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王:风起九万里》 序章 巨树参天间,生生而不息,九万里大陆上,大片的原始土地孕育出无数奇妙的生命与绚丽珍贵的矿藏,这是大自然赠予人类的珍宝。 大批热血青年因此涌入荒野,于九死一生中将这些惊艳宝藏带到世人眼前,他们也平等地从中获取了无上的荣耀与名利。 可是,又有谁注意到路边胡乱埋葬的白骨?荣耀背后注定刻着一道孤独…… 所谓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风啾啾! 直到,出了那一位一时搅得天下大乱,却带来百年和平的冒险王李成野后,冒险者这个乱世特有的群体全部鬼魅般消失了。 他们隐入平民百姓之中,过起了平淡生活,并且融了钻山入地的坦车与手中浸满了异兽魔血的利刃,于洛水之阴浇筑成一尊顶天立地的野王像,以供后人瞻仰膜拜。 可是,短短百年之后,狼子野心的羽民国国王鬼胜天不顾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执意将巨像推到,精炼铸造成八十一柄神兵利器,赏赐与八十员勇悍无匹的猛者,而他自己则留着号称天下第一神兵的诛龙剑。 不久后,羽民国联合司稚国对朝云国发起一次闪电奇袭。朝云国准备不足,哪里是厉兵秣马数十年羽民国的对手,战场之上节节败退,兵临国都白玉城下。最终幸得中立势力云梦泽出面斡旋调解,又签下种种不平等条约,方才免却了灭国之耻。 可这,却是另一种,生不如死的耻辱。 经此一战,世道再乱,百姓们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九万里大陆升起一片乌烟瘴气。 水至深,火至热,不若生灵之苦! 一场大雨后,冒险者如笋般再次应时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们想效仿冒险王李成野救民于水火,其中却也不乏有心者欲混水摸鱼。 帝国有了百年前的教训,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坐视冒险者做大而不管,为此专门成立一寻部,以扼制冒险者的发展。 一时间,九万里大陆鱼龙混杂,龙争虎斗,形势混浊,好不热闹! 有一少年正于这乱世中默默崛起,九万里大陆阴霾渐扫…… 第一章 十六年一雪 缘是故人来 这一日,十余年未下过雪的日出城竟满城裹起了银妆,鹅毛般的雪花仍纷纷洒洒,下个不停。 于书屋中攻读的祁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猫挠之痒,读完那句“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便丢下书卷,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带起一阵旋风。 “这白绒绒的羽毛,为何如此温存?”祁风两手捧着一团雪,直感受到一股比体温还暖和的热流涌入心中,再用手去触碰,便是晚上盖的锦被也不及它万分之一柔软顺滑! 日出城上一场雪时,祁风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自然不认得这是何物。 这一晃,十六年都过去了。 小孩子似乎对雪有着天生的偏爱与见解,不用任何人教便能懂得该怎么玩。只一会工夫,祁风就已在庭院里堆起了一尊比他自己还要高许多的雪人。 玩兴正酣时,两人迈步进了庭院,他们边走边谈笑着。祁风因贪玩抛下功课而心虚,害怕被责罚,便一溜烟钻到了那雪人背后,暗中观察起来,不想那两人正朝这走来。 其中那个中年人祁风认得,正是将自己养育大的祁叔--祁子穆,平时待祁风最慈祥却也最严格,是祁风除了野王外最敬重崇拜的人。 而祁子穆身旁那个仙风道骨、步态轻盈、鹤发童颜不似凡间人的老者,祁风却是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份亲近感来。 就在祁风愣神之时,祁子穆毕恭毕敬地朝着老者一拜到底,道:“李前辈侠义心肠,每十六年一次的至寒之日,您不忍‘路有冻死骨’,两次天降瑞雪,不知救了多少生灵啊,真乃功德无量,晚辈在此替黎民百姓拜谢您了!” 祁风见此情景,却是心中一震,祁叔乃是天下四大冒险团之一日出冒险团的团长,更是为百姓所敬爱,封为四大天王之一的祁王!地位尊贵,万人之上也,平日里虽也平易近人,却从未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拜另一个人。 这老者到底是何身份,值得祁子穆如此敬重? 那老者听了祁子穆的话,目光之中却未有半点波动,以手中拂尘托起祁子穆低至尘埃的双手,道:“子穆啊,不必如此。说起来,你为天下百姓所做之事于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若要拜,也是我这个老头子来拜你啊!” 说着,欠身便拜,无有一丝做作。 祁子穆赶忙扶将起来,惊出一头冷汗,道:“折煞我也,折煞我也,李前辈,您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哎”,那老者一声叹息,道:“这些终究只是杯水车薪,不能彻底解救百姓于水火啊!” “您说的是。可是这大陆上几千年也才出了一个李成野,您与我都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无愧于心了!”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自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的豪迈来,这笑声直干云霄,不绝于耳,惹得祁风一阵恍惚。 …… 从小在日出冒险团长大,祁风亲眼见证了日出冒险团从最初的十几人壮大至今日的数万人,祁子穆从一个无名小卒打拼到一个“祁王”之名!冒险王李成野的故事,更是甘之如饴,能从早听到晚,不饮不食不睡亦无关系。 自懂事之后,祁风总是缠着祁子穆,求他允许自己进入冒险团一同冒险,却皆被祁子穆以年龄太小为理由拒绝了。后终在祁风的死缠烂打下,祁子穆同意在祁风十六岁生日后可以加入冒险团。 祁风只以为是祁子穆看不起他的本事,却不知是舍不得。 祁子穆前半生未娶,后半生也未见有此意向,因此一直将祁风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这天下间哪有老子不疼儿子的?他对祁风百般呵护,只教他琴棋书画、舞文弄墨、奇门八卦、天文地理,却从不传授武艺。 奈何祁风心不在此,学什么都是半途而废,兴趣索然,一事无成。 许多人碍于祁子穆的面子,对祁风以公子相称,表面也是恭敬得很,背地里却叫他“废材”。 有一次,被祁风听到了,性格要强的他和他们打了一架,自然是打不过从小习武的对方,可是祁风却并如那帮孩子所料去祁子穆那里告状,而是背地里自己胡练了一番,又去找他们打了一架。结果,仍然没能打过。 打不过?便再练再去!之后祁风每个月月初都会找他们切磋武艺,一年下来,祁风竟渐渐能和他们打成平手;两年后,祁风已经可以一个打十个了;而现在,祁风成了他们的老大! 这一切,祁子穆自然看在眼里,却并未加以阻挠,反而故意在书桌上遗落一些武功秘籍,助他研习。 这一份良苦用心,弥足珍贵。 …… “再过三日,就是风儿的十六岁生日了,我就知道,您会来的,果然不出所料!” 祁风的思绪再次被二人的对话打断,探出小头去偷听。 那老者听闻祁子穆的话,兀地停下脚步,朝着北方举目遥望,那一缕三尺长的白须随风飘扬,眼中竟闪烁起一丝泪花:“哎,十六年了,一转眼已经十六年了,依稀记得十六年前风儿在我怀里啼哭,还尿了我一身呢!” 说完又笑了起来,以枯槁的手指扶着衣襟,又提起袖子闻了闻,一切仿若昨日发生。 “哦?这老头儿竟认得我?还曾抱过我?我还在他身上撒过尿?这倒有趣!”祁风听他们追忆往昔,一时兴起,站起来装模作样学着那老头,也朝着北方遥望,也欲提起袖子闻它一闻。 只是,这不望不要紧,一望直吓得祁风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祁子穆与那老头俱是绝顶高手,瞬间察觉了动静,一齐朝着雪人看去。 “呵~”祁子穆一看便知是谁的杰作,只是一笑,看破而不说破,朗声道:“哎呀,这是谁堆的雪人啊,没人认领,我便要推倒了!” 这是故意说给祁风听得。 那老头却面色凝重,指着雪人,在祁子穆耳边轻声附道:“子穆,你再仔细看看这雪人!” 祁子穆起初没注意,这会儿细细品看,直惊得手心冒汗,心底发凉,声音都在哆嗦:“这、这、这!” 那老头眉头紧锁,肃声道:“不错,这雪人虽然堆得粗糙,但神态却和洛水河畔那尊一模一样,简直是鬼斧神工,惊也!” 祁子穆心中又惊又疑,完全无有了方才嬉弄玩笑的语气,急呼:“小风,小风,你在哪,快出来!” 藏在雪人身后的祁风看到了一生都不会忘却的景象,此时正处在恐惧的边缘,听闻祁子穆呼唤,就像找到了救星,还魂般飞扑进祁子穆的怀抱。 “祁叔!祁叔!”连哭带喊。 祁子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更是将这雪人之事忘的一干二净,只顾着俯身安慰祁风。 一旁的老头见此情景却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心想这孩子怎生得如此胆小懦弱,直恨铁不成钢。 …… 此时,整个大陆最北方--昆吾雪山之巅,正发生一场大战。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直杀得天昏地暗,风云为之色变。 战至酣处,引来雪崩皆未察。双方具为风雪掩埋,成了两堆雪人。只见其中一尊足有五六米高,巍然不动,雄壮似虎却隐隐有人形,可绝非人类! 而另一尊只有近两米高,身形与人类无二。 此时,他面部的雪迅速融化,很快便露出一副沧桑的面容来,一脸如乱草般生长的络腮胡子遮挡了其本来的面貌。只是,他的每只眼睛里竟都有两只眼瞳,所谓天生异象重瞳子! 双瞳合一,覆盖在他周身的雪开始颤动,忽而“轰”地一声爆裂开去。 “陆兄,再来!”他吼道。 “呜~”一声闷雷,低沉且雄壮,竟是自他对面发出,“我说过,我不姓陆,而且哪个是你兄弟?!” 盛怒之下,破雪而出,冲出雪中的竟是一头如人般站立的巨型猛虎?! 昆吾雪山常年冰冻积雪,寒冷至极,人迹罕至,乃是九万里大陆三大死亡禁地之首,端的是凶险无比! 在此战斗的双方,究竟是何人? 第二章 天元觉醒 祁子穆双手轻抚着祁风的后背,手掌之上灌注着慈穆的内力,缓缓输入祁风体内。 祁风终于镇静下来。 祁子穆关切道:“小风,你怎么了?” 祁风只是紧闭牙关,什么也不说,也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 一旁的老者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却也是只字不语。 祁子穆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将祁风拉到左手边老者身旁,道:“小风,这位是李耳老先生,正是他将你带到我身边,你该喊他李爷爷!” “李爷爷?”祁风毫不胆怯,紧盯着那老者的眼睛。 李耳早细瞧起祁风来--面容青涩却带有几分刚毅,明眸皓齿,鼻如玉葱,眼动处顾盼神飞,举止间英姿勃勃。虽才十六岁,却是如正常成人一般高了,不由地赞叹一句:“好,好,好个麒麟儿!” 相比这没有味道的赞赏,祁风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李爷爷,真是您将我从荒野捡回来的?” 没来由的这一问,李耳心神一震,竟有一刹那的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祁子穆同样也没想到祁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心里倒是没什么顾虑,直爽道:“当然啦,是李前辈亲手将你交到我手上,那还有错?!” “这么说来,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李爷爷,请您受祁风一拜!”说完,倒头便拜。 李耳急忙来搀扶,眼中尽是慈祥,道:“好孩子,快起来,你能有这番心意,我便心满意足了!” 祁子穆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欣慰,“哈哈,走走走,我们进去说,我叫人去准备酒菜,小风,今日我允许你小酌几杯!” 三人并列,在这雪景下,如子孙三代般祥和。 只是没走几步,祁风只觉得胸口气闷,正欲喘气,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 祁风躺在床上,鼻内只有微弱的游丝吐出,周围之人尽是满脸焦虑,有真心,也有假意。 然而不管真心假意,他们却都希望这个少年不再醒来,那样他们就有机会继任这团长之位了。 李耳坐在床边,一手搭在祁风脉上,一手抚着长须,正闭眼沉思。 一旁的祁子穆蹴蹴不安,平时的冷静与沉着全都不见了,心里就似长了毛般,急忙问道:“李前辈,风儿怎样了?” 李耳抬起号脉的手,却又缓缓放下,捏起搭在膝间的长长拂尘,抬眼环顾一圈,只是迟迟不开口。 祁子穆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右手一挥,道:“你们先退下吧,没我传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卧房里的数人只好悻悻地退出去,只留两个最忠心耿耿在门外守着。 李耳不急不徐地站起身来,朝着北方躬身一拜,放佛那里有一位他崇敬的人。而后,转过身来对祁子穆道:“看来,时机到了……” “什么?”祁子穆不明白。 李耳语重心长道:“关于这孩子,我有两个秘密没有告诉你,而今天,我要向你解开其中一个……” 其实,自从十六年前李耳亲手将这孩子交予他手,并千叮万嘱务必好生照顾。能劳烦李老前辈这样的高人出马,祁子穆早想到这孩子不简单。 只是一同生活了十六年,心中的疑惑早化成浓厚慈祥的父爱。 “哎,我知不该瞒你,只是实有难言之隐~”,李耳又道:“其实,这孩子体内天生带有一方天元,只是他当时年幼,我怕他被天元反噬,我便给封印住了……” 李耳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似一道惊雷。 天元,天地之精元,往往生长于奇禽异兽、天材地宝或灵山福址中,可遇而不可求,是九万里大陆上最最珍贵的宝物。人类吸收天元,便可独辟一方天府,而不必无冬无夏地去练内功来一丝丝开辟丹田。事实上,一旦拥有天元,也再没必要去修炼内功了,只因天府内会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内力。 每方天元也是独一无二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同样,出自不同地方、异兽种等的天元属性功能也不尽相同。譬如祁子穆的佛之天元,乃是他十八岁时于一尊佛像前,为病重的母亲祈福偶然所得,所以他的内力自带一股厚重弘毅慈穆之威。 可是,天元却也不是无敌的,虽然天元中的能量是无限的,人却有枯竭之时,如若人体承受不住使用天元时所带来的压力,便会被反噬而功力尽失,成为一个废人,天元也会破体而出,回归自然…… 不过,总的来说,天元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也是冒险者强大的最大原因。 祁子穆早想给祁风寻觅一方天元,不过这是看缘分的,强求不得。