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赌约》 第一章 "怎么追赶十几分钟了,还是不见半个人影,我该不会是迷路了吧?"陶雪荷一边轻搥着发痠的大腿,一边努力回想走过的路线。 不会吧!生平第一次爬山就遇上这种事。 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极度渴望看见那群三姑六婆。可是,放眼望去,除了脚下的土石、四周围的树木,什么也没看见。不久前觉得有些沁人心脾的柔风,现在却逐渐转为一阵阵的阴风,眼见天色一刻暗过一刻,万一自己真的跟她们走散了、万一到天黑她都无法走出这座山,那该怎么办? 陶雪荷愈想心里愈毛。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听那一票长舌妇的鼓动,搞什么新健康主张──走出户外、迎向阳光。结果呢?那些有异性没人性的傢伙,她不过是灵感突发,坐下来绘张草图,她们竟一个个等不及的奔下山、投入男人的臂弯了。 "可恶!这种员工,等我明天到店里,统统一律减薪加班,不得有异议!下次再有谁胆敢提议要办户外活动,第一个裁了她,绝不留情。等我回去……如果我回得去……" 一股莫名的恐惧爬上她的心头,陶雪荷开始草木皆兵的注意着身边的任何一丝声响。 她不自觉的加紧脚步,怎奈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似的,她愈走──路愈长。 怎么会这样?平时公司那群女人只要凑在一块儿,再宁静的地方也会变成夜市。照理说,只要有她们在的地方,方圆二百公尺内是绝不可能不在噪音污染范围的。可是现在,除了突然窜出的鸟叫声、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就只剩她的脚步声和直线加速的心跳声了。 不对呀!刚才沿路都还看得见登山健行的人绑在树梢的记号,怎么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她走的路应该没错吧?同事们先走之前,安琪再三叮嘱她要往左边的路走,左边……现在想起来,又好像是叫她要往右边的路走,难道真的是自己走错了? 完了完了!她开始从快步走变成了小跑步,接着演变成快跑。她一面气喘吁吁的、一面在心里祈祷── 神啊!想我陶雪荷虽没做过什么多大不了的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啊!老天爷不会忍心让一个二十四岁、青春美貌、才华洋溢、事业刚起步,连男女情事都还未"深入了解"的女子,就这样不明不白葬送在这座她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山里头吧? 山神、树神、土神、天神、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主耶稣基督与各路神明啊!小女子陶雪荷在此向你们忏悔认错。 我错了!小时候我不该趁着玩藏拖鞋游戏时,藉机将讨厌的人的鞋子丢入粪坑,以泄心中之恨;是我错了!我不该在邻居的男孩打输架哇哇大哭时,还看不惯的再补上一巴掌;我真的知错了!上个月我不该为了生意,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把一位穿上礼服像一头母猪的客人说成是貂蝉,让她开心得整身肥油乱颤,不不不,是花枝乱颤…… 我错了,我向你们认错,请你们饶恕我!无论如何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的重新做人。 她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抖出自己不可计数的恶行;一个转弯后,眼前忽然为之一亮,天地豁然开朗。 她被眼前的景象怔在原地,嚥了口口水,好半晌才得以提起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没想到在这个半山腰上会有一大片的桃花林,大约有三四十株大小差不多的桃花树吧? 此时正逢桃花舞春风的时节,但见一簇簇粉红的桃花在风中摇曳,款摆姿色、如梦如幻,令人疑入仙境。 桃花!她最锺爱的花朵,她有多久不曾身处在这样的桃花林了?顿时,成串的回忆似水,纷至沓来。 陶雪荷迷醉其间,她伸出手,轻折离她最近的一小截树枝,将桃花置於鼻子之前,闭上眼,嗅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香味。 "小姐,没有人教过你不能乱攀折花木的吗?"背后猝然响起一个冰冷、超磁性的男声。 陶雪荷倏地张大眼睛,阵阵凉意从她的背脊争先恐后的冒了上来。 "对不起,我……"她转身致歉,话才说一半,却因为看清眼前的男子而吃惊得说不下去。 她眼前的男人身高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浓密的眉毛显得有点霸道,他的双腿修长、身材比例完美,皮肤泛着健康的古铜色,那双正盯着她的眼睛像是两潭无底黑洞,犀利得彷彿可以看透人心。但是他的表情却有如冰块一样的寒冷,嘴角的线条刚毅凛然。 咦?好熟悉的面孔。这是哪部电影的男主角?或是哪个名人政要吗?为什么她对他的感觉就像这片桃花林一样熟悉? 余铁山瞪视着眼前擅闯私人用地的採花女贼,两道剑眉不经意的蹙在一起。 "你是……陶雪荷?"他诧异的认出她。 陶雪荷被他这一叫更加惊愕了。这声音,这表情…… "铁老大──"她不敢相信的叫出声,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完了,这下是真的玩完了!先是迷路,后又遇上宿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好好的在家享福不就没事了,偏偏翻山越岭、千里迢迢的来此自寻死路。 看样子刚才祈祷了半天,老天爷根本没听见,否则怎么会让他在此出现。这一辈子,她就算是迷失在这座山里,也好过再遇上这座钢铁铸成的山。 余铁山确定她是陶雪荷后,表情也由原先的稍寒转为酷寒。 有十年了吧!他原以为这辈子是不会再见到他们陶家的人了,没想到…… 她变了,从一个调皮淘气的小女生摇身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虽然一身的运动服,头发简单的梳成马尾,却掩不住她姣好的曲线,还有那张令男人冲动的脸庞。 往事历历,余铁山的黑眸更加阴郁了起来。 是的,美貌似乎是陶家的优良传统之一,而现在的她,比起当年她大姐的模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十多年前被调侃为陶家异类的陶雪荷,竟会有出落得如此动人的一天。 "正所谓老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我不去找你,你却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余铁山说完,轻哼了一声,"怎么?终於良心发现,要来实践当初的承诺了吗?" "我……我……"陶雪荷习惯性的紧咬下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全力逃离这个男人的视线、逃离任何有余铁山在的地方。奈何她的双腿却不听使唤的发软。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故作镇定的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余铁山板着脸,晦暗的表情教人无从判断他的想法。 "你没看见路口有标示这里是私人的产业吗?" "啊?"陶雪荷向他身后望去,桃树掩映之中,依稀可见一间偌大的石屋。"你该不会是住在这里吧?" 余铁山邪魅的瞪着她,一副想当然耳的样子。 "看来你们陶家的女孩子,确实是长胸不长脑。"他瞟了眼她的上半身,大为讽刺的说:"别告诉我过了十年,你的智商还是停留在十四岁的时候。" 陶雪荷原本惊惶失措的情绪,经他这一激,霎时火冒三丈,好强不服输的本性立刻"挺身而出". "是吗?也不知道是谁的智商高?十年前因为我们陶家「不长脑」的女孩子另投他人怀抱,而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完全忘了害怕,极尽所能的讥讽他。 "你……"余铁山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十年前的耻辱像潮水一般的淹没他,他目光如刀的望进她的眼里。 陶雪荷抬起下巴,毫无惧色、杏眼圆瞪的迎视他。 余铁山看着她有如刺蝟张满刺的神情,盛怒的情绪渗入些许的莞尔。她果然一点也没变──火爆、易怒、不服输、一张嘴从不饶人。 "很好!难得你还记得有这么回事,这是不是表示,你也没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啊?"余铁山挑衅的问。 该死!陶雪荷像咬到舌头般的皱起眉头。她竟然会被他气得失去理智,间接提醒他自己当时荒唐的承诺,算一算,他今年刚好三十岁,可是…… "你还没有结婚吗?"怎么可能!看他帅成那个样子,在现今女权扶摇直上、女人早已勇於追求男人的社会,他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会麻木到这种地步,让他这种居於女人梦中情人排行榜之首──酷毙型的男人保持单身呢? 余铁山点头。过了二十五岁之后,他再没有像这一刻般得意的承认自己仍是单身了。 陶雪荷一脸不相信的瞅着他。 "在还没有确定你是不是有人要之前,我哪敢违背诺言那么早结婚。"余铁山故意揶揄她。 他当真那么死心眼?除了她大姐外,无法再爱其他的女子了吗? 陶雪荷闭上眼睛,暗叫不妙。"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那只是我一时冲动说的气话,而且……"一想到要成为余铁山的妻子,她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不会是在暗示我,当初你陶雪荷尚未成年,说的话不算数吧?" "谁说的!"她最受不了别人用话激她。 "我陶雪荷说的话绝不反悔,只不过……"她说不下去了。 "那就好!"余铁山得意於自己对她的了解。"谅你也不敢抵赖。" 陶雪荷睨着他,试图分析他高深莫测的表情。莫非他是来真的?莫非这趟登山行根本是个"死亡之旅"? 噢,不!她虽然说话算话,却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余铁山,我……" "雪荷!" "陶姐!" 陶雪荷的话被一群女高音的叫嚷声所打断。她转过身,看着那群娘子军陆续从转弯处出现。 "还好找到你了。" "不是告诉你要走右边那条路的吗?" "幸亏我机伶,料到你一定会走错路。" "就是啊,要是我们没回头来找你,你今晚肯定得在山里过夜了。" 大夥儿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陶雪荷一时忘了身后的余铁山。待她回过神来,欲寻找他的踪影,他却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她愣愣的望着桃花林后的石屋,对於同事们的"够意思",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 "陶姐,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美的桃花林。" "对呀,难怪你走错了路还这么从容。" "喂!各位大姐,天就要黑了,我们快走吧!我老公还在山下等着我回去呢!" "雪荷,走吧!"安琪也加入催促的行列。 "可是……" 可是她还没有和余铁山说清楚啊! "你怎么了?这是私人产业,我们快走吧!" "哦!"陶雪荷低低的应诺,有些恋恋不舍地再次回视这片桃花林。 e e e 陶雪荷心神恍惚的坐在"奇缘婚纱摄影公司"的办公室里。 登山回来已经两天了,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始终无法把余铁山的影子从脑海里拔除。 他似乎比她记忆中的他变得更有魅力了。十年的岁月不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为他增添了几许成熟男子的气息。 天啊!她是中了什么邪,只要一碰到这个余铁山,她的反应从来没有正常过。 是久别重逢的感伤在作祟吧?毕竟再见到余铁山,是她长久来作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们是一起在桃花村长大的邻居。从她懂事起,余铁山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或许是因为家中只有姐妹没有兄弟,所以对於人称铁老大的余铁山,陶雪荷偷偷存有一份崇拜之情。 为了方便跟随在铁老大的左右,她不惜违逆陶家女子柔顺的美德,把父母的训诫当成耳边风,成天短裤t恤,自愿扮小兵的混在孩子群中,跟随在他身后。 而余铁山和她的大姐──陶碧莲,是自小双方家长就为他们订了亲的青梅竹马。 门当户对的媒妁之言,是地处僻壤的桃花村一贯的传统。 如无意外,余铁山应该就是她今生的大姐夫了。 但也许是天意,让她这个家中唯一喜好路见不平的小妹,"意外"的发现了大姐心底的秘密。 原来大姐心中所思慕之人并非她的铁老大,而是铁老大拜把兄弟之一的楚瀚咏,於是陶雪荷一面鼓动大姐追求自己的幸福,另外又瞒着家人私下找余铁山摊牌,准备对他晓以大义,让他自动打退堂鼓,取消婚约。 然而面对这样的难堪,余铁山岂能忍受。 陶雪荷还记得自己仰着脸,勇敢的说:"铁老大,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父母约定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她带有江湖味的说道。 "我余铁山向来恩怨分明,不主动犯人是我的原则,但如果有人犯我,我是绝不可能让「她」好过的。"他故意加重语气。 "你这是何苦呢?就算我大姐真的嫁给你,你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一副躯壳,她并不爱你呀!"陶雪荷学着书上看来的话说。 "你懂什么!?这无关爱不爱,而是面子问题!"余铁山郑重的表示。 "什么面子,说穿了,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我大姐。"她说得有些吃味。 余铁山被她说得顿时下不了台。 或许吧!陶碧莲是村子里公认的大美人,而他又是众所皆知的孩子王。关於爱不爱的问题,他是没想过,他只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那他铁老大的威名只怕就此扫地。 "你家没大人了吗?为什么你父母不自己来说?为什么陶碧莲和楚瀚咏不敢自己来说?"他咄咄逼人的反击。 "他们……他们……"陶雪荷一时语塞,他们哪里知道她是自己跑来替大姐争取幸福。 "楚瀚咏心虚,对不对?陶碧莲自知理亏,是不是?还是你们陶家的人根本就是没种?只敢派个小孩子来随便嚷嚷,把我余铁山当成什么人了!" "谁说的,大姐从来没说过她要毁婚,是我看不过去,自告奋勇来跟你谈判的。"千千万万不能把事情闹大,尤其不能让爸妈知道,否则第一个阵亡的人就是她! "你的意思?"余铁山挑着眉。"换句话说,我余铁山的终身大事还要经过你批准、还得让你看得过去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你们三个人痛苦。"严格来说,应该是四个人。 "既然你这么大胆,单枪匹马就敢来找我谈判,那么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陶雪荷一脸狐疑。 "当然!你不会天真得以为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肯吃这个亏吧?" "什么交易?"怎么回事?愈扯愈脱离她所预想的情形。 "很简单!"余铁山紧盯着她,诡谲的瞇起眼睛。"一人抵一人,既然你大姐水性杨花,那没鱼虾也好,我委屈一点,就拿你来顶替她吧!" "什么?我……"陶雪荷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 余铁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听她的口气,陶碧莲和楚瀚咏的事应该还没有公开;他若是听陶雪荷的提议、主动解除婚约,或许还能保住他的面子,免得日后成为村中人的笑柄。 至於交易──嘿嘿!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一向以胆大出名的陶雪荷竟然害怕成这副模样,看了教人忍不住想要进一步捉弄捉弄她。 "怎么?怕了!?没胆量就别学人硬充「好汉」,你若没那等胸襟,就别自作聪明替人强出头了。" 被薰染的有些侠骨个性的陶雪荷,无法忍受余铁山这样的讽刺,她想也不想就说:"谁说我怕了?嫁给你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只是觉得……觉得自己还太小罢了。"她红着脸,死鸭子嘴硬的辩白。 余铁山没想到她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天,她酡红的双颊更提升他的玩兴。 "是小了点。"他故意瞪着她的胸部。 陶雪荷下意识的用双手环胸。"我说的是年纪!"臭余铁山、死余铁山!你给我记住! "哦──是年纪小!没关系,我宽宏大量得很,让你欠。"他大方的表示。 "欠?怎么欠?"她根本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招架不了。 "就再让你欠十年吧!如果我到三十岁尚未结婚,而你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女人的话,我们两个就凑合凑合吧!" 勉强算得上是个女人!?这是什么狗屁话,难道她现在不像个女人吗?他以为自己是谁?难怪大姐会爱上别人,算她们陶家祖上有德! 陶雪荷抚着自己的短发,明眸里闪动着怒火和迟疑。 "不敢啊?还是怕自己到时候不男不女的?"余铁山故意绕着她前后打量。"说来也奇怪,你们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出产美女,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怪胎呢?要不是念在大家是十多年的好邻居,加上你平日也跟着我混了不少日子,谁肯做这么大的牺牲娶你,不过──"他更加挑衅地补上一句:"就怕你不敢。" "好!君子一言,不敢的是小狗。"陶雪荷咬牙切齿的说。"那么,你是不是可以找人去我家取消婚约了呢?" "没问题!我铁老大一向说话算话,不像某家的人,你放心吧!" 於是,这场错点鸳鸯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陶雪荷私下搞定了。 而余铁山果然守信,没多久,余家就託人来取消了亲事。 只是,她永远也忘不了余铁山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好像看准了她嫁不出去,好像他从不曾将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从那时候起,陶雪荷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女人中的女人,一定要教他后悔自己看走了眼。 只是隔年春天,余铁山便离开了桃花村,从此她就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随着时代的变迁与土地的开发,童年时期彷若与世隔绝的桃花村早已不复存在。一些旧邻居走的走、搬的搬,全没了消息。而自己也随着接踵而来的课业、工作压力,忙碌得几乎淡忘了那段记忆。 到底过了多久呢? 余铁山离开桃花村的时候她才十四岁,而今年她都已经二十四了,余铁山也该有三十了! 他真的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或者只是故意吓唬她才说的? 其实之后她也曾几番思量,当初假使她不点破大姐的感情,或许今天她的大姐夫就是余铁山了;假使不是她太自作聪明的叫余铁山退婚,以大姐懦弱的性情,肯定会挥慧剑斩情丝、按照婚约柔顺的嫁给余铁山。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混得不错,没想到他竟然会设法再重建一个小规模的桃花林,这足以见得他对桃花村的一切仍存有眷恋。 都怪她当时年少气盛太冲动了,如果余铁山今生因此而无法寻觅到幸福,她实在是难辞其咎。 唉!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但是因为年少轻狂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当时所无法预料的。 "陶姐,你的电话。" "哦!"陶雪荷拿起桌上的话筒。 (嗨!小美人!)电话那端是沈季洋。 "你在哪里?"陶雪荷早已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 (我现在正在高速公路上,大约六点左右会到你那里,你怎么还在店里?这么早就准备好啦?) "准备好什么?"陶雪荷的语气满是疑问。 (晚上陪我出席「环世」的宴会啊!)沈季洋提醒她。 "是今天吗?"真糟糕!陶雪荷微皱起眉头,这两天她迷糊的毛病似乎又犯了。"季洋,今晚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她慵懒地说。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一向苦无大场面让你出风头的,怎么会肯错失这么重要的场合?)沈季洋惊讶的表示。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有点累。"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一定是最近店里的生意太好,把你忙坏了。)沈季洋不在意的说。(这样吧,等我敲定了「环世」的案子,看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度假,好好的放松一下,好不好?) "再说吧!"陶雪荷淡淡的回答。 (好了,没多少时间了,你赶快回去打扮打扮吧,我很快就到。) "好吧!"她勉为其难的答应。 她知道"环世"这笔生意成功与否,对沈季洋的公司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而且,这种大场面不是常有,就当是去见识见识一下也好。 (这才是我的乖雪荷,我今天告诉过你我爱你了吗?) "还没有。"陶雪荷公式化的回答。 (那么,小美人──我爱你!使出你的浑身解数,尽量打扮得漂亮一点,待会儿见啰!) 接着,电话那端传来一记响亮的亲吻声。 e e e "铁山,今天晚上的宴会都安排好了吧?"环世企业的总裁赵环世例行的询问得力助手余铁山。 "一切我都吩咐刘经理安排好了。"余铁山沉稳的回答。 "那就好,反正只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还是请洪秘书做你今晚的女伴?" 余铁山点头。 "白老他煞费苦心的为你介绍那么多的名门闺秀,难道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吗?"赵环世不解的盯着余铁山。 "总裁,公司的事情那么多,我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余铁山宛转地说。 "铁山,我知道你事业心强,可是说实在的,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你该不会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吧?"对於这个自己一手拔擢、又形同忘年之交的余铁山,赵环世由衷的希望他能幸福。 "总裁是知道的,我一向是个工作狂,婚姻这玩意儿并不见得适合我,你跟白董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你是怎么搞的?不过是找个女人定下来,有这么难吗?你向来做事都是积极俐落,怎么唯独对感情的事这么婆婆妈妈的?" "可能是这些年一个人自由惯了吧!" "这算哪门子理由?哪个人结婚以前不是一个人?你不会是瞒着我自己有对象了吧?" 其实赵环世明知这个问题是白问。认识余铁山这么多年,除了公事、除了应酬上的交际,他还从没看过他专注於哪个女人呢! "怎么会?"余铁山一如往常的一口否认,可是这一次,脑子里却不经意的掠过陶雪荷的脸孔。 "唉!"赵环世一副"我想也是"的表情。"我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啊!男人嘛,事业做得再大再成功,背后如果没有一个好女人帮我们持家生子,分享我们的荣耀甘苦,那就算是有莫大的成就,终会有空虚的感觉。" 赵环世像疼惜自己的晚辈般,拍着余铁山的肩膀继续说:"我知道你凡事都有打算,就算不为自己找个伴,光从你就快成为「环世」的副总裁来说,有个安定的家、有个得力的贤内助,对你在商场上的形象是有很大助益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第二章 陶雪荷一路上尽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出神。 沈季洋趁红灯的时候倾身握住她的手。 "怎么今晚这么安静?"他温柔的问。 陶雪荷转过头,看着他亲吻自己的手,嫣然一笑,淘气的反问:"我平时很吵吗?" 沈季洋望着她迷人的脸蛋,她今晚化了点妆,更显明艳动人。 "能跟你这样的大美人在一起,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我沈季洋何德何能,哪还敢嫌你吵啊!" 这时,绿灯亮起。 "少肉麻了!"陶雪荷白了他一眼,把手自他的掌中抽回。"快专心开车啦!" 沈季洋握着方向盘,故作无辜的抱怨:"我一片真心却让人当成了虚情假意,真是冤枉啊!" 陶雪荷被他逗得没好气的说:"油嘴滑舌,没一句正经。" 沈季洋收起笑容。 "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紧张呢!"他突然坦白的表示。 "哦?"一向玩世不恭的沈季洋竟然会紧张,这倒是新鲜事。"紧张什么?" "你不知道我为了环世这个案子下了多大的工夫。如果这件案子真的成功了,那我们公司未来五年就算不接其他生意也够本了,所以今晚我可得卯足全力,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件案子你不是接洽很久了吗?那个赵环世怎么这么难缠啊?"陶雪荷纳闷的说。 "若只有赵环世倒还好,最主要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助手。据说他是赵环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表面上环世的总裁是赵环世,其实私底下谁都知道决定权在那个姓余的身上。只要他点头,赵环世绝不会有第二句话,偏偏他又精明干练、深谋远虑得不得了。" "有这种事?"虽然身为奇缘婚纱摄影礼服公司的老闆,可是除了设计礼服外,对於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陶雪荷还真是所知不多。 "稀奇的还在后头呢!"沈季洋兴致勃勃地道:"这个姓余的还真有本事,不单赵环世对他信任有加、事事都倚赖他,我还听说下个月,环世将会公开的宣布他为副总裁,他现在可是商场上数一数二、炽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呢!" "这么老了都还没有结婚,也难怪他有时间跟你慢慢磨。" "那你可就错了,他年轻得很,不过三十出头。" "这么年轻又事业有成,怎么会娶不到老婆?我看啊,他八成是个心理变态的大秃子。"陶雪荷直觉的说。 沈季洋笑了笑。 "他有没有心理变态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是个秃子这点我可以保证。其实他还没娶老婆一点也不奇怪,内行人都知道他是赵环世心中的准女婿,要留给自己女儿的,可惜他女儿年纪还小,所以才会拖到现在。" "这么说来,有钱人大多没有真正的爱情婚姻自由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啰?" "好了,到了。"沈季洋停下车,等待着饭店泊车的小弟,一边望向她。"别替他操心了,你只管露出你最迷人的笑容,全心全意当我的幸运女神就行了!" e e e 在饭店宴会大厅的一角。 余铁山手握高脚酒杯,双目炯炯有神、锐利如豹的盯着舞池里的一对男女。 是天意吗?在睽违了十年之后,他竟然在三天内二度遇上陶雪荷。 打从她一进门,他就发现她了。 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呢?一身黑丝绒的细肩带小礼服,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虽然隔着人群,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她露在礼服外晶莹剔透的肌肤。她的头发盘束在脑后,更凸显她的高贵典雅,她那具有征服力的笑容,使她一跨进门便引来一阵耳语,霎时成了这场宴会的焦点。 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包括余铁山在内。 时间的魔力真是惊人!十年前整天跟着他爬树打架、以惹祸为天职的小兵,十年后竟宛如天仙下凡。 这简直十足是现代版的丑小鸭变天鹅。 想起自己十年前的话,余铁山不禁在心里怀疑。当时自己怎么会认为她不男不女?又怎么会说出她嫁不出去的这种话? 想着想着,他不禁想起她的骄傲刁蛮,想起她的伶牙俐齿,想起她的迷糊和率真…… 还有,她和这个沈季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和他一起出现在这么正式的场合? 为什么看到沈季洋那么自然的搂住她的腰,抚摸她裸露的肩,他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 而当她笑着回应沈季洋的取悦时,他铁一般的心竟感到隐隐作痛…… 余铁山一口饮尽杯中澄黄的液体,酒精的灼热炙烈经由喉咙传达到全身,瞬间沸腾了他的血液。 他冷冷的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们俩亲密的情景。 