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龙姬的正确方法》 第001章 我一定是被选中的人 文稻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背负着某种特殊命运的、被选中的人。 让文稻从觉得变成坚信的，是昨天发生的一起事件。昨天文稻打工的那家便利店关门大吉了，而倒闭的原因则是旁边餐馆莫名起火，害得相邻的数家店铺也被牵连。换句话说，也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从报名那天算起，文稻在这家便利店总共打工不到两周，算是再度刷新了就职时长的下限——事实上除了这家便利店以外，文稻曾在林林总总超过五十家行当打过工，摆过地摊，卖过茶叶蛋，干过售楼部，做过快递员。然而不论他如何勤恳努力，他所就职的场所总会因各种天灾人祸而嘎然倒闭，期限最长不超过两月，最短不超过两周，迄今为止从无例外。 或者因囤积土地被政府吊销执牌，或者因得罪地方恶势力被堵门，又或者老板娘被小白脸骗走大笔本钱等等，文稻那丰富无比的就职履历，几乎可以被看作是求职与讨薪所凝结的血泪史—— 虽然文稻住的南方小城名不见经传，但也算是二线城市中的富庶地区，基本上是“只要肯卖力就绝对饿不死”的地方。不过偏偏在文稻身上，店铺倒闭的坑爹事件接连发生，已到了无法用概率论解释的地步。 以至于昨天当看到便利店被烧毁的废墟时，文稻心中还油然生出一股“啊，果然如此”的熟悉感来。便利店和相邻餐馆被烧成了废墟，所幸并无人员伤亡，唯一的损失大概就只有文稻那笔尚未支领的半月薪水。 这笔薪水，文稻本来是想用来支付房租的。他已经欠了两个多月的房租，对房东基本上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过躲来躲去终究还是有极限，在得知文稻又一次失业过后，愤怒的房东今天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赶出了出租屋。 文稻拖着那口随他闯荡过五六十行的大行李箱，带着半箱衣服半箱杂物，离开了那个住了大半年的出租屋。跟着他的，只有一只小咪。 小咪是只花猫，当初本家趁着爷爷过世收回老房子时，文稻只从家里带出来的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小咪。 小咪有着黄白相间的皮毛，琥珀色的眼睛，再加上一根蓬松的尾巴。虽然说不出什么品种，但文稻却是最稀罕不过。 人们都说狗忠猫奸，然而这些年来文稻在求职讨薪的路途上摔得头破血流，小咪却一直陪着文稻。 好比有次做快餐的老板突然跑路，文稻两月的薪水没了着落，连着三天没吃饭在床上饿得眼冒金星。半天不见踪影的小咪，回来时咬着一条腊肉。那条腊肉足有三四斤重，天知道小咪是怎么弄到的。 文稻把那块腊肉煮了，和小咪平分。一人一喵吃光了腊肉，舒服得嗷嗷直叫，那是文稻这辈子吃得最快活的一顿。 好比像这样被房东给赶出门的时候，小咪也总是趴在大行季箱上面，眯着眼睛不吵也不闹，乖乖跟着文稻往下一处安家。一人一猫，彼此天涯。 文稻拖着行季箱和小咪走在街头，路上行人对这对奇异搭挡投来惊诧的视线。文稻回头摸摸小咪的脑袋，趴在箱子上的小咪发出回应的喵声。 “哈哈，放心啦，今天晚饭有着落的。” 文稻数数钱包，里面加上硬币还有五十多块，够他和小咪一周的饭钱了。 不过饭钱固然够了，但住哪儿却是个问题。文稻可没钱付租房押金，哪怕小旅店都住不起。就在文稻纠结着要不要拜托朋友帮忙时，天上突然轰隆一声雷鸣，黑压压的乌云飞快遮蔽了天空，几乎眨眼间就下起了暴雨。 街上的行人们用报纸遮头匆匆而过，有的奔向麦当劳，有的奔向公寓楼，无处可去的文稻却只能带着小咪往公路桥下的涵洞躲。还好头上桥面挺宽的，涵洞里基本淋不到雨。 涵洞前的河道被暴雨砸得翻涌沸腾，文稻想起不久前看过的河水淹没涵洞的新闻，不禁心慌慌的。文稻看看怀里的小咪，小咪眯着眼睛，身体却瑟瑟发抖。 这种时候恐怕也顾不得面子了，文稻不甘愿地拿出手机，试着拔通了以前打工时留下号码的朋友。 中国人都是讲面子的，差别只在于有的人面子比效大，而有的人面子比较小。比较不幸的是，文稻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实际上他几乎没什么面子。 “嗯咳！兄弟有难，能不能让我在你家凑合一晚？不用沙发，我睡地板就好……诶诶，别挂啊！” 什么家里来客人啦，什么在外地旅游啦，五十多个电话基本上都结论相同的回应。最无语的是有个家伙接电话时气喘吁吁的，令人浮想联翩。觉悟到自己一不小心竟打扰到人家小夫妻的造人大业，文稻瞬间惭愧得无地自容，没等对方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完，文稻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倒是为浪费的电话费心痛得要死。 雷声轰轰，闪电一下接一下地扯裂着天穹，淅沥沥的雨幕将城市淹没，桥下涵洞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灰色空间。文稻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旧衣服，小心地搭在小咪的身上，明显感觉到小咪抖得更厉害了。 要不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下吧，菩萨保佑，反正也没啥能抢的…… 就在文稻准备赌赌运气时，手机骤然响起。文稻一个机灵地拿起手机，只见打过来的正是先前那对被打扰的小夫妻。以前文稻曾帮他们修好过家里的空调和冰箱，所以小夫妻对文稻也很客气。 小夫妻很客气地问文稻，要不要来他们家凑合下？他们家里虽然不大，但腾个沙发还是可以的。 文稻受宠若惊，眼泪当即潸潸而下。 不过，小夫妻吞吞吐吐的声音带上了歉意，他们住的公寓不许养宠物，所以，或许可能，没法留下你养的那猫…… 文稻愣住了，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咪，小咪也抬头看着他。 