如若强行吸收天元,反而会被强大无匹的反斥力震断全身的的经脉,一辈子都修习不了内功! 祁子穆脸上的愁容稍散,喜道:“太好了,风儿竟天生拥有一方天元,真乃天选之人也!” 拥有天元已是万中无一,天生天元更是百世一人,就历史记载的不过两人而已,一是推翻鬼民统治、开创人类盛世的鬼羽帝,另一个便是百年前取得分功伟绩的冒险王--李成野,无一不是人中之龙! 李耳十六年前就知晓,因此显得平淡得多,“其实,天生天元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很多人籍籍无名,一生无所成就,在历史上留名的只有鬼羽与李成野罢了。” “原来如此……”祁子穆稍有泄气,“那您为何说时机到了呢,难道今日您要将风儿以内的天元解封?” “不错!”李耳抚须,徐徐道:“风儿不知为何物损伤了魂魄,以致昏迷不醒。今只有觉醒他体内的天元,以天元强大的力量方能使他苏醒!” “魂魄受损?”祁子穆清楚这事的严重性,魂魄乃是一个人活动的根本,若是魂魄受损,人的性命虽无碍,但行动能力却受阻。往往强者都会释放出一种威势,这种威势会使弱者在魂魄上受压迫,便不敢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强者也能免却不少麻烦…… “风儿怎会魂魄受损?” 李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只是,对风儿魂魄造成损伤的人实力恐怕还在你我之上!” “这……”祁子穆一时哑然,他明了李前辈实力要高过自己一筹;若说伤风儿的人能超过他自己,还可以理解,毕竟大陆卧虎藏龙,高手不在少数;不过当今世上能超过逍遥仙李耳的,又有谁呢?实在是想不出一个! “眼下最要紧的是,将风儿救过来!”李耳面带询问地望着祁子穆,虽然祁风体内的天元是李耳封印的,可祁子穆乃是将祁风扶养长大的人,如今要解开封印,必须先征得祁子穆的同意。 祁子穆毫不犹豫,躬身做了一揖,道:“劳烦李老前辈!” 李耳也不废话,反执拂尘,于半空中虚画了一个八卦。这八卦闪耀着金光,将整间卧室都照熠熠生辉,另一只手轻捏取出其中巽风一卦。 手中一卦化为一道金符,其中隐隐有轰鸣之声。 李老道捏着金符移近祁风的胸口,这金符似有灵性,颤颤作抖。在离祁风胸口一尺之时,如条游虫般一溜烟钻入祁风体内! 李耳暗自吃惊:“这天元竟如此有灵性,真是前所未见,此天元威力必定威猛无匹!” 祁子穆这些年走遍天下,已是见多识广,也是从未见过此等情景,眼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祁风,生怕有什么闪失。 …… 窗外的雪渐渐停歇,泰坦般的日出巨城换上厚厚的素衣,庄严而肃穆。 百姓们一反往常,纷纷走出了家门,在雪地里欢欣鼓舞,手舞足蹈,仿佛在庆祝一个重大的节日。 在梦里,祁风梦见了曾经日出城的景象,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祥和之景…… 第三章 语出惊人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祁子穆在床边守了一夜,已是昏昏沉沉,单手支在膝上拖着下巴,小寐了一阵。 这短短的一觉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天下还是这天下,却是一片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天狗食日,世人看不见光明。而他自己,就如同一只蝼蚁,仰望着风云变色,而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 “水,我要水!” 一阵窸窣,祁子穆从梦中惊醒! 缘来是祁风已经醒来了。 祁子穆赶忙倒了一杯水,扶起祁风。 “我自己来吧……”祁风挣扎了一阵,只感觉浑身如一团火在烧,喉中干燥难忍,却是有一股压抑的气力强撑着身体做出行动。 “咕咕咕”杯水下肚,喉咙倒是润了些,只是身上的燥热却丝毫未减。 “小风,你感觉怎么样?”祁子穆见祁风表情难受,关切询问道。 “祁叔~”祁风见祁子穆面色憔悴,心中不由一暖,道:“我没事,只是浑身燥热,想出去走走……” 说完,就翻身下了床,向外走去。 “这可能是天元刚入体,一时不能适应。”祁子穆心想,但见祁风确实无甚大碍,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也就放下心来。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第一时间派人叫来了李耳先生。 祁风胸中一团火无法发泄,走至院间,身体不自觉地活动起来,后索性打起了祁家最得意的一套通背拳来。 拳劲刚毅,内里透着无穷无尽的后劲,一圈套一圈,虎虎生风,直惊得周围雪花飞舞、草木皆动,一气打了一百单八拳方才罢休。 祁子穆在堂上直看得眼中冒光,心中欢喜。得此虎子,岂能不喜? “咦?为何我这拳劲竟提升了这么许多?”祁风发泄一通,胸中气出,直觉神清气爽,可是他自知并未将金佛拳练到这般境界,心下正暗自吃惊。 却有掌声响起,打断了祁风的思绪。 “好好好,好一套通背拳,好一个麒麟儿!”却是李耳不知何时已立在阶下,祁风竟丝毫未察觉,而他复又夸赞一遍麒麟儿,直教祁子穆喜不自禁。 李耳怀抱拂尘,往身后一扬,直朝祁子穆道喜:“恭喜恭喜,我本担心风儿一时不能掌控天元,反受其害。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 祁子穆虽不甚么明白,却也是喜笑颜开,道:“李老前辈,这此多亏了您啊。十六年前,您救风儿一命,此次又是您救他一命。吾虽有养育之恩,却是万万不及您两次救命之恩啊!” “风儿,你昨日魂魄受损,多亏了李老前辈把你救回来,还不快过来拜谢!”说着,就招呼祁风谢恩。 李耳本就于祁风有恩,再加上这次,已是恩上加恩,恩同再造,祁风毫不犹豫就“扑通”一声要跪。 却是被李耳一把拉住,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风儿,这皆是我分内之事,你万万跪不得!” 祁子穆眉头微皱,略感不妥,却没说什么。 祁风倒没察觉,只是心头疑惑,便问道:“祁叔,李爷爷,为何我感觉,我的功力比以前精进了不少呢?” 祁子穆自然不能详尽作答,也就一并望向李耳。 李老先生不疾不徐,手抚长须,道:“风儿,你体内原本有一方天元,只是在你婴儿时便被我封印了。所以这些年,你修炼内功时,总觉得无所长进,是吗?” “咦,还真是!”祁风细细回想,祁叔在书桌上留下不少武功秘籍,其中有内功也有外家招式。所有的外家招式祁风都已经练得纯熟了,只是内功却毫无寸功,就像丹田被堵塞一样,完全没有增长。不过,靠着一手精熟的外家招式,祁风已经足够在一帮孩子中称王,也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细细回想之下,还真是如此! 祁子穆似乎明白了什么,笑而不语,等待李耳解答。 李耳道:“你的天府中已有了无穷无尽的元力,只不过被我封住,自然不须再习内功,就算修习内功也无任何裨益。而如今,我将你的天元解封,元力畅通无阻,周身经脉循环,你的体魄已是更上一层楼了。你使用外招时,再佐以元力,威力自然能数倍于以前!” “这么厉害?!”祁风一抬掌,慢慢推起来,正是太极拳中的云手一招,竟隐隐卷起千层云来。太极拳从前最是练得一知半解,而今配以天元之力,竟十分有模有样了。 祁风心中喜不自禁,道:“呀,果然不同凡响!祁叔,这样一来,我今后行走荒野,更是如虎添翼了!” 祁子穆闻言面色一变,一想离约定的十六岁还有几日,到底心里还是舍不得放祁风出去闯荡,便故意扯开话题,说:“哎,风儿啊,你半天未进食了,我已吩咐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食物,李老前辈,我们也一同用些吧……” 说完,不顾祁风龇牙咧嘴地反抗,径直往里走去。 李老先生何等聪慧,看破而不说破,只哈哈大笑,跟了上去。 …… 席间,祁风闷闷不乐,鲜有动筷。 祁子穆哪里不知道他所思所想,具假装没看到,气氛一时僵硬,双方陷入冷战。 李耳倒是一点不客气,盘里每样菜一半都入了他的肚,平日里仙风道骨的形象全然不顾,只顾着贪吃。 酒足饭饱后,还深深打了个饱嗝,稍整理仪容,又恢复往常那副正经模样。 看着二祁都斜着头,无有半点胃口的样子,嘿嘿一笑,道:“你们怎么不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荒野里去闹一闹不是?” 李老先生这话说得十分取巧,祁子穆是实打实地做到一方为王的冒险者,而祁风正因这事和祁子穆闹别扭,因此他这句话表面上谁都不帮。 可到了祁风的耳里,便成了支持他出去闯荡,顿时就来了精神,有了支持者,说话也多了份底气。 “祁叔,我要成为冒险者!” 沉默…… “不,我要成为冒险王!” “啪!”祁子穆手中的筷子惊落地上,转过头看着祁风,那一脸郑重严肃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仰头向天眼中的高傲似乎盯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有趣有趣!”李老头似乎明白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妙趣,抚掌起哄。 祁子穆神情一变再变,迟迟下不了决定,他此刻想得已不是如何说服祁风放弃,而是如何让他不放弃…… 所谓,用心良苦。 城内雪已渐消,只是不似正常雪一样融化成水,而是一点一点没入土地里,不留下一丝痕迹。 至寒之日过后,天气将慢慢转暖,春季来临,万物生长。一年之计在于春,有目标有梦想的人,也在准备出发追逐梦想了! 第四章 约法三章 日出城东的荒野之中,一队大马金刀的官兵在追逐一名少年,他们口中吹响着狩猎的口哨。所至之处,禽走兽遁,数里之内皆能闻其动静。 他们衣着整齐一致,清一色的头戴精制竹丝斗笠,身着金玉麒麟服,脚踏描金靴,就连身下马的体型毛色也大抵一致。纵是驱马急行,队形仍旧未乱,呈三角形分布,可以看出其纪律相当严明。 衣衫褴褛、饥渴难耐的少年被他们追了一天一夜,早已是强弩之末,直感到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不料一个趔趄,跌出数米之外。 “糟了,还太早!”脑中闪出这个念头,少年便彻底地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省人事。 …… 而这边,依然在僵持着,祁子穆多年所执的意志已然动摇,他虽乐于将祁风养在温室里,看着他长成一朵不受风霜的美丽花朵。但那必将是脆弱的,虚有其表的美丽。 他更加渴望,祁风能长成一朵见识过朝云之春、羽民之夏、司稚之秋、昆吾之冬,还有云梦泽波澜不惊、海市万里狂沙、迷失森林巨木参天的带刺帝王花! 哪有父亲不望子成龙?只是祁子穆亲自走过这条路,知晓其中艰辛;可如若不历艰辛,又实在难以明白其中甘甜! 半途而废与仗势走江湖甚至不如一步不行! 祁子穆当下把心一横,道:“风儿,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出去闯荡?” 祁风自恃聪慧,已将祁子穆的想法猜出个七七八八,自信说:“大概知道吧!” “哦,说说?”祁子穆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狡黠微笑。 “啊~”祁风先起个高调,想把自己弱势的地位往上拔高些许,可这一举动这在两个老狐狸眼里倒是十分可爱了。 “您无非是认为我不够格!这还不得怪您?平日里只教我学些文绉绉的东西,却从不教我真功夫!您说,您那么厉害,却一招半式也不愿传授,我只好自己偷偷学,您真是小气!” 祁风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这话难免带着些许赌气的成分。 “哈哈哈~”祁子穆和李耳都不由地笑起来。 “小风,这正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出去闯荡的原因!” “什么?” 祁子穆语重心长道:“习武,本是你自己的事,这就跟穿衣、吃饭、睡觉一样,我自然可以给你提供衣服、饭菜、床铺,可说到底,这些事还得你自己来做啊!” 祁风听得一知半解,又转头看看李耳,老头感受到祁风的目光,立马闭目养神起来,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祁风只好作罢…… 祁子穆继续说道:“你要加入我的日出冒险团,能为你提供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我再高兴不过了。可是团里的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他们又该如何处之呢?” “只要将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团员就好呀!”祁风抢答道。 “真的这么简单吗?”祁子穆见祁风有上钩之意,继续循诱道:“他们把你当惯了公子,又怎么轻易改得过来?况且,我就算表面不说,暗里也会吩咐他们多多照顾你,这样庇佑在伞下的冒险是你想要的吗?” 祁风慌了,“那,我该怎么办?” 祁子穆不理,继续说:“你说,你的目标是冒险王?那你在我的团里,将会永远在我之下,我都永不可能做什么冒险王,你又怎样成为冒险王呢?” 这回祁风彻底失了神,祁子穆说得句句在理,自己鸿鹄高志怎可能在旁人屋檐下成就呢? 这时,一阵东风吹来,庭院外杨花纷飞,好不烂漫。李耳看着窗外景,合乎时宜地咏了句诗:“杨花不倚东风势,怎好漫天独自狂?” 吟毕,再次偃旗息鼓,萎靡下去。 祁风哪能听不出言外之意,直听得两耳烧红,心中忿忿,暗想:“你们二人既然如此看不起我,我偏要做给你们看,我偏不再穿你的衣,吃你的饭,睡你的床!” “祁叔!”祁风洒然起身,大有立地抽身而去的架势,“我明白了,我会组建自己的冒险团,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当上冒险王!” 鱼儿已上钩,接下来就是让鱼儿咬紧了不松口。 祁子穆急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者说,我怎么会舍得呢!我只当你说得是玩笑话,你还照样在我的冒险团里做事,且把心放宽了。你那冒险王的豪言壮志,我只当是一句梦话,不当真,不当真……” 好一招激将法! 祁风这十余年听的冒险王的热血故事一齐涌上来,梦想被这样羞辱,即使对方是至亲至爱的人,也不行! “我已然决定了,祁叔!”祁风表情严肃道:“请您不要再说了,这事无论如何,都没有余地!” “好!”祁子穆一拍桌子,名木制的桌面纹丝未动,却有一股波纹般的内力丝丝散开。 祁子穆收起了之前的展颜,取而代之的是震慑人心的肃穆,这便是强者的气息。 “严肃便有严肃之说,你我虽以叔侄相称,但你却是随我姓祁,这些年来我一直待你如亲生儿子。我祁家世世代代皆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从不出懦夫孬种!” 祁子穆以威严的目光扫向祁风,继续道:“既然你说要靠自己的力量外出闯荡,为防你反悔,今日可敢与我约法三章?” 祁风骨子里也是十分倔强,道:“有何不敢,您直管道来!” 祁子穆竖起一根手指,道:“其一,你说不依靠我,但我也非不讲理的人。