e e e 趁着沈季洋忙着和别人打交道、套交情之际,陶雪荷躲过众人的注意,悄悄来到露天阳台,自在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早春夜晚冷空气里的寒意,使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没有人告诉你忽冷忽热是很容易着凉的吗?"余铁山走至陶雪荷身后,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陶雪荷急忙转过身,笑容当场凝结在她的脸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脸错愕的问。 "这句话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开场白。"余铁山不改一贯的冷漠。"难道沈季洋没有告诉你,我是今晚这场宴会的负责人吗?" 陶雪荷开始觉得头脑发胀、呼吸困难,一种孙悟空终究逃不出如来佛掌心的无力感,迅速攫住了她。 原来季洋在车子里说了半天的﹁姓余的﹂,就是指余铁山。 "你就是「环世」企业幕后的黑手?"她冲口而出。 余铁山愣了二秒钟,然后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令陶雪荷浑身不自在。为什么平时舌粲莲花的她,却每每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白癡或低能的人一样,尽说些让自己丢脸的话。 "你笑什么?"她自信心大受打击的瞪着他。 "我笑你直肠子的个性一点也没有变。"余铁山依然轻笑着。 "我干嘛要拐弯抹角?我又不跟环世做生意,还怕得罪你不成!"她抬起下巴,好强的说。 "是吗?"余铁山嘴角有一抹揶揄,"我还以为,至少你会为了沈季洋而对我和颜悦色一点。"他故意等着看她的表情。 果然,陶雪荷顿时住了口。 看到她为了沈季洋立刻停止争辩,余铁山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你也有不敢得罪人的时候。"他讥讽的说。 听出他的得意,陶雪荷哪里甘心屈居下风。 "我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怕得罪小人。"她不甘示弱的反讽,顺手将肩膀上的外套拿下,丢回他的身上。 余铁山轻松的接住衣服,望着她桀骜不驯却美艳动人的表情;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女人敢这样对他。 他要她!他在心里大声的告诉自己,他要定眼前这个女人了!不管她是当年的小兵也好,是沈季洋的女人也罢,他都要定她了。 他拍拍衣服,"你在沈季洋面前也是这么张牙舞爪的像只野猫吗?他知道你小时候是如何粗鲁凶悍,用你的利爪抓伤过多少男生吗?" 竟敢说我是只粗鲁凶悍的野猫!?陶雪荷气得眼睛冒火。 这些年,成打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排队等着对她奉承。为什么这个该死的余铁山对待她的样子,就像她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黄毛丫头? 她硬是压下怒气,佯装镇定。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男人骨子里都是渴望野猫的利爪吗?"她挑衅的说。 "啧啧啧,看来,一定有不少男人不惜被你抓伤,以求你这头野猫的青睐。"一想到不知有多少男人曾经拥有过陶雪荷,余铁山胸中的妒火直线上升。 "是有不少,但是||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余铁山猛然捉住她的手腕,使劲的、愤怒的瞪进她的眼睛里。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陶雪荷,你别忘了,在我满三十岁的时候,你的事就已经变成我的事了。"他霸气的说道。 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 "你疯了才会把那个交易当真。"她满心疑惧的盯着他。 余铁山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他的态度使得陶雪荷更加惴惴不安。 "你……这太可笑了!如果我早就已经结婚了呢?"她忍不住问。 "你曾经可以,但是你没有。"他试探性的说。 陶雪荷让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看到她没有否认,余铁山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连续两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怀疑这是老天爷巧妙的安排,你们陶家终究是逃不过这笔债,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按照约定||勉强凑合吧!"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陶雪荷提醒他。 "那有什么?我也有不少女人。"当然要与她势均力敌才行。 "可是我不爱你!" "我也不爱你!"他说得肯定,心里却漾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还要……还要……"她说不下去了。 "还要娶你?"他接上她的话。"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分,娶个老婆安定下来,对我在商场上的形象有莫大的帮助,所以我也别无选择。" 陶雪荷蹙着眉,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伪。不过她了解余铁山的为人,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如果……如果我不肯答应呢?"她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余铁山耸耸肩。 "我想你不会不了解这笔生意对沈季洋公司的重要性。" "你卑鄙!" "你不久前不是才说我是小人吗?卑鄙不过是小人的本色之一。" "我相信季洋宁可放弃这笔生意,也会选择我。"她欲扳回劣势。 "你对自己这么有把握?"一向不服输的余铁山更加势在必得了。 "当然!"她毫不迟疑的说。 "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余铁山大方的说:"如果沈季洋肯放弃这件案子而选择你,十年前的交易就一笔勾消。"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反悔吧!"陶雪荷彷彿在黑暗中又窥见曙光。 "就怕你到时候又来个不认帐。" 陶雪荷气呼呼地瞪着他。他简直是门缝里看人||把她看扁了,居然一副季洋绝对会选择﹁环世﹂的样子。他未免也太小看她陶雪荷的魅力了。 "你放心,只要沈季洋接下环世的案子,那我就算输了,到时候,我陶雪荷随时等着跟你姓余。"说完,她掉头而去。 余铁山注视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始后悔提议这场赌约。万一沈季洋为了美人而不要江山,那他该怎么办? 他大可不必给她逃脱的机会的,以她的个性,只要他坚持要她履行当年的约定,她是不会赖帐的。 可是……可是他要她心服口服,他要她心甘情愿。 就算是赌他们之间的缘分吧! e e e 才一进车门坐定,沈季洋便迫不及待地在陶雪荷的脸颊上用力的亲了一下。 "雪荷,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只要有你,我就无往不利。" 陶雪荷心绪紊乱的推开他。"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你真是神!没想到余铁山竟然会是你的同乡兼邻居,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他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老朋友时,我兴奋得差点没晕过去。"沈季洋说得好像已经握有﹁环世﹂和﹁富洋﹂的合约书一样。 "跟那种人一起长大有什么好兴奋的。"陶雪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喂,雪荷,你可不要以为人家还是你儿时的旧玩伴,你知道商场上是怎么形容他的吗?" "怎么形容?"她语带不屑的问。 "拥有金山、银山,不如拥有他这座铁山。"沈季洋像在背诵什么真理教条似的念着。 没想到当年她心目中的英雄,今日已然闯出一片天空,还获得如此高的评价,她果然没看走眼。 然而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 "真是噁心,我就不相信他能有什么过人之处。"陶雪荷口是心非的说。 "你不相信没关系,只要你肯替我在他面前说说好话就行了。"沈季洋一边开车一边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求余铁山?"陶雪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哎哟||我的小宝贝,你干嘛说得这么难听,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也许看在旧识的情分上,他会卖你这个面子,那不是很好吗?"沈季洋陶醉在自己的美梦中。 "好你个头!"陶雪荷大为光火,"要我去跟他低声下气,门都没有!"她转过身郑重的看着沈季洋。"季洋!我问你,如果今天要你在环世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沈季洋一头雾水的看了她一眼。 "我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哦||我懂了,弄了半天,你是在跟我的工作吃醋、怪我为了工作冷落你。"他自以为是的解释陶雪荷的气愤。"我的宝贝,别生气了!我跟你保证,只要敲定环世这件案子,你要我怎么补偿你、怎么陪你,我都照办,这总行了吧!" "不行!季洋,我是认真的,我再问你一次,我和余铁山,你选择谁?" 沈季洋开始察觉她不只是在发小姐脾气那么简单。 "你的口气怎么好像余铁山跟你有仇似的?" "没错,我是跟他有仇。" "我的天啊!这下完了!"沈季洋一手拍着额头,"我还以为你可以帮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仇人……"他沉吟了一下,"不行,我得去告诉余铁山,公归公、私归私,他可不能公报私仇,把你的帐算到我的头上。"他自言自语的说。 陶雪荷原本自信满满的心,却因为沈季洋的反应而紧张了起来,她意识到沈季洋似乎把这件与环世的合作案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她不得不下猛药了。 "看样子,为了谈成这件案子,就算我嫁给余铁山你也无所谓喽?"陶雪荷深吸了口气。 "啊?"沈季洋张口结舌,"你不是说你跟他有仇的吗?怎么会……" "反正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和余铁山协议好了,只要你肯放弃这件合作案,我就可以不必嫁给他。" 沈季洋还是听得胡里胡涂。 "那是不是表示||如果我放弃了你,就能拿到这笔生意?"他低低的盘算着。 "沈季洋……" 陶雪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一个说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口中。 她觉得自己像艘进了水的船,开始不停的往下沉。 e e e "你真的决定将「环十七」的工程签给「富洋」?"赵环世再一次问余铁山。 "是的,总裁!" "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评估过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应付这件大工程吗?" "以他们公司的现行规模和经验是不足以应付,不过那是假设我们完全放手的情况下,倘若我们能提供技术和材料来源,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余铁山详细的解释。 赵环世望着余铁山好一会儿。"这不像你,铁山。你做事一向果断乾脆,像这种案子,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什么原因使你坚持要跟富洋合作呢?" "对不起,总裁,我之所以会这样决定,确实是因为个人的因素。"余铁山满脸歉然。跟了赵环世这么久,他向来就事论事、行事磊落,只是这一次……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陶雪荷竟可以让他公私不分? "是为了他那晚带来的那个陶小姐吗?"赵环世一语道破。 余铁山陡然震动了一下。 "嗯。"他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既然赵环世可以一眼看出,那么他再否认也没有用。 对於余铁山的坦白无讳,赵环世有些许讶异。 "陶小姐是很漂亮、很特别,不过……值得吗?" "事情不是总裁想的那样,我会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赌一口气。"余铁山急忙的说。 "赌气?"铁山会为了跟一个女子赌气而公私不分!?赵环世更讶异了,"铁山,男人的赌气有时候是很危险的。"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出余铁山心意已决,便又继续道:"好吧,我相信你自有分寸。铁山,你应该明白,这些年除了灵儿,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希望你了解,我在乎的不是这笔生意,而是你的幸福。"赵环世语重心长的说。 余铁山无言的望着他,眼中溢满感激之情。 e e e "这里是环世和富洋的合约!" 余铁山将合约书往陶雪荷的面前一放。 其实,光从沈季洋近一个星期没出现,陶雪荷早就猜到结果了,只是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丝希望,如今看到余铁山神气活现的样子,她算是完全死心了。 "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这合约是真的?"余铁山打开合约书。 "不必,你赢了。"她推开合约书,一脸木然。 余铁山打量她的表情,见她半晌不吭一声,面色凝重的问:"你该不会又反悔了吧?" "你就那么看不起我?别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说得出做得到。"陶雪荷气呼呼的说。 "很好。"余铁山在她身边坐下。"那你准备做新娘子吧!" 陶雪荷霍然起身,"你确定要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吗?" 虽然她以前也算暗恋过他,但那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何况余铁山从来也没有注意到她。 嫁给他真的有这么委屈吗?她的口气严重的刺伤了余铁山的自尊。 "爱?"他故作不在乎的说:"那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忙得很,可没有时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陶雪荷这下可慌了。怎么办?她总不能因为一句戏言、为了一个赌约,真的赔上下半辈子的幸福。 该死的沈季洋!一碰到钱的问题,他立刻露出贪婪的本性,丝毫不顾她的幸福。 幸好自己及早认清他的真面目,苍天有眼,希望他的公司早日倒闭! "就算你不在乎我有男朋友,难道你也不在乎你的女朋友吗?" 余铁山不是说他有很多女人?他舍得放弃吗?还有赵环世的女儿啊!他不想做赵家的驸马爷了吗? "我就是为了她们才决定娶你的啊!"对付她这种伶牙俐齿的女人,夸大其辞是有必要的,总不能老让她一个人神气吧! "什么意思?"她一脸疑惑。 余铁山帅气的起身,一面踱步,一面振振有辞的分析:"你想想看,如果我今天娶了一个爱我的女人,岂不是会将我盯得死死的?可是如果我娶的是你||"他转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不但应酬的时候带得出场,私底下我爱怎么花天酒地也不会有人管。" 这是哪门子歪理?他竟然想要利用她来提升自己的形象,顺便为他的花心护航。 不!他怎么能够这样无情的对她?他怎么能够这样冷血?莫非…… "你真的这么恨我?不惜娶我,也要报我当年劝你成全大姐的仇?" 有一刹那,余铁山被她问倒了。 他是为了争当年的一口气?是为了报复陶家的毁约背信?是为了陶碧莲吗?还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就算是吧!那也是你们陶家自食恶果,充其量只能怪你爱管闲事、自作自受。"他不带感情的说。 看样子,当年余铁山对大姐爱上楚瀚咏的事,一直耿耿於怀。 "好吧!我答应你,我们结婚。"她突然想通了。 有爱又怎么样?沈季洋不也经常把爱挂在嘴上,说什么你是我今生的新娘、说什么爱你比永远多一天……结果呢?电影加广告词!她再也不会迷信爱情了。 既然她确实曾经断了余铁山的姻缘,就算现在轮到他来毁灭自己,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反正迟早要还,何苦拖到来生,今生就做个了结吧! 第三章 陶雪荷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虽说是一个人住,一旦整理起来,东西还真不少。幸好大部分的家具摆设,不是送给同事就是进了垃圾场,否则不知道还会把她累到什么程度。 三个星期前,她绝对没料到自己会搬家,更没料到是搬进余铁山的家。 原本以为余铁山是住在桃花园里,没想到那儿只是他度假的别墅,平时为了工作方便,他就住在这栋高级大楼里。 真可惜,否则她就可以以地点太偏僻、交通不方便为理由,不必与他同住的。 不过,就算他真住在山里,她也是搬定了。依照他那副﹁凡事听我、由不得你﹂的霸道,不出三句话,她肯定又得在败诉的纪录上多添一笔。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陶雪荷反射性的把双脚从茶几上放下来,拨弄头发,调整自己的坐姿。 余铁山关上门,扣上门锁,看见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陶雪荷,他先是一愣,接着实在觉得有趣,遂轻笑了起来。 最近,他笑的次数似乎和他生气的次数一样,同步快速成长。 陶雪荷老半天等不到他开口,一回头就收到他诡异的笑容,她原本不安的感觉更加浓厚了。 "你笑什么?"她偏着头,仍不忘抬头挺胸的问。 "我笑你干嘛一副小女人在等丈夫回来的样子?"余铁山脱下外套,神态优雅的坐在她对面。 "我……我哪有?"陶雪荷慌乱的否认。 "没有吗?看你坐成什么样子!"他解下领带,"我真怕你接下来会帮我换拖鞋、递茶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陶雪荷快速的瞥了眼自己。 对呀!她干嘛紧张兮兮又坐得那么端正?难不成她还要他来评分不成。 臭余铁山!都是因为他曾说她不男不女,还说什么她张牙舞爪的像头野猫,害得她每一次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动作不淑女、女人味不足。 "替你拿拖鞋?你慢慢等吧!至於泡茶……我看泡杯毒药给你喝还差不多。 "她重新调整姿势,靠回沙发,还故意大剌剌的把脚抬上桌面。 余铁山静静的注视着她。真奇怪,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女人生气也可以这么美丽? 陶雪荷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收回脚,一张脸开始燥热了起来。 "东西都整理好了?"余铁山突然温柔的问。 "嗯!"她故意不看他。 "衣橱够放吗?如果不够,我明天就请人来重新设计。" 习惯了他的独裁和盛气凌人,他的体贴反而使陶雪荷不知所措。 "不用了,我反正也没有多少东西。"她口气也跟着缓和许多。 "这里还可以吧?" 这里本来就是个单身公寓,对两个人来说可能稍嫌小了一点,可是一时也来不及找其他房子,只好暂时委屈她了。 "可以啊!呃,只不过……"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如果不提出来解决她又不放心,可真要她说,她又有点难以启齿。 "不过什么?"他看着她那张愈来愈红的脸。 陶雪荷十指交握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说:"你这里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而我们……"她吞吞吐吐的。 余铁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单身公寓,我们又是夫妻……"他刻意加重语气,促狭的说:"一间卧室一张床,够用了吧!" 陶雪荷旋即转身。 "我只有答应嫁给你,可没有答应履行夫妻义务。"她急忙澄清。 "什么义务?洗衣?烧饭?擦地板?" "不是啦!" "那还有什么义务?"他起身,凑近她的脸,故意装胡涂的问。 "就是……就是……"陶雪荷绞着手,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她瞄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会意过来,一把推开他,"余铁山,你故意装傻!" "装傻的人是你吧,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斩钉截铁的说。 "哦?为什么?"他眉毛微挑。 "你知道的,我们又不是为爱结合,呃……"她衡量着该说什么。 "我们不过是为结婚而结婚,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赌约。" "哦?那怎样才叫为爱结合?"他盯着她闪烁的双眼,"你和沈季洋吗?" 陶雪荷全身僵直,就知道沈季洋的负心会使她成为余铁山一辈子的笑柄。 "至少我们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半途蓄意破坏拆散的话。"她说得好似他是个棒打鸳鸯的祸首。 原来即使明知沈季洋选择了事业抛弃她,在她的心里仍旧认为他们相爱。余铁山的笑意急遽隐褪,他的眼睛变得灰濛,神色冰冷的说:"说了半天,你拒绝履行义务,是为了要替沈季洋守住清白吗?" 他高大的身躯、阳刚的气息令陶雪荷心头一颤,然后整个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的声音逞强却软弱。 余铁山像一头受到挑战的野兽,一步步的逼近他的猎物。 陶雪荷被他凌厉的表情吓住了,身子不住的向后退去,直到抵住了沙发。 "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已经是余太太。"他警告的说。 陶雪荷抬起下巴,不接受威胁的反击。"当余太太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何况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并不想激怒他,奈何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想到她曾经属於别的男人,余铁山整个人有如万蚁蚀心般的难受。 他的眼睛带火的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 陶雪荷读出他眼中的欲望,她心跳加速,声音也跟着颤抖。 "你要做什么?"她紧张的舔了舔双唇,却无心的增添了唇上的光泽。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余铁山瞇着眼,声音低沉的说。 "不||"陶雪荷不住的摇着头。 来不及了!余铁山已经俯身覆上她的唇。 陶雪荷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开始用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 余铁山丝毫不为所动,他一只手便轻易地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身后,另一只手牢牢的捧住她的头,嘴唇一秒也没有离开过她的。 他的心里虽然愤怒,动作却意外的轻柔。 他辗转吸吮她柔软的唇瓣,直到它为他而开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幽香,更促使他忘情的拥住她。他的舌头有技巧的侵进她嘴里,探索她口中香甜的蜜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陶雪荷忘了挣扎、忘了反抗,只能虚弱的回应他的吻。她闭上眼,完全融化在余铁山所挑起的情欲里。 她感觉到余铁山的唇在她脸上恣意的游走,最后停在她的耳畔;接着他用滚烫的唇含住她小巧的耳垂,陶雪荷呻吟着倒吸一口气。 "沈季洋也能给你这样的感觉吗?"余铁山的声音蓦然在她耳边响起。 陶雪荷霎时有如触电般的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用力的挣脱他的怀抱。 她双腿发软,胸部急速起伏,火热羞红的脸霎时刷白。 看到余铁山脸上满佈得意和轻蔑,想到刚才自己居然回应他的吻,陶雪荷气得全身发抖,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 余铁山望着她诱人的唇,体内竟然升起一股要她的冲动。他迎视那双满含恨意的眸子,藉以调匀呼吸,平息自己的欲火。 "这算是给你一个警告,以后,你最好不要在你先生面前提起你的旧情人。"说完,余铁山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直到大门重重的关上,陶雪荷才茫然的跌坐在沙发。这才只是第一天,真不知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呢? e e e 在桃花林后的石屋里。 余铁山斜靠在大门上,凝睇遍地的落英缤纷,企图藉山岚的冷意釐清心底複杂的情绪。 这些年,再大的工程、再困难的工作他都能应付自如。凡认识余铁山的人,无人不知晓沉着稳重、冷静果断就是他成功的要素之一。可是为什么只要一碰到陶雪荷,他强大的自制力就会在瞬间瓦解? 莫非陶雪荷是他命中注定的剋星? 他实在不懂自己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疯狂到娶她为妻。是为了报复当年陶碧莲爱上楚瀚咏?或者只是想要征服一头火爆的野猫? 为什么要让他再遇见她?为什么她会变得这样该死的美丽? 回想起在她唇上的感觉,他从来不曾想要一个女人像要她那般强烈。 可是她却恨他,从她的眼神他知道她恨他,而最令人沮丧的是,她对他的恨竟让他感到心痛。 明知道这是他们办好结婚手续的第一天,也是陶雪荷刚搬进他公寓的日子,照道理,他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他不得不离开。 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蛊? 不过是一个吻,居然差点让他失去理智。 她像一把野火,燃起他沉寂的欲望。 而他对她的欲望就如同拉满弓的箭,随时有可能一触即发,如果再多看一眼她醉人的模样,他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再次吻她,甚至…… 或许这些年,他真的太过忽视自己的情欲了,或许他该多找些女人,免得自己一看到她就像个发春的小男生。 或许…… e e e 陶雪荷索然无味的瞪着电视。半夜一点了,余铁山到底上哪儿去了? 他临出门不久,自己还不断的咒骂他被车撞到,不会是她的咒语灵验了吧? 怎么可能?如果随口说说就会实现,这个世界岂不是早就大乱了。 这么晚,他不打算回来了吗?那他今晚要睡在哪里?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陶雪荷!你不是一直担心他会回来跟你共用一张床,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反正他人面广,还怕没有地方去吗?而且以他的条件,他的女人搞不好多到可以排队绕中正纪念堂一圈了。 也许……也许他现在身上就挂着一个火辣的女人,兴奋得忘了今年是民国几年,哪里还会记得他已经有了妻子,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他会回来骚扰你。 陶雪荷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但……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为什么一想到余铁山抱着别的女人,她反而有种说不出的…… 窒息感。 虽然婚礼不要宴客是她的提议,诚如她一直强调的||他们又不是因爱而结合。在众人面前做假演戏多辛苦,她何必找罪受。 不要披婚纱更是自己的坚持,身为婚纱礼服店的老闆兼设计师,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为了别人的幸福而嫁给一个与自己﹁八字不合﹂的人。白纱是多么神圣纯洁的衣服,怎么可以套在一个战利品身上!? 可是,再怎么说,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 才第一天,余铁山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不及爬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床,简直是欺人太甚! 陶雪荷倒在沙发上,使劲的搥打着椅垫。 "死余铁山,臭余铁山,我恨你,我恨你!你最好下十八层地狱,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她埋着头,大声的叫嚷。 然后她不经意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唇,傍晚余铁山强吻她的那一幕,重新浮现於眼前。 他还真是个怪物,身材那么魁梧,个性那么蛮横霸道,接吻的动作却那么温柔又令人陶醉。 他彻底推翻了她过去对接吻的印象。 