《聚宝娘》 楔子 【楔子】 她就快死了。 孙楠钰躺在她熟悉的暖炕上,感觉四肢发凉,意识也逐渐抽离,体内好像有什么正要飘出。 她的贴身丫鬟青岚趴在一旁疾声痛哭,外间则传来嫡姊与丈夫的交谈声,奇异的是,明明隔得那么远,她却能听见那两人在讨论古玩店的事。 她,孙楠钰,是京城里最知名的女鉴师,孙家经营古玩店,传到她手上已是第三代。 身为庶出,她本来不受父亲待见,十岁以前还与母亲一同被遣回母亲娘家住了好些年。 幸而,孙父并非是彻底薄幸无情的人,逢年过节还是会遣人将她们母女俩接回京城团聚,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孙父发觉她对古物方面颇有天赋,后来连着几次帮古玩店鉴定出假货,是以才对她改观,将母女俩接回京城。 孙父膝下无子,只有两女,孙楠钰的嫡姊平庸无才,只是略善女工与琴画,耍大小姐性子才是她最拿手的。 反观孙楠钰心思灵巧,头脑聪慧,因为童年时日子过得不顺遂,因此她很懂得察言观色,学习事物甚快上手,知所进退又善忍让,回到京城后意外受到嫡母的喜爱。 孙父也因为看重她的天赋,便将所有寄望全都放在她身上。 孙家虽然小有财富,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名门大家或是讲求礼仪的书香世家,说穿了不过是靠着贩卖古玩翻身的暴发户,加上没有子嗣传宗,反正嫡庶都是女儿,家业传给谁不都是一样? 秉着这个想法,孙父就将孙楠钰当成接班人,让她下了私塾便上古玩店学习,这一学就是七八年的光景。 到了孙楠钰十八岁那年,实在是不嫁不成的年纪,孙父又打定主意要让她接下家业,只好走上招赘一途。 偏偏孙父不愿找穷小子当女婿,毕竟是暴发户,懂得穷人心理,就怕会招只白眼狼进门,因此孙父找上有十多年交情的商行朋友,相中了对方的次子。 起初对方是不愿意的,但凡有点出息的男人,谁愿意入赘? 不过孙父早有对策,他郑重申明这桩婚姻算不上招赘,只是希望婚后小两口能住在孙家,一起守住孙家的家业。 对方是开商行的,自然也是将利益摆在前头,瞧孙家的古玩生意做得有声有色,除了本铺以外还有两间分店,是京城中名气最响的,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于是对方也开出了条件,要孙父同意以一间分店当孙楠钰的嫁妆,将那分店转至次子名下,如此才肯接受这桩婚事。 孙父心想,反正女婿婚后便是自家人,横竖都是自家事业,只要女儿能与女婿白头齐老,到头来还不是自己的,也就爽快答应了。 可她父亲作梦也想不到,这么大费周章,到头来还是招了一只白眼狼进门…… 孙楠钰意识模糊的想着,想笑却已经没力气,只能恍惚的望着床榻顶端的绣花,此时耳边传来青岚的哭诉声。 「小姐,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就让大小姐和姑爷得逞了。」青岚为自家主子感到悲愤,哭声相当凄厉。 是啊,她作梦也想不到,一直以来相敬相重的夫君居然早与嫡姊私通,两人一直盘算着怎么除掉她,甚至不惜在她的汤药里下毒手。 那毒一天天在她体内累积,终于到了这一天,她倒下了,找来了大夫才知道,原来她每日饮用的不是补汤,而是送自己上西天的毒汤。 父亲在她婚后就渐渐将事业交给她,如今已经不太管事,嫡母这两年身子不好也管不动嫡姊了,因此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搅和在一起。 「小姐、小姐!」看见炕上的孙楠钰吐了一口鲜血,青岚顿时放声尖叫。 「青岚……别哭……」孙楠钰尽管已经意识不清了,还是呢喃着安慰丫鬟。 到头来也只有情同姊妹的青岚对她真心,就连临死之前也是青岚守在她的榻前。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走后你自己要多保重,你知道太多内情,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小姐别说了,小姐要是走了,青岚也活不了。」主子临死还这么惦着自己,青岚觉得她是死也甘愿了。 「别说傻话了,你知道我的银票藏在哪儿,你全部拿走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如果可以的话,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为我申冤。」 其实孙楠钰也清楚这冤是没得申了,所有证据早被那对狗男女清干净,光凭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有谁会相信她是被自己的丈夫与嫡姊毒害而亡。 她这样说不过是想让青岚有活下去的斗志,激发青岚逃走的决心罢了。 「小姐……」青岚哭得不能自已,嗓子都哑了。 「你放心,我做了鬼一定会保佑你,绝不会放过那对奸夫淫妇,我娘那儿还得靠你帮我多孝顺了,我……」 突来的一阵椎心之痛让孙楠钰喘不过气,当场又吐了一大口鲜血,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抽离。 「小姐!小姐你别离开青岚!」 她不能死……不能死…… 饶是这样想着,可是孙楠钰怎敌得过体内剧毒的折磨,她浑身像火烧似的,越来越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在一阵剧痛中,年方二十一岁的孙楠钰在满腹不甘与冤屈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已是二更天,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刻,无数的火把却照亮了璟王府,王府总管领着一班手脚利落的护卫在后院搜罗。 王府里的丫鬟全被集中起来,等着副总管按名册点人,她们紧挨着彼此,偷偷交头接耳。 「喂喂,听说了没?」 「什么?」 「前两天钰儿不是顶撞了总管,遭一顿狠打,躺了一天都没能下床,总管也真是够心狠的,那么小的丫头,打成那样也不给请大夫,听说跟她同房的小翠吓都吓死了,一整宿都在探她的脉搏。」 「死了?」有人抖着声音问。 「要是死了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大阵仗。」 「什么意思?」 「听说今早小翠起来时没看见钰儿,以为她去府里的医务间找药了,也没在意,结果到了傍晚还是不见人影,找遍了后院还是没下落,就赶紧报上去了。」 「难不成是逃了?」有人惊呼。 「肯定是了。」 「这个钰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卖身契还在王府,就算逃出去又能怎么样?」 「那丫头性子倔,老爱跟总管顶嘴,看也知道是个不老实的,我早猜到她会干出这种事。」 副总管听见她们议论纷纷,凶恶地斥道︰「你们几个少在那里嚼舌根,叫什么名字,一一报上来。」 一群女人这才住了嘴,恭敬的轮流报上名字。 此时,与王府相邻的暗巷里,一道瘦小且伤痕累累的人影正伏在墙边不敢有任何动作。 此人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璟王府里逃出来的钰儿。 她一脸惊惶还发着高烧,身子四处都是皮开肉绽的伤痕,但她情绪勉强还算镇定,否则也没办法顺利的逃出璟王府。 外头忽然有骚动,她屏住呼吸更往暗巷里缩,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观察大街上的璟王府人马。 「快点找!一定要把那个贱丫头找出来!」王府总管带头吆喝着,后头浩浩荡荡跟着一群身穿青色便衣的王府护卫以及手握火把的家丁。 暗巷里的钰儿缩了一缩,将背完全紧贴着粗糙的墙面,仰脸看向黑压压的夜空,直至此时她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明明是孙楠钰,怎会突然成了璟王府的丫鬟钰儿? 刚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没死还变成了另一个人,真的是吓得半死,而最重要的是,她人竟然在璟王府里! 人人都知璟王府是京城中最招惹不起的存在。璟王赫连桓是皇帝的同胞弟弟,此人个性不羁,虽然是皇家子弟却不受皇室规矩所拘束,总是独来独往,行事作风难以捉摸。 照常理说,对于这样性情无法捉摸的兄弟,皇帝应该是很忌惮的,但事实并不然,相反的,皇帝还相当疼爱这个相差了十多岁的弟弟。 原因在于两人是同母所生,且赫连桓无心于政治,自小就喜好金石古玩又善于管理财政,对于赚钱之事的兴趣远远大过于政事,因此皇帝对这个弟弟相当放心。 不但如此,由于赫连桓在税赋上极有见解,皇帝索性将户部交由他掌管,就连户部尚书也得听令于璟王,京城中的许多官贩之事,诸如严令规定只得由官方贩卖的盐、铁矿、某几类酒等,这些利益调配等事全掌握在赫连桓的手上。 民以食为天,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赋税官盐等大权落在赫连桓手中,对老百姓来说,璟王俨然就是官民极欲巴结攀交的民间皇帝。 京城中有无数的富贾巨商前仆后继想巴结他,只是此人性子本就难以捉摸,岂是说巴结就巴结的。 素闻,璟王府治下颇严,过去曾有丫鬟行为不检妄想爬上璟王的床,结果被打一顿扔出璟王府,虽保住了半条小命,只是从此这个丫鬟也没人敢收留,就这样消失了。 孙楠钰皱了皱眉,不禁觉得老天爷还真是捉弄人,在死前让她被剧毒折磨,重生后又成了璟王府的丫鬟,而且这个钰儿还带着一身皮肉伤,一定是干了什么惹人厌的事,如果她顶替钰儿的身分,日后在璟王府还有活路吗? 思及此,加上她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该留在璟王府,因此孙楠钰才毅然决然的逃出了璟王府。 此时,孙楠钰感觉身子的高烧越来越猛,她扶着额慢慢滑坐在地上,身子一阵冷一阵热,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 不,不成,不管眼前是什么情形,总归她是活了,上天既然赐给她一条新生命,她绝不能白白浪费,她要撑下去! 靠着仅存的力气,孙楠钰站起身确定外头没有璟王府的人马后,努力打起精神,朝着与相反的路线迅速离开。 已近三更天,天色黑得吓人,她娇小的身影走在杳无人迹的街道上更显得单薄可怜。 她身上裹着一件从某个丫鬟房里偷来的素面披风,正好掩住一身丫鬟服饰,因此也不怕被人撞见。 在京城打滚了这么久,她对城里的街道了如指掌,不过这一带是酒楼林立之地,她虽然来过几回但也没这么熟,怎么说她都是女人家,对于这些声色场所自然是有所回避。 「喂,你受伤了?」蓦地,一道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孙楠钰心头一紧,先是防备的抓紧披风,而后才转过身顺着发声处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艳丽,穿着却相当朴实的年轻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可是眉宇间却有着跟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她不敢随便出声,就怕这女人也与璟王府有关联,稍有个不慎,她很可能就会被抓回璟王府。 虽然现在借着钰儿的身体活过来,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是孙楠钰,她没有理由留在璟王府,因此死活她都不想回那儿。 「是哑巴吗?」艳丽的女人朝她走来。 孙楠钰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站在原地,两眼戒备的盯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 许是瞧出她的防卫心,艳丽女人对她释出善意的笑容,滔滔不绝的说︰「你别怕,我是一品天香楼的老板娘,我叫谢孟芝,不是什么坏人。」 「一品天香楼的老板娘?」孙楠钰愣住。 这两年一品天香楼的名号在京城炒得风风火火,一间原本快要倒掉的破酒楼被老板以脱手烂摊子的心态随意盘给了一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姑娘,在那姑娘的巧手经营下,酒楼从此声名大噪,无论是富商巨贾或是贩夫走卒,人人竞相来此一尝酒楼名菜,一睹传奇老板娘的风采。 眼前这模样艳丽的女人,就是名动京城的一品天香楼老板娘? 「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吧?这下你应该可以放心了。」谢孟芝见她脸色苍白,两颊却泛着不寻常的红晕,心想她应该是发烧了。 孙楠钰不敢大意,即便对方是个女人又主动释出善意,但是连自己同床共枕的夫君都信不得,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又怎么能随便相信。 思及此,孙楠钰往后缩了下。「谢谢你,不过我得走了。」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你病了,是不?」 「我……我有急事,得走了。」 就怕自己的身分泄漏会惹来更多麻烦,孙楠钰转身就想走,不料,她视线一花,身子顿时摇摇欲坠的往后倒。 见状,谢孟芝立即上前扶住她。 这一扶可不得了,她的身子烫得令谢孟芝心中一惊。「小丫头,你身体都烫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孙楠钰高烧得厉害,已经支撑不住,但是听见谢孟芝那句小丫头,她下意识就低喃着反驳,「我不是什么小丫头……我是孙楠钰……」 谢孟芝靠得很近,自然也听见她的话,心中不禁又是一惊。 孙楠钰?是那个「百宝行」古玩店的孙楠钰吗?可是那个孙楠钰前两天因为得了急病已经发出了恶耗,这两天酒楼里都有人在议论这事呢。 谢孟芝端详起怀里的小丫头,她容貌清秀,身形瘦小,怎么看都只有十五六岁,而孙楠钰听说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这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她。 想着,她掀开披风,发觉小丫头竟然穿着绿梅粉衫的丫鬟服饰,当下大愣。 她是璟王府的丫鬟? 众所周知璟王府是何等的富贵人家,即便是下人,吃穿用度也好过寻常百姓,加上璟王府治下颇严,人手又繁多,为了便于管理,璟王府的丫鬟奴仆们都有严格的衣饰规定,哪怕这些人出了府也能一眼辨认。 第二章 稍早酒楼正要打烊时才听说璟王府今儿个很热闹,内宅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弄得人仰马翻…… 莫非这事跟这个小丫头有关? 无论如何,既然让她谢孟芝碰上了,总归就是有缘,她不能见死不救,先把人带回酒楼,等人清醒了再说。 心中打定主意,谢孟芝赶紧喊来了掌柜与跑堂,三人一起合力将小丫头扛回酒楼。 「青岚……你快走……别管我了……你快走……」 梦见了贴身丫鬟惨遭毒手的恶梦,孙楠钰忽然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陌生的女子脸庞。 她愣住,好一会儿回不了神,只能瞪着那女子充满关心的脸。 「你醒啦,正好,这药也熬好了,趁热赶紧喝了吧。」谢孟芝帮她端来了汤药。 「你是……一品天香楼的老板娘?」她有点呆滞的接过药,缓缓的一口喝下。 「你还记得啊,看来高烧是真的退了。」 「是你救了我?」 「是我请来的大夫救了你。」谢孟芝打趣地说。 「谢谢你。」孙楠钰真心的道谢。 「我已经听说了,璟王府有个丫鬟私自逃出府,你就是那个丫鬟吧?」 孙楠钰一愣,立刻摇头。「不,我不是。」 「可是你穿着璟王府的丫鬟服饰,身上又全是被鞭打的伤……」 「老板娘,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璟王府的丫鬟。」她的态度十分坚定,神智清明,两眼也炯炯有神,怎么看都不像是胡言乱语。 「那你是谁?」 她咬住下唇,迟疑地看着谢孟芝。能告诉这女人实情吗?死而复生这种事,会有人相信她吗? 「你别怕,既然我救了你就不可能会害你,也一定会帮到底。」 似是看出她的担忧,谢孟芝斩钉截铁的做出保证。 孙楠钰望着她,虽然心中有所顾虑,可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坦白,「我是孙楠钰。」 没想到,谢孟芝居然不惊不讶,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百宝行的那个孙楠钰?」 她点了点头,心底开始忐忑。 「但是你长得跟她不像,你确定你自己是孙楠钰?」谢孟芝非常冷静的问。 孙楠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可以信任这个人,于是她将自己死前所发生的事以及醒来时变了个人的经过,源源本本的说出来。 谢孟芝面沉似水的听着,从头到尾没露出半点惊讶或是不信的表情,镇定得连孙楠钰都暗暗感到愕然。 素闻一品天香楼的老板娘是个奇人,原以为是讹传,没想到谢孟芝本人真的如此奇特。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她重生的故事,谢孟芝连一句怀疑的话也没有,就这么信了,还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 同病相怜? 在对方脸上看出这么奇怪的情绪,孙楠钰不解地心想,难道谢孟芝也曾经遇过这么离奇的事? 「也难怪你要逃了,怎么说你都不能再用这个身分继续待在璟王府生活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昨晚的事也就全兜上了。谢孟芝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 「你真的相信我?」孙楠钰忍不住问。 「当然相信,为什么不信?」 见谢孟芝的态度率真又大方,反倒是问话的孙楠钰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你的遭遇实在太惨了,这样吧,不如你就先留在我这儿。」 见谢孟芝一再伸出援手,她不由得红了眼。「这怎么可以,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怎能白吃白喝……」 「不是白吃白喝。」谢孟芝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咪咪的插话。「你就留在我的酒楼帮忙吧,正好酒楼缺人手很久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用工作来回报我吧。」 孙楠钰当然求之不得。 糊里胡涂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眼前又遭璟王府的人追捕,如果能有一个容身之处,她说什么也要留下。 「谢姑娘,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我们算是天涯沦落人,有一样的遭遇,所以你的心情我特别能了解,虽说我们原本的年纪差不多,不过眼前你这身体应该只有十五六岁,以后你还是喊我一声姊姊吧。」 谢孟芝不只对她好,还愿意主动拉近关系以姊妹相称,如此贴心的做法让孙楠钰感动得热泪盈眶。 只是,她不懂那句天涯沦落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谢孟芝也是死后复生? 心中虽然有疑问,但毕竟还不是很熟,孙楠钰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再三道谢。 「你就好生待下来吧,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罩你。」 「谢谢孟姊。」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罩她」,不过应该就是照顾之意吧。 临走之前,谢孟芝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已经充分表达安慰之情。 等到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孙楠钰才允许自己流下泪水,并非因为伤心,而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不管怎么说她都已经活过来也逃出了璟王府,眼下先安顿好自己,再慢慢去想接下来的事吧。 想到未来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孙楠钰感觉自己充满了新生的希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什么事都可以改变。 她闭上眼,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等恢复了精神才能为死去的「孙楠钰」讨回公道。 晌午时分,一品天香楼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刁大哥,麻烦帮我炒两盘麻辣肚丝,两盘佛手金卷,三盘糖醋荷藕,一盘辣白菜卷。」 「小武哥,麻烦帮我弄三盘金糕卷,两盘莲子糕,四盘蜜饯麻花酥。」 厨房里热气冲天,一群由谢孟芝亲自带出来的年轻厨子各司其职,整齐划一的待在自己专属的炉灶前,脚不沾地的干着活儿。 孙楠钰负责统筹客人点的菜,整理出来后一并点菜好让厨子们好做事,出菜速度也能加快。 「小钰,你真的太厉害了,才看一次就能将客人点的菜全都记起来。」 负责跑堂的小段又送来新的单据,听着孙楠钰有条不紊的指示出菜,他都快听傻了,毕竟酒楼上上下下最起码也有近三十桌的客人,他送完单子再出个菜,刚才哪桌客人点了哪些菜早就忘光光了。 但是孙楠钰却是过目不忘,几乎将三十桌客人点了什么菜一样不落的背下来,再按照客人点单的先后次序安排出菜。 酒楼里的人对此都啧啧称奇,觉得老板娘真是挖到宝了,对孙楠钰更是敬仰有加,绝不因为她年纪是酒楼里最小的就瞧不起她或欺负她。 如今孙楠钰来酒楼已有个把月了,她的个性外向不畏生,做起事来井然有序,深得大家的喜爱。 从前酒楼的出菜顺序混乱,偶尔还会重复出菜,这一直是谢孟芝最头疼的事,自从孙楠钰来了之后,出菜速度与顺序就不曾出过乱子,一切处理得妥妥贴贴,众人简直把孙楠钰当成救星了。 「小段哥,这是八桌和十二桌的菜。三桌与二十一桌的菜,沈哥已经送了,今天这么忙,雅间的酒菜就由我负责,小段哥就负责二楼的。」 「我知道了。」小段接过托盘,又叹了一声,「小钰啊,酒楼有你真是太好了。」 孙楠钰被他夸张的口吻逗得直笑,也没停下手边的动作,端起已经摆好酒菜的托盘,踩着小碎步上了三楼。 一二楼的桌次都是开放的,三楼则是用屏风与布帘隔成数间雅间,让一些不喜热闹或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客人能在此用膳。 雅间的价格自然也比一二楼来得高,因此客人相对比较少,往往是一二楼已经客满,雅间还有空桌。 不过,随着酒楼的名气越来越响,花得起银子的大有人在,如今包下雅间的客人也是越来越多,有时还真是一间难求。 孙楠钰端着一盘酒菜走向最末端也是最隐密的雅间,那间是专门留给达官贵人的,能进得此间的人绝对是非富即贵。 「王爷,您是何等高贵的身分,小的怎敢用不入流的次等货来污辱您,小的愿用性命保证,这缠枝莲纹的笔筒还有描金牡丹的墨匣可都是郑国开国帝王仁康帝在位时用的文房宝贝……」 正要掀开帘子时,里头传出的男子声音让孙楠钰当场停住了脚步,握住托盘的手也跟着一紧,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声音。 那是柯泓谦的声音,也就是她「前世」的丈夫,那个与嫡姊一起连手害死她的白眼狼。 第三章 「王爷,郑国的仁康帝都已死了上百年,可是他留传下来的字画,相信您比小的更清楚,至今还是无人能敌啊,在古玩市场不知要有多珍贵,更何况是仁康帝用过的文房之物,相信有了这些宝贝,王爷不仅能瞻仰仁康帝之遗风,在字画的造诣能更上一层楼。」 听见柯泓谦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孙楠钰必须用尽力气才能压下想冲进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真的是冤家路窄,她还在盘算该怎么走下一步,该怎么报仇并将她一手打造的百宝行抢回来,这个白眼狼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口口声声喊着王爷,看来他是透过关系找上了个贵人想攀交,再透过这个贵人打进贵族的圈子,好让更多有钱爷儿们将银两送进百宝行。 就不知他攀上的这个王爷是哪一位…… 「听你这么一说,这些玩意儿倒真是些不得了的宝贝?」 一道似醇酒般醇厚的男子嗓音传来,无预警的拨动了孙楠钰的心房。 因经营古玩店的缘故,她阅人无数,与凡夫走卒或富贵人家都曾交手过,她能从一个人说话的音调乃至于口气,多少推断出对方的性子,虽然还不到十成十的精准,不过至少能中了六七分。 毕竟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性格以及后天的涵养,透过说话就能知其一二。 这位不知是什么名号的王爷,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玩味,虽不显轻佻,像是很认同柯泓谦的话,但又好像是嘲讽的反问,反而让人弄不懂他的真意。 此人肯定是个善于隐藏心思,又不会轻信于人的高傲之徒。 孙楠钰沉下心,单凭男子那句话,她能肯定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京城中的王爷颇多,大多是些闲职王爷,能让柯泓谦这么自以为是的人鞠躬哈腰,送上这么风雅的宝物急着巴结的人物,究竟是谁呢? 这一刻,孙楠钰对于前世夫君的愤怒已经全数转移到那未曾谋面只闻其声的男子身上。 无论此人是谁,既然是柯泓谦想巴结的人,她就不能不管,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柯泓谦巴结不成! 「爷儿,上菜了。」她扬起低柔的嗓音,端好乌木托盘,单手掀开帘子,目光往里边探去。 与此同时,雅间里的两个男人也看了过来,一个是她深恶痛绝的柯泓谦,另一个则是…… 孙楠?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那男子有一张温润如白玉的俊脸,长眉入鬓,眼若秋星,挺鼻薄唇,配上一身贵气不凡的气质,一看就知是非等闲之辈。 再说,他的年纪如此轻,长相又忒俊俏,带着几分玩味笑意的眼神,使他全身散发出一股不羁的气质,莫非此人是…… 璟王?! 推敲出这个可能性,孙楠钰暗自抽了一大口气。 同时,那两个男人也正望着她。 见她年纪颇轻,但是眉目沉稳,目光尤其清澈有神,腰杆子又挺又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她这年纪的女子不可能会有的气度。 正是这不寻常的气度以及她那慧黠的眼神,让两个男人同时停住了交谈声,双双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两位爷儿,酒菜正热,还请小心慢尝。」她垂眉低首,压低了身子,刻意放慢速度将酒菜——端上桌。 赫连桓那一双美目直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注意到她端酒菜时面色淡定,手不颤不抖,上菜手势流畅又灵巧。 京城里传言一品天香楼里卧虎藏龙,果真如此,就连女子也能抛头露面送酒菜,而且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女子。 年纪小不打紧,重点是此女气度不凡,见着了两个大男人也不臊不赧,刚才她抬眼瞧见他身后的暗卫时也只是眼神微诧,并没有太多表情。 直觉告诉赫连桓,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 柯泓谦一双眼也直直打量起她,虽然容貌与身形都不像,但是刚才这女子端着酒菜进来时,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某人。 他已死的前妻。 柯泓谦自己也觉得这想法很荒唐,怎会无缘无故想起她,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正在张罗酒菜的女子。 话说回来,这一品天香楼也太不象话,就算是缺人手也不该让女人来送菜啊。 孙楠钰张罗完毕,抱着托盘正要起身,转头时假装不经心的瞄见柯泓谦手里的墨匣,登时讶异的低喊一声。 正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赫连桓见状,颇是玩味的挑高一道眉,静待着她的下一步。 「爷儿,小女子能否说句话?」孙楠钰垂下了眉眼。 「送好酒菜就退下吧,胡闹什么。」柯泓谦觉得莫名其妙。 「你以为爷儿是什么人,璟王爷面前也敢放肆。」 孙楠钰垂下的目光微微一动。 果真是璟王! 真没想到不久之前她才逃出璟王府,今日就在一品天香楼遇见璟王,命运当真是捉弄人。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扰着了王爷的雅兴,当真该死。」孙楠钰作势准备退下。 「且慢。」赫连桓喊住了孙楠钰,目中笑意更浓。 「王爷?」柯泓谦不敢大意,睁大了眼观察他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赫连桓一脸笑意,同时目光锐利的端详她,就像闪动着冷冽光芒的刀。 她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寒颤,这个璟王真如同外界流传的,看似随兴不羁其实高深莫测,让人无法捉摸。 「方才我看你一直瞅着柯兄手里的墨匣,还不是普通的瞅法,难道你也懂古玩?」 好敏锐的观察力!刚才她是故意替自己铺路才会对着那墨匣喊了一声,但是他怎么知道她一直悄悄细细琢磨着墨匣的外观与细节处? 她这些小动作,完全逃不过他的眼。 不过,他这一问,反倒给了她大好机会,一个让柯泓谦在贵人面前狠狠被打脸的机会。 孙楠钰心一定,慢慢抬起头,脸上堆满笑意的说:「小女子斗胆,刚才进门时听见那位爷儿说这墨匣是郑国仁康帝用过的文房用物。」 「你个贼眉贼眼的,居然敢偷听!」柯泓谦生气的指责。 贼眉贼眼也好过你这只人面兽心的白眼狼!孙楠钰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意外震住了柯泓谦。 赫连桓也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化,他不动声色的笑着。「往下说。」 得到了赫连桓的同意,孙楠钰如吃了定心丸,她腰杆打直,挺起胸,脸上有着让男人也不敢小觑的自信,笑盈盈的开口。 「请恕小女子大胆说上一句,虽然不知道那位爷儿是从哪儿得来的,不过这墨匣是仿冒品,绝对不是仁康帝用过的文房用物。王爷,这不是宝贝,而是只值几两,随便的文房铺子就能找着的墨匣。」 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笑,话里却咄咄逼人,甚至暗指墨匣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与从容,让两个男人同时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便是孙楠钰。 孙楠钰这个许久没想起过的名字,蓦然闪进了赫连桓的脑海。 然后,他的脑中浮现了一张秀气的脸蛋,以及那人娉婷有致的身段。 身为高高在上的璟王爷,又是皇帝最器重的兄弟,赫连桓身边围绕着许多想攀上枝头的莺莺燕燕,但是能让他真正记住的女子却寥寥无几。 除了孙楠钰。 记得那年初次见面,她才十三四岁,梳着双边小髻,头上还簪着琥珀缠玉小钗,身子小小瘦瘦的,气势却不小。 那时是在江太守的家宴上见着她,江太守知道他喜欢收藏古玩,特地找来了京城里知名的古玩店老板来鉴赏他新收藏的古琴,那时找上的便是百宝行。 那是男人的场合,却出现了一个小丫头,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在孙楠钰身上。 后来才晓得,百宝行的孙老板有一个鉴宝天才的女儿,年纪虽小,名气却远远压过京城其它有好几十年鉴赏经验的老鉴师。 其实他一向讨厌没本事,成天只懂得绣花弹琴的女人,但是没人知道他喜好,一天到晚想将温柔婉约,只懂得跳舞抚琴的女人送进璟王府。 反观那个一开口就气压全场,对于古物品鉴说得头头是道,甚至令他带去的宫中老鉴师也自叹不如、哑口无言的小女孩,倒是得到了他的慧眼青睐。 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他最多就是欣赏她的鉴赏能力以及她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罢了,并未有其它心思。 第四章 又过了几年,一次与江太守闲叙时听说她嫁了人,代替父亲管理起百宝行,名气也越来越响亮,当下也没太多感觉。 没想到,孙楠钰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早逝。 坦白说,今天他会来这儿赴约,中间的确是透过了几层关系人的邀请,例如跟百宝行有好交情的江太守。 但最主要,他还是看在孙楠钰的面子上才会赏脸来见柯泓谦。 不得不说,他很失望。 想不到孙楠钰那样聪慧不凡的女子,居然会嫁给一个市侩又油嘴滑舌的平庸男子,看来她的眼光也不过尔尔。 不过,这时看着一品天香楼的女跑堂,他竟意外又想起了孙楠钰,同时也讶异原来孙楠钰在他心底占了一个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柯泓谦跳起身,指着如今已经栖身在另一具躯体内的孙楠钰。 「我没有胡说,这墨匣与笔筒确实都是仿物,王爷如果不信可以另外找鉴师来看,就可知道小女子是不是胡说八」 赫连桓一笑,半侧过脸,站在他身后的暗卫立刻上前接过墨匣,一转身就不见人影。 见状,柯泓谦急得脸红脖子粗。「王爷,您千万别误信,我既然敢将这些宝物呈上来就能保证这些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等会儿就能揭晓。」赫连桓这话是看着孙楠钰说的。 「谢谢王爷愿意听从小女子的建议。」她福了福身。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小女子名唤钰儿。」她顿了一下,然后看了脸色铁青的柯泓谦一眼,又道:「小女子姓南,南钰。」 「南钰?」赫连桓眯起眼,柯泓谦则是又变了脸色。 「是的,南钰。」 「南姓在大周国不常见。」 「确实如此。」 赫连桓见她应对从容,进退有据,态度不卑不亢,不禁心生疑窦。 这年纪的女子怎么会在酒楼里工作?又为什么会懂古玩呢? 「你……」正当赫连桓想问话的时候,外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王爷,小的有要事禀告。」雅间外边响起了王府总管的声音。 「是什么事情急到要来这里找我?」赫连桓淡淡的问道。 「禀王爷,是宫中的事。」 「进来吧。」 得到了主子的首肯,总管这才敢掀开帘子走进来,他弯腰行礼,刚想走到主子身边报告时,忽然瞧见孙楠钰,不禁大吃一惊。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总管指着她大叫。 孙楠钰心中一紧。 她被认出来了?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偏生这么刚好遇上璟王府的总管,老天爷真想捉弄她不成? 「伊总管,你认得她?」见自家下人指着刚挑起他满腹兴趣的女人大呼小叫,赫连桓觉得事情更有趣了。 「王爷,这个丫头是从王府私逃的丫鬟,小的这阵子派出了人手去找都找不着,眼前居然就这么遇到了,小的这就找人把她押回府里好好管束。」 伊总管走向孙楠钰,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脸色刷白,虽然没有表现出慌乱,不过心中已经大乱。 这时,暗卫带着墨匣回来复命。「王爷,这墨匣已经让京城里最厉害的老鉴师看过,确定是仿冒品。」 闻此言,柯泓谦两眼一睁,双脚软下,跌坐下来。 赫连桓不怒反笑,冷冷睨了柯泓谦一眼,然后喊住伊总管。「慢着,放开她。」 「王爷,可是这个丫头是……」 「我说放开她。」 见赫连桓目光幽冷,伊总管一惊赶紧松了手,孙楠钰获得自由又听见暗卫证实了她的说法,慌乱的心稍微定下。 「南钰是吗?」 「小女子在。」她忍下心慌,冷静的与他对看。 「你为什么知道这是仿冒品?」 「小女子不才,刚好私下对古玩小有研究。」她早想好了说词,答起话来毫无停顿,自认找不出破绽。 这样的年纪居然能辨别百年古物,居然只是小有研究? 赫连桓一听就知是谎言。 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要让柯泓谦在他面前难堪? 打从她进来后,目光三不五时就往柯泓谦那方看去,虽然她藏得很好,不过他还是发现了,甚至看出她目光是愤怒的,彷佛与柯泓谦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是柯泓谦看起来似乎与她素不相识,不知两人的仇又是怎么结下的。 「本王府上的总管,说你是从王府里逃出来的丫鬟,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楠钰一凛,不敢看向伊总管,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回禀王爷,府上的总管恐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赫连桓挑了挑眉,笑容更深了一些。 「王爷,小的不可能认错人,她就是前些日子私逃的丫鬟。」伊总管忍不住出声强调。 「伊总管,你先到外头等着。」赫连桓遣退了总管。 伊总管不敢添乱,只好忍住气,凶恶的偷瞪了孙楠钰一眼才退出雅间。 「柯老板,本王虽然喜欢收藏古物,不过这些仿冒品,本王可没兴趣。」 见赫连桓转向自己时脸上已毫无笑意,柯泓谦一惊,赶紧伏地赔罪。「王爷,是我不好,我没做好品鉴才会误将仿冒品当宝,有辱王爷尊贵的身分,王爷请恕罪,我下回一定会……」 「没有下回了。」赫连桓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 闻言,柯泓谦脸色刷白,整个人如遭雷击,神情有些恍惚。 见状,孙楠钰只觉得痛快,如今百宝行少了她坐镇,柯泓谦也将一败涂地。 