我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作基本,这一百两我不管你干什么,雇团员也好,买坦车兵刃也好,总之要组建一个冒险团,一百两远远不够,剩下的全靠你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资助你一分一毫的!而且你也别想从沿途的日出冒险团分部获得帮助,我会叮嘱他们不得予你任何援手!这一条,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祁风原本想再骨气一点,连这一百两也不要,可是没有本金是寸步难行的,而且正如祁子穆所说,一百两于一冒险团来说简直杯水车薪,便是冒险团最基础用以钻山采矿的坦车也得几万两,一百两实在算不得什么帮助,便答应了下来。 “好!”祁子穆又竖起第二根手指,道:“其二,如若你吃不了苦,半途而废,跑了回来,我依然待你如初,好生养育你。只不过你再也不能有外出闯荡的想法,就连加入日出冒险团也不要想,乖乖呆在家里学习君子六艺。待纯熟之后,前往白玉城赶考,考取功名,也算是光耀门楣了。这一点,你答不答应?” “答应!”祁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既然开始了就没想过放弃! “爽快,不愧是我祁家男儿!”祁子穆赞道,只是迟迟不说出第三条,似乎还在思索。 “风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没有涉世的经验,我是不是太过苛刻了呢?”祁子穆想到这第三条,有点于心不忍了。 李耳虽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却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对话,知道此时祁子穆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有心推波助澜一把,道:“子穆,你可知,溺字何意?人之情性莫爱于父母,皆见爱而未必治也!” 祁子穆听在耳里,记在心中,又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来,道:“其三,你既要出门闯荡,就必须闯出一片天地,取得一番成就!若你在外碌碌无为,惶惶度日,那绝非你我之初衷。我也没有什么大的要求,也不苛求你成为冒险王。” 忽而话锋一转,“只是,五年之后,岳阳城的英雄大会,你得给我夺回一枚英雄令!如何,敢不敢接?” 祁风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这英雄大会他不是没听过,乃是大陆从古至今的盛会,每二十年举行一届。英雄会上,各个势力必须先放下仇怨,否则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以前都在朝云帝国的白玉城举办,自从朝云帝国衰败后,便由云梦泽岳阳城接替。每届英雄大会都会决出世上英豪十二名,以子、丑、寅至亥排名,每人颁发一枚英雄令。持英雄令者,于各国畅通无阻,且被奉为上宾! 上一届英雄会是十五年前立秋,下一届便是五年之后的立秋。 天下前十二?短短五年的时光,自己能做到吗?祁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耳却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就连祁子穆都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在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曾夺得过寅令一枚。当年和他争斗的人早已是一抔黄土了,传说也随他的归隐而渐消…… 祁子穆脸上有一丝失望,道:“怎么,做不到吗?” 没想到祁风一把提起面前的酒壶,清泉冽酒一股脑滑入喉中,一时豪气散发,这才是美酒该有的归宿! “怎么做不到?这约法三章,我全都接下了!” “好,老朽今日就替你们做个见证!”李耳消弥多年的豪气竟被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勾了起来,也捉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祁子穆岂肯落后,也是举杯痛饮,三人频频举杯,好不快活! 这约法三章,算是正式立在那了! 第五章 命运的相遇 整个祁府都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宴会,便是两日之后,公子祁风的十六岁冠礼!届时,来者皆是客,可赴宴入席! 可就在一天前,从日出冒险团分部赶回来庆贺的一帮人,在日出城东的荒野中捡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 “看来他只是累坏了,加上长时间未饮未食,以致身体十分虚弱,静心调养一番即可……”府上的医生在检查了一通少年的身体状况后,抹了抹额上的汗,说道。 围在少年周围的一群人正是救他回来的众人。 其中一个稳重、干练的英俊中年谨慎对着一旁的管家道:“黄叔,还劳请您向大哥通报一声,这段时间祁府人来人往,难免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我们做属下的,该为大哥多多上点心啊!” “是是是,严统领说的是,我这就给去向老爷回禀!”管家老黄和下人叮嘱几句,吩咐他们给这少年端点茶饭来,就直奔正厅而去。 …… 这边,话已说开,祁风来了食欲,祁子穆又吩咐厨房给做了不少美食。 酒足饭饱之后,祁子穆不免又伤感起来。 “十六年,如白驹过隙,那些零零总总的碎片,以前总不在意,丢了也就丢了,总以为未来还长,老怀念过去做甚!现在倒好,怎么就只剩两日了呢,晦!”说完眼角留下两行清泪,气盖山河的大英雄祁子穆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怎不叫人唏嘘! 祁风也适时地伏在祁子穆的膝上,如同一只温顺的小虎。 祁子穆宽厚的手掌轻抚祁风,道:“你小时候经常伏在我膝上,缠着我给你讲冒险的故事,这几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视野宽广了,再也不愿听故事,而想去创造故事。其实,我很欣慰……” 祁风想着这个与自己最亲近的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前半生未娶,怕娶的后妈对自己不好,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一边忙事业,一边分心照顾自己,若是没有自己这个拖累,恐怕祁叔的成就还要在今日之上! 心底不由地一阵酸楚,就像一万只蚂蚁在心里爬,光是爬仍不要紧,还不时地咬上一口。 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陈设,它们的位置、纹理,甚至有的地方的多年难除的污渍,呕气争吵时被祁风踢坏的红木门框;还有那些熟络得不能再熟的人,总笑脸相迎的管家老黄、一起长大喜欢躲在祁风身后的丫鬟小翠,等等等等,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越是难过不舍,越不敢想象两日之后的离别情景,到那时心又该有多痛? 这些李耳看在眼里,也为之动容,越来越觉得当初托付对了人,也算是不愧故人了! …… 管家老黄敲了敲门边,探头看到里面温馨的画面,会心一笑,打算转身离去,不再叨扰。 却被祁子穆叫住:“等等,老黄,进来吧。” 老黄恭恭敬敬地移步走近,站立一旁。 “什么事啊?” 老黄道:“哦,老爷,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从东泉的严统领回来了,他们在还在路上捡回了一名少年,我特来禀报一声。” “哦?”祁子穆一喜,道:“云龙回来了吗?好啊,风儿,走,随我去见见你严叔叔!” “严叔叔?就是祁叔的结拜兄弟?” 严云龙乃是日出冒险团的二号人物,亦是祁子穆的结拜兄弟,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独当一面,所以祁风未曾与之谋面。世人都说,日出冒险团能有今日,严云龙要占一半功劳。他却不顾这些离间流言,一心一意甘为祁子穆身旁的绿叶。 祁子穆也从未怀疑过他,一直委以重任。 “不错,他可是位大英雄啊!”祁子穆提起严云龙有的只是无尽的骄傲:“李老前辈,兄弟回来了,我这个做大哥,嘿嘿……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府上随意游玩……” 李耳摇了摇头,说:“不,早听闻玉面龙严云龙文武双全,与子穆并称‘日出双雄’,我岂有不结识一番的道理?” “如此再好不过!”祁子穆抚掌道好,三人并管家一齐前往祁府的东厢房。 …… “想当初,我最落魄的时候,多亏云龙仗义,散尽家财助我成事。我脾气火爆,容易冲动,幸得他在我身旁提点,即使这些年在外,也不忘常常写信回来,劝我冷静行事……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啊!” 四人一边走,一边聆听祁子穆追忆往昔,皆在他的言语中听得浓浓的兄弟情! 忽而,前方一阵骚动。 “正是严统领他们那!”老黄急忙道:“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人加快脚步,老黄比不得这三人,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 远远地就看见一帮人围成一圈,还不时叫好,圈中传来阵阵呼喝。 祁子穆提起嗓子,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了?” 场中之人具是一震,循声望去,见是团长,如见了老虎般吓得由圈列成整齐的一排,大气都不敢出。 有一人分开队列,从容不迫地走出来,只见他面如白玉、目似朗星,端的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正是严云龙。 严云龙朝祁子穆走去,两人也不说话,只是相视而笑,紧接着深深地一拥。 祁风心想,或许这就是兄弟吧,勿需多言,一笑一拥足矣,那些虚伪的客套寒暄反而显得疏远。祁风竟隐隐有些羡慕两人,若是哪一天自己也能有像这样的兄弟,该多好! 同时又暗自赌誓,有的,一定会有的! 祁风站了出来,叫了一声:“严叔叔好!祁叔可是一直念叨您呢!” “哦,这位就是风贤侄吧?这一晃,都要加冠了!好,加冠之后便是大人了,要替我们分担些压力呀,哈哈!” 两人又说笑几句,祁子穆又将李耳介绍与严云龙认识,几人一阵寒暄展颜,好不和睦。 就在这时,原本人群处响起一声高昂的抗议:“喂,你们究竟是谁,竟敢无视小爷?” 严云龙一阵头痛,对祁子穆道:“你看我,一与哥哥相见,就把他给忘了……” 几人分开人群,赫然有一少年孤傲站在那里,虽然略显稚嫩,却是冷然若冰,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 祁风心中不禁赞叹一句,好一个傲气十足的少年! “云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祁子穆问道。 “今天早些时候,我与众兄弟们快马加鞭赶回日出城,不料在城东数十里处碰到一队寻部官兵,他们似乎无意生事,见到我们后便撤退了。” 严云龙顿了顿,继续说到:“之后,我们向前走了一里路,在路边见发现这少年,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将他带了回来,好生照料。不料,这少年醒来后,如发疯一般,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他打伤了,适才胖子正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哥哥就来了……” “哦?竟有这回事?”祁子穆顿时来了兴趣,对这少年道:“小子,你可知是我们救了你?” “哼!”没想到那少年冷哼一声,道:“谁教你们救的?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救我又是否别有用心,我怎么知道?” “这小子倒是有趣!”祁子穆对着身旁的众兄弟们一笑,“我叫祁子穆”,同时又指着身旁的严云龙道:“他叫严云龙,小子,你叫什么?” 那少年只是在口中默念“祁子穆严云龙、祁子穆严云龙,有点熟悉,嗨呀,管他呢!”接着又用手一指,道:“他呢?” 顺着他手所指之处,俨然是祁风! 论傲骨,祁风还未服过谁,当即站了出来,高呼:“我叫祁风,有何指教?” 那少年眼珠直转,信口雌黄:“叫小爷相信你们,除非能把小爷打服了!可是你们仗着人多,又欺我年幼,我断然不服。有本事,叫他来与我单挑,敢不敢?” 人群中突然钻出个胖子,抢道:“小子,我胖子还未与你比试过呢,再说,你方才连伤数人,又岂是一个少年能轻易做到的?” “好,我与你比试!”祁风一步踏上前。 胖子却拦在祁风面前苦口婆心道:“少爷,使不得啊,怎么能劳烦您呢,还是由我来吧!”其实他是打心底觉得祁风是万万敌不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的,不光他,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 “不,让他去!”祁子穆却放出话来,他有心想考验一番祁风,如果这样小的挑战都克服不了,那还谈什么抱负理想? 胖子只好悻悻地让开。 严云龙怎会不明白祁子穆的用心,当下高声提醒道:“风儿,小心为妙,这少年不简单!” 李耳倒是笑脸看戏,越发觉得不虚此行了,“不简单?还能有我们风儿不简单?” 那少年见计谋得逞,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狡黠微笑,似乎已是必胜了。 大步流星间,两人已只有几个身位的差距,目光雷电、针尖对麦芒、剑拔而弩张,颇有一股你死我活的气概。 战,一触即发! 第六章 惺惺相惜 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 公子祁风与人比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府,引得无数人前来围观,一时间东厢房的庭院前被阻得水泄不通。 这一战,不管结局如何,都将传遍整个日出城。 再看场中的双方,对峙了十余秒后,竟似约好了一样冲向对方,快速的冲锋能为起手带来强大的冲劲,以占敌先机! 祁风有心要探一探对方的底,起手只是通背拳中最简单的一招拍掌。这一掌虽然简单,却是最见功底,其中速度、角度、力道缺一不可,练到炉火纯青照样克敌制胜。 那少年见祁风没什么精妙的招式,心中更加小觑,只是简单抬左手手一挡,右手却是别在腰间,随时做好致命一击的准备。 虽无金铁,却有火花! “嗯!”初一交手,那少年一声闷哼,左前臂就像被大锤砸中,一阵锥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却仍较紧牙关而面不改色。 “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简单的招式竟然有如斯强大的威力,这小子不简单!看来得认真了!” 