从前沈季洋吻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从不主动索求,就算开始也是冷静的等待结束,从不曾到达浑然忘我的境界。 而今天余铁山的吻却如此的截然不同;他的唇彷彿有一种魔力,能让她飞上云端,引发她所不曾有过的渴望和激情。如果不是他的话太伤人,她肯定是会乖乖的任他予取予求。 是她魅力不够,勾不起他的兴趣?还是他根本就对她毫无感觉? 而自己也实在不争气,竟然忘了他是仇人,活脱像个花癡般的回吻他。 其实怎么能怪她贪恋他的吻,这些年来他肯定是身经百战,不知吻过多少女人才会磨练出这么好的技巧,而她是个良家妇女,一向洁身自爱,当然招架不住他的诱惑。 不过,一想到此时此刻余铁山可能正用他高超的技巧取悦别的女人,陶雪荷心痛得简直快要死掉了。 她干嘛要乖乖认命的嫁给他,赌气的话也能当真吗? 干嘛要脑筋短路的那么认命,死不认帐不就没事了? 反正怎么说都不该嫁给他,他帅得可怕,酷得危险,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啊||" 百般无奈的大叫一声后,她将脸埋回椅垫里,用尽她所能想到的词彙咒骂余铁山,直到白天的疲倦将她卷入梦乡。 e e e 陶雪荷觉得自己快要闷坏了。 三天了,她足不出户的待在这间公寓里,眼里除了电视还是电视,吃的除了外卖还是外卖。 该死冷血的余铁山!不晓得是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还是纵欲过度瘫死在哪个女人的床上。 反正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去公司的。 因为他和她一样||正值新婚期间。 所以这三天他不需要、也不能去上班。她更惨,公司有七天到十四天的新婚假期,她则因为是老闆,所以只安排了七天。可是现在才第三天,她都快无聊毙了。 什么员工福利嘛!简直是种酷刑。 她拾起沙发上的遥控器,继续之前漫无目的的切换频道。 到底这么多的电视公司都在做什么?从前只有三台没得选择,现在都有几十个频道了,怎么从头看到尾,还是没得选择。要不就是根本看不下去,要不就是一天内重播了好几次。 要不是她这三天守在电视前面,她也想不到台湾节目的重播率竟是如此之高。 就好比现在这部外国电影,里面的台词对白、演员的台步表情,她几乎可以背起来了。 试问普天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新娘子吗?一个人独守空闺不算,还得忍受烂电视节目的摧残,这种蜜月还真是令人永志难忘。她绝望的放下遥控器,躺在沙发上自怨自艾了起来。 想她堂堂婚纱摄影公司的老闆,竟然结婚的时候连一张结婚照也没有拍。亏她还是前年婚纱设计大赛里的新人奖得主。现在别说是穿婚纱了,就连个仪式也没有,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准会笑掉同行的大牙。 别说她这几年在别人口中也称得上是个美女了,就算是再丑的女人,她的先生也不该自洞房花烛夜起,一连三天对她不闻不问啊!更别提洞房花烛夜时除了一个惩罚性的吻之外,根本啥事也没发生。 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咀咒?陶雪荷愈想愈委屈,愈想愈悲哀,泪水开始湿润了眼眶。 她好累!这三天她的心等得好累,嘴巴骂得好累,眼睛看得好累,脑袋瓜子也想得好累,总之,她真的好累……好累…… 余铁山回到家时,除了震耳欲聋的电视声,就只见陶雪荷抱着椅垫睡在沙发上。 他关掉电视,屋内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余铁山环视四周围的变化,看样子,陶雪荷大肆整顿过客厅的摆设,经过她的细心巧手,这房子的确是增加了不少生气,甚至有点家的气息了。 注视着她眉宇间淡淡的忧愁,余铁山突然有股深深的自责。 他不该在山中的石屋一住就是三天,放她一个人待在这间冷清的屋子里。她连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这三天她铁定又气又怨,恨他恨到极点了吧!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弯下身,抱起她往卧房走去。 余铁山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睡美人放在床上,轻柔的为她拉上被子,坐在床沿望着她出神。 敢情她都不吃饭的吗?要不然抱起来怎么会这么轻呢? 余铁山皱起眉头,怜惜的拨去她脸上的发丝,一触碰到她柔软滑嫩的肌肤,他却再也舍不得缩回他的手。 他的厚掌沿着她姣好的轮廓缓缓地移动,轻抚她额头明显可见的美人尖、如新月般的眉毛;他注意到她原本紧锁的眉头,竟因为他指尖的温暖而渐渐的放松。 这时她突然轻吟一声,然后面露满足的翻了一个身。 余铁山陡然的感到体内窜动的欲望,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迫自己缩回手,挪开视线,强忍着对她的渴望,起身熄灯走出卧室。 e e e 陶雪荷慵懒的伸展四肢、睁开双眼。 咦!她怎么会在床上?她明明记得临睡前自己是躺在沙发上的。难不成她有梦游的习惯?还是这几天了无新意的日子,搅得她记忆重叠,把前两天的印象搬到昨天来了。 不对啊!依稀中她记得自己好像被人轻柔的抱了起来,而且那双温暖的手还陪伴了她好一会儿,莫非是她在作梦吗? 一静下来,她发现客厅好像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她的心头。 她立刻拉开被单跳下床,快速往客厅走去。 "你醒啦,早啊!" 是余铁山! 陶雪荷赫然停住脚步,望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余铁山,一时又惊又喜、又疑又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失声问道。 余铁山不疾不徐的将报纸对摺、翻面,依然看着上面的字。 "昨天晚上!"他气定神闲的回答。 那么她不是在作梦,昨晚余铁山真的抱她上床,真的和她同睡在这个屋子。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试探的问。 "叫醒你做什么,你改变心意啦?"他放下报纸,邪邪地看着她。 "改变什么心意?"她不解,到底是谁在发问啊? "行使夫妻义务啊!"余铁山伸了伸腰,转动因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而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不提,她还忘了呢! "你这个大色狼!在外面玩了三天三夜还不够?一回来就满嘴黄腔,你到底有没有把这里当作家呀?"她气愤填膺的指责。 "唷!愈来愈有做妻子的架势了哦!看来对於如何扮演人家的太太,你还满有天分的嘛!"他打趣的说。 "余铁山!"她都快被他气死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好了,你饿了吧!快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好好吃一顿。"他收好报纸正经的说。 表面上听起来好像是在体贴她、关心她,其实根本就是在指使她、命令她。 ﹁臭男人!﹂陶雪荷一边走进浴室,一边低骂:﹁他说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是他养的小狗啊!干嘛那么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要我快点是吗?我就偏偏来个slow motion,看你能对我怎么样? ﹂说着说着,她好整以暇的洗澡、洗头外加护发润丝,刷牙洗脸之后还顺带敷脸。 哼!让你也尝尝等人的滋味!看你不气炸了才怪! 一个小时后,她终於觉得够了,哼着歌愉悦的走出浴室。 她双脚才踩在踏脚垫上,便和刚走进卧室的余铁山四目相接。她下意识的拉紧浴袍。 "你终於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里面昏倒了呢!"余铁山注视着她如出水芙蓉般的娇驱。 嘿嘿!等不及了吧!火大吧!尽量的骂吧!本姑娘就是要慢慢拖,拖到你气得吐血、爆血管为止。 陶雪荷置若罔闻,越过他,慢条斯理的走到化妆台前,坐下来梳头。 "待会儿要出去,头发不赶快弄乾对身体不好,我帮你吹乾吧!"余铁山不知哪来的奇想,站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开始拨弄起她的头发。 陶雪荷看着镜子里神情专注的余铁山,突然整个人呆住了。 他不生气吗?她洗了一个钟头的澡,连衣服都还没有换,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这种情况要是换成是沈季洋,别说是一个钟头,十分钟就足够他摆一张臭脸了。 "怎么了?"余铁山忽然关上吹风机,对着镜子里面的她说:"是不是我太用力?还是热度太高了?" 陶雪荷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那就好。"余铁山低下头继续他的动作。 他常常这样帮女人吹头发吗?怎么动作这么熟练?他那双手掌看起来大得不得了,怎么一到了她头上却那么轻柔呢? 看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太太俱乐部里不是流行一句名言||做先生的突然对太太献殷勤,通常是外遇的预兆。 难道是他这三天在外面找女人找上瘾了?还是几经思虑后悔娶了她,要跟她离婚?陶雪荷一面心不在焉的揣测,一面胡乱的抹着乳液。 "陶雪荷!"余铁山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什么?"陶雪荷被他的大吼吓了一跳,一瓶一千多元的保养品差点掉到地上。 "我说,你那是什么保养品,一次要用半瓶的吗?"他一面收卷吹风机的电线,一面好奇的说。 陶雪荷再也装不下去,她拴紧保养品的盖子,用力的放回化妆台。 "我受不了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的说吧!"她一副准备好接受任何打击的模样。 "我有什么话要说?"余铁山满脸狐疑。 "你没有话要说?"陶雪荷转过身面对他。"如果你不是别有居心,那你怎么会像吃错药似的突然对我这么温柔?" 余铁山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我哪有什么居心,别胡思乱想了,快换衣服吃饭去吧!"余铁山耐心的说道。 陶雪荷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耐心更坚定她的怀疑。 "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饶了我好不好?我是个急性子,受不了人家吊我胃口,你有什么话就爽快的说出来吧!" 余铁山斜睨着她,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居心,如果你一定要听,我倒是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他严肃的说。 我就知道!明明有事还硬说没事! "什么话?"陶雪荷垂着头,两眼发直的盯着地毯。 "对不起。"余铁山生涩的说。 "啊?"陶雪荷猛然抬起头,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余铁山弯下身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再一次温柔的说:"对不起。" 陶雪荷困难的嚥了嚥口水、杏眼圆瞪,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为什么?"她怯怯地问。 余铁山加重在她肩上的力量。 "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陶雪荷不敢看他诚挚的眼,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我,雪荷!"余铁山用手扶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 这是两人阔别十年后,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陶雪荷胸口犹如小鹿乱撞,一张脸热得彷彿要烧起来了。 "不管我们之间是为了什么而结合,总之,我们结婚已是事实。往后的岁月还很漫长,我不希望我们每天靠争吵过日子,所以,我为我那晚的失控和三天来的自私向你道歉,我们讲和好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佔据了陶雪荷的心,她的伪装在他炽热的注视下消失了,她的明眸逐渐染上一抹笑意。 "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决定是否原谅你。"她狡黠的说。 "什么问题?"她娇俏可人的样子令余铁山目眩不已。 "这三天,你……你……你都在哪儿过夜?"陶雪荷的脸红到耳根子去了。 余铁山轻笑着,坦白地回答:"这三天我一直住在桃花园里。" "白天晚上?" "白天晚上,整整七十二个小时。" "就……你一个人?"她愈问声音愈小。 "就我一个人。"他肯定的补充着。 "我原谅你!"她终於满意的笑了,"我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吧!" 余铁山文风不动,只是更加深切的凝视着她。 有一刹那,陶雪荷以为他又要吻她了,她的心怦然狂跳,彷彿随时可能从嘴里跳出来,她觉得自己似乎在期待着…… 然而,余铁山突地松开他的手,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我到客厅等你。" 陶雪荷怅然若失的望着他的背影。 第四章 在餐厅里,余铁山和陶雪荷优闲的享受着美食。 轻松的气氛使他们全然懈下防备,彼此敞开心扉的畅所欲言。 同村子长大的记忆,使他们的话题很快的热络起来。 他们分享着对方过去十年的奋斗历程,所有的酸甜苦辣,所有的喜怒哀乐。同时两人也很有默契,余铁山绝口不提陶碧莲与楚瀚咏;陶雪荷则自动把沈季洋自她的生命里跳过。为了眼前的和谐与融洽! "没想到这些年你学了这么多东西,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会去当飞行员呢!"陶雪荷记忆犹新的说。 "是想过,不过没能实践。倒是你,我还以为你会去当律师,没想到摇身一变,你竟成了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余铁山大有白云苍狗之感慨。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去当律师?"陶雪荷满是困惑。 "因为你辩才无碍,因为你嫉恶如仇。"余铁山神秘的说:"你知道吗? 当时我们桃花村里和你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不论动手动口,根本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我们几个较年长的男孩子常在私底下说你……"他故意停了下来。 "说我什么?"陶雪荷心急地问。 "说你……你真的要听?"他放下叉子。 "当然!"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余铁山挺起身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你快说呀!"陶雪荷催促他。 "说你如果不是陶家认养的,一定是出生的时候在医院抱错了。" 当时在桃花村内,谁不知道陶家的女孩子个个是淑女,长得标致不说,气质更是远近驰名。说她不像陶家人,其中的意思岂不是昭然若揭。 陶雪荷噘着嘴低着头,半晌不语。 "生气啦?"余铁山关切的问。 陶雪荷摇头。 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空气开始凝结…… 终於,陶雪荷抬起头,对着余铁山面色凝重地说:"我真的那么骠悍?真的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也没有?" "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何必这么认真。"余铁山安慰她。 "可是在你眼里,我似乎一点也没变,不是吗?"她讪讪的说道。 "谁告诉你的?" "你的眼神。"她的表情看来楚楚可怜。 看着她,余铁山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那么,我的眼神有没有告诉你,你很美丽……很动人!"他由衷的说。 陶雪荷有着短暂的震撼,然后她尴尬的笑一笑。"干嘛?日行一善啊?"她大是不相信的口吻。 "不要告诉我你一点也没有察觉,打从我们一进门,餐厅里所有的男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你。"余铁山轻咳了一声,"还有||瞪着我。" 陶雪荷先是脸一红,然后有些不明白的问:"瞪你干什么?" "嫉妒我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啊!"余铁山得意洋洋的说。 "你少臭美了!"陶雪荷白了他一眼,同时整个心窝甜得不得了。 不晓得为什么,她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彷彿这么多年来,她的美丽只是为了赢得余铁山的讚美。不论他话中真实的成分佔多少,能听到他亲口说出,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e e e 当晚回到家,余铁山体贴的先将浴室让给她。等她洗好澡先上了床,他才进浴室沐浴。 陶雪荷靠在床头上,倾听哗啦啦的水声,忐忑不安的等待他出来。 "怎么还不睡?" 余铁山一出浴室,就看到她闪烁不定的眼神。 "我……我……"她支支吾吾的。 "睡吧!明天要去挑戒指,你不是说还想去买盏台灯的吗?"余铁山像个大哥似的摸摸她的头,然后拿起她旁边的枕头。 "你要去哪里?"陶雪荷慌乱地问。 "这么晚了,拿着枕头当然是去睡觉啰!"余铁山理所当然的说。 "我睡客厅吧!"她跳下床,拿起枕头往外走。 余铁山一把拦住她。 "你明知我不可能自己睡床、让你睡客厅的。" "为什么不可能?"陶雪荷企图说服他:"沙发那么小,你那么高,哪里挤得下!还是我睡沙发刚刚好。"说完她又往客厅走去。 "回床上去!"余铁山拉回她,命令地说。 "可是……"她仍犹豫不决。 余铁山不发一言,只是牢牢的、坚定的、不容置喙的看着她。 在这和平共处的时候,他的眼神对陶雪荷来说无疑是圣旨。 她不甘不愿、万般无奈的拖着迟缓的脚步,重新躺回床上,任由余铁山为她盖被、熄灯。 然后,她整夜侧耳捕捉任何从客厅传来的声音。 e e e 两人就这样度过道晚安,然后余铁山睡客厅、她睡床的二个礼拜。 直到﹁环世﹂为余铁山就任副总裁所举办的庆祝酒会那晚。 本以为过去的两个星期,余铁山所带给她的讶异已经够多了,然而在今晚接触了他的工作夥伴后,陶雪荷才算彻底了解自己嫁了什么样的男人。 难怪他老是一副充满自信、老神在在的样子。 在环世这样知名庞大的跨国建设公司里,员工少说有上千人,可是不论男女老少、新来后到,余铁山一眼即能叫出对方的姓名。由此可见他对公司的事着实下过不少工夫,难怪人人都对他讚不绝口,彷彿收过他多少好处似的,更对他唯命是从。而赵环世更是完完全全的依仗他,巴不得能立即放手将环世交给余铁山经营。 这样的男子,平时居然只是普通的独裁和霸道,还真是难为他了。 陶雪荷没想到自己竟然嫁了一个在家入得厨房、烧得一手好菜;在外威震群雄的新好男人。 她不禁妻以夫贵的跟着骄傲、与有荣焉了起来。 她在阳台上独自凭栏,忆起上一次自己站在这里的情景,虽然那才是没多久以前的事,但她却感觉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嗨!"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季洋已经站在她的身旁。 "嗨!"她礼貌性的牵起嘴角。 在确定沈季洋选择事业之后,她曾不下千万遍的咒骂他,更计划过只要再遇到他,非狠狠的甩他﹁两串蕉﹂不可。 可是,此刻面对他,陶雪荷却有一种陌生遥远的感觉。才不过三个星期,她对他的爱恨竟变得如此淡然。不是有句话说,恨与爱是成正比的吗?可见她对沈季洋的爱薄得可怜。 "你还是那么明艳照人。"沈季洋盯着她说。 "你也还是那么油嘴滑舌。"她笑着调侃他。 "雪荷!"沈季洋突然深情的唤着她,习惯性的执起她的手。 "你做什么?"陶雪荷望了望四周,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 沈季洋不但不放手,反而握得她更紧,靠得她更近。 "雪荷,别拒绝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沈季洋已被她的艳丽沖溃了理智。 "你放手,季洋,你快放手啊!"陶雪荷一心只想到余铁山。 "不!雪荷,我不放,我……" 沈季洋突然一个猛力,将陶雪荷拥入怀中。 陶雪荷脚下的高跟鞋一个颠簸,使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倒在沈季洋身上。 蓦地,她的双眼遇上一双冰冷的黑眸;如果说目光真的可以杀人,那么余铁山现在的眼神就是了。 "铁山!"陶雪荷奋力地推开沈季洋。 沈季洋随着她惊惶的脸色转过身。 "铁山,你听我解释……"陶雪荷上前拉住余铁山的手臂。 "你闪开!"余铁山毫不留情的推开她。 只见余铁山一记狠狠的右勾拳挥向既无防备又无法招架的沈季洋,让他踉跄的一连退了好几步。 陶雪荷花容失色的惊呼一声。 e e e 从出了停车场开始,车子里便瀰漫一片肃杀之气。 陶雪荷的身体因车速太快而数度失去平衡,她握紧车窗上的把手,忍不住转过头瞪视余铁山。 "停车!我要下车!"她对着他怒吼。 余铁山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踏在油门上的脚更加猛力了。 "停车!你马上停车,否则我立刻跳下车去。"她说着双手已经开始放在门把上。 这个女人!这个可恶、可恨的女人!她竟然还敢威胁他!余铁山忿忿地把煞车踩到底。 巨大刺耳的煞车声响起,陶雪荷因一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险些撞上挡风玻璃。 "你疯啦!"她喘息着说,心脏差点停掉。 余铁山突然转过头,咬着牙冷绝的说:"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娶你!" 陶雪荷心一紧,余铁山语气中对她的轻蔑如此明显,她心底的自卑和骄傲一起涌了上来。 顾不得车子是停在快车道上,她转身欲打开车门。 "你还嫌你今晚闹的笑话不够多吗?"余铁山出手箍住她的手臂阻止她。 "什么笑话?"她愤怒的迎视他黝黑的眸子。 余铁山放开手,鄙夷的自鼻孔里哼出一声。 "在自己先生的庆祝宴会上,公然和旧情人亲热。"他双目凌厉地看进她眼里,"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向他诉说相思之苦?就算你不在乎今晚的宴会对我别具意义,难道也不顾虑自己的形象了吗?" "我……" 她想要解释,却被他硬生生的打断。"或者,这根本就是你计划好,设计这么精采的一幕,好让我在全公司的同仁面前抬不起头。" "我设计!?我让你抬不起头!?"陶雪荷尖锐地说:"余铁山!到底是谁坚持我今晚必须出席的?又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打人的?" "哈!你心疼了?"余铁山皮笑肉不笑的。"我差点忘了你是宁可当沈太太,也不屑当余太太的。" 陶雪荷气急败坏,被他的冷言冷语弄得不知所措。 "铁山,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她试着平息战火。 "我还不够冷静吗?如果不是我太冷静,今晚姓沈的休想走着回去!" "你听我说,我跟他……" "好了!"余铁山双手重重的搥在方向盘上。"我不想听!你跟沈季洋是旧情难了的苦命鸳鸯也好,跟我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也罢,总之,只要你一天是余太太,我就一天不允许你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事!" 下流无耻!? 他竟然用这种字言来形容她!陶雪荷默然了,她还能说什么呢?他们本来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她别过头合上眼,死命的咬住下嘴唇。 余铁山冷冷看她一眼,重新启动车子。 e e e 车子再度停下,余铁山并没有驶进停车场,而是停在大厦前。 他不准备跟她一起回家吗?他还要去哪里?陶雪荷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余铁山连看也没看她,一派冷然的说:"再提醒你一次,下个星期六,总裁请我们到他家里吃饭。" "我不去!"陶雪荷断然拒绝。 余铁山完全无视她的反对,大声的重複一次:"星期六晚上六点,我会准时在这里等你。" 他竟敢如此蛮横、如此不讲理! "我说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陶雪荷向他咆哮。 "你敢?"他直视着她,语带要胁的说:"如果到时候我没有接到人,后果你自行负责。" "你……"陶雪荷想要反抗他的﹁暴政﹂,但他的眼神却令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余铁山注视着她涨得通红的脸,竟然有一股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老天!她为什么这么美丽?却又这么折磨人? 他多希望她对他解释,他多希望她告诉他今晚那一幕是他的误解,然而事实胜於雄辩……再多的解释也抹不去他心中莫名的痛楚。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话一出口,陶雪荷立刻后悔了。 余铁山意外的看着她微低着头。 她是在关心他吗?会吗?不!她只是想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和她同处一室、他会不会玷污了她对沈季洋的忠贞? 一想到她仍然爱着沈季洋那个瘪三,余铁山不禁妒火中烧。 他要反击!他要把她对他的侮辱还击回去! "对我有感觉的女人多的是,你担心我没地方可去吗?" 陶雪荷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余铁山,你去死吧!" 她大声的咀咒,然后下车、用力的甩上车门。 e e e 星期六晚上,陶雪荷和余铁山如期出现在﹁首华山庄﹂。 一直到用完餐,陶雪荷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就这么称余铁山心意的准时六点钟在大门口等他。 她开始怀疑余铁山是个魔鬼,因为只有魔鬼才具有这种超能力,教人明知是地狱,还是无法自拔的往下跳。 不过,除了余铁山那张欠扁的酷脸之外,赵环世的家还真是令人如入仙境,尤其是他的女儿赵灵儿,更是秀气得不得了,十足像是仙境里才有的小仙女。 用完餐后,他们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品味着芬芳的茶香。 "铁山,新加坡那件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赵环世三句话不离本行的对着余铁山询问。 不待余铁山回答,赵灵儿站起身来,拉着陶雪荷就说:"余婶,爸和余叔的工作经一打开就会没完没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她笑容甜美的说。 陶雪荷的目光望向仙境里的恶魔||余铁山,无言的徵询他的意见。 出乎意料之外的,余铁山对她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陶雪荷的胸口突然扑通扑通的狂跳。毋庸置疑的,他同时还是个英俊得不像话的恶魔。 她赶紧别过头起身,任由赵灵儿挽着她的手走出门。 离开大门之后,她们走了一小段路,赵灵儿一直怪笑着盯着陶雪荷。 "你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陶雪荷忍不住的问。 赵灵儿仍旧吃吃的笑,而且笑容更加神秘而诡异。 陶雪荷一向好奇心重,别人的事倒还好,就是最禁不起人家在面前卖她关子。她一手拉住赵灵儿,一手作势欲搔她痒,斜睨着她,要胁的说:"你说是不说。" 因为事先听了不少关於赵灵儿和余铁山的流言,身为余太太,陶雪荷对於赵灵儿心里多少有些芥蒂。然而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陶雪荷却无法对她见外,赵灵儿给她的亲切感更胜余铁山,她几乎是立刻抛却所有的传言,毫不迟疑的喜爱这个女孩。 "我说、我说!"赵灵儿立刻投降。怕痒是她的弱点之一,何况她只是顽皮,说出来才是她的本意。 "我只是很意外,原以为余叔只是在工作上有才华,没想到他在选老婆方面也满有本事的。"她淘气的说。 "鬼灵精怪!你在说什么呀?"陶雪荷有些靦。 "我说呀!余叔真是走运,可以娶到你这个美娇娘。"赵灵儿诚心的讚美。 陶雪荷蓦地羞红了脸。"好呀!没大没小,竟敢取笑我!只可惜…… 你余叔可不这么认为。"说着,她显得有些落落寡欢。 "我不相信!如果余叔不这么想,怎么会被你套牢,又怎么可能为了你和别的男人大打出手。" 陶雪荷愣了一下。 "你也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全台北市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赵灵儿扬着眉,"如果不是余叔动用关系强压下来,那天在场那么多的记者,只怕隔天早就见报了,到时候知道的人数可能就是台湾的一半人口了。" 陶雪荷闷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那件事多少让余铁山面子挂不住,却没想过会这么严重,但是也不能全怪她,出手的人是余铁山呀! "余婶,你很爱余叔吧?"赵灵儿突然开口。 陶雪荷惊讶地看着赵灵儿。 爱余铁山?她心中没来由的纷乱了起来。她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这段日子,她或许在乎过、嫉妒过,但是爱……她不知道。 "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陶雪荷不作正面回答。 "当然啦!不仅对我,对余叔也很重要啊!"