谢谢哦，真是非常感谢，但不好打扰你们。 文稻向那对小夫妻致上十二万分的谢意，随即挂断电话，朝小咪耸了耸肩膀。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小咪随他浪迹天涯，有饭一起吃，有饿一起挨，抛下小咪的想法哪怕一瞬间都没出现过。 这个世界多姿多采，就像硬币的正面和反面，有晴天就有阴天，有坐拥豪宅胜景的公子大款，那当也有抱着猫咪在桥小躲雨的流浪少年。 既然想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那就得学着接受这没道理的差别。 这个道理，文稻在很早以前就知道。 “啊啊！可恶！肚子饿了，来吃点东西吧！” 以大声喧哗驱走盘亘在心里的忧郁，文稻从行李箱里取出两根火腿肠，给小咪剥了一根，给自己剥了一根。有热水的话是可以泡方便面，但现在也不能强求。 文稻一边啃着火腿肠，一边把目光投向涵洞外的雨幕。 穿过重重雨幕，可以看到城市中闪耀的斑斓灯火，只是这些繁荣与温暖的象征，从来都和文稻没啥缘份。无依无靠且被霉运眷顾着的少年，光是想要在严苛的大都市里活下去，就非得竭尽全力不可。 所以有时候，文稻不敢去看那些太温暖的东西。 目光移到身边埋头啃着香肠的小咪身上，文稻的表情变得格外温柔。如果说世界曾无数次地辜负了他，那他又何尝不是辜负了小咪？小咪陪着他颠沛流离，忍饥挨饿，几乎难得有享福的时光。 爱怜地抚摸着小咪，文稻吐出由衷的话语。 “小咪，我们一定要出人头地啊！” 出人头地，让小咪和自己都过上好日子，这是文稻最恳切的愿望。虽说到目前为止，所有为实现愿望的努力都成了讨薪求职史上的血泪一页就是了。 仿佛听懂了文稻的话，小咪抬发出一声轻柔的喵叫。文稻揉着小咪的皮毛，一边把视线投向天际。如果世界上真有救苦济厄的菩萨，那他愿以此前承受所有苦难为代价，希望能赐予小咪和他一宿安眠之地。 “唔？那是……” 文稻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只见那重重乌云笼罩的天穹中，有雷光翻涌不息。 虽说雷暴雨在这样的季节并不罕见，但那雷光的形态却非常奇怪。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一道道耀目的雷光撕裂天穹，然而方向却非并奔向大地，而是有如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似的朝着云层某处汇聚。 一道接一道，带着指向性的雷光不断劈打着云层中的什么东西。 这是文稻从未见过的奇景，当下不禁看得入了神。 汇聚的雷光越来越耀眼，莫约数十下后，乌云里骤然爆出一股数倍于前的巨大雷柱。雷柱的光耀几乎映亮半个城市，轰然劈在汇聚的那点。注目着天穹的文稻，隐约中仿佛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然而没等文稻来得及分辨，一股震颤大地的巨响便从头顶直压下来，整座公路桥都在那轰隆隆的雷鸣声中颤抖不己。就在文稻双手掩耳时，怀里小咪就像被吓坏了似的喵叫着蹦了出去。 “小咪？你去哪儿？小咪！” 小咪跳出涵洞，一头扎进了暴雨的帷幕里，文稻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找伞便追着小咪飞奔出去。 涵洞外是一处滨边公园的绿化带，矮短的草坪已被暴雨给浇成了沼泽。文稻一边喊着小咪的名字，一边焦急张望着，仿佛机关枪般砸落的雨点很快把他浇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小咪陪着文稻走南闯北，一人一喵相依为命，如果失去小咪的话……文稻猛然地打了个寒颤，强行终断了这不祥的想象。在暴雨倾盆、无人徘徊的滨边公园里，文稻发疯似的唤着小咪的名字，不远处的河水汹涌澎湃…… 第002章 天雷滚滚劈大鱼 一声若有若无的喵叫，穿透淅沥沥的雨幕进到文稻耳朵。 文稻以最快速度转身飞奔，终于在一处灌木丛里，看到了那黄白相间的身影。 “小咪！小咪！” 文稻冲过去抱着小咪喜极而泣，不过小咪却从他怀里蹦了开。 小咪回头就像招呼般的叫了两声，然后朝灌木深处窜了过去。 为小咪的反常举动所疑惑，文稻于是拔开灌木林好奇地跟了进去。进了林子莫约走过五六米，文稻看见小咪蹲在一小土坑旁。小土坑附近散落着不少残枝断叶，文稻凑过去看，却当下瞪大了眼睛。 土坑时居然趴着一条鱼！ 那条大鱼足有一臂长，身上银鳞闪闪发光，外形很像文稻以前打工那家餐厅养的银龙鱼，不过仅限全身的三分之二。那条大鱼的下半截确实是鱼尾没错，但上半截却不是鱼头，而是形似龙头的、鹿角鳄嘴的怪异模样。 文稻敢以生物老师的茶杯发誓，这条大鱼绝对不是被记载到课本上的任何鱼类。 不知是否被闪电劈过，大鱼的银鳞上有着许多烧焦的痕迹，而尾鳍也几乎只剩下短短一截。在小坑汇成的浅水塘里，大鱼无力地侧躺着，鱼鳃微弱开合，俨然是气若游丝、油灯枯竭的模样。 （抓去餐馆的话，不知道能卖多少啊？） 文稻看着这条仿佛从天而降的大鱼，下意识将其和未来数天的生活费联系起来。 旁边小咪喵叫了一声。大鱼仰望着文稻，从那眼神里流露出哀痛和求助的渴望。文稻看懂了大鱼的眼神，却被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如此具有灵性的大鱼，那眼神简直和人没啥两样。 下不了手，文稻抓鱼卖钱的计划遭遇严重挫折。 就在文稻纠结犹豫时，天上轰隆一声，一道落雷陡然劈在前边七八米远的香樟树上，香樟树被雷刃瞬间切成两半。树干的一半化成焦黑树桩，而另一半则随着嘎嘎嘎的声音，向后斜斜倾倒在灌木林里，制造出一大片残枝断叶。 文稻敢发誓，那道落雷明显是冲着大鱼来的！ 不过因香樟树恰好在附近又长得较高，所以被迫挡枪了。 闪电拐弯的痕迹在文稻视网膜里留下明显的残影，一瞬间文稻全身炸出无数鸡皮疙瘩，几乎想也没想地抱起小咪，拼命朝着灌木林外奔去！其实哪怕大鱼招雷只是文稻的妄想，在这雷暴雨的天气跑到树林里也绝对是和自杀同义的行径！ 抓鱼卖钱的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文稻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大鱼最后瞥他的一眼。