这一招威力如何,祁风自然清楚,灌注了天元之力的一掌,有以前数倍的威力,眼前这小子竟然可以如此轻松挡下,看来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两人在心里互相吹捧了一把,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好,再来!”祁风高喝一声。 一旁的祁子穆、严云龙、李耳具都放下心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至少现在看来祁风虽难说必胜,想输却也不容易。 祁风两臂一伸,仿若化为两支铁棒,却是能够随意变幻的铁棒。 祁家通背拳,以其特殊的伸臂动作而闻名。伸臂动作力由背发,通过肩、肘,达到指尖,要求背、兼、肘协调,用力伸展。其特点是出手为掌,点手成拳,回收仍是掌,动作大开大合,放长击远。 祁风脚踏连环,两臂飞转,舞起一套“五马奔槽”,步步紧逼那少年。 来势汹汹之下,少年只能步步后退,一边细细观察分析祁风的出招套路。退了九步之后,脚抵墙根,已是退无可退! 却见他不复再有退意,而是格起一膝,以单脚立地,两臂格挡在胸前,拳头则正好护住头部。这架子虽不好看,却是极其实用,乃是军旅之中独创的搏击拳。 祁风双臂如游蛇般缠上少年,伺机寻找破绽,一击致胜。无奈其防守竟如水桶一般,水泄不通。拳拳所至之处,必被格挡。 抢攻了十余拳后,祁风隐隐觉得此非长久之计,进攻方所消耗的体力远比防守方多,如此下去必有力竭之时,到那时必被他钻了空子! 想定了,立时撤出了战圈,往后退了十余步。 围观的人为祁风潮水般的攻势连连叫好,看热闹从来都是看进攻,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公子打得少年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他们惋惜公子不该心慈手软,并不赶尽杀绝。 可是在祁子穆这等高手眼里,两人却是不相上下的,此时祁风主动撤出战场倒是最明智的选择--当断则断,有些品质必须在实战中才能看见的,祁子穆很欣慰。 那少年得了一刻间息,赶忙深吸几口气,吐一呐三,只觉得一丝丝气息盈入丹田之内。 “不能再这么被动了,必须主动出击!”少年心中一念闪过,随即撤下了举着的双臂,以指代剑横于胸前,疾步如飞朝祁风冲了过来! “哦,开始反击了吗?有趣,也让你看看我的防守吧!”祁风摆下架势,屈身蓄护。 身体屈缩,以两臂护全周身,腿随时准备暗发,以七寸低腿攻其不备。祁风看得出,少年所使用的是剑法,那伸出的两指便是剑,因此不以身体去碰他的指。如若被他的指碰到了,祁风便自觉认输。 少年自然看得出祁风的用心,心里倒也对这个“敌人”看重了几分…… 只是这少年的剑招着实奇异,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削之后竟能扭腕回刺,一刺不中又翻身为撩,撩又化截,截再转击,击复变啄,变化无穷,似那飘浮在空中的羽毛一样,随风而摆,没有章法可循! 幸亏祁风的通背拳练得精熟无比,“缩小软绵巧,冷弹脆快硬”十字牢记于心,以五护八断之姿硬生生挡下那少年数十剑! 场边喝彩之声也消失了,多的则是震惊,公子竟被这少年给反压制住了?!个个看得是心惊肉跳,只害怕万一公子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被祁团长的怒火波及…… 就连不知祁风底的严云龙也为刚相认,颇为喜欢的侄子捏了一把汗,可是转头看义兄倒是十分镇静,心想“难不成风贤侄还又什么杀招不成?”心中顾虑也就减弱几分。 不错,祁风天元觉醒之前,习过两种拳法,一是祁家的通背拳,另一种则是太极拳。这一战,祁风只才用了通背拳,太极拳还未用过。 不过并非他有意隐藏实力,而是以前虽然将太极拳练得纯熟了,却是没有一丝威力,远不如拳拳到肉、迅猛刚劲的通背拳来得痛快。此刻,祁风下意识里仍然以为自己的通背拳要强于太极拳,因此只是使用通背拳。 可眼见着五护八断的防守架势,在少年疾风骤雨般的剑招面前已是岌岌可危,祁风额头慢慢冒出颗颗豆大的汗珠来。 “这小子也是强弩之末,十招之内便可解决他!”,少年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来。 祁子穆见祁风没有一丝要变招的意思,心下十分着急,忍不住提醒一句:“风儿,快使太极拳啊!” 后辈比武,自己这个长辈本是不该插手的,可是眼见祁风这样输实在太可惜,只好厚着老脸提醒一句。 刚想出声提醒的李耳见有人捷足先登了,也就继续安静看戏。只是祁子穆不顾在手下面前的形象也要保全祁风,使他愈发觉得托付对了人。 祁风自然听到了祁叔的话,心想:“太极拳比起通背拳来还要略逊一筹,为何祁叔要我转使太极拳呢?不管了,反正祁叔不会害我的!” 比武如战场,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容不得祁风多想,当下当机立断,使出一招绝无后路的大连环。 祁风这一招直奔少年面门而去,自己却也门户大开,颇有同归于尽之势。 那少年怎会不抓住这个机会,指剑直奔祁风心脏,可是耳旁拳风却提醒着他,若是自己不收手,必被这一拳打中,非死即伤!情急之下,只好收回指剑,余势未消之下,往后震退了数步。 稍作修整,就又冲了上去,他不信祁风会一直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只是瞬息的工夫,祁风一收势再起势,已经完成了换招。 双臂于空中划起圆来,只是动作缓慢,看不来其中的奥妙。 “太极吗?换成这样慢的功夫,岂非自寻死路?” 事实,真是这样吗? 少年变幻莫测的剑招再至,却是每每为祁风不疾不徐的动作所制,所谓料敌先机,每一招还未能起势便以无疾而终! “为何!”少年心中颇感震惊,行势竟急转直下乃至颠倒! 祁风初不知其中奥妙,可是推挡了几招后,渐渐明白。太极虽慢,却能牵制对方的招式,使对方跟着自己走,从而料敌先机! “祁叔实不欺我!”祁风心想,只是他不知道,他体内天元之力的属性与太极拳最是匹配,使出来颇有相得益彰的效果。强大的元力使对方无法抗拒,而乖乖顺从。 少年招式被识破,剑心已乱,反而被祁风不时的反击打得节节败退。 “就是现在!”祁风瞅准了机会,最后一掌推出,拍在少年的胸前,只听得“啪啪”作响,原是那少年经脉已被震惊。只是祁风手下留情,才不至经脉受损。 少年一脸不甘,脸色忽青忽白,最终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低喃道:“我输了……” 场边瞬间爆发出了雷霆般的掌声与喝彩,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祁风却不骄不躁,走到少年身旁,缓缓扶起他,道:“不,是我输了,若非祁叔指点,我早已被你的剑给刺死了!” 那少年抬头望着祁风,感觉到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只是自顾自地笑。 祁风当即就明白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我叫公玉流光,你是个不错的对手!”少年望着天空。 “公玉流光,好名字,我记住了!”祁风不问,如果他不想说,问了也没用。此刻少年自己说出了名字,更说明他已真心地认可了祁风。 祁子穆看着眼前两个大好少年,搂着身旁的严云龙,道:“云龙,你说,他们两个跟我们年轻时是不是很像?” 严云龙只是笑而不语…… 第七章 第一个伙伴 “公玉?你说你姓公玉?”李耳听闻那少年自报姓名,不由一惊,上前一步问道。 公玉流光已不必再隐瞒什么,看了看李耳,缓缓点头。 李耳再进一步,“那公玉博你可认得?” 公玉流光眼中满是诧异,心中又生了几分戒心,道:“是我祖父……” “嘻,原来如此,我与你祖父乃是故交。只是公玉家世代英烈,你为何会流落至此间呢?” “这……”说起这个,公玉流光眼中升起些许凄楚:“祖父与家父皆被奸人所害,我公玉家上下就只剩我孑孑一人了!” “什么?!”李耳身躯一震,“想我隐世多年,当今的朝堂竟如此昏庸?可怜公玉家世代忠良,竟落得如此下场,直令人寒心啊!” 在场众人也是唏嘘不已,公玉家的威名赫赫,皆是如雷贯耳,如今家破人亡,无不感这时代在吃人! 严云龙拍了拍公玉流光的肩膀,问道:“公玉公子,今后你有何打算呢?” 流光一声苦笑,“我已无家可归,只想浪迹天涯,做个除暴安良的侠客……” “好志气!”严云龙话锋一转,“只是,你一人的力量又能救多少人呢?不若加入我们日出冒险团,一齐为这天下百姓谋些福祉呢?大哥,你说呢?” 祁子穆接口道:“哈哈哈,好啊,公玉贤侄乃忠良之后,我自当尽心栽培,必不使你辱了先辈的威名!” “您是祁王?”流光终于知道“祁子穆”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正是大名鼎鼎的祁王!没想到自己一个流亡之人,竟被日出冒险团相救,还得祁王垂青,本已对命运绝望的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不禁感激道:“多谢各位前辈,晚辈为适才的无礼冲撞赔礼,皆因为奸人所追杀,一时神智未清,还请见谅。晚辈早已是无家可归之人,既蒙诸位前辈垂怜,便却之不……” “等等!”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公玉流光,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祁风! “祁叔,你团里已是人才济济,又有严叔叔这样的得力臂膀,便把流光兄弟让给我呗?!” 祁子穆自然是乐意的,正待答应,却被严云龙抢了先。 只见严云龙眼中慧光闪烁,道:“风儿,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公玉公子又不是一个物件,怎么能说‘让’呢。我们冒险者向来崇尚个人的意志,何去何从,须得公玉公子自己定夺!” 祁子穆恍然,一摊手道:“哈哈,说得有理啊!风儿,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得问公玉贤侄了……” 祁风自知相比祁叔,自己的吸引力要小得多,急忙争取:“流光兄弟,你知道冒险王吗?” 公玉流光神情一颤,苦笑道:“晚辈不自量力,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冒险王--是我一生努力的目标!” 祁风回了一笑,郑重道:“那,将是我的一生!”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他们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决不寻常的品质。至于那是一种什么品质,谁也说不出,因为他们从未在其他任何人身上看到过…… “你……”公玉流光在言语上吃了亏,一时气恼,可又细一想,转怒为乐,道:“好,我跟随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成为冒险王!” 祁风一把搂过公玉流光的肩膀,快乐道:“哈哈,欢迎加入我的冒险团,你也是我的第一个伙伴!” “啥?第一个伙伴?”公玉流光心里一惊,瞬间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悻悻道:“那个,我现在反悔还来得急吗?” “你说呢!”祁风一拍他头,算是认定这个伙伴了。 “哈哈哈,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让你们年轻人去江湖里搅一搅,看看能翻出多大的浪来!”祁子穆抚掌称好,“流光贤侄看上去是个十分值得信赖的伙伴,希望他能帮到风儿吧!”祁子穆衷心地为祁风迈出了第一步而感到高兴! …… 是夜,祁府之内已提前一天进入了欢庆的氛围,大排宴宴,为严云龙接风洗尘! 众人喝得大醉,早早便进入了梦乡。 黑夜之下,两个身影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溜出了祁府,远遁去了。 …… 清晨,朝阳投下日出城,睡梦中的泰坦醒过来,祁府上下一片哄闹,因为祁府的公子失踪了,而明天就是他十六岁的冠礼! 正堂之上,高挂着“侠肝义胆”的牌匾,其下站着的也都是些侠肝义胆的人。这些人,却是面色各异,大气都不敢出。 正中站着的祁子穆面色苦涩,连连摇头苦笑,真是又好气又笑,心中暗道:“这小子,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啊。鬼灵精定是怕离别时不舍,可傻小子又怎知你不告而别,我这心里更是一万个放不下啊,哎……” 严云龙七窍玲珑,稍一思考,便明白其中隐情,附在祁子穆耳边道:“大哥,你且放心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就跟我说吧,我去追上贤侄……” 说完,又退至中堂,躬身道:“大哥,小弟这回回来见到您与风贤侄,已是心满意足了。东泉还有许多事待小弟解决,便不再多逗留了,小弟下午就动身回去……” 祁子穆急忙扶起严云龙,道:“好兄弟,这些年辛苦你了,诸位暂且退下,我有些话要交待我兄弟……李老前辈也留下吧。” …… 城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躺着两个少年。 “祁风,你为何要半夜带我出城呢,难道你在逃吗?”公玉流光望着天空,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怀疑,同时看不清未来的命运。 “逃?”祁风睁开眼,笑了:“或许没错吧,可是我也不知我到底在逃避什么……” “那你打算何去何从呢?”这才是公玉流光最关心的,因为这关乎着他自己的命运。 祁风并没有理他,而是摸了摸身旁的包裹,里面只有一百两银子,这是他和祁子穆说好的数,因此一分也没有多拿。 “你说,组建一个冒险团,第一步该怎么做呢?”祁风将他歪向公玉流光。 “哗!”流光差点从树干上掉下去,“你不是要做冒险王吗,你自己不知道?” 祁风无赖道:“嘿嘿,我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吗……” “你!”流光心中不禁感叹刚出龙潭又入狼窝,可又转念一想,由零做起,才更具挑战性。作为一个年轻人,光去继承上辈的成就,又算什么有志向?! 胸中不免燃起一团热火,道:“好,我们的冒险团叫什么名字?” “呃,这我还没想好……你一,有什么好主意吗?” 流光一脸黑线,提议道:“就叫起风冒险团怎样?” “起风冒险团,好,就叫起风冒险团!”祁风一激动,“啪”地一声坠落在地上。 流光一个翻身,脚尖轻轻地点在地上,无奈地拉起这所谓的“团长”,说:“名字也有了,那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 祁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指着赤红的金乌,一脸向往。 慷慨激昂道:“挣钱!” “挣钱?!” 第八章 出师不利 “挣钱?为什么?你不是祁王的公子吗?难道还缺钱用?” “是啊,缺,缺得很!” “说得也是,组建冒险团确实需要巨大的开销,那祁王不会一分钱都没赞助你吧?” “不,有一些……” “多少?” “一百两!” “噗!”正在用水袋喝水的公玉流光一口水喷出,倒是没有浪费,全给祁风洗脸了。 祁风抹了抹脸,脸色拉得老长,一把将流光扑在地上,“你干嘛,想造反吗,我可是你团长?!” 流光哪里肯服输,道:“狗屁团长,什么都没有,还冒险团?真是可笑!” 两人迅速扭打起来,胡打瞎骂了一阵,又都觉得索然无味,各自退到一边,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搭理谁。 