赵灵儿认真的说。 "为什么?"这个答案跟余铁山或许有关,但跟赵灵儿有什么关系,除非她对他…… "因为你是余叔的妻子,我希望他快乐;而余叔一定希望自己所爱的女人同样的深爱他呀!"赵灵儿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爱我?"真的吗?陶雪荷的心又狂跳了起来,她惊异万分的看着赵灵儿。"是他告诉你的吗?" 赵灵儿摇摇头。 "余叔始终把我当孩子,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哦!"陶雪荷有些失望。 原来是赵灵儿自己猜的,就说嘛,余铁山怎么可能会爱她呢?在他眼里,她不仅没有女人味,现在更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当我听到余叔打人的消息,我真是吓了好大一跳,因为余叔平常虽然严肃了一点,但他的冷静理智是出了名的,能让他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失去控制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了。"赵灵儿自顾自的说道。 陶雪荷益发悲哀的心想:是的,一般人一定以为余铁山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爱,其实她很清楚,那不过是因为他一向自律甚严,不能忍受他的妻子做出有辱他颜面的事,加上他的霸性使然而已。 "还有,从你们一进山庄,他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你,从这点看来,余叔肯定是爱死你了,所以在宴会上他才会醋劲大发。"赵灵儿转了转那对黑眼珠,"余婶,你好幸福,嫁了一个这么爱你的男人,我好羨慕你喔!" 有吗?余铁山一直在注意她吗?一定是唯恐她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担心她又丢了他的脸吧! "你真的觉得他爱我吗?"她发现自己倒宁愿赵灵儿的话是对的。 "那还用说啊!除了你,我从来就没看过余叔用今晚这种眼神看过谁。" 唉||那是恨的眼神吧!陶雪荷心想。 "难道余叔没告诉你吗?"赵灵儿纳闷的问。 陶雪荷还是没回答。 "余婶!"赵灵儿突然放低声调。"余叔是怎么跟你求婚的啊?是不是跟小说里写的一样浪漫?是在海边还是在山上?" 哈!你不会想知道的!陶雪荷在心里自我嘲讽的说。 她怎么能告诉天真无邪的赵灵儿,他们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赌约,是因为儿戏。 她打起精神,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特别的。"不让赵灵儿再有发问的机会,她紧接着说:"我们该回去了,免得你父亲担心。" 第五章 当余铁山将车子驶进停车场,和她一同步上电梯的时候,陶雪荷发现自己竟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余铁山照旧拿着枕头要去客厅的时候,陶雪荷按捺不住的打破沉默。 "铁山!"她突然从化妆台的椅子站起来叫住他。看到他停下来,她继续说:"我们不要再这样僵持下去了好不好?"她紧张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余铁山没有回过头,只是轻轻颔首表示同意,然后又提起脚步。 "铁山!呃……"她支吾的说:"你……别睡客厅了吧!" 余铁山终於转过身。 "这算是邀请吗?"他暧昧地瞅着她。 "不不不!我……我是因为……因为看你前一阵子,每天……每天醒来都腰痠背痛的,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所以……"她慌张的舔着嘴唇,斟酌着该怎么表达。"反正这张床这么宽,空着也可惜。" 这是哪一国的道理?真是话到说时方恨少!陶雪荷暗自气恼自己的词不达意。 余铁山脸上的线条总算柔和了许多。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或柳下惠,你不怕我……" 陶雪荷一急,"要不然我回店里睡好了,怎么说这里也是你的家,没道理让你天天睡沙发。"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余铁山突然将枕头重重的抛向床,然后走近她大吼:"你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你简直是存心要气死我,不惹得我发脾气你不会满意是不是?"他怒气沖沖的瞪着她。 "我……我……"陶雪荷一时语塞。 她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她是好意,不忍心他蜷缩在沙发上一整夜,才会鼓起勇气提议。然而,他的反应好像她叫他去睡钉床一样。 都怪赵灵儿,整晚跟她灌输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夸他有多好多好,还说什么他为了她吃醋,他很爱她、很在乎她之类的话,害得她一时心软…… 他果然对她怀恨在心,果然就是看她不顺眼。 想她陶雪荷几时曾对男人这般低声下气过,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她是他外面那些狐狸精,会把他当大爷伺候,无止尽的忍受他的蛮横吗? 既然她的存在这么碍眼,她干嘛还要自讨没趣的待在这里惹人嫌? 她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心伤,泪水开始不听使唤的在眼眶里打转。 她愤然的打开衣橱,顺手扯下一套外出服,转身就往浴室走去。 余铁山立刻上前拦住她。"你又想干什么了?" 他没看错吧?怎么她一副被他欺侮得很惨、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要你管,你走开!"陶雪荷抱着衣服企图越过他。 见到她委屈的模样,余铁山觉得自己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不禁责备起自己的火爆,心烦意乱了起来。 "你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蛮不讲理的好不好?"敢情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天敌。 "我像个孩子?我不讲理?"陶雪荷抬起头,怒不可遏的重複他的话。 接着,她鼻头一酸,两行清泪再也管不住的决堤而出。她迅速转过身,不想让余铁山嘲笑她的软弱。 余铁山当场吓住了。 她哭了,他把她弄哭了!?怎么可能?一向好胜又坚强的陶雪荷怎么可能……在桃花村一块儿长大,他从来也没有看她掉过一滴眼泪,怎么现在…… 该死的,他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 他几乎是一个箭步的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肩膀。 "雪荷,你别哭!"他完全慌了手脚。 陶雪荷只是一个劲儿的用手背抹着脸,而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发不可收拾,愈掉愈多。 余铁山心急如焚,双手一收,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 "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他方寸大乱的说。 陶雪荷挣扎着搥打他的胸膛,"你会心碎才怪,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动物,你这个没有心肝的恶魔,你自己在外面逍遥够了,一回来就欺侮我,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王八蛋……"她拼命的发泄,这段日子以来的委屈倾巢而出。 "好好好,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余铁山再度拥她入怀,牢牢的把她按在自己胸前,用充满怜惜和心疼的声音叹息着说:"你要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只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陶雪荷埋在他胸口,被他有力的手臂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停止哭泣,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啜泣。 忽然,所有的委屈和伤心、愤怒和怨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她耳畔传来的心跳声坚定而有力的敲进她的耳里,一声大过一声,一下快过一下…… 余铁山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瑟缩了一下,更感觉到自己身子急速窜升的燥热,还有如脱韁的野马般奔腾的心跳。 他温柔的握住她的肩膀,慢慢抬起她的头,轻轻拭去她脸上残余的泪水,淡淡的以手指画着她发红的眼眶,最后,双眼恋恋的停滞在她澄澈如天空的眸子。 "雪荷……"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唤她。 然后他缓缓的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她。 这一次,陶雪荷不再挣扎、不再反抗,她闭上眼,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她和他一样渴望这个吻,因为就在刚刚,她终於了解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余铁山了。 她爱他!从她懂事开始,余铁山就是她心目中唯一的、最佳的爱人。 她怎么会天真得以为那只是少女情怀?又怎么会相信十年的分别早使她断绝了对他的爱。 这场婚姻对她而言不是交易、也不仅是赌约,根本是她对他的爱慕从不曾停止啊! 或许她也曾爱过别的男子,但,那是因为当时她的世界里没有余铁山、没有此刻这般缠绵销魂的吻。 能嫁给他是她儿时最大的梦想,长大亦然。不是因为对大姐的歉疚,不是因为沈季洋的薄情,更没有一丝勉强,有的只是他不爱自己的绝望和淒然。 余铁山受到她热切回应的鼓励,一双手从她的背下滑到她娇翘的臀上,他强忍住炽热的欲火,硬把自己从她的唇上抽离。他用手将她压向自己,让她感受到他对她的渴望。 "看着我,雪荷!"余铁山艰涩的呼喊她:"我要你!"他的眼里一片迷濛,语气是命令也是请求。 陶雪荷顺从的张开眼,怯怯的点了点头。 一得到她的同意,余铁山立即弯身抱起她,迫不及待的将她置於床上,他的身体和嘴唇一起覆上了她。 他们的身躯如此契合,就好像是专为彼此量身订作的一般。 陶雪荷因为他的索求和热情而颤抖着,她浑然不觉自己的衣服是如何离开她发烫的身子。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意念||她爱他!尽管他不爱她! 这一夜,她终於成为余铁山名副其实的妻子。 一夜激情后,余铁山自久违的熟睡中醒来。 当他伸出手臂,欲寻找昨夜那副美妙的胴体时,却大失所望的扑了个空。 他倏然睁开眼,确定陶雪荷不在床上、也不在房内,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魂。 他弹身而起,顾不得光着上身,火速的冲进浴室。没有! 客厅||也没有! 厨房||还是没有! 余铁山跑回卧室,陶雪荷的睡衣吊挂在衣架上,昨晚的外出服却已经不见踪影。 他颓然的跌坐在床上。 她走了!就在她毫不保留的奉献了她的第一次、就在他以为他们同时享受了无与伦比的鱼水之欢后,她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悄悄的走了。 如果昨晚见到她流泪时的感觉叫心碎,那么现在发现她走掉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五马分屍、全身被撕裂了一样的痛楚难当。 他错了!他不该冒犯她的!如果不是他对她的渴望如此的强烈、如果不是他太过莽撞、如果…… 突然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打断了他悔恨交加的自责。 他绝望的心如获一线生机,他以世界级田径选手的速度直奔客厅、越过沙发,在陶雪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拥入怀中。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他瘖哑着嗓子,心有余悸的轻斥。 陶雪荷挣扎着抬起头,"你怎么了?一身冷汗。" 余铁山的手更加用力的搂住她。 "你一声不响的跑到哪儿去了?"他扶着她的脸,看进她的眼底,呵护备至的说:"昨晚我伤到你了吗?" 陶雪荷羞赧的两颊瞬间有如彤云群驻,她用力推开余铁山。"你神经啊!气喘吁吁连上衣也没穿的跑出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啊!"她娇嗔道。 "我以为你……"余铁山看到她手上的袋子,马上接过手。 "你去买什么?怎么不叫我去就好?" "我看你睡得那么熟,想你醒来一定饿了,所以就先去买早点啦!"她一边说一边忆起昨晚的缱绻,整个人更加不自在了。"还不快去把衣服穿上,准备吃早点!" "干嘛?你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余铁山促狭地说。 陶雪荷满脸绯红的急急辩解:"我……我哪是不好意思!我是怕你……怕你破坏了我的食欲。"她不敢正视他的眼。 "真的?"余铁山更加得寸进尺的凑到她面前。"一看到我的身体就会让你没食欲,你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吗?"他暧昧不清的说。 "暗示你的头啦!"陶雪荷佯装生气的拿起吐司朝他丢过去。 余铁山接住吐司,收起玩笑的意味,柔情款款的注视着她。 "说真的,昨晚我……呃……你……你还好吧?"没想到他余铁山也会有说话结巴的一天。 陶雪荷差点没被口水噎到,她白了他一眼,发现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她的四肢百骸顿时流动着一波波的感动与欢欣。"说真的,余副总裁!我肚子饿了,我们吃早餐吧!" e e e 余铁山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昨晚一见到陶雪荷流泪,他便手足无措,整颗心揪痛成一团?为什么今早当他以为雪荷离开的时候,他会整个人顿失所依,感觉到椎心刺骨的疼痛呢?为什么光是想到她正在厨房为他煮咖啡,就能让他心跳加快、浑身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 昨晚他终於拥有她了! 他终於成为她最亲密的男人!而她的回应多少表示她已承认自己是余太太,但这却无法消弭他心中的不安。 她爱的人还是沈季洋吧!也许刚开始她免不了会气他选择了事业,可是在雪荷的心底,终究是忘不了他的吧? 余铁山拿起毛巾用力的擦着脸。他是怎么搞的?先是莫名其妙一心一意想要娶到她,接着又在宴会上妒火中烧、毫无理性的对沈季洋出手。 明明渴望她渴望得不得了,却还要扮君子的睡沙发。明明对她在乎得不得了,却总是强迫自己把这婚姻当成一项交易、一场赌约。 如果这真的是一项交易或赌约,那么,他先是成全了陶碧莲,后又便宜了沈季洋,加上现在日夜为她牵肠挂肚、生活步调大乱……却只换来她的人,连她的心都尚且下落不明。 重要的是,一想到她的心里还惦记着沈季洋,他就没来由的想发火。 他重重的丢下毛巾。她不是已经住进他的地方,在床上他们不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了吗?他已经得到她的人,也得到她的身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为什么他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块?难道他是要她的心吗?因为他要她爱他,所以当他看到她靠在沈季洋的怀里时,他才会疯狂似的想打人。因为他要她完完全全的属於自己,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才会这么患得患失、忽冷忽热…… 天啊!他真的是后知后觉到了极点,居然兜了这么一大圈,才发现自己根本深爱着雪荷。 他爱她的骄傲,爱她的倔强,爱她对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爱她的侠客心肠,爱她那对会说话、诱人、时而会喷火的明眸,爱她宛如三月桃花的笑容…… 想着想着,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双眼竟闪着光芒。 是了,他爱她!不论是为了什么该死的原因。他要她由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属於他余铁山一个人。尤其是她的心! e e e 接下来的日子,余铁山对陶雪荷细心体贴得不得了。 白天,无论多忙,颳风下雨,他总是先送她到婚纱店之后才去上班。 晚上,无论再晚、再累,他一定会亲自来接她回家,然后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吃着消夜、分享白天发生的大小事件。 至於夜里,那不用说,当然是缠绵悱恻、夜夜春宵啰! 一想到此,陶雪荷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形。 她开始相信,或许余铁山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她,甚至,还可能有点喜欢她。 否则上个星期,婚纱店要重新摆设宣传照,众家姐妹纷纷要她亲自下海捉刀,她勉为其难的答应和请来的男明星拍照时,余铁山不会气得当场张牙舞爪、青筋直冒,还赶忙建议,说什么何必浪费钱找人做假,反正他们俩也正好没拍结婚照,他就破例牺牲,充当免费的模特儿,一来可以省钱,二来又算是补拍结婚照,一举二得、皆大欢喜。 拍照那天,所有的同事都顾不得客人,三姑六婆全挤在摄影棚里议论个不停。左一句郎才女貌、右一句天作之合,说她和余铁山相配得不得了,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提议他们报名参加电视上的夫妻脸。 大夥儿都对她倾羨不已,对余铁山的魅力更是讚不绝口,害得她现在都不敢让余铁山在店里待太久,免得那些正值思春期的女孩,个个争先恐后的露出狐媚的笑容,频频对他放电,没有人有心思招呼客人。 而在拍照的过程中,当她迎视余铁山的注视时,有好几次,她几乎以为他眼底写的是爱了! 摄影部的人特地挑了一张他们深情对望的照片放大、吊置在婚妙店的门口。 而她现在手上翻阅的,就是他们的结婚相簿。 叮咚|| 门铃声响起,一定是铁山买消夜回来了。 真是的,他最近老是忘了带钥匙,幸好有她,要不然开锁店的人早就认识他了。 "小妹!"门一打开,陶碧莲忘情的上前拥住陶雪荷。 "大姐……"陶雪荷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久久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姐怎会突然跑来了? e e e 陶雪荷再度抽了一张面纸递给陶碧莲。 "大姐,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她一面劝着陶碧莲,一面瞄向门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能使得一向小女人、温柔良顺的大姐抱怨连连。 陶雪荷盯着大姐那双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到底大姐夫做了什么事啊?他那么老实,又那么爱你和浩浩,不可能会有外遇的。"陶雪荷关切的搭着她的肩膀,"大姐,你会不会是误会大姐夫了?" 陶碧莲擤了擤鼻子,忿忿不平地忙着说:"外遇?他要是真的敢外遇,我就死给他看!" 不是外遇? "那到底是为什么?"陶雪荷更加不解了。 "小妹……"陶碧莲的话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雪荷,我回来喽!" 糟了!铁山回来了!陶雪荷的神经霎时紧绷。 "雪……"余铁山合上门,一转身,就看到沙发上那两个女人。 "铁山!"陶碧莲吃惊的站了起来。 "碧莲!好久不见,你怎么有空来?" 余铁山望向陶雪荷,陶雪荷对他无辜的耸耸肩。 陶碧莲脸上还挂着泪,讶异的说:"我……我有事来找小妹,你怎么会来这里?"说完,她转向陶雪荷。 "雪荷,你和铁山一直有联络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我……"陶雪荷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余铁山若有所思的看了陶雪荷一眼,放下消夜,搂住她的肩。 "碧莲,不,我该叫你大姐,事实上,我和雪荷已经结婚了。"他偏过头,没有放过陶雪荷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陶碧莲倒吸了一口气,朱唇微张的看着陶雪荷,眼睛里有数不清的问号。 "小妹,是真的吗?你……你结婚了?"小妹是真的嫁给铁山了吗? 陶雪荷低着头,长吁了口气,默认了。 陶碧莲还是不敢相信的环顾四周,直到她发现桌上的结婚照。 "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居然一声不吭的就结婚了,而且还是跟…… 季洋呢?上个星期我跟你通电话时,你不才是说要跟季洋去度假的吗? 为什么……" "大姐!" 陶碧莲因为陶雪荷的阻止,猛然住了口。 气氛一时胶着。 余铁山清了清喉咙,若无其事的打破僵局,"大姐,坐啊!"他顺手按下陶雪荷,"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哦!"陶碧莲回过神,"我打电话到婚纱店里,是店里的小姐告诉我的。我没想到小妹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以为……" 余铁山冷冷的看了陶雪荷一眼,岔开话题:"瀚咏那小子近来好吗?"十年没有联络了,他倒真有点想念那个文诌诌的兄弟。 余铁山这一提倒提醒了陶碧莲,她才擦乾泪水的眼睛,倏地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他……"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哗啦的闹起水灾。 要命!哪壶不开提哪壶!陶雪荷忙拉住余铁山,挤眉弄眼的要他别再问了。 突然,陶碧莲从面纸堆里抬起头。 "小妹,我想暂时在你这里住几天,可以吗?"她哀求的看着陶雪荷。 陶雪荷心里大叫不妙,她望向余铁山,顺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没想到余铁山竟大方的回答:"当然可以!" e e e 赶在大姐沐浴完毕之前,陶雪荷一边把薄丝被和枕头铺在沙发上,一边压低音量责问余铁山:"你怎么能答应大姐住下来呢?" 好不容易她和铁山之间的状况才刚稳定下来,她正在努力的使他爱上自己,偏偏大姐这时候跟大姐夫斗气,这一住不知道是多久,而且她尚不能确定余铁山是不是仍对大姐旧情难了。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家里的人,你跟我结婚了?" 这句话余铁山忍了老半天了。 难道他在她心目中,就真的那么见不得人吗? 陶雪荷顿时愣住了,"呃……呃……是我先问你的。" 余铁山板着脸,"她如果有地方去,会来找你吗?难道你要她露宿街头?"他简洁明快的回答。 "可是万一大姐夫找不到她,会很着急的。" "那与我无关。好了,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不完全是装胡涂,而是陶雪荷此刻的脑子里实在已经混沌不清。 余铁山寒气逼人的瞅住她。 "关於我们结婚的事,你为什么不敢让你家里的人知道?"他冷冷的重複. "不是我不敢,而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是怎么样?" 陶雪荷重重的跺了下脚。 "哎哟||"她坐在沙发上,玩弄着被子的一角。"我原来以为你是为了赌气才娶我,你不会认真,我们也不会长久,所以……"她愈说声音愈小。 "所以你认定我们会在你家人发现之前离婚,所以你千方百计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已经嫁给我?"余铁山露出许久不见的霸气面孔。 陶雪荷无话可说的垂着头。 余铁山胸口如遭重击,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克制自己心中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郑重其事,声音艰涩的说:"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跟沈季洋有来往?" "我没有!"陶雪荷一口否认。 "那你大姐为什么会说你上星期……" "你们在聊什么?"陶碧莲突然从卧室里走出来,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了眼沙发。"铁山,真是不好意思,害你要睡沙发了。"她歉然的说。 余铁山收起眼中的肃穆,苦笑的自我解嘲:"没关系!我习惯了。"说着,目光却瞟向雪荷。 e e e "小妹,你真的嫁给铁山啦?"躺在床上,陶碧莲仍无法相信的问。 "嗯!" "你不会是因为我才嫁给他的吧?"陶碧莲用手支着头,焦急地问。 "你还记得那件事?"陶雪荷双手枕着头。 当年她和余铁山那番谈话,除了他们两个,她就只告诉过大姐。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没想到大姐还没有忘记。 "当然喽!如果不是你,我和瀚咏怎么可能在一起。" 陶碧莲陷入回忆之中。 "大姐,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家出走,不管大姐夫和浩浩了吗?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在我这儿,好让他放心?" "雪荷,如果你敢这么做,我立刻跟你断绝姐妹关系!"陶碧莲一脸认真。 "可是……" "你不要再劝我了,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她吃了秤坨铁了心的说。 陶雪荷耸耸肩,唉!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 "小妹,让铁山睡客厅不要紧吧?"陶碧莲小声地问。 想到不久前在客厅,余铁山毫不避讳、生怕大姐不知道他睡过沙发似的态度,陶雪荷就生气。她抿了抿嘴,"你没听见他说,他已经习惯了。" "小妹?"陶碧莲一古脑儿的坐起来,"他不会…… 你们不会是……是挂名的夫妻,有名无实吧?" "我……"陶雪荷哑口无言,这让她怎么说呀? "告诉大姐,你爱他吗?" "姐||你在说什么呀?" "天哪!"陶碧莲用手捂住嘴巴,"你竟然为了我葬送自己的幸福,铁山他是怎么胁迫你的?" "他没有,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疯啦!有爱情的婚姻尚且靠不住,更何况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付在这样一场随口说说的交易上呢?"陶碧莲训斥她。 "当初是我亲口答应的嘛!何况……何况没有爱情又怎么样? 爱情能保证什么!"她联想到沈季洋。 "那也对,像我和你姐夫,还不是恋爱结婚的,才六年,才结婚六年他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陶碧莲突然眼睛一亮,"倒是这个铁山也变了,不过却是变得更加气宇轩昂、更加有男人味,你觉不觉得?" "啊?哦!" 没有发现陶雪荷神色大变,陶碧莲继续说着:"当年我要是照爸爸和余伯伯的约定嫁给铁山,今天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哼! 肯定是比嫁给薄情寡义的楚瀚咏要好上千万倍。"她愤然的说。 要真是这样,那我怎么办?陶雪荷在心底十万火急的问。一个不知铁山是否还爱着大姐的问题已经够她困扰了,现在再加上大姐似乎对铁山也颇有意思,这……她想不去了。 陶碧莲躺回床上,嘴里念念有词:"楚瀚咏,你竟敢这样对待我,这一次我一定要你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怨妇﹂早就停止叨絮,沉沉的入睡。唯有可怜的陶雪荷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客厅的灯老早就熄了。 铁山睡了吗? 她好想出去跟他解释,她之所以会告诉大姐她要跟沈季洋去度假,只不过是在敷衍她,怕她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一时随口说说的。 可是,大姐呓语不断,她怕自己一起身就会惊醒她。 唉!她心中千头万绪、辗转反侧,直到东方肚白,周公才终於接见了她。 第六章 "嗯||"陶雪荷伸展四肢,试图撑开沉重的眼皮。 到底是谁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她睁开眼只听见客厅陆续又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是大姐!陶雪荷霍然坐起身来,身边的床位空空如也。仔细再听听,是大姐和铁山的说话声。 她循着声音走出去。 "小妹,你醒啦!"陶碧莲眉飞色舞的望着她。 陶雪荷微愣。这是大姐吗?这是昨晚一进门就泪如雨下、整夜黄脸婆经的那个女人吗? 陶雪荷转向余铁山,只见他笑逐颜开的模样,在看到她之后却倏地冷了下来。 陶雪荷心中很不是滋味。什么嘛!他对大姐就笑吟吟的和颜悦色,对她就那么冷淡。哼!一大清早有精神取悦别的女人,对自己的老婆却连一个早安的微笑也吝於给,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原本还打算跟他撒撒娇,好好的解释清楚,现在可以免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要不然怎么会有心情一大早就忙着跟大姐调情。 