那一眼，让文稻想起了他当初在垃圾堆旁拣起小咪的光景。 对生的渴望，不管人或猫还是鱼都一样的吧？ 小咪在文稻怀里发出微弱的喵叫，已跑出灌木林的文稻刹住脚步，回头望望那棵还在冒烟的香樟树。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这种时候就域不能多想，一旦多想就会被恐惧给压倒，继而动弹不得。 所以在放下小咪的同时，文稻又埋头冲进了灌木林里。 一把抱起那条伤痕累累的大鱼，又像屁股着火般的冲了出来。 文稻抱着大鱼飞快朝河边跑去，大鱼非常沉，文稻得使出吃奶的力气。 小咪追着跑在文稻的旁边，喵喵喵地叫得很是欢腾。 天穹闪耀，一道落雷轰然劈下，这次是路边耸立的路灯当了替死鬼。路灯离文稻只有五六步，灯炮炸裂的爆音把小咪吓得一哆嗦，文稻亦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被电离的空气让他的发梢根根竖起。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到河边了！ 文稻鼓起最后的力气，大喝一声，将大鱼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大鱼在空中摆了下身子，随即噗通扎进汹涌的河里。 又一道落雷扯着怒号轰下来，不过溜进河里的大鱼却已不见踪影。 天上闷雷滚滚，条条雷蛇在乌云中翻涌，但却因不找到目标而显得无奈焦急。瓢泼大雨中，文稻一屁股坐在化成沼泽的草坪上，一边望着汹涌澎湃的河水，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上传来阵阵抽痛，文稻低头看去，却见右手臂处不知被树枝还是啥给拉出一条大口子，雨水混着红血渗进伤口，又痛又痒的。不过比起伤口来，文稻倒是更心痛那件被挂破的衬衫，可花了他五十大洋！ 小咪喵喵叫着走过来，伸出粉红舌头舔着文稻的伤口。文稻伸手替小咪摘掉皮毛上沾着的树叶泥土，浑身湿透的小咪颤抖着，文稻也心痛得直哆嗦。 “好啦，咱哥俩今个儿算是做了件好事，功德圆满了。” 事做完了当然不能再傻呆在雨幕中，文稻抱起小咪准备躲回涵洞。就在这时候，他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直到刚才起都还不存在的人影。 那是一位青衣白裳、端丽优雅的女子。 白色的连帽大氅下，一头被精心编织成发辫的漆黑秀发，在黯淡天幕中仿佛被洒了砂糖般闪闪发亮。仿佛青琉璃珠般的眼眸中闪着虹彩，迸放着有如穿透海面的阳光般的温煦视线。被那双眸注视的瞬间，并非感到恐惧，但文稻全身却无法抑制地蹦出鸡皮疙瘩。 那黑发女子无疑是美人。 然而那种美不仅仅是视觉震撼，更是摇动灵魂的冲击。简直就像有某种无比壮阔的事物，被凝缩在这具美丽的躯体中似的。 在文稻被震撼的片刻，那女子已举步朝这边走来。步伐优雅，不动不摇。 那独一无二的存在感，简直就像要从暴雨天幕直接开辟出一条路来似的。 文稻就这样呆呆望着那女子，直到那苍炎色的发辫切入到几乎触手可及的距离，才猛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 “请问……”文稻战战兢兢地开口，但立即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青琉璃色的眼瞳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仿佛审视般注目着文稻。那视线里并没掺杂任何恶意，然而却弥散着某种令俗世凡人本能畏惧的东西。文稻在打起寒颤的同时，有幸体会到了被丢进大象笼子的兔子的心情。 幸好这样的光景并没持继太久，黑发女子就像问候般的朝文稻微微点头，微启的朱唇中，漏出叮咛的问候。 “失礼了，我可以请教个问题吗？” “咦？” 第003章 从星星上来的龙姬 女子的视线移向堤岸外的河流，注目着那端急河水。 “请问，你为何要救它呢？” 尽管女子并没指明对象，但直觉上，所谓的“它”除了先前那条被雷劈的大鱼以外不会再是别的。然而就算明白这点，文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好比“豆浆为什么一定要放糖”之类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答案。 不过那双青瞳却紧迫注目着文稻，精神上被逼到墙角的文稻，支吾半天后勉强憋出一句有够平凡的话语。 “那个，不是很可怜吗？” “很可怜……” 听闻此语的女子，仿佛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白晰面容上初次浮现出的惊讶表情，为那宛如雕塑般的美貌增添了几分生气。 “被雷劈成那样，很痛的吧？要是放着不管就死定了……啊，当然把它丢进河里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但多活一阵子总算比在岸上等死、或者被卖到餐桌上好吧？呃，虽然我也想过就了……” 文稻脸色耳赤，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啥。以前打工时他也不是没和美女接触过，然而若拿那些所谓的美女和眼前的黑发女子相比，不论容貌气质都差得太远，俨然化成路边小石子般的寒碜。 面对那宛如温润青玉般的女子，光是交谈就让文稻紧张得难以自抑。文稻一边感受从体内涌出的那股莫名热量，一边努力将打卷的舌头捋直。 “是吗，很可怜啊……” 女子静静听着文稻结巴的陈述，青瞳流转着光芒逐渐从强烈收敛为温婉。注视着眼前脸上沾着泥土、浑身被暴雨淋湿、还犹紧抱着猫咪的少年，女子吐出诚挚的话语。 “你也，很可怜呢。” “咦？” “彷徨在孤独的荒野，被命运之棘所鞭挞，身心已伤痕累累……”仿佛全然洞悉文稻此前的苦难际遇，黑发女子流露出掺杂着惋惜与爱怜的微妙表情。“既使如此，却依旧怜悯着有缘相遇的众生，依旧对它们伸出慈悲的手么……真是了不起。” 没有刻意渲染，就像陈述事实般的叮咛语气，但文稻却突然颤抖了。 在此以前，文稻并不曾渴望过被人赞许。 