就这样僵持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太阳已从西方缓缓移至头顶,两人却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祁风摸了摸空瘪的肚皮,心想:“这样下去,绝不是个办法,可是这家伙偏偏与我不同心,不若我自己单干,且放他回去跟着祁叔享福去吧,哼!” 心中做好了计较,起身便径直往北走去。 刚刚走出去十余步,公玉流光也站起身来,远远地跟在祁风身后。 “这家伙跟着我干嘛,我且停下,看他跟不跟上来!”祁风突然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却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竖起耳朵听脚步声。 不料,流光也立时止住,装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东张西望。 祁风见流光没跟上来,再次往北走去,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 流光像开了开关一样,又跟上祁风的步伐。 就这样一走一停,一停一走,来来回回五六次。 祁风终于受不了,转身怒道:“牛皮糖,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团长,你还跟着干嘛,回去找我祁叔啊,跟着他,你才能过上舒服的好日子!” 公玉流光满脸不在乎,闲庭信步地走到祁风身前,痞气十足道:“呵呵,小爷我不喜欢过舒坦日子,还就乐意过苦日子,你管我?” 祁风苦笑一声,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的满不在乎到底是真是假?祁风看不懂。 “好吧,公玉流光,不过我不逼你,我给你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会告诉你所有事,去或留由你自己决定!” “讲!”公玉流光也一直在等祁风的一个坦白,否则,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少年的想法,更遑论信任甚至为之卖命! “在出来之前,我曾与祁叔约法三章,我想,有必要告诉你!”祁风一脸严肃,瞬间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正经起来,也是很可靠的。 “祁叔?难道祁王不是你的父亲吗?”流光疑惑道。 祁风一笑,“不是,也许世人都以为我是祁叔的儿子,其实祁叔从未娶妻生子,而我,不过是他的养子,平时以叔侄相称。” “原来如此,难怪祁王不甚疼爱这小子,原来不是亲生儿子……”流光不免生出这样的误解来,一时未语而愣神,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失了态,忙道:“哦,对了,你说的约法三章,又是什么?” 祁风已大概猜到流光在想什么,却也不辩解什么,只是一笑,道:“为使他同意我外出闯荡,我与他所做的约定。” “这倒有趣,能否说来听听?” “呃,说来话长。我肚子都饿了,要不我们边走边说,往前寻个吃饭的地?” 公玉流光被祁风这么一说,也顿觉肚皮里有小鬼在闹,竟不争气地喊叫起来,一时尴尬地望着祁风,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 丛林之间,两个少年奔逸绝尘,寻常人只以为是一道风吹过,而那风中竟隐隐传来人语。 “第一,完全不借助祁叔的力量,靠自己白手起家;第二,不可半途而废,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回头路;第三,五年之后英雄大会上,我必须夺取一枚英雄令!”祁风故意将第二条说成没有退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窝囊地回去! “好一个约法三章!”公玉流光心中诧异,“我原以为祁王是与这小子生疏,没想到竟如此用心良苦。一三条皆是望子成龙心切,特别是那第三条,竟期望一个少年去夺英雄令,这是多大的期待?!只是这第二条似乎有悖本意,定是这小子故意说这么绝,怕我半路上放弃……” 因此表意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在你之前放弃!” 祁风身形停滞,拉住流光的手臂,两人并列站住,祁风正色道:“公玉流光,你说话可算数?” 公玉流光没想到祁风此刻竟如此正经,就像在谈论性命般重要的问题,紧盯着祁风的眼睛:“公玉之言,流光难追!” “好!你这话,我记在这里。走!”说着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 …… 两人疾行了十余里,终于见到一个小镇,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看得过去的饭馆。 “小二!” 一个跑堂模样的男子一溜烟跑过来,他个子本不是很矮,却常年低头弯腰,将腰椎给折弯了,成了个驼子。 “二位公子,吃点什么?” 祁风本想点些说得过去的珍馐,可摸了摸包裹,再看看这饭馆的规模,不似有那些菜,方才说道:“来一壶解渴的酒,再随便上些下酒菜吧,不过别太次了。” “好嘞!” 没多久,店小二就端着个盘子,如数家珍般地一样样往桌上码。 祁风看了看,皆是些寻常菜品,没什么出奇的,谈不上有喜爱吃的,勉强可以下肚。 却不料那小二开口道:“二位公子,您的菜上齐了,一壶米酒、三荤三素,一共五白文,还请您先把账结了……” “什么,五白文?”祁风嘴张得可以塞下个拳头,只是涉世不深,哪里懂得人心险恶。这小二见他们年少,又是贵公子的打扮,于是有心讹他们一笔,祁风只得乖乖给钱。 “五白文就是半两,这样算来,一百两只能吃两百顿饭?”祁风心疼那被削了一角的银子,嘴里嘀咕起来。 公玉流光同样是世家出身,亦没过过苦日子,以为一顿饭就该花这么多,此时正是愁容满面:“若是这样下去,不久就要饿肚子了,这怎么行呢,一代大侠岂能活活饿死?” “祁风,你之前不是说过挣钱吗,你有何打算?”流光忽然想起祁风早些时候和他说的话。 祁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不过瘾,这酒也太混浊了吧,简直就是酒糟!又闻流光的问题,却没有半点头绪,内心不免烦躁。 “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么说,你是没有计划喽?”流光也端起一杯酒,将将就着菜下肚。 “自然没有,我那时想着随机应变,既然现在你是我的同伴,也该和我一起想吗!” “你!”两人说不到几句话,就要呛起来,“好,我不和你啰嗦,我问你,别的冒险团怎么维持的?” 祁风想了想,虽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道:“呜,冒险团大多分为两个分团,矿团用坦车开山采矿,卖矿挣钱;猎团专门猎杀异兽,所得皮肉骨皆价值不菲,而且运气好还能碰到价值连城的天元……主要就靠这两项吧” “我们没有坦车,而且坦车价值不菲,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想。所以,我们只能靠另一项挣钱了!” 祁风道:“你是说,捕猎异兽?” “不错!” “好啊,正好可以提升实力,真是一举两得,快吃,吃完我们就去!”起风激动道,似乎发家致富已在眼前,原本不甚合口的饭菜也变得香了。 “急什么!”流光突然一脸坏笑,嘿嘿道:“团长,有件事还得劳您破费!” “什么?”祁风一脸警惕,紧了紧手边的包裹。 “既然要捕猎异兽,那我得有把称手的兵器啊,您说是吧?” “好像,有点道理……” “我现在分文无有,这买剑的钱,还得您出喽……” “好吧,不过我可说好了,超过五两我可不买单!” “什么?五两?五两能买回什么破铜烂铁?最少二十两!” “没有!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呢?就五两!” 这不,两人又吵起来了…… 第九章 求剑 小镇虽小,风光倒是不错,小桥流水人家,落花烟雨江南。 只是,一个“穷”字要命,穷得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可能稍有点钱的都已移居到日出城中去了,留下的都是些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了。 整座小镇几百户人家,商铺却是不到十家,还都如流星般四散各处,难以寻觅 祁风与流光四处打听,折腾了半天,才在小镇的最东边寻到一家灰头土脸的铁匠铺。只是铺子里空无一人,只后墙上有一席帘子遮盖,想必是有一道暗门与住处相连。 屋里散落一地的废铁与半成品农具,炉里火灰已冷似冰霜,堆积人高的模具里落满了灰尘与蛛网。 “看来,这铁匠铺许久未开过炉了,而且这些农具打得糙得很,想来是没有铸剑的能力,我们还是走吧!”祁风用脚移开一把生锈的锄头,否则真没有落脚之地。 流光将这个铺子打量一番,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不由叹口气:“哎,偌大的镇子,竟找不出一家铸剑的铁铺。哼,让最底层的百姓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冰刃,帝国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啊!” 当年朝云帝国战败后,签下的条约中,便有这么一条:举国之内,铁匠铺不得再铸造兵刃,若有违者,杀无赦!兵刃原本是铁匠铺最大的收入来源,如此一搞,朝云国许多铁匠铺也就关门大吉了。铁匠铺关门,农民们用什么去耕田干农活?帝国的农业也因此一蹶不振,大批的农田荒废,成了杂草的温乡。 就这一条,可谓一石三鸟,毒辣至极! …… 就在二人一只脚踏出门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二位贵客且留步!” 祁风与流光往后看去,有一高壮的大汉自帘后闪出,那大汉皮肤黝黑、油光乌乌,正是常年与火炉打交道所致。满脸的络腮胡子,使他看上去沧桑衰老,猜不透他的年龄,四十?五十?或是更老? 祁风、流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何话要说。 “我这铁匠铺半年没来一笔生意了,今日喜迎来二位贵人,怎么能放你们走呢?!您二位且留步,说说看有什么需求,凡能力范围之内必将效劳!”大汉笑脸迎迎地伸手拦着将两人,硬是将二人复揽进了屋里。 “这大汉看上去粗俗,说话却面面俱到,不似山野村夫,看来也是读过些书的,我们且探他个底。”流光观察细致,朝着祁风使了个眼色。 祁风虽与流光相识不久,怪得是二人竟默契得紧,当即假装失望道:“哎,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要求太高,看你这……”说着低头扫视一圈地上的破铜烂铁,“想来也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那大汉一听,立马就急了,慌忙用脚把那些废弃品半成品往炉子后面搪,面露尴尬,解释道:“这些都是随便打得,我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用上,二位可千万别一闷棍打死!” 祁风面色稍缓,道:“照你这么说,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大汉一拍胸脯:“不是我吹牛,莫说是这些农具,便是上等的兵刃,照样信手……”可当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缄口不语,将“拈来”二字吞下肚,却又觉得吞的这二字无关痛痒,那关键的“兵刃”二字还是如刻刀刻在了空气里,久久在耳边回荡,使的他心里直发毛。 流光听得真切,眼中一亮,却是旁敲侧击道:“大叔,若我没听错,您刚刚说了‘兵刃’二字?这可是要杀头的啊!”说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汉吓得连退三步,额头汗珠直冒,警惕地望着这两个少年。心想这些年帝国暗访抓了不少偷偷铸造兵刃的铁匠,具是杀头处置,这两人不会也是帝国鹰犬吧? 两人见他表现,心中已有八九分数,只是,这戏还得演下去。 祁风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们正是要铸造一把宝剑,只是苦寻不到一个好匠师,不知您是否?” “不不不!我不会铸造兵刃!”大汉直摆手,仍在往后退,脚下被一把铁镐一拌,跌坐在地上。 流光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来,嗔怒道:“祁风,别说了。兵刃乃是禁物,大叔怎会明知故犯呢,想必是我们听错了,就不要为难这大叔了!” “是是是,你们听错了,我从未说过‘兵刃’二字!”那大汉虽心中惊惶,却多长了个心眼,细细观察着二人。 祁风面露失望,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两人复要转身离去。 那大汉心中却在打架,一边是杀头的危险,一边是生活的压迫,眼见自家的米缸里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如果再不想办法,用不了一个月,全家就得饿死。 “算了,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大汉把心一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喝道:“且慢,二位,我,帮你们铸兵刃!” 两人心中一喜,计谋已经得逞,现在圆好场就好了。 祁风冷哼一声,“山野村夫,休要拿我们寻开心,反反复复是何道理!流光,我们走!”说完就拉着流光要往外走。 大汉心中更笃定二人不是帝国的鹰犬,笑呵呵地将二人拦了下来,道:“唉,二位息怒,息怒啊。您也知道帝国管得紧,我有心试探一番,还请勿怪啊!” “如此说来,你真的可以帮我铸造一柄宝剑喽?” 流光满心期待,他已好久没碰过剑了。 大汉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道:“生活在这乱世之中,只求能有一口饭吃,如蝼蚁般苟活下去,只要二位能施舍些,小人自当效命!” 祁风与流光不由听得唏嘘不已,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平头百姓的苦楚。 祁风道:“放心吧,只要完成我们的任务,自然亏待不了你,我会给你二十,不,三十两银子!” 这三十两已远远超出预算,也远远超出了一柄普通兵刃的价值。冒险者的初衷正是为民,若是连一民都救不了,何以救万民?流光看着自己的这位团长,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虽然这家伙常与自己斗嘴,可关键时候,还真是可靠…… “三,三十两!”大汉张大了嘴巴,他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想他年轻时,也曾有大富大贵者以千金求他一剑,可硬是被他以人不正剑必邪为由拒绝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三十两银子于他已是一个天文数字,够全家几年的口粮! “二位!”