她恼怒的欲回房间梳洗。 "小妹,你的衣服能不能借我一套,铁山说他待会儿要带我去他们公司参观参观呢!"陶碧莲在她的身后说道。 铁山要带大姐去公司!?他从来没有开口请自己的老婆去,才多久时间,他们居然已经说好了。 "嗯!"陶雪荷有气无力的应着。 "一直听人家说环世大楼是台北市数一数二有名的建筑,今天终於有这个机会亲眼目睹了。"陶碧莲兴致勃勃。"你今天店里很忙吗?要不要一起去见识一下?" 人家是请你又不是请我,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见识什么?我既不懂建筑,又不懂管理,有什么好见识的?"陶雪荷酸溜溜的表示。 "话可不能这样说。" 陶碧莲打开衣橱,"那是你平常工作见识就多,像我,除了家里,就是菜市场和公园,现在流行什么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拿起一套衣服在身上比了比,"你看我穿这套衣服好吗?" 陶雪荷无奈地点点头,心里已听不进任何话。 e e e "……你不在场,没有看见那些女同事对他献殷勤的样子,她们一个个盯着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差没有蹲下去帮他擦鞋。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放心让铁山这种老公出去工作的。"陶碧莲喋喋不休的述说。 从一进门,陶碧莲已经抓着雪荷说了一个多小时,她似乎忘了自己现今的身分是逃妻,完全沉浸在余铁山的魅力之中。 "大姐,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铁山那些同事我又不是没见过,瞧你把人家形容得像水蛭一样!"陶雪荷取笑她。 "说了半天,你根本就是不相信。"陶碧莲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她。"小妹,别说我这个做大姐的没警告你,这一天下来,连我都开始怀疑你当初让铁山退婚,究竟是帮我还是害了我?" "大姐||"陶雪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你对铁山的事也不能一无所知啊!"她毫无心机的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他的什么事?"陶雪荷被她说得不安了起来。 "什么事?就说铁山贴身的洪秘书吧!你知道洪秘书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吗?"陶碧莲一脸神秘兮兮的。 "为什么?" 陶碧莲做了一个﹁你不知道吧!﹂的表情。"因为她一直在暗恋铁山呀!"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那个洪秘书是铁山在外面的情妇呢!陶雪荷松了口气。 "那又怎么样?"她不在乎的说。 以余铁山的条件,要说没有女人暗恋他,那才奇怪呢! "所以我说你从小就是怪胎,这种男人中的极品,也只有你这种不正常的女人才会没兴趣。" 谁说我没兴趣?陶雪荷用笑掩饰真相。 "拜託,你别把他说得像是什么补品好不好?" "滋阴养颜,说他是女人的补品也不为过啊!小妹……"陶碧莲一脸贼兮兮的盯着她,"你别不知足了,要是我是你,有了铁山这头马,谁还会想要沈季洋那只驴啊!" 陶雪荷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大姐,她爱余铁山,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他了|| e e e 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陶碧莲眼睛望着电视,心里却开始担心老公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忘了拿内裤,浩浩会不会因为找不到妈妈而大哭? 陶雪荷则不时的偷瞄余铁山,暗自揣度他的心思。大姐来了之后,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解释沈季洋的事,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 余铁山的心事尤其沉重。他全听见了!关於他被比喻成马,陶雪荷却仍放不下沈季洋那头驴的对话。 无论他多努力的追求她、讨好她,她的心里依然没有他的存在。这教在商场上一向无往不利、无坚不催的他怎能不觉得挫败呢? 突然,陶碧莲打破沉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陶雪荷看穿大姐的心事,"大姐,待会儿请铁山送你回去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提议。 "怎么?你们不欢迎我这个黄脸婆啊?"陶碧莲逞强的说。 "谁说你是黄脸婆!今天你到公司,多少男同事向我打听你呢!只要大姐不嫌这里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这个男主人是绝对欢迎的。"余铁山故意和陶雪荷唱反调。 陶雪荷白了余铁山一眼,又望向大姐。 "大姐,我不是在赶你,而是你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我是怕姐夫担心你,难道你不惦记浩浩吗?" "浩浩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姐夫把他看得比命还重要,不会让他少一根寒毛的。"陶碧莲故作不在乎。 "大姐||"陶雪荷不放弃,"到底姐夫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们都是自己人,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陶碧莲煞是气愤的说:"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了,从校园直接走进厨房,不遗余力的服侍他们一家老小,从他们楚家祖先的生辰忌日到他的腰围领围,我哪一样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呢?刚结婚的时候,偶尔还会买买花,约我看看电影什么的,浩浩出世之后我就更可怜了,每天除了尿布就是奶瓶,从早到晚累得像条牛。" 陶碧莲大表不满的抱怨:"就算是菲佣也有休假吧!而我只不过是提议要出去工作,你姐夫竟然怕浩浩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坚持不肯答应。最令我生气的是,他竟然忘了…… 忘了……"陶碧莲停了下来。 "忘了你的生日?"余铁山突然语出惊人的接着说。 两个女人大吃一惊,四只水汪汪的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余铁山。 "你怎么知道他忘了我的生日?"陶碧莲不可思议、语带哭音的说:"我真是太感动了,连我自己的先生都记不得,而你……而你居然……" 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气氛笼罩在客厅里。 陶雪荷一听到余铁山连大姐的生日都记得如此清楚,心里开始泛起阵阵的酸味。 看到大姐感动的和余铁山四目交接,顿时,彷彿她成了这个空间里多余的第三者。 她耳边突然响起大姐之前的话,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十年前要求余铁山退婚一事,会不会是她太鸡婆了? "这个楚瀚咏未免也太不知足了。"余铁山不顾陶雪荷的变脸,加油添醋的说:"他娶了我们桃花村的第一美人,居然这样暴殄天物,实在是该给他一个教训才是。"他同仇敌忾,站在陶碧莲那边说话。 陶碧莲被捧得双颊微红,开始飘飘然了起来。 "我这次出走,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发现我的重要性。"陶碧莲得到支持,更加笃定心意。 听到余铁山对大姐的讚美、对大姐夫的羨慕,这其中的情愫已经不言而喻,陶雪荷心底一片悽然。她面色惨白,不愿再多看一眼余铁山对大姐的爱慕眼神,木然的起身。"我要去洗澡了!"说完,她就往卧室里走去。 e e e 陶雪荷整个心乱纷纷的。 自己的感情已经够难理的了,如今又卷进一个大姐。 对於铁山在外的传言,对於赵灵儿和洪秘书,她多少只是吃吃醋,却不像对大姐这般担忧。 因为大姐是铁山的初恋情人、唯一曾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 她不知道原来铁山对大姐用情之深,竟然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生日。 如果是别的女人,她尚且有胜算,可是如果对象是大姐,那她可就真的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长嗟短叹的走出浴室,连房里多了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直到她在化妆台前坐下,一抬头,才在镜子里遇上一双阴郁的眼神。 "啊!"陶雪荷倒抽一口气,拍着胸口,喘着气说:"你吓人啊!" 余铁山眼睛一眨也不眨,"人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么害怕,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对她而言,在余铁山和鬼之间,她倒情愿选择鬼还安全一些。 "最起码鬼还知道要敲门。"她拿起梳子不示弱的反击。 出乎意料之外的,余铁山没有反唇相稽,只是瞇起眼,紧紧的盯着她,盯得她全身发毛,忍不住开口:"桃花村的第一大美人在外面,你怎么舍得待在这里?"她的语气里酸味十足。 "我是不是听错了,老婆大人是在吃醋吗?"余铁山嘲讽地说。 "我哪是吃醋!?"她急忙掩饰,"我只是想提醒你,大姐和大姐夫一直很恩爱,这一次大姐出走,不过是闹闹脾气,如果你是想藉机分化、挑拨他们的感情,我劝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依我看,你大姐对我的评价高得很,你应该提醒的人似乎是楚瀚咏吧!"他挑衅的说。 "你……"陶雪荷的心彷彿碎了一地。 让她难过是余铁山进来的本意,奈何此刻注视着她受伤的表情,他坚定的决心却在瞬间化为乌有。 有没有搞错?是谁对不起谁!他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而她则是彻底有损他男性的尊严,可是看她那副委屈的样子,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余铁山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这个女人这几年也不知修了什么魔法?总是有本事把他搞得晕头转向、是非不分。 "我是开玩笑的,你当真啦?"他从背后深情的圈住她。 "别骗我了!"她掰开他的手,只要他一靠近她,她就无法思索任何事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如果你是开玩笑,会连大姐的生日都记得那么清楚吗?"她嘟着嘴说。 余铁山双手再次搭上她的肩,从镜子里捕捉她的神情。"如果你承认你有点吃醋,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记得你大姐的生日。"他的手不老实的在她雪白的颈子上画圈。 这下陶雪荷是真的无法思考了,她整个人、整个意识都融化在余铁山手指所撩起的火焰之中。 "嗯!"她不由自主的回答。 "因为你大姐的生日恰好和子疆是同一天,我从小就知道,当然记得。"他低下身,倚在她的肩膀上说。 子疆?铁山的弟弟。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合着老天爷也帮着他,害她白白酸死了一大堆细胞。 天啊!他又在做什么了?他干什么直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害得她全身酥麻,就快要瘫软了。 "铁山!"她气若游丝的抗议。 余铁山一把将她扳向自己,脸上佈满和她相同的渴望。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恐怕会管不住自己,不顾一切抱你上床了!" 上床!?他的话如同灭火器,迅速浇熄陶雪荷体内的炽热。大姐还在外面呢! 虽然余铁山心底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可是,他却问不出口。正确的说,他没有勇气面对,生怕陶雪荷的答案会令自己无法承受。 她已经会吃他的醋,这表示她的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余铁山抚平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她在乎他!这是个好的开始,他应该有点耐心,慢慢来吧! e e e "这怎么行呢?黄太太,你一时之间要我们上哪儿去找合适的店面!"陶雪荷对着话筒大嚷。 ︵陶小姐,我也是不得已的。都怪我们家那个死鬼不争气,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主天天找上门来,我不卖房子都不行了。︶黄太太无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可是当初我们契约是订好三年的,距离现在还有一年,你怎么能说收回去就收回去,而且还这么仓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姐的事已经够她烦的了,房东好端端的却说要卖房子,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唉!我都自身难保了,那还管得了那么多,反正我明天起就会找人去看房子,其余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黄太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收了线。 "黄太太,黄……唉!"陶雪荷忿忿的挂下电话。 "这下子要怎么办呢?"同是股东的安琪烦恼的看着她。 陶雪荷一个头两个大,连续好几天没有睡好的她,现下是头痛欲裂。"只好赶快找店面了。"她沮丧的说。 "谈何容易啊!而且她要我们下个月前搬走,就算找到了店面,装潢方面也不可能那么快啊!"安琪忧心忡忡的指出事实。 "不然怎么办?房子是人家的,他们要卖,难道我们赖着不走吗?"陶雪荷无精打采的说。 "至少要他们贴补我们的损失。合约上写明是三年的,他们现在收回去算是毁约耶!乾脆我们去告他们好了。"安琪不甘心的提议。 "何必呢?看样子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处境已经够可怜的,我们就自认倒楣吧!" "雪荷!"安琪一屁股坐到她旁边,"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你可怜他们,谁来可怜我们?" "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陶雪荷用大拇指按揉太阳穴。"你先跟仲介公司联络,请他们尽快帮我们物色合适的店面。另外通知公司的员工,请大家也帮着留意留意吧!" "也只有这样了。"安琪无奈地点头。"对了,关於下个月例行出国採办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你不提我都忘了。"陶雪荷思忖了一下。"既然找不到适合的人选,那就照旧,我去吧!" "余先生舍得吗?一个半月耶!"算算他们小俩口还在蜜月期,安琪不认为余铁山会同意雪荷的欧洲行。 "你怎么知道他会舍不得?"陶雪荷收拾着桌子。"这是公事,他会谅解的啦!何况……" "何况什么?"安琪好奇的追问。 她拿起文件打在安琪的头上。"关你什么事?八卦女!"一转身,她却听见自己心底在说:何况现在他有美人相陪呢! e e e "小妹,你回来了!" 陶雪荷一踏进门,就闻到阵阵的饭菜香。 陶碧莲穿着围裙正在摆碗筷,而余铁山已经奉她的命令提早回家陪大姐,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霎时,陶雪荷压抑多时的妒意又冒了上来。哼! 好一幅恩爱夫妻、美满家庭的景象。 "快来吃饭吧!" 陶碧莲转向余铁山,"铁山,你也快来吃饭!" 陶雪荷浏览了一下餐桌上的山珍海味,所有恼人的神经全搭在一块儿。 余铁山察觉出她的凝重,"你不舒服啊?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没有啊!"她拉着椅子坐下,余铁山简单的关怀顿时驱散了她的疲惫。 "碧莲,你的手好一点没有?"余铁山紧接着问。 "大姐手怎么了?"陶雪荷这才看见陶碧莲的右手背红了一大块。 "没什么,刚才煎鱼被油喷到的,铁山帮我上过药,已经好多了。"陶碧莲温柔地叙述。 他帮大姐擦过药,也就是摸过她的手啰! 突然间,陶雪荷心里更闷了。 "来,吃菜呀!"陶碧莲像个母亲似的。"这是你爱吃的虾子,铁山爱吃的糖醋鱼。"她轮流替他们夹菜。 铁山爱吃糖醋鱼?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大姐怎么知道铁山爱吃糖醋鱼?"陶雪荷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前两天聊天的时候谈到的,你不知道吗?"陶碧莲反问她。 陶雪荷闷闷的点头,对於铁山的事,她知道的确实太少了。 陶雪荷食不知味的嚼着饭菜。 她该怎么跟铁山开口说要去欧洲的事呢? 算了,反正签证一时半刻也下不来,还是等大姐回去了再说吧! "铁山,我们家四个姐妹中就属雪荷最好命了,她从小没做过什么家事,照顾自己都有困难,更别提照顾人了,以后你可得多多忍耐。"陶碧莲玩笑的说。 陶雪荷瞥了余铁山一眼。 "我才不敢奢望她的照顾呢,她不给我添麻烦就已经不错了。"余铁山逮到机会损她。 "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陶雪荷不服气的抗议。 大姐也真是的,在铁山面前把她说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余铁山夹起一块肥肉,"那请问这块肥肉是谁挑下来的?" 陶雪荷瞪着余铁山筷子上的肥肉,"我不敢吃肥肉也犯法啊?"不吃肥肉的人满街皆是,"我奉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吃太油对年纪大的人是很危险的,哪天你如果突然爆血管,我可是不懂得急救。" 其实余铁山的身材和健康是有目共睹的,她只是不甘心看他那么得意。 "你大可放心,以你出了名的迷糊,我就算要爆血管,也绝不敢挑在你面前,免得小病反而被你急救出人命。"余铁山立刻反击。 "呸呸呸!童言无忌。"陶碧莲紧张的说。"你们两个讲话都不懂要避讳的啊!"她轻斥着。 "大姐,你不用紧张,他那条铁命硬得很,不是有句名言说祸害遗千年吗?" 余铁山从容的接招,顺势扭转乾坤。"大姐,你确定雪荷真的是你们陶家的人吗?怎么我左看右看,她从头到尾一丁点也不像你,你那么温柔,她却……" "我怎么样?"陶雪荷斜睨着他。 "你……很有特色。"余铁山忍住笑。 "你……"陶雪荷脸色忽红忽白,"我吃饱了!" 她甩下碗筷离座而去。 e e e "你洗好澡啦?"陶碧莲手里拿着杂志半躺在床上,对着刚从浴室出来的陶雪荷说:"刚才好像有人打电话来找你。" "谁呀?"陶雪荷一面坐下一面问。 "我不清楚,是铁山接的,你去问他吧!" "哦!"陶雪荷反射性的走向客厅,走没两步,却又回头走向化妆台。 "怎么?你还在生他的气啊?"陶碧莲看着小妹。 "那个千年大祸害,我才懒得理他呢!"她故作不在乎的说。 "看到你们两个,我才了解为什么人家说夫妻都是互相欠债。" "什么意思?"陶雪荷盯着镜子中的大姐。 "你看看你们,活像两条牛似的,碰在一起就斗,每次都争得面红耳赤,哪里像是夫妻,说是冤家还比较贴切一点。"陶碧莲边翻着杂志边说:"说也奇怪,我看铁山除了严肃些,对谁也还算客气,怎么碰到你就全变了样,一点也不相让。" 陶碧莲的话有如针般,句句刺得陶雪荷胸口发痛。 连大姐都看出铁山对她的态度和他平日对他人迥异。 难道他们之前的融洽全是她的幻觉吗?想到此,她不禁蹙起眉头。 "我的天啊!小妹,你看过这本杂志吗?"陶碧莲突然从床上弹起来。 "看过啊!"陶雪荷拉回思绪。 "整本?" "大概吧!我忘了。我对那些专挖人隐私、道听涂说的杂志一向没多大兴趣。 "她回过头。"什么内幕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喏!你自己看。"陶碧莲把杂志递给她。 "「环世」集团新任副总裁的裙带关系……"陶雪荷逐字念着,然后将杂志交还给陶碧莲,重新面向化妆台。 "小妹!"陶碧莲紧盯着她的表情,"你不生气啊?" "这篇报导早就过时了,有什么好生气!"陶雪荷神色自若的抹着保养品。 "上面说铁山和赵环世的女儿很要好,是真的吗?"陶碧莲指着其中一页问道。 "你是说灵儿?"陶雪荷笑了笑,"是真的啊!而且好得不得了。"她顺着大姐的问题回答。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陶碧莲倒回床上。"前几天你跟我说你们是为了十年前的「交易」而结婚,我还心存怀疑,现在看到你连他在外面有女人都能毫不在乎,我总算真的相信了。" "拜託!大姐,杂志上写的东西能尽信吗?那赵灵儿和铁山是……" "你别安慰大姐了。"陶碧莲打断她的话:"没想到你为了我们牺牲这么大,我竟然还跟你姐夫吵架……"她万般歉然的喃喃自语。 陶雪荷想要开口解释,但随即想到,假使这个误会能使大姐平息怒气、早日和大姐夫全家团圆,就让她误会一下又何妨? "我哪有那么伟大,是有人开始在想念大姐夫了吧!"陶雪荷推匀手上的乳液,起身走向床铺。 陶碧莲立刻板起脸,"谁……谁会想念他!我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她口是心非的说。 "幸好!"陶雪荷在她身边躺下。"幸好你不是想回家了,要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为什么?"陶碧莲一脸狐疑。 "还不是那个姓楚的,他今天白天打电话到我店里,结果被我臭骂了一顿,吓得电话筒差点没摔到地上。"她加强语气、表情十足的说:"我看啊!十天半个月之内,他是绝对不敢再打来了。"说完,她偷偷瞟了大姐一眼。 "你把瀚咏骂了一顿?"陶碧莲连忙坐起来。 "对啊,而且是骂得很惨。骂得我好过瘾,骂得我大快人心。" "雪荷,你怎么可以这样?好歹他也是你的姐夫啊!"陶碧莲一脸焦虑和不舍。 "谁教他欺侮你,这种姐夫不要也罢。"她咬住下唇,唯恐自己爆笑出来。 其实,她前两天就和大姐夫通过电话,他已经接受她的建议,决定让大姐在这里住几天,缓和一下情绪;大姐夫还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大姐。 她看得出来,大姐的气早就消了,就是迟迟不肯承认自己想家,所以她才会胡编瞎扯了一番。非常时期当然要用非常手段! 再瞄一眼陶碧莲焦急的神色,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偷笑。看来,余铁山很快就可以结束睡沙发的恶梦了。 第七章 陶雪荷站在大马路旁,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半辆计程车。 ﹁台北市的计程车司机真是愈来愈跩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刚才一时嘴快,爱逞口舌之快,现在哪用受这种闲气? 都怪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了。铁山明摆着是故意夸大姐来呕她,她却还偏偏去称他心意气得七窍生烟。 更蠢的是气归气,干嘛要说不希罕搭他的车呢?弄得现在一身乌烟瘴气,真是划不来。 叭!叭!突然传来喇叭声让她回过神。 "雪荷!" 沈季洋把车子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 "嗨!怎么那么巧?"陶雪荷浅笑着跟他打招呼。 "是啊!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他推开车门,"上哪儿去?我载你一程。 " "呃……" 陶雪荷想起余铁山、忆起上次宴会上的事,不禁有些犹豫。 "你放心吧,我保证今天一定很君子,动口不动手,行了吗?"沈季洋也看出她的顾虑。 陶雪荷尴尬的笑了笑。 他都已经讲得这么白了,再推辞就不像她的作风了,何况台北市就这么一丁点大,难道她能躲他一辈子吗? "最近公司还好吧?"重新坐在这个曾经专属她的座椅上,陶雪荷一时百感交集。 "託你的福!"沈季洋对她笑了一笑。"不是客套话,真的是託你的福。"接着他随手按下音乐,熟悉的旋律悠扬响起。 "这使你想起了什么吗?"沈季洋别有所指的问道。 "什么?"陶雪荷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首歌是我们以前最爱听的歌曲,你记得吗?"沈季洋温柔的说。 陶雪荷坐直身子,"季洋,我们……呃……我们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余铁山的妻子。如果你还希望我们是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些令彼此难堪的往事了。"她诚心诚意的说。 "难堪的人是我,是我一时被利益沖昏了头,才会……" "季洋!"陶雪荷打断他,"别再说了,我都明白也能了解。现代人要在社会上佔有一席之地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你还要撑起你父亲留下来的事业,我不怪你,真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雪荷,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全怪我一时财迷心窍错失了你。"沈季洋一副懊悔的表情。"余铁山对你好吗?" 陶雪荷一愣。真奇怪,她满脑子都是他,但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名字,心跳还是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很好啊!"她平抚亢奋的细胞,若无其事地回答。 "真的吗?假使他真的对你很好,为什么会让你在马路边发愁呢?"沈季洋对她的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发愁?有吗?你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我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她赶紧辩驳。 "我是很久没见到你了,我能再见你吗?"沈季洋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才说好……" "至少吃顿饭吧?"沈季洋恳求的说:"你不是说我们还是朋友吗?那么朋友一起吃顿午餐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 "我……"陶雪荷好生为难。 "雪荷,如果你真的原谅我了,就别拒我於千里之外。" "好吧,我打个电话回店里交代一下吧!"陶雪荷拗不过他。 "没问题!" 沈季洋把行动电话拿给她。"我们去你最爱的那家餐厅,点你最爱吃的明虾大餐。"他兴致勃勃的提议。 e e e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余铁山震天价响的大吼。 "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和老朋友吃顿饭,难不成还要事先向你报备?"陶雪荷问心无愧、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老朋友!?是老情人吧!"余铁山冷冷地道。 陶雪荷怒视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说!" "你们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一见面就吵架行不行?"陶碧莲在一旁劝道。 "大姐,你评评理,难道只因为我嫁给他,就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有了吗?"陶雪荷振振有辞。 "你和沈季洋只是朋友吗?"余铁山痛彻心肺地说:"我打电话到店里找我老婆,你店里的人却给我沈季洋的大哥大号码;先生打情夫的电话找老婆,这世界还有公理吗?你们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甚至连隐瞒都嫌麻烦。"他气得血脉偾张。 "我陶雪荷行得正、坐得直,干嘛要隐瞒!"居然敢说沈季洋是她的情夫,简直是太蔑视她的人格了。"倒是你自己在外面的﹃丰功伟业﹄,各媒体大肆报导、言之凿凿,我从来也没要你解释什么,你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 其实陶雪荷的不在乎正是余铁山的痛处,他以为如果她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不会毫不过问他的花边新闻。而她的话,无疑是踩中他心底潜藏的地雷。 "就凭我是你法律上合法的丈夫!"余铁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你眼里就没有道德伦理、没有一丝廉耻观念吗?" "铁山,你快放手,有话好好说。"陶碧莲急忙上前分开他们,余铁山眼底的怒火令她担忧。 谁会相信她眼前这对水火不容、彷彿欲置对方於死地的男女,就是在外界叱风云、各有一片天空的人物。 "大姐,你别管!"陶雪荷推开她,"就算我不知廉耻好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对我怎么样?" "你……"余铁山目光凌厉的看着她,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女人,省得她永远折磨他。 "雪荷,你就少说两句吧!"陶碧莲拉住她。 陶雪荷扬着下巴,一副谁怕谁的模样。 不料余铁山突然拿起外套,用力扭开门把,重重的甩上门离去。 e e e 陶碧莲收拾好带来的简单衣物,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陶雪荷黯然的站在落地窗前。 