就是这么一个闪神,她没发觉赫连桓已经来到身边,等到她转过脸才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旁。 那双锐利的黑眸炯炯有神的盯着她,她立刻赧红了双颊,下意识想往旁边退开。 但她忘了自己无路可退,旁边是摆满了一桌酒菜的矮几,这一退,当下身子晃了晃,眼看要跌个狗吃屎了…… 蓦地,一只手臂捞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然后使力将她捞起。 下一刻,她整个人贴着赫连桓站直身子,双手贴在他胸膛上,杏眸瞪得圆圆的,两颊泛起了大片红晕。 「多、多谢王爷相助。」总是口齿伶俐的她,居然结巴了。 「你让本王想起一个人。」他饶富兴味的眼神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她呼吸一窒,努力回想过去是否有跟璟王打过照面,但是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没有…… 蓦地,她想起了十四岁那一年,自己刚跟着父亲一起四处鉴赏古玩,有一回应江太守之邀随同父亲到太守府帮忙鉴赏一只古琴,那晚宴席上似乎就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那时她年纪小,加上是第一次去那样的场合,整晚只在品鉴那把古琴开口,其余时候根本不敢多说一句,就怕稍有得罪会害了父亲。 莫非是在那时候见过面? 慢着,即便是这样,她不过是一介平凡百姓,璟王怎可能会记得她,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小女子真是好福气,能让王爷恼记的人想必也是个贵人,能跟这样的贵人相像,小女子真是沾光了。」孙楠钰沉住气,笑咪咪的说道。 赫连桓眼底出现了一抹难解的深意。「丫鬟的事本王回府后会查明,届时会还你个清白。」 孙楠钰心一慌,赶紧垂下眼,往后退开。「王爷英明。」 就着眼角余光,目送赫连桓高挺贵气的身影走出雅间时,她发觉自己心跳纷乱,两颊像火一样烫。 她这是什么反应?她应该害怕,应该担心自己被查出是王府私逃的丫鬟才是,居然还有余心在意璟王的调戏…… 如果她没会错意的话,刚才他那一抱根本就是调戏了。 她竟然因为他那一抱自乱了阵脚,而且还是在仇人面前…… 一想起仇人,孙楠钰方定下神,转头就看见柯泓谦满脸凶恶的瞪着她。 「你这个疯丫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要拆我的台,不过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个梁子我是跟你结大了!」 「这位爷儿,您自个儿胡涂用了假货差点害王爷上当受骗,这是您自个儿的错又怎能怪我?」 「你!」柯泓谦一双眼瞪得像牛铃那么大。 「柯爷,我们赶紧上王府向王爷赔罪吧。」跟着柯泓谦的洪管事急忙拉住了主子。 「下回我再来找你这个疯丫头算帐!」说完,他甩袖离开。 第五章 孙楠钰一点也不怕他,带着笑意目送柯泓谦狼狈的离开。 等着瞧吧,既然老天爷要让她活,那她绝对不会辜负老天爷的好意,她一定要为枉死的孙楠钰报仇雪恨,更要靠自己的力量将百宝行抢回来! 赫连桓垂下眼,仔细瞧了瞧伊总管呈上来的卖身契,以及王府为了严加管束与杜绝有可疑人物混进府里,入府时会帮卖身者绘下的画像。「真的是她。」良久,赫连桓才肯定的说道。 「王爷,小的管束下人多年,记人最内行了,绝对不可能认错人,那丫头真的是王府里的丫鬟。」 「你说那个丫鬟叫钰儿?」 「是的。」 「她为什么要私逃?」 「回王爷,那钰儿个性顽劣又不受教,好几次冲撞了小的,小的为了杀鸡敞猴于是给了她一点教训,没想到她竟然就逃了。」 「顽劣?」赫连桓反复玩味着伊总管的形容。 那个女子眼神慧黠,气度大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丫鬟出身,尤其面对他时也不卑不亢,举止也十分有礼,绝对与顽劣沾不上边。 何况她才看上一眼,还是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出墨匣是赝品,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会是丫鬟?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赫连桓一想起一品天香楼的南钰,就觉得心中似悬着什么,怎样也放不下。 「这事你暂时别管。」赫连桓对伊总管下了命令。「本王自会处置。」 「是。」伊总管不敢多话,战战兢兢的福身。 遣退了总管,赫连桓垂下眼继续盯着手里的画,慢悠悠的启口,「影,你去探探南钰的底。」 屏风后方有道暗影,悄悄离开了书房,像抹飞掠而过的影子般转眼儿就不见。影刚走,门外又传来仆人的请示,「禀告王爷,百宝行的柯老板在外头求见。」 赫连桓勾笑,眼神充满了厌恶。「告诉他本王没空。」 「是。」听出主子心情不悦,仆人赶紧退下。 看来百宝行少了孙楠钰,过去建立起的名声很快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个柯泓谦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拿赝品来糊弄他,若不是那个南钰一眼识破,他岂不是闹了笑话? 说起来,南钰年纪如此轻,为何会懂古玩?她的名字念起来又与孙楠钰相似,这又是个怎样的巧合? 莫非她与孙楠钰有什么关联? 赫连桓单手支着下巴,望着手里那张画,嘴角噙着一抹笑。他已经许久没对一件事甚至是一个女人这样上心了,无论这个南钰是何来历,她都已经勾起他的兴趣。 「卓翔。」他喊来了贴身的随从。 「王爷请吩咐。」门外响起了一道稳重严谨的男子声音。 「去查查孙楠钰。将她生前的点点滴滴都查个清楚,一样都不能漏。」 「是。」 孙楠钰与南钰……琢磨着两个女人的容貌与气势,赫连桓支着下巴,陷入了玩味的沉思。 「就凭你?别开玩笑了!」 奇珍古玩铺的门口响起了一记不以为然的嘲笑声,头上秃了一圈的掌柜斜眼瞄着上门自荐的孙楠钰,见她清秀的脸蛋还带着几分稚气,又哈哈笑了两声。 「掌柜的,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对古物的了解绝对不比你铺子里的鉴师少。」 「小姑娘,你别再瞎闹了,我铺里的鉴师虽然算不上是京城最出色的,不过也绝对强过你这个小姑娘。」嘴里说着,那掌柜伸手就将孙楠钰往外推。 孙楠钰小脸一黯,才想再继续游说,掌柜已经将门掩上,摆明了不欢迎她。 她原本在谢孟芝的酒楼里工作,但如今有了复仇的新目标,她只好重新与谢孟芝协商想以鉴师一职为主,其余时间再到酒楼帮忙,也很顺利的得到了她的「放行」。 可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她找遍了京城里的古玩店上门自荐当鉴师,甚至言明了不收月例只求能留下,也没人愿意用她。 如果不能当鉴师,重回这一行,她该如何找机会斗垮柯泓谦呢? 听说,百宝行在孙楠钰死后生意一落千丈,过去常有人上门托百宝行帮忙鉴定宝物,这赚取的酬庸相当高,然而没了孙楠钰这名鉴师,百宝行的鉴定经常出错导致得赔款了事。 听说前些时候柯泓谦被一群自称是游历诸国的挖宝商队诓骗,用大把银两买进了一堆赝品,卖出之后遭人识破赔了好多银两,这事闹得同行皆知。 再听说,她爹得知后气坏身子就这么病倒了,而她娘早在孙楠钰下葬之后就住进了清云寺,日日吃斋念佛想为死去的女儿超渡。 至于嫡母本来就待她不薄,几乎可说是将她视为已出,据说只要得空便会上清云寺陪着她娘亲一起诵经,下葬那天还烧了好多的纸钱,就怕她在九泉之下受了委屈。 而从小就嫉妒她,后来甚至密谋害死她的嫡姊如今已经以传人自居,将百宝行本铺以及分店的大权都掌握在手里,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经常公然与柯泓谦一起进进出出。 这些事情全是透过一品天香楼那些来来去去的客人口中辗转得知的,还真多亏了当初谢孟芝救了她,又愿意让她留在酒楼,她才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她虽然曾想过回家探望父亲,也想过上清云寺找娘,但还是压抑了这股冲动。 所有的人都以为孙楠钰死了,怎么会相信她用了别人的身体死而复生呢,她若是真那么做只会害了自己,也会打草惊蛇。 孙楠钰专心的想着,没发现对街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窗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正目光笔直的望着她。 她自顾自的走着,按着昔日的习惯转进一条卖着各式小吃的闹街,然后停在一间糖铺前,熟门熟路的买了半斤的玫瑰糖与引子糖。 过去她只爱吃这间的糖,每每出来办事结束后总要绕来这儿买糖甜甜嘴,好犒赏自己一日的辛劳。 女人要撑起一间铺子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传了三代的古玩店,那更是重大的担子。 她知道父亲为了她也没少听外人的闲言闲语,毕竟她不过是庶女却处处压过嫡姊,当然有人看不过去,可她自己争气,不仅让父亲疼她也赢得嫡母的喜爱,只是没想到她的能干与聪叨,竟也是害死自己的最大原因。 想到这儿,孙楠钰心儿泛苦,捏在指尖的那颗糖怎么也放不进嘴里,一个闪神就掉在地上。 那李家的玫瑰糖是京城最贵的糖,她舍不得浪费,正想弯身去捡,蓦地,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先她一步捡起那颗糖。 她错愕的抬起脸,看见一身玄黑色衣着的赫连桓就站在眼前,手中还捏着那颗玫瑰糖。 「都这么大了,还喜欢吃糖?」赫连桓端详着那颗糖,充满笑意的目光投向她。 她心底一震,旋即福了个身。「王爷吉祥。」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他挑着眉,看起来佣濑的笑,其实充满了试探意味。 她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她不明白,像他这样身分尊贵的人物有什么原因要来试探她? 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来意不单纯,孙楠钰还是装傻的堆起满脸笑。 「回王爷的话,由于生活艰苦,小女子的乐趣便是吃糖甜嘴。」 「真巧,本王认识的某个人也喜欢吃这玫瑰糖。」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她没打算追问,毕竟对上这么个高深莫测的人物,说得越少越不容易被抓到破绽。 「把手伸过来。」赫连桓忽然说道。 「王爷?」她惊讶。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握住她的手腕使力翻转让她手心朝上,然后将那颗糖放进去。 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松手的时候他的指尖画过她掌心,留下一抹酥麻。 孙楠钰顿时全身一震,满面臊红的垂下眼。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前世她虽然嫁过人,不过与柯泓谦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她对柯泓谦谈不上有多么深的感情,只是紧守着夫妻多年的情义。 柯泓谦从来没带给她这种不知所措的感受,可是赫连桓光是轻轻这么一碰就让她心乱成一团,这人当真是她惹不起的。 「那天你帮了本王,本王才想让人上一品天香楼找你入府,想不到如此有缘,就在这儿碰上了。」 听见这话,她心中更慌。 第六章 无缘无故,璟王为什么要找她进王府?莫非他已经知道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从王府私逃的丫鬟? 思及此,孙楠钰一颗心狂跳,额上也渗出汗珠,不过还是勉强的挤出微笑。 「王府是怎生高贵的地方,小女子不过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能踏进王府,王爷可别折煞了小女子。」 赫连桓俊俏的脸上挑起了笑,眼神莞尔的紧盯着她不放。 「你这张嘴可真是顺溜,本王至今可没开口邀过女子入府,你就这么不给本王面子?」 这人真是恶霸!她都将话说得这么婉转了,他居然直接来硬的! 人人都说璟王莫惹,特别是商人,得罪了他根本是自断生路,但是此人也极难讨好,少有人可以成为璟王府的座上宾。 孙楠钰想了想,硬着头皮问:「小女子斗胆问上一句,王爷为何要找小女子入府?」 「两件事。一是上回你帮本王识破柯泓谦送上的赝品,二是上回本王府里的总管错认你为府里的丫鬟。」 「王爷不必跟小女子客气,小女子只是碰巧罢了,至于错认一事……」 「璟王府是龙潭虎穴吗?」 「啊?」她发傻。 赫连桓低低的笑出声,那一笑当真是让他原就俊俏的脸庞更添光彩,看得孙楠钰脸儿泛红,心跳声响彻如雷。 「还是说,你有什么原因害怕进璟王府?」他意有所指的问。 「当然没有。」她心下一急,立刻否认。 「那就上轿吧。」赫连桓笑睐她一眼,就等她这一句。 「南小姐,请。」 穿着清一色墨蓝色衣饰的王府随从立刻过来请人。 望着那辆彰显尊贵身分的华贵马车,孙楠钰吞咽了下口水,知道避不掉了,这才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坐上了马车。 对她来说璟王府不是龙潭虎穴,但璟王却如狼似虎,每个举动都令她忐忑难安。 特别是他那别有深意的笑以及那些不经心的碰触,着实令她感到无比的心慌…… 虽然这个身体的原主是璟王府的丫鬟,不过对于孙楠钰来说,璟王府之于她是陌生的。 因此打从踏进正门起她就难掩好奇,不停的打量四周,然后暗自赞叹璟王府的奢华。 她并不晓得,赫连桓一直默默观察着她。 她本是王府里的丫鬟,怎么会露出那样惊奇的眼神?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演戏。 再者,听说孙楠钰喜欢吃糖,这女人也喜欢,这又是一个奇妙的巧合。 赫连桓不动声色,带着孙楠钰进了偏厅。 一般来说,正厅是接见朝中大臣以及显赫人士的场所,至于一般人则是在偏厅会面。 途间,许多府内下人一见到赫连桓皆纷纷回避,但看见跟在主子身后的孙楠钰时,又全都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钰儿吗?! 她不是私逃出府,怎么还敢回来?而且还是跟着璟王一起回府,一副是王爷的贵客似的……目睹此景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发现下人的打探目光,孙楠钰怕被认出来,赶紧低下头,拚命加快脚步,就连赫连桓几时停下来都没发现,就这么直挺挺的撞上去。 「啊!」她抚着鼻尖,满面红光的望着赫连桓。 赫连桓好笑的看着她,促狭地说:「为什么低着头走路?你是本王请来的客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偷。」 孙楠钰紧张的干笑。「呵呵,王府是何等尊贵的地方,小女子见了太多美景自惭形秽,所以才会忍不住低着头。」 「还是说,你害怕被什么人认出来?」赫连桓笑问。 「王爷说笑了,小女子这还是头一回进王府,怎么可能会认得府里的人。」 说这话时,她已经发了一身的虚汗。真要命,这个男人究竟想探她什么底?即便她是王府的逃奴,也用不上他这位王爷亲自缉拿吧? 更何况,假如他真知道她的身分,应该也不可能纡尊降贵与她说话,还亲自邀她入府。 不停地琢磨着赫连桓的心思,孙楠钰坐进了偏厅的下位,来上茶的丫鬟一见到她,又是瞪大眼睛的僵在那儿。 孙楠钰心下一跳,立刻别开脸,坐立难安,赫连桓坐在上位,坏心眼的勾起笑,意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这丫头紧张的模样。 那日在酒楼,她一派气定神闲,面对他时也能从容应对,但是此时她却一副心虚的模样,脸色微红,看起来可爱多了。 重点是……这与他记忆中十三四岁时的孙楠钰十分相似。 「喝茶吧。」赫连桓端起杯盏,白玉砌成似的手拨弄着茶盖。 「谢王爷。」孙楠钰勉强的笑了笑,偷偷呼了一口气,才将手里那袋糖放下。赫连桓望了一眼那袋糖,嘴角不由得又扬高。 「去端些甜糕过来让南小姐尝尝。」他吩咐着随从。 「王爷不必费心了。」孙楠钰受宠若惊,赶紧摇手婉拒。 「老实说,本王邀你入府是想让你帮本王鉴赏一些古物,所以你不必跟本王客气。」 「原来是这样。」孙楠钰松了口气,同时心中莫名觉得失落。 原来璟王是看上她的能力啊。真傻,她竟然以为他是对她……对她慢着,她在想什么,眼前她应该想着复仇的正经事,哪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再说,她与璟王不过只见过两次怎能对他起这种心思。 孙楠钰在心中斥责自己,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归根究柢,都是眼前这只妖孽惹的祸,若不是他一再用戏谵的态度试探她,她也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孙楠钰忽然生起了闷气,暗暗瞪了赫连桓一眼,没想到他正看着她,她心下一惊,红着脸低下头灌了一口茶。 没想到茶水太烫,当场烫着了舌头,她泪水狂飙,难受的吐出又红又痛的舌尖,小手猛掮风。 「烫着了?」赫连桓走过来单手扶在她肩上,一手轻抬起她下巴想帮她瞅瞅伤势。 她一愣,当场傻了,这姿势未免也太……娇羞的红晕浮上脸颊,她赶紧将舌头缩回来,抿紧了两片水嫩的唇儿。 「不是烫着了舌头?不让本王瞅瞅吗?」他挑起眉,手指仍勾着她的下巴。 她结结巴巴道:「王爷,您这……」 这是在调戏民女吗? 「虽然比不上大夫,不过我略谙医理,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本王瞅瞅。」 「不、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何必跟本王客气,既然是本王请进府的贵客,那便是自己人。」 「自、自己人?」 闻言,孙楠钰满面潮红,差点又咬着了被热茶烫麻的舌尖。那张俊脸近在咫尺,她只消凑得近一些,两人的鼻头就会撞在一块儿,令她发现自己的心跳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快。 她这是病了,还是…… 「王爷,甜糕来了——」亲自将甜糕送上来的伊总管一进来就撞见这画面,当场吓了一大跳。 孙楠钰心一惊,赶紧推开赫连桓,身子拚命往椅子里缩,活像是刚刚遭受登徒子调戏,饱受惊吓似的。 那副惊慌又委屈的模样,看笑了赫连桓。 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又是大周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她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伤他的自尊。 「王爷,小的不知您与……小的真该死!」就怕坏了主子的好事,伊总管赶紧伏地请罪。 原来王爷是看上了钰儿,难怪不让他继续管这事,还要他收回追缉令,不准王府派人再捉拿钰儿。 回想起过去自己对钰儿严加管束的种种,伊总管在心中大喊不妙,就怕钰儿日后若是真成了主子的侍妾,那他可就惨了! 「伊总管你千万别误会,王爷只是在帮我看伤势,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孙楠钰忙着解释,殊不知这一解释反让伊总管傻了眼。 外头有多少女人巴望着能攀上璟王爷,哪怕是暖床的通房丫鬟也好,王爷不只位高权重又是皇帝最受宠的胞弟,生得一张堪比谪仙的俊脸,京城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子都盼着能让他看上。 钰儿能受璟王爷青睐,成为璟王爷第一个亲自带回王府的女子可是很了不得的大事,想不到她居然急着否认,真是不知好歹。 伊总管瞪着孙楠钰用眼神谴责她,她发现了,一脸莫名其妙。 「无妨,把甜糕端去书房,再沏一壶碧螺春,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第七章 赫连桓倒是不怎么介意,脸上依然噙着笑,表情兴致盎然。 「是。」伊总管领命的同时,心中又是暗暗一惊。 书房可是王爷的禁地,除了暗卫与贴身随从之外从不让闲杂人等进出,即便是朝中重臣求见也多是安排在正厅。 由于书房里摆了许多王爷收藏的金石古玩,以及户部会定期送来让王爷批阅的公文,因此书房总是上锁的,洒扫等事一向由他这个总管亲自负责。 没想到王爷居然要让钰儿进书房…… 伊总管离开前忍不住又偷觑了孙楠钰一眼,早知如此,当初他真不该给钰儿一顿狠打。 「多谢王爷的茶,时候不早,小女子也该离开了。」孙楠钰起身告辞。 「本王当真有这么可怕,让你连坐也坐不住?」赫连桓往前站,硬是挡住了她的去路又将她逼回座位上,见她一脸惶然,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孙楠钰瞪着一双水眸,粉嫩的唇儿不可置信的微张。 这、这人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捉弄她,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会这么……这么孩子气? 兴许是接触久了,孙楠钰也没那么怕他,忍不住噘起嘴,顶了一句回去,「王爷若是再这样戏弄小女子,那就真的可怕了。」 闻言,赫连桓放声大笑。这个女人真的太有趣了,不仅聪明冷静也懂得适时反击,不愧是令他感兴趣的女子。 「被骂了有这么好笑吗?」孙楠钰咕哝着。 「来吧,本王想拿件东西让你瞧瞧。」赫连桓朝她伸出手。 她怔着,心跳加快,迟疑了好久才将柔荑放进他手里,他将她从椅子里拉起身,就这样一路牵着她走,也没放手。 孙楠钰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被他一同握进了手里,一路上狂跳,这是她从没感受过的古怪滋味。 莫非……她喜欢上璟王了? 赫连桓的书房很是风雅,挂满了字画,一进门便闻到扑鼻而来的荷花香,她被香味吸引,走到窗边看向外头,看见书房外的庭院里有座荷花池。 「你也喜欢荷花?」赫连桓见她望着池子里的荷花微笑,胸口忽然一窒。 光线似水波一样,照亮了她娇小的身影,她垂着眼睫,粉色的菱唇嘴角上扬,这情景当真美极了。 赫连桓被她沉静的面容吸引,他也不打算隐藏,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直瞅着她。 「嗯,我喜欢荷花。」孙楠钰想起祖宅也有荷花池,过去她忙得累了总喜欢到池边坐一会儿,此情此景勾动她的回忆,让她不禁心生怀念。 望着她的侧脸,他脑中浮现许多疑问。 能动能静,又有胆识,这样的女子为何会从他府里逃走?又怎么会出现在一品天香楼? 还有,她的喜好与性情,为什么与他查到的孙楠钰那么相像?「你听过孙楠钰这个女子吗?」 忽然听见赫连桓问了这么一句,孙楠钰全身一震,当场僵住。 「你一直让本王想起她。」赫连桓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我、我不认识她。她是王爷的什么人?」她努力保持镇定。 「什么人也不是,只是很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也经常听身边的人提起她,不知怎么的就对这个人上了心。」 「斗胆问一句,王爷是在什么样的场合见过她?」 「是在江太守的家宴上,因为江太守得手一把古琴,于是便找来一些人同乐,顺便也请来一些鉴师品评。」 真的是在那个时候!孙楠钰心念微动,不敢相信过了那么多年,赫连桓居然还记得她。 当时她年纪小,连在场有哪些高官都不清楚,也不敢多问,只隐约记得惊鸿一瞥中,似乎有位五官俊俏,气质不凡的少年坐在上位。 「这位孙姑娘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王爷这般上心?」明知道再问下去他可能会起疑,但她就是忍不住。 「那时她年纪虽小,但是当她摸着那把古琴侃侃而谈的时候,她身上有一股不平凡的气势,令人记忆深刻。据我所知,她可是京城里唯一的女鉴师。」 「王爷是因为觉得我跟她很像,才会对小女子特别上心?」 「确实是如此。」赫连桓并不否认。 孙楠钰整个心都在颤抖,不敢相信除了爹娘以外,居然还有人这么惦记她。 忽然间,她对赫连桓的感觉更复杂了。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怕他也不再防备他了。 不管他对现在的她是出于怎样的心思,至少他对孙楠钰有心。 这对遭逢枕边人与手足连手背叛过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以及莫大的鼓舞。 原以为死后没人会再想起她,想不到赫连桓居然还记得她,而且记得这么牢。孙楠钰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赫连桓。 「王爷……喜欢孙楠钰吗?」 「老实说,本王也不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思,不过就算喜欢也没用,她已经嫁人了,而且前不久得了急病,已不在人世了。」 说来也奇怪,赫连桓对着她说这些话时,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对着孙楠钰本人说一样。 「能让王爷这么惦记着,我想那位孙姑娘死也无憾了。」感觉眼眶有些热,她赶紧低下头,不让他瞧见眼底的泪光。 「罢了,别谈这些。」赫连桓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特别惦记孙楠钰。 只是,他曾想过如果当初他与孙楠钰的交集再深一些,或许他可能会爱上那个女子也说不定。 但现在说这些,都已是枉然。 孙楠钰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黄梨木长桌旁的椅子落坐,然后抬起神情复杂的小脸,瞅着半垂下眼似在感慨的赫连桓。 孙楠钰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黄梨木长桌旁的椅子落坐,然后抬起神情复杂的小脸,瞅着半垂下眼似在感慨的赫连桓。 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尊贵,居然会将出身平凡的她记得这么牢,一想到这点,孙楠钰的心就跳得好快,对赫连桓又多了许多好感。 为了缓和情绪,她拿起伊总管早已送来的碧螺春将杯盏斟满,然后将杯盏握在手里,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是燕国鲁帝时出品的胚土,烧瓷的师傅是当时名闻天下的曹沃,王爷对瓷器也是颇有研究才懂得收藏这样的宝贝。」 听她品鉴他的杯盏,赫连桓收回了心神,注意力又重新回到眼前的女子身上,然后暗自失笑。 他先是因为孙楠钰而失了神,现在又因为这个酷似孙楠钰的女子,连自己原来邀请她的目的都给忘得一乾二净,他到底是中了孙楠钰多深的毒啊。 「你对古物果真有一套,本王今天找你来也是冲着你这个本事。」 「王爷请说。」孙楠钰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不自在,相反的,知道他对前世的自己是上心的以后,她对他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本王先前在一间古玩店买进了一批古玉,你可愿意帮本王品鉴?」 「王爷身边有这么多能人异士,怎么会找上小女子?」 「这事是极为隐密,本王不想让太多闲杂人等知道。」 据闻,璟王爷常帮着皇帝打点许多大小事,兴许这批古玉是要送进宫里的?孙楠钰在心中揣度着。 「王爷信得过钰儿?」她不禁纳闷。 「上回亲眼见识过你的真本事,当然信你。」 「好,既然王爷这么信任钰儿,钰儿一定会全力以赴。」 「本王静候佳音。」 望着孙楠钰自信满满,浑身散发光彩的模样,赫连桓忍不住勾唇一笑,心中盘算起其它事。 这日,孙楠钰依约来到赫连桓所说的那间古玩店。 那古玩店名不见经传,隐藏在人潮稀少的陋巷里,她走进巷子时还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否找错地方。 才想着,旋即看见左手边有一间外观极不起眼的简陋铺子,只用一块匾额简单的题上古玩两字,至于门前嘛,当真只有门可罗雀可形容。 璟王爷怎会来这种地方买玉?孙楠钰纳闷极了。 「你是璟王爷派来的鉴师吧?」这时,古玩店里走出一名驼背的老头子,一看见孙楠钰就开口问道。 「老先生可是这里的老板?」孙楠钰淡笑,对老人家福了个身。 「是呀。」老头子见她谦逊知礼,态度也随和起来。 「老先生就一个人经营这间古玩店?」 第八章 「原本还有我儿子,不过我儿子几年前去世了,内人前两年也刚走,我没什么去处,本想将店铺盘给别人可又没人看得上眼。」 孙楠钰见他行动不便便主动上前扶着他走,老头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脸上全是笑,眼底隐约闪着一抹精光。 「还没请教老先生怎么称呼?」 「你喊我老何就行了。」 「何老客气了,我是南钰。」 「楠钰?可是那个百宝行的孙楠钰?」 孙楠钰沉默了下才回话,「我不是。不过,我与那位孙姑娘的关系极深,我懂得并不比她差。」 「是吗?」何老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充满好奇。「莫非你是她的姊妹?」 「不是的。我跟她……是很难解释的关系。」 「我懂了。」见她不想多谈,何老也就此打住。 何老带孙楠钰进了铺子,让她在一旁的小厅堂里坐着,然后去取来了古玉交给她鉴定。 孙楠钰一见那玉,顿时发出惊叹,「这玉是出自魏国西边矿山的金玉,得经过百年淬炼才能形成的绝世好玉,而且这些玉还是尚未琢磨过的原矿,价值更高,敢问何老是怎么得到这批玉的?」 何老听了直笑。「小姑娘,你真的不简单,懂得比京城里的某些老鉴师还多,有的人连这玉的价值都看不出,还笑我蠢,说我是花了大把银两买废石。你一眼看出这东西的价值,难怪你会说自己懂得不比孙楠钰少。」 她听了只能苦笑,因为她就是孙楠钰啊。 「相信你也知道古玩店这行靠的是运气与眼光,东西的来源自然是不能随便对外透露的。」 「嗯,我懂。」若是这么容易就透露来源,恐怕同行也会趁机抢生意,因此一般古玩店对于如何弄到各种宝物,可以说是保密到家了。 孙楠钰自己也是过来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再多问,只是寒暄了两句就准备回王府复命。 送走了孙楠钰,何老缓缓走进铺子,然后挺直了上一刻还驼得厉害的背,手一抬便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王爷。」隐身在暗处的暗卫走出来。 「影,你说这个南钰与孙楠钰究竟是什么关系?」赫连桓眯着眼,始终想不透。 「回王爷,属下只知道听说她逃出府的那一天就是孙楠钰下葬的日子,属下问过那晚去过一品天香楼的大夫,听说那大夫帮她医治时曾听见南钰一直喊着我是孙楠钰这句话。」 赫连桓闻言一凛。「真有此事?」 影的声音压得更低。「属下向大夫确认过好几次,千真万确。」 南钰就是孙楠钰? 这是何等离奇的事,但是发生在这两人身上的巧合,又没有其它合理的答案能够解释。 蓦地,赫连桓想起那天在酒楼雅间,南钰看着柯泓谦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莫非孙楠钰的死有其它原因?难道世上真有灵魂附体这种事?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眼前他都不可能就这样放南钰走。 赫连桓寻思片刻,然后吩咐下去,「影,找人假扮成古玩店的老板,然后照本王的话去做。」 「是。」影恭敬领命。 不管她是孙楠钰还是南钰,她这个人,他是不打算放手了。 孙楠钰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就在她帮赫连桓鉴定完古玉后,他龙心大悦赏了她一笔酬劳,没多久,何老居然也透过璟王府的人找上她,问她可愿意盘下那间古玩店。 于是她便用赫连桓给的那笔银子盘下了古玩店,又将剩余的银两全给了谢孟芝,好答谢她这段日子来的义气相助。 离开一品天香楼的那天,酒楼里的所有伙计还特别帮她弄了一桌酒菜,让她感动得整晚眼眶泛红。 前世的她遭夫君与嫡姊背叛,死得凄凉,想不到重生之后命运大翻转,接二连三的遇见好人,老天爷也算待她不薄了。 原以为她与璟王的缘分到此为止,想不到经过一番整顿,古玩店重新开张的那一天,赫连桓竟然来了。 「王爷,您怎么会知道我盘下了何老的店?」孙楠钰发现赫连桓看见前来应门的自己,脸上竟然毫无惊讶,不禁纳闷追问。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商家,本王都略知一二,更何况何老还是透过璟王府找上你。」 「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听他这么说,孙楠钰心中的疑窦瞬间消失了。 赫连桓双手负在腰后,缓缓打量起经她巧手重新打理过的古玩店,不由得扬起嘴角,在心中暗暗称赞她。 「王爷,请喝茶。」孙楠钰沏来了一壶茶,用的还是店里最好的瓷盏。「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待在天香楼不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顶下这间店?」 「钰儿有难言之隐,还请王爷莫再追问。」 「好一个难言之隐,既然这样那本王也不问了,只是你能盘下这间店也算是本王居中牵了线,这份人情你该怎么还?」 「啊?」孙楠钰没想到他会这样讨人情,当场发傻。 赫连桓见她一脸娇憨的傻样与鉴定古物时的聪明模样相差甚大,傻得可爱,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来。 孙楠钰看得懵了,两眼发怔。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黑如墨玉的眸子流光溢彩,彷佛天上的谪仙,比女人还美丽。 素闻璟王爷遗传了乐善太后的美貌,因为五官实在太漂亮,打一出生就时常被误认为女娃,如今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赫连桓见她仍呆呆的望着自己,那模样实在令他心痒难耐,他心念一动,道:「这样吧,往后本王来这儿找你鉴定,你可不能收本王的银两。」 这分明揩油来着!孙楠钰闻言好生懊恼,忍不住顶了回去,「人家都说璟王爷擅长经商之道,京城无数大大小小的商行都有璟王爷的银两在里头流通,璟王府应该是富可敌国,居然连这点银两都想占小女子的便宜。」 赫连桓听了丝毫不气恼,只是笑,又用着别有深意的口吻道:「对本王来说,你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子。」 这话听来像是某种暗示,令孙楠钰心跳漏了几拍,明明不该想歪的却偏偏往歪的那一方想去。 他的眼神含着笑意像是看透了她什么,她心下发紧,眨了眨杏眸,两颊无端发烫,紧张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既、既然王、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日后要是用得上小女子的地方,王爷尽管吩咐就是了。」 察觉气氛有些暧昧,她赶紧别开目光,强装镇定的允了下来。 赫连桓将她困窘不安的反应看在眼底,俊颜满是笑,然后从身后随从的手里接过一只锦袋递到她手里。 「这是?」她诧异的抬起眼。 「你今天开铺,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他笑得如沐春风,煞是勾人心神。 她心儿评评直跳,不敢多看那张俊美的笑脸一眼,低下头,将手伸进锦袋里一探。 「玫瑰糖?」她小脸先是绽出笑,不过想了想又故意酸上两句,「还真是一点心意啊,哪有人开铺子送糖的,应该送块匾额或是捧个场什么的才对吧。」 「你说得对,只送一袋糖确实太寒酸。」赫连桓说罢,旋即给了身旁的随从一记眼色。 随从领了命,忽然离开铺子,不一会又去而复返。 孙楠钰看见那名随从带了一名圆脸的丫鬟进来,登时惊讶的张大了嘴。 「小的是紫嫣,见过小姐。」圆脸的丫鬟笑脸迎人,看上去很是讨喜。 「这、这……」 「以后这名丫鬟就跟着你,随你发落。」赫连桓道。 「不成不成。」孙楠钰猛挥手。「这铺子刚开张,我手头的银两都花得差不多了,铺子的生意也还没稳定下来,我可能连自己都养不起,哪还养得起丫鬟。」 「你放心,这丫鬟的月俸由璟王府支付,花不着你一毛钱。」 孙楠钰闻言又是一愣,傻傻的望着他,胸口浮上一股暖意。 璟王爷这是在帮她吗? 赫连桓见她眼眶微红,也没点破,只是别开眼,又用找碴的戏譃口吻道:「本王礼都送了,怎么还拿凉茶来伺候人?」 孙楠钰一笑,赶紧端起茶壶重新沏过,紫嫣立刻就过来接手这些杂活儿。 赫连桓只喝了几口茶又逗了她几句,也没多坐就起身回王府,孙楠钰送他到门口,目送他修长的背影坐进了轿里,心中的感动久久不散。 第九章 她冋到铺子里看见桌上那袋糖,忍不住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回味无穷。 就好像他今日带给她的感觉……孙楠钰垂下眼抚着那袋糖,嘴上弯起了温柔的笑。 原以为那日赫连桓不过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真的三天两头就带着稀奇古怪的宝物上门,说好听是请她鉴赏,说穿了就是踢馆。 「王爷真是贵人,这青花瓷瓶是晋国西晟帝时流传下来的工艺,如今这门手艺已经失传,这瓷瓶怕是价值连城。」 第一回,他带着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上门,她气定神闲的鉴赏了一番。 第二回,他带了更鲜为人知的百年银盘上门,她淡定的摸了摸,如实的说出银盘的出处以及价值。 第三回、第四回……她每天一开店就能看见璟王府的马车停在外头,那显赫又招摇的金贵马车停靠在这不起眼的陋巷里,加上车夫与随从浩浩荡荡的一大伙人,十分引人瞩目,果然不出几天消息就传开了。 现在京城人都知道,璟王爷最常出入的不是最出名的百年古玩店,而是隐身在陋巷里,老板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丫头所经营的不知名古玩店。 许多人因为好奇心找上了孙楠钰的古玩店,又因为赫连桓时常将价值连城的宝贝拿给孙楠钰鉴定,她品鉴的样样精准无误,就连从事这一行多年的老鉴师也不见得有这么丰富的学识,风声一传开来,登时替古玩店招来了许多生意上门。 