那大汉眼中竟闪起泪花,跪倒在地,道:“如此大恩,小人自知无法抱全,贱名薛烛,不望二位恩人相记,自当尽心尽力!” “薛烛?”流光嘀咕一句。 “怎么了?”祁风问道。 “哦,没什么……”流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熟悉,或许是幼年曾听闻过吧,这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十章 山中遇险 “二位少侠请稍候……” 那薛烛却是闪回了帘后,只几分钟后复又转回来。 只是身上的衣物尽皆褪去,只留一件皮质围裙,用以遮挡溅射的火星。身后还跟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虽然衣着简朴,却是风韵犹存。 “这是内人,炉已经许久未曾开过了,需得她在旁协助……”说着,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那妇人朝祁风二人点头致意,举止端庄,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夫妻二人就此忙将起来,多是些铸剑前必备的事,制范,开炉等。 待准备的差不多了,薛烛却面露难色,道:“二位少侠,万事俱备,却还差一样,若是二位不着急,我可与内人现在去取……” “是何物?” “用来淬火的山泉水!在此处向西数里,有座观云山,山高两千多米,山顶之上有一泓清泉,用来淬火能大大增强钢铁的纯净度。原本我家里是预备有两缸的,只是后来生意惨淡,小人就当饮用水给喝了……”说着不好意思地指着墙角两只空空如也的水缸。 祁风恨不得马上就进入荒野之中闯荡,哪肯在这里逗留许久,抢道:“大叔,你不是一上来就要用到这山泉水吧?” 薛烛摇了摇头,道:“铸剑分为五个步骤,调剂材料,合理调剂铜铁锡铅的比例,可以使剑拥有更高的强度与硬度;接着,将这些金属熔炼在一起;销炼成熟,就可以进行浇铸,将熔液倒入剑范,冷却之后,便可成型;在接着,就是锻造,也是在这一步需要用到泉水淬火;最后,将锻造的剑身进行加工与开刃便可成为一把利刃了!” 薛烛如数家珍,只有内行人才知道,这些步骤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简单,至少做到纯熟却是一点不必练武修文简单,其中又有各家的秘诀独方,旁人更是难窥其门径了。 祁风听得一知半解,不甚了了,流光倒是显得颇感兴趣,频频点头。 “也就是说,泉水不是一开始就用到喽?” 薛烛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从调剂到锻造,有多长时间?” 薛烛不知祁风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稍作思忖,道:“大概一个时辰吧。” “够了!”祁风道。 “确实够了!”流光哪能不清楚祁风的想法,笑道。 薛烛与妻子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 “薛大叔,”祁风一拱手,道:“你们就此开工,我与流光去将那泉水取回来!” “不不,怎敢劳烦客人呢!”薛烛摇头,继续道:“而且那山离此尚有几里路,山势又颇高,我往常与内人走一个来回,需三个时辰。铸剑又耽误不得,若是铁冷成势,便再锻不得,需回炉重造。因此,还是我们二人去吧,两位少侠如不嫌弃,可在寒舍歇息半天,我与内人傍晚可回,再彻夜赶工,明早剑可成!” 流光与祁风相视一笑,“薛大叔,您放心吧,一个时辰足矣!” “是啊,我们这就去了!”说着,祁风便拉上流光拎着两只木桶飞奔而去。 只留下薛烛与夫人相对无言,无奈摇头…… …… “你看,薛大叔他们家冒烟了!”半山腰的祁风将手搭在额前,朝后望去了,只见青烟袅袅,一派生气。 “是啊,薛大叔终于重新开炉了,真好!”流光也回身望去,那小镇尽收眼底,不禁感叹,“这天下那么大,却容不下一个打铁的……” 祁风接口道:“可是,这小镇这么小,却容得下一个薛烛!” 就在二人分神之际,身后的树林中,隐隐有一阵骚动,惊起一群飞鸟。 此刻正值春初,异兽们经历了一场严酷的寒冬之眠,已是饥肠辘辘。如今复苏,头等大事便是,觅食! 若是有经验的人走山路,总会避着生机走,因为哪里有绿植,哪里就有食草动物;而哪里有食草动物,哪里就有肉食者! 这些江湖经验,两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们不仅不避着,还哪里花多草多往哪里走,生怕这一路不热闹…… 两人虽江湖经验不足,本事却一点不差,背后那一阵骚动立刻引起二人的注意。 祁风与流光迅速转过身去,死死盯着那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那灌木长得奇形怪状,似蛇一样盘曲蜿蜒,上面还长满了针刺,很难想象会有生物躲在里面。 “唰唰!”灌木枝干剧烈摩挲,发出阵阵沙响,直听得人后背发凉。 “要来了吗?”祁风已做好迎敌的准备,不管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还算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想想都觉得兴奋! 相比祁风的兴奋与镇静,流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因为他手中无剑,在拳脚上,他自知逊色祁风不是一星半点。可转头看见祁风如此兴奋,此刻既为自己的这份不安感到愧疚,又更有几分钦佩祁风了。 那灌木却突然平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虚虚实实,攻心为上!这一动一静,足可让一些胆小的人吓得心中发毛,战意全无了。 “哼,故弄玄虚!”祁风冷哼一声,从手边捡起一颗不小的石头,卯足了力气砸进灌木丛。 只听得“铛”,竟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本待一石激起千层浪,却是石沉大海,没有了一丝动静。 “奇怪了,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祁风打算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打算一探究竟,却被流光一把拉住。 “还是小心为妙!” 两人紧盯着前方,不敢有一丝松懈,以防不测,他们隐隐感觉那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可是几分钟后,那里面依然是死气一片,并无任何动静。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走吧,可不要耽误了时间!”祁风渐渐放松了警惕,准备招呼流光继续赶路,前往山顶。 “希望如此吧!”流光又注视了一会,终究是决定放弃了。 两人沿着曲折陡峭的山路往上爬了几十米,怪得是之前一路相伴的鸟鸣不见了,这山似乎是死了一样寂静! 祁风隐隐感觉不对劲,伸手拦住了流光,面色严肃地说:“你有没有感觉到?” 流光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二人猛然转身! 那团灌木丛竟赫然在他们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正是之前那团! 灌木会移动? “听闻有些异兽异常狡猾,会用周围的环境隐藏自己,并追踪猎物。”流光轻声对祁风说道。 “哼,我也听说过,”祁风冷哼一声:“只是不知眼前这个怎样的家伙!” 祁风话音未落,突然暴起,起手使出一套通背拳中的十二野马奔槽,端的是气势如虹,如万马奔腾般冲向那未知的对手。 那畜牲瞬间感受到了危险,只见灌木丛中闪出两颗血红的双眼,紧接着一阵山呼海啸的颤抖,斗大的灌木被放烟花般爆裂开去,散落一地的荆棘。 伪装之后庞大的身躯瞬间显露出来,一同露出的还有它那数尺长的阴森獠牙,魔鬼一样血红色的双眼。以及,那狂放野性的嗜血嚎叫,直让人自心底深处感觉到那原始的恐惧! “哇,好大,一头野猪!”祁风被眼前这个家伙惊得嗔目结舌。 近在眼前的它,看上去似乎要比这座山本身还要大上许多! 流光的瞳孔中已经被这头巨兽所充斥,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恐惧寒意。 “这回,可真遇上大麻烦了!”祁风不由捏了捏因寒气而堵塞的鼻头,“不过,我喜欢这种感觉!” 那巨大身影笼罩在两位少年身上,是不堪一击,还是勇气终会战胜恐惧呢? 第十一章 黑色奇铁 巨兽一怒,山林震惊。 这怪物摇首嘶吼,前蹄踏地,整座观云山似乎都在颤动,就如发生了八级地震般。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祁风稳了稳身形,紧盯着这个全身长满如钢针般黑色鬃毛的巨兽,只见它四肢粗壮似四棵擎天巨树,头顶一片乌黑油亮的“大肉瘤”与口中两支青寒阴森的尖锐獠牙尤其惹眼。这一切都警示着意图挑战它的人,老子不好惹! “似乎是当康,却又不像……”流光满脸惊疑:“看外形与大陆泛滥糟蹋庄稼的当康相似,只是体型却天差地别。通常当康只有半人高,百八十斤,眼前这个,体型却足足大数十倍,真是不可思议!” “那就是成精的当康呗!”祁风撸了撸袖子,紧握着铁拳:“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我都要揍扁它!” 流光本还犹豫是战是退,傲气告诉他,一个战士不该临阵脱逃;理性却劝他切勿撼其锋芒。意志踌躇间,幸而还有个能做出决断的人--眼前这个刚认的团长! “好,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你正面主攻,我在一旁骚扰!”流光有自知之明,他主练的是剑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正面硬撼这怪物,只是白白送死罢了。因此他捡了一根树枝,在一旁协助骚扰。 “好!” 那巨兽突然狂吼两声,撒开了蹄子狂奔而来,似乎在说:“在老子的威势之下,你们居然还有兴致闲聊,看我将你们碾为齑粉!” “来得好!”祁风也是一声怒吼,对待愤怒发狂的巨兽,也必须怒气以对。 两臂轮转如飞,只待二者相撞那一刻,将全身所蓄千斤之力炸裂开去。 “祁风,只可智取,不可硬撼!”流光出声提醒时,已然是迟了。 那巨兽低着头颅,两支利刃紧贴着地面,以头顶那颗黑色的肉瘤做武器,撞将过来。 巨大的体重配以高速的冲刺,即使是冒险团中的坦车全力冲刺也达不到这样的冲击力! “不好!”祁风心中暗叫一声,就在拳头与那黑色肉瘤接触的一刹那,一股寒冰般的寒气自自拳头传遍全身,紧接着拳峰骨就像撞到了钢铁,一阵火热的痛感迫使祁风迅速地收回拳,并以最快的身法偏离了到那巨兽冲刺的航道! 低头再看双手,已是血肉模糊,若再迟半分,恐怕双手难保! 为了给祁风制造一丝喘息的机会,流光快速地切入了战局,以一根树枝,施展他那如羽毛飞天般难以揣摩的的剑法,暂时吸引了那巨兽的注意力。 “小心,这畜牲头顶的肉瘤坚硬得很,甚至,比钢铁还坚硬!”这回轮到祁风提醒流光了。 战场之中,流光正如那飘飘欲坠的羽毛翩翩起舞,每每只差那么一丝一毫,就会被巨兽无法抵抗的力量撞得粉身碎骨,可流光总能化险为夷。 双方来来回回数十个回合,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祁风在一旁观战,与流光对战过的他明白,流光的剑法只怕柔的,不怕刚的,因此暂时不必为他担心。 那巨兽渐渐失去了耐心,它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顿时怒气更甚,身法灵活竟又增加了几分。原本相差一丝一毫,现在却是分毫不差,甚至竟能在流光之前到达流光剑势所至! “嘭!” 钢铁与树枝相撞,结果可想而知,树枝就如巨风大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倾覆,碎裂开去。力道直蹿到公玉流光的手腕上,持树枝的那条手臂被拧麻花一样,卷得变形,酸麻的痛感甚至让他一时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 流光跌在地上,抱着手臂哀嚎,也不知伤势如何。 “硬碰不行,一味闪避也不行,只能试试二者结合了,给你来个以柔克刚!” 祁风看得心焦,趁着间隙思索破敌之策,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巨兽正要一口气冲向流光,将他彻底解决。突然“铛”地一声,一颗石子重重砸在它的肉瘤上。 那畜牲顺势望去,却见手下败将祁风一脸挑衅地站在那里。身为此山之王,它哪里受过这样的挑衅,索性弃了这边的流光,直奔祁风而去。 要说这巨兽总共也没有几个招式,无非肉瘤一顶、獠牙一戳,皮糙肉厚又无需去顾及防守,只须一味蛮横地进攻即可。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异兽之所以让人们畏惧,很大一个原因,正是其拥有未知的恐怖力量! 祁风虽然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中却在默念太极心法:“太极者,无极生。动亦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亦,皆及神鸣。心静身正,亦气运行。开和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刚,刚柔并用,静发自如!” 祁风迈步如猫行,轻捷似鹤立,灵脚神鹿意;起步活跃莫抬高,行时如风才逍遥。 整个身影已化为虚无,又似重重叠叠无穷无尽。 那巨兽一时竟看不清祁风的身形,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重重甩了甩硕大无比的头,将两颗獠牙生生插进山体里,四蹄奔涌,如推土机一样,将略过的地方拱得黄土外翻,凌乱无比,霎时间方圆数十米尘土飞扬! 祁风昂首舒步,眼平视而非含露:“身形要活,胸心开张;放松两臂,两手轻握,微屈肘垂肩下。心指腰意,精力集腋下,气实丹田中;腰引胯动,股引小胫,腿灵脚活……” 依着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口诀,祁风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自顾自地运气行功。 两者再碰,祁风也不硬刚,也不闪躲,而是用双掌接着巨兽庞大的身躯,一步步地往后退。也不向前用力,也不撤出,只是紧贴着黑色肉瘤。 巨兽正在惊奇,为何自己力逾万斤的攻击像是打在了空气上,没有丝毫效果。不仅如此,就连后劲也渐渐不足,仿佛力气都被抽去似的! “一步、两步、三步……二十步!”祁风心中默数,直到数到二十步时,眼中突然精光一闪,本来往后的身形一顿,将巨兽的头颅引偏,向一旁推去! 流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数千斤的巨兽竟然生生被一个少年推倒,裹挟着地上的黄土飞出去十余米! 这力量比之巨兽又更胜一筹! 山野异兽之间争斗,以力分高低,哪一方角力失败,便会悻悻败去。 