自从和沈季洋出去、和余铁山大吵一架,然后铁山离去之后,素来乐观开朗的小妹似乎变得忧郁沉默了。 "小妹,大姐要回去了。" 陶碧莲走到她身后。 "哦。"陶雪荷牵强地笑了一笑。 陶碧莲执起她的手,心疼她的无精打采。 "对不起,这个时候放你一个人在家。"她轻抚雪荷白皙的脸庞。 "你儿子发烧吵着要妈妈,我哪敢跟他抢啊?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了。" 陶雪荷努力使大姐宽心。 "要我打电话到公司把铁山叫回来吗?"陶碧莲关切的问。 "不用了。"陶雪荷对余铁山几番说走就走的行为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以为自己是谁?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是进出旅馆也要登记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即将丢下婚姻触礁的小妹,歉意使然,陶碧莲竟感到雪荷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怨,那深刻的哀愁是自己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的。 "也罢,就算把他找回来,和你又吵又骂的,我还不是一样提心弔胆。"她喟叹着说。 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是有吵不完的架?为什么每次一碰面,他们非得斗得对方遍体鳞伤? 这是什么样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陶雪荷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 "小妹!"陶碧莲郑重其事的喊她:"你坦白告诉大姐,你是不是还爱着沈季洋?" "大姐,你扯到哪儿去了,你还嫌我不够烦吗?"一个余铁山已经教她的心情糟透了,她实在没心思、也没兴趣把无关紧要的沈季洋再扯进来。 "其实,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你大可不必硬着头皮维持下去。 铁山他人是不错,可是,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让你受这种罪呢?" "我一点都不苦||"陶雪荷转移话题,"真正苦的,是正在楼下等你的那个人呢!" 她打起精神提起大姐的行李,"我们快点下去吧,别让姐夫等太久了。" e e e "哎哟!"陶雪荷忍不住叫出声。 见鬼了!又被针刺到手指。算一算今天扎到手的次数,只怕比过去所有的加起来还多。 她气闷的按着指尖,任鲜血缓缓渗出,凝聚成珠。 "还是我来吧,大小姐。"安琪接过她膝盖上的礼服。"你再这样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你那双玉手早晚变蜂窝。" 陶雪荷不置可否,用手支着头,陷入沉思中。 又来了!安琪瞥了陶雪荷一眼。她近日老对着她和余铁山的结婚照发呆,几乎每一次看到她,她总是这副德行。 昔日店里最具喜气、最乐天不羁、标榜人生苦短,烦恼应当昼不带来、夜不带去的陶雪荷,曾几何时变成了蛾眉深锁的林黛玉,动不动就叹气。 "雪荷,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余铁山来接你了?"安琪试探地问。 全店里的人都在议论陶雪荷的坏脾气,揣测谁是让她发飙的肇事者,人人各执一辞,口头上的赌注,最大的已经喊到一日休假为押,剩下的就是没人敢向当事者要答案,所以私语归私语,输赢倒一直无法浮出台面。 以自己和陶雪荷的交情及了解,她的推断始终没有离开过余铁山。只因为雪荷和余铁山拌嘴时,脸上所散发的光采一直令她印象深刻。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会迷路!以前没有他,我还不是照样上班、下班。"陶雪荷不以为然的反驳。 感受到陶雪荷警戒的态度,安琪更有把握了。 "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安琪倾身凑近她的鼻尖逗她,试图使气氛轻松下来。 "你少三八!"陶雪荷白了她一眼,推开她。 "那么就是吵架啰?"她大胆的下结论。"为什么吵架?" "你如果太闲了,就赶快打电话去仲介公司,问问他们店面到底找得怎么样了?"陶雪荷抢过她手中的礼服,顾左右而言它。 "找店面,你老公没告诉你吗?"安琪怀疑的看着她。 老公!?谁来告诉她﹁老公﹂的註解是什么? 她该去问谁?像余铁山这种出了门像丢掉,进门像捡到,对老婆死活不闻不问的男人,究竟算是哪一门哪一派的老公? "告诉我什么?"陶雪荷一脸不在乎。 "我们店面不必迁移了,你不知道吗?"安琪讶异的问。 "你脑筋短路啦!黄太太打电话说要卖房子时你就站在我旁边,你忘了吗?"她以为自己被余铁山气得已经有够迷糊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严重。 "等等,我都被你搞混了。"安琪不可思议的瞅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吗?" 陶雪荷这才发现事有蹊跷。 "到底是什么事?"她正色问道。 "怎么现在还会有这种男人?"安琪不住的摇头,"为太太花了那么多的钱解决难题,他的太太居然一点也不知情,这个余铁山未免也太伟大了。" "安琪,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陶雪荷似懂非懂。 "余太太陶雪荷!"安琪趁势调侃她,"我是说你先生,也就是余铁山先生,已经把这栋房子买下来,而且还是用你的名字,往后你就是我们的房东,我们的房东就是你了。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她怪腔怪调的说完。 "真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陶雪荷瞪大了眼。 不会吧?余铁山为了她买下这栋房子?这栋房子少说也值四、五千万吧! "这种事拿来开玩笑好笑吗?你也太离谱了吧!"安琪一脸又妒又羨的表情。 "不对啊,铁山怎么会知道黄太太要卖房子?"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告诉他的啊!"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陶雪荷收起惊奇,语露不满的质问。 "喂,大小姐,他是你先生耶!上星期我打电话到你家,他说你正在洗澡,问我有什么事,我就照实说啦!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劲,这也需要隐瞒吗?你们是什么夫妻啊?这么不正常。" 陶雪荷实在是累得没有力气再伪装了。 和余铁山在一起的时候,她像个巨大光热的火球,灼伤对方也烧痛自己;然而,没有余铁山的生活,她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活力和弹性也没有了。 是不是一旦动了心,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她幽幽地说:"或许是八字不合吧!" 安琪脑筋一转,问道:"该不会是为了上星期你和沈季洋去吃饭的事吧?" 陶雪荷心虚地撇撇嘴,低着头默认。 "你还没有跟他解释清楚啊!"她还以为凭雪荷的三寸不烂之舌,早就把误会连根拔除了。 "我是想说,可是一旦面对他,我……我就是说不出口。"陶雪荷绞着手。 安琪注视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雪荷,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没问你吗?" "问啦!又叫又跳的问,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陶雪荷眼里漾着委屈。 安琪直晃头,有了个模糊的结论。 "你呀||你可把他爱惨了!"安琪收拾好针线。 "我把他爱惨了?"陶雪荷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哪一国的逻辑?" "不是吗?雪荷,你敢说你不爱他吗?"安琪大胆的望进她的眼里。 关於雪荷为什么闪电和沈季洋分手,接着又戏剧性的嫁给余铁山的曲折过程,安琪一直没有深入追究,那是因为她发现,自从余铁山走进了雪荷的生活后,原本美丽的她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认识雪荷以来,追求她的男人从未间断过,她向来觉得雪荷太理智、太聪明。平时心高气傲的她,在恋爱中尤其显得太过清醒,彷彿男人是可有可无、可捡可丢似的。 但自从余铁山出现后,雪荷就变了。她开始会患得患失、忽冷忽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爱情原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当她看到雪荷全身散发女人幸福的光彩,虽然对她而言有些突然,却可以接受。 陶雪荷愕愣了三秒钟,垂下眼帘。她和安琪这般推心置腹,何须掩饰真情感,只是…… "我爱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一定会爱我。"她怅然的低语。 安琪冷不防的举起手,在她面前左右晃动。 "你干嘛?" "你瞎啦!你可知大家有多么羨慕你嫁了个好老公?不是因为余铁山有钱有势,而是因为他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她只觉得自己向来都不太敢直视余铁山的眼睛。 安琪斜睨着她,"什么眼神?他每次看着你的样子,专注得好像天地间只有你一个人。他那双带有高压电的眼神,是多少女人所梦寐以求的。如果今生能被这种眼神所注视,就是要我做牛做马也甘心。"向来敬家事而远之的安琪衷心的说。 陶雪荷心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安琪这些话对她而言太刺激了,她有些无法负荷。"也许……也许是你会错意了呢?"她低低细细的说。 "你不相信?"安琪摊了摊手,"这就奇了,既然你不认为他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 "我……"陶雪荷身子僵了僵,双唇紧闭。 "好,我不问。"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撇开你们结婚的理由,就单从他对沈季洋如此忌讳来看,白癡也知道他的震怒是因为吃醋;试问,你会对一个你不爱的人吃这么重的醋吗?"安琪不容置疑的分析。 "还有,他一听到房东要卖房子的事,想也不想就将事情往身上揽。小姐,白花花的钞票可不能开玩笑了吧!就算他再有钱,如果他不爱你,他大可捐给慈善机构,多少可以钓些美名,何苦浪费在你身上,还不奢求你的感激。"爱情果然令人盲目,这么easy的道理,聪明的雪荷居然参不透。 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从来没发现? 看出雪荷的﹁开悟﹂,和她脸上逐渐绽放的笑容,安琪知道自己说服她了,她更加头头是道的分析:"依我说,像余铁山这种看起来酷酷的男人啊,其实心里最缺乏安全感了,我相信只要你肯先放下身段,她一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是吗?"陶雪荷语气虽有些怀疑,心却早已投降。 e e e "铁山!今天晚上你要回来吗?" 嗯,不好,不能用疑问句,万一遭他拒绝,那她岂不是当场下不了台,糗毙了。 "铁山!今晚回来吧!"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似乎显得太没有女人味了。 "铁山,沈季洋的事全是一场误会。我一个人在家好怕,今晚你能回来陪陪我吗?"陶雪荷娇柔的对着空气演练。不行不行,这样太假了。 她清了清喉咙,重新演练:"铁山!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好寂寞,你愿意回来与我共度良宵吗?" 噁||我花癡啊?这么噁心的台词亏我也想得出来,这种话,连我说的人都鸡皮疙瘩掉一地,余铁山听了不拔腿就跑、逃之夭夭才怪。 她轻咳了几声,抬头挺胸再度对着无人的客厅说着:"铁山,大姐已经回去了,你可以回来睡上床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静默的房子里彷彿仍回荡着她的娇声。 突然,她绝望的垂下头。我疯啦!连这么暧昧的话都说得出口,我还是陶雪荷吗?被人家听到了还以为我是个性飢渴的大色女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会沦落到一句话都讲不好的地步? 以往看男人追求自己,光是用来谈情说爱的口水都可以将她淹死,容易得像在吃家常便饭一样。怎么到了她嘴里,却变成唐三藏取经||千难万难了! 她重重的倒在沙发上,双脚跷在椅背上。觉得心慌、觉得不安、觉得脑里乱糟糟兼头痛欲裂;她敲着头,忍不住开骂:"死余铁山,臭余铁山!本姑娘命令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她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叠上她的愤怒,直到冷却。 "算了,别打草稿了,先打电话,听听他怎么说再随机应变吧!凭我这么一个聪明,iq、eq高得无法估算的美女,还怕届时会无法应变吗?" 对!事不宜迟!再拖下去,万一余铁山离开了公司,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唱独脚戏了。 陶雪荷拿起电话按了几下,电话铃一响,她却赶忙挂断。 你是在害怕吗?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数落自己。 "哈!笑话!怕什么?我陶雪荷岂是三脚猫的角色,我不过是觉得刚才的号码拨错罢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自找台阶下。 哦||是这样,那就快打吧!心底那声音立刻催促她。 二七三||不对。手好像有点抖!? 二七四||再来。 二七三四|| 等等!"咳!咳!声音还没准备好。" 几次下来,她已经浑身发热、呼吸沉重、头重脚轻、神经接近断裂边缘。 二七三四…… 铃|| 电话一接通,她又迅速挂下电话,将自己埋进沙发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敢面对余铁山。"啊!我怎么那么没用?" "不!"她仍不死心的为自己找藉口,"我是因为头痛、身体不大舒服,明天吧,明天我一定会打的。" 第七章 陶雪荷站在大马路旁,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半辆计程车。 ﹁台北市的计程车司机真是愈来愈跩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刚才一时嘴快,爱逞口舌之快,现在哪用受这种闲气? 都怪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了。铁山明摆着是故意夸大姐来呕她,她却还偏偏去称他心意气得七窍生烟。 更蠢的是气归气,干嘛要说不希罕搭他的车呢?弄得现在一身乌烟瘴气,真是划不来。 叭!叭!突然传来喇叭声让她回过神。 "雪荷!" 沈季洋把车子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 "嗨!怎么那么巧?"陶雪荷浅笑着跟他打招呼。 "是啊!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他推开车门,"上哪儿去?我载你一程。 " "呃……" 陶雪荷想起余铁山、忆起上次宴会上的事,不禁有些犹豫。 "你放心吧,我保证今天一定很君子,动口不动手,行了吗?"沈季洋也看出她的顾虑。 陶雪荷尴尬的笑了笑。 他都已经讲得这么白了,再推辞就不像她的作风了,何况台北市就这么一丁点大,难道她能躲他一辈子吗? "最近公司还好吧?"重新坐在这个曾经专属她的座椅上,陶雪荷一时百感交集。 "託你的福!"沈季洋对她笑了一笑。"不是客套话,真的是託你的福。"接着他随手按下音乐,熟悉的旋律悠扬响起。 "这使你想起了什么吗?"沈季洋别有所指的问道。 "什么?"陶雪荷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首歌是我们以前最爱听的歌曲,你记得吗?"沈季洋温柔的说。 陶雪荷坐直身子,"季洋,我们……呃……我们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余铁山的妻子。如果你还希望我们是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些令彼此难堪的往事了。"她诚心诚意的说。 "难堪的人是我,是我一时被利益沖昏了头,才会……" "季洋!"陶雪荷打断他,"别再说了,我都明白也能了解。现代人要在社会上佔有一席之地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你还要撑起你父亲留下来的事业,我不怪你,真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雪荷,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全怪我一时财迷心窍错失了你。"沈季洋一副懊悔的表情。"余铁山对你好吗?" 陶雪荷一愣。真奇怪,她满脑子都是他,但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名字,心跳还是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很好啊!"她平抚亢奋的细胞,若无其事地回答。 "真的吗?假使他真的对你很好,为什么会让你在马路边发愁呢?"沈季洋对她的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发愁?有吗?你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我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她赶紧辩驳。 "我是很久没见到你了,我能再见你吗?"沈季洋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才说好……" "至少吃顿饭吧?"沈季洋恳求的说:"你不是说我们还是朋友吗?那么朋友一起吃顿午餐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 "我……"陶雪荷好生为难。 "雪荷,如果你真的原谅我了,就别拒我於千里之外。" "好吧,我打个电话回店里交代一下吧!"陶雪荷拗不过他。 "没问题!" 沈季洋把行动电话拿给她。"我们去你最爱的那家餐厅,点你最爱吃的明虾大餐。"他兴致勃勃的提议。 e e e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余铁山震天价响的大吼。 "我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和老朋友吃顿饭,难不成还要事先向你报备?"陶雪荷问心无愧、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老朋友!?是老情人吧!"余铁山冷冷地道。 陶雪荷怒视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说!" "你们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一见面就吵架行不行?"陶碧莲在一旁劝道。 "大姐,你评评理,难道只因为我嫁给他,就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有了吗?"陶雪荷振振有辞。 "你和沈季洋只是朋友吗?"余铁山痛彻心肺地说:"我打电话到店里找我老婆,你店里的人却给我沈季洋的大哥大号码;先生打情夫的电话找老婆,这世界还有公理吗?你们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甚至连隐瞒都嫌麻烦。"他气得血脉偾张。 "我陶雪荷行得正、坐得直,干嘛要隐瞒!"居然敢说沈季洋是她的情夫,简直是太蔑视她的人格了。"倒是你自己在外面的﹃丰功伟业﹄,各媒体大肆报导、言之凿凿,我从来也没要你解释什么,你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 其实陶雪荷的不在乎正是余铁山的痛处,他以为如果她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不会毫不过问他的花边新闻。而她的话,无疑是踩中他心底潜藏的地雷。 "就凭我是你法律上合法的丈夫!"余铁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你眼里就没有道德伦理、没有一丝廉耻观念吗?" "铁山,你快放手,有话好好说。"陶碧莲急忙上前分开他们,余铁山眼底的怒火令她担忧。 谁会相信她眼前这对水火不容、彷彿欲置对方於死地的男女,就是在外界叱风云、各有一片天空的人物。 "大姐,你别管!"陶雪荷推开她,"就算我不知廉耻好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对我怎么样?" "你……"余铁山目光凌厉的看着她,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女人,省得她永远折磨他。 "雪荷,你就少说两句吧!"陶碧莲拉住她。 陶雪荷扬着下巴,一副谁怕谁的模样。 不料余铁山突然拿起外套,用力扭开门把,重重的甩上门离去。 e e e 陶碧莲收拾好带来的简单衣物,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陶雪荷黯然的站在落地窗前。 自从和沈季洋出去、和余铁山大吵一架,然后铁山离去之后,素来乐观开朗的小妹似乎变得忧郁沉默了。 "小妹,大姐要回去了。" 陶碧莲走到她身后。 "哦。"陶雪荷牵强地笑了一笑。 陶碧莲执起她的手,心疼她的无精打采。 "对不起,这个时候放你一个人在家。"她轻抚雪荷白皙的脸庞。 "你儿子发烧吵着要妈妈,我哪敢跟他抢啊?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了。" 陶雪荷努力使大姐宽心。 "要我打电话到公司把铁山叫回来吗?"陶碧莲关切的问。 "不用了。"陶雪荷对余铁山几番说走就走的行为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以为自己是谁?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是进出旅馆也要登记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即将丢下婚姻触礁的小妹,歉意使然,陶碧莲竟感到雪荷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怨,那深刻的哀愁是自己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的。 "也罢,就算把他找回来,和你又吵又骂的,我还不是一样提心弔胆。"她喟叹着说。 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是有吵不完的架?为什么每次一碰面,他们非得斗得对方遍体鳞伤? 这是什么样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陶雪荷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 "小妹!"陶碧莲郑重其事的喊她:"你坦白告诉大姐,你是不是还爱着沈季洋?" "大姐,你扯到哪儿去了,你还嫌我不够烦吗?"一个余铁山已经教她的心情糟透了,她实在没心思、也没兴趣把无关紧要的沈季洋再扯进来。 "其实,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你大可不必硬着头皮维持下去。 铁山他人是不错,可是,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让你受这种罪呢?" "我一点都不苦||"陶雪荷转移话题,"真正苦的,是正在楼下等你的那个人呢!" 她打起精神提起大姐的行李,"我们快点下去吧,别让姐夫等太久了。" e e e "哎哟!"陶雪荷忍不住叫出声。 见鬼了!又被针刺到手指。算一算今天扎到手的次数,只怕比过去所有的加起来还多。 她气闷的按着指尖,任鲜血缓缓渗出,凝聚成珠。 "还是我来吧,大小姐。"安琪接过她膝盖上的礼服。"你再这样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你那双玉手早晚变蜂窝。" 陶雪荷不置可否,用手支着头,陷入沉思中。 又来了!安琪瞥了陶雪荷一眼。她近日老对着她和余铁山的结婚照发呆,几乎每一次看到她,她总是这副德行。 昔日店里最具喜气、最乐天不羁、标榜人生苦短,烦恼应当昼不带来、夜不带去的陶雪荷,曾几何时变成了蛾眉深锁的林黛玉,动不动就叹气。 "雪荷,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余铁山来接你了?"安琪试探地问。 全店里的人都在议论陶雪荷的坏脾气,揣测谁是让她发飙的肇事者,人人各执一辞,口头上的赌注,最大的已经喊到一日休假为押,剩下的就是没人敢向当事者要答案,所以私语归私语,输赢倒一直无法浮出台面。 以自己和陶雪荷的交情及了解,她的推断始终没有离开过余铁山。只因为雪荷和余铁山拌嘴时,脸上所散发的光采一直令她印象深刻。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会迷路!以前没有他,我还不是照样上班、下班。"陶雪荷不以为然的反驳。 感受到陶雪荷警戒的态度,安琪更有把握了。 "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安琪倾身凑近她的鼻尖逗她,试图使气氛轻松下来。 "你少三八!"陶雪荷白了她一眼,推开她。 "那么就是吵架啰?"她大胆的下结论。"为什么吵架?" "你如果太闲了,就赶快打电话去仲介公司,问问他们店面到底找得怎么样了?"陶雪荷抢过她手中的礼服,顾左右而言它。 "找店面,你老公没告诉你吗?"安琪怀疑的看着她。 老公!?谁来告诉她﹁老公﹂的註解是什么? 她该去问谁?像余铁山这种出了门像丢掉,进门像捡到,对老婆死活不闻不问的男人,究竟算是哪一门哪一派的老公? "告诉我什么?"陶雪荷一脸不在乎。 "我们店面不必迁移了,你不知道吗?"安琪讶异的问。 "你脑筋短路啦!黄太太打电话说要卖房子时你就站在我旁边,你忘了吗?"她以为自己被余铁山气得已经有够迷糊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严重。 "等等,我都被你搞混了。"安琪不可思议的瞅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吗?" 陶雪荷这才发现事有蹊跷。 "到底是什么事?"她正色问道。 "怎么现在还会有这种男人?"安琪不住的摇头,"为太太花了那么多的钱解决难题,他的太太居然一点也不知情,这个余铁山未免也太伟大了。" "安琪,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陶雪荷似懂非懂。 "余太太陶雪荷!"安琪趁势调侃她,"我是说你先生,也就是余铁山先生,已经把这栋房子买下来,而且还是用你的名字,往后你就是我们的房东,我们的房东就是你了。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她怪腔怪调的说完。 "真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陶雪荷瞪大了眼。 不会吧?余铁山为了她买下这栋房子?这栋房子少说也值四、五千万吧! "这种事拿来开玩笑好笑吗?你也太离谱了吧!"安琪一脸又妒又羨的表情。 "不对啊,铁山怎么会知道黄太太要卖房子?"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告诉他的啊!"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陶雪荷收起惊奇,语露不满的质问。 "喂,大小姐,他是你先生耶!上星期我打电话到你家,他说你正在洗澡,问我有什么事,我就照实说啦!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劲,这也需要隐瞒吗?你们是什么夫妻啊?这么不正常。" 陶雪荷实在是累得没有力气再伪装了。 和余铁山在一起的时候,她像个巨大光热的火球,灼伤对方也烧痛自己;然而,没有余铁山的生活,她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活力和弹性也没有了。 是不是一旦动了心,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她幽幽地说:"或许是八字不合吧!" 安琪脑筋一转,问道:"该不会是为了上星期你和沈季洋去吃饭的事吧?" 陶雪荷心虚地撇撇嘴,低着头默认。 "你还没有跟他解释清楚啊!"她还以为凭雪荷的三寸不烂之舌,早就把误会连根拔除了。 "我是想说,可是一旦面对他,我……我就是说不出口。"陶雪荷绞着手。 安琪注视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雪荷,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没问你吗?" "问啦!又叫又跳的问,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陶雪荷眼里漾着委屈。 安琪直晃头,有了个模糊的结论。 "你呀||你可把他爱惨了!"安琪收拾好针线。 "我把他爱惨了?"陶雪荷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哪一国的逻辑?" "不是吗?雪荷,你敢说你不爱他吗?"安琪大胆的望进她的眼里。 