孙楠钰这才晓得原来赫连桓接连着上门,真正的用意是帮她打响名号,不是真的存心来添乱。 在明白他的用心后,她觉得很愧疚,一直想找机会好好答谢他,然而每当入夜时,她一人坐在炕上想起前世的点点滴滴,忽然又心生怯意。 虽然不晓得赫连桓为什么要对她好,不过她怕自己会对这位身分高贵的王爷动了不该有的情意。 想起前世遭良人背叛的下场,她怕了。她对柯泓谦不见得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多年的夫妻情义,他竟然下得了这个毒手,男人的狠心她算是亲身体验过了,生怕再来一次,她真的会挺不住。 思及此,孙楠钰只好假装不明白赫连桓的用心,将心中蠢蠢欲动的情意压下来。 古玩店开张后一个多月,名气扶摇直上,同业都在讨论南钰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对于各式古董字画都能了解得这么深入。 甚至有人把她拿来与已故的孙楠铉相提并论,赞誉她是孙楠钰再世,继承了孙氏的天赋,势必将取代孙氏成为京城里最厉害的女鉴师。 孙楠钰听了这风声,心中颇是感慨,但也感到欣慰,只要名气越大,她越有机会斗垮柯泓谦将百宝行抢回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名气带来的不只是商机,还有杀机。 这一夜,孙楠钰早早歇下,两个新请的伙计已经离开,店里只剩下紫嫣,紫嫣还在厨房忙着,她照会了一声便先回自己房里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外头似有脚步声,店里值钱的古玩都锁在金库里,钥匙就搁在她枕下的暗匣里,因此她本能的还没睁眼就先将手探进枕头下方。 与此同时,黑暗的房里忽然传来了他人的呼吸声,孙楠钰心下一紧,正要坐起身时,冷不防的,一把锋利的短刀已经抵住了她的颈子。 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她头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赫连桓…… 深夜的璟王府,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赫连桓向来浅眠,因此当外头传来暗卫的传报声,他立刻睁开双眼,坐挺了身握。 「是什么事需要大半夜的将本王吵醒?」赫连桓不悦的问着门外的暗卫。 「王爷,出事了。」 「是宫中的事?」 「不是,是南小姐那边……」 影的话才刚起了个头,门陡然从里头打开,赫连桓只穿着中衣,长发全披散下来,凛着一张俊脸走了出来。 见状,影立刻单膝跪下。「王爷,南小姐遇袭了。」 赫连桓眯起眼。「可知道是谁干的?」 「那批小贼是遭人买通的,属下已经命人去查。」 「她没事吧?」赫连桓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动了怒,口气越平静代表怒气越大。 影停顿了一下才道:「紫嫣及时击退了想伤害南小姐的人,不过那贼人还是伤了南小姐。」 「混帐!」赫连桓勃然大怒。 「王爷息怒。」 「让卓翔立刻备轿,本王要亲自走一趟。」 影不敢忤逆主子,只得照办。不久后,璟王府的马车已经来到孙楠钰的古玩店。 古玩店灯火通明,赫连桓一进内院就看见孙楠钰坐在绣墩上,身上披着一件外衣,长发垂散在胸前,正伸出血淋淋的纤白手臂。 赫连桓大惊,立刻上前抓住她的手,怕弄疼了她,他只敢轻握。 「奴婢见过王爷。」正在替孙楠钰上药的紫嫣跪了下来。 「王爷怎么会……」饶是孙楠钰再冷静,刚逃过一场死劫,她的精神还有点恍惚,一看见刚才危急时脑中浮现的男人此时就在她面前,难免有点反应不过来。 赫连桓瞪着她手上被划开的那口子,又看见她脸上毫无血色,眼眶泛红却忍着没掉泪,整颗心顿时像被人掐住似的,心疼得不得了。 在他愤怒且心疼的目光中,孙楠钰这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她挣扎着想抽回手,他却不肯放。 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拉起袖子想遮去那一截本来是粉粉嫩嫩,如同莲藕一般,如今却添上一道血淋淋的刀痕的纤细手臂。 那皮开肉绽的伤势连他这铁铮铮的男人见了,眉头都要微微一蹙,更何况是她这样娇弱的身子。 赫连桓立即按住了她想拉袖子遮掩的手,瞪她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介意这个做什么?你这么聪明,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犯傻!」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啊……」她被这一吼,吼出了满腔的委屈,想起这一路来挨过了多少折磨,泪水就这么忽然滴了下来。 赫连桓一看见她的泪水,整个人蓦地一震,放轻了握住她的力道,凶狠的表情也一并放柔了。 「疼吗?」 孙楠钰垂着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不是疼,是觉得委屈。先是莫名其妙遭人袭击,现在又被王爷这样凶,我觉得很委屈。」 「你知道我为什么凶你吗?」 她摇了摇头,依然垂着头,时不时地想将手抽回来。 赫连桓索性拉开她受伤的那一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她搂进怀里,当场镇住了的孙楠钰。 见状,紫嫣与暗卫不敢出声,知趣的自动回避,悄然无声地退到外头。「王、王爷?」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泪水未干,就这么沾上锦袍衣襟。她不傻,立刻发现他改了自称,不再用本王称呼自己,而是用了「我」,他这是放下王爷身分,以平等的关系对待她。 察觉到这一点,孙楠钰羞窘地咬紧了下唇,搭在他肩头的柔荑也慢慢地拢紧,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 「我是心疼你,看你伤成这样却还想着那些不要紧的事,根本本末倒置,是存心想气死我吗?」 「这哪里是不要紧的事,要是让其它人看见我俩这样,那我的清誉岂不是……」 话都还没说完,赫连桓忽然将脸压下,两片唇就这么堵住了她的话。 登时,四下一片宁静。 孙楠钰没想过他会这么孟浪,当场杏眸瞪大,就这么傻傻地任他轻薄自己。 前世虽然嫁过人,但也不过是尽夫妻义务,现在回想起来她跟那只白眼狼好像还不曾像这样…… 赫连桓的唇暖着她的,舌也趁隙长驱直入,她倒抽一口气,身体却不想抵抗,反而沉迷在这一刻的温暖。 孙楠钰不抗拒了,经历过这么多苦难,就让她偷偷享有这一时的温存吧! 至少这个男人待她是真的有心,不管是前世的孙楠钰还是现在的南钰,他都待她甚好,只是她一再装傻,不愿面对罢了。 「现在你的清誉已经被我毁了,还怕手臂让我瞧去吗?」吻后,他戏谑地笑睇着恍惚的她。 「你……我……」她满脸红光,一向沉稳的心思乱了,连话都说不全。 第十章 若不是顾及她手上有伤,见到她这副娇羞的神态,他真想将她抱进怀里,再一次狠狠吻住那两片花瓣似的小嘴。 赫连桓扶她坐下,拿起刚才紫嫣放在几上的膏药,温柔的帮她将伤口上了药。 伤口虽然疼,但是孙楠钰却因为他的温柔而忘记了疼痛,只是一脸发懵的看着他,良久回不了神。 一个无比尊贵的王爷大半夜的跑来这儿,遣退了下人亲自帮她上药,更别提刚才那一吻,孙楠钰自然知道他对她没那么简单。 只是,有些话还是得先问清楚…… 「王爷喜欢钰儿吗?」再装傻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把心一横,直接问出口。 赫连桓正在帮她包扎伤口,听见这话,双眼浮现了笑意。「你这么聪明,还需要问我吗?」 照这话听起来应该是喜欢的意思。孙楠钰红着脸,在心底做了结论。「王爷高高在上,怎么会看上一无所有的钰儿?」 「我看人是看对方的本事,是看对方的才能,而不是看那人的身世。」 简单的包扎完毕,赫连桓别过脸朝着外边吩咐,「去找大夫过来,专门治刀伤的大夫。」 「是。」外边的人立刻领命去办。 他的双眼又转回她脸上,她心儿微微一颤,双颊的热度升高,连自己想说什么也忘了。 见她两眼水汪汪地瞅着自己,赫连桓胸中一紧,巴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这个女人聪明有本事,就连胆识也大过许多男人,他一路观察她,反而被她攫住了,心神全落在她身上。 坦白说,当初会特别用计帮她,是好奇她与孙楠钰的关系,但是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她是死而复生的孙楠钰,还是从王府里逃走的丫鬟钰儿,这个女人都已经迷住他的心窍,是他心尖上的人儿了。 赫连桓扶着她的腰站起身,态度强硬的道:「这里不安全,随我回王府。」 孙楠钰本来想拒绝,但是身子隐约感到不适,又看看自己狼狈的伤势,也就不推辞了,她点了点头,难得乖巧的顺从他。 赫连桓暗喜,也不打算回避,就这么半扶半搂的送她上了马车,等到两人坐定,他将她抱在怀里时,才发现她竟然发起了高烧。 「该死!」他心急如焚的连连咒骂,但是抱住她的手劲却又温柔了好几分。 孙楠钰枕在他的胸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适的感觉越来越重,手上的伤也火辣辣的痛着,可被赫连桓这样拥在怀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如果前世能够嫁给赫连桓这样的男人,不知有多好…… 「青岚?!快逃……别管我了……青岚……」 孙楠钰又梦见了前世临死前的情景,她哭喊着,就怕贴身丫鬟逃不过那些人的追杀。 赫连桓坐在炕边,一手紧握着她的柔荑,眉头深锁的凝视着炕上那正作着恶梦,发了一身虚汗的女人。 忽然间,孙楠钰猛地睁开眼,一脸惊恐的坐起身四下张望着,好像深怕有人会对她不利似的。 等到她看清守在旁边的人是赫连桓时,她才如梦初醒,恍惚的躺了回去。 赫连桓不想逼她,就这么静静的与她对看,等到她情绪缓和下来才开口问:「你是孙楠钰吗?」 她骇然一震。「你……你怎么会……」由于太过震惊,她连一声王爷都忘了喊。 「我查过了,青岚是孙楠钰的贴身丫鬟,从你发高烧昏迷不醒之后,你一直在说梦话,提到了很多事。」 他听见她不断提起孙楠钰还有百宝行,然后是柯泓谦与另一名孙姓女子,最后才是青岚。 孙楠钰几乎是在作恶梦的同时也将梦里的事透过说梦话来宣泄出她的恐惧,同时,这也等于将她死前的经过说了出来。 「你是孙楠钰没错吧?除了孙楠钰,我不相信还有谁能说出那些话。还有,也只有孙楠钰,才能这么了解那些老古董,我不相信世上还会有哪个女子比孙楠钰更厉害,除了她自己。」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呼吸困难的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意识清楚,没疯也没傻,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孙楠钰?」 「碰上这么离奇的事,不信也得信了。」 孙楠钰心中一热,一把握住他的大掌,不顾手上还有伤,就这么偎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低低的呜咽起来。 太苦了,这段日子实在太苦了! 她明明是孙楠钰,却在死后成了璟王府的钰儿,平白代替原主忍受那皮肉之苦,一个人坚强的挺过来,若不是有这个男人出手援助,她的路也不会走得这么顺。 想不到她的好运还没用完,赫连桓居然相信她就是孙楠钰,这教她五味杂陈,委屈与感慨交加,忍不住就想抱住他诉尽委屈。 赫连桓温柔的反抱住她,大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别哭了,现在一切有我,你不必再受委屈了。」 她挂满泪水的脸从他怀里抬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还需要说吗?如果不是喜欢你这个傻姑娘,我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帮你。」 「我才不傻,刚才你明明夸我聪明的。」 赫连桓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还不忘反驳,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抚去她满脸的泪,接着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她垂下眼睑,身子赧然的缩了下。 「你平时聪明不可欺,遇上我倒成了个傻瓜,我都已经表示得这么明显了,你却还一再问我为什么对你好,你这不是傻是什么?」 「我只是装傻罢了。」她羞涩地眨眨眼。 「那以后我可不会让你继续装下去。」说罢,他又低下头封住了她的香唇。 赫连桓一手紧搂住她的腰,小心的避开她受伤的手臂让她偎在自己怀里,两片唇紧紧缠着她,像是吻上了瘾。 「你的唇怎么尝起来像是玫瑰糖。」赫连桓笑道。 「胡说八道。」她面红耳赤的推开他,不给亲了。 见她泪水打住了,情绪也已经缓和下来,赫连桓亲自端来了药,捏着瓷汤匙一口接一口的喂她。 「来,张嘴,乖乖吃药。」 赫连桓一脸温柔,口吻也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孙楠钰一时懵了,就这么傻傻的张嘴,乖巧的任他喂着。 药喝完了,她的脸也因为苦苦的汤药而皱成一团,他见了直笑,捏了一颗玫瑰糖喂到她嘴里。 「楠枉好乖。」 她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孩子。」 「你现在这副身子跟以前相比,确实也不算大。」 一提这个,她笑容黯了下来,含着那颗糖良久不语。 赫连桓很有耐性的静静等着,而她当然也明白他在等她交代那段过去。 待她平复心情,这才望着他温柔的眼,慢慢说出那一段连她自己都很难想象的重生经过。 「禽兽不如的东西!」 当孙楠钰说完所有经过后,赫连桓的怒气也已经高涨到顶点,一向修为甚好的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嫁给那样的禽兽?!」赫连桓一想起她遭遇的那些苦难,又心疼又气愤。 孙楠钰只能苦笑。「那是我爹替我安排的亲事,我如何能拒绝。再说,京城里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入赘。」 重生之后她仔细想过前因后果,前世她与柯泓谦成亲后,古玩店毫无他发挥之处,客人上门也是冲着她的名气而来,慢慢地,柯泓谦觉得男人的面子挂不住,因此对她心生嫌隙,甚至怨恨起有一个太过聪明能干的妻子。 「你那位嫡姊呢?」赫连桓冷笑了一声,相当不屑。 「她自小就恨我抢了她的风头,也恨父亲看重我,所以她会这么对我也不奇怪。」 「难怪那天在一品天香楼,你会故意让柯泓谦难堪,我终于明白了。」 想起那天白眼狼气歪的脸,孙楠钰低笑。「要不是刚好他想巴结你,也不会给了我那样的大好机会。」 「这也让我开始注意到你这个人。」赫连桓目光灼灼的凝视她。 「王爷可喜欢过孙楠钰吗?」她面泛红光,娇羞地问。 「那时初见你,你年纪还小,我只将你这个人记在心上,也没再想其它,现在想来,那一记就这么记进心坎底,才会在见到你的时候不断在你身上看见孙楠钰的影子。」 孙楠钰闻言,喜孜孜地笑了。 第十一章 有他这句话,她前世短暂的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在经历过一场死劫之后,性子好强的她才总算明白,一个女人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她有多聪明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有一个值得用生命去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同样的在乎她,记挂着她。 因此,前世的孙楠钰能让赫连桓一记就记上了这么多年,还因为孙楠钰的缘故看见了重生之后的她、甚至是爱上她,孙楠钰这一死也不算枉费了。 「楠钰能让王爷这样上心,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她话方说完,他的大掌已经捂住她的嘴,俊脸充满不悦,口气甚凶的说:「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抓下他的手握在柔荑里,娇羞的目光中有感动,有尽在不言中的柔情密意。被这样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光望着,饶是再刚强也要化成绕指柔,赫连桓觉得胸口灼热难耐,倾身就想吻住这动人的可人儿。 不料,外头忽然传来影的回报声,「王爷,刺伤南小姐的贼人已经抓到了。」 孙楠钰脸一红,别开了脸,赫连桓窃香不成,只能闷着气转身办起正经事。「可有问出主使者是谁?」 房外的影还未回答,孙楠钰忽然道:「王爷不必问了。」 赫连桓别过脸看她,脸色一沉。「你知道谁是主使者?」 孙楠钰点了点头,道:「进我房里的贼人,我认得他,他是跟在柯泓谦身边多年的管事,过去他是走镖的成了柯泓谦的贴身随从。孙楠钰死后,他为了安插自己的人进百宝行,就将此人提拔上来成为管事。」 「在那么危急的时候,你还记得要认那人的脸,你这个鲁莽的傻女人真是让人无法省心。」 嘴上骂着,赫连桓却将她拉进怀里搂得紧紧的,简直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舍不得放开了。 「我立刻让人去抓住柯泓谦将他严刑拷打,务必让他吐露实情。」 「王爷,别这样。」 孙楠钰从他怀里挣扎起身,抬起脸就看见他一脸醋劲大发。 「难不成你心里还惦着那只禽兽?」他这一句几乎像是野兽咆哮。 她被这一吼也不见害怕,反而甜甜笑了。这男人吃醋,代表他的的确确是在乎她的。 「当然不是。」她抬起手抚上他的怒容。 他一把握紧她的手背,发泄妒意似的攒紧大手。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让本王将他抓起来?」 听他又将自称改回来,孙楠钰明白他是真动了怒,不敢再跟他闹着玩,赶紧收敛起玩笑心态。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双手让柯泓谦一败涂地,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仇恨,不该由王爷来出手。」 赫连桓闻言更恼。「你这是将本王排除在外,不愿让本王管你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如果藉由王爷的手整治了柯泓谦,那也算不上是我自己报了仇,这是胜之不武,就算柯泓谦真得了恶报,我也不会高兴。」 见某人铁青的脸色稍霁,她放柔了嗓音又往下说道:「再说,当初他与我的嫡姊毒害我的证据怕是都已经消灭了,王爷即便将他押入大牢,没有实质证据,终究无法定他的罪。」 其实孙楠钰说的这些,赫连桓都清楚,他之所以动怒是担心她对那只禽兽还有留恋,现在听到她说出这些,他才总算确定她对柯泓谦已无任何感情。 「反正,说来说去你就是想靠自己的能耐让柯泓谦栽跟头,甚至是再也不能立足于京城。」她的性子他一路看下来,岂会不清楚。 「知我者,唯王爷也。」她巧笑倩兮。 赫连桓见了,嘴里似咒了一句以色迷人,然后将脸压近,亲了她一口才稍解他的闷气。 「本王明白了,本王不会插手你跟柯泓谦之间的恩怨,但是那贼人伤了你,本王断不可能轻饶。」 「谢王爷成全。」她满脸红艳的垂首答谢。 赫连桓见她满意的笑着,没好气的附上但书,「不过,本王只答应不动柯泓谦,至于你的安危与后头的安排,本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要是会牵连到你身上一根毫发的事,本王都不可能再退让,你最好早些觉i吾。」 她拱手作揖笑道:「小女子谨遵王爷教诲。」 赫连桓闷气还没消,看她笑得娇媚动人,干脆一把又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几口,然后才将她安置在炕上。 「你高烧刚退,再睡一会儿,别让本王再为你伤神。」 「嗯。」 孙楠钰对他盈盈一笑,然后闭上眼,大概是一颗心踏实了,柔荑也被他握在手里暖和着,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看着孙楠钰在睡梦中也轻蹙眉心,赫连桓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一想起柯泓谦等人,眼中更是浮现杀意。 「影,去把柯泓谦的家底以及孙家上上下下,所有有牵连的人,都给本王查个一清二楚。」 「属下遵命。」门外的影一如来时,悄然无声的退下。 赫连桓看着躺在自己炕上的女人,抬起手背轻抚她红晕未退的脸颊,心中又怜又疼。 不敢吵着她,他低声喃喃说道:「本王绝对不会像那禽兽一样对你,孙楠钰,你是本王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女子,本王错过你一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 天方亮,京城另一头的百宝行已是乱成一团,乌烟瘴气。 柯泓谦抓起桌上的杯盏就往地上砸。「全是些酒囊饭袋!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为什么弄不死她?」 房里站了两名黑衣人,正是那些没被逮着的贼人,他们脸色相当难看。 其中一人开口道:「她身边有高手保护,况且刚刚我才知道璟王府的人正在追捕我们,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是跟璟王有关系的,这生意我们不做了。」 柯泓谦脸色大变。「你这是啥意思?钱都收了,现在又说不做这生意,你们江湖人是这样做事的吗?」 黑衣人掏出一袋银子丢到桌上。「这些余款还给你,老实说,我宁可得罪你也不会得罪璟王府。」 「你们!」柯泓谦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时,外边响起了管家慌乱的声音,「爷儿,不好了,衙门那边来了人,说是康隆巷那边的古玩店闯进了一批贼,其中一人被抓进牢里,捕头说那贼是我们店里的何管事,现在要爷儿出面给个说法。」 两名黑衣人脸色一变,立刻从另一头的窗子跃出房外。 见状,柯泓谦又是一顿咒骂连连。「这些孬货!」 「爷儿,捕头就在大厅里等着您呢。」外面的老管家急得直嚷。 柯泓谦咬着牙,握紧了双拳。「那个什么南钰的究竟是什么人,那日在一品天香楼明明看她跟璟王没半点交情为什么璟王会三番两次的帮她撑腰?」 可恶,要不是这些饭桶手脚不够利落,他怎会面临这种窘况! 他日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尝尽苦头! 此时此刻,柯泓谦恨不得将南钰碎尸万段,他发誓,一定要连同上回与这次的屈辱一并讨回来!由于刀伤引起了高烧,赫连桓放心不下,因此孙楠钰被迫在璟王府歇了两天,就连衙门的人上门问案,赫连桓也遣退了那些人,不让见。 最后还是孙楠钰想方设法的哄了好久,赫连桓才肯放人。 当她回到古玩店,这才发现店里的摆设布置乃至于掌柜伙计全都换了。 当她问起时,那些人一脸面有难色的道:「南小姐,这是王爷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为难小的。」 孙楠钰只能扶着额,猛摇螓首,不过说到底这也是赫连桓的心意,她就没再追究了。 店铺数日没开张,她忙着清点店里的东西有无少缺,还得跟已经谈好要见面的商队联繋,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她正忙着,黄鼠狼就上门来拜年了。「小姐,百宝行的柯老板来了。」 紫嫣一脸忧心的前来禀报。 孙楠钰放下手里的玉如意,扬起一记冷笑。「我都还没上门算帐,他倒是沉不住气自己找上门了。」 「小姐,要不我让其它人去通报王爷……」 「不必了,王爷这几日陪着我也耽搁了其它正事,就甭再让他操这个心。」孙楠钰都这么说了,紫嫣也不敢忤逆,只好将这念头压下。 不久,主仆俩一同来到店铺的正厅,这是重生之后,孙楠钰第二次离柯泓谦这么近,她必须忍住满满的恨意才能逼自己堆起笑脸。 第十二章 「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居然能让京城里最出名的百宝行柯爷亲自上门。」 柯泓谦印象里的南钰不过是个酒楼里的跑堂,除了神韵曾莫名令他想起孙楠钰外,倒也没啥特别的。 没想到眼下细看才发现,她眉黛轻扫,雪肤皓齿,一双眼眸水灵灵的,发上只简单簪了支秀雅的莲花玉簪,一袭妃色大宽袖束腰衣裙,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由于眉目之间的那份沉稳更让她显得气质出众。 惊艳的欣赏在柯泓谦的眼中闪过,只是他瞧着她那表情,总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不对,他怎么能被这女人的美色所惑,差点忘了自己因为她,不仅在璟王面前出糗,丢了攀上璟王府的大好机会,现在又因为下属办事不力,衙门怀疑他指使下人袭击同业。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柯泓谦一开口就讽刺道:「想不到一个在酒楼干活的女子也能开古玩店,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紫嫣气得瞪大了眼。 孙楠钰缓缓举起玉手示意紫嫣稍安勿躁,然后浅笑的看着柯泓谦,道:「柯老板既然瞧不起本店,又为什么要来?」 「我底下的一个管事因为欠了赌债所以铤而走险,想不到害得我这个主子也受牵连,我今天上门来是跟你把话说清楚,那管事上门打劫却误伤了你,这事可是与我无关,我问心无愧,所以特地上门来讨回我的清白。」 「真是大言不惭,简直是不要脸!」紫嫣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大骂。 那晚的贼人明明是闯进店里意图杀人行凶,居然被柯泓谦扭曲成打劫误伤,根本是颠倒是非!孙楠钰纹丝不动,道:「无论那人是打着什么心思伤人,我想官府自有定夺,清白与否也不是柯爷说了算。」 「我知道那管事虽然被压在衙门大牢,不过当初抓到管事的可是璟王府的护卫,看来南姑娘与璟王爷私交甚笃。」柯泓谦故意用着猥琐的眼神打量她,又道:「南姑娘,你既然经营古玩店那就认真一点,别挂羊头卖狗肉,表面上卖古玩,私下卖的却是另一套。」 「你还胡说,真是欺人太甚!」紫嫣作势想挽袖子开打,却被孙楠钰一把拦下。 「柯爷,我确实与王爷私交甚笃,但这是我与王爷的私事。再说,王爷是何等的尊贵,也由不得你随意批评。」 「小姑娘,你搬出王爷来压我是想仗势欺人吗?你就这点本事,还想开什么古玩店?」虽然听多了关于南钰在品鉴上的种种事迹,但柯泓谦依然不把她放在眼底。 「同样的话我想反问柯爷,柯爷的百宝行可是京城中一等一的古玩店,就连朝中要臣及皇室贵族都会上门光顾,那柯爷又有什么本事?」 孙楠钰非常清楚此人的痛处,她停顿了下,慢悠悠一笑,故意往柯泓谦的痛处踩,「还是说,柯爷其实没什么本事,靠的都是亡妻……哎,我怎么给忘了,柯爷似乎是入赘孙家的,也难怪没什么本事了。」 柯泓谦一听,当场气得暴跳如雷。「你在胡扯什么!」 「柯爷要是不服气,不如我们就来场比试。」 「好,比就比,难不成我会怕你!」 孙楠钰目光一亮,声音宏亮的道:「好,柯爷爽快。那么,我们就来比谁能拿出最价值连城的古玩,谁就是赢家。」 「好!」柯泓谦不屑的冷笑。 「如果柯爷输了,就要将百宝行转让给我,我若输了……」 「你这间古玩店我可看不上眼。」柯泓谦嘲讽的插话。 孙楠钰也不怒,笑问:「那不然柯爷想要什么?」 柯泓谦觉得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实在像极了死去的孙楠钰,又见她眉眼娇媚,身段啊娜,再想起她与璟王关系匪浅,当下男人的虚荣心与色心蠢蠢欲动。柯泓谦道:「你若是输了,就嫁给我当侍妾。」 「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什么!」紫嫣大叫。 孙楠钰却是一脸无惧,目光笔直的望着柯泓谦,微笑的道:「好,我答应你。」 弟:ti草砰的好大一声响,孙楠钰书房的门被人不客气地撞开,还没换下一身官服的赫连桓,俊脸阴沉得像乌云罩顶,两眼迸射寒光的大踏步走进来。 孙楠钰执着狼毫笔的玉手一顿,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气成这副德性,比较意外的是他似乎刚从宫里赶来,按理说这时辰他应该还在宫里陪太后用膳。 近日太后凤体微恙,为表孝心,皇上特别召他入宫相陪,因此一连两日她都没能见上赫连桓,只是这男人连一时半刻也放不下她,老爱让暗卫传信。 此刻她刚坐在书案前准备提笔写下回信,才起了个头,想不到那个应该还在宫中的男人竟然出现在她书房。 「楠钰见过王爷。」孙楠钰放下笔,站起来福了福身。 一袭玄色官服更显得俊美非凡的赫连桓,铁青着脸,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她一时没心理准备,惊呼一声,双手紧贴在他胸膛前。 「王爷?」她一脸诧异地瞅着他。 赫连桓才不吃她这套,脸色冷到极点,一开口就是凶恶的责骂,「你怎么可以瞒着本王,答应那个柯禽兽的条件?」 「是紫嫣告诉王爷的吧?」孙楠钰叹了口气,早知道这男人派人来保护她,其实也是为了掌握她身边的大小事。 「她领的是王府的薪饷,自然对本王知无不报。」赫连桓哼道。 「所以王爷是为了此事,才特地从宫中赶回来?」 「不然还会有什么?」他横眉竖眼的瞪着她。「楠钰真是好大的面子,能让王爷这么挂心。」她笑盈盈地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敷衍本王?」那张俊脸没因她妩媚的笑展颜,反而更加铁青,怒气鼎沸。 她只好装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玉手拢住他宽阔的肩膀。「钰儿怎么会敷衍王爷。」 「你怎么可以不跟本王商量一声,就私自与那只禽兽立下比试的约定?」 赫连桓真的气坏了,稍早他在宫中陪着太后下祺,卓翔领着王府令牌入宫,向他禀告孙楠钰与柯泓谦找来了地方上的公亲作证,两人立下誓书说定了一个月后各拿出一项无价之宝,输的人便得按照誓书所立的条件赔偿。 柯泓谦那方是得交出百宝行,这条件一看就知道是孙楠钰开出的,赫连桓听着下属禀报,并不意外。 然而接下来听见的消息却令他怒火狂烧,当下连棋也不下了,匆匆告别了太后便出了宫,连璟王府都没回就命令车夫朝康隆巷过来。 赫连桓虽然心中愤怒至极,但修养还是甚好,只是语气稍嫌凶狠地质问她,「你想报仇,想抢回家业,本王并不反对也不会拦着你,相反地,本王一定会帮你。但是,你怎能答应柯泓谦那样荒唐的条件?」 最令他暴怒的是柯泓谦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胆敢觊觎他的女人!「不瞒王爷,其实听见柯泓谦开出那样的条件,我也是很讶异的,我还以为他只想置我于死地,想不到他竟然连这种心思也有。」 赫连桓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过去的孙楠钰是柯泓谦的妻子,因光芒掩盖过他,他才会心生怨恨,而眼前的南钰只是个没有家底的平凡女子,那股出众的气质又如此吸引人,也难怪柯泓谦会想要纳她当侍妾。 虽然不意外,但赫连桓心底还是翻倒了一缸的醋。 「难道王爷觉得我会输给柯泓谦?」孙楠钰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愤怒。 「本王对你的信任有几分,你比本王清楚,但是那禽兽的花招甚多,若是这一个月里又想出什么阴险招数,事情会起什么变化可就很难说。」 「我不怕,不是有王爷在我身旁吗?」她笑盈盈,一张小嘴比抹了蜜还甜。 赫连桓对她当真是又爱又恼,忍不住伸手轻捏她下巴。 「本王气的是你不顾后果,也没事先跟本王商量。」他皱紧剑眉,语气忽然一转,「楠钰,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他不确定的语气令她愣了下,这才明白自己这个决定对赫连桓有多么伤。他是气她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就私自与柯泓谦立下这样的誓书,彷佛没把他当一回事。 她柔着声叹道:「王爷这样问,当真好伤我的心。」 他恼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事情真有什么万一,你若是输了比试,就要成为那禽兽的侍妾。」 第十三章 「若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答应那样的条件。」 「你再能干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一个男人若是真有心要占有一个女人,再肮脏的事也干得出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爷是觉得我这事决定得鲁莽?」她难过地问。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也打算让本王不好受。」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放她离开王府,应该将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看着,这个女人当真没一刻让他省心。 孙楠钰见他为了此事大发醋劲,虽然心下高兴,但是也想趁这个机会探一探他的真心有几分。 她眨眨眼,装得一脸无辜,又十分认真的问:「王爷这么介意这事,是担心楠钰重蹈覆辙,又与那个柯泓谦牵扯不清?」 这不是废话吗!赫连桓气得眯起眼不讲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假使楠钰真的不慎输了比试,又得回到柯泓谦身边当他的侍妾,这大概也是楠钰的命吧,毕竟前世的我也是嫁给了这只禽兽。」 她说的是什么鬼话?!赫连桓怒目瞪视,「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孙楠钰,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牵扯在一起?」 孙楠钰忽然一脸落寞,垂下了皓白的颈子,道:「原来的孙楠钰死得凄凉,注定没能嫁个良人,而我这一世也只能抱着仇恨而活,只是侥幸得了王爷一时的疼爱,等到王爷对楠钰的疼爱尽了,楠钰还不是得一人孤苦无依的活赫连桓终于明白她一席话弯弯绕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探他的心意。 这个女人太聪明也太狡猾了,但也因为她这样的特别,他才会喜欢上这个女人,甚至连让她走出自己的视线都舍不得。 孙楠钰见他好片刻都不说话,心下不由得发慌。虽然他的举动在在说明他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但是世间多是薄情郎,更何况他是出身尊贵的王爷,要怎样的天香绝色没有? 区区一个女鉴师,又能得他欢心到几时? 兴许是经历过被枕边人背叛的祸事,孙楠钰对男女之情其实已经看淡了,原本重生之后她应该会一辈子不嫁,只求能够报仇雪恨、守住孙家的产业就好。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与赫连桓有了感情,在受他宠爱的同时,她心里深处难免仍有些阴影,怀疑世上可真的还有天长地老的爱情? 就在她满怀不安的当头,赫连桓忽然笑了。 「你知道这几日皇上为什么要特别召本王进宫吗?」 「楠钰以为是因为太后凤体微恙,王爷与皇上同是太后所出,为了一表孝心才会特别进宫陪伴在太后身旁。」孙楠钰不懂他怎会突然岔开话题,但是直觉这事应该与她有关。 「我母后凤体微恙是事实,不过皇上召本王进宫主要是为了指婚一事。」 孙楠钰乍闻此言,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傻了。 指婚?! 也对,赫连桓早已经过了娶妻的年纪,璟王府至今还没有主母坐镇,的确是该着急了。 听说过去朝中高官重臣纷纷盼着皇帝能将家中闺女指给赫连桓,不仅是想藉由这桩亲事成为皇亲国戚,更重要的是他俊美有才乂是皇帝最器重的同胞兄弟,平日为皇帝打理户部与国库,掌握了大周国陆上的各项官赋收入,多少富商巨贾都听令于他,国库亏空时还得靠他运筹帷幄,稳固国本呢。 男人一要有权,二要有钱,而放眼大周国,除了龙椅上的皇帝,就属赫连桓最是有权乂有钱,大家都恨不得将未出嫁的千金往璟王府里塞。 只是赫连桓眼高于顶,连他国公主主动提议和亲,他也不放在眼里,当下就拒绝了,由此可见他的性子有多么狂傲。 赫连桓边观察着她的神情边说道:「吴国的敦月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吧。」 孙楠钰愣住。 敦月公主?她当然听过,那可是容貌一等一的大美人,听说吴国的男子为了博敦月公主一笑,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敦月公主透过吴国君王向皇上表明了和亲之意,皇上认为敦月公主与本王相当匹配,因此有意要本王应下这门亲事。」 孙楠钰心中开始发酸,酸得整个胸口都揪成一团。甭说是还没死的孙楠钰,那样的家世也配他不上,更何况是丫鬟出身的南钰,再傻的人也知道要选谁。 赫连桓瞧见她脸色发黯,反而牵起了嘴角,勾笑道:「可本王拒绝了。」 孙楠钰惊诧的瞪大杏眸。「王爷,你……」 赫连桓的手指点上她的唇,直截了当的道:「本王不要什么绝世美人,更不要什么高贵的公主,本王要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孙楠钰。」 孙楠钰傻了,心底的酸意打住,换成了甜甜的狂喜。 他直视着她双眼,又道:「孙楠钰,你听好了,我赫连桓打算娶你为妻,璟王府的主母除了你,别无他人,你要是再想试探我的心意那就是轻瞧我。」 孙楠钰见他双目炯炯,神情铁一般的坚定,绝不容许她对他的感情有半点质疑,她当场升起了愧疚之意,同时也生起了浓浓的感动。 「楠钰知错了,王爷别生气。」她说着,许是太感动了,眼眶就这么红了。 「我没生气。」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像她这样勇敢的女子,眼泪也是说掉就掉,赫连桓一看见她眼角挂了泪珠,心一揪,伸手就将她搂进怀里。 