此刻,这巨兽哪里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竟然拥有如此骇人的力量,心中一时胆怯,滚将起来,抖了抖耷拉的脑袋,地动山摇地往山林深处隐去了! 祁风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击,已几乎耗尽了能感知到的力量,身体疲惫不堪。如果那巨兽再发动一次攻击,恐怕两人今天就都得交待在这了! “好悬啊!”两人互相扶持着,万幸都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些皮肉伤而已。 “哎,那是什么?”流光心思缜密,指着刚刚巨兽摔倒的地方。 两人小心翼翼走近,只见一块硕大的黑色怪东西躺在地上。 “这好像是那巨兽头上的肉瘤!”流光道。 “难道是受了重击,掉落下来的?”祁风疑惑道。 “这怪东西坚硬无比,不像是生物身上的,或许是附着在巨兽身上,一直被那巨兽当武器使用,只是今日被你击落了,落荒而逃……” “可能是吧,”祁风掂了掂重量,足有十几斤,“这东西或许有用,我们带回去吧。” “嗯。”流光点了点头,看着斜落东方的太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不能耽搁,还是快点赶路,早点取回泉水吧!” …… 两人加快了脚步,这一路不知为何,连一只小野兽都没看见,顺畅无比。 很快就到达了山顶,只是万木凋零,百草残颓,死气沉沉,哪里有什么山泉水,只剩下一条干涸的溪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山泉水究竟去哪了? 如果没有山泉水,任务岂不是完不成了? 祁风与流光面面相觑,眉头紧锁,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第十二章 薛烛其人 二人脚下生风,须臾就抵达了山顶。 此山名为“观云山”,正是观赏云海的绝佳地点。从山顶向西望去,第一眼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白云,气势欲将整片大陆包裹。再细细眺望,仿似有无数条巨龙于此中翻腾,惊起了层层云浪,比之海浪又多了许多朦胧与未知…… “嘶,从前只在日出城墙上观过云海,似乎离得很近,触手可及,倒不觉得有多伟岸,今日登高再看,竟有如此的境界与格局!”祁风深吸着山顶清爽的空气,胸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万分豪气。 流光看得如痴如醉,自小在被称为最繁华都市的白玉城长大的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如今却为眼前的景色所震惊折服。 “原来这就是云海,世人传说,云海孕育了金乌、生出风雨,因此九万里大陆上才有了生命。以前我总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生命再辉煌,终有尽时,永恒存在的,也就这一方大陆一片云海了。 人类只有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才能真正变得强大,那些妄图以一己人力强权统治大陆的人,终究会失败吧…… “那些个帝国的统治者,难道都不曾看过这番壮丽景色吗?一味地追求权利,总有一天会被权利本身给吞噬!在我看来,自由自在地遨游这大好河山,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祁风若有所思道。 “是啊,可也不能一概而论,三大帝国,狼子野心的只是羽民国与司稚国,而我朝云帝国一直秉持着野王的信念百年之久,到头来却被奸人所算计,被逼无奈,才签下了同流合污的卖身契……”公玉流光作为朝云帝国忠义之后,对帝国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倒是觉得,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 流光意味深长地看着身旁的起风冒险团团长,问道:“如果,你是这朝云帝国的统治者,你又会怎么做呢?” 祁风看着远方:“我?谁知道呢……” 两人感叹一番,只可惜有任务在身,不能尽情尽兴地观赏,只好悻悻地挑了两桶山泉水,非也似地奔下山去。 …… 山下,镇中,薛烛居。 看着炉中扑起又落下的红火,薛烛心中的冷却半辈子的豪情似乎又被引燃,若非强压下去,难免要一冲动重出江湖,铸造一把宝剑,将那柄号称天下第一神兵的诛龙剑给比下去! 妻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正是这样的薛烛,俘获了当年的她的心。 可是,只一柱香的时间后。 “怎么可能?!”薛烛发了狂一样咆哮着,脚边丢满了废铁块,“难道我真的老了吗,连一块好铁都炼不出来?!” 妻子赶忙拿着冷毛巾给丈夫擦汗,温柔宽慰道:“不要急,不要急,炼铁要准确调剂各种金属的比例,不得有分毫偏差。年久日长,难免会有所生疏,你且静下心,慢慢来……” 薛烛大口地喘气,将脚边的废铁踢飞,又重新将一种种的金属加入炉中。 只是,一再失败,一再重来…… …… 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慢慢黑了,两方人从东南两个方向赶到了薛烛的铁匠铺。 一方正是挑山泉水归来的祁风和流光,而另一方是从日出城马不停蹄赶到的严云龙。 两方正好在门口相遇。 …… “李爷爷,严叔叔,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捉我回去的?”祁风放下水桶,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李耳与严云龙相视一笑,严云龙出口说道:“风儿,你们走后,我们一路寻访,打探到你们在寻铁匠铺,因此找到了这里。至于我们为什么来,不是要捉你回去,而是有些事要交待给你!” 祁风似乎有些不信,又望向李耳,想要得到证实。 李耳抚着长须,笑脸嘻嘻道:“不错,祁王知道你害怕面对离别的痛苦,因此才提早不告而别。再者将你捉回去,只多待一天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我的冠礼?” “哈哈哈,冠礼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只要你真的长大了,行不行冠礼又有何区别?” 祁风闻言不禁垂下了头,脑中浮现出祁叔的面容来,竟是那么真切!以前没有注意到,祁叔的青丝中夹杂着许多刺目的白发,一笑起来,眼角与额头的皱纹显得深邃而可憎! “自己的不告而别究竟是对是错,或者是错多一点还是对多一点?”祁风心中很难过,然而这一切暂时都无法得到答案,唯有时间才能验证…… …… “两位公子果然取水归来了?!这些官人是?” 却是薛烛的妻子听闻动静,赶出来察看,却见自己门前如市集一样聚满了人,自家门前已是多年未有过这样的盛况了。 “哦,薛夫人,这些都是我的长辈。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是偷跑出来的,严叔叔他们是来交待我一些事情。”又转身向李耳二人介绍道:“李爷爷,严叔叔,这位薛夫人是这家铁匠铺的女主人,哦,对了,不知薛大叔剑铸得如何了?” 言及此处,流光眼中也闪过关切的眼神,盯着薛夫人。 薛夫人叹了口气,随即款款欠身,道:“既然是二位的熟人,那就一齐进来坐吧。至于铸剑之事,哎,你们自己进来看吧……” 严云龙安排十余名手下去镇子里的客栈先落下脚,吩咐完之后,五人一齐迈进了屋里。 …… 只见屋里凌乱不堪,比祁风初来只时更甚,满地的废铁渣与灰烬,而薛烛则瘫坐在火炉旁,失神地发呆。 流光冲过去扶起薛烛,问道:“薛大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薛烛只是盯着自己粗糙结满茧的双手,一言不发。 祁风只好望向薛夫人。 “哎,二位,真是十分抱歉,这铸剑的活,我们恐怕完成不了了……”薛夫人无奈道。 “为什么?”祁风不死心。 “夫君他,他的手艺恐怕丢失了……” “怎么会这样?” …… 一旁的严云龙捡起一块散落的废铁道:“依我看来,这些铁的质量在中游水平,再稍加锻造便可达中上,用来打造兵刃,绰绰有余啊!” 流光也捡起一块所谓废铁,仔细观察摸索一番,欣然笑道:“薛大叔,你不必如此,我的要求并不高,用这铁打造一把剑就足够了!” 薛烛听得真切,若是平常打造农具也就算了,可是一旦打造兵刃,便自求甚高,不达到自己的要求绝不罢休,哪里肯将就? 依然倔强地瘫坐地上,道:“你们不必再劝,我薛烛就算此生不再铸造兵刃,也绝不会造出残次品。我薛烛的名声不重要,怎么也不能堕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名声!” “阁下是薛烛?”严云龙听得他的话,大喜过望,“薛先生,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您,没想到您竟在这里隐居?” “你是?” “在下日出冒险团,严云龙!”严云龙拜到。 “日出冒险团?找我这个废人做什么?”薛烛依然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内心并没有因为日出冒险团这个名号而有丝毫波动。 “您怎么会是废人呢?这个您的冶金技术乃当世顶级,全世界都在找您啊。有一句话不知您听没听过?” 薛烛并没有搭理。 “什么话,严叔叔?”祁风出声,缓解尴尬。 严云龙朝祁风一笑,道:“欧干薛曾,得其一可称霸一方,得其二可称霸一国,得其三可称霸天下,四者皆得,天下又为何物?” “哈哈哈哈,这种狗屁话是谁说的,居然还有人信?”薛烛不禁被这话逗得难得笑了出来。 “正是老朽!” 却不料李耳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下有趣了!”祁风心中暗笑,在场其他人也被这喜剧化的一幕搞得哭笑不得。 “老先生是?”那薛烛正色看着李耳。 “李耳!” 薛烛脑中“轰”地一声,忙爬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李耳一拜,低声下气道:“原来是李老先生,一时未察,请恕晚辈冒犯之罪……” “薛烛啊薛烛,我与你师傅欧冶子乃至交,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当初你跟随师傅与干将、曾从师兄弟三人为帝国效力时,是何等壮志凌云。如今竟如此自甘堕落,这样就对得起你师傅的教诲了吗?”李耳说得痛心疾首,就像在教育自己的学生一样。 薛烛听得声泪俱下,竟猛地抽起自己的耳光,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这帝国腐败,晚辈空学一身冶金的本事,又能去哪里施展呢?” “那你为什么不去泰坦城投靠你的师傅与师兄弟呢?”李耳问道。 薛烛却是看着他的妻子,坚定道:“李老前辈,不瞒您说,当初我违背师命,娶了寒宁为妻,师傅便将我逐出师门,并立誓永世不得再见……” “有这事?自野王统一大陆后,崇尚的便是自由意志。男婚女嫁是自己的事,欧冶老前辈为何会加以干预呢?”严云龙问道。 这时薛烛的妻子站到了丈夫的身旁,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缓缓说道:“只因,我姓司空……” “司空?莫非薛夫人你是司稚国的?!” 薛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司空,正是司稚国皇室的姓氏。而当初正是司稚国与羽民国联合,偷袭了我朝云帝国,才有了今天朝云帝国乌烟瘴气的景象……”严云龙小声地向祁风与公玉流光两个少年解释道。 “原来薛夫人是皇亲贵胄,难怪举止谈吐不凡……”祁风回想起头一次看到薛夫人的情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哎~”李耳叹了口气,道:“这,欧冶子倒是从没跟我提起过,他倒是常说,想念大徒弟薛烛了……” “真的吗?”薛烛眼中又闪出希望,“师傅他老人家真这么说过?” “老朽还能骗你不成?你也不是不了解你那个师傅,刀子嘴豆腐心……” 此刻薛烛竟高兴地像个小孩子,抱起了妻子,高呼:“寒宁,你听见了没,师傅说想我,我们一起去投靠师傅他们好吗?” 薛夫人只是将头埋在薛烛的肩上,嘤咛道:“都依你,一切都依你……” 第十三章 祁风认母 “这就不必了”李耳否决了他的计划,继续说道:“如今的泰坦城已今非昔比了,虽然坐拥欧冶子与干将两位大师,却仍逃离不出帝国的统治,哎……” “那,我该何去何从呢?还望前辈指条明路!”听了李耳的话,薛烛心中不免悲哀,却又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沉沦下去。 严云龙适时地站了出来,说道:“薛兄,如若不弃,可以加入我们日出冒险团。” “是啊,如果能得到薛大叔这样的大师相助,祁叔一定会很高兴的!”祁风也跟着起哄。 薛烛低头思索着,寒宁的手从未松开过,一直握着他的手,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良久,薛烛终于开口道:“罢了,我也耳闻日出冒险团仁义,为民谋福,我薛烛就将这残躯献与百姓吧!” “好好好!”祁风与流光一同鼓掌称好。 薛烛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因此心情大好,只是再看到这两个少年时,不禁又垂下头去,愧疚道:“我薛烛一生光明磊落,从不食言。两位公子,我现在功力仍未恢复,不能随便打一柄剑糊弄你们。这样,这把剑先欠着,待日后我恢复了以前的功力,必定为公子打造一柄绝世神兵!可请李老前辈和严兄弟做个见证!” “风儿啊,既然薛兄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严云龙劝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流光神情黯淡,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祁风哪里看不出,只是仍不愿放弃,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薛大叔,此刻最让你为难的是?” 薛烛被问道难处,脸色也是一红,道:“铸造兵器,最难的一步正是第一步,熔炼,必须得把握好各种金属的比例,我也是多年未做,生疏了……” “若是有一块现成的上等好铁呢?” 此话一出,流光的眼中又闪出了希望。 “如果有一块现成的好铁,我必能打出一柄好剑来,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只是,好铁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祁风忙抢道:“我这倒是有一块,只是不知算不算得好铁?” 说着,从挑回来的水桶中捧出那一块黑色的奇铁。 众人的目光尽皆被吸引,薛烛更是一把抢过去,细细观察、推敲、敲击起来,简直爱不释手! “薛大叔,怎样,这块铁算不算上等?” 祁风与流光心中也是叮咣打鼓,对于这么一块其貌不扬的古怪黑旮瘩,他们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好!极品!”薛烛只说了这样短短三个字,却足以点燃祁风与流光也冷却的希望。 “二位公子,你们是怎么得到这块宝贝的?”