关於雪荷为什么闪电和沈季洋分手,接着又戏剧性的嫁给余铁山的曲折过程,安琪一直没有深入追究,那是因为她发现,自从余铁山走进了雪荷的生活后,原本美丽的她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认识雪荷以来,追求她的男人从未间断过,她向来觉得雪荷太理智、太聪明。平时心高气傲的她,在恋爱中尤其显得太过清醒,彷彿男人是可有可无、可捡可丢似的。 但自从余铁山出现后,雪荷就变了。她开始会患得患失、忽冷忽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爱情原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当她看到雪荷全身散发女人幸福的光彩,虽然对她而言有些突然,却可以接受。 陶雪荷愕愣了三秒钟,垂下眼帘。她和安琪这般推心置腹,何须掩饰真情感,只是…… "我爱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一定会爱我。"她怅然的低语。 安琪冷不防的举起手,在她面前左右晃动。 "你干嘛?" "你瞎啦!你可知大家有多么羨慕你嫁了个好老公?不是因为余铁山有钱有势,而是因为他看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她只觉得自己向来都不太敢直视余铁山的眼睛。 安琪斜睨着她,"什么眼神?他每次看着你的样子,专注得好像天地间只有你一个人。他那双带有高压电的眼神,是多少女人所梦寐以求的。如果今生能被这种眼神所注视,就是要我做牛做马也甘心。"向来敬家事而远之的安琪衷心的说。 陶雪荷心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安琪这些话对她而言太刺激了,她有些无法负荷。"也许……也许是你会错意了呢?"她低低细细的说。 "你不相信?"安琪摊了摊手,"这就奇了,既然你不认为他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 "我……"陶雪荷身子僵了僵,双唇紧闭。 "好,我不问。"每个人总有自己的秘密,"撇开你们结婚的理由,就单从他对沈季洋如此忌讳来看,白癡也知道他的震怒是因为吃醋;试问,你会对一个你不爱的人吃这么重的醋吗?"安琪不容置疑的分析。 "还有,他一听到房东要卖房子的事,想也不想就将事情往身上揽。小姐,白花花的钞票可不能开玩笑了吧!就算他再有钱,如果他不爱你,他大可捐给慈善机构,多少可以钓些美名,何苦浪费在你身上,还不奢求你的感激。"爱情果然令人盲目,这么easy的道理,聪明的雪荷居然参不透。 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从来没发现? 看出雪荷的﹁开悟﹂,和她脸上逐渐绽放的笑容,安琪知道自己说服她了,她更加头头是道的分析:"依我说,像余铁山这种看起来酷酷的男人啊,其实心里最缺乏安全感了,我相信只要你肯先放下身段,她一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是吗?"陶雪荷语气虽有些怀疑,心却早已投降。 e e e "铁山!今天晚上你要回来吗?" 嗯,不好,不能用疑问句,万一遭他拒绝,那她岂不是当场下不了台,糗毙了。 "铁山!今晚回来吧!"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似乎显得太没有女人味了。 "铁山,沈季洋的事全是一场误会。我一个人在家好怕,今晚你能回来陪陪我吗?"陶雪荷娇柔的对着空气演练。不行不行,这样太假了。 她清了清喉咙,重新演练:"铁山!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好寂寞,你愿意回来与我共度良宵吗?" 噁||我花癡啊?这么噁心的台词亏我也想得出来,这种话,连我说的人都鸡皮疙瘩掉一地,余铁山听了不拔腿就跑、逃之夭夭才怪。 她轻咳了几声,抬头挺胸再度对着无人的客厅说着:"铁山,大姐已经回去了,你可以回来睡上床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静默的房子里彷彿仍回荡着她的娇声。 突然,她绝望的垂下头。我疯啦!连这么暧昧的话都说得出口,我还是陶雪荷吗?被人家听到了还以为我是个性飢渴的大色女呢!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会沦落到一句话都讲不好的地步? 以往看男人追求自己,光是用来谈情说爱的口水都可以将她淹死,容易得像在吃家常便饭一样。怎么到了她嘴里,却变成唐三藏取经||千难万难了! 她重重的倒在沙发上,双脚跷在椅背上。觉得心慌、觉得不安、觉得脑里乱糟糟兼头痛欲裂;她敲着头,忍不住开骂:"死余铁山,臭余铁山!本姑娘命令你马上给我滚回来!" 她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叠上她的愤怒,直到冷却。 "算了,别打草稿了,先打电话,听听他怎么说再随机应变吧!凭我这么一个聪明,iq、eq高得无法估算的美女,还怕届时会无法应变吗?" 对!事不宜迟!再拖下去,万一余铁山离开了公司,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唱独脚戏了。 陶雪荷拿起电话按了几下,电话铃一响,她却赶忙挂断。 你是在害怕吗?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数落自己。 "哈!笑话!怕什么?我陶雪荷岂是三脚猫的角色,我不过是觉得刚才的号码拨错罢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自找台阶下。 哦||是这样,那就快打吧!心底那声音立刻催促她。 二七三||不对。手好像有点抖!? 二七四||再来。 二七三四|| 等等!"咳!咳!声音还没准备好。" 几次下来,她已经浑身发热、呼吸沉重、头重脚轻、神经接近断裂边缘。 二七三四…… 铃|| 电话一接通,她又迅速挂下电话,将自己埋进沙发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不敢面对余铁山。"啊!我怎么那么没用?" "不!"她仍不死心的为自己找藉口,"我是因为头痛、身体不大舒服,明天吧,明天我一定会打的。" 第八章 翌日,陶雪荷一睁开眼便感到头痛欲裂、口乾舌燥、浑身痠痛。隔着厚重的窗帘,卧房一片漆黑。 她咬紧牙根坐起来,梭巡自窗櫺泄入的光线,揣度时间。 "你在做什么?"余铁山的声音忽然从另一端响起。 咦?是昨夜编了一夜台词所遗留下的症候群,或者是她还在作梦? 陶雪荷揉了揉眼,尽可能的睁开眼。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余铁山如同呵护孩子般的问。 ﹁我……头好痛……"她直愣愣的望着他,顺从的回答。 余铁山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还好,没有发烧,可能是感冒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待会儿我带你去看医生。"他温柔备至的说。 "几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软绵绵的问。 会不会是她打过电话却忘了?还是余铁山也忍不住想念她,回来看她了? "快十二点了。"他看了錶一眼,"你早上没去上班,电话又一直打不进来,安琪很担心,所以打电话到公司要我回来看看。" 原来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因安琪的託附。陶雪荷大感失望,准备多时的真情告白顷刻间又被怒涛淹没。 "现在你看到了,我反正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这个大忙人还是赶快回公司吧!"她找到力气,赌气的说。 "不许胡说。"余铁山的语气里饱含心疼和关切:"有什么事比得上你的健康。"他拨开她额前的发,疼惜之情表露无遗。 他的突然归来和久不曾出现的温柔,触动了陶雪荷的脆弱。她看着他,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了起来。 "谁要你的虚情假意,你走开!"她拉起被子,整个人埋在棉被里,强忍住泪,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雪荷||"余铁山轻轻的扯下被子。"我是你的丈夫,怎么会对你虚情假意呢?" "你少来了!"她推开他的手,"我是头痛,可是我头脑清醒得很。你这几天在外面玩够了、玩腻了,终於想到你已经身为人夫啦!是不是外面的女人不要你了?你才有这种美国时间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陶雪荷又不是捡破烂的,谁要你可怜!"她蛮横尖酸的说。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讲理,他一片好心全给她当成了驴肝肺,难道她就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这么说,你是把我当成破铜烂铁喽?"余铁山自尊心受损,也恼怒了起来。 陶雪荷紧抓住被子,默不作声。 "陶雪荷!" 余铁山掀开被子,多日的不满终於爆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在你心里我如果是个破铜烂铁,那沈季洋是什么?" 陶雪荷被他突如其来的火爆怔住了,她像一只受到威胁的猫,直觉的亮出她锐利的爪子。 "他是我的白马王子,他是我的黑马王子,他是我的真命天子……"她含着泪水吼回去,然后迅速钻回被子里。 余铁山呆住了,他完全不能动弹,也忘了反扑,只能怔怔的盯着被单,满脑子盘旋的尽是雪荷的决绝。 他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一听到她可能出事,就马上放下进行中的会议,十万火急的赶回来,甚至没有考虑他的临时离席很可能会使公司损失惨重。 他是如此的珍视她,在他的心里她远胜於一切。没想到……没想到在她的眼底,他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 余铁山的世界在刹那间天崩地裂。 好半晌,时间凝滞了。 卧房里安静得只剩下陶雪荷的心跳和呼吸声。 糟了,她又闯祸了。她一直期待他回来,期待见到他,期待能跟他解释、跟他坦白真实的感情。 而今,他回来,她见到他了,他不计较恩怨的抚慰她,她却又口不择言、口是心非的乱箭齐射。 怎么毫无动静,一点声息也没有?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呢? 陶雪荷轻轻的拉下被子,却看到余铁山背对她坐在床沿。 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冷峻的姿态,陶雪荷心慌、惊骇了。 当他剑拔弩张时,她可以用言语、用口不对心来抵挡,可是当他冷若冰霜,用漠然筑起藩篱时,她就如雷达失灵的飞机,完全失去方向,茫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打算永远都不理她,不再跟她说话了吗? "铁山!"她猝然地从背后环抱住他,脸儿发烫的贴在他的背上。"对不起,我病胡涂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那些话绝不是真心的,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不跟我说话!"她再也顾不得矜持,顾不得里子面子的急忙解释。 她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使得余铁山垂死的灵魂重获力量。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宛若刚受过重大打击的呢喃道,仅余的傲骨让他依然冷冷的背对她。 陶雪荷缓缓松开手,嗫嚅地说:"我跟沈季洋的事早已过去,以后若没有你同意,我绝不会再跟他出去。" 余铁山轻轻闭上眼,舒了一口气,心一宽,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就看在她是个病人,又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份上,信了她吧! 想他余铁山半世英名怕要全毁在她的手上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上天派来治他的,绝对是! 所以他才会爱也不是,想恨又恨不了。 e e e "喏!"余铁山将药和水杯递给坐在床上的陶雪荷。 "谢谢!"陶雪荷怯怯的说。 余铁山环视卧室,"楚瀚咏那傢伙终於来把她老婆接回去了,今晚我总算可以告别沙发。"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 陶雪荷抹了抹嘴角,"对不起,害得你睡沙发。" 余铁山放下水杯,拧了拧她的鼻尖。 "看样子你是真的生病了,居然一天之内说了二次对不起。"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我说过了吗?"她双颊酡红的问。 "你是在告诉我,你因为感冒,所以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吗?"余铁山凑近她的脸。 "好嘛!那算我说错了,我应该说||谢谢你!"陶雪荷娇滴滴的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去看医生,谢谢你替我解决了婚纱店的困难。"她由衷的感谢和感动。 "原来如此。"余铁山的笑容倏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苦涩的语气。 "你怎么了?"陶雪荷满头雾水的问。这个男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前一刻还有说有笑,下一秒钟已然判若两人。 余铁山吁了一口气,"难怪你一整天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来是为了你的店面。"他难掩失望的神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陶雪荷忙不迭的反驳。"我的确很感激你帮我解决那么大的难题,但是我绝不是因为这样才改变态度的。" "那是为什么?"余铁山急欲从她闪烁的眼神中,读出一丝令自己赖以为爱的支撑。 在余铁山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陶雪荷觉得自己好虚弱,整颗脑袋瓜里不分东南西北的天旋地转了起来。 "是因为……因为……"她猛舔嘴唇,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还说不是!根本就没有其他理由。余铁山心灰意冷的看着她,"算了,你是病人,别为了编谎话报答我而想破头。"说完,他苦笑了一下,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逼,可把陶雪荷给吓出胆子。 "铁山!"陶雪荷连忙叫住他,她大大的吸了口气,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我爱你!"其实坦承爱一个人也不是很丢脸的事啊! "什么?"余铁山先是一愣,继而转身飞快的走到她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他坠入谷底的心现在就像氢气球点燃了火,急速上升。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陶雪荷娇羞的说。 决心坦白之后,她曾经假设过他会拒绝她,或者是同样的回应她,但是却没料到他会装傻、会是眼前这副吃惊的模样。 "哪样?"余铁山如坐针毡的追问。 陶雪荷脸红心跳,只是一句话三个字却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真气。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他怎么可能会听不懂!余铁山根本是在装傻,不然就是在盘算怎么取笑她。 "我忘了,我想睡觉!"她随即放低身子平躺在床上,俏脸红扑扑的埋进枕头里。 他那是什么反应嘛!要是以前的男友,她肯主动说这三个字,早就弹簧在脚,兴奋得跳到九霄云外了。 她怎么这么没品味,爱上个对真心冷感的男人! "还不准睡!"余铁山一把拉起她,"雪荷,你一会儿将我推下断崖,一会儿又让我攀上高峰。刚才我已经相信你的改变是为了婚纱店,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是,那么就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陶雪荷心慌意乱的挣脱他的手,"我真的想睡了啦!"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既已决定装傻,何必再坚持探求真相,他是想将她的心毫不留情的摊开在阳光下,还是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这种行径未免太残忍了吧! "是我听错了吗?你刚刚是在说……你爱我吗?"余铁山颤抖的问道。"雪荷,你是吗?" 一接触到他赤裸裸的眼神,陶雪荷羞愧得简直想去撞墙。"余铁山!"她奋力推开他,"你好可恶,你再装啊!明明听到了还装胡涂,要不是所有的人都替你说好话,要不是你好心的带我去看医生,要不是……啊!" 余铁山用嘴堵住她的喧嚷,并且吻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陶雪荷完全沉浸在他的猛烈热吻之下,他的唇舌霸道的佔据了她的,更掳获了她的心。 就在陶雪荷以为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昏倒之际,余铁山终於温柔的放开她。 她迎视他炽热深邃的黑眸,觉得自己是块奶油,而余铁山是火,她彷彿在他的注视下融化了。 "是吗?"余铁山沙哑地问,还是不肯放过她。 "是啦是啦是啦!"陶雪荷拗不过他,气恼的承认。 然后,她看见余铁山要笑不笑的表情。"早知道不该说出来让你得意的,你想笑就尽管笑好了,反正我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了!"什么嘛!一点也不好玩,人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绕了大半天圈子,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是比没反应更差劲千百倍。 余铁山凝睇她玫瑰色的唇瓣,那上面依稀还留着自己的渴望。她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则映着她被他点燃的激情。 "我是很得意,也很想笑。"余铁山终於开口,"不过,如果爱一个人就必须接受对方嘲笑的话,那么我想,你也可以开始嘲笑我了。" "什么?"陶雪荷瞪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余铁山淘气的学着她的口吻。 "哪样?"她再问。 真奇怪,怎么自己的反应和他的一样,原来他刚才不是在装傻。 "我爱你!"余铁山郑重清楚的说道。 陶雪荷旋即笑逐颜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相信余铁山!她立刻忘情的投入他的怀抱。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注定要被你耍得团团转来还债。"他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陶雪荷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双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腰。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欠了你,嫁给你就是来还债的。"她喜孜孜的说。 "好吧,就算是你欠我好了。"余铁山将她拉离自己的臂弯,"那么,现在你的债主兼丈夫要来向你讨债啰!"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 "铁山!"陶雪荷羞怯的推开他,"不要啦,我感冒了。" "没关系,我不怕。大不了我们夫妻患难与共,有难同当。"他暧昧的说:"反正我也好久没有休假了,叫你体内的病菌放马过来,顶多我们明天一起请病假在家……养病吧!" 陶雪荷不再争辩。因为她和他一样明白,现在就是有千军万马也无法分开他们两人了。 e e e 与余铁山误会冰释后,陶雪荷终於了解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如今,婚纱店的问题解决了,她和余铁山的感情也一日千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即将面临的欧洲行。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余铁山,也一直没有机会。 跟余铁山在一起的时光,她不是走在云端,就是卷进飓风里,脑筋很难正常的运作。 坦白说,她不晓得他会不会舍不得她,但是只要一想到要离开余铁山一个多月,她就有股冲动想要不计后果的取消行程。 但是没办法,谁教她身为老闆又是设计师,每年这趟欧洲的採购、观摩,对她的事业兴衰有很大的影响。 这天,陶雪荷和余铁山到山上欣赏夜景,在回程的车上,她终於向他开口:"铁山,下个月我要去欧洲一趟,可能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 下个月!?现在已经是月底,不是剩没几天了吗? "那么久?"余铁山皱眉望了她一眼,"不能找别人去吗?" 看他的表情好像很不希望她去。能藉此探出他对她的重视和需要,就算要饱尝相思之苦,也值得了! "我试过了,可是恐怕还是得自己去。"她无奈地表示。 "也就是非去不可喽?" "嗯!"她十足遗憾的应道,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余铁山沉吟了一会儿,笑着改口:"既然是为了工作,那你就去吧!你平时工作辛劳,偶尔能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好事。"他大表赞同。 余铁山不多思考就附和,令陶雪荷的心情立刻沉甸了起来。 他们近来如胶似漆,除了工作外几乎可说是形影不离,怎么余铁山会对分开一个多月毫无异议,对她的依恋这般浅薄呢? 她当下闷气横生,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扫空了原有的甜蜜。 "怎么不说话了?舍不得我啊?"余铁山察觉到她不寻常的安静。 "你少臭美了,谁会舍不得你!"陶雪荷忿忿不平的反驳。 自从他们互吐心声后,余铁山算是见识了陶雪荷的百变。 不是有首歌叫﹁对你爱不完﹂吗?经过这阵子的朝夕相处,他更加确定陶雪荷就是他生命中的理想侣伴。 她能在瞬间幻化成各种角色的演艺天分,与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耍宝本领,经常使余铁山误以为自己有着三宫六苑的妻妾。 尤其是当他们陷在动弹不得的车阵中时,她一人分饰多角,维妙维肖模仿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发表谬论,使他几番真心祈祷路况糟一点,车塞得久一点,好让他能多沉浸在她的巧思中,多点时间拥抱他的开心果。 偶尔他在公司想起她的慧黠时,还会忍不住傻笑个不停,破坏他个人高尚的形象不说,还不知是否吓坏了同事。 真不知她哪来的本事,如此轻易彻底的颠覆了他的谨言慎行? "你不是才开始今天的话题不间断、精采不打烊、空中夜未眠的司机小天使时间吗?一下子就播报结束了?没有新闻啦?"余铁山眷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陶雪荷兀自生着闷气。播报个头!什么新闻、旧闻,就算她再怎么努力逗他开心,她在他心里还不是没没无闻。 "我嘴巴痠了行不行?"陶雪荷怏怏不乐的说。 "不行不行,我这个司机兼听众已经扭开电源、对准频道,你不是说服务我这个专属司机是你的天职吗?你该不会让听众觉得无聊吧?"他仍不知大祸临头的逗着她。 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我在生气?分明是想气死我! "你这么怕无聊,等我出了国,可以找别的女人报给你听啊!"她双手抱胸,面对窗外,一脸气呼呼的表情。 余铁山快速转念,思维锐利的他很快的找出问题症结之所在。 "怎么不久前在山上还万里无云,一到山下就开始乌云密佈了。"他故意旁敲侧击、不正面迎敌。 陶雪荷眼珠子溜了溜,当他的话是空气。 看来不出狠招,她这条滑不溜丢的美人鱼是不会上钩的。 "既然你得出门一个半月,正好前几天洪秘书跟我提起,我看你不在台湾的这段期间,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索性答应接送洪秘书上下班好了。"余铁山笑吟吟的假装自言自语。 把驾驶座旁边的位子让给别的女人!?这种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陶雪荷心一凛,捺不住性子,一转头冲口而出:"你敢?"她气沖沖的的怒视着他。 "余铁山,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背着我让我以外的任何女人坐这个位子,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她高声的宣告领土范围。 陶雪荷煞有其事、违令者斩的模样,教余铁山忍俊不住,只憋了一口气就忍不住的狂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聪明的陶雪荷马上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又让他骗了,为什么她老是这么沉不住气呢? 她恼羞成怒,瞪着前方的马路。 "停车!"她突然高声疾呼:"我要下车。" 发现他的小美人真动了气,余铁山立即歛起笑容,清了清喉咙,压下笑意。 "我是开玩笑的,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嘛!"他好言相劝。 不行,绝不能轻易的饶恕他!拿别人的感情当笑柄,伤害一个女人的真心,这种人罪无可赦,除非……除非他拿真心来偿,否则天皇老子也一样||免谈。 她的胸部剧烈的起伏,愤慨难当的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余铁山见苗头不对,马上见风转舵。"你别生气了,气多了会长皱纹的。"他放慢车速,轻声细语。 "我高兴!你放心好了,反正过两天我到了国外,天高黄帝远,碍不了你的眼。"车内充斥着浓厚的火药味。 糟了,弄巧成拙,原打算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下子愈描愈黑、洞愈补愈大,再不诚实招供只怕平息不了了! "谁说你到了国外我就看不见你,到时候我还要陪你游塞纳河、逛香榭大道,登巴黎铁塔……"余铁山娓娓道来。 "谁要你陪,我……"陶雪荷愣了一下,俏脸一点一点的笑开。 "你是说,你要陪我一起去法国吗?"那是她极度渴望拥有的浪漫。 细想,一对相爱的男女被异国情调的气氛所包围,那种放眼皆异族,唯我俩同源,畅快的说着四周围人群不知所云的语言,交换唯有彼此才能感应的电流;如果他真能与她前往……一思及此,她立即笑逐颜开 "是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陶雪荷的音调再度提高,不过这一次是因为欣喜若狂。 "嗯!"余铁山挑起眉,叹了口长气,"唉||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说不希罕我、不要我陪的?"他说着说着,眼睛飘向陶雪荷。 陶雪荷开心得合不拢嘴,"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嘛!"她阴霾全无、雀跃不已的频频陪不是。 余铁山瞬息已被她的柔情攻势凌驾,摇着头无可奈何的笑了。 "可是,公司的事那么忙,你抽得出时间吗?"陶雪荷不放心的问。 余铁山是﹁环世﹂的支柱,公司里虽然人才济济,但群龙岂可一日无首,何况是一个多月。 "没问题!"余铁山肯定的回答。"只不过恐怕得让你一个人先过去,下个月中旬我和总裁原本在欧洲就有一场会议,我会趁这几天先把事情安排妥当,到时候会议一结束,就可以继续留在法国陪你,你以为我真舍得让你一个人去那么久啊?" "哇||"陶雪荷兴奋的大呼一声,体内活泼淘气的细胞一拥而出。她倾身抱住余铁山的头,在他脸上印下无数的吻。 "喂喂喂!"余铁山一手搂住她,"这是大马路,我还在开车呢!"他一面闪躲,一面提醒她。 陶雪荷半点松手的意思也没有,她一个劲儿的亲着。"管他什么路,我亲我自己的老公犯法啊!"她霸气的说道。 余铁山再也受不了她的挑逗,车子一偏,往路边一停,连手煞车都来不及拉,他双手已经开始握住了她的肩膀。 "说得也是,我亲我自己的老婆难道还得挑地点吗?"这是他的唇点燃她的欲火之前吐出的最后两句话。 陶雪荷没料到他会比她更疯狂,一双眼在他的脸下愕然的张大。 "铁……"她未完的话已没入余铁山热情的嘴里。 这下子,换她抗议了! e e e 原本伤心得暂时劳雁分飞,苦於这趟相思之行的陶雪荷,没想到末了倒成了她和余铁山的蜜月之旅。 这活像赌徒手中拿了把五、六、七、八的顺面牌,而老天爷居然又发来一张九,噢||没办法,简直是顺到底了。 陶雪荷兴高采烈的准备行李,满脑子盘旋的尽是她和余铁山在欧洲游玩的情景。一思及此,她就忍不住轻哼起歌曲。 铃|| ﹁喂!"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她如今连说都跟唱一样好听了。 ︵喂!是雪荷吗?我是大姐啊!︶ "大姐!"陶雪荷兴奋的叫道。"你好吗?浩浩感冒痊癒了吗?你和姐夫还好吧!" ︵很好,我们都很好。︶陶碧莲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任性,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陶雪荷一味傻笑。 奇怪了?听起来小妹好像心情很好,莫非是她和铁山之间的事解决了吗? ︵你好像很开心?是什么事情啊?︶陶碧莲关切的问。 "没有啊!"