孙楠钰内心又惊又喜,惊的是身分显赫如赫连桓,竟然会想娶她当王妃,喜的是自己居然能得到这样了不起的男人的喜爱。 一想到他为了她,连敦月公主那样的美人都断然拒绝,她对这个男人的爱也满溢了起来。 孙楠钰忽然抬起泪涟涟的脸,毫无预警的主动亲了赫连桓一口。 这一吻可说是倾尽了柔情,赫连桓身躯一紧,当下就有了回应,搂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并加深这一吻。 「楠钰向王爷许诺,这一世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魂。」 听见她做出了承诺,赫连桓心下大喜,勾起那张娇羞的美丽脸蛋,越发吻得热情。 似火一样的吻留恋的吻遍了她的容颜,她羞怯迎合的反应更加催动了他的占有欲。 赫连桓将她抱在怀里,另一手扫开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墨水倒了一地也不理,两具缠绵得越来越火热的身躯就这么坐上了檀木书案。 他吻得欲罢不能,沿着那一截嫩得像初雪似的颈子一路吻进了领口,孙楠钰早领教过他的孟浪,但没想过他还能这么热情,当下羞得浑身都泛成可口的粉红色。 「王爷……」她被吻得喘不过气,双手推了推他紧紧贴靠的胸膛。 「喊我的名字。」他亲着她的鼻尖,一双炯目直盯得她浑身发热。「桓。」她目光似水,波光潋滟,被吻肿的红唇更添妩媚风情,根本是诱人摧花。 赫连桓眼神逐渐加深,咬上了她的唇,大手抚上窈窕有致的身段,虽然隔了一层衣料,但是那孟浪的摸法真教她羞涩极了,当场满脸烧红。 书房安静无声,只听得见两人鼓动的心跳声,他的鼻尖磨着她的,一手已经扯松了她的腰带滑进衣襟里为所欲为。 「王爷,别……」她按住了摸上胸口的大掌,皓齿咬着下唇,杏眼娇羞地瞅着他。 摸上了那片比玉更光滑的肌肤,赫连桓当真是爱不释手,要不是他自制力还在,怕是已经撕开了那件遮掩诱人春景的衣裳。 他稳住凌乱的气息,压下蠢动的欲念,将俊脸埋进她的颈肩闻着她身上的荷花露香气。 那荷花露是宫中嫔妃爱用的御品,知道她喜欢荷花香后,他特地从宫中内务局取来送她只为讨她欢心。 孙楠钰知他是为了她才忍住,也明白男人在这当头压下冲动需要多大的自制力与理智,心中不禁又喜又怜。 她抬起玉手抚上他的后脑,羞答答地道:「谢谢王爷这么疼爱楠钰。」 「你是本王的正妻,这种事本王不会胡来,我俩的初夜一定得在璟王府,在本王的炕上。」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又抵不住诱惑硬是再亲了她两口,才动手帮她整理被扯乱的衣裳。 孙楠钰垂下眼,脸上尽是羞笑。这个男人真的待她甚好,连这种事也这么替她设想。 「你想找的丫鬟,派出去的人已经找着了,人在沛县。」为了压下欲念,赫连桓改说起正经事。 第十四章 孙楠钰闻言大喜。「王爷找着青岚了!」 看她笑得那样动人,赫连桓也勾起笑,为了讨这女人一笑,别说是一掷千金,就算是一掷万金他也干得出来。 「还有,清云寺那边本王已经派人过去照看,王氏的安危你就不必操心了。」 王氏便是孙楠钰的生母,自从女儿死后就长住清云寺念佛,知道孙楠钰一定会挂心,赫连桓连这点也妥善安排了。 这男人的体贴入微令孙楠钰感动不已。「王爷真的对楠钰太好了,楠钰日后一定会好好回报。」 赫连桓笑了笑,拇指按住她红肿的下唇,亲昵的道:「你对本王最好的回报就是日后不能再擅作主张,凡事都要多替本王着想,别只想着你自己。」 孙楠钰红着眼眶,不断的点着头。「嗯!楠钰明白。」 真的明白吗?赫连桓实在怀疑,不是他信不过她,而是这个女人太勇敢,有时像是坚强得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他担心这么好胜的她终有一日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陷入困境。 十日后,赫连桓一语成谶,他的担忧终究还是发生了。 滚滚黄沙中,一批车队浩浩荡荡的经过,孙楠钰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捏着干酪大饼,虽然毫无食欲还是强迫自己咽下。 这里是雁沙国,需要花费好几天的路程才能抵达大周国。 十天前,孙楠钰从一批专营古董买卖的商队那里得知,有上千年历史的女娲石出现在雁沙国。 虽然称为石,但女娲石是一种神奇的灵玉,不仅有特殊疗效能够治愈寒毒还能让人保体回春,许多偏好养生之道的行家穷其一辈子都在寻找这种神妙的灵玉。 但是女娲石是非常稀罕的,就连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孙楠钰也只听说过,不曾亲眼看过。 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当机立断留下一封书信告知自己的去向,然后趁夜一个人与谈定的商队会合,就这样只身随着商队一同前来雁沙国。 跟富庶强盛的大周国比起来,雁沙国是个依附各国生存的小国,四面环山,交通相当不便,但是矿产丰富,靠着与他国贸易各种矿产玉石维持国本。 孙楠钰换上了跟商队借来的男装,长发全盘束成髻,数日来跟着商队一起奔波,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食欲与睡眠都极不好,但是为了女娲石,她还是硬撑了下来。 要论世上的无价之宝,女娲石绝对是其中之一,只要她拿到了女娲石,不管柯泓谦拿出什么珍奇的古物宝贝,她绝对是最后的凤家。 蓦地,马车慢了下来,孙楠钰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酪饼,还没吞下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她心中一凛,赶紧掀开窗口的帘子往外看。 「骆大哥,骆大哥?」 骆武是这批商队的头子,他的为人正直爽快又好说话,孙楠钰跟他做过几次生意,观察过此人的品性,觉得他信得过,这次才会决定冒这么大的险。 飞沙走石中,骆武骑在马背上指挥着乱成一团的商队,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呼喊,立刻驾马靠过来。 「南当家。」骆武是行走江湖的人,习惯这么称呼孙楠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停下来?」孙楠钰左右张望,打量起附近的地势与情势。 骆武脸色凝重的道:「雁沙国近年来国库虚空,雁沙皇帝加重了赋税,百姓民不聊生,近来出现一群劫匪,多是要钱不要命的,下手相当凶狠。」 孙楠钰一惊,「居然有这种事?!」 骆武也不瞒她,道:「刚才走前头探路的小鲁说看见了奇怪的马队,我怕是劫匪,所以先让大家在这里停一停。」 突然遇上这种事,饶是向来冷静的孙楠钰也不由得心下发慌。 毕竟这里是异地,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只能依靠骆武与商队的保护,没有其它人可以求助。 正当孙楠钰想多问两句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头子,是劫匪啊!」 骆武脸色大变,也不管孙楠钰了,驾着马就往前冲去。 孙楠钰心下发凉,立刻缩进马车里收拾已经精简到最少的行囊,然后在脑中设想各种可能性。 如果真碰上一票打算杀人越货的劫匪,商队恐怕是靠不住了,再说她与骆武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骆武只会护他的商队周全,肯定是将她这个外人摆在最后一位,这不是自私,而是人情道义本来就是如此。 毕竟商队就像一大家子,有谁会先护外人而弃家人不顾?因此接下来恐怕她得靠自己找出活路…… 唰的一声,一支长箭忽然从孙楠钰眼前划过,射在她身后的车壁上,她瞪大了眼,脑子一片空白。 劫匪当真来了! 孙楠钰再也顾不上其它,抱紧了行囊与水袋就往外冲,没想到一下马车就让一群脸上蒙着黄巾的贼匪围住。 「商队里有女人!」贼匪大喊,像是很兴奋似的。 孙楠钰脸色刷白,心跳差点停止,她抱紧行囊想趁乱找空隙逃走,但是那些劫匪立刻跳下马,仗着人多势众一下子就将她困回马车边。 「虽然穿着男装,不过瞧她细皮嫩肉的,模样又标致,一看便是个不错的货儿,抓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见劫匪猥亵的话,孙楠钰反胃的想吐,吓得全身都僵了,她一转过脸,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手朝她抓过来。 「不要!」她害怕的闭起眼大叫出声。 下一刻,劫匪忽然痛得尖叫起来。 孙楠钰睁开眼,看见那只手竟然被一支长箭射穿了,登时血流如注。 第一次瞧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她干呕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 此时,劫匪与商队交战的混乱现场忽然又混进了一群身穿青衣,武艺高强且整齐划一的马队。 孙楠钰才刚回过神,就看见前方有道特别醒目的修长人影,他骑在一匹红毛大马上,一身玄黑色的骑装,所到之处都是鲜血喷飞。 赫连桓就像是战神一般,一脸肃杀的赶来她身边,她瞪大了眼,一颗心都拧紧了,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他冷着脸,眼神又气又怜,也没下马,只是稍微弯下腰伸长了手臂,一使劲就将她拽上马背侧坐在他身前。 一看到他铁青的俊脸,孙楠钰才终于回过神伸出双手抱住他,将刚才面临死亡的恐惧全发泄了出来。 「王爷,楠钰好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法见到王爷了……呜……」 老天爷啊,这个男人居然为了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儿,还在最危急的一刻救了她,她这辈子欠这个男人的还也还不清了! 孙楠钰饱受惊吓之余,内心感动不已,雁沙国距离大周国这么遥远,估计他是连夜赶过来一刻也没耽搁,才能这么快就追上骆武的商队。 思及此,她哭得更凶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赫连桓对她的有情有义。 赫连桓原本满载着怒气而来,一听见她这么惦着自己,而且向来坚强的她又哭成一个泪人儿,当场鼎沸的怒火又化成了心疼。 「你这个傻子!满脑子只想着赢,连命都不要了,是不?」 他搂紧了她,一边驾驭着身下的马,在数十个护卫的掩护下离开了混乱的厮杀现场。 孙楠钰过去也曾随商队出去,不过过程都是平顺无恙,这还是她第一碰见这么危险的情势,因此她是真的吓坏了。 「对不住,王爷,楠钰这次真的错了,你别生楠钰的气好不?」她哭了一会儿就找回了冷静,不过还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担心受怕模样。 赫连桓真的气恨到不行,刚才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她就要被那些该大卸八块的劫匪玷污了。 他想狠狠痛骂她,但是一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眶,满脸的害怕,最终还是心疼的抱住她,温柔安抚她。 「我的好楠钰,我不气你了,你就别再哭了。」他将她抱了满怀,发现她身子还在发抖,想来刚才受到的惊吓不小。 思及此,他心头火又起,抛了一个眼神给一旁的卓翔,卓翔立刻意会过来。 璟王爷平日主动不与人起冲突,但他可不是病猫,而是一动怒就要见血的虎豹,他这眼神示意,摆明了是要让那些劫匪死无葬身之地。 卓翔明白主子的心思,立刻带人返头准备一举歼灭那群劫匪。 第十五章 赫连桓则是一路安抚着孙楠钰,返回了邻近小镇上的客栈,到了地方,他亲自抱她入屋,也不管旁人怎么看。 进了最好的厢房,赫连桓将她安顿在炕上,孙楠钰脸上还挂着泪,不过情绪已经镇定多了。 「王爷……」她内疚地瞅着他。 「什么都不必说了,女娲石是吧?本王已经命人去找了,至于你就给本王乖乖的待在这儿,哪里都别想去!」 说罢,他已经凶狠的堵上她想求饶的嘴,再也不让她开口了。 这一回他是真的气疯了,偏偏又不能拿犯错的她怎么样,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教训她。 孙楠钰的唇被吻肿了,因为害怕而发凉的身子也在他的抚摸下逐渐火热起来,要不是清楚这个男人的坚持与自制,她还真怕他会在这里要了她。 「王爷,楠钰真的再也不敢了……」就怕又挑起他的怒火,她只能娇声求饶。 「你这女人的保证都不管用,本王今儿个就要好好教训你!」 这一次,孙楠钰被整治得全身似火烧,脸啊唇啊,甚至是白玉似的身子都被吻透了,娇羞得直想找洞钻,赫连桓的怒气才得以稍解。 经过这一回的惨痛教训,日后孙楠钰再也不敢瞒着他冲动行事了。 数日后,赫连桓派出去的精锐人马在雁沙国的某一处荒矿中挖出了唯独一颗的女娲石,孙楠钰欢喜得不得了,连日被软禁在客栈的满肚子怨言当场化成了无数个香吻。 孙楠钰拿着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娲石,刚受了佳人好几个香吻的赫连桓立刻被晾在一旁,俊脸颇不是滋味的绷着。 「女娲石也给你找着了,你这下总算能放心跟本王回去了吧。」 过去几天赫连桓一直想带孙楠钰回大周国,毕竟他这一走,户部那边有许多公事都给耽搁下来,加上那时得知孙楠钰独自跟商队走了,他大怒之下,急着上雁沙国找人,就连皇上那头都是先斩后奏只遣了心腹进宫面圣禀告,皇上得知此事时他人早已经在雁沙国。 但是孙楠钰脾气也是个倔的,没见到女娲石,怎么也不肯跟他走,甚至还要他自个儿先回去,这次差一点就失去她,他怎么可能还放她一个人在这儿,当然是陪着她一起在这儿干等。 所幸璟王府平日也没白养这些人马,按照孙楠钰当初从商队那儿接获的消息,总算顺利在荒废的矿山中挖出了女娲石,否则她恐怕还要继续待下去。 孙楠钰看见赫连桓一脸的不悦,赶忙放下手里的女娲石,身子软绵绵地靠过去,娇甜着嗓子道:「王爷还在生我的气?」 赫连桓软玉温香在抱,心情稍霁。「本王要是生气,早就将你绑上马车强行带回去了。」 「这回能够成功找着女娲石全靠王爷帮忙,楠钰日后一定做牛做马好好回报。」 赫连桓勾笑,轻捏她水嫩滑溜的下巴。「本王不要你做牛也不要做马,本王要你当璟王府的王妃。」 孙楠钰面泛娇羞,口气充满感激的道:「楠钰这条命是王爷救的,日后王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敢再仵逆王爷。」 赫连桓睨她一眼。「你要是有这么听话,本王此时还会在这儿吗?」如今不管她再如何承诺,他都不会信了。 她愧疚的低下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做足了反省的姿态。 赫连桓见她这几日确实听话许多,为了消他的气,经常主动靠过来温言软语,他心中的气恼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只是喜欢拿这事来压她,否则这女人真没半刻让他省心的。 连着几天夜里他只能搂着她入睡,又碰不得,当真是夜夜煎熬,过着天人交战的日子,要是不早一点将她娶进门,放在璟王府里就近照看,他这个大周国最年轻有为的亲王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赫连桓手臂一使劲,将怀里的佳人搂得更紧,道,「等我们回去,你拿女娲石赢得比试夺回百宝行,咱们立刻就成亲。」 孙楠钰羞笑着轻点头。「楠钰都听王爷的。」 一行人带着女娲石返回大周国之后,又过了几日,正是孙楠钰与柯泓谦约定比试之日。 那天一早由城里的地方望族充当公亲,又请来了京城里所有鉴师,为了慎重起见,赫连桓还特地将宫中的御用鉴师请来,由这些人来一起断定输赢。 柯泓谦不知道孙楠钰冒着生命危险取得了女娲石,还沾沾自喜的叫下人搬出一株百年才能结成的七彩珊瑚。 七彩珊瑚的确是相当少见的宝物,当场让众人目瞪口呆,不过当孙楠钰笑盈盈的打开锦盒,取出光彩夺目的女娲石时,现场登时鸦雀无声。 「真的是女娲石!」年近七旬的老鉴师见多识广,第一眼就认定那是真的女蜗石,当场发出了惊叹声。 「女蜗石?!这世上竟然真有女娲石!」没见过这样无价之宝的人也跟着喳呼。 「老夫年轻时只见过一次女娲石,而且只有鸽蛋大小,这颗女娲石大如拳头,真是数百年难得一见,今日托柯当家的福,老夫人开眼界了。」 就连长居宫中,为皇室鉴定过数不清宝物的御用老鉴师也眼睛为之一亮,不停的啧啧称奇。 柯泓谦当下脸色又青又白,腿都软了,还是身旁两个管事帮忙扶着才没跌倒。他不敢相信,这株百年七彩珊瑚可是百宝行的镇店之宝啊,居然就这么输了?!其实孙楠钰早猜出柯泓谦会搬出这株七彩珊瑚,这株珊瑚可是她前世亲自鉴定的,也是她执意留在店里,不管谁来出价都不肯卖。 柯泓谦对于古玩完全是门外汉,什么也不懂,只是靠着她前世留下来的名气以及店里仅剩的宝物招摇撞骗,他唯一拿得出的无价之宝也只有这株七彩珊瑚树。但是,七彩珊瑚树再怎么宝贵终究还是比不上女娲石。 这一仗柯泓谦是彻底的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于是,在地方公亲的见证下,柯泓谦身边的管事青着一张老脸,抖着双手交出了百宝行的地契房契与钥匙。 孙楠钰一脸镇定的接了过来,其实心底已经激动得想哭。 她成功了!她靠自己的能力,不仅让柯泓谦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从此抬不起头,更夺回了被柯泓谦抢走的家业。 「柯泓谦,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一声女子的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孙楠钰握紧了手里的房地契,跟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穿橘红色蝴蝶绣衣裳的女人当众甩了柯泓谦一巴掌,眼神立刻一冷,想起前世的种种。 那女人正是孙家的嫡女,也就是她的嫡姊孙怡秀。 柯泓谦当众被甩了一巴掌,面子扫了一地,立即暴跳如雷的跟孙恰秀吵了起来,场面闹腾腾的引来众人围观。 「小姐,听说那孙家的嫡小姐明明不是出身名门却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个性骄纵又脾气大,都过了适婚年龄还找不到婆家,后来居然跟妹夫有暧昧呢。」 紫嫣不知道孙楠钰对这些事早已了如指掌,看她一直望着那头,以为她是好奇两人的关系,于是碎嘴的禀报。 孙楠钰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然后转开眼云淡风轻的道:「别提那些晦气的人了,回去吧。」 紫嫣愣了一下,才赶紧跟上。真奇怪,小姐赢了比试难道不高兴吗?「小姐,我们这是回哪儿?」紫嫣不解。 「璟王府。」 孙楠钰微微一笑,只想快点见到赫连桓,能够成功夺回百宝行让柯泓谦一败涂地,全是那男人在背后支持她,她想快点将这份喜悦与他分享。 「小姐这是急着向王爷报喜呢。」紫嫣看主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禁大着胆子取笑道。 结果主仆俩才刚走出店铺,迎面就看见璟王府的马车停下,帘子一掀,一道颀长的飒爽身影走出来,正是噙着一脸笑的赫连桓。 孙楠钰上前福了福身。「楠钰见过王爷。」 赫连桓一双眼睐向她,笑问:「赢了?」 那张清丽的小脸笑盈盈地抬了起来,扬高细眉的望着他。「楠钰怎么可能会辜负王爷的苦心。」 赫连桓真是爱煞了她这副慧黠调皮的模样,要不是太多人在场,他真想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亲上一口。 逼自己收敛起心猿意马的遐思,赫连桓朝乱烘烘的那方看了一眼,勾起冷笑。 第十六章 「看来柯泓谦这个跟头是栽大了。」 「我的心愿已了,一路走来多谢王爷的相助。」她感慨万千的再度福了福身。赫连桓走到她身前扶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躯靠近,在她的脸颊边亲昵的耳语,「你欠本王太多,新婚之夜定会让你一次偿还。」 孙楠钰闻言,全身的肌肤都臊红了。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在她耳边提这事,这个赫连桓真是太放肆了! 她既娇羞又气恼的瞋了他一眼,赫连桓却睨着她直笑,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你答应过本王,了结此事后就嫁进王府,可不能反侮。」 「楠钰从不食言,倒是王爷要开始担心了。」 「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楠钰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贤妻良母,也不是整天待在内宅里绣花的那种女子,即便嫁给王爷之后还是会亲自打理古玩店的生意,经常在外边抛头露面,这样的妻子,王爷能接受吗?」 赫连桓眯起眼,她这是在试验他吗?未免太小看他赫连桓。 看见一旁的闲杂人等因她「忤逆」的话,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赫连桓也不打算避嫌,大大方方的道:「本王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只会整日闲坐在内宅的妻子,本王要的是能够独撑大局,有足够的聪明胆识,甚至是敢挑战本王权威的女子。」 他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无非是要给她一个保证,一个赖也赖不掉的承诺。 孙楠钰是何等的聪明,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当下喜笑颜开。 她将双手搁在腰边,柔柔又一福身,巧笑倩兮的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恭喜王爷,楠钰应该是王爷想娶的人。」 「甚好。」赫连桓勾着笑,一脸睥睨地望着她。「南当家,本王在此宣告,本王非卿不娶,你就好生等着。」 孙楠钰一双眼笑成弯月状,脸颊带两抹红晕的点着头。「楠钰等着王爷。」 赫连桓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个聪明又事事有独到见解的女人,婚后恐怕也不会让他太省心。 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与她当夫妻,光想到她还欠他的新婚夜债,他就心痒难耐啊! 大周国皇宫。 太后寝居里,宫女鱼贯入内,个个身手利落的布菜,大红圆桌坐了三人,从正位依序坐着太后与宣帝,然后才是璟王。 用膳间,宣帝问起,「桓弟前些日子一声不响就去了趟雁沙国,朕倒是挺好奇你大老远跑去那个穷僻小国是为了什么?」 赫连桓笑道:「皇兄还惦记着这事?」 在外人面前他尊称宣帝为皇上,当关起门时宣帝依然要他称一声皇兄,就像从前年少时那样。 宣帝会待他这般好,一方面是两人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两人的感情一直以来就好,再来就是他无心于政事,只对赋税等事有兴趣,更曾帮着宣帝私下严打贪官,因此宣帝对这个胞弟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像对其他亲王那么防备。 「怎么,难不成又是为了你那个心上人?」宣帝忽然问道。 前不久赫连桓才刚回绝了吴国的联姻,后来又突然大动作带着璟王府的人马去了雁沙国,宣帝自然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心上人?」太后放下了玉箸,嗓门跟着拉尖。 「桓儿,你几时有了心上人?这事哀家怎么会没听说?」 宣帝趁机打小报告,「母后有所不知,桓弟三番两次拒绝朕为他指婚,为的就是这位心上人。」 「皇兄这是在向母后告状?」赫连桓摇头直笑。 宣帝不害臊的道:「为兄的替弟弟着想反被弟弟嫌烦,自然得请出母后说句公道话。」 也唯有面对母后与胞弟,一向沉稳的皇帝才会难得露出玩心。 太后打了岔,「好了,你们兄弟俩少耍嘴皮子,谁来跟哀家说说,桓儿的心上人是哪门哪户的千金还是郡主?」 宣帝促狭地瞟着赫连桓,道:「桓弟,这一回你要是再不招,可是对不住母后苦等你成家的这片心。」 赫连桓笑了笑,道:「其实孩儿今晚特地进宫陪膳,便是想跟母后提这事。」 「好,你倒是快点给哀家说说,那女子今年多大,是哪里人氏?」太后早盼着小儿子成家好多年,眼下一听有谱,当然心急。 「回母后的话,孩儿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千金郡主,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赫连桓据实以告。 太后的笑脸立刻冷了下来。「这太胡来了,你可是王爷,怎么能娶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 宣帝跟着道:「就连吴国第一美人的敦月公主,桓弟都看不上眼,看来此女应该相当特别。」 这种说体己话的时候,赫连桓与宣帝便不是君臣身分,他也没什么顾忌,一记冷眼就扔过去,要兄长少在母后面前瞎搅和。 宣帝笑了笑,眼神充满了促狭。 这小子性子向来狂放不羁,就连婚姻大事也不愿让他人作主,耽搁了这么多年,眼下总算是动了心思,就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眼高于顶又事事讲究的弟弟这么上心。 在太后面前,饶是赫连桓也必须放软姿态,好声好气的回道:「母后有所不知,此女聪慧能干,性格又坚毅勇敢,孩儿对她心意已定,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你这话会不会说得太重?哀家都还没见过此人,怎能下这样的决定。」太后挑起了细细的眉,口气不满。 「母后这是吃味了?」宣帝打趣着帮忙缓颊。 太后笑瞋了宣帝一眼。「哀家这是替桓儿着急操心,怎么会是吃味。」 赫连桓早猜到母后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只要有皇兄帮着他,相信母后最终还是会允了这门婚事。 只是怕万一皇兄不欣赏他的楠钰,那一切就麻烦了。 像是看透了赫连桓的心思,宣帝主动想出了法子,道:「这样吧,后天正好是皇后生辰的宫宴,桓弟就把你的心上人一同带进宫里,让朕与母后好好看一看。」 赫连桓笑道:「臣弟正有此意,多谢皇兄恩准。」 太后颇不是滋味的道:「好,哀家倒是要好好瞧一瞧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哀家的儿子这么死心塌地。」 当晚入夜,赫连桓回到王府后,连官服都还没换下便又直往康隆巷而去。已经正式摆上百宝行匾额的古玩店,灯火还未暗下,由于孙楠钰决定将她自己的店定为百宝行的第二间分店,因此正在着手整顿内部。 赫连桓一进店里就看见孙楠钰正在擦着一座玉麒麟,那眉睫低垂,专心一致的神情让他停下了脚步,就这么静静地凝睇了好一会儿。 「王爷?」孙楠钰抬起头时,才发现他站在店门口。 「本王刚从宫里回来,有个好消息与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孙楠钰面带微笑的走过来,先对他福了福身,才刚直起腰,一只手臂已经搂了过来,她羞涩地抿着唇,并未推拒。 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看上去有点疲惫的脸,柔声道:「只要是王爷说的话,楠钰都觉得是好消息。」 赫连桓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到胸口处贴紧。 「你这张小嘴真的是越来越甜了,打算成亲后天天灌本王迷汤,让本王再也离不开你是不是?」 「不错,楠钰正有此打算。」她笑盈盈地道。 赫连桓脸上带着笑意,不过眼神多了分沉重,孙楠钰早已看出但也不点破。 「后天是皇后的生辰,皇上在宫中摆宴,你随本王一同进宫祝贺。」 她面露惊讶,「楠钰只是一般百姓,怎能随意进宫为皇后祝贺?」 他勾笑,「你可不是一般百姓,而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日后与皇上太后就是一家人,当然可以。」 孙楠钰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赫连桓已经向皇帝与太后禀告了想娶她进门的事,看来这场宫宴可不是一般的宴席,而是一场试验。 「王爷是不是放心不下楠钰,还是担心楠钰到时候会害王爷丢脸?」 「你这么聪明又懂得进退,怎么可能让本王丢脸。」 「既然王爷对楠钰有信心就别再皱着眉头了,楠钰见了可是会不舍的。」 赫连桓看她一点也不害怕,小脸笑得甚甜,不由得问:「知道要进宫见皇上与我母后,难道你一点也不怕?」 「跟王爷说句老实话,楠钰很怕。」她嘴里说怕,但是笑容一点也看不出来。 第十七章 见状,赫连桓不禁皱起了眉。难道她是在说反话? 她又道:「但是转个念头一想,楠钰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赫连桓俊脸一凛,想起在雁沙国时的情形,抱住她的手臂反射性的加重力道。 「楠钰这条命是老天爷再给的,后来王爷又救了楠钰一次,对我来说,打从王爷在刀口下救了楠钰,王爷就成了我的天我的地,只要王爷希望楠钰做的,楠钰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听了这席话,饶是赫连桓这样的大男人也不禁深感动容。 他抱紧了怀里的软玉温香,目光甚为温柔的道:「你虽然这样说,可是本王不让你做的事你还是样样都做了,总是不将本王的话听进耳里。」 「王爷,楠钰这是在撒娇呢,你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她讨饶的娇嗔。 「撒娇?」他哼了一声,相当不以为然。「女人该怎么跟男人撒娇,你可还有得学了。」 「听起来王爷好像经常让女人撒娇?」孙楠钰的口气泛着酸味。 「你这是在吃味吗?」 「既然王爷问起,那楠钰可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了。」 赫连桓看她挑高了纤巧的眉头,话说得相当强势,也没生气,反而感兴趣地笑道:「本王倒是想听听,你的丑话都是哪些话。」 孙楠钰挣脱开他的怀抱,退了一步,两眼笔直的望着他,态度不卑不亢,「王爷出身尊贵,位高权重,想必有很多女子盼着能受王爷青睐,璟王府这么大,塞下十来个侍妾也不成问题。」 赫连桓听了大概明白她想说什么,也没打断她,只是噙着笑任她继续往下说。 「楠钰不过是平民出身,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更不是皇亲国戚,而且楠钰也同王爷说过,即便嫁入璟王府,楠钰也不会乖乖坐在内宅枯守。」 「这些,本王都很清楚。」 「但是有件事,恐怕王爷还不清楚。」 「什么事?」 她弯腰福身,脸儿也跟着低垂下去,铿锵有力的道:「楠钰不愿跟其它女子共事一夫,如果王爷对楠钰没法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就请王爷忘了楠钰吧。」赫连桓看着她发上的盘髻,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将她扶起。 孙楠钰却不领情,依然福身倔强地道:「楠钰说得够清楚,王爷可有听见?」 「本王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他边笑边叹气。「你分明就是在逼本王做出承诺。」 「楠钰不敢,只盼王爷给个清楚的答案。」她的态度依然很坚持。 「孙楠钰,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早已经说过本王想娶的女人一定是万中选一,既然是唯一最好的,本王又何必再去喜欢那些劣等的?」 见孙楠钰闻言,脸上终于笑逐颜开,赫连桓伸手拧了她的鼻尖一把,又道:「本王答应你,璟王府除了王妃不会再有其它的女人。」 「王爷真的对楠钰太好了。」孙楠钰心中一喜,放软了身子依偎进他怀里。 「这下你总算能放心了?」 「嗯。」她笑着点了下头。 「真想不到,原来你是个小醋桶。」他旋即低头吻住那两片觊觎多时的香唇。她呻吟了一声,两颊逐渐浮现红霞,再接着就出不了任何声音,只能顺从地让他索讨。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他万般深情的一吻。 一转眼便来到了皇后生辰这日,宫中的御膳房从天亮忙到天黑,灶上的锅没一刻是冷着,宫女太监在大殿里来来去去,少说也有百来回。 皇帝摆宴,不只是宫中所有嫔妃都得露脸,就连朝中文武百官也会出席,场面自然相当盛大。 为求慎重,加上不能丢赫连桓的颜面,孙楠钰一早就让紫嫣与璟王府派来的丫鬟帮忙打扮。 她换上了赫连桓特地让人送来的艾青色宫裙,衣料的剪裁与上头的绣花都相当别致且大气,颜色又清新,将她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雪白。 赫连桓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与往常不一样的美丽,当场站在那儿凝瞅了许久,目光火热得像是要将她吞了似的。 还是孙楠钰娇羞的轻推他一下,他才回神,牵着她的手一同坐进了马车。 不过,一路上两人在马车里,孙楠钰可没少受赫连桓的气,为了维持最好的仪容,她坐姿端正得很,不时拿出手镜照看自己头发可有凌乱。 那男人没多帮着一点也就罢了,还时不时伸手搂住她,要不就是这儿吻那儿亲的,让她一会儿得担心自己头发乱了,一会儿得查看身上的衣衫是否皱了。 折腾了一整路总算抵达皇宫,大内守卫查看马车后便让他们进去,进了宫门后得换掉马车改乘玉辇,就这样让太监们一路抬进宫宴的大殿。 这是孙楠钰第一次进皇宫,见到这么大的排场,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大殿里左手边是文武百官依照官阶高低,依序成列的坐着,每人前方都有张小桌,桌上已经摆了各式各样的御膳与美酒。 右手边则是依照嫔妃的品级,由高到低排排坐,每人的席位前同样摆满了佳肴美酒,一旁也都留有贴身宫女伺候。 王爷们的席位距离皇帝更近,就在龙座的左侧,按照与皇帝的交情深浅排序。想当然耳,一向最受宣帝疼爱的璟王赫连桓,位置自然是离皇帝最近的。 「别怕。」 听见赫连桓柔声安抚,孙楠钰愣了下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他握住了她的手牵在掌心里,在众目睽睽中走过了文武百官与嫔妃们的席位,来到龙座旁的席位。 孙楠钰脸上火辣辣的,即使沿路她都是低着头,依然能清楚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还能听见那些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她与赫连桓。 璟王想娶民女为妻的消息这几日火速传遍了朝堂与后宫,有好事者将孙楠钰得到皇帝批准能够进宫参加宫宴的消息散播出去,因此这事炒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争相抢看她的真面目。 幸好,这些人的注目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皇帝与太后双双进殿,所有人全转移注意力,伏首行礼。 由于赫连桓事前已经帮她恶补过宫中礼仪,因此孙楠钰行起礼来相当自然,一点也看不出错处,而且她举止从容,动作利落又优美,与那些受过宫廷训练的嫔妃比起来毫不逊色。 太后一眼看过去就锁定了孙楠钰,领着身后的宫女走到她那头。「你就是南钰?」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话。 孙楠钰心下一凛,头伏得更低了。「民女南钰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听不出是喜还是怒,倒是听得出刁难的意味相当浓重。 毕竟,太后膝下也就两个儿子,赫连桓又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对于么子的媳妇儿,她当然比谁都挑剔。 孙楠钰抬起头,也不敢直视太后的凤颜,目光依然低垂。 「嗯,还算是个美人。」太后打量了她一会儿,做出公正的评断。 「民女叩谢太后赏誉。」孙楠钰又跪了下去。 「倒也是个懂礼的。」太后笑了笑。「母后入席吧,大臣们都还在等着。」宣帝亲自过来请驾。 皇帝都开口了,太后也不能不给面子,只是当她要入席时,忽然又道:「哀家今日凤体微恙,想要一旁有人陪膳,璟王过来哀家这儿。」 赫连桓一点也不惊讶,他早知太后一定会趁这场宫宴想方设法的试验孙楠钰,只是不晓得太后会做到何种程度。 思及此,他有些担心的望向孙楠钰,没想到她竟然回他一笑,神情沉稳淡定,完全看不出半点害怕。 看来是他多心了,孙楠钰可是他见过最勇敢聪慧的女子,她不会让他失望的。赫连桓也勾起了笑,偷偷握住她的柔荑一把,然后起身坐进太后身旁的席位。 等皇帝与皇后也坐上主位,一旁的内务府大太监才拉高嗓门道:「宫宴开始。」 舞姬在大殿正中央旋转着,旁边的宫中乐班奏着优美而轻快的音乐,文武百官一边吃着御膳,一边欣赏着美景。 孙楠钰只身一人坐在本来该是赫连桓的席次上,旁边只有一个宫中拨下来的宫女伺候着她。 太后一直观察着她,原本以为没了赫连桓在身边撑腰她会不知所措,糗态百出,想不到她食不露齿,神情淡定自在,好像已经参与过无数次的宫宴般。 第十八章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确实很有胆识,就算是出身名门的千金恐怕也很难有她一半的气度。 思及此,太后对孙楠钰的排斥感稍稍淡了一些,慢慢多了一点好感。 「母后吃菜。」赫连桓帮着太后夹了一块翠玉卷。 「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太后睐了小儿子一眼。 「桓儿是母后一手调教起来的,母后出身高贵,看人看事看物的眼光都是最出挑的,桓儿自然也要跟母后看齐。」 「真是油嘴滑舌。」太后被哄得喜孜孜的。 「母后若是不嫌弃钰儿,愿意与她多亲近,一定会发觉钰儿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赫连桓见机不可失,抓紧时机多说好话。 太后笑瞋他一眼。「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让哀家替你赐婚。」 出身皇室的子弟想迎娶平民百姓,除非有皇帝或者太后赐婚,否则一般来说这些身分地位不够格的平民女子,顶多只能当偏房妾室。 