对迄今为止的种种坑爹遭遇，也没有怀着什么自艾自怜的刻骨怨恨。 正要发薪时老板突然跑路也好，刚刚刷好墙壁就被房东赶出来也好，大冬天裹着睡袋在取款机前过夜也好，连着五包方便面都没调料包只能沾盐巴也好，文稻都不曾如此强烈的动摇过…… 但此时此刻，被那叮咛的口吻温和宣告着“你也很可怜”的时候。 被赞许“真是了不起”的时候。 文稻心中某根持续紧绷的线，陡然拉断了。 随着这根线的崩断，此前刻意麻痹而不去感觉的诸多创痛和悲怆，就仿佛逆袭般的在身心两处同时爆发。在这番恳切话语竖立起的明镜面前，文稻头一次，不得不去直视镜中那个衣裳褴褛、遍体鳞伤的倔强少年的模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等注意到的时候，脸颊两边突然多出温热的触感，并且止不住地往外涌着。随着那股涌动的热流，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淹没，又仿佛有什么被触动，那久违又陌生的感觉令文稻不知所措…… 怀中小咪喵叫了一声。文稻抽了抽鼻子，瞪着通红的双眼，强行抬头望向天空。开玩笑！我堂堂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像女人似的哭鼻子？脸上的都是雨水啦雨水！ 多亏暴雨洗刷了文稻的失态，令他得以维持住男人基本的体面。此时另一边的黑发女子，注目着仰头望天的倔强少年，微扬嘴角，轻声说出意外的话语。 “那条鳌鱼名叫‘伯夷’，是照顾我长大的管家。” “咦？” “伯夷年纪很大了，这次渡劫失败，本来应当灰飞烟灭才是。” “啥？” “有缘者无法干涉伯夷天命的，多亏您相助，伯夷才活了下来。” “呃……” 全然跟不上对话的节拍，文稻只能以口愣目呆的神情望着眼前说着费解话语的女子。从遇到那条被雷劈焦的大鱼开始便在身边徘徊不去的某种超现实氛围，此时更是达到了顶点！ “你，你究竟是……”文稻结结巴巴地问着。 “我来自娑婆海，是龙族八支中敖钦王的女儿，你……”短暂的停顿后，女子就像行礼般将右手轻轻抚在胸前。“我可以叫我‘言穗’。” 仿佛颂布圣旨的庄重宣告，文稻被彻底惊呆了。 脑袋里乱成一团。娑婆海，龙族八支，敖钦王，都是些文稻闻所未闻的名字，然而从女子那并不张扬的话语里，却又丝毫感觉不到虚伪和动摇的成分。就在文稻拼命转着脑筋，试图理解眼前的事态时，龙姬“言穗”再度开口。 “请问，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叮咛的措辞，恳切的话语，女子有着与其身份相称的贤淑修养，被问到的文稻反而脸红得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报上名字后，才想起怀中小咪，又仓促地追加了介绍。 “我、我叫文稻……啊，它是小咪。” “那我就称呼您为文稻了。”言穗以温煦目光打量着浑身湿透的少年。“文稻，您救了伯夷，龙贤王家会报答你的……请随我来。” 说着龙姬伸出柔荑，朝文稻虚虚一托，文稻整个人身不由己地浮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力场承载着他和小咪，瞬间挣脱重力的束缚，朝着雷电翻涌的天穹奔去。短短数秒里，文稻感觉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支开了天窗的火箭，又仿佛拖着重物朝着万丈深渊堕落。当他好不容易从那天地倒错的眩晕感中摆脱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重重云海中。 脚踏虚空的感觉一度令文稻恐慌，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云海里翻涌的雷光给吸引过去。那些如电蛇般乱窜的雷光有着明显的汇聚点，当文稻顺着雷光汇聚的轨迹循过去时，随即看到一幕令他瞠目结舌的光景…… 第004章 打开世界的正确方式 “那是啥……” 只见不远处光耀聚集的雷云之巅，站着一位个头娇小、身着粉白洋装的小女孩。小女孩莫约十二三岁的模样，活泼的双马尾辫和那身可爱风的洋装搭配，就仿佛邻家小妹般可爱——如果除去她肩上扛着的“凶器”的话。 没错，就是凶器。 小女孩肩上扛着一把竖起来几乎和成年人等高的巨型铁锤。锤身的体积比写字台都不差，初步估计质量至少超过四吨。一圈圈铭刻着符文的赤红铜箍缠绕着锤身，仿佛沸腾般的汹涌雷光在巨锤表面激烈奔走，那骇人声势看得文稻打了个寒颤。 “嘿咻，嘿咻。” 这把狂霸炫酷吊炸天的雷神巨锤，被身高不及它一半的小女孩抓握着。伴随着可爱的呼声朝周围云海砸下去，每捶一下便有一道奔涌而过的雷光被雷锤给吸纳。那些在云海里张牙舞爪、呼啸翻滚的无数雷蛇，就在这宛如打地鼠般的一捶一捶中，渐渐消失无踪。 （那、那是什么鬼啊……） 文稻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处在猛烈崩塌中，这时怀中小咪突然发出喵的叫声，文稻悚然回头。只见身边五六步的位置，黑发的龙姬仿佛被雷云拥簇般的傲立虚空，而那双青琉璃色的眸子却朝他射来温煦的视线，并介绍着。 “那是我的侍女，她叫阿妮。” 或许察觉到龙姬的气息，那边雷云之巅的小女孩突然偏头望过来，看到龙姬身影顿时露出高兴神情。将那把四五吨重的巨锤扛在肩上，小女孩的身影有如电光般在虚空中闪烁数下，眨眼间便来到文稻触手可及的距离。 “言穗大人！您回来啦！” 飞奔而来的小女孩，朝言穗投去充满崇拜与仰慕的目光。 “言穗大人！伯夷没事吗？渡过天劫了吗？阿妮可是很认真地在消除天雷哦！雷牙也没有偷懒哦！阿妮做得还好吧？呐呐，言穗大人可以夸夸阿妮吗？可以摸摸阿妮的头吗？”叫作“阿妮”的小侍女围着龙姬兴奋地蹦来蹦去，而对几步外的文稻却视而不见，差别待遇极其明显。 “伯夷没事的，阿妮。”慈祥注目着撒娇的小女孩，言穗宛如嘉许般的拍拍她的头，将其视线引导到文稻这边。“这位公子救了伯夷。” “诶诶！救了伯夷？但是但是！他不是这里的土著民吗？” 侍女阿妮发出夸张的惊叹，目光初次落到文稻身上。小侍女身高还不到文稻的胸口，然而那双蕴含着奇妙抵触的视线却戳得文稻莫名心虚，不过幸好在龙姬面前她还不敢放肆。 “介绍下自己吧，阿妮。” “好的！言穗大人！” 阿妮精神抖擞地回答着，随即朝向文稻。在“嗯咳”一声轻咳后，放下雷锤，微微提起两旁裙角，以标准的淑女礼致上了问候。 “大哥哥好，初次见面，我叫阿妮。阿妮出身归墟海的御雷部族，有幸在言穗大人身边担任见习侍女。虽然还没能独当一面，但也请大哥哥多多指教哦！” “哦……哦。”被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一口一个“大哥哥”的亲热叫着，哪怕身处这般离奇的境况，建立在男性本能上的虚荣心依旧令文稻心动不己。 “谢谢大哥哥救了伯夷。如果大哥哥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尽管问阿妮好了，请务必，千万不要想着去麻烦言穗大人哦！”小侍女虽笑意盈盈，眼神却毫无亲近之意，话语中更流露出“愚蠢的土著民，别想趁机接近言穗大人”的弦外之音。 是土著民还真是抱歉啊！ 在心里吐嘈着的文稻，用贯注意志的视线将小侍女那蜇人的目光给顶了回去。就在空气中噼噼地弹出火花时，言穗却若有所思地望向云海深处。 “嘲风，不在这里吗？” “那个那个，嘲风嫌这里太气闷，很早就跑去外层轨道晒太阳了。”阿妮热切地回应着。“言穗大人，要把嘲风叫下来吗？” “……不用，我们直接上去好了。” 说着言穗抬头望向天穹，文稻心里没来由地一颤。 没等他作好心理准备，只感到脚下一虚，随即眼前景象急速从视界中脱离。从雷光翻涌的乌云拉到阳光明艳的云层顶，从青蓝天穹的平流层拉到星光闪耀的大气边界，到那颗蓝色星球的轮廊完整浮现为止，仅仅只有两三拍的时间。 漂浮在星光闪耀的虚空中，脚下是青蓝色的地球，仿佛电影太空漫步里的光景，此刻文稻正身处其中。来不及思考为何人在真空中还能呼吸，又或者绝对零度下体温如何保持的问题，文稻的注意力便被眼前的事物所吸引。 那是一艘拥有粗壮舰首、尾端分出三对光翼的宇宙船。 仿佛雄狮般的舰首高高扬起，并朝两旁各自分出一粗壮撑爪，淡青色的舰身承载着黑铁色的主控单元，看上去充满威严。尾端的三对光翼仿佛凤凰翅膀，呈对称形展开，隐约可见青色的光粒子从喷口中流溢而出。因不了解彼此距离，文稻很难把握到那艘宇宙舰的确切大小，但毫不夸张的说，那是他见过最为美丽的造物。 承受着文稻的视线，宇宙船的三对光翼微幅挥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似缓实疾地来到文稻身前。 当宇宙船接近时，文稻被吓了一大跳。因虚空中缺乏参照物，远远看着并不觉得有多宠大的宇宙船，其实际体积却超过文稻所知晓的任何舰船。 而且靠近后文稻才注意到，构成这艘宇宙船肌肤的并非生冷的金属，而是一块块散发着青色光辉的鳞片。这些巨形鳞片在舰身上整齐闪错地排列着，仿佛有呼吸般的微微开合。 “哇哦……” 文稻情不自禁地发出呼声。庞大的宇宙船从下方缓缓驶过的光景刺激了他的想象，假如一只蚂蚁从摩天大楼顶层往下跳的话，那感觉应该和此刻差不多吧？近乎眩晕的感觉一波波袭来，怀里小咪也在虚弱喵叫声中把两眼转成了蚊香圈儿。 所幸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继多久，宇宙船很快停止了移动，其舰桥前端的观景甲板取代蓝色星球的背景，稳定在文稻的正下方——如果以观景甲板为参照物来看的话，文稻此刻正悬浮在甲板上方莫约五六米的高度。 相对于宇宙舰的巨大质量来说，一百多斤的人体就像灰尘般的渺小。靠近虚空中飘晃的尘埃，在没有任何碰撞的情况下将两者间相对速度减至为零。这究竟是何等精妙的操舰手腕，此时的文稻当然还远远无法理解。 “咦？” 注目着那媲美半个足球场的观景甲板，文稻突然感到一股柔和力道扯着他和小咪徐徐降落。等回过神来时，双脚已在甲板上叩出清脆的声响。 第005章 苦尽甘来的预感 脚踏实地的感觉令文稻生出短暂的恍惚，当他回头望向身旁徐徐飘落的龙姬时，怀中小咪却像再受不了般的突然蹦了出去，喵喵地叫着在甲板上奔跑起来。 “小咪！别乱跑！” 文稻焦急招呼着小咪，然而在他的声音传达到以前，那边蹦跶的小咪仿佛看到什么可怕事物般的刹住了脚步。呆愣两三秒后，满脸惊恐地蹦了回来。 吓退小咪的，是一位身着执事服的高大男子。 伴随着沉稳规律的脚步声，男子徐徐走上观景甲板。 男子的身高目测至少超过二米，穿着以白色衬衣打底、外罩深色背心的职业套装。与那几乎要撑破衣袖的可怕肌肉相反，从衬衣领结到黑框眼镜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紧绷的表情亦没有半点破绽。若不是此刻场合不对的话，应该是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黑道或军人的硬派职业。 踏步走来的精悍男子，宛如移动的巨山，带着有如黑道君王般的浑凝威严。小咪缩在文稻怀里瑟瑟发抖，被那目光扫过的时候，连文稻也不紧绷紧神经。 这位仿佛走错场合的精悍男子，径自走过文稻，来到龙姬身前，随即右手抚胸，单膝跪地，以最敬礼致上问候。 “雷吼向公主请安。” 即使单膝跪下，男子个头也并不比龙姬矮上几分，倒不如说更显魄力。 言穗坦然接受了男子的致敬，但在有所回应前，那边小侍女抢先插嘴进来。 “雷吼雷吼，伯夷没事！伯夷没事哦！有个土著人救了伯夷，龙姬大人把他带了上来……呀呼！？”欢叫着的小侍女突然发出哀鸣，从跪地行礼的雷吼眼中射出严苛而猛烈的视线，被戳到的小侍女瞬间缩起肩膀。 “阿妮！我要告诉你多次——不许抢在主君前妄言！” 男子的声音有如闷雷滚滚，惊惶的小侍女左右望望，却哧溜一下躲到文稻背后。无辜躺枪的文稻被那贯穿肺腑的声波给震得头昏眼花，尤其当注意男子的苛烈视线移向自己时，一股强烈的战栗在脊背滑过。 “好了，你们。” “抱歉。”“对、对不起。” 龙姬的一声轻斥，让两人纷纷低头致歉。 “失礼了，对尚未踏足娑婆海的住民来说，现在的情况或许难以理解吧？”注意到文稻依旧一脸懵逼后，龙贤公主微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嘲风会暂时留在外层轨道上，你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开疑惑……” 注目着文稻那身半湿半破的衣裳，龙姬摇摇头。 “不过在那以前，你得先换身衣服。” 到昨天为止，文稻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踏上宇宙船的光景。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路，在诸多人类穷尽想象和技术编造出的科幻作品里，文稻也算见识过了多姿多采的宇宙船舶。只是当真正置身其中时，却还是体悟到人类想象力终究有其极限的事实。 在嘲风舰内某处冠名为“秋苑”的空间里，被内侍长带领，沐浴暖身并换上一套全新便装的文稻，手捧着热茶坐在凉亭里，以战战兢兢的目光追着从空中飘散的红叶。 重力和地球没有区别，温度及湿度亦被调整到最舒适的体感，在不远处潺潺流过的溪流，以及溪边嘎嘎旋转的水车，为这处悠闲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舒畅空间，增加了一点节奏的注脚。 （话说，这里真是宇宙船内部么……） 文稻出神地盯着那几只在枫树枝上乱窜的松鼠，原本已经多少理解的现实，不禁又产生了微妙动摇。 （而且，这件衣服真是舒服呢……） 从松鼠那里收回目光，文稻转而盯着身上这套特地为他准备的宽松便服。便服是类似布袍的款式，布料有着略微粗糙的触感，既保暖又透气，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简直就像出自顶级裁缝之手般的，全身上下没有不服贴的地方。 （很贵吧……得值多少钱啊……） 对一直以来都在地摊挑旧货的文稻来说，光是穿上这件造价高昂的手工织物，就足以让他坐立不安，再联想到当前的处境则更是惶恐难耐。 打从以前开始，不断辗转于廉租房和公园长椅的文稻，就对任何富丽堂皇的场所抱持着彻底敬畏的态度，光是身处其中便会不由自主地绷紧地神经，而触碰那些陈列各处的高价物时更会万分紧张。尤其在那次留下悲怆记忆的酒店打工后，文稻便发誓这辈子绝不踏足任何金碧辉煌的所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命运还是把他给推到了想象以上的风口浪尖。 这艘座舰“嘲风”，是龙贤公主的座舰，就实际来说则相当于龙族的移动行宫。虽然文稻无从估测龙贤王家究竟有多大的势力，然而能随意穿棱银河诸星的龙姬的地位，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绝非小小地球上的土著总统所能比拟。 此时此刻，自己就在这样伟大人物的行宫中，和行宫主人面对面的喝着茶——这是哪怕仅用语言描述也足以令人昏厥的际遇，把此前人生中感到的惶恐总和再乘以一百倍，大概就是文稻此刻的心情了。 拼尽全力按捺住想拔腿逃跑的冲动，文稻屏住气息把目光投向对面。 在那里，同样手捧茶杯的龙贤公主，仿佛察觉到似的朝他微微一笑——以枫叶古亭为背景，黑发龙姬的温婉笑容有着超乎言语描述的杀伤力，遭遇直击的文稻瞬间呼吸错乱，手里茶杯也在惊慌下脱手飞出。 “啊……” 文稻发出惊呼，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然而飞出去的茶杯却不可思议地悬停在空中，连同洒出的茶水一并凝固，并在次一秒后，如同电影倒放般的重新回到了文稻桌前。 “茶水很烫，请多加注意。” 仿佛铁塔般站在龙姬背后的执事雷吼，收回了手，朝文稻淡淡表示着。 “谢……谢谢。” 文稻重新捧起茶杯，情绪依旧汹涌翻腾着。 和尊贵王族同桌的事实，带给贫寒少年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尽管“秋苑”里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装饰元素，但这超乎语言所能形容的舒适空间本身，就足以让文稻生出赤脚踏进皇帝寝宫的惶恐感。 再这样喝下去会发疯的，文稻紧握着拳头犹豫两三秒，然而仰头一口气将茶汤喝光。白瓷茶杯在石桌上敲出清脆声响，令得瓷器爱好者的执事长挑了挑眉毛，而文稻则鼓起所有勇气，抬头直视着龙姬。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006章 给你一颗星球好吗 再怎么样也想不出比较婉转的表达，文稻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另一方面，被询问的龙姬则好像早有准备似的，放下茶杯，投来温煦的视线。 “是呢，从哪里说起好呢……”言穗伸手抚弄一枚飘到茶水里的枫叶，选了个比较容易切入的话题。“南瞻部州目前还未踏入娑婆海，但对曾发射过航天器的你们来说，‘异星人’的概念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是的。”文稻下意识的点着头。“你……你们来自其它的星球？” “可以这么说，不过‘星球’这样的描述太过生硬，所以我们并不常用。”龙姬微笑着扬起白晰的玉掌，掌中随即出现银河涡旋的微缩景观，瞬间吸引了文稻的注目。“包含无数星球的银河，还有与银河并列的诸大星系，容纳这些存在的无尽虚空，我们龙族更习惯将其统称为‘娑婆海’。” “娑婆海……”把无尽宇宙描述成大海么？ “娑婆海中漂浮着恒河沙数的无数岛屿。这些岛屿中有的布满冰冷荒凉的岩石，有的被永不休止的风暴缭绕，还有的，则孕育出了生命的种子……这些有生命栖息的岛屿，我们将称其为‘州’。” 说着言穗掌中的银河影像急剧扩大，最后停在一颗颇为眼熟的蔚蓝色星球处。 “这就是你们居住的岛屿，我们称其为‘南瞻部州’。” “岛屿……南瞻部州……” 注目着龙姬手里的蔚蓝星球，惶恐之余，文稻感到心情微妙的复杂。 曾几何时被视为“宇宙中唯一的生命摇篮”的地球，在来自异星贵宾的眼里却仅仅只是漂浮在无尽娑婆海中的一个偏僻小州——这样的发现沉重打击了文稻身为地球住民的自豪感，但与此同时，另一个灼热的念头却又在心里悄然腾起。 在这群将无尽宇宙视为遨游的海洋、自由穿棱于星群间的高贵龙族眼里，外面的世界又究竟是何等辽阔的模样呢？对被囚禁在重力井下、仰望着狭窄天空的土著居民来说，恐怕穷尽想象的极限也难以触及吧…… 文稻的心脏砰砰直跳，而对面的龙姬依旧淡然叙述着。 “尽管南瞻部州整体的文明并未发展到踏足娑婆海的程度，但就个体来说，自古以来就有不少通过修行提升了生命位阶、从而踏足娑婆海的南瞻部人……伯夷就是其中之一。”绕了一大圈，话题总算转到了正题上。 “伯夷是南瞻部州的鲤鱼精，一次偶然和巡游星河的父王相遇。父王很欣赏伯夷，于是便邀请他到王家担任管事。初次和伯夷见面，我还没褪去胞衣……”大概是回想起那些令人怀念的时光，龙贤王家的长公主脸上浮出格外温暖的神情。 “伯夷作为父王的臂膀，替父王打理着龙领的大小事务，直到不久前退休。本来伯夷可以到自己采邑安度晚年的，但不管我们怎么劝说，伯夷都想着回故乡的南瞻部州，说是还有机会再为王家效力五百年……” 啧啧，老爷子这要是与天争命，再活五百年的节奏么？ “我想想看，应该这么说吧。当个体的生命能量超过星球承载的上限时，会自然引发星球的排斥反应。借由排斥反应生出的能量洗涤肉身，从而脱胎换骨，令生命进化到更高的阶段……”言穗说出一大段难以理解的话语，并总结着。“记得在南瞻部州的古书上，似乎将这种现象记载为‘天劫’的样子。” “天劫！？”我靠！这样解释真的可以吗？可以吗！？ 斗大问号开始在文稻脑海里闪烁着。自打踏上这艘嘲风为止，他已经不打算去记三观究竟崩坏了多少次。在强行灌下一大杯茶，彻底抛开那些碎成渣渣的成见后，文稻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解释竟有着微妙的道理。 但话说回来，那位告老还乡的老爷子，根本没渡劫成功好吧？ “呃，那位老人家……没事吗？” “伯夷吗？不用担心，多亏你救助，伯夷的天命还可延续。大概等恢复元气后，还是会再去挑战天劫吧？不过至少数年内应该不用担心了。”龙姬以近乎叹息般的语气说着。 文稻在心里默默向那位顽固的老爷子致上敬意。 “伯夷是龙贤王家的元老，文稻你救了伯夷，对王家有大恩。”那青琉璃的眼瞳注目着文稻，说出恳切的话语。“说出你的愿望吧，文稻，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想要什么都可以？”文稻懵了。 “小子，不要怀疑龙贤王家的承诺。” 身高超过两米的魁梧执事，从龙姬背后瞪了过来。那仿佛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令文稻不禁联想到传说中可以实现三个愿望的灯神精灵。而事实上，现在的他也确实面临着与阿拉丁相似的处境。 “是要金银财宝吗？还是要姬妾美女？再不然待我奏禀父王，封你一座采邑州也是可以的。”龙姬极有诚意地表示着，而文稻则被吓得更加说不出话来。 （封我一座采邑州……泥马！这是要送我一颗星球的意思吗！？） 若不是那铁塔般的执事盯着，文稻差点手一抖又把瓷杯扔了出去。 第007章 你们这儿还招人吗 （阿弥陀佛！我没听错吧！？） 耳边传来心脏急促鼓动的声音，文稻张圆了嘴，下意识环视着周围红叶飘飞的风景，树上蹦跳的松鼠，再回面前绚丽凛然的龙姬。从那倒映着星光的青瞳中，文稻得以确认自己并非身在梦境。 （佛祖在上，我明明只求了一宿安眠之地……） 不知是佛菩萨的护佑化解了厄难，又或者文稻的噩运抵达了临界点，一直戏弄着文稻、令他疲于奔命的老天爷，就像要将此前亏欠的所有福运都悉数补偿似的，给出了从未有过的慷慨选择。要金银财宝也行，要国色美女也行，甚至哪怕要一颗星球采邑都可以！ 不论哪个选择，都是文稻作梦都不敢想的。 文稻的脸色红晕，呼吸急促，老天爷在他面前摆上了足以令人头昏目眩的赏赐。那闪闪发光的馈赠几乎晃瞎了文稻的眼睛，就连先前一直笼罩着他的莫名惶恐情绪，都像被这股振奋感吹飞般的消散无踪。 该选什么？财宝，美姬，星球？ 或者干脆再贪心点，三个一起要了？ 反正这辈子不可能再遇到这样的幸运，将其视为对此前无尽噩运的补偿，在心理上也不会有任何负担——这样想着的文稻开始试着摆出一副极尽贪婪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既使面前没有镜子，他的模样也不会邪恶到哪儿去。 这位叫文稻的少年，并不是那种具备强烈欲望或偏执的性格。在草根出生，在草根生长，对自身处境有着强烈的自知之明，其平凡人格里甚至没有容纳“野心”的空余。这辈子别说是成为一位大英雄了，文稻就连要当一个贪得无厌的恶棍都做不到。 这份清醒认识让文稻感到沮丧，在恍惚中，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曾几何时，文稻曾在公路上遇到过一条快要干死的蚯蚓。文稻好心地拾起蚯蚓，把它放到湿润的土壤上。那条蚯蚓快活地钻进了土壤里。 但在那以后，它也依旧是一条蚯蚓。 得到财宝，得到美女，甚至得到行星，得到这些被赐予的东西，就真的能改变命运吗？文稻实在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也不想成为那条钻进土壤的蚯蚓。某些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心里徘徊着，不过答案却渐渐清晰了。 “说出你的愿望，文稻。” 龙姬的询问再度刺激了文稻的思绪。那不同于野心的执着，但确实存在的愿望，从心底里再次浮现出来。 想出人头地。 想出人头地，让咪牙和自己都过上好日子。 过上好日子，想成为无论何时何地，都可抬头挺胸的男子汉！ 所以比起得到财宝，得到美女，甚至得到星球来，还有更想得到的事情。那八成是会被人嘲笑为愚蠢的选项，但对文稻来说，那却是最真切的选择。 “我想问问……” 对着龙姬投来的殷切目光，文稻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你们那儿还招人吗？” 一艘拥有兽型舰首及三对光翼、形态优美的宇宙船，以流畅弧线划过邻近木星的轨道。这艘所属龙贤王家、得名“嘲风”的座舰，拥有远远凌驾初期文明的先进机能，不久前在未被察觉的情况下拜访过地球，并且带走了一位当地居民。 一方是威震娑婆海的龙贤王家，一方是南瞻部州的偏僻土著民，两者身份相差悬殊，如果仅仅从字面上的意义来理解，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诸如“巧取豪夺”、“仗势凌人”之类的字眼。 