陶雪荷控制着自己,"大姐,我明天要到欧洲去,可能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 到欧洲?对了,往年这个时候小妹总要出国。 是这个原因吗?是因为要出国、远离余铁山,所以她连声音都透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可怜的妹妹,她向来是那么的盛气凌人,现在居然以这种方式为乐,单单三、四十天的摆脱,就够让她满足了。唉! 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实在是太不幸了。 ︵他也去吗?︶陶碧莲忽然压低声音。 她的他是指沈季洋。 "对啊,你怎么知道?"实在不愧是她嫡嫡亲的大姐,一猜就猜中余铁山要和她一起去。陶雪荷再度陷入如糖似蜜的期待中。 陶碧莲跌入沉思中。果然!她虽然素来保守,却不忍苛责小妹的离经叛道,她忧心忡忡的是她的未来。 "大姐,有事吗?" 陶碧莲回过神,︵呃……就是……上次帮我们办遗产的那个刘律师,他告诉我,还有一些文件需要我们姐妹的签章,所以……所以……︶她期期艾艾的说。 "是这样啊!"陶雪荷沉吟了一会儿,"那你就帮我签一下好了,反正我们两个的笔迹那么像,至於印章嘛,我出发前会寄给你的。" ︵好吧!︶陶碧莲在电话那端舒了一口气。 "大姐,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大姐。︶陶碧莲怜爱的说。 "没什么啦!" 陶雪荷本欲将自己的幸福与大姐分享,可是又怕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临时打消了念头。等这次欧洲回来再告诉她吧! ︵没什么就好。︶傻丫头,你的心事大姐怎么会不懂呢? ︵你出门在外自己要小心,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如何要记得,台湾还有我们这些爱你的姐姐,知道吗?︶陶碧莲语带哭音的交代她。 大姐就是多愁善感!亦母亦姐这几年,多亏了她无微不至、濒临氾滥边缘的叮咛。 "大姐,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出国了,我会小心的。"手足情深使得陶雪荷更加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 ︵雪荷,相信大姐,一切等你从欧洲回来都会好转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她只希望小妹不要想不开才好。 "好,大姐再见!" ︵再见!︶ 第九章 一个月后 陶雪荷挥别了法裔好友伊丽莎白,登上飞往台湾的班机。 她目光空洞的望着机窗外的云海。远处的云浪乍看之下宛若一座雪山。而这座皑皑雪山,让她不禁联想到余铁山。 她的心微微抽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在大腿上握成拳头。 没想到经历过这个月,她的感觉神经里居然还有心痛这一条。不是应该已经麻痺、不再有知觉了吗? 不!应该还有一种,也是唯一仅存的一种,那就是恨,对余铁山的恨。 机身猝然震荡||是乱流! 在上飞机之前,陶雪荷曾设想过,如果一定要有人在空难里遇害,那么就让她成为其中一个吧!那么她就不必再饱尝椎心刺骨之痛,不必再受为情所困的折磨,可以跳脱这场无尽期的痛苦。 这二十多天来,她像只被放了长线再割断线、丢弃的风筝,行屍走肉的在异乡生活。唯一提醒她保持那一口气的,就是她的不甘! 她不甘心就这样莫名的被余铁山戏耍,她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从天堂坠落地狱,她不甘心……她的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最大的不甘就是她的一片真情。 她怎么也想不透,两人分明约好要一起游法国的,她刚到巴黎那几天,余铁山早晚热线追踪,更使她认定巴黎将成为她的天堂。 但万万没料到过了第五天,他却再无音讯,一如石沉大海般。 她打了几十通的电话找他,所有可能的门路都试过了,可是该死的余铁山就是不肯接她的电话。 她知道他是有意躲着她,一个人不可能忙到连回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除非他根本不愿回这通电话,而她就是他不愿再交谈的对象。 试问这世间还有比这男人的心更高深莫测、更善变恶劣的吗? 沈季洋那种﹁人为财死﹂型的男人,她领教过了。但是,财力雄厚的余铁山为的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让他大费周章的与她谈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短暂恋爱,却在短短四天后,对她弃之如敝屣。 是女人吧! 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答案了! 飞机在缓缓的下降,她的怨与恨却冉冉上升。 她很快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e e e "我要见余铁山!"陶雪荷怒气沖沖的踏进﹁环世﹂,用几乎可以呵气成冰的寒意对着洪秘书说。 洪秘书被她充满杀意的眼神所震住,一时惊慌得说不出话来。 "余……太太。"她吞了口口水,半个多月前余铁山要她多次在越洋电话里扯谎,余太太不会是来算帐的吧?"副总裁他…… 正在……开会。"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你最好马上通知他出来!"陶雪荷威胁着说,然后怒气沖沖的打量着她。 会是洪秘书吗?去欧洲之前余铁山曾提过接送洪秘书的事,她会是余铁山翻脸不认人的原因吗? "可是……"洪秘书左右为难。她是余铁山的助手,当然知道他最忌讳有人打扰他的开会。就算是总裁驾到,也得等到会议结束。她又不是向天借胆,岂敢向他的原则挑战,明知故犯的自寻死路。 "你不肯是不是?"陶雪荷看出她的畏缩,二话不说,迳自走向会议室,不顾洪秘书在身后疾呼的用力扭开门把。 只见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余太太……"洪秘书闭上眼睛,不敢想像后果。 顿时会议室里所有的高级主管全数回过头来。而余铁山就站在她的对面,与她有一桌之隔。 e e e 余铁山斜靠着办公桌,一双鹰眼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陶雪荷。 她回来了,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半个月。 是因为他迟迟没给陶碧莲回音,所以她等不及亲自上门了吗? 她似乎清瘦了不少,却还是那么美丽、那么耀眼…… 该死的!为什么一看到她,他固若金汤的理智立刻背叛他,就像陶雪荷背叛他一样。 余铁山别过脸,连日来的宿醉使他的头像炸弹爆裂般疼痛,但无论怎么痛,也抵不过他的心痛。 陶雪荷望着墙上总裁赵环世亲笔写的﹁诚信﹂二字。"原来你们环世的诚信只是写来好看的。"她讥讽的说。 余铁山看了她一眼,再看了横匾一眼。 "你不惜阻断一场会议,就是为了和我讨论环世的诚信问题吗?"他不留情的反唇相稽。 "还需要讨论吗?诚信与否,看你就知道了。"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余铁山瞇起那对满佈血丝的眸子。 陶雪荷站起来,缓缓走向他。 "你为什么没有去?"她咬牙切齿的问。 去让你笑话吗?天下最毒妇人心啊! "去哪里?"余铁山面无表情的反问。 陶雪荷死命的咬住下唇,直到嘴里渗出鹹味。 他连敷衍她都不愿意的乾脆假装忘记,这一切还不够明确吗? 可怜她竟然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打算怎么办?"她的心形同槁木死灰。 怎么办?余铁山在心底嗤之以鼻。他自己正需要有人来指点。 自从陶碧莲交给他那张陶雪荷亲笔签名盖章的离婚协议书时,他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反覆思量,就是不相信那些美好情景只不过是她的游戏。可是他见识过她的演技,别说是脚踏两条船,再多船,他相信她也有能力应付。 原来他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娶了一个超级女骗子,精编巧织一场天衣无缝的爱情剧,轻易骗走了他的心。 他有眼不识泰山,以为她只懂裁缝,却不知道她还是个工匠手,才会全无防备,任她手执铁锥在他心上打洞。可恨他心上的洞,恐怕再也补不了了。 "离婚吧!"此时此刻,余铁山再也不愿欺骗自己。 陶雪荷体内霎时一阵轰然巨响,她的血液在余铁山的声音下凝结了。 她的翦水明眸不由自主的瞪着余铁山。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却这么镇定?他怎么能这么冷酷却又这般迷人? 是的,即使是现在,她心魂俱碎、肝肠寸断的时分,他在她的眼里仍是英俊挺拔的。 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可恨却这么帅气,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刽子手、吸血鬼,专吸别人的鲜血来保持他的魅力。 她若再啰嗦就太不上道了! 陶雪荷攀附着日积月累的骄傲,强迫自己开口:"很好,既然我们都有共识,那么好聚好散,你尽快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我吧! "她强忍住心痛,艰难的说:"我明天就搬出你的公寓,至於婚纱店,就劳驾你找个代书来把名字过回去吧!" 她不要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他早该猜到的。"不用了,这点钱我还花得起,那两栋房子是你应得的!"就当是哀悼他低能的癡心吧! 难道你的心我就不应得吗?陶雪荷在心底泣血地问。 "你不用付给我什么,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她拼命忍住眼泪。 她的话像一条鞭子,轻轻一挥已使他遍体鳞伤。 "那么就当是你的表演费吧!"余铁山抓住桌沿的手指已泛白。"下个星期灵儿就要结婚了,我希望我们离婚的消息暂时瞒住他们。到时候,委屈你再演一场戏,和我一起出席婚礼。" 对於他的讥诮,陶雪荷已再无感觉。 她撇撇嘴道:"一场戏、二栋房子,我陶雪荷能遇上你这种凯子,还真是走运。 随便你,反正你钱多。" e e e 如果不是自己的心情太低落,在赵灵儿和孔思齐令人动容的婚礼上,陶雪荷就不会一种泪两种情怀。 她避开人群,却避不开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你还好吧?"余铁山一直在注意她。 她一直很敬业的挽着他的手,他相信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貌合神离。当他看到她盈泪穿过人潮,双脚便像长了思想似的不听使唤随她而来。 听到他的声音,陶雪荷鼻子一吸,手背一擦,很快的抬起头来。"多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她力持平静的说。 突然间,他们四目相交……一时间,所有的柔情蜜意全化为泪水,再也挡不住的顺着陶雪荷的脸庞流下。 余铁山见状,再也控制不住的揽她入怀。 "别哭,你别哭!"他皱着眉头,胸腔里激荡着说不出的心疼。 陶雪荷伏在他的胸前,贪婪地吸取他男性的气息,波涛般的思念化为晶莹泪水,再也停不了的狂泄。 过去一个多月来,她是何等想念他的体温、想念他的拥抱、想念他每一个宠爱她的举动,想念他的霸道和温柔。 他让她像鱼习惯水般的需要他,让她为他幻化成鱼,而一尾鱼怎么能失去水而存活呢? 假使当初坚决不去法国就好了。她错了!她不该恋慕浪漫、只顾着工作的,弄成这个局面,一定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懊悔使她愈加伤心,也使得余铁山加重手臂的力量。 亲吻着她的发,感受她娇躯传来的温暖滑嫩,余铁山的心再度失控了。他低吼了一声,俯下头吻住她。 他狂妄猛烈的含住她的唇,恣意汲取她唇瓣上的芬芳。 他恨她!他好恨她!却更恨自己! 恨自己对她的渴望不曾稍减,恨自己为什么要爱得那么深,深到每一个细胞都有她的烙印。 陶雪荷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牢牢的攀住余铁山,切切的回应他每一个辗转吸吮。 她记得他的每一个角度和节奏,他们是如此的契合,根本不该分开。但理智依然存在,陶雪荷猛然推开他,让尚沉沦在欲海中的余铁山一脸错愕。 "她是谁?"陶雪荷心痛的问。 "谁?"余铁山不解。 陶雪荷双手掩面,用力吸气,然后放开手。"你现在的女伴。"她酸楚的说。 女伴?是了,她自己有男伴,所以以为天下人都和她一样不甘寂寞、长夜难耐。 或者她是故作姿态的诱他上钩,她一定非常清楚她对他的吸引力吧! 余铁山重新点燃眼中那两簇烈火,阴沉的说:"你这个临时演员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她管不着,那么说是真有其人啰! 陶雪荷妒火中烧,愤怒明显写在脸上,语气却是冰的:"我只是想和她交换交换心得,也许可以顺便教她两招,省得她的男人欲求不满,背着她在外面随便安慰别的女人。" "你……"余铁山闻言为之气结。 报复的目的达到,陶雪荷旋即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热闹的婚礼上。 e e e 铃|| 陶雪荷直直的瞪着响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她不想接、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她像一只受了伤的蜗牛,只想安安静静的躲在自己的壳里,独自舔舐伤口。 铃|| 又来了,她实在受不了了! "喂。"她意兴阑珊的接起电话,有气无力的开口。 ︵小妹,我是大姐啊!︶陶碧莲兴奋的声音随即入耳。 一听到亲人的声音,陶雪荷乾枯的眼一下子又湿润了,她低低的哽咽。 ︵小妹,小妹。︶陶碧莲半晌等不到回音,急急的叫着:︵你在听吗?你怎么了?︶ 陶雪荷抑下喉间的酸楚,涩涩的说:"我在听!" ︵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 陶雪荷乾脆吸了吸鼻子,"我感冒了。" ︵我就知道。︶陶碧莲打开妈妈经,︵你从小就不会照顾自己,样样事都要家人操心,回来了也不知道要打个电话给我。去看过医生了吗?不要以为病小就……︶ "大姐||"陶雪荷打断她。 ︵你看你,一点耐心也没有。︶陶碧莲轻斥,︵大姐可是特地来给你报喜的。︶ "报什么喜?"陶雪荷用手指绕着电话线。 ︵你应该猜得到啊!铁山把离婚证书寄来了,改天你们再一起去办个登记就行了。︶ 大姐收到她的离婚证书? "他怎么会寄给你?"陶雪荷感到匪夷所思。 ︵是我帮你出面提出离婚,你的名字也是我帮你签的,他不寄给我寄给谁?︶陶碧莲得意的说。 "你帮我签离婚证书?还帮我提出离婚?"天啊!有没有搞错?这种怪事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什么时候的事?"陶雪荷紧握着话筒。 ︵就是你和沈季洋去法国的头几天,我找铁山出来吃饭,苦口婆心才说服他的。︶ "我曾几何时跟沈季洋去法国了?"她的声音逐渐提高。 ︵你不是说他要跟你一起去的吗?我怕你尴尬,才特意选在这期间跟铁山摊牌,有什么不对吗?︶原本以为帮陶家立了大功的陶碧莲也开始迟疑了起来。 "大姐||"陶雪荷拖着长而重的尾音。"你害苦我了!"她懂了!她全懂了! ︵我……怎么……唉,我是在帮你耶,难道你真的想维系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等到齿摇发秃的时候才来后悔啊?︶陶碧莲快被她弄迷糊了。 先是那个怪物余铁山,一听到要离婚,一听到小妹爱的是沈季洋,当场就像掉了魂一样,整张脸愁苦得有如世界末日来临,害她每次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宛如罪人。 没办法,为了亲妹妹,她只好道义摆两边,离婚摆中间喽! 堂堂六尺的男子汉,为了离一个没有爱的婚姻而两眼发红,的确是有点夸张。 余铁山不正常,怎么她的小妹也跟着发昏了呢? "你……"陶雪荷就差没有一棒敲过去。 她的心痛不见了,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感谢上帝!铁山不是外遇,大错尚未铸成。只要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一切就都来得及。 "大姐,你快把你当时对铁山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诉我。"陶雪荷抚着胸口,唯恐她的心脏会跳出来。 ︵我……︶陶碧莲对她的转变感到纳闷。 "快呀!" 陶碧莲拗不过她,只好从头至尾将事情说了一遍。 当陶雪荷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余铁山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后,她高兴得想冲到大马路上大呼三声万岁。 原来十年前她的鸡婆是家传的,否则大姐怎么会以为她是那场交易中的代替品,然后急於出面帮她向余铁山提出离婚呢? 还有一点是她百思不解的,难道余铁山没有查证沈季洋的行踪吗? 思及此,她立即拨了通电话。不到十分钟她便已得到答案,原来上个月沈季洋在法国的妹妹结婚,所以他碰巧也去了法国。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而这么巧的事偏偏就被她撞上。 很明显的,她又被命运之神给捉弄了一次。 她已经把自己的感情对大姐全盘托出了,怪只怪出国前没有先跟大姐讲清楚,才会阴错阳差的惹出这场离婚记。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误会跟余铁山釐清。 想到这里,陶雪荷不禁一肚子气。这个死余铁山、臭余铁山。就算大姐要求他离婚,他就真的那么听话啊!那么当初她拒绝嫁给他的时候,他怎么都不为所动? 就会在大姐面前假清高、扮好人,害得她流了一浴缸的眼泪,气坏了无数个细胞。 直接告诉他||门儿都没有,那可太便宜他了。 她要慢||慢||来。 e e e ︵喂!我是余铁山。︶ 是他的声音,陶雪荷心一颤。 "我是雪荷。"她用最迷人的语调说。 余铁山愣了三秒钟,︵有事吗?你今天又想警告我的女伴什么了?︶ 陶雪荷快速的把话筒藏在椅垫下,免得他听到她的笑声。不一会儿,她又拿起话筒,"我是想告诉你,离婚协议书大姐收到了。"她抱着肚子强忍住笑说。 ︵哦!︶余铁山压抑着悲恸。︵还有事吗?︶ "我想顺便问问你,明天上午你有空吗?"陶雪荷摇头晃脑娇柔的说。 ︵做什么?︶ 口气不太好!太好了!"如果你有空,我想早一点把离婚手续办好,因为……因为……"她装腔作势、吞吞吐吐。 ︵因为什么?︶他都已经签了名,她还在急什么?莫非…… "呃……"她支吾得更厉害了。陶雪荷暗自窃笑,对自己的演技佩服得不得了。 果不其然,余铁山的语气开始急躁:︵陶雪荷,如果你不把话说清楚,这辈子休想我会去。︶ 撤销婚姻时,在正常状况下,夫妻双方都必须在场,这是中华民国的法律规定的。规定得好!规定得妙!陶雪荷在心里直讚好! "那怎么行!?"她假装惊惶得不得了,"我和季洋可等不及了。" ︵等不及?︶余铁山的五脏六腑瞬时全揪在一起。︵你们要结婚了?︶ 哈哈!宾果!就等着你说这句话。 "嗯!"陶雪荷尽可能压低声音。 ︵你再说一次!︶余铁山打翻一湖酸醋。 死余铁山! 我哪有说?结婚两字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到底有没有空嘛?"陶雪荷语调甜腻,故意漠视他的怒涛汹涌。 ︵你现在人在哪里?︶他怒不可遏的问。 "家里啊!"她慵懒地应道。﹁你明天到底有没有空嘛?﹂ ︵我马上过去,你别出去。︶ 余铁山才说完,陶雪荷已经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 噢||耶!成功。 e e e "陶雪荷,你给我出来。" 砰!是摔门的声音,男主角回来了。 这下轮到她这个女主角上场了。陶雪荷最后一次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嘻嘻,真是最佳女主角。 阿弥陀佛,菩萨千万保佑! 她合掌默祷零点零一秒,然后罩着一袭性感睡衣,匆忙的从卧房走出。 "是你啊,唉||"她夸张的叹了口气表示失望,"我还以为是季洋回来了呢!"她懒洋洋的坐上沙发。 "沈季洋!?"余铁山就快要气炸了,"你竟敢让沈季洋进我的房子?" "喂,你说错了吧?这房子你不是说好当作表演费付给我了吗?什么时候又变回你的房子了?"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不用看啦!白癡也听得出他喘得那么大声,就是非常非常生气。 "你……"余铁山箍住她的手,用力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他正想破口大骂时,却突然发现她身上的睡衣透明得可以,有穿跟没穿几乎画上等号。 "你干嘛?"陶雪荷嗲声嗲气的挣脱他的手。 "你这是什么衣服?你就穿这个出来见沈季洋吗?"余铁山怒气沖天,快把天花板给掀了。 "你少土了,这可是这一季法国最流行的闺房服饰。"说着,她臀部左右款摆,"配上我的身材,还不错吧?"她趁着转圈背对他时偷笑了一下。 余铁山青筋直冒,眼里的怒火就快可以媲美国庆烟火了。 他一想到沈季洋看过陶雪荷的身体,嫉妒得都快捉狂了。 "陶雪荷,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中计了吧!靠近一点,你可以再靠近﹁陷阱﹂一点! "我?搞鬼?"她的表情和声音无辜得像只小羔羊,"没有啊,我只是打算办好离婚准备结婚啊!"她刻意说得很慢,以确保让他听得清楚。 "你休想!"余铁山对着她咆哮。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不离婚了,你去告诉沈季洋,只要我余铁山还有一口气在,他休想碰你一根寒毛。" 不离婚!啊||呜!猎物笔直的掉进陷阱里了。 陶雪荷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还是爱她的!她摊了摊手,耸耸肩。"随便你!" 随便我!?就这样!?这个女人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陶雪荷转身往卧房走去。 "你去哪里?"余铁山阵脚大乱。 "当然是回房睡觉,还能去哪里?"她有点累,也有点不忍了!她回过头,正色的问:"余副总裁今晚睡房里还是睡客厅?"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还有得选择吗? 在他还一片迷惘时,陶雪荷已帮他做了决定。 "那就睡卧房吧,省得你大老爷明天又腰痠背痛的。"她撂下话就进了房。 余铁山一跃而起,紧跟在她身后。"雪荷!"他追上她,扳过她的身子。 陶雪荷还想说什么,一接触到他那哀悽的眼神,所有的话都被巨浪卷走了。 够了,她已经证明他的心和她一样,她还求什么呢? 她踮起脚尖,仰着脸主动吻上余铁山。 余铁山像触电般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呆愕住了。 她的身体对他的身体发出野性的呼唤,他想要她,可是…… "不!"他忿忿的推开她。 陶雪荷完全不顾他的拒绝,直扑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呢喃:"铁山,你不要我了吗?" 她的话像是火苗,让余铁山的身体迅速着了火! 如果不能天长地久,那就此刻拥有吧!他双手一收,立刻把她欺上了床。 e e e 在一番缠绵后,余铁山既懊恼又矛盾的靠在床头。事情怎么会全走了样?他到底是被下了什么毒咒?明明是打算把她落花流水痛揍一顿的,怎么会演变成和她翻云覆雨的大爱一场呢? 他堕落了! 为了爱,为了身旁的这名女子。 最最教人绝望的是,他明知她的心并非完全属於他。而此刻,他极有可能是在和别的男人分享她的床,他怎么会让自己陷於这么不堪的情境?该死的! "你在想什么?"听到他的叹气,陶雪荷挪动身子,支着头看他。 "你赢了,我彻底投降了,要怎么样,你说吧!"他的声音透着悲哀。 "我要离婚!"陶雪荷毫不考虑的说。 余铁山痛苦的闭上眼。 "我要和你离婚,然后再和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这一次,我要穿婚纱,要度蜜月,还要召告天下。"她的手揽住他的腰,娓娓细诉。 她的话一句一句飘进余铁山的思维里,他一愣,奋力的握住她的手。"够了,你到底还要把我践踏到什么地步?到底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这一辈子他情愿孤独,也无法再忍受心爱的女人的侮辱。 陶雪荷顺势坐起来。"你觉得被践踏、被玩弄了吗?你真的知道那种滋味吗?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当我一个人在法国欢天喜地等着你,你却食言没有来的时候;当我用尽方法与你联系,你却断然不给任何讯息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什么感觉吗?你可知道我差点就从巴黎铁塔上面跳下来!而你现在居然敢说我玩弄你!?" 他知道她的演技很好,但是没想到是这等出神入化,如果不是其中还夹着一个陶碧莲和沈季洋,他肯定又被她唬过去了。 "不会那么巧,你和那个请她姐姐来向我提出离婚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吧?"他嘲讽的说。 "我没有。"陶雪荷抢白道。 "你不要睁眼说瞎话了!你没有,难不成还是你姐姐自己的意思?"余铁山快被她逼疯了。 "本来就是大姐自己的意思。"她实话实说。 余铁山瞪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陶雪荷回瞪他,娇嗔的埋怨:"都怪你!大姐来投靠我们的那段时间,你整天忙着和我斗气拌嘴,不是和我比火气,就是和我冷战,弄得大姐误以为我是为了十年前的交易才勉强嫁给你,基於姐妹情深,才会有这场闹剧出现。" 余铁山心底的一片愁云惨雾霎时变成一片迷云疑雾。 她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她好像说得很清楚,他却听得很模糊? "离婚不是你的意思?"他试探地问。 她点头。 "是你大姐的意思。"他又问。 她再度点头。 "怎么可能?"余铁山头脑一片混乱。"就算你大姐自作主张提出离婚,那沈季洋跟你一起去法国,这点你又作何解释?" "关於这点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你一向神通广大,要证实沈季洋到法国是为了他妹妹,应该不是件难事吧!"陶雪荷胸有成竹的说。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余铁山脸上的肌肉开始松懈了。 "要不是大姐告诉我,我打电话去查证,否则我根本就不知道沈季洋那么巧也去了法国。"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对天发誓。"陶雪荷伸出手。 "那刚才我进门……" "我故意逗你的,谁教你害我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鱼尾纹。"她楚楚可怜的摸摸眼角。 余铁山快速地在心里闪念,然后故作惊慌地道:"糟了,怎么办?我以为我们离婚离定了,所以我已经答应terasa了。" "余铁山,你再给我说一遍,你答应哪个terasa了?又答应她什么?"陶雪荷醋劲大发,一发不可收拾。 "没什么,明天再说吧!"余铁山说着已往被窝里钻。 "起来!"陶雪荷两眼怒视着他,"你给我说清楚,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铁山清了清喉咙,"你真的要听?" "说!"她斩钉截铁的命令。 "好吧!"余铁山猛然抬眼对着她,"不过,你可得保证,听完之后不准生气,我才要说。" 陶雪荷丽容带火,频频点头。反正兵不厌诈,保证能值几文钱,大不了到时候他去法院告她好了。 "terasa就是……就是……桃花园里的菲佣。"余铁山贼笑的说。 "好啊!余铁山,你不要命了,敢耍我。"陶雪荷不甘心的嚷嚷,抬起粉拳往余铁山的背上搥去。 "明明是你先把我耍得团团转,你做贼的喊捉贼,先发制人啊!"余铁山笑逐颜开的说。 她收回手,环抱在胸前。 "生气啦?喂!"余铁山用手指轻划她的下巴,"你保证过不生气的。" "不服气就去告我啊!"她娇蛮无赖的说。 "有理。"余铁山开始动手拨掉她睡衣的肩带,亲吻她雪肌凝脂。 "你这个色狼怎么可以……"剩下的话,恐怕要等到明天,她才有力气补讲了。 "不服气就去告我啊!"余铁山在她耳边得意的低语。 拨云见日的感觉||真好! 桃花园 余铁山挽着陶雪荷的手,她的头斜倚在他的肩上。 "铁山,为什么你当时会答应大姐的要求,同意离婚呢?" 余铁山挑挑眉,回忆起当时的心碎。 "或许我以为这是第二次的交易吧!" "第二次交易?"陶雪荷抬起头望着他,似水秋波里写满问号。 "是的,我以为只要我肯再次成全,你或许能和大姐一样,找到真正的幸福。 " "真是那样,那你岂不是亏大了?"她甜甜的说。 "怎么会?我的经验告诉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么说来,你是对十年前的交易很满意喽?" "那是我所有交易中最满意的一桩。"余铁山真心的说。 "少来。"陶雪荷甜笑的靠回他肩上。 "老婆,总裁上星期又在催我了。"他突然转移话题。 "催你什么?婚礼后天才举行,下个星期我们要去法国补度蜜月,是你答应我的。 "她激动万分的重申。 "不是这件事,是生宝宝的事。"余铁山温柔的看着她。 "我才不要!"陶雪荷红着脸拒绝。 "为什么?" "生一个跟你一样的臭男生来祸害女人啊!这种缺德事我才不干。" 余铁山笑意渐深,"你怎么知道是男的?也许是一个像你一样迷死人不偿命的女孩呢!" "哦||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她俏皮的说。 "太好了,我现在就陪老婆大人上床一起考虑吧!"余铁山搂着她的肩,笑容可掬的建议。 "是我要考虑,关你什么事?"陶雪荷白了他一眼。 "你会需要我的意见的。"余铁山肯定的说,双手开始爬上她的颈子。 "不会。"她声音软软的说。 "会。"他的唇找到她的。 "……" 夕阳下,彩霞晖映着桃花园里的一对爱侣。微风吹过树梢,桃树枝轻颤像在为他们喝采。 谁说把爱情当成一场交易不会圆满? 只要你肯拿心来换!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