而赫连桓从一开始就言明了他要明媒正娶,打算让那平民女子当璟王府的王妃,他出身帝王之家,身分非凡,他的正妻以后还会列入宗谱,因此事关重大,当然更需要皇帝及太后的支持。 「母后如果愿意替桓儿与钰儿主持大局,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赫连桓也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让太后明白他的心思。 就在此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禀报声,「报,晋国外使求见。」 闻此讯,朝中百官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连龙心大悦的宣帝也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凝重。 孙楠钰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底,不免也跟着防备起来。 晋国与大周国是相邻为友的关系,不过要论国力强盛,晋国远比不上大周国,因此晋国对大周国一向巴结,为了维持两国的友好交情经常让使节进贡珍品。 不过晋国前些日子皇帝驾崩,改由太子继位,年轻气盛的新皇帝似乎有意推翻眼前的和平,经常做出一些挑衅之举,宣帝碍于与晋国先皇的情谊才没出兵晋国。不一会,晋国外使穿着正式的官服,手中捧着一个锦箱进来跪见了宣帝。 「今天是大周皇后的生辰宫宴,不知晋国派你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面对外国使臣,宣帝脸上没有笑容,只有帝王的威严与气势。 「晋国外使叩见宣帝,宣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晋国的使节先行了礼,然后禀告,「晋皇知道今天是大周皇后生辰,特地命下使送来了贺礼。」 「喔?是什么样的贺礼?」宣帝脸上还是没有笑意,反而充满了提防。「这是晋皇的一番心意,还请大周皇后娘娘过目。」晋国使节单膝跪在地上,将捧在手上的锦盒拿高。 皇后看气氛不太对劲,笑笑的起身,在一群宫女的陪同下来到晋国使节面前,先让贴身宫女接过锦盒,然后再从宫女手里接过。 毕竟两国目前的局势紧绷,要是稍不注意搞不好就要打仗,而晋国又打着替大周皇后祝贺的名义过来,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当然不敢大意。 此时,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皇后打开了那个锦盒。 「哗!」大殿里忽然发出了此起彼落的惊叹声。 原来那锦盒里放的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虽然大殿里灯火通明,但那颗夜明珠依然光彩夺目,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皇后大喜,「这颗夜明珠好美。」 见状,晋国使节大献殷勤,「晋皇认为,唯有这颗夜明珠能够匹配得上大周皇后的美。」 皇后闻言,脸上的喜悦更浓,宣帝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意,底下的百官与嫔妃也陆续起身大表赞美与祝贺。 看着眼前这一幕,孙楠钰再也忍不住了,她也跟着站起身朝着皇后的方向福身,然后把心一横,提高了音量开「且慢!皇后娘娘,那颗夜明珠万万碰不得。」 这句煞风景的话当场让大殿里的欢腾气氛冷了下去,就连皇后原本要摸上夜明珠的手也当下一缩,似乎给吓住了。 所有人无不用震惊怪罪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连刚才一度对她改观的太后也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成为千夫所指,孙楠钰心下发慌,搁在腰边的双手微微发抖。 不过,当她看见赫连桓一脸镇定,脸上还噙着笑,眼神充满支持,当下她心底的慌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坚定。 皇后看向了宣帝,交由宣帝主持大局。 宣帝同太后一样,眉头是皱紧的,不悦地问:「这夜明珠是极为珍贵罕见的宝物,为什么碰不得?」 「启禀皇上,如果民女没看错的话,这颗夜明珠应该是晋国开国之初,晋元帝送给张贵妃的定情之物。」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露出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这个女子年纪轻轻竟然能说出夜明珠的来历。 宣帝沉吟一声,「你接着说。」 孙楠钰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准。」 她款款走向皇后又对皇后行了个礼,然后指着盒里的夜明珠道,「相传晋元帝专宠张贵妃已经到了荒淫无道的地步,后来自取灭亡,而张贵妃却带着这颗夜明珠连夜逃离晋国投奔吴国,最后成了吴王的宠姬。传言张贵妃不忠不义,背叛了晋元帝的宠爱,晋元帝死不瞑目化成厉鬼附在这颗夜明珠上,后来张贵妃死于非命,连带地身边的人也相继死去,后人就将这颗夜明珠视为不祥之物,凡是碰过这颗夜明珠的人都将死于非命。」 闻言,皇后花容失色,吓得将锦盒扔到地上,一旁的宫女赶紧上前搀扶。晋国使节也变了脸色。 「你、你胡说八道!这夜明珠是何等的珍贵,怎么可能像你说的是什么不祥之物,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孙楠钰目光坚定的看着晋国使节,一脸无惧。「民女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禁得起考验。」 皇后脸色都吓白了,立刻上前向宣帝一拜。「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替臣妾查个水落石出,莫让臣妾白白受此惊吓。」 宣帝道:「皇后放心,今晚的宫宴容不得有人拿晦气之物来扫兴,甚至是想诅咒我大周皇后,若有人存心捂乱,朕绝对不会轻饶。」 孙楠钰赶紧跪下,朝龙座方向伏下身子。「皇上明鉴。」 「来人,将鉴师找来。」宣帝命令下去。 不多时,宫中几名最有威信的御用鉴师全被找进了大殿,轮番鉴定起这颗夜明珠。 一时之间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全提着一颗心等着那些鉴师说出定论。 看着眼前这局面,太后心里也直打鼓,忍不住转过头对着小儿子忧心地叹了口气道:「桓儿,你这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儿可千万不要是急着出风头,反而让自己丢了脑袋。」 赫连桓一点也不紧张,脸上还看得见笑意,太后见了不禁感到不解。 太后又问:「你就这么信得过她?」 赫连桓看向跪在大殿正中央的孙楠钰,极有把握的笑道:「母后,一会儿您就会明白,为什么桓儿非她不可。」 一刻钟后,那群鉴师总算有了定论,他们推派出最年长的鉴师为代表,上前禀报宣帝。 「皇上,依微臣之见那夜明珠的光泽与磨度还有特征,确实与史书里记载的相吻合,经过了一番鉴定,这颗夜明珠的的确确就是晋元帝赠给张贵妃的定情之物。」 老鉴师这席话一出,大殿里的众人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连宣帝也震惊得片刻说不出话,良久才开口又问:「那你倒是说说,这颗夜明珠可真的是不祥之物?」 「启禀皇上,这颗夜明珠在后世流传中的确是被视为不祥之物,因此虽然价值连城但也乏人问津,过去听说是随同张贵妃一起下葬,后来被盗墓贼挖走,陆续经过了许多人之手,再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身为古物鉴师,不仅要认识各种珍奇宝物还要懂得各国各朝的历史,更要四处搜罗市井之间的小道消息,因此能够当上鉴师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宣帝听完之后,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来人,立刻将夜明珠拿出去扔了!」 晋国使节脸色一变,当场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宣帝请息怒……」 「你回去告诉晋皇,今日竟然敢送这种晦气的贺礼诅咒我大周国的皇后,他日大周国一定会回报!」 「宣帝……」 「来人,送晋国使节出去,永远不准此人再踏进大周国国土一步!」 第十九章 混乱过后,皇后赶紧上前叩谢宣帝顺便安抚龙心,好片刻大殿的肃杀气氛才缓和下来。 宣帝怒气稍平息之后,看见还跪在殿下的孙楠钰,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一个女鉴师,居然懂得这么多,朕刚才错怪你了。」 「民女不敢居功,只希望皇上与皇后龙凤双安,别沾染上那不祥之物的晦气。」孙楠钰的态度谦虚有礼,当场赢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好,好!」宣帝一连赞赏着,就连身旁的皇后也对她投以青睐的笑容。 太后也满意的笑了,频频的点头,看待孙楠钰的目光少了挑剔,多了几分亲昵与惊艳。 赫连桓看着太后,笑问:「母后这下可还会觉得钰儿是个普通的女子?」 太后看看他又看看底下的孙楠钰,脸上直笑。「嗯,此女确实不同凡响,只可惜出身低微,否则与你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母后曾说过,世上的奇女子多的是出身低微或者时运不,济,浪费了这些奇女子,既然这样,眼前这一个只要母后愿意下个旨就不会可惜了她。」 太后边笑边摇头。「你这孩子真是的……居然拿哀家说过的话来堵哀家。」 「桓儿不敢。」赫连桓替太后倒了杯酒,然后举杯一敬。 「一会儿宫宴结束,你把人带来凤鸾宫让哀家好好瞅一瞅。」 赫连桓目光一亮,心中大喜,赶紧向太后行了个正礼。 「桓儿谢母后恩典。」 宫宴过后一个月,璟王府喜事临门。 由于在宫宴上立下了大功,孙楠钰受了许多封赏,宫宴结束后还去了太后的凤鸾宫,听说是以媳妇儿的身分向太后请安。 过后几日,刚刚晋升为百宝行当家的她因为立下大功又颇受太后青睐,因此让太后交情最亲厚的表妹,也就是嫁入侯府的长乐郡主正式收为义女,还封了个郡主的头衔。 再过后几日,皇帝在偏殿召见了璟王与这个新郡主,然后当场赐婚。 一个月的今晚,孙楠钰顶着郡主的头衔正式嫁入了璟王府。 前一天两人进宫拜见太后,收下了太后与皇帝赏封的贺礼,今晚璟王府热闹得紧,许多高官争相巴结,贺礼堆满了王府。 闹洞房的时候,赫连桓的堂表兄弟们可是卖力得很,连番出了些难题,目的就是为了耽搁春宵。 「堂兄,你可是给我们大伙儿说说,你究竟是看上堂嫂哪一点?」 喜房里聚满了一伙人,新娘子坐在喜床上,掩着红头盖的脸儿低低的,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也瞧不出现在的表情是喜还是羞。 穿着大红色喜服的赫连桓英俊非凡,笑容更是如沐春风,即便被闹了整晚也没动气,反而让下人弄来了一大壶酒,伺候这些不肯离去的兄弟们。 「本王就喜欢她的聪慧,喜欢她的才华,喜欢得紧。」赫连桓大方宣示。 闻言,一群人哄堂大笑,「堂兄,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赫连桓不以为意的举杯一笑。「喜欢便是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有什么好扭捏的,今晚是本王的大喜之口,本王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王有多喜爱刚过门的新娘子。」 「堂嫂,你可辛苦了,日后跟了堂兄还得跟着学怎么赚银子,我们兄弟俩都管堂兄叫吃银子的饕餮,你就是饕餮的新娘,可要当心了。」一群人发现闹赫连桓也没用,干脆转风向闹起了新娘子。 碍于礼俗,新娘子只是坐而不语,默默接受这些闹洞房的取笑与玩闹,要不然凭孙楠钰的伶牙俐齿,恐怕早就将这群王爷们赶跑了。 幸好闹了一个晚上,那些人酒也喝饱了,就没再继续闹下去,到了下半夜总算一个个打道回府。 送走了那些存心捂乱的兄弟们,赫连桓遣退了下人坐到炕边,掀起了孙楠钰脸上的红盖头。 孙楠铉抬起娇艳欲滴的脸,一脸总算能松口气的无奈。「真是快憋死人了,一整晚枯坐在这儿也不能搭句话。」 赫连桓闻言大笑。 「刚才他们一直闹你时,我就在猜你一定正想着要怎么堵那些人的嘴,只可惜你只能想不能说。」 「果然知楠钰者,唯王爷也。」她笑盈盈地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敷衍本王?」那张俊脸没因她妩媚的笑展颜,反而更加铁青,怒气鼎沸。 她只好装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玉手拢住他宽阔的肩膀。「钰儿怎么会敷衍王爷。」 「你怎么可以不跟本王商量一声,就私自与那只禽兽立下比试的约定?」 赫连桓真的气坏了,稍早他在宫中陪着太后下棋,卓翔领着王府令牌入宫,向他禀告孙楠钰与柯泓谦找来了地方上的公亲作证,两人立下誓书说定了一个月后各拿出一项无价之宝,输的人便得按照誓书所立的条件赔偿。 柯泓谦那方是得交出百宝行,这条件一看就知道是孙楠钰开出的,赫连桓听着下属禀报,并不意外。 然而接下来听见的消息却令他怒火狂烧,当下连棋也不下了,匆匆告别了太后便出了宫,连璟王府都没回就命令车夫朝康隆巷过来。 赫连桓虽然心中愤怒至极,但修养还是甚好,只是语气稍嫌凶狠地质问她,「你想报仇,想抢回家业,本王并不反对也不会拦着你,相反地,本王一定会帮你。但是,你怎能答应柯泓谦那样荒唐的条件?」 最令他暴怒的是柯泓谦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胆敢觊觎他的女人!「不瞒王爷,其实听见柯泓谦开出那样的条件,我也是很讶异的,我还以为他只想置我于死地,想不到他竟然连这种心思也有。」 赫连桓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过去的孙楠钰是柯泓谦的妻子,因光芒掩盖过他,他才会心生怨恨,而眼前的南钰只是个没有家底的平凡女子,那股出众的气质又如此吸引人,也难怪柯泓谦会想要纳她当侍妾。 虽然不意外,但赫连桓心底还是翻倒了一缸的醋。 「难道王爷觉得我会输给柯泓谦?」孙楠钰不明白他为何这么i贲怒。 「本王对你的信任有几分,你比本王清楚,但是那禽兽的花招甚多,若是这一个月里又想出什么阴险招数,事情会起什么变化可就很难说。」 「我不怕,不是有王爷在我身旁吗?」她笑盈盈,一张小嘴比抹了蜜还甜。 赫连桓对她当真是又爱又恼,忍不住伸手轻捏她下巴。 「本王气的是你不顾后果,也没事先跟本王商量。」他皱紧剑眉,语气忽然一转,「楠钰,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他不确定的语气令她愣了下,这才明白自己这个决定对赫连桓有多么伤。他是气她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就私自与柯泓谦立下这样的誓书,彷佛没把他当一回事。 她柔着声叹道:「王爷这样问,当真好伤我的心。」 他恼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事情真有什么万一,你若是输了比试,就要成为那禽兽的铮妾。」 「若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答应那样的条件。」 「你再能干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一个男人若是真有心要占有一个女人,再肮脏的事也干得出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爷是觉得我这事决定得鲁莽?」她难过地问。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也打算让本王不好受。」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放她离开王府,应该将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看着,这个女人当真没一刻让他省心。 孙楠钰见他为了此事大发醋劲,虽然心下高兴,但是也想趁这个机会探一探他的真心有几分。 她眨眨眼,装得一脸无辜,又十分认真的问:「王爷这么介意这事,是担心楠钰重蹈覆辙,又与那个柯泓谦牵扯不清?」 这不是废话吗!赫连桓气得眯起眼不讲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假使楠钰真的不慎输了比试,又得回到柯泓谦身边当他的侍妾,这大概也是楠钰的命吧,毕竟前世的我也是嫁给了这只禽兽。」 她说的是什么鬼话?!赫连桓怒目瞪视,「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孙楠钰,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牵扯在一起?」 孙楠钰忽然一脸落寞,垂下了皓白的颈子,道:「原来的孙楠钰死得凄凉,注定没能嫁个良人,而我这一世也只能抱着仇恨而活,只是侥幸得了王爷一时的疼爱,等到王爷对楠钰的疼爱尽了,楠钰还不是得一人孤苦无依的活着?」 第二十章 赫连桓终于明白她一席话弯弯绕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探他的心意。 这个女人太聪明也太狡猾了,但也因为她这样的特别,他才会喜欢上这个女人,甚至连让她走出自己的视线都舍不得。 孙楠钰见他好片刻都不说话,心下不由得发慌。虽然他的举动在在说明他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但是世间多是薄情郎,更何况他是出身尊贵的王爷,要怎样的天香绝色没有? 区区一个女鉴师,又能得他欢心到几时? 兴许是经历过被枕边人背叛的祸事,孙楠钰对男女之情其实已经看淡了,原本重生之后她应该会一辈子不嫁,只求能够报仇雪恨、守住孙家的产业就好。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与赫连桓有了感情,在受他宠爱的同时,她心里深处难免仍有些阴影,怀疑世上可真的还有天长地老的爱情? 就在她满怀不安的当头,赫连桓忽然笑了。 「你知道这几日皇上为什么要特别召本王进宫吗?」 「楠钰以为是因为太后凤体微恙,王爷与皇上同是太后所出,为了一表孝心才会特别进宫陪伴在太后身旁。」孙楠钰不懂他怎会突然岔开话题,但是直觉这事应该与她有关。 「我母后凤体微恙是事实,不过皇上召本王进宫主要是为了指婚一事。」 孙楠钰乍闻此言,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傻了。 指婚?! 也对,赫连桓早已经过了娶妻的年纪,璟王府至今还没有主母坐镇,的确是该着急了。 听说过去朝中高官重臣纷纷盼着皇帝能将家中闺女指给赫连桓,不仅是想藉由这桩亲事成为皇亲国戚,更重要的是他俊美有才乂是皇帝最器重的同胞兄弟,平日为皇帝打理户部与国库,掌握了大周国陆上的各项官赋收入,多少富商巨贾都听令于他,国库亏空时还得靠他运筹帷幄,稳固国本呢。 男人一要有权,二要有钱,而放眼大周国,除了龙椅上的皇帝,就属赫连桓最是有权乂有钱,大家都恨不得将未出嫁的千金往璟王府里塞。 只是赫连桓眼高于顶,连他国公主主动提议和亲,他也不放在眼里,当下就拒绝了,由此可见他的性子有多么狂散。 赫连桓边观察着她的神情边说道:「吴国的敦月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吧。」 孙楠钰愣住。 敦月公主?她当然听过,那可是容貌一等一的大美人,听说吴国的男子为了博敦月公主一笑,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敦月公主透过吴国君王向皇上表明了和亲之意,皇上认为敦月公主与本王相当匹配,因此有意要本王应下这门亲事。_孙楠钰心中开始发酸,酸得整个胸口都揪成一团。甭说是还没死的孙楠钰,那样的家世也配他不上,更何况是丫鬟出身的南钰,再傻的人也知道要选谁。 赫连桓瞧兄她脸色发黯,反而牵起了嘴角,勾笑道:「可本王拒绝了。」 孙楠钰惊诧的瞪大杏眸。「王爷,你……」 赫连桓的手指点上她的唇,直截了当的道:「本王不要什么绝世美人,更不要什么高贵的公主,本王要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孙楠钰。」 孙楠钰傻了,心底的酸意打住,换成了甜甜的狂喜。 他直视着她双眼,又道:「孙楠钰,你听好了,我赫连桓打算娶你为妻,璟王府的主母除了你,别无他人,你要是再想试探我的心意那就是轻瞧我。」 孙楠钰见他双目炯炯,神情铁一般的坚定,绝不容许她对他的感情有半点质疑,她当场升起了愧疚之意,同时也生起了浓浓的感动。 「楠钰知错了,王爷别生气。」她说着,许是太感动了,眼眶就这么红了。 「我没生气。」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像她这样勇敢的女子,眼泪也是说掉就掉,赫连桓一看见她眼角挂了泪珠,心一揪,(申手就将她搂进怀里。 孙楠钰内心又惊又喜,惊的是身分显赫如赫连桓,竟然会想娶她当王妃,喜的是自己居然能得到这样了不起的男人的喜爱。 一想到他为了她,连敦月公主那样的美人都断然拒绝,她对这个男人的爱也满溢了起来。 孙楠钰忽然抬起泪涟涟的脸,毫无预警的主动亲了赫连桓一口。 这一吻可说是倾尽了柔情,赫连桓身躯一紧,当下就有了回应,搂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并加深这一吻。 「楠钰向王爷许诺,这一世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魂。」 听见她做出了承诺,赫连桓心下大喜,勾起那张娇羞的美丽脸蛋,越发吻得热情。 似火一样的吻留恋的吻遍了她的容颜,她羞怯迎合的反应更加催动了他的占有欲。 赫连桓将她抱在怀里,另一手扫开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墨水倒了一地也不理,两具缠绵得越来越火热的身躯就这么坐上了檀木书案。 他吻得欲罢不能,沿着那一截嫩得像初雪似的颈子一路吻进了领口,孙楠钰早领教过他的孟浪,但没想过他还能这么热情,当下羞得浑身都泛成可口的粉红色。 「王爷……」她被吻得喘不过气,双手推了推他紧紧贴靠的胸膛。 「喊我的名字。」他亲着她的鼻尖,一双炯目直盯得她浑身发热。「桓。」她目光似水,波光潋滟,被吻肿的红唇更添妩媚风情,根本是诱人摧花。 赫连桓眼神逐渐加深,咬上了她的唇,大手抚上窈窕有致的身段,虽然隔了一层衣料,但是那孟浪的摸法真教她羞涩极了,当场满脸烧红。 书房安静无声,只听得见两人鼓动的心跳声,他的鼻尖磨着她的,一手已经扯松了她的腰带滑进衣襟里为所欲为。 「王爷,别……」她按住了摸上胸口的大掌,皓齿咬着下唇,杏眼娇羞地瞅着他。 摸上了那片比玉更光滑的肌肤,赫连桓当真是爱不释手,要不是他自制力还在,怕是已经撕开了那件遮掩诱人春景的衣裳。 他稳住凌乱的气息,压下蠢动的欲念,将俊脸埋进她的颈肩闻着她身上的荷花露香气。 那荷花露是宫中嫔妃爱用的御品,知道她喜欢荷花香后,他特地从宫中内务局取来送她只为讨她欢心。 孙楠钰知他是为了她才忍住,也明白男人在这当头压下冲动需要多大的自制力与理智,心中不禁又喜又怜。 她抬起玉手抚上他的后脑,羞答答地道:「谢谢王爷这么疼爱楠钰。」 「你是本王的正妻,这种事本王不会胡来,我俩的初夜一定得在璟王府,在本王的炕上。」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又抵不住诱惑硬是再亲了她两口,才动手帮她整理被扯乱的衣裳。 孙楠钰垂下眼,脸上尽是羞笑。这个男人真的待她甚好,连这种事也这么替她设想。 「你想找的丫鬟,派出去的人已经找着了,人在沛县。」为了压下欲念,赫连桓改说起正经事。 孙楠钰闻言大喜。「王爷找着青岚了!」 看她笑得那样动人,赫连桓也勾起笑,为了讨这女人一笑,别说是一掷千金,就算是一掷万金他也干得出来。 「还有,清云寺那边本王已经派人过去照看,王氏的安危你就不必操心了。」 王氏便是孙楠钰的生母,自从女儿死后就长住清云寺念佛,知道孙楠钰一定会挂心,赫连桓连这点也妥善安排了。 这男人的体贴入微令孙楠钰感动不已。「王爷真的对楠钰太好了,楠钰日后一定会好好回报。」 赫连桓笑了笑,拇指按住她红肿的下唇,亲昵的道:「你对本王最好的回报就是日后不能再擅作主张,凡事都要多替本王着想,别只想着你自己。」 孙楠钰红着眼眶,不断的点着头。「嗯!楠钰明白。」 真的明白吗?赫连桓实在怀疑,不是他信不过她,而是这个女人太勇敢,有时像是坚强得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他担心这么好胜的她终有一日会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陷入困境。 十日后,赫连桓一语成谶,他的担忧终究还是发生了。 滚滚黄沙中,一批车队浩浩荡荡的经过,孙楠钰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捏着干酪大饼,虽然毫无食欲还是强迫自己咽下。 这里是雁沙国,需要花费好几天的路程才能抵达大周国。 十天前,孙楠钰从一批专营古董买卖的商队那里得知,有上千年历史的女娲石出现在雁沙国。 第二十一章 虽然称为石,但女娲石是一种神奇的灵玉,不仅有特殊疗效能够治愈寒毒还能让人保体回春,许多偏好养生之道的行家穷其一辈子都在寻找这种神妙的灵玉。 但是女娲石是非常稀罕的,就连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孙楠钰也只听说过,不曾亲眼看过。 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当机立断留下一封书信告知自己的去向,然后趁夜一个人与谈定的商队会合,就这样只身随着商队一同前来雁沙国。 跟富庶强盛的大周国比起来,雁沙国是个依附各国生存的小国,四面环山,交通相当不便,但是矿产丰富,靠着与他国贸易各种矿产玉石维持国本。 孙楠钰换上了跟商队借来的男装,长发全盘束成髻,数日来跟着商队一起奔波,她的脸色不太好看,食欲与睡眠都极不好,但是为了女娲石,她还是硬撑了下来。 要论世上的无价之宝,女娲石绝对是其中之一,只要她拿到了女娲石,不管柯泓谦拿出什么珍奇的古物宝贝,她绝对是最后的赢家。 蓦地,马车慢了下来,孙楠钰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酪饼,还没吞下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她心中一凛,赶紧掀开窗口的帘子往外看。 「骆大哥,骆大哥?」 骆武是这批商队的头子,他的为人正直爽快又好说话,孙楠钰跟他做过几次生意,观察过此人的品性,觉得他信得过,这次才会决定冒这么大的险。 飞沙走石中,骆武骑在马背上指挥着乱成一团的商队,好一会儿才听见她的呼喊,立刻驾马靠过来。 「南当家。」骆武是行走江湖的人,习惯这么称呼孙楠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停下来?」孙楠钰左右张望,打量起附近的地势与情势。 骆武脸色凝重的道:「雁沙国近年来国库虚空,雁沙皇帝加重了赋税,百姓民不聊生,近来出现一群劫匪,多是要钱不要命的,下手相当凶狠。」 孙楠钰一惊,「居然有这种事?!」 骆武也不瞒她,道:「刚才走前头探路的小鲁说看见了奇怪的马队,我怕是劫匪,所以先让大家在这里停一停。」 突然遇上这种事,饶是向来冷静的孙楠钰也不由得心下发慌。 毕竟这里是异地,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只能依靠骆武与商队的保护,没有其它人可以求助。 正当孙楠钰想多问两句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头子,是劫匪啊!」 骆武脸色大变,也不管孙楠钰了,驾着马就往前冲去。 孙楠钰心下发凉,立刻缩进马车里收拾已经精简到最少的行囊,然后在脑中设想各种可能性。 如果真碰上一票打算杀人越货的劫匪,商队恐怕是靠不住了,再说她与骆武只是有生意上的往来,骆武只会护他的商队周全,肯定是将她这个外人摆在最后一位,这不是自私,而是人情道义本来就是如此。 毕竟商队就像一大家子,有谁会先护外人而弃家人不顾?因此接下来恐怕她得靠自己找出活路…… 唰的一声,一支长箭忽然从孙楠钰眼前划过,射在她身后的车壁上,她瞪大了眼,脑子一片空白。 劫匪当真来了! 孙楠钰再也顾不上其它,抱紧了行囊与水袋就往外冲,没想到一下马车就让一群脸上蒙着黄巾的贼匪围住。 「商队里有女人!」贼匪大喊,像是很兴奋似的。 孙楠钰脸色刷白,心跳差点停止,她抱紧行囊想趁乱找空隙逃走,但是那些劫匪立刻跳下马,仗着人多势众一下子就将她困回马车边。 「虽然穿着男装,不过瞧她细皮嫩肉的,模样又标致,一看便是个不错的货儿,抓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见劫匪猥亵的话,孙楠钰反胃的想吐,吓得全身都僵了,她一转过脸,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手朝她抓过来。 「不要!」她害怕的闭起眼大叫出声。 下一刻,劫匪忽然痛得尖叫起来。 孙楠钰睁开眼,看见那只手竟然被一支长箭射穿了,登时血流如注。 第一次瞧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她干呕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 此时,劫匪与商队交战的混乱现场忽然又混进了一群身穿青衣,武艺高强且整齐划一的马队。 孙楠钰才刚回过神,就看见前方有道特别醒目的修长人影,他骑在一匹红毛大马上,一身玄黑色的骑装,所到之处都是鲜血喷飞。 赫连桓就像是战神一般,一脸肃杀的赶来她身边,她瞪大了眼,一颗心都拧紧了,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他冷着脸,眼神又气又怜,也没下马,只是稍微弯下腰伸长了手臂,一使劲就将她拽上马背侧坐在他身前。 一看到他铁青的俊脸,孙楠钰才终于回过神伸出双手抱住他,将刚才面临死亡的恐惧全发泄了出来。 「王爷,楠钰好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法觅到王爷了……呜……」 老天爷啊,这个男人居然为了她千里迢迢来到这儿,还在最危急的一刻救了她,她这辈子欠这个男人的还也还不清了! 孙楠钰饱受惊吓之余,内心感动不已,雁沙国距离大周国这么遥远,估计他是连夜赶过来一刻也没耽搁,才能这么快就追上骆武的商队。 思及此,她哭得更凶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赫连桓对她的有情有义。 赫连桓原本满载着怒气而来,一听见她这么惦着自己,而且向来坚强的她又哭成一个泪人儿,当场鼎沸的怒火又化成了心「你这个傻子!满脑子只想着臝,连命都不要了,是不?」 他搂紧了她,一边驾驭着身下的马,在数十个护卫的掩护下离开了混乱的厮杀现场。 孙楠钰过去也曾随商队出去,不过过程都是平顺无恙,这还是她第一碰见这么危险的情势,因此她是真的吓坏了。 「对不住,王爷,楠钰这次真的错了,你别生楠钰的气好不?」她哭了一会儿就找回了冷静,不过还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担心受怕模样。 赫连桓真的气恨到不行,刚才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她就要被那些该大卸八块的劫匪玷污了。 他想狠狠痛骂她,但是一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眶,满脸的害怕,最终还是心疼的抱住她,温柔安抚她。 「我的好楠钰,我不气你了,你就别再哭了。」他将她抱了满怀,发现她身子还在发抖,想来刚才受到的惊吓不小。 思及此,他心头火又起,抛了一个眼神给一旁的卓翔,卓翔立刻意会过来。 璟王爷平日主动不与人起冲突,但他可不是病猫,而是一动怒就要见血的虎豹,他这眼神示意,摆明了是要让那些劫匪死无葬身之地。 卓翔明白主子的心思,立刻带人返头准备一举歼灭那群劫匪。 赫连桓则是一路安抚着孙楠钰,返回了邻近小镇上的客栈,到了地方,他亲自抱她入屋,也不管旁人怎么看。 进了最好的厢房,赫连桓将她安顿在炕上,孙楠钰脸上还挂着泪,不过情绪已经镇定多了。 「王爷……」她内疚地瞅着他。 「什么都不必说了,女娲石是吧?本王已经命人去找了,至于你就给本王乖乖的待在这儿,哪里都别想去!」 说罢,他已经凶狠的堵上她想求饶的嘴,再也不让她开口了。 这一回他是真的气疯了,偏偏又不能拿犯错的她怎么样,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教训她。 孙楠钰的唇被吻肿了,因为害怕而发凉的身子也在他的抚摸下逐渐火热起来,要不是清楚这个男人的坚持与自制,她还真怕他会在这里要了她。 「王爷,楠钰真的再也不敢了……」就怕又挑起他的怒火,她只能娇声求饶。 「你这女人的保证都不管用,本王今儿个就要好好教训你!」 这一次,孙楠钰被整治得全身似火烧,脸啊唇啊,甚至是白玉似的身子都被吻透了,娇羞得直想找洞钻,赫连桓的怒气才得以稍解。 经过这一回的惨痛教训,日后孙楠钰再也不敢瞒着他冲动行事了。 数日后,赫连桓派出去的精锐人马在雁沙国的某一处荒矿中挖出了唯独一颗的女娲石,孙楠钰欢喜得不得了,连日被软禁在客栈的满肚子怨言当场化成了无数个香吻。 第二十二章 孙楠钰拿着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娲石,刚受了佳人好几个香吻的赫连桓立刻被晾在一旁,俊脸颇不是滋味的绷着。 「女娲石也给你找着了,你这下总算能放心跟本王回去了吧。」 过去几天赫连桓一直想带孙楠钰回大周国,毕竟他这一走,户部那边有许多公事都给耽搁下来,加上那时得知孙楠钰独自跟商队走了,他大怒之下,急着上雁沙国找人,就连皇上那头都是先斩后奏只遣了心腹进宫面圣禀告,皇上得知此事时他人早已经在雁沙国。 但是孙楠钰脾气也是个倔的,没见到女娲石,怎么也不肯跟他走,甚至还要他自个儿先回去,这次差一点就失去她,他怎么可能还放她一个人在这儿,当然是陪着她一起在这儿干等。 所幸璟王府平日也没白养这些人马,按照孙楠钰当初从商队那儿接获的消息,总算顺利在荒废的矿山中挖出了女娲石,否则她恐怕还要继续待下去。 孙楠钰看见赫连桓一脸的不悦,赶忙放下手里的女娲石,身子软绵绵地靠过去,娇甜着嗓子道:「王爷还在生我的气?」 赫连桓软玉温香在抱,心情稍霁。「本王要是生气,早就将你绑上马车强行带回去了。」 「这回能够成功找着女娲石全靠王爷帮忙,楠钰日后一定做牛做马好好回报。」 赫连桓勾笑,轻捏她水嫩滑溜的下巴。「本王不要你做牛也不要做马,本王要你当璟王府的王妃。」 孙楠钰面泛娇羞,口气充满感激的道:「楠钰这条命是王爷救的,日后王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敢再忤逆王爷。」 赫连桓睨她一眼。「你要是有这么听话,本王此时还会在这儿吗?」如今不管她再如何承诺,他都不会信了。 她愧疚的低下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做足了反省的姿态。 赫连桓见她这几日确实听话许多,为了消他的气,经常主动靠过来温言软语,他心中的气恼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只是喜欢拿这事来压她,否则这女人真没半刻让他省心的。 连着几天夜里他只能搂着她入睡,又碰不得,当真是夜夜煎熬,过着天人交战的日子,要是不早一点将她娶进门,放在璟王府里就近照看,他这个大周国最年轻有为的亲王怕是要英年早逝了。 赫连桓手臂一使劲,将怀里的佳人搂得更紧,道,「等我们回去,你拿女娲石赢得比试夺回百宝行,咱们立刻就成亲。」 孙楠钰羞笑着轻点头。「楠钰都听王爷的。」 一行人带着女娲石返回大周国之后,又过了几日,正是孙楠钰与柯泓谦约定比试之日。 那天一早由城里的地方望族充当公亲,又请来了京城里所有鉴师,为了慎重起凶,赫连桓还特地将宫中的御用鉴师请来,由这些人来一起断定输赢。 柯泓谦不知道孙楠钰冒着生命危险取得了女娲石,还沾沾自喜的叫下人搬出一株百年才能结成的七彩珊瑚。 七彩珊瑚的确是相当少见的宝物,当场让众人目瞪口呆,不过当孙楠钰笑盈盈的打开锦盒,取出光彩夺目的女娲石时,现场登时鸦雀无声。 「真的是女娲石!」年近七旬的老鉴师见多识广,第一眼就认定那是真的女蜗石,当场发出了惊叹声。 「女蜗石?!这世上竟然真有女娲石!」没觅过这样无价之宝的人也跟着喳呼。 「老夫年轻时只见过一次女娲石,而且只有鸪蛋大小,这颗女娲石大如拳头,真是数百年难得一觅,今日托柯当家的福,老夫人开眼界了。」 就连长居宫中,为皇室鉴定过数不清宝物的御用老鉴师也眼睛为之一亮,不停的啧啧称奇。 柯泓谦当下脸色又青又白,腿都软了,还是身旁两个管事帮忙扶着才没跌倒。他不敢相信,这株百年七彩珊瑚可是百宝行的镇店之宝啊,居然就这么输了?!其实孙楠钰早猜出柯泓谦会搬出这株七彩珊瑚,这株珊瑚可是她前世亲自鉴定的,也是她执意留在店里,不管谁来出价都不肯卖。 柯泓谦对于古玩完全是门外汉,什么也不懂,只是靠着她前世留下来的名气以及店里仅剩的宝物招摇撞骗,他唯一拿得出的无价之宝也只有这株七彩珊瑚树。但是,七彩珊瑚树再怎么宝贵终究还是比不上女娲石。 这一仗柯泓谦是彻底的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于是,在地方公亲的见证下,柯泓谦身边的管事青着一张老脸,抖着双手交出了百宝行的地契房契与钥匙。 孙楠钰一脸镇定的接了过来,其实心底已经激动得想哭。 她成功了!她靠自己的能力,不仅让柯泓谦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从此抬不起头,更夺回了被柯泓谦抢走的家业。 