薛烛竟真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殷切问道。 祁风二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将山中如何遇险,又如何脱险得到这块黑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众人皆惊呼“奇遇!”,更是为两位少年的勇气而赞叹。 “风儿,好样的!”严云龙虽然总共才见了祁风几面,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侄子。 “哎呀,如此看来,这真的是我苦苦寻找的天外陨铁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不,竟能亲手用它铸造兵刃,真是死而无憾了!”薛烛听闻来历,更加确信,此刻正激动不已。 “什么死不死的,说这种晦气话干嘛?”寒宁在一旁嗔怒道。 …… “当康能长到数千斤,也真是不可思议,恐怕与它头顶这块奇石有关……”李耳抚着长须,思索着。 祁风忿忿道:“不管如何,都不能放任它祸害百姓。况且我与流光都被它所伤!流光,等薛大叔给你打好了剑,我们一起去灭了它,如何?!” “嗯!”流光重重点了点头,一说起这个,右臂肘关节处仍隐隐作痛。 “风儿,你们受伤了?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皮肉伤而已!”祁风将手背一摊,骨节处已是血肉模糊,但确如他所说,只是些皮肉伤。薛烛暗暗却记在了心里。 “寒宁,你带两位公子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薛烛拍了拍寒宁的手,轻声说道。 而后对着祁风等人说道:“二位公子,先跟着内人进里屋去休息用晚餐吧。我这里,你们自不必费心,明日一早,定将神兵交予二位手中!李老前辈与严兄弟若是不嫌寒舍寒碜,也可在此休息一晚……” 严云龙一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与李老前辈正好有事情要交待给风儿,便在此叨扰一夜了!” 祁风四人跟随寒宁穿过帘子,一齐进入里屋。这里屋也如外屋一样,清贫。 寒宁细心地给祁风清洗擦拭着伤口,这让从未感受过母爱的祁风,心中不由一暖。 “宁姨,我可以这么叫您吗?” 寒宁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祁风,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当然可以,宁姨很喜欢你呢!” 祁风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宁姨,您和薛大叔有孩子吗?” “有啊,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今年十六!”可是又想到明日才行十六岁冠礼,不免又颓废下去,喃喃道:“其实要明天才十六岁啦……” 寒宁虽然刚认识祁风,却喜欢得紧,见他似有心事,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说说您儿子吧!”祁风整理了心情,他不想将负面情绪带给其他人,特别是他喜欢的人。 “我儿子啊,他比你大两岁,今年十八岁了……”寒宁的脸上挂满了骄傲,“他和你一样是个有志气有抱负的好青年,一个人在外闯荡,算起来,已经离家三年多了~” 祁风听得出神,感叹道:“真羡慕他,有个这么好的母亲……” 寒宁听得真切,小心问道:“你母亲待你不好吗?” 苦笑,此刻祁风能表现出的唯有苦笑:“我没有母亲,是祁叔将我一手带大的……” “祁叔?甚至连父亲都不是,这孩子真是命苦,哎!”寒宁心中叹惋,顿时生出无限的同情来。 “你是叫祁风?我就叫你风儿吧,如果你不嫌弃,我想收你做义子,怎么样?” 祁风瞬间呆住了,他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活到今日最想说却又从未说过的两个字,今日却终于可以蹦出来!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祁风一连叫了无数遍,说得涕泪俱下,声音沙哑也不想停。 寒宁哪里舍得,直把祁风搂在怀里,手不停地扶着他的背,回应道:“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这温馨感人的一幕令一旁的三人唏嘘不已,却又真心为祁风感到高兴。 寒宁与祁风唠了会,又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自己却一口未动,重回到了外屋,薛烛的身边…… “各位请慢用,我去陪着夫君,没有我在他身边,他静不下心的。风儿,三位,家里只有两张床,辛苦你们挤一下了,抱歉。”寒宁欠身道。 “母亲,那您和义父呢?” “风儿,不必为我们操心,今晚铸剑,恐怕得一整夜了……”寒宁甜甜一笑。 流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为他打剑,道:“薛夫人,真是辛苦你们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寒宁依然是一笑,便隐去了。 什么名门闺秀、皇室贵胄,所有受的教养、三从四德的规矩,都不及这一笑让人心舒、沁香…… …… “哦,对了,严叔叔,您不是说有事要交待吗?” 用完了清素却最美味的晚餐后,四人开始谈起了正事。 “你祁叔交待了两件事”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流光,虽有所顾虑却还是继续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便全部与你道来!” 第十四章 代行冠礼 太阳金乌渐渐隐没入东方的幽冥海中,太阴玉蟾则自幽冥海中升起。二者交替,揭示着白日已尽,黑夜来临。 传说,金乌与玉蟾是一对恋人,却为天地所阻隔,于是两人不停朝着对方飞奔,只在每日日出日落时交汇,可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月光照射在一朴素的土房上,屋外叮咚作响,屋里四人正襟危坐,似在谈论正事。 “既然是祁王交待给祁风的家事,我也就不方便聆听了,正好去看看薛大叔他们的进程。” 公玉流光已是看出严云龙对他存有戒心,索性也就不呆在一旁,自讨没趣了。 他刚一起身,却被祁风一把给拉住,将他按回座位,道:“流光,你既是我起风冒险团的团员,那我们就是一起的,交待给我的事情也就是交待给你的。而且你没听义父说,外面不用我们去操心,你硬要去说不定会打扰到他们呢。你给我坐下,好好听着!” 然后对严云龙一笑,道:“严叔叔,您可以说了,嘿嘿。” 严云龙性格谨慎,却并非不通人情,反倒聪敏得很。 “公玉贤侄,你想多了,只是事关重大,我必须谨慎行事”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既然风儿这么信任你,我也就不好再顾虑什么了。哦,对了,风儿,你刚刚说,你的冒险团叫起风冒险团?” “对!”祁风眼中满是骄傲,又搂过一旁流光的肩膀,道:“是我和流光一起想的呢!” “不是我一个人想的吗?”流光心中暗翻白眼,却不好拂了团长的面子,只得承认…… “好名字!”一直未发声的李耳忍不住赞叹,“起风与你的名字谐音,又寓意深远,要在这九万里大陆刮起一阵新时代的旋风,与日出冒险团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严云龙亲眼见证了一个新生代的诞生,不禁浮想起从前,道:“确实不错,想当初我与大哥刚建立日出冒险团时,别人都嘲笑我们,一个小小的势力,竟胆敢叫日出这么大的名声,谁能想到我们会有今日的成就……现在想想,这些都恍如昨日发生啊。风儿,我会写信告诉你祁叔,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起风冒险团,扬帆起航吧!” 外屋“叮当”敲打的声音更急更频,仿佛在附和他。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严云龙转正色道。 祁风侧耳,恭恭敬敬地倾听。 严云龙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道:“风儿,我先与你说这第一件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冠礼虽然只是个形式,但从古到今世人都很重视,特别是世家贵族。你祁叔虽然以布衣起事,如今却也算是一方霸主,他对你的也是疼爱有加。因此本欲为你举行一场隆重的加冠礼,怎奈你不辞而别……” 祁风听到这里,深自愧恨,愈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鲁莽了。 这时李耳接口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与子穆商量过了,这冠礼还是要行的。” 严云龙继续道:“不错,但此刻正值非常时期,寻部的人虎视眈眈,日出城一刻都不能离了兄长坐镇。他便委托我这个兄弟代他为你行冠礼,风儿,你看如何?” 祁风哪里会有什么异议,只是说:“如此再好不过了……” “嗯!”李耳抚须,道:“既如此,那云龙你还坐着干嘛?” 严云龙闻言,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神情肃穆地望着祁风。 “风儿,跪下!”李耳轻喝。 祁风虽没行过冠礼,却在书中读到过,大致的流程还是略有所知的,因此恭恭敬敬地低首跪倒在严云龙面前。 李耳担任大宾,唱到:“始加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严云龙双手虚捧,像是有一顶冠帽在他手上,并缓缓放在祁风头上。 这第一冠算是成了。 李耳继续唱道:“再加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严云龙便往上再加一层,第二冠成。 “三加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李耳唱罢,只静待严云龙加上最后一冠,他的内心的激动超过了所有人。 此刻严云龙像是举着千斤的重担,动作缓慢得不能再缓。 待他双手落下,最后一冠终于加上! 严云龙赶忙扶起身前的祁风,道:“风儿,起来吧,从今日起,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有担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李耳则是老泪盈眶,遥对这北方,心中暗道:“主公,主母,你们看见了吗,风儿长大成人了!” “李爷爷,你怎么了?”祁风心中自是无比激动,却见李耳如此,心中不免疑惑。 李耳急用袖抹了眼泪,道:“我没事,我没事,老朽,老朽只是太开心了!” 李耳心中有所隐瞒,他若不想说,这世上又有谁能逼迫他说呢? 祁风不再追问。 冠礼已成,严云龙从此对这个贤侄也是如儿子般喜爱,正好想起来身上有一件宝贝,便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塞入祁风手中,道:“风儿,这趟回来本来带了不少好东西,却一股脑丢到城里,一样没带出来。这会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块贴身玉璧那得出手了!” “这怎么行呢,既是您的贴身之物,我怎能夺人所爱呢!”祁风百般推脱,不肯接受。 却被流光夺了去,附在祁风耳边低语道:“这块玉璧看着值不少钱呢……” 祁风听了一个激灵,白了流光一眼,却又觉得甚是“有理”,鬼灵精地朝严云龙咧嘴一笑,道:“严叔,我又想了想,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能辜负了您一番苦心,哈哈。” 严云龙被这两个小子逗得哭笑不得,本想道来这块玉璧对自己的意义,可又回头一想,既然已经送了出去,又管他怎样处置呢? 倒是李耳看得这块玉佩,问道:“这就是那块兴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严氏璧吗?” 严云龙摇了摇头,叹道:“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了,不提也罢……” “看来是了……”李耳心中暗叹:“不想这块玉壁兜兜转转,今日竟转到风儿手上,这就是命运吗?” …… 二十年前,东泉严氏乃朝云帝国内第一大珠宝家族。严家不知从何处收得一块纯净无暇的玉壁,轰动一时。无数皇室贵胄欲以重金收购,却皆遭拒绝。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严家纵有万贯家财,哪里又敌得过一国之力?羽民国皇帝鬼胜天欲购之送给自己最宠爱的平阳公主,却同样遭拒。 那鬼胜天飞扬跋扈,残暴无道,哪里肯罢休,扬言欲起兵灭严氏一门。 严氏无奈,只得求救于朝云帝国。 帝国皇帝成龙出了名的义薄云天,当即答应下来。哪知那传话的宦官怀有私心,变成了以玉壁换一族的命! 那严氏族长闻言心如死灰,就在这危机关头,严家的庶子少年献上一计:借江湖之力,挽严家于既倒。 严氏放出话去,杀鬼胜天者,得严氏璧! 自此,便有江湖侠士前赴后继潮水般地行刺,到头来如鸡蛋碰石头,皆以失败告终。 只是纵鬼胜天神通广大,守卫森严,却也被那如苍蝇般的无尽骚扰搞得不厌其烦,终于宣布放弃对严氏璧的兴趣。 严氏最终得以保存,而严氏璧也交于那位庶子保存,那庶子日后也成了严氏的家主和日出冒险团的二当家! 祁风哪里知道这块玉壁有这般深厚的渊源,只当是一块普通的珍贵玉壁…… 李耳知严云龙不欲往事重提,也就不再多说,又转移话题道:“哎呀,云龙,你这一下不就将我这个爷爷给比下去了吗?你这做叔叔的送了礼物,教我这个爷爷怎么办?不行,我也得送风儿一样东西!” 说完,在身上摸索了五六遍,却没摸出一样东西来。 祁风起初还怀有期待,可目光随李耳的手游走周身数遍,每看一遍心中就冷一分,最后都化成泡沫一样,飞到空中。 不由失望道:“李爷爷,要不就算了吧……” 李耳连连摆手:“不行,罢不得!” 可依然是两手空空,忽然灵光一闪,道:“物质总来得太俗气,我老头子怎能落了俗套?我要赠你的是一生受用的!” 祁风瞪大了眼睛,聆听着,等待着。 “我教你如何使用天元,如何?” 祁风眼前一亮,心想那天元初开一通发泄时的爽快感不见了,这两天一直觉得肺腑之中有一股难以驯服的力量乱窜。每当使用外功招式时,总有几丝元力涌现,却总感觉不尽兴,不能发挥胸中力量的万分之一…… “太好了,我总觉得力不能逮,若是李爷爷您能教我,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您什么时候能教我?明天怎么样?” 李耳却面露难色,道:“风儿,老朽还有一件要事难事要办,恐怕需要一段时间。这样吧,我一完成那件事,就去找你,如何?” “好吧……”祁风悻悻道:“只是,到时候,您去哪里找我们呢?” 严云龙笑道:“风儿,你可太小看逍遥仙李耳老前辈了,他想找一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李耳苦笑一声,心中暗道:“哎,还真有一个人至今也无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