「柯泓谦,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一声女子的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孙楠钰握紧了手里的房地契,跟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穿橘红色蝴蝶绣衣裳的女人当众甩了柯泓谦一巴掌,眼神立刻一冷,想起前世的种种。 那女人正是孙家的嫡女,也就是她的嫡姊孙怡秀。 柯泓谦当众被甩了一巴掌,面子扫了一地,立即暴跳如雷的跟孙恰秀吵了起来,场面闹腾腾的引来众人围观。 「小姐,听说那孙家的嫡小姐明明不是出身名门却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个性骄纵又脾气大,都过了适婚年龄还找不到婆家,后来居然跟妹夫有暧昧呢。」 紫嫣不知道孙楠钰对这些事早已了如指掌,看她一直望着那头,以为她是好奇两人的关系,于是碎嘴的禀报。 孙楠钰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然后转开眼云淡风轻的道:「别提那些晦气的人了,回去吧。」 紫嫣愣了一下,才赶紧跟上。真奇怪,小姐赢了比试难道不高兴吗?「小姐,我们这是回哪儿?」紫嫣不解。 「璟王府。」 孙楠钰微微一笑,只想快点见到赫连桓,能够成功夺回百宝行让柯泓谦一败涂地,全是那男人在背后支持她,她想快点将这份喜悦与他分享。 「小姐这是急着向王爷报喜呢。」紫嫣看主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禁大着胆子取笑道。 结果主仆俩才刚走出店铺,迎面就看见璟王府的马车停下,帘子一掀,一道颀长的飒爽身影走出来,正是噙着一脸笑的赫连孙楠钰上前福了福身。「楠钰觅过王爷。」 赫连桓一双眼睐向她,笑问:「赢了?」 那张清丽的小脸笑盈盈地抬了起来,扬高细眉的望着他。「楠钰怎么可能会辜负王爷的苦心。」 赫连桓真是爱煞了她这副慧黠调皮的模样,要不是太多人在场,他真想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亲上一口。 逼自己收敛起心猿意马的遐思,赫连桓朝乱烘烘的那方看了一眼,勾起冷笑。 「看来柯泓谦这个跟头是栽大了。」 「我的心愿已了,一路走来多谢王爷的相助。」她感慨万千的再度福了福身。赫连桓走到她身前扶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躯靠近,在她的脸颊边亲昵的耳语,「你欠本王太多,新婚之夜定会让你一次偿还。」 孙楠钰闻言,全身的肌肤都臊红了。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在她耳边提这事,这个赫连桓真是太放肆了! 她既娇羞又气恼的瞋了他一眼,赫连桓却睨着她直笑,一副吃定她的模样。 「你答应过本王,了结此事后就嫁进王府,可不能反侮。」 「楠钰从不食言,倒是王爷要开始担心了。」 「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楠钰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贤妻良母,也不是整天待在内宅里绣花的那种女子,即便嫁给王爷之后还是会亲自打理古玩店的生意,经常在外边抛头露面,这样的妻子,王爷能接受吗?」 赫连桓眯起眼,她这是在试验他吗?未免太小看他赫连桓。 看见一旁的闲杂人等因她「忤逆」的话,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赫连桓也不打算避嫌,大大方方的道:「本王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只会整日闲坐在内宅的妻子,本王要的是能够独撑大局,有足够的聪明胆识,甚至是敢挑战本王权威的女子。」 他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无非是要给她一个保证,一个赖也赖不掉的承诺。 孙楠钰是何等的聪明,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当下喜笑颜开。 第二十三章 她将双手搁在腰边,柔柔又一福身,巧笑倩兮的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恭喜王爷,楠钰应该是王爷想娶的人。」 「甚好。」赫连桓勾着笑,一脸睥睨地望着她。「南当家,本王在此宣告,本王非卿不娶,你就好生等着。」 孙楠钰一双眼笑成弯月状,脸颊带两抹红晕的点着头。「楠钰等着王爷。」 赫连桓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个聪明又事事有独到觅解的女人,婚后恐怕也不会让他太省心。 不过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与她当夫妻,光想到她还欠他的新婚夜债,他就心痒难耐啊!大周国皇宫。 太后寝居里,宫女鱼贯入内,个个身手利落的布菜,大红圆桌坐了三人,从正位依序坐着太后与宣帝,然后才是璟王。 用膳间,宣帝问起,「桓弟前些日子一声不响就去了趟雁沙国,朕倒是挺好奇你大老远跑去那个穷僻小国是为了什么?」 赫连桓笑道:「皇兄还惦记着这事?」 在外人面前他尊称宣帝为皇上,当关起门时宣帝依然要他称一声皇兄,就像从前年少时那样。 宣帝会待他这般好,一方面是两人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两人的感情一直以来就好,再来就是他无心于政事,只对赋税等事有兴趣,更曾帮着宣帝私下严打贪官,因此宣帝对这个胞弟是真心实意的好,不像对其他亲王那么防备。「怎么,难不成又是为了你那个心上人?」宣帝忽然问道。 前不久赫连桓才刚回绝了吴国的联姻,后来又突然大动作带着璟王府的人马去了雁沙国,宣帝自然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心上人?」太后放下了玉箸,嗓门跟着拉尖。 「桓儿,你几时有了心上人?这事哀家怎么会没听说?」 宣帝趁机打小报告,「母后有所不知,桓弟三番两次拒绝朕为他指婚,为的就是这位心上人。」 「皇兄这是在向母后告状?」赫连桓摇头直笑。 宣帝不害臊的道:「为兄的替弟弟着想反被弟弟嫌烦,自然得请出母后说句公道话。」 也唯有面对母后与胞弟,一向沉稳的皇帝才会难得露出玩心。 太后打了岔,「好了,你们兄弟俩少耍嘴皮子,谁来跟哀家说说,桓儿的心上人是哪门哪户的千金还是郡主?」 宣帝促狭地瞟着赫连桓,道:「桓弟,这一回你要是再不招,可是对不住母后苦等你成家的这片心。」 赫连桓笑了笑,道:「其实孩儿今晚特地进宫陪膳,便是想跟母后提这事。_「好,你倒是快点给哀家说说,那女子今年多大,是哪里人氏?」太后早盼着小儿子成家好多年,眼下一听有谱,「回母后的话,孩儿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千金郡主,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赫连桓据实以告。 太后的笑脸立刻冷了下来。「这太胡来了,你可是王爷,怎么能娶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 宣帝跟着道:「就连吴国第一美人的敦月公主,桓弟都看不上眼,看来此女应该相当特别。」 这种说体己话的时候,赫连桓与宣帝便不是君臣身分,他也没什么顾忌,一记冷眼就扔过去,要兄长少在母后面前瞎搅和。 宣帝笑了笑,眼神充满了促狭。 这小子性子向来狂放不羁,就连婚姻大事也不愿让他人作主,耽搁了这么多年,眼下总算是动了心思,就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眼高于顶又事事讲究的弟弟这么上心。 在太后面前,饶是赫连桓也必须放软姿态,好声好气的回道:「母后有所不知,此女聪慧能干,性格又坚毅勇敢,孩儿对她心意已定,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你这话会不会说得太重?哀家都还没见过此人,怎能下这样的决定。」太后挑起了细细的眉,口气不满。 「母后这是吃味了?」宣帝打趣着帮忙缓颊。 太后笑瞋了宣帝一眼。「哀家这是替桓儿着急操心,怎么会是吃味。」 赫连桓早猜到母后会有这种反应,也不意外,只要有皇兄帮着他,相信母后最终还是会允了这门婚事。 只是怕万一皇兄不欣赏他的楠钰,那一切就麻烦了。 像是看透了赫连桓的心思,宣帝主动想出了法子,道:「这样吧,后天正好是皇后生辰的宫宴,桓弟就把你的心上人一同带进宫里,让朕与母后好好看一看。」 赫连桓笑道:「臣弟正有此意,多谢皇兄恩准。」 太后颇不是滋味的道:「好,哀家倒是要好好瞧一瞧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哀家的儿子这么死心塌地。」 当晚入夜,赫连桓回到王府后,连官服都还没换下便又直往康隆巷而去。已经正式摆上百宝行匾额的古玩店,灯火还未暗下,由于孙楠钰决定将她自己的店定为百宝行的第二间分店,因此正在着手整顿内部。 赫连桓一进店里就看见孙楠钰正在擦着一座玉麒麟,那眉睫低垂,专心一致的神情让他停下了脚步,就这么静静地凝睇了好一会儿。 「王爷?」孙楠钰抬起头时,才发现他站在店门口。 「本王刚从宫里回来,有个好消息与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孙楠钰面带微笑的走过来,先对他福了福身,才刚直起腰,一只手臂已经搂了过来,她羞涩地抿着唇,并未推拒。 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看上去有点疲惫的脸,柔声道:「只要是王爷说的话,楠钰都觉得是好消息。」 赫连桓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到胸口处贴紧。 「你这张小嘴真的是越来越甜了,打算成亲后天天灌本王迷汤,让本王再也离不开你是不是?」 「不错,楠钰正有此打算。」她笑盈盈地道。 赫连桓脸上带着笑意,不过眼神多了分沉重,孙楠钰早已看出但也不点破。 「后天是皇后的生辰,皇上在宫中摆宴,你随本王一同进宫祝贺。」 她面露惊讶,「楠钰只是一般百姓,怎能随意进宫为皇后祝贺?」 他勾笑,「你可不是一般百姓,而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日后与皇上太后就是一家人,当然可以。」 孙楠钰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赫连桓已经向皇帝与太后禀告了想娶她进门的事,看来这场宫宴可不是一般的宴席,而是一场试「王爷是不是放心不下楠钰,还是担心楠钰到时候会害王爷丢脸?」 「你这么聪明又懂得进退,怎么可能让本王丢脸。」 「既然王爷对楠钰有信心就别再皱着眉头了,楠钰见了可是会不舍的。」 赫连桓看她一点也不害怕,小脸笑得甚甜,不由得问:「知道要进宫见皇上与我母后,难道你一点也不怕?」 「跟王爷说句老实话,楠钰很怕。」她嘴里说怕,但是笑容一点也看不出来。 凶状,赫连桓不禁皱起了眉。难道她是在说反话? 她又道:「但是转个念头一想,楠钰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赫连桓俊脸一凛,想起在雁沙国时的情形,抱住她的手臂反射性的加重力道。 「楠钰这条命是老天爷再给的,后来王爷又救了楠钰一次,对我来说,打从王爷在刀口下救了楠钰,王爷就成了我的天我的地,只要王爷希望楠钰做的,楠钰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听了这席话,饶是赫连桓这样的大男人也不禁深感动容。 他抱紧了怀里的软玉温香,目光甚为温柔的道:「你虽然这样说,可是本王不让你做的事你还是样样都做了,总是不将本王的话听进耳里。」 「王爷,楠钰这是在撒娇呢,你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她讨饶的娇嗔。 「撒娇?」他哼了一声,相当不以为然。「女人该怎么跟男人撒娇,你可还有得学了。」 「听起来王爷好像经常让女人撒娇?」孙楠钰的口气泛着酸味。 「你这是在吃味吗?」 「既然王爷问起,那楠钰可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了。」 赫连桓看她挑高了纤巧的眉头,话说得相当强势,也没生气,反而感兴趣地笑道:「本王倒是想听听,你的丑话都是哪些话。」 孙楠钰挣脱开他的怀抱,退了一步,两眼笔直的望着他,态度不卑不亢,「王爷出身尊贵,位高权重,想必有很多女子盼着能受王爷青睐,璟王府这么大,塞下十来个侍妾也不成问题。」 赫连桓听了大概明白她想说什么,也没打断她,只是噙着笑任她继续往下说。 第二十四章 「楠钰不过是平民出身,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更不是皇亲国戚,而且楠钰也同王爷说过,即便嫁入璟王府,楠钰也不会乖乖坐在内宅枯守。」 「这些,本王都很清楚。」 「但是有件事,恐怕王爷还不清楚。」 「什么事?」 她弯腰福身,脸儿也跟着低垂下去,铿锵有力的道:「楠钰不愿跟其它女子共事一夫,如果王爷对楠钰没法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就请王爷忘了楠钰吧。」赫连桓看着她发上的盘髻,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将她扶起。 孙楠钰却不领情,依然福身倔强地道:「楠钰说得够清楚,王爷可有听见?」 「本王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他边笑边叹气。「你分明就是在逼本王做出承诺。」 「楠钰不敢,只盼王爷给个清楚的答案。」她的态度依然很坚持。 「孙楠钰,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早已经说过本王想娶的女人一定是万中选一,既然是唯一最好的,本王又何必再去喜欢那些劣等的?」 见孙楠钰闻言,脸上终于笑逐颜开,赫连桓伸手拧了她的鼻尖一把,又道:「本王答应你,璟王府除了王妃不会再有其它的女人。」 「王爷真的对楠钰太好了。」孙楠钰心中一喜,放软了身子依偎进他怀里。 「这下你总算能放心了?」 「嗯。」她笑着点了下头。 「真想不到,原来你是个小醋桶。」他旋即低头吻住那两片觊觎多时的香唇。她呻吟了一声,两颊逐渐浮现红霞,再接着就出不了任何声音,只能顺从地让他索讨。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他万般深情的一吻。 一转眼便来到了皇后生辰这日,宫中的御膳房从天亮忙到天黑,灶上的锅没一刻是冷着,宫女太监在大殿里来来去去,少说也有百来回。 皇帝摆宴,不只是宫中所有嫔妃都得露脸,就连朝中文武百官也会出席,场面自然相当盛大。 为求慎重,加上不能丢赫连桓的颜面,孙楠钰一早就让紫嫣与璟王府派来的丫鬟帮忙打扮。 她换上了赫连桓特地让人送来的艾青色宫裙,衣料的剪裁与上头的绣花都相当别致且大气,颜色又清新,将她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雪白。 赫连桓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与往常不一样的美丽,当场站在那儿凝瞅了许久,目光火热得像是要将她吞了似的。 还是孙楠钰娇羞的轻推他一下,他才回神,牵着她的手一同坐进了马车。 不过,一路上两人在马车里,孙楠钰可没少受赫连桓的气,为了维持最好的仪容,她坐姿端正得很,不时拿出手镜照看自己头发可有凌乱。 那男人没多帮着一点也就罢了,还时不时伸手搂住她,要不就是这儿吻那儿亲的,让她一会儿得担心自己头发乱了,一会儿得查看身上的衣衫是否皱了。 折腾了一整路总算抵达皇宫,大内守卫查看马车后便让他们进去,进了宫门后得换掉马车改乘玉辇,就这样让太监们一路抬进宫宴的大殿。 这是孙楠钰第一次进皇宫,见到这么大的排场,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大殿里左手边是文武百官依照官阶高低,依序成列的坐着,每人前方都有张小桌,桌上已经摆了各式各样的御膳与美酒。 右手边则是依照嫔妃的品级,由高到低排排坐,每人的席位前同样摆满了佳肴美酒,一旁也都留有贴身宫女伺候。 王爷们的席位距离皇帝更近,就在龙座的左侧,按照与皇帝的交情深浅排序。想当然耳,一向最受宣帝疼爱的璟王赫连桓,位置自然是离皇帝最近的。 「别怕。」 听见赫连桓柔声安抚,孙楠钰愣了下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他握住了她的手牵在掌心里,在众目睽睽中走过了文武百官与嫔妃们的席位,来到龙座旁的席位。 孙楠钰脸上火辣辣的,即使沿路她都是低着头,依然能清楚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还能听见那些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她与赫连桓。 璟王想娶民女为妻的消息这几日火速传遍了朝堂与后宫,有好事者将孙楠钰得到皇帝批准能够进宫参加宫宴的消息散播出去,因此这事炒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争相抢看她的真面目。 幸好,这些人的注目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皇帝与太后双双进殿,所有人全转移注意力,伏首行礼。 由于赫连桓事前已经帮她恶补过宫中礼仪,因此孙楠钰行起礼来相当自然,一点也看不出错处,而且她举止从容,动作利落又优美,与那些受过宫廷训练的嫔妃比起来毫不逊色。 太后一眼看过去就锁定了孙楠钰,领着身后的宫女走到她那头。「你就是南钰?」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话。 孙楠钰心下一凛,头伏得更低了。「民女南钰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听不出是喜还是怒,倒是听得出刁难的意味相当浓重。 毕竟,太后膝下也就两个儿子,赫连桓又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对于么子的媳妇儿,她当然比谁都挑剔。 孙楠钰抬起头,也不敢直视太后的凤颜,目光依然低垂。 「嗯,还算是个美人。」太后打量了她一会儿,做出公正的评断。 「民女叩谢太后赏誉。」孙楠钰又跪了下去。 「倒也是个懂礼的。」太后笑了笑。「母后入席吧,大臣们都还在等着。」宣帝亲自过来请驾。 皇帝都开口了,太后也不能不给面子,只是当她要入席时,忽然又道:「哀家今日凤体微恙,想要一旁有人陪膳,璟王过来哀家这儿。」 赫连桓一点也不惊讶,他早知太后一定会趁这场宫宴想方设法的试验孙楠钰,只是不晓得太后会做到何种程度。 思及此,他有些担心的望向孙楠缶没想到她竟然回他一笑,神情沉稳淡定,完全看不出半点害怕。 看来是他多心了,孙楠钰可是他见过最勇敢聪慧的女子,她不会让他失望的。赫连桓也勾起了笑,偷偷握住她的柔荑一把,然后起身坐进太后身旁的席位。 等皇帝与皇后也坐上主位,一旁的内务府大太监才拉高嗓门道:「宫宴开始。」 舞姬在大殿正中央旋转着,旁边的宫中乐班奏着优美而轻快的音乐,文武百官一边吃着御膳,一边欣赏着美景。 孙楠钰只身一人坐在本来该是赫连桓的席次上,旁边只有一个宫中拨下来的宫女伺候着她。 太后一直观察着她,原本以为没了赫连桓在身边撑腰她会不知所措,糗态百出,想不到她食不露齿,神情淡定自在,好像已经参与过无数次的宫宴般。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确实很有胆识,就算是出身名门的千金恐怕也很难有她一半的气度。 思及此,太后对孙楠钰的排斥感稍稍淡了一些,慢慢多了一点好感。 「母后吃菜。」赫连桓帮着太后夹了一块翠玉卷。 「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太后睐了小儿子一眼。 「桓儿是母后一手调教起来的,母后出身髙贵,看人看事看物的眼光都是最出挑的,桓儿自然也要跟母后看齐。」 「真是油嘴滑舌。」太后被哄得喜孜孜的。 「母后若是不嫌弃钰儿,愿意与她多亲近,一定会发觉钰儿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赫连桓见机不可失,抓紧时机多说好话。 太后笑瞋他一眼。「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让哀家替你赐婚。」 出身皇室的子弟想迎娶平民百姓,除非有皇帝或者太后赐婚,否则一般来说这些身分地位不够格的平民女子,顶多只能当偏房妾室。 而赫连桓从一开始就言明了他要明媒正娶,打算让那平民女子当璟王府的王妃,他出身帝王之家,身分非凡,他的正妻以后还会列入宗谱,因此事关重大,当然更需要皇帝及太后的支持。 「母后如果愿意替桓儿与钰儿主持大局,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赫连桓也不打算隐瞒,直截了当让太后明白他的心思。 就在此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禀报声,「报,晋国外使求见。」 闻此讯,朝中百官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就连龙心大悦的宣帝也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凝重。 孙楠钰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底,不免也跟着防备起来。 第二十五章 晋国与大周国是相邻为友的关系,不过要论国力强盛,晋国远比不上大周国,因此晋国对大周国一向巴结,为了维持两国的友好交情经常让使节进贡珍品。 不过晋国前些日子皇帝驾崩,改由太子继位,年轻气盛的新皇帝似乎有意推翻眼前的和平,经常做出一些挑衅之举,宣帝碍于与晋国先皇的情谊才没出兵晋国。不一会,晋国外使穿着正式的官服,手中捧着一个锦箱进来跪见了宣帝。 「今天是大周皇后的生辰宫宴,不知晋国派你前来是有什么要事?_面对外国使臣,宣帝脸上没有笑容,只有帝王的威严与气势。 「晋国外使叩见宣帝,宣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晋国的使节先行了礼,然后禀告,「晋皇知道今天是大周皇后生辰,特地命下使送来了贺礼。」 「喔?是什么样的贺礼?」宣帝脸上还是没有笑意,反而充满了提防。「这是晋皇的一番心意,还请大周皇后娘娘过目。_晋国使节单膝跪在地上,将捧在手上的锦盒拿髙。 皇后看气氛不太对劲,笑笑的起身,在一群宫女的陪同下来到晋国使节面前,先让贴身宫女接过锦盒,然后再从宫女手里接过。 毕竟两国目前的局势紧绷,要是稍不注意搞不好就要打仗,而晋国又打着替大周皇后祝贺的名义过来,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当然不敢大意。 此时,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皇后打开了那个锦盒。 「哗!」大殿里忽然发出了此起彼落的惊叹声。 原来那锦盒里放的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虽然大殿里灯火通明,但那颗夜明珠依然光彩夺目,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皇后大喜,「这颗夜明珠好美。」 见状,晋国使节大献殷勤,「晋皇认为,唯有这颗夜明珠能够匹配得上大周皇后的美。」 皇后闻言,脸上的喜悦更浓,宣帝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意,底下的百官与嫔妃也陆续起身大表赞美与祝贺。 看着眼前这一幕,孙楠钰再也忍不住了,她也跟着站起身朝着皇后的方向福身,然后把心一横,提高了音量开口。 「且慢!皇后娘娘,那颗夜明珠万万碰不得。」 这句煞风景的话当场让大殿里的欢腾气氛冷了下去,就连皇后原本要摸上夜明珠的手也当下一缩,似乎给吓住了。 所有人无不用震惊怪罪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连刚才一度对她改观的太后也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成为千夫所指,孙楠钰心下发慌,搁在腰边的双手微微发抖。 不过,当她看见赫连桓一脸镇定,脸上还噙着笑,眼神充满支持,当下她心底的慌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坚定。 皇后看向了宣帝,交由宣帝主持大局。 宣帝同太后一样,眉头是皱紧的,不悦地问:「这夜明珠是极为珍贵罕见的宝物,为什么碰不得?」 「启禀皇上,如果民女没看错的话,这颗夜明珠应该是晋国开国之初,晋元帝送给张贵妃的定情之物。」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露出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这个女子年纪轻轻竟然能说出夜明珠的来历。 宣帝沉吟一声,「你接着说。」 孙楠钰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准。」 她款款走向皇后又对皇后行了个礼,然后指着盒里的夜明珠道,「相传晋元帝专宠张贵妃已经到了荒淫无道的地步,后来自取灭亡,而张贵妃却带着这颗夜明珠连夜逃离晋国投奔吴国,最后成了吴王的宠姬。传言张贵妃不忠不义,背叛了晋元帝的宠爱,晋元帝死不瞑目化成厉鬼附在这颗夜明珠上,后来张贵妃死于非命,连带地身边的人也相继死去,后人就将这颗夜明珠视为不祥之物,凡是碰过这颗夜明珠的人都将死于非命。」 闻言,皇后花容失色,吓得将锦盒扔到地上,一旁的宫女赶紧上前搀扶。晋国使节也变了脸色。 「你、你胡说八道!这夜明珠是何等的珍贵,怎么可能像你说的是什么不祥之物,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孙楠钰目光坚定的看着晋国使节,一脸无惧。「民女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禁得起考验。」 皇后脸色都吓白了,立刻上前向宣帝一拜。「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替臣妾查个水落石出,莫让臣妾白白受此惊吓。」 宣帝道:「皇后放心,今晚的宫宴容不得有人拿晦气之物来扫兴,甚至是想诅咒我大周皇后,若有人存心捂乱,朕绝对不会轻饶。」 孙楠钰赶紧跪下,朝龙座方向伏下身子。「皇上明鉴。」 「来人,将鉴师找来。」宣帝命令下去。 不多时,宫中几名最有威信的御用鉴师全被找进了大殿,轮番鉴定起这颗夜明珠。 一时之间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全提着一颗心等着那些鉴师说出定论。 看着眼前这局面,太后心里也直打鼓,忍不住转过头对着小儿子忧心地叹了口气道:「桓儿,你这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儿可千万不要是急着出风头,反而让自己丢了脑袋。」 赫连桓一点也不紧张,脸上还看得兄笑意,太后见了不禁感到不解。 太后又问:「你就这么信得过她?」 赫连桓看向跪在大殿正中央的孙楠钰,极有把握的笑道:「母后,一会儿您就会明白,为什么桓儿非她不可。」 一刻钟后,那群鉴师总算有了定论,他们推派出最年长的鉴师为代表,上前禀报宣帝。 「皇上,依微臣之觅那夜明珠的光泽与磨度还有特征,确实与史书里记载的相吻合,经过了一番鉴定,这颗夜明珠的的确确就是晋元帝赠给张贵妃的定情之物。」 老鉴师这席话一出,大殿里的众人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连宣帝也震惊得片刻说不出话,良久才开口又问:「那你倒是说说,这颗夜明珠可真的是不祥之物?」 「启禀皇上,这颗夜明珠在后世流传中的确是被视为不祥之物,因此虽然价值连城但也乏人问津,过去听说是随同张贵妃一起下葬,后来被盗墓贼挖走,陆续经过了许多人之手,再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身为古物鉴师,不仅要认识各种珍奇宝物还要懂得各国各朝的历史,更要四处搜罗市井之间的小道消息,因此能够当上鉴师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宣帝听完之后,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来人,立刻将夜明珠拿出去扔了!」 晋国使节脸色一变,当场整个人跪趴在地上。 「宣帝请息怒……」 「你回去告诉晋皇,今日竟然敢送这种晦气的贺礼诅咒我大周国的皇后,他日大周国一定会回报!」 「宣帝……」 「来人,送晋国使节出去,永远不准此人再踏进大周国国土一步!」 混乱过后,皇后赶紧上前叩谢宣帝顺便安抚龙心,好片刻大殿的肃杀气氛才缓和下来。 宣帝怒气稍平息之后,看见还跪在殿下的孙楠钰,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一个女鉴师,居然懂得这么多,朕刚才错怪你了。」 「民女不敢居功,只希望皇上与皇后龙凤双安,别沾染上那不祥之物的晦气。」孙楠钰的态度谦虚有礼,当场臝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好,好!」宣帝一连赞赏着,就连身旁的皇后也对她投以青睐的笑容。 太后也满意的笑了,频频的点头,看待孙楠钰的目光少了挑剔,多了几分亲昵与惊艳。 赫连桓看着太后,笑问:「母后这下可还会觉得钰儿是个普通的女子?」 太后看看他又看看底下的孙楠钰,脸上直笑。「嗯,此女确实不同凡响,只可惜出身低微,否则与你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母后曾说过,世上的奇女子多的是出身低微或者时运不,济,浪费了这些奇女子,既然这样,眼前这一个只要母后愿意下个旨就不会可厝了她。」 太后边笑边摇头。「你这孩子真是的……居然拿哀家说过的话来堵哀家。」 「桓儿不敢。」赫连桓替太后倒了杯酒,然后举杯一敬。 「一会儿宫宴结束,你把人带来凤鸾宫让哀家好好瞅一瞅。」 赫连桓目光一亮,心中大喜,赶紧向太后行了个正礼。 「桓儿谢母后恩典。」 宫宴过后一个月,璟王府喜事临门。 第二十六章 由于在宫宴上立下了大功,孙楠钰受了许多封赏,宫宴结束后还去了太后的凤鸾宫,听说是以媳妇儿的身分向太后请安。 过后几日,刚刚晋升为百宝行当家的她因为立下大功又颇受太后青睐,因此让太后交情最亲厚的表妹,也就是嫁入侯府的长乐郡主正式收为义女,还封了个郡主的头衔。 再过后几日,皇帝在偏殿召见了璟王与这个新郡主,然后当场赐婚。 一个月的今晚,孙楠钰顶着郡主的头衔正式嫁入了璟王府。 前一天两人进宫拜见太后,收下了太后与皇帝赏封的贺礼,今晚璟王府热闹得紧,许多高官争相巴结,贺礼堆满了王府。 闹洞房的时候,赫连桓的堂表兄弟们可是卖力得很,连番出了些难题,目的就是为了耽搁春宵。 「堂兄,你可是给我们大伙儿说说,你究竟是看上堂嫂哪一点?」 喜房里聚满了一伙人,新娘子坐在喜床上,掩着红头盖的脸儿低低的,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也瞧不出现在的表情是喜还是羞。 穿着大红色喜服的赫连桓英俊非凡,笑容更是如沐春风,即便被闹了整晚也没动气,反而让下人弄来了一大壶酒,伺候这些不肯离去的兄弟们。 「本王就喜欢她的聪慧,喜欢她的才华,喜欢得紧。」赫连桓大方宣示。 闻言,一群人哄堂大笑,「堂兄,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赫连桓不以为意的举杯一笑。「喜欢便是喜欢,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有什么好扭捏的,今晚是本王的大喜之口,本王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王有多喜爱刚过门的新娘子。」 「堂嫂,你可辛苦了,日后跟了堂兄还得跟着学怎么赚银子,我们兄弟俩都管堂兄叫吃银子的饕餮,你就是饕餮的新娘,可要当心了。」一群人发现闹赫连桓也没用,干脆转风向闹起了新娘子。 碍于礼俗,新娘子只是坐而不语,默默接受这些闹洞房的取笑与玩闹,要不然凭孙楠钰的伶牙俐齿,恐怕早就将这群王爷们赶跑了。 幸好闹了一个晚上,那些人酒也喝饱了,就没再继续闹下去,到了下半夜总算一个个打道回府。 送走了那些存心捂乱的兄弟们,赫连桓遣退了下人坐到炕边,掀起了孙楠钰脸上的红盖头。 孙楠铉抬起娇艳欲滴的脸,一脸总算能松口气的无奈。「真是快憋死人了,一整晚枯坐在这儿也不能搭句话。」 赫连桓闻言大笑。 「刚才他们一直闹你时,我就在猜你一定正想着要怎么堵那些人的嘴,只可惜你只能想不能说。」 「果然知楠钰者,唯王爷也。」她笑盈盈地道。 「同样的,知我者,唯有孙楠钰。」他忽然敛起了笑声,目光灼热的盯着她。 清楚看见他眼中的火焰,孙楠钰当然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她弯起顽皮的笑,故意别开脸不看他。 「王爷这样看着楠钰,让楠钰心好慌。」她娇羞地道。 「既然心很慌,那让我来帮你安安心。」他伸出手抚上了她的前襟,慢吞吞地摸索着。 不一会,孙楠钰身上那件大红色喜服被解开了大半,赫连桓修长的身躯也欺了过来将她压倒在炕上。 她伸出柔荑抚上他的脸,脸红的低喃,「王爷……楠钰能嫁给你这样的良人,当真是楠钰前世修来的福分。」 望着躺在身下的女子如此妩媚动人,眼中满是浓浓的柔情,赫连桓压抑多时的冲动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按捺,完全爆发了出他吻住了她的小嘴,大手穿过敞开的衣襟摸上了雪白的胸口,然后听见身下的她低低娇喘了一声。 「本王能娶得你这样的良配,福分不会比你少。」 他一边说着绵绵情话响应她的深情告白,一边以最直接的举动表示对她的爱有多么深浓。 「楠钰,我的好楠钰,唯独你有这个本事能让我为了一个女人整日不务正事,满脑子只想着你。」 「王爷,别再说了……」 他在她身上挑起了火焰还不够,嘴里尽说些羞死人的情话,孙楠钰羞得整张脸都红似彤霞,身子也起了颤抖。 「你这张小嘴总是对我阳奉阴违,今晚我不好好整治你怎行?」 他戏谑的声音才刚在耳边落下,让编贝皓齿咬住的红菱小嘴立刻被他热烘烘的嘴含住,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了。 像是要补足先前压下的那些分儿,他对她可是下了重手又亲又啃的,逗得她全身发烫像是发了高烧。 「王爷……」她无法抵挡体内攀升的激情,一声又一声的低喊。 赫连桓就爱听她喊,也爱煞了她那一脸无措的神情,那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坚强女子唯一的依靠。 「楠钰,楠钰,你可真是我的心头宝。」他喟叹了一声,然后温柔的占有了她。 这是孙楠钰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被一个男人真心实意的疼爱,原来是这么幸福的滋味。 她在他的占有中,落下了珍贵的泪水。 「弄疼你了?」赫连桓一看见她流泪,赶紧停下了疼爱她的动作。 「楠钰不怕疼,只怕这时的宠爱日后会消失不见。」 「傻瓜,我都说了璟王府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赫连桓知道她前世遭受柯泓谦背叛,心中受了很重的伤,基于过去的阴影,她一定很害怕日后会旧事重演。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是以赫连桓对于她一再担心他会变节的事不气也不恼,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像朵脆弱的小花,更需要他的关爱与照顾。 因此,赫连桓更加倾注温柔,吻遍了她火热的胴体,小心翼翼地疼爱她,即便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依然优先顾及她的感受,不敢随意加重力道与速度。 孙楠钰先前早与赫连桓同寝过数回,每每接近失控前一刻,他总会及时停下,两人并未真正发生什么,不过光是那些亲吻与碰触就足以让她见识到他狂野起来的模样。 没想到在这新婚洞房夜,他反而一改平时的狂野,温柔得让她沉醉不已。孙楠钰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心疼她也知道她的不安,所以才会将她的感受摆在追求欢愉的前头。 这么温柔又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恐怕踏破了铁鞋也无处可寻。「王爷,您别再忍了……楠钰挺得住。」 胸口因为赫连桓的柔情密意灼灼发烫,孙楠钰为了回报他的温柔,主动缠上了他像钢铁一样坚固的身躯。 「你这是——」赫连桓原本还能忍,但是当她比白玉更细滑的手脚缠上来时,理智当场就崩溃了,立刻挺进了全部。 下一刻,孙楠钰被他突然加重的索取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喜房里娇喘声连绵不断…… 暂定婚后第二日回门,但是南钰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因此也就没有娘家可回。 但是,南钰没有娘家,孙楠钰却有。 因此赫连桓早就盘算好了要带她回孙家走走,可这还得看她的意愿,毕竟先前她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并未多提孙家的事,是以他也弄不太明白她对孙家有什么想法。 想着这事,虽然昨夜在炕上缠绵到天亮才休歇,不过赫连桓还是起得很早,脸上看不出疲累,反而显得精神舒爽,让被折腾了一整晚,腰酸背疼的孙楠钰看了,小嘴不停的嘀咕抱怨。 赫连桓听了直笑,还靠过来摸了她的腰一把,口气有点耍赖的道:「真想跟你在这炕上没日没夜的厮混下去。」 「你这人怎么……」孙楠钰听了都替他脸红害臊,连骂都骂不出来。 赫连桓见状哈哈大笑,一翻身就将他的王妃压下去硬是吻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王妃握紧粉拳朝他厚实的肩膀捶去才善罢罢休。 这是两人正式过起夫妻生活的第一天,赫连桓凡事都想自己来,所以也没召来早已经等在外头的丫鬟,亲自下炕帮他的王妃梳发更衣。 孙楠钰见他这么温柔体贴,虽然心中感动但也不敢真让他伺候,怎么说他都是尊贵的王爷,怎能做这种下人的活儿。 想不到赫连桓却非常坚持,还打趣地说:「只有这一日让我来吧,日后王妃若是还想要我这样伺候,恐怕也是千金买不到的。」 孙楠钰爱娇的笑瞋他。「好吧,既然王爷这么坚持,那今日妾身就放宽心让王爷伺候了。」 赫连桓亲自替她选了一件绛色的衣裙,上头还绣了牡丹花,象征富贵吉祥,他认为这很衬她的王妃身分。 第二十七章 换好了衣裳后,他拉她到镜台前坐下,拿起白玉梳子替她梳起了长及臀部的乌黑秀发。 在如此亲昵宁静的气氛下,两人的心意更加相融,自然而然说起了更贴心的体己话。 许是也想着回门的事,孙楠钰联想起童年时候的自己,语带怀念的道:「当年,我爹娶我娘当偏房,是盼着我娘能帮他生个儿子,结果我娘生了我,我爹失望透了,加上那时我娘染上了肺病整日咳个不停,我爹便让我娘带着我回娘家住了几年。」 这是赫连桓第一次听她谈起小时候的事,梳着长发的手不禁放慢了些。「我娘的娘家在北霖县的一个小村庄,我娘那时带着我回去,村里的人都以为我娘被休了,所以很瞧不起我们母女俩,村里的小孩也没人愿意跟我玩儿,我的性子又好强,每次上完了私塾就自个儿往外跑,没人跟我玩儿,我就自己跟自己玩儿。」 赫连桓的脑中浮现了一幅景象,个子小小的孙楠钰及那张充满倔气的脸蛋,思及此,他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后来我发现村里有个怪人,村里的人都怕他,不喜欢接近他,那人很老了,大概有六十来岁,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脾气也很古怪,可是我不怕他,相反的我觉得他怪得很有趣,于是我天天往他那里跑。」 「你年纪小小,胆子就这么大,难怪日后敢一个人随商队出去。」赫连桓忍不住出声调侃了两句。 「王爷还在记恨这事?」铜镜里照出孙楠钰的笑脸。 「你让我操过的心,我每一样都记着。」他哼了一声。 她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那个怪人我都喊他林叔,林叔的家藏了好多好多的宝贝,而且每一样都用册子记载了出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林叔年轻的时候是盗墓贼头子,他家里藏的那些宝贝全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而且他很喜欢这些古物,所以他对千万种古物都有过深入的研究。」 赫连桓没想过原来她在古物方面的学识,居然全是从盗墓贼那里学来的。 「我跟着林叔天天钻研那些古物,有时连私塾的课都放着没去,回家还被我娘亲罚跪,但我依然喜欢去找林叔。后来林叔过世了,他的后事还是我这个半大的孩子帮忙操办的,那些宝贝他生前已经叮嘱过要全部陪他下葬,我一样也没拿,但是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却足够让我这辈子用之不尽。」 她学到了别人学不来的许多知识,见过了很多藏宝家穷其一生也见不到的宝物,后来还成了京城里最出名的女鉴师。 「看来林叔真的是你的贵人。」赫连桓笑道。 「他是我前世的贵人,而我这一世的贵人正是我的良人。」孙楠玉巧笑倩兮的望着他。 抵不过那双水盈盈的眸光,赫连桓低下身亲了亲她刚上了胭脂的唇,引来她一阵笑骂与抗拒。 赫连桓替她梳好了发才让她接手,看着她用一双巧手替自己梳了个髻,他才从乌木匣子里选了一支掐丝蝶型簪子帮她插进发髻里,然后左右看了看,颇感骄傲的一笑。 「今天我想带你回孙家走走,你觉得如何?」他双手扶在她的肩上,望着镜里美不胜收的她,神情温柔。 「谢谢王爷这么为楠钰设想。」 她也对着镜里的他微笑,浓情密意尽在不言中。 马车停在孙家大门前,赫连桓率先下了马车,亲自扶着他刚过门的王妃下来。 「慢点儿。」赫连桓体贴的叮咛。 孙楠钰忍不住笑了。「王爷就别再扶了,一会儿让人误会我肚子有喜,那可害得楠钰失节了。」 紫嫣在一旁听了也跟着掩嘴偷笑,反倒是赫连桓一点也不介意,一只手依然扶在孙楠钰的腰侧,举手投足间皆展露出两人的鹣鲽情深。 孙家自从少了孙楠钰这个活招牌后已经少有人上门,再加上百宝行让女婿柯泓谦经营得乌烟瘴气,日前又因为输了比试赔上房地契,如今的孙家是更显凋零了。 孙楠钰早想过要以百宝行新当家的名义来造访,只是没想到因为操办婚事而耽搁了,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让赫连桓陪着一起来。 「老爷,老爷!璟王爷与王妃来了!」 他们一行人才刚跨进大门,就听见家丁紧张的朝屋里大声嚷嚷。 不一会,孙楠钰就看见嫡母扶着孙父,一伙人表情惊讶又不安的迎了出来。 许久不见亲人,孙楠钰差点就红了眼眶,幸好理智还在,她明白眼下的自己对亲人来说只是陌生人,还是抢走孙家家业的「坏人」,要是在这个节骨眼真情流露,他们肯定会觉得古怪。 「见过王爷与王妃。」孙父为首,领着孙家上下向他们行了礼。 「不必多礼。」赫连桓上前扶了孙父一把。 孙父当场受宠若惊,但是心中的不安可没减少半分,毕竟璟王妃可是臝走了他毕生心血的人,忽然无预警的上门来,谁知道是不是来找碴的。 像是看透了孙父的心思,孙楠钰开门见山就道:「孙老板,相信你也知道令婿与我比试,代价是百宝行的所有权。」 孙父一脸苦色。「孙某的女婿太自不量力,竟然妄自菲薄想与王妃比试,会有今天也不过是自食恶果。」 孙楠钰派人打听过了,自从柯泓谦将百宝行输给她之后回到孙家就受了老丈人的一顿责骂,就连一向与他狼狈为奸的孙怡秀也与他闹翻了,柯泓谦自知这回脸丢大了,孙家也待不下去了,当即就回去了柯家。 「那柯当家确实太过自大,也不懂得怎么管好一间古玩店,但是孙老板你放心,我知道百宝行是孙家传了三代的家业,如今虽然在我手里,不过我不会白白接收这些好处。」 孙父闻言,诧异的瞪大眼,令他感到讶然的并不是王妃的这些话,而是她说话的神情与语气居然与他去世的女儿如出一辙。 看孙父不说话,孙楠钰以为他是不信自己,赶紧接着说:「孙老板,其实我与令嫒生前有过数面之缘,我十分敬佩孙当家的才能,想不到孙当家红颜薄命,就这么去了,我心中实在是相当惋厝。」 「王妃认识小女?」孙父相当惊讶。 「虽然认识,但是交情不算深。」孙楠钰心虚地补充。 「孙某从来没听小女提过这事……」 「那是当然,过去我只是一介平民,孙当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名动京城的女鉴师,当然不会提起我。」孙楠钰四两拨千斤的含糊带过。 「老爷,您真是太失礼了,赶紧请王爷与王妃进屋里坐吧。」孙父的正妻陈氏见他们在门口聊开了,怕累着了贵人,赶紧请贵客入内。 「有劳了。」赫连桓也没摆王爷架子,态度相当随和。 一行人移进了屋里正厅,陈氏张罗着茶水与茶点,就怕怠慢了这对显贵的夫妻。 只有赫连桓与孙楠钰心中明白,他们这趟不过是来回门,但看在孙家人眼中却深恐是祸事临门。 「其实,我今日来只是想让孙老板安个心。」喝过茶后,见孙父等人面色惴惝不安,孙楠钰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赶紧说起了正经事。 「孙某何德何能能让王妃这么费心。」孙父赶紧起身行礼。 孙楠钰也起身去扶他老人家。「孙老板千万别这么客套,虽然我是王妃,不过此次来是以百宝行的当家身分来这儿,论辈分我还得喊你一声孙老,孙老就别再折煞我了。」 孙父看她年纪轻轻谈吐不俗,而且礼数周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女婿形容的那样可恶,当下就明白一定是他那不成才的女婿得罪了王妃,才会害得孙家家业也给赔上了。 「孙老先请坐,我今天过来是为了谈分帐的事。」孙楠钰亲自扶着孙父回座,心中感慨万千,只敢在心底偷偷缅怀父女之情。 「分帐?」孙父诧异。 孙楠钰将自己的盘算全都说了出来。 她都想过了,柯泓谦将百宝行输给了自己,这样一来孙家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她爹与嫡母都这把年纪了,即便有些积蓄也很难保足够颐养天年。 可是碍于她的身分又不能公然拿银两给孙家,因此她想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那就是打着吃果子拜树头的名义,假借她过去与孙楠钰有些交情,加上不想平白抢走别人辛苦打下一辈子的家业,因此日后百宝行的进帐就拆成五五分帐,一半交给孙家。 第二十八章 孙父与陈氏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们想都没想过,天底下居然有这等好事!「王妃,您这真的是……」孙父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响应。「百宝行是孙家的心血,绝对不会断送在我手里,这点我可以向孙老板保证。」 「王妃真的是心慈人善,孙某在这里向您道声谢了。」孙父又准备起身向孙楠钰行跪拜礼,孙楠钰赶紧上前阻止。 「孙老就别再客气了,我今日过来只是想跟你说这事,可不是来折腾你一家老小。」孙楠钰看着亲爹老泪纵横,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赫连桓察觉了,连忙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别再又跪又拜的了。」 璟王爷都出声了,孙父也不好再继续,便让孙楠钰扶着坐回座位。 孙楠钰瞅了一眼几案上的茶,心中惋厝着只可厝不能以出嫁女儿的身分为老父奉上一杯茶。 不过,能够在今天来到孙家,亲眼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与嫡母,她已经够宽慰了。 孙楠钰与赫连桓又多留了一会儿,才在孙家人感激的目光中离开了孙家。 璟王府的马车前脚刚走,孙怡秀后脚就进到正厅,一脸恨意的瞪着大门方向。 「她算什么东西嘛!先是抢走了我们家的铺子后来巴上璟王爷,现在又来这里大摇大摆的施恩惠,真是个狐狸精!」 「怡秀,你胡说什么呢!人家王妃可是菩萨心肠,你怎能胡乱诬蔑她。」陈氏虽然是孙怡秀的生母,但是对于这个善妒骄纵又不受管束的女儿,早已经是莫可奈何也十分寒心。 孙父一见到这个嫡女也是怒火中烧。「你这个不肖女,就给我少说两句!看看孙家的心血,都被你跟你妹夫搞成什么样子了?」 「爹,都怪你为什么要把铺子交给楠钰继承,我是嫡长女,铺子本来就该由我接手,照理说柯泓谦也应该是我的夫君才对,结果什么好处都给了楠钰,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孙怡秀一脸怨恨地说道。 从小到大庶妹抢走了她这个嫡长女的所有光彩,弄得外人只知道孙家出了个孙楠钰,没人记得她孙怡秀。 是以她从小就恨透了孙楠钰,从父亲决定栽培孙楠钰的那一天起,她就恨不得这个庶妹死去。 她恨父亲的偏心也恨自己不如庶妹,才会在孙楠钰招婿进门后故意勾搭上了柯泓谦,进而跟他连手毒害孙楠钰。 原本百宝行已经掌握在她与柯泓谦手里,想不到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而且这个女人的名字居然这么巧,偏偏与庶妹如此雷同。 而这个叫南钰的,不仅说话的神情像透了死去的孙楠钰,就连在古玩鉴赏的才能也像了个十成十,简直就是孙楠钰再世。 最可恨的是,这个南钰像是来索命似的,竟然从柯泓谦手中抢走了百宝行,根本是来跟她作对的!「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这逆女,孙怡秀,你给我回房去反省自己。」孙父气得差点喘不过气。 「老爷,别气坏了身子。」陈氏赶紧扶住丈夫,气得直瞪女儿。「你就少说两句吧!如今店铺已经是璟王妃的,你再怎么吵也没用。」 孙怡秀气得咬牙,哼了一声就带着贴身丫鬟往外走,也不管陈氏在身后喊着她,充耳未闻的出了孙家大门。 「小姐,我们这是准备上哪儿?」丫鬟绿梅早已习惯了小姐的蛮横,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久了,慢慢的她也不怎么把孙父与陈氏放在眼底。 「去柯家。」孙怡秀还在气头上,口气冲得很。 「可是小姐跟姑爷不是已经闹翻了?」绿梅不解地问。 「闹翻了又怎么样,我孙怡秀要去找他,他还能拒绝我不成?」孙怡秀恨恨地哼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另番盘算。 走了一个孙楠钰,结果又来了一个南钰,也罢,管她是什么身分,只要敢挡住她孙怡秀的路,她便会想尽办法将这块绊脚石踢走。 她既然能够跟柯泓谦连手弄死柯楠钰,相信他们也能想办法斗垮这个璟王妃!离开孙家之后,赫连桓又带着孙楠钰假借给菩萨上香的名义,带着她上了清云寺,一行人在寺里遇见了孙楠钰的生母王姨娘。 自从女儿急病猝逝后,王姨娘便待在清云寺里日夜吃斋念佛,身边也没带半个丫鬟,孙楠钰一见到身子清减不少的娘亲,当场就红了眼眶。 赫连桓见她眼眶满是泪水,心下不舍,也不管是否会招人起疑便立刻命下人去将王姨娘请到寺里的厢房,让她们母女俩相会。 王姨娘一听说璟王妃想见她,心里纳闷又不安,一去到厢房才知道原来璟王妃就是近来让柯泓谦丢了脸的女鉴师。 为了同娘亲说话,孙楠钰只好再次搬出了相同的借口:「我过去与令嫒相识,我对古物的学识也是来自于令嫒的传授,楠钰与我算得上是义结金兰,我都喊她一声姊姊,既然姊姊的娘亲也算得上是我的义母。」 王姨娘听了,当下就对这个不摆架子又谦和有礼的王妃心生好感。 「王妃,您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王姨娘动容地红了双眼,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还惦记着自己女儿过去的恩情,她替自已已逝的闺女感到窝心骄敌。 「义母快别这么说,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孙姊姊的教导,我之所以会与孙姊姊的夫君比试也全是为了孙姊姊。」 王姨娘闻言诧异。「敢问王妃,此话怎讲?」 于是,孙楠钰便将柯泓谦在婚后与孙怡秀私通的事全给说了出来,由于那两人丁点也不避讳,经常在公众场合同进同出,是以孙楠钰也不怕王姨娘起疑。 王姨娘一边听着孙楠钰举证历历,一边白了脸色,当下生起了恶寒。「真的是招来了一只白眼狼啊!」王姨娘听罢,忍不住替自己的闺女大叹。 「义母放心,如今柯泓谦已经是一败涂地,再也生不了什么事。」 「幸好有你帮着楠钰教训这只白眼狼。」王姨娘宽慰地握紧了她的双手。 在娘亲的眼中看见熟悉的关爱,虽然不能名正言顺的喊一声娘,不过孙楠钰也算是了了一棒心愿。 叙旧结束后,孙楠钰来到清云寺的后山,赫连桓就坐在亭子里与一名师太谈论佛义,平日见他精明狡狯,想不到谈起佛经来居然还颇有见地。 孙楠钰伫立在亭子外,脸上带着笑静静凝瞅着亭里的赫连桓,想起他为自己所撖的一切以及种种包容,心中除了感激之情,更多的是深浓的绵绵情意。 今生得夫如此,也不枉她前世那样惨死一回,看来老天爷赐死了孙楠钰并非是为了折磨她,而是因为老天爷可怜她、同情她,才会让她用全新的面貌与赫连桓再次相遇,最终结为连理。 「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就在她径自想得出神之时,赫连桓已经与师太结束了谈话,噙着笑意迎向她。 孙楠钰回过神,笑盈盈地道:「凶王爷与师太聊得正开心,不敢扰了王爷论佛的雅兴。」 「本王一向只论银两怎么出又是怎么进,完全是陷在红尘之中的俗人,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论佛。」赫连桓自我调侃地道。 「楠钰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王爷对商道如此感兴趣?」 「一来是本王对于处处是泥淖的朝政没兴趣,二来是本王过去接触过不少经国济民的书本,少年时也曾听太傅提过,一国之富强,不仅要有个懂得治理朝政的明君,最重要的,其实也是世人觉得最俗气的——」 「银子。」孙楠钰马上接话。 「没错,正是银子。」赫连桓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本王曾在许多史籍里读到,有许多国君因为挥霍无度或者为了一逞雄图,明明国库虚空却还硬要出兵打仗,最后弄得民不聊生,即便打赢了仗,朝廷也差不多要垮了。」 孙楠钰听得入神,频频点头应和。 「所以那时太傅就说了,一国要能兴旺富庶,靠的不仅仅是人,最重要的就是银子。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一辈子庸庸碌碌为的就是赚饱银子,守住一个家,而治理一个国家不只是要懂得治人,更要懂得治财。」 她听完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对商道这么感兴趣,皇上也明白这道理,更看出你在这方面的才能,才会放心将户部交由你掌管。」 第二十九章 历来帝王都慎防兄弟掌权,但是宣帝却非常看重赫连桓,相信也是看出他一心为国,但是志在为国守财才会放心下放权力。 「好端端的怎么会扯上这些,真是煞风景。」赫连桓嘴角勾笑,打住了这严肃的话题。 孙楠钰明白,他是不希望她沾惹太多与朝政有关的事,毕竟对一般人而言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政治是一池黑水,搅和进去的人多半就再也脱不了身,赫连桓出身帝王之家,打从出生那刻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他一人沾身也就罢了,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也掺和进去。 「刚才我过来后山的时候适巧碰见了住持,住持让我们留下来一起用斋饭,王爷的意思是?」孙楠钰主动挽住赫连桓的手臂,与他一同走在山岚缭绕的小径上。 「只要王妃喜欢,本王随意从之。」赫连桓抬起手,帮她调整了下发后的簪子,亲昵之情尽在一举一动中流露。 孙楠钰垂下眼,抿起了红菱小嘴娇羞浅笑,衬着身后的锦簇花团,当真是人比花娇,美景无限好。 赫连桓看着这一幕,目光加深,伸手扶住她的腰并凑近了脸庞,孙楠钰娇瞋了一眼,伸出柔荑捂住他的嘴。 「王爷,这里可是清云寺,是该清心寡欲的地方,王爷可不能胡来。」 「好,好。一会儿回去,看本王怎么整治你。」 孙楠钰见他眯起眼硬是忍了下来,一脸记仇的小人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两人当夫妻的头一日,幸福得让她期待起往后的日子,不晓得往后他们两人是否也会日日如今朝,能够手挽着手,一同无忧无虑的往前走……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另一头,经营杂粮买卖的柯记商行,孙怡秀才刚带着丫鬟走进柯家,不经意的别过脸就瞧见柯泓谦从另一条小巷子走出来。 那条小巷子是通往柯家后院的,柯泓谦有大门不走偏走后门,这是打算上哪儿? 见状,孙怡秀登时心生疑窦。 「跟过去看看。」孙怡秀向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路跟踪柯泓谦,跟进了一间龙蛇混杂的简陋酒楼。 「小姐,姑爷是不是来这里跟女人私会?」绿梅好奇了起来。 孙怡秀气得脸色发白。「我才不跟他好,他马上就去找其它的女人,这个柯泓谦当真是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孙怡秀只要大小姐脾气一上来,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假思索地奔上了二楼,直接闯进了厢房。 「柯泓谦,你居然敢背着我——」孙怡秀还没骂完,一截白刃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硬生生将她的话截断。 柯泓谦一看清楚闯进雅间的人是孙怡秀,赶紧上前解释。「蔺大人,她不是什么刺客,是跟我同一路的。」 走在孙怡秀后方的绿梅也被另一名黑衣人抓住,捂住了嘴巴,两个女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着抖。 拿着长剑的男子听觅柯泓谦这么说才慢慢的挪开刀锋,孙怡秀吓得两腿瘫软,当场跌坐在地上,然后她才发现那男子的衣着是晋国人的打扮。 晋国人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上回晋国使节在宫宴上送出意图诅咒皇后的不祥之物,宣帝大发雷霆,两国的关系已经是剑拔弩张。 前些日子朝廷也发布了新令,要大周国的百姓不得与晋国人来往,就连做生意都最好能避就避。 「孙恰秀,你跟踪我?」柯泓谦拉了孙怡秀一把,口气相当不客气。「我以为你背着我找其它女人……」孙怡秀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晋国人。 「柯爷,敢情这位是你的夫人?」那人忽然开口,从说话的腔调就能听出他来自晋国。 柯泓谦没回答,只是馗尬的牵了牵嘴角,倒是孙怡秀一点也不害臊,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那晋国人也没多问,直接谈起正经事。「既然这位姑娘是柯爷信得过的人,那么在下就直接明说了。」 「蔺大人请说。」柯泓谦一脸巴结的望着那人。 「璟王府的那位,务必要将她铲除,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柯爷的好处。」 孙怡秀一听,马上意会过来晋国人所说的就是璟王府新过门的王妃,当场心中窃喜。 想不到她才想着要怎么斗垮那个璟王妃,立刻就有人帮着她出主意,老天爷果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柯泓谦眼露凶光的说:「我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刻弄死她,只是碍于她背后有璟王撑腰才没办法动她,就不知道蔺大人有什么妙计?」 「办法我自然是有,只是要由你来出手。毕竟我的身分在这里太危险,必须掩人耳目才行。」 「蔺大人放心,我跟你是在同一条船上,只要可以除掉那个女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很好,那大伙儿就先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从长计议。」语罢,晋国人发出得意的笑声。 孙怡秀有点不安的拉住柯泓谦。「你想除掉南钰也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险,这个人可是……」她故意停顿了下。 毕竟眼前晋国与大周国的关系正恶劣,要是贸然与晋国人合作,难保不会被怀疑是与敌国勾结,一个弄不好可是要人头落地柯泓谦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蔺大人跟我们一样都与那个女人有过节,他只是想找我们一起除掉她,不会有事的,你少在那里疑神疑鬼。」 听见这番话,孙怡秀也只能乖乖闭上嘴。也罢,反正只要能除掉那个讨人厌的程咬金,就算要冒点险也值得。 不过从这个晋国人的衣着看来,此人的身分应该不简单,那个南钰还真是到哪儿都能树敌,死了也是活该! 璟王府里,孙楠钰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赫连桓觅了,伸手握住她发抖的玉手,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在清云寺后山着了凉?」 孙楠钰微笑,摇了摇螓首。「不是,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赫连桓当下就让下人去准备暖身的参汤与热食,不一会,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的汤品以及滋补强身的药膳佳肴。 「王爷这是想把我补成一头母猪了。」孙楠钰看见满桌子冒着热气的补食,真的是哭笑不得。 「你的身子这么单薄,要是真能补成一头母猪那也是件好事。」赫连桓伸出长指轻触了她的鼻尖一下。 孙楠钰笑得眼儿弯弯,心底像洒了糖似的甜得不得了。 「王爷别只顾着看我吃,自己也吃点儿。」 虽然快被这个疼妻如命的男人宠上了天,不过她可没忘了自己的本分,撖为他的良配,她得细心照料他的衣食起居,让她的夫君过得比婚前还要好。 赫连桓懂她心思细腻,也任她帮自己布菜,夫妻俩甜甜蜜蜜的用了晚膳。 膳罢,赫连桓才甘愿进书房处理起这几日搁置下来的公文,稍晚时才回到寝室。 一进寝室没看到人,他走进一旁的净房,正巧看见孙楠钰背对着他从沐浴的大浴桶里站起身,一丝不挂的身子雪白如玉,她没发现他进来,径自抓过木架子的薄袍披在身上。 孙楠钰拢着一头湿发,才刚要转过身喝杯茶润润喉,结果却自投罗网扑进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男人怀里。 她诧异的抬起脸,看见赫连桓目光火热地盯着她,俊脸扬着教人意乱神迷的笑。 「王妃这是想犒赏为夫的辛劳,所以特地安排了美人出浴的美景,好让为夫舒缓疲惫的身心?」 「王爷少没正经了,明明是你偷看我出浴还反过来赖给人家。」她娇嗔。 「美人在抱,当真是乐不思蜀。」他笑笑一叹,然后将脸凑近她的颈边,暖烘烘的唇也跟着贴上去。 「王爷……」她还带着笑的嗓音一颤,双腿也开始发软。 赫连桓收紧了一双铁臂,将怀里充满了兰香的娇躯搂得更紧,贴在她胸口前的唇也越来越孟浪,吻起了已经嫣然绽放的红梅。 孙楠钰咬住下唇,就怕发出羞死人的呻吟声,没想到赫连桓像是跟她杠上似的,一会儿吻一会儿咬的,一双手也在她半湿的娇躯不停游走,硬是逼她喊出声。 「王爷,你别……节制点。」她举起粉拳朝他肩膀捶去。 赫连桓抬起脸给了她一抹邪气的笑,一边将她抱往炕上去,一边用着沙哑的嗓音道,「我们这是新婚燕尔,哪里还需要节制?」 第三十章 孙楠钰独独碰上这种时候才会说不过他,只能满脸娇羞的任他在自己身上挑起火苗。 「明早我们还得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呢,王爷可别太过火……啊!」 她话才刚说完,赫连桓忽然一个深挺,当下就让她喘息不止,意识全乱成一团。 赫连桓的俊脸欺近,封去了她羞惭的娇吟,然后腾出一只手将红帐扯落下来,遮去了炕里的无边春色。 「明早的事,明早再烦心,眼前你只要想着为夫,好好伺候为夫就好。」炕里传出了赫连桓难得霸道的命令。 意识越来越模糊,孙楠钰只能娇软的伸出了纤细的双臂,将重压在身上的良人抱紧,展现自己最妩媚动人的一面,婉婉承天方肚白,赫连桓一向起得早,他睁开了眼,第一眼便看见枕在胸膛上的娇容。 她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像羽扇掩下,似雪的胴体布满了红痕,全是他昨晚难忍激情留下来的痕迹。 看着那些红痕,他不舍地伸手轻轻抚摸,不小心吵醒了熟睡中的孙楠钰。 她一睁眼就看见他温柔的笑,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心下已经涌上了熟悉的甜蜜。 夫妻俩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凝视着彼此,谁也没说话,直到门外传来了伊总管的急嚷声,这一刻宁静的氛围才被打破。 「王爷,王爷。」伊总管着急的直嚷。 赫连桓不悦地翻身坐起。「是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扰了本王的清梦。」 「王爷,江太守来了。江大人说有要紧的事要见您。」 「江太守?时候这么早,他怎么会来找我?」赫连桓惊诧。 「江大人的脸色很难看呢,王爷。」 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孙楠钰也坐起身赶紧下炕着装,然后动手帮赫连桓更衣。 「王爷快去看看吧。」孙楠钰替他理好了衣领,玉手轻拍着他胸口。 赫连桓真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硬是又抱了她一会儿,离去前还不忘叮咛,「你自己先用膳,别等我了,一会儿我见完了江太守就得立刻进宫向母后请安。」孙楠钰给了他一抹极甜的笑,轻轻嗯了一声,也是百般不舍才推开他,催促他赶紧上书房看赫连桓一走进书房,等在里头的江太守立刻放下没喝上半口的热茶,一脸凝重的站起身。 「璟王,你可终于来了。」 朝廷这么大,自然划分了许多派系,赫连桓平日虽然不碰政事,但是每个政令的推行多少会动用到国库资金或者需要户部的协助,因此偶尔也会与朝中某些官员接触,长久下来也谈得上有交情。 江太守就是与赫连桓比较有往来的官员之一,在朝中也被划分为璟王的人马。 「太守免礼。」赫连桓做了个手势让江太守免去那些琐碎的礼仪,两人双双在紫檀木茶几旁坐下。 「太守一大早就急着见我,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王爷,下官昨夜接获密报,有人向齐王告密说璟王府窝藏了晋国来的细作。」 赫连桓闻言一凛,端着杯盏的手一震。 「是谁想诬陷我璟王府?」 「王爷先别动气,据悉齐王原本也是不信的,不过那告密者提出了许多证据……」 江太守话说到一半忽然就打住了,像是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说,赫连桓眯起眼,忽然悟透了什么。 赫连桓勾起冷笑,道:「让本王猜猜,那告密者所说的晋国细作该不会就是本王刚娶进门的王妃吧?_江太守一脸难色的点了点头。「王爷果真聪明过人,正是如此。」 「那告密的人都拿出了什么样的证据?」赫连桓没动怒,反而比往常更冷静。 「根据下官的了解,听说那告密者向齐王提出,王妃的生母是晋国人氏,后来辗转来到大周又进了璟王府,用意就是为了接近王爷,再透过王爷从中谋夺与大周国相关的情报。」 「王妃的生母是晋国人氏?」赫连桓一惊。 「难道王妃没向王爷提起?」江太守不解。 并不是她没提起,而是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 普天之下,只有他知道璟王府的丫鬟钰儿早已经成了孙楠钰,至于身体的原主过去做了些什么,身世又是如何,孙楠钰当然无从得知。 只是这些话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方面是没人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一方面是会替她招来更多麻烦。 「王爷?」见赫连桓迟迟没再说话,江太守也不安了起来。 「本王对王妃过去的事一概不过问,因此也没多留心,一会本王就命人去查,谢谢江太守特地走一趟璟王府告诉本王这消息,日后本王一定会好好答谢。」 「璟王爷客气了。」江太守起身抱拳。 「卓翔,送江太守回府,务必要小心别让任何人看觅。」赫连桓向守在门外的心腹下了命令。 「是。」卓翔进了书房,万分客气地领着江太守离开。 江太守前脚一走,赫连桓立刻唤来了影。 「影,你去查查钰儿来到璟王府之前的事,一样都不能落下,就连她的父母是哪里人氏都给本王查清楚。」 「属下遵命。」影领命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赫连桓一人,他单手撑着下巴,低垂着美目静静地沉思。 孙楠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眉头深锁,不由得出声关心,「王爷,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赫连桓想得入神,一听见她的问话才回过神来,他收起眼底的凶戾之气,对着站在书房门口的新婚妻子露出笑容。 那笑容与往常一样温柔,别无二致。 「是朝廷的事,你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了。」赫连桓走向她,搂住她娇小的肩。 「早膳已经备妥了。」她柔柔地道。 他牵了牵嘴角。「不必了,再这样下去会耽误向母后请安的时辰,我先去换件衣裳,一会儿就到前院找你。」 看着赫连桓走出去的挺拔身影,孙楠钰脸上温婉的笑容慢慢地隐去。 他有事瞒着她,而且这事情不小。 虽然才与赫连桓撖了两天夫妻,但是两人一路走来携手渡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无论是默契或心意都相通,一个眼神就能看透对方。 刚才她问起早膳时他眼神闪烁了下,明显是有烦心事,可他什么也没提只是佯装急着进宫请安,避开了让她再问起的机会。 会是什么事呢? 有什么事会让江太守一大早就上璟王府,又是怎样的事会让赫连桓刻意隐瞒她不说? 出于女人的直觉,孙楠钰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与她有关,但,究竟是什么事? 进宫的一路上,赫连桓一反常态的正经,反教老被他闹的孙楠钰不习惯。 她瞅了瞅他,见他垂着眼似乎在琢磨些什么,一手还轻抚着下巴,她不敢打扰他,只好将满腔的纳闷按下。 去到太后所居的凤鸾宫时,太后刚从宫中的佛堂念完了佛经正好折返回来,就在院子里与他们碰个正着。 太后脸色红润,笑容满面,看上去心情不错,孙楠钰赶紧上前行了大礼。「臣妾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吉祥。」 太后带着笑意打量起这个儿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平身。」 「儿臣向母后请安。」赫连桓也揣着满腹的心事,扬着笑行了个礼。 「都平身吧,哀家正等着你们,进来陪哀家说一会儿话。」 不料,太后话刚说完,宫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 太后收起了笑,对着身旁的太监低斥,「哀家不是吩咐过凤鸾宫不得吵闹,那些人是不把哀家的旨意放在眼底了?」 太监立刻跪下。 「太后息怒,小的这就去教训这些不知规矩的宫人。」 结果太监还没起身,已经有一票大内守卫涌进了凤鸾宫。 「放肆!」太后冷着脸大喝一声。 守卫当场全跪了一地,领头的是御前侍卫,他低着头,两手抱拳。「卑职是御前侍卫何铭,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桓脸色当场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反倒是孙楠钰摸不着边际,只能在心中胡乱猜测。 「御前侍卫来哀家的凤鸾宫做什么?」太后不悦的质问。 「禀告太后,皇上刚刚得获齐王的上奏,璟王妃很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细作,皇上下令要逮捕璟王妃。」 何铭这话一出,除了赫连桓以外,在场所有人全吓了一跳,就连太后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第三十一章 「你说,璟王妃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太后又问了一次。 「回太后的话,卑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至于详细的内情,恐怕卑职也不清楚。」 太后脸色变了,看向她身后的赫连桓与孙楠钰。「桓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跟哀家说说。」 孙楠钰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清雨的脸蛋顿时刷白,她当场意会过来今早江太守来璟王府为的应该就是这一桩。 赫连桓看她神情惊骇,捏着绣帕的玉手也在发抖,赶紧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别怕,有我在。」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怎么会成了敌国的细作?」 饶是孙楠钰再聪明冷静,忽然被冠上一个敌国奸细的罪名,她也不知所措的发起慌来。 眼下没法跟她解释,赫连桓只能先用眼神安抚她,然后转向太后。「母后,儿臣能保证,钰儿绝对不是敌国的细作。」 太后脸色凝重的直摇头。「这事牵扯太大,不是你一个人保证就能挡得住。」 何铭急着完成使命,一看见太后态度动摇,立刻出声,「王爷,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务必要将璟王妃逮捕,还请王爷别为难卑」 赫连桓勃然大怒,「本王在此,谁也不能逮捕本王的王妃。」 何铭发急了,赶紧抱拳跪下。「王爷……」 蓦地,孙楠钰开了口,「王爷,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妾身也只能甘愿从之。」 赫连桓也明白圣意不可违,他忍了又忍,硬是将胸中的怒火压了下来,但是搂住孙楠钰的手怎样也不肯放。 最后还是孙楠钰主动挣脱后,朝何铭走去。 见状,何铭立刻起身押住了孙楠钰,那举动引来赫连桓一阵大怒,他不假思索的想上前将她拉回来,太后却在这个时候出了「桓儿,这事攸关我大周国的江山,你可不能闹胡涂。」太后怕赫连桓会为了一个女人跟皇帝翻脸,赶紧出声劝阻。 也因为太后这席话,孙楠钰慢慢找回了理智。 没错,这件事太明显了,摆明是有人想利用她来离间王爷与皇上的感情,还能一举除去她,根本是打算一箭双鵰。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自乱阵脚,更不能让王爷因为她的缘故,与皇上闹得不愉快或是产生心结。 思及此,孙楠钰忽然往地上一跪,目光莹亮的望着赫连桓。「王爷,请先为大周国设想,妾身忽然蒙上这样的不白之冤,还需要王爷替妾身查明真相,王爷务必要冷静三思。」 在场所有人全被孙楠钰的气势,以及那不惊不怕的沉着给彻底震慑住。 事已至此,可能随时会掉脑袋,但是孙楠钰一介女流居然还能以大局为重,非但没有向璟王搬救兵,反而要璟王别为她冲动。 登时,所有人打从心底对这个身材娇小,一身气势却像是能撼动山河的璟王妃生起了一股敬佩之意。 赫连桓也被震住了,旋即恢复理智将怒火压了下来。 她说得对,他确实太冲动了,这分明是有人想藉齐王之手挑拨他与宣帝的感情,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违抗圣旨,很有可能就中了敌人的圈套。 思及此,赫连桓咬牙忍了下来。 孙楠钰定定的看着他,然后起身让何铭将她押走,期间没露出半点恐惧害怕的表情,让所有人再一次见识到璟王妃几乎可跟男人匹敌的强大气势。 眼看孙楠钰被带走后,太后走过来拍了拍赫连桓的肩膀。「桓儿,你真的挑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妻子,正所谓树大招风,难保是有人想诬陷你跟钰儿。」 「母后愿意相信钰儿的清白,这给了儿臣很大的信心。」 「哀家毕竟管不到朝堂上的事,你还是赶紧去你皇兄那儿将事情弄个清楚。」 「谢母后谅解,儿臣这就去。」 赫连桓向太后行完礼旋即起身离去,那脚步走得又快又急,看得太后眉头不禁深锁,担心起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御书房里,龙涎香的气味四溢,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宣帝坐在长案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赫连桓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目光炯炯的直望着宣帝,表情坚毅的道:「臣弟从没求过皇兄什么,只求这一次相信臣弟。」 宣帝揉着眉头放下折子,一脸头痛的道:「桓弟,不是朕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是齐王来告知朕,你也知道齐王是什么样的个性,他好大喜功就愁不受朝廷重视,千方百计想立功好让朕不得不重用他,这一回让他掌握了这个消息,朕要是没先将你的王妃押起来,齐王绝对不会善罢罢休,肯定会认为朕是在包庇放纵。」 身为皇子,赫连桓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但是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关在地牢里受苦。 「这一次齐王是有备而来,他手中握有南钰的生世证明,她的生母是晋国人,还是相国府的庶女,后来因为与我大周国的商人相恋才会一同私奔到大周国,后来她的双亲因病去世,她才会进「你的璟王府,不过她舅舅现今是晋国的大将军,听说过去曾来大周国找过她几次,这些消息齐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听着宣帝透露这些细节,赫连桓咬了咬牙,心中既懊恼又自责。 由于他一开始就认定钰儿已经成了孙楠钰,因此他对钰儿这个人的来历也就没什么深究,万万没想到钰儿的身世居然牵扯了这么多事。 说不定,这个钰儿原来真的是打算混进璟王府当内应,只是没想到会阴错阳差成了孙楠钰的重生之躯。 「那齐王还说了,上回皇后的生辰宴,南钰与那个晋国外使是早就套好招,故意由她当面拆穿夜明珠是不祥之物好让朕与众人取信于她,甚至也让太后允了你们这桩婚事,目的就是要让南钰接近大周皇室,日后才能掌握更多宫里的消息。」 赫连桓闻言大震。 想出这招离间术的人,当真是好毒辣的心肠! 只要硬将楠钰说成是与晋国外使套好招,这样一来,她立下的大功马上成了诡计多端的阴谋。 「皇兄,钰儿绝对没有跟任何晋国人来往,臣弟与她来往多时从没察觉过任何异状,皇兄应该也明白臣弟的性子,臣弟不会随便信任一个可疑的人。」 「朕知道,朕相信你,但是……」宣帝面有难色的停顿了下。 「你是朕的手足,朕当然信你,可你的王妃,朕可就很难相信。」 赫连桓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钰儿的身世确实太敏感,而他也还没查个明白,光凭空口白话的确很难让宣帝相信他的保证。「皇上,臣弟有一事相求。」 赫连桓忽然又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做出请求。「什么事?」 事关大周国的江山,宣帝也不敢贸然答应。 「这件事交由臣弟来调查,如果皇上担心臣弟会包庇私放,臣弟想大胆提出一个要求,请皇上下旨削去臣弟的王位。」 宣帝大惊,「你说什么?!要朕削去你的王位?」 孙楠钰坐在潮湿又阴暗的大牢里,她闭着眼假寐,顺便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心底仔细的琢磨一遍。 这件事牵扯上了晋国,看来应该与她上回在宫宴中当面让晋国来使难堪脱不了干系。 会是晋国对她心生怨恨,想要藉此除掉她吗? 但她也算不上是大人物,有必要为了除掉她这样大费周章吗? 说到底,除掉她只是一个契机,晋国人最大的目的恐怕还是想利用这件事削弱宣帝对王爷的信任。 一想到这儿,孙楠钰心中忐忑不安,她比谁都清楚赫连桓对她有多好,又有多么宠爱她,如今知道她被晋国人算计,成了政治斗争的一颗棋子,他一定气坏了。 赫连桓会不会为了她撖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又或者,会不会因为她被人诬陷,也跟着一起遭到怀疑? 孙楠钰心烦意乱的睁开眼,正好看见地牢的守卫送了饭菜进来。 「璟王妃,牢里没什么好菜,请您将就一下吧。」守卫将托盘放在地上,一脸不好意思。 孙楠钰回了一抹浅笑,道了声谢就拿起那碗米慷饭吃着,虽然身处牢狱,不过她的吃相还是从容不迫,娴静有礼。 守卫看得一愣一愣的,从没见过有人坐牢还能这么淡定,心中不禁对璟王妃又多了一份敬佩。 孙楠钰告诉自己,不管眼前碰上再大的事都得先填饱肚子,存好了力气才能好好想法子渡过难关,因此不管手中那碗米糠饭再怎么难以下咽,她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咀嚼吞下。 第三十二章 此时,外头的守卫趁着放饭的空档也闲聊起来。 「刚才我经过御膳房时听见了徐公公要御膳房的人弄些养胃的点心,听说皇上正为了璟王的事闹心。」 「璟王的事是什么事?」 那人才刚问完,有个守卫就指了指孙楠钰待的那间牢房,所有人立刻喔了一声。 宫里的牢房不算大,加上又是地牢,因此说起话来都有回音,孙楠钰虽然与这些守卫隔了一段距离,依然能清楚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璟王向来精明,掌管户部不知替皇上守住了多少银子,没想到最后也会栽在女人身上,有句俗话说得真好,当真是红颜祸水。」 孙楠钰闻言一愣,停下了进食。 「璟王栽了?怎么个栽法?」 「听说璟王昨儿个跟皇上起了冲突,皇上一怒之下就下旨削去了他的王位,璟王已经不是王爷了。」 「这是真的还假的?皇上这么看重璟王,怎么可能削了他的王位,况且户部那边要不是有璟王守着,大周国哪能这么富盛。」 「这叫兄弟阋墙,感情再好,碰上了女人,亲兄弟也会反目成仇。」 听到这儿,孙楠钰整个人都傻了。 赫连桓被削去了王位? 老天爷,这是天大的事啊! 被押入地牢之前,她明明向他暗示过切莫中了敌人的圈套,他怎会这么傻,还跟皇上起冲突弄得王位都被削去了。 吃到剩一半的米糠饭碗从孙楠钰手里滑下,掉到了地上,她整个人瘫坐着,心里乱了套。 这当下,外头的守卫又继续说着,「璟王要是能沉住气也不会把局面弄得这么僵,听说皇上已经下令要刑部好好彻查这件事,还派人去搜了璟王府,接下来牢里的这一位恐怕要在牢中接受审问了。」 「由谁来审啊?」 「听说是刑部侍郎沈大人。」 「沈大人?!那位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想不到璟王府才办了喜事,眼下就要遭殃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后来那些守卫又说了什么,孙楠钰根本无心再听了。 坦白说,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早就什么都不怕,如今唯一能让她牵挂的只有赫连桓。 假如赫连桓出了什么事,那她……她一个人也活不了。 但是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绝对不希望他也一起被拖下水,她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能够长命百岁。 可是眼下事情到了这地步,皇上不顾念昔日的兄弟之情削去了赫连桓的王位,还派人去搜璟王府,这分明是昭告世人皇上已经不再信任赫连桓,两人的关系形同决裂了。 思及此,孙楠钰惴惴不安的红了眼眶,两手紧紧捏住了裙摆,整颗心都绞成了一团,脑袋也乱糟糟的,一时半刻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 即便她想出了法子又能怎么样?如今她人在宫中的地牢,就连传个话都不可能,怎么有办法向赫连桓献计。 赫连桓被削去了王位,想必此时心情一定坏透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又做出什么触犯天颜的事…… 正当孙楠钰心慌意乱之际,外头蓦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听见守卫惊讶的大喊,「你们是谁?赶紧出示令牌,否则就要……啊!」 守卫话还没说完,忽然大叫一声,紧跟着响起了搏斗的声音,刀剑相击的尖锐声响此起彼落。 孙楠钰才想起身靠近铁杆往外查看,蓦地,一道高大的黑影靠近牢房,手中的长剑利落挥下就将炼住牢门的铁锁弄断了。 孙楠钰愣住了,她惊骇地瞪大杏眼,在看清楚黑影的真面目时,心跳几乎完全停止。 只见那穿着一身黑,披上了黑色连帽披风遮去半张脸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英俊的脸庞笼罩了一层她从没见过的杀气。 劫狱的人正是赫连桓。 「王爷!」再也顾不上其它,孙楠钰两眼一热,就朝赫连桓的怀里扑过去。 「楠钰,我来了。」赫连桓将她抱了个满怀。 「王爷,你怎么这么傻……」一想到他为了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她伏在他胸前嚎啕哭泣,心中又是感动又是不舍。 「有什么话,等逃出了宫再说。」 赫连桓低下头亲了她额头一下,然后握紧手中的长剑,身手矫健的护着她离开了地牢。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能顺利逃出皇宫,赫连桓还在外头安排好了接应的马车,等到他们一从冷宫后方那年久失修而塌陷的围墙翻出来时,立刻就搭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远离了皇宫。 「王爷,你怎么这么胡涂!」 直到坐上了马车,一路惊魂未定的孙楠钰才缓过气,一边哭一边轻捶着赫连桓的胸口。 赫连桓一脸心疼的抱住了她,口气不舍的叹道:「楠钰,我的好楠钰,你在牢里待了两天一定受尽委屈了,我怎能让你受这样的苦。」 听见这些话,孙楠钱纵使想,也使不上力。 他为了她被削了王位还劫了狱,就算是傻,也是因为她才这么傻,要怪也只能怪她。 思及此,孙楠钰责备的话吞了卜去,只能哽咽了一声,回拥着赫连桓,好一偿思念之苦。 赫连桓低下头吻住了她,吻得那样火热缠绵,让她一度招架不住软倒在他的臂弯里,好片刻都喘不过气。 好在他及时挪开了唇,否则怕是干柴碰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两人静静抱着好一会儿,让彼此都有喘口气的空档,顺便沉淀下浮躁的心,一同面对眼前的局势。 孙楠钰从他怀中抬起头,很不舍的问:「王爷,我是清白的,我根本不是什么细作,王爷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形,又为什么要惹皇上生气,还弄得连王位都被削了?」 赫连桓冷下脸。「皇上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再说了,天下有几个人会相信你是孙楠钰?」 闻言,孙楠钰沉默了。 「还有,我已经命人去查过了,钰儿的生母确实是晋国人,她的舅舅现在是晋国的大将军,过去也曾经乔装成商队进到大周国找过钰儿。」 孙楠钰诧异不已。「难道钰儿真的是晋国的细作?」 赫连桓听她这一问,脸色更加凝重了。 「不清楚。只知道钰儿确实与晋国大将军见过面,但是他们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难怪那些人能够这么轻易的栽赃我。」孙楠钰恍然大悟。「出于这些证据,要让所有人相信你就是晋国细作很简单,只要稍微穿凿附会就能诬蔑你。」 「所以皇上才会派人去搜璟王府。」 孙楠钰难过的垂下眼,真没料到她靠着钰儿的身体死而复生,眼下却又因为钰儿的身世惹上了滔天大祸。 赫连桓没说什么,只是沉吟了会儿,然后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声,「如今璟王府已经回不去了。」 「王爷……」孙楠钰眼一热,将脸埋进了他怀里啜泣了起来。 难道真是好事多磨? 先前多少风雨两人都一起闯过,好不容易嫁进了王府,才过上两天的好日子,怎么马上就变了天? 赫连桓拍拍她的背,温柔的安慰着,「别伤心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好好的活下来。」 孙楠钰点了点头,但是心越来越沉重了,明白他这些话只是在安慰她,因为任谁也看得出来眼前的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有人在背后千方百计想置她于死地,赫连桓的王位又被削去,眼下又犯下了劫狱的滔天大罪,他们的处境是孤立无援啊! 一直逃又能逃到哪时? 若是被抓回去,她的下场一定是人头落地,而赫连桓虽然是皇子,但要是有心人士在旁边挑拨,难保皇上不会大动肝火将他圈禁起来。 左想右想,不管是哪一条路,他们的下场都很难是好的…… 思及此,孙楠钰几乎要彻底灰心,对一切失望了。 马车一路往前奔驰,她却不敢开口问他们接下来是要上哪儿。 但是赫连桓似乎已经做好了周详的计划,她抬眼一看,他低垂着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神情不慌不乱,就像往常一样的沉定。 看着面临生死关头还能冷静运筹帷幄的他,她就是想不透,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与皇上起冲突? 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了她都能不顾一切闯进宫中大胆劫狱了,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不管等在前方的路是什么,老天爷能让她拥有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良人,就算眼前是死路,她也会握紧他的手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第三十三章 心意已决,孙楠钰更加偎进了赫连桓的怀里,一双纤细的手臂搂紧他,在心中暗暗起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尽一切努力守住他。 由于被囚的这两日,孙楠钰一直没睡好,后来她靠在赫连桓的怀里昏睡了好一会儿,醒来时还是被抱下马车的。 「这里是哪里?」孙楠钰在他怀里睁开了眼,惊慌的左右张望。 「是接近大周国边境的一个小镇,出了边境再往南走就是晋国,往西边走就是吴国。」赫连桓一边回答着她,一边将她抱进了厢房。 「我可以自己走。」她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 结果赫连桓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一甩手就将房门关上,影与卓翔就守在门外。 「王爷……」她被压在厢房里那张简朴的暖炕上。 「新进门的王妃当着我的面被押走,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么不舍得?」他用着粗嗄的嗓音说道。 她眼一眨,泪水就浮了上来,虽然才分开短短两日,感觉却像是经过了一辈子这么长。 「我担心你在牢里惊惶受怕,还会受宫中守卫的欺负,这两日来寝食难安,连一刻都放心不下你。」 她红着眼眶抚着他的脸颊,低喃着,「楠钰又何尝好过了?人在牢里,心却跟在王爷身边,牵挂着王爷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为了我而做出胡涂事。」他拉下她的柔荑往胸口贴去,眼底全是醉死人不偿命的温柔。 「为了你,就算做尽天下最蠢最胡涂的事,我也心甘情愿。」 「王爷……」她动容的落泪。「你可别哭,你这一哭都把我的心哭碎了。」 他万般柔情的说罢,旋即低下头吻住令他朝思暮想的两片红菱,孙楠钰也闭起眼将双手搂上他的后颈,娇羞却难得主动的做出响应。 就在浓情密意之际,眼看赫连桓的手已经扯上了她的腰带,外边却忽然传来了卓翔的声音。 「桓爷,有人想见您。」为了避人耳目,卓翔等人已经全改口不再喊王爷。 赫连桓立刻敛下了满脸的柔情,换上了冰冷的肃杀,从孙楠钰身上翻身坐在炕边,一手摸上挂在炕边的长剑。 孙楠钰拢紧了衣襟,惴惴不安的坐起身,两眼直直地瞪着房门口,就怕随时会有皇帝派来的人马闯进来。 「是谁?可有报上名号?」赫连桓手中握紧了长剑才问。 「是晋国的人。」卓翔压低了嗓回道。「一个姓蔺的晋国人,他说他是来帮桓爷的。」 孙楠钰心下一紧,才想开口阻止,结果一抬眼旋即看见赫连桓嘴角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 「让他进来吧。」赫连桓下了命令。 「王爷?」孙楠钰惊讶极了。 「别怕,我自有分寸。」赫连桓下了炕,用手势示意她别下来,然后将帐子扯落,掩去了藏身在炕上的她。 这个节骨眼孙楠钰也只能乖乖听话,躲在炕里,隔着丈青色的帘帐往外窥视。 「璟王爷,在下是蔺源泰,我是代表晋皇而来的。」那个晋国人一进房,开门见山就直接说明来意。 「晋皇为什么要找我?如今我已经不是什么璟王爷,只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赫连桓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 「王爷的事在下也听说了,真是可惜了王爷这样的人才。」 「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这件事说不定你们晋国也掺了一脚。」 「果然是什么事都逃不过王爷这双精明的眼,老实说,璟王妃被当作晋国细作这件事,在下的确也从中推了一把果然是晋国人在搞鬼。一听到这儿,赫连桓立刻冷下了声音,「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想看我落魄吗?」 「璟王爷先别动气,虽然这件事与我晋国有关联,不过王爷应该转个念头想想,要是你们大周国的皇帝真的爱厝你,又怎么会连一点情分也不顾就把王爷的王位削了,还想杀了王爷最心爱的女人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赫连桓不耐烦地问。 「王爷快人快语,那在下就不啰唆了,人人都知道大周国之所以会这么富庶强盛,全是因为王爷帮着大周国守住了国库,私下还帮着大周皇室赚进了滔天富贵,正所谓富国强兵,要是晋国也有王爷这样的人才,相信日后一定能强过大周国,甚至将大周国……」 蔺源泰点到为止也没再往下说,只是发出两声奸笑。 赫连桓闻言,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心下却在冷笑。 原来晋国弄了这么一个大窟窿不是为了让他摔死,而是为了网罗他,让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靠晋国。 「王爷放心,只要王爷愿意投效晋皇,晋皇绝对不会磨待王爷,一定会让王爷在晋国过上比在大周国更好的日子,也一定会护全王爷与王妃的安危。」 赫连桓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明白看准了当前他被大周国朝廷追缉,势力又被削弱,处境极需要他人的援助,晋国才会利用这一点来利诱威胁。 「好,我愿意投效晋皇。」 一听见这句铿锵有力的答应,炕上的孙楠钰彻底傻住了。 他、他怎么能答应这样的交易?! 赫连桓是大周皇室的子孙,是要守住大周江山的,怎么能投奔敌国为其效力? 「王爷爽快!」蔺源泰大笑。 「不过有件事我想弄清楚,你得老实回答我。」 「王爷请说,在下一定会尽力为王爷解答。」 「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有办法与齐王接触,并把那些证据交给他?」 「王爷误会了,在下并没有与齐王接触,而是透过了其它人。」蔺源泰回答得沾沾自喜,十分得意自己能谈成这笔交易。 赫连桓挑起了眉头。「其它人?是谁?」 「这个人王爷也认识,就是跟王妃有过节的柯泓谦,还有一个姓孙的女人。」 闻言,孙楠钰心头一震,捏着被褥的柔荑紧得发白。 柯泓谦与孙怡秀,又是他们俩!上一世他们连手毒害了她,这一世为了除去她,居然连通敌叛国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这两人根本是丧心病狂! 「换句话说,这两人与你勾结成了晋国的走狗,将你掌握到的证据交给了齐王,好让齐王来参我一本?」 赫连桓的态度非常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一二,问起话来也不带火药味,真的只是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而已。 「是,正是如此。」蔺源泰也不否认,反正干下这事的人也不是他。 「很好,谢谢你为我解开这个疑窦。」 蔺源泰正纳闷着赫连桓为何突然对他扬起了笑容,下一瞬间赫连桓已经眯起眼大喊了一声,「卓翔,放信号。」 蔺源泰愣住,就连躲在炕上的孙楠钰也吓了一跳,猜不透赫连桓想做什么。 客栈外的天空忽然升起了红焰,那是打仗时军队用来指引方位的火药,用意是为了集中所有军力。 不多时,四面八方便传来了军队过境的马蹄声。 蔺源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计,赶紧转身想逃,结果手连门都还没沾上,赫连桓手中的长剑已经抵住他的腰。 赫连桓勾笑道:「别瞎忙了,就算你逃出了客栈,这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我大周精兵包围,你等在外头的党羽肯定也已被一网打尽,你无路可逃了。」 蔺源泰脸色惨绿,气急败坏。「赫连桓,你居然设计我!」 「如果不是你们晋国想出这样的把戏,想离间我与宣帝的手足之情,还肖想要我投靠晋国,为敌国谋取我大周江山,我又怎么会陪着一起演出这场戏。」 「所以你跟宣帝根本没有决裂?」蔺源泰得知上当,脸色都白了。 「我与宣帝手足情深,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这样下三滥的挑拨伎俩就能撼动得了的。」 赫连桓冷笑了一声,又道,「这场劫狱逃难的戏还是我主动向宣帝献上的计,要不然又怎能引蛇出洞?」 事已至此,蔺源泰也明白一切已经毁了,当场僵在那儿,任由卓翔等人将他架开。 赫连桓扬笑下令,「带出去交给禁卫军头子,让他们将此人带回皇宫等着与晋皇谈判。」 「是,王爷。」众人立刻恢复了尊称,旋即将蔺源泰押下去。 外头一片闹烘烘,似是大周的禁卫军与那些乔装成平民的晋国侍卫正在交战,赫连桓站在窗边观看了一会儿,确定我军大大占了上风才放下手里的长剑。 第三十四章 他走向暖炕,一手拨开了帘帐与炕上的孙楠钰相望。「对不住,我骗了你。」赫连桓愧歉的说道。 「所以这一切都是王爷想好的计策?」虽然目睹了一切经过,孙楠钰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没错,这些全是我事先拟好的计策,皇上也全权交由我这么做,还帮着我下假圣旨,当着宫人的面与我演了一场起冲突的戏。」 他顿了下,心疼地看着她。 「只是那两日实在苦了你,平白受了牢狱之灾,楠钰,这件事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 蓦地,炕上的女人忽然哭花了脸,当下狠狠拧疼了赫连桓的心,他赶紧往炕里一坐,将她搂进怀里。 「虽然是演戏,但如果事情有个差错恐怕就会弄巧成拙,王爷会跟着我一起身败名裂啊!王爷为了我竟然做到这种地步,楠钰真的好愧疚。」 「胡说什么,我是男人,男人最基本的就是护好自己的妻子,让你在牢里待了两天,我已经够自责的了。」 「王爷……」她整张脸全埋进他的胸膛。 「这一路上让你受惊了,那时为了取信于众人,我没能向你吐露实情,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我心疼王爷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生王爷的气。」 听见她这么说,赫连桓总算是放心了,他搂着怀里的娇躯,脸上扬起了宽慰的笑。 孙楠钰伏在他怀里也慢慢止住泪,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王爷,那柯泓谦与孙怡秀……你打算怎么处置?」 「皇上已经将这事全交给我,那两人通敌叛国,按照大周律令一定得问斩。」 赫连桓眯紧了长目,脸上浮现冷酷无情的神情,就连孙楠钰见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绝对没人傻到会想与赫连桓为敌,就连晋国皇帝也想收拢他,由此可见赫连桓有多具影响力。 而她能得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垂怜,受他的宠爱,这是老天爷赏赐给她最大的恩典。 「王爷,楠钰有一事相求。」忽地,她抬起脸说。 「即便你开口向我讨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尽法子帮你摘下来。」他笑得一脸宠溺。 她娇羞一笑,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十指交扣。「咱们回京城的时候,王爷应该就会上门逮人了,那时能否也一起带上我?」 赫连桓皱起了眉头。「柯泓谦与孙怡秀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你,你心里应该比谁都难受,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们?」 「他们犯下这等大罪,已经是将死之人,我想去送他们最后一程,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以为已经害死的孙楠钰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有王爷的宠爱,过得比前世来得更好。」 「原来是这样,那好,回京城之后你便随我一起去抓那两个叛国贼。」 「谢谢王爷成全。」她笑了笑,伥进了他的怀里。 感谢上苍,给了她这样一个样样无缺,件件完美的良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京城,柯家。 庭院的小亭里不时传出狂妄的笑声,原来柯泓谦命令下人张罗了酒菜,还找来了孙怡秀一起同乐,两人正为了璟王府的落败而庆贺。 「璟王府已经被抄了,璟王他们现在落魄的被朝廷通缉,我们这一招果然好用。」说罢,柯泓谦又放声大笑,将手中的美酒一飮而尽。 孙怡秀没他那么好兴致,生性多疑的她把玩着酒杯,不安地说:「但是,我们私下与晋国人来往,这事要是被其它人知道可是要遭罪的。」 「我们这是为国除害,怎么可能会遭罪,那齐王不也是高兴得要命?一拿到我们给的证据就进宫晋见皇上,不出两天就将璟王府斗垮了。」 「可是你回头想想,那晋国人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除掉一个璟王妃吗?」孙怡秀觉得事情似乎太容易了,那璟王爷是个不凡的人物,有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斗垮吗? 「你太多心了,眼下除去了那个南钰,我们又能将百宝行抢回来,这才是最要紧的,其余的随他吧,反正也与我们无关「恐怕大大有关。」蓦地,亭外传来一声嘲讽。 柯泓谦与孙怡秀两人瞬间变了脸色,转头一看,那据说劫走朝廷要犯,已经被通缉的赫连桓竟然穿着一身玄黑色官服,俊容如玉,气定神闲的站在他们面前。 「赫连桓,你怎么会在这儿?来人,快来人!快把这个朝廷要犯抓起来!」 柯泓谦才刚吼完,彷佛是在回应他似的,从四面八方涌进了一批禁卫军。 只是这些禁卫军围捕的不是赫连桓,而是亭子里的柯泓谦与孙怡秀。 随后,一名淡粉色的娇小人影款款走来,越过了禁卫军来到亭子前,冷眼看着脸色惨白的他们。 孙楠钰道:「你们勾结了晋国人,犯下通敌叛国之罪,你们才是朝廷要犯。」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明明你才是晋国派来的细作,你才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柯泓谦不愿相信的吼着。 这一次,换赫连桓开口,「本王的王妃确实与晋国人有过接触,不过本王已经找到了王妃在晋国余下的亲人,证实了当初晋国大将军来大周国只是为了利用她,欲将她许配给他人以利大将军的政途,王妃性情本倔,当然不肯嫁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是以王妃那时就拒绝了晋国大将军,双方闹到后来也不欢而散,此后没再联系上。换句话说,你给齐王的证据全是穿凿附会、道听涂说,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闻言,柯泓谦与孙怡秀双双瘫坐在地。 「还有,与你们接触的晋国人蔺源泰已经被囚禁在宫中地牢,他早把透过你们诬陷璟王府的经过源源本本的招了,你们再也无可抵赖。」 「不可能……这不可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柯泓谦挫败的捶着地面。 「王爷,王妃,民女是无辜的……」见状,孙怡秀爬到了孙楠钰的脚边,跪在地上猛磕头。 「姊姊。」忽地,孙楠钰用着过去的音调喊了一声。 孙怡秀一震,整个人傻在那儿,两眼瞪得大大的彷佛大白天撞鬼一般。「当初姊姊与柯泓谦一起连手毒害楠钰,又怎么会是无辜的?」 孙楠钰就是要她怕,让她为过去犯下的恶行恶状偿罪。 「你、你你……你是……」孙怡秀抬起手指着她,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 孙楠钰没承认也没否认,径自往下说:「不管你信不信,你用尽心机想害死的孙楠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会睁着眼看老天爷怎么收拾你们这对心肠歹毒的恶人。」 孙怡秀喘了好大一口气,开始发起抖来。 她真的是孙楠钰?这怎么可能「王爷,楠钰想说的话说完了。」孙楠钰转开眼,面露浅笑对赫连桓福了福身。 赫连桓旋即下令,让禁卫军将柯泓谦与孙怡秀铐上手铐脚铐。 「孙楠钰……你怎么可能会是孙楠钰……」孙怡秀被押上牢车时,因为打击过大,神智有些不清,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 孙楠钰别开了眼,有点不忍心,觅状,赫连桓伸手将她搂到身侧,亲自护着她坐进了马车。 「这样的场面晦气还是别看了,咱们回去吧。」赫连桓吩咐禁卫军押送那两人进宫受审后便回到马车上,搂着眼眶发红的妻子安慰。 有他在,再多的伤感都被满满的幸福填满了,孙楠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浅浅一笑的点着头。「嗯。」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了,我们终于能过象样的新婚日子了。」赫连桓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 「王爷,接下来大周国与晋国会闹成什么样?」孙楠钰不免好奇起来。 「皇上已经做好了出战晋国的准备,听说还打算让齐王将功赎罪,由他领兵攻打晋国,不过这都是往后的事也用不着我们来心。」 孙楠钰笑笑地抬起脸瞅他。 「那不然,我们该操什么心?」 赫连桓抚着她的脸,目光落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娇笑一声,躲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赫连桓不让她躲,挑起了她的下巴,温存地边吻边说:「你应该操心的是,什么时候帮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王爷的话,楠钰自然甘愿从之……」马车里传出了盈盈笑语,不一会,又归于寂静。 而璟王府的人都明白,那是王爷与王妃甜蜜时才会出现的寂静。 尾声 【尾声】 夜里忽然起了风,孙楠钰睡得不大安稳,她睁开眼,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 被枕边人与亲人连手出卖毒害的那一夜。 已经很久没梦到那一夜了,她发了一身的汗,慢慢地坐起身,看着睡在身旁的赫连桓。 他忙于公事,下半夜才上炕,这时睡得极熟,她弯起一抹笑,伸出柔荑摸了摸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 她含着笑凝视了丈夫的睡容好片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下炕。 抓过披风穿上,她拿起紫嫣帮她留在小几上的油灯,推开寝房里的帘子来到相邻的隔壁厢房。 小厢房布置得喜气典雅,随处可见保佑婴孩平安的吉祥物,孙楠钰放下油灯来到大红酸枝婴儿床前,里头铺着繍满了如意吉祥纹路的红锦褥子,还放上了她亲手绣的安睡枕。 红艳艳的婴儿床里,一张白胖可爱的小脸正睡得安稳,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吸在小嘴边,另一只小拳头就搁在脸旁。 她慈爱的望着心肝儿子,见那可爱的小家伙不安分的动着,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 才刚刚过完满月的小伙子忽然睁开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滚滚的,不吵不闹的望着他娘亲,眼中充满了天真的好奇。 孙楠钰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满脸笑,不由得揉起儿子白嫩的脸颊。「瑾儿,你可真是聪明,认得娘亲的脸,所以才没哭是不?」 蓦地,她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身,一只男人的手臂已经环上了她的腰,另一手也摸上了小伙子圆润可爱的小脸。 「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跑来这里教儿子怎么认娘亲?」 赫连桓只着中衣的身躯紧偎着她,两人脸贴着脸,一同望着他俩的心肝宝贝。 孙楠钰侧过脸对他柔柔一笑。「作了个恶梦就醒来,外头正好起风,我担心瑾儿没盖好被子所以过来看看。_「我就猜你一定会放不下心,才想让丫鬟婆子过来直夜,偏偏你不肯,这不是存心累死自己吗?」 「我休养的这段日子已经都交给婆子带着,万一他以后只认得那些婆子丫鬟的脸,不认我这个娘亲,我可是会伤心死的。」 况且这可是他俩的心肝,她辛苦点又算什么,只要看着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她就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事能击垮她。 「孩子终究会长大,怎么可能连娘亲都认不得,你这是穷操心,明天开始,夜里还是让婆子来顾着吧。」赫连桓见她脸上带着倦意,心生不舍。 「都听爷儿的。」孙楠钰温婉的接受了。 经过了前一世,她已经明白女人再聪明,再自立自强,在真正心疼她的男人面前都要懂得适时的让步,才能赢得男人更多的疼爱。 如果只是一味表现坚强,只会让男人觉得妻子不需要他这个丈夫,渐渐地,夫妻间便会产生嫌隙,甚至是仇恨之心。 幸好,赫连桓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而她也不会跟他硬碰硬或是事事硬要照着自己的意思走。 夫妻之道在于相互包容与忍让,没有谁高谁低,只有谁心疼谁多一些,谁愿意为对方多设想一些。 赫连桓搂着她的腰,一人一手逗弄着婴儿床里的白胖小子,小家伙被逗得笑呵呵,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眯了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王爷,我觉得现在的楠钰当真好幸福,幸福得像在作梦一样。」她突然有感而发的叹息。 大概是因为太怕这是一场梦,是以今天她才会又梦见前世惨死的自己。 赫连桓亲了亲她的眉额,将她转身面向自己,用手臂将她圈紧。「我的好楠往,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往后你只要好好的享福,再也不必担心受怕。」 「楠钰这一生能够得到王爷的宠爱,真是死而无憾。」 赫连桓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你胡说,我俩可都还年轻,什么生啊死的不许你老往嘴上挂,我可盼着你再帮我多生几个娃儿好让璟王府热闹起来。」 孙楠钰拉下他的手,眉开眼笑。「敢情王爷是把楠钰当母猪了?」 赫连桓挑起眉,一脸戏谑。「你可见过这么漂亮的母猪?」 「王爷!」她哭笑不得的娇嗔。 「嘘,别吵瑾儿了,我们回炕上慢慢聊。」 「王爷明早还要上朝,可不能再胡来。」她用力拍了一下腰间的大手,眼神爱娇地斜睨他。 「我只是想让你快点歇下,想哪儿去了。」赫连桓故作无辜的笑了笑。「王爷最会哄人了,每一次都这样……」孙楠钰轻笑了起来,但也没推拒,任由他搂着自己往相邻的寝房走去。 婴儿床里的赫连瑾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嘴里咿啊咿啊的喊着,不一会,就见孙楠钰去而复返,低下头亲了儿子脸颊一口。 赫连桓也靠过来抚了抚儿子的眉眼,两人脸上尽是幸福而满足的笑。 孙楠钰看看身旁的良人,又瞅瞅婴儿床里的儿子,她想,往后她不会再作那些恶梦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尽其所能的幸福,与赫连桓携手一起和和美美的过完这辈子。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