不过实际却并未发生过任何违背当事人意志的事情，倒不如说，面对当事人积极递出的就职申请，龙贤王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苦笑着将其接纳下来。 此刻在嘲风上层，一处以古木和布缦装饰、飘散着檀香的雅致空间里，龙贤公主正以微妙表情审阅着手里的粗糙纸制品。 那张a4打印纸上写着当事人的姓名、年龄、学历和工作履历等诸多情报，在地球上则是被称为“求职简历”的东西——因命运恶戏而常年辗转不同的职场，文稻被迫养成了随身携带求职简历的悲哀习惯，并在此前毛荐自荐时便将其交给了握有王家人事权的龙姬。 “真是了不得……” 言穗的指尖抚过打印纸，原始纤维制品的粗糙质感带来某种怀旧的触觉，并不会令人讨厌。不过比起打印纸本身，纸张上承载的信息才是真正令言穗吐出如此叹息的事物。 简历是用标准汉字写成的，汉字的结符语法和王家常用的“龙言文”同出一脉，所以言穗在解读简历上并没费什么力气。简历的上半截相当平凡，从姓名年龄到出身地都没什么特别，不过下半截的“工作履历”那栏处，却塞着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的、林林总总接近五六十行的打工履历。 从酒店侍者到销售跟单，从汽修工人到木匠学徒，从打字文书到农场保安，简直就像把社会行业的诸般名目浓缩到一张表单上似的，有些太过古老的职业甚至连博闻广识的龙贤公主都不曾听闻。哪怕是娑婆海中能活上几百年的长寿种族，一辈子也没多少机会能跳出行业的框架，而这份简历的主人仅仅活过二十载不到，却已在足够常人做几辈子的行业中来来去去。姑且不论质量如何，单是这数量就足让龙姬为之感佩。 为之感佩的同时，言穗也生出了烦恼。 通常来说，人的才能都具有倾向性的。有的长袖善舞，有的真枪实干，有的偏向理论研修，有的适合事务处理等等。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职位，是用人的基本法则。不过从手里这份过于丰富的简历表上，言穗实在看不出简历主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倾向性，因而如何栽培也成了一道难题。 言穗是龙族八支中龙贤王家的长女，而龙贤王家素来以“知人善用”闻名。 除去贤龙一脉本身具备的丰富知性自不用说，贤龙一脉历来把培育人材视为一项优雅的爱好。如同园丁醉心于栽培花卉那般，挑选合适的种子放到合适的土壤，施以合适的光照及养料，然后期待着种子破土而出，乃至开花结果的喜悦。 这样的过程不断重复，所造就的结果便是龙贤王家麾下人才济济的现状。不仅在八王家中首屈一指，还向其它龙领甚至联盟输出了许多贵重人材，也因此成就了龙贤王家誉满银河的贤名。 到目前为止，言穗也曾为龙领发掘了许多优秀人材，进而得到“贤者姬”的别称。接纳文稻的聘用请托虽然是恩义所在，但若不能将其栽培为水准以上的人材，那可是会大大损伤龙贤之名。 “雷吼，你觉得呢？” 拿着简历的言穗，转向侍立身后的执事长询问。 第008章 狮子奋迅的少年 宛如铁塔般竖立在贤姬背后的执事，闻言沉默片刻，做出颇为感性的回答。 “此子应为仁义之士。” 雷吼的断言令言穗露出惊讶表情。在龙姬注目下，铁塔般的执事继续道。 “不杀为仁，不弃为义。此子在厄难天雷中舍身救济伯夷，是为大仁。穷困潦倒时又不抛弃眷属，是为大义。拥有这般品性，将其纳为家臣倒也不辱龙贤之名。”雷吼的目光移到龙姬所持的简历上，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姑且不论才能如何，但其人品应当值得信赖”的参考意见。 “是吗，果然如此呢。” 言穗闻言欣然点头，雷吼对少年的赞许令龙姬心情莫名愉悦。 “此子刚刚踏足娑婆海，无论见识或能力都相当孱弱。既然目前还看不出明显的倾向，那不妨从任务实绩来了解。”雷吼再度提出意见。“至少就简历来看，他对各项职务的适应性似乎很高，那么等回到龙领后可以安排他负责多个领域的任务，行或不行看结果就知道。” “……确实如此，看来我有些心急了。” 言穗苦笑着赞同了执事长的意见，随手把简历放了下来。 “雷吼，回到翡翠龙领还有多久？” “因途中绕道南瞻部州的缘故，需要对原有航线进行调整……嗯，穿越联盟的中枢站，最快能在明日九时抵达翡翠龙领。”雷吼沉吟片刻后给出回复。 “明日九时吗……” 龙姬从长椅上起身，轻笑着朝舰内某处投去期许的视线。 “这样的话，留给他的休息时间可没太多呢。” “哈嚏！” 正在给咪牙梳毛的文稻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不久前他以“见习执事”的身份被招揽进龙贤王家，而这间寝室便是分配给他休息的房间。应该说真不愧是龙姬的座舰吧？在不考虑预算的前提下，舰内配置可谓当然是极尽高雅，哪怕普通的侍从寝室也布置得格外精致。 寝室的面积莫约二十坪左右，靠门摆放的木质床铺占去了三成左右的空间。在床铺斜对角的房间内侧，摆着一套附带书架及信息终端的复合写字台。写字台后方是可以窥见宇宙风貌的舷窗，在舷窗旁边还摆着一个舒适的单人沙发，以及装饰着郁金香盆栽的案桌。借着来自舷窗的日光照明，无论读书还是休憩都十分舒适。 除此以外，寝室里面还有一处机能齐备的卫浴间。把伺服机送来的行李箱扔进壁柜后，文稻便带着咪牙冲到卫浴间里去美美地冲了个澡。 应该说真不愧是服务王家的顶级配置，在享受过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水柱按摩、冷热交替的蒸汽桑拿，以及全套烘干服务后，文稻和咪牙从内到外都焕然一新，并以近乎瘫软的姿态摔到沙发上。 “喵……喵……” 摇晃着蓬松的毛发，咪牙在沙发上翻滚并发出舒适的叫唤。对常年公园长椅及廉租楼辗转的文稻和咪牙来说，这里毫无疑问是他们住过的最舒适的房间。文稻缓缓抚摸着咪牙的皮毛，却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双青琉璃眸子的女主人。 “真是漂亮的人，对吧？” 文稻对咪牙说着，咪牙以舒坦的喵呼声回应着他。 文稻嘿嘿笑着，一边挠着咪牙肚子，一边把目光投向天花板。 或许说来也是理所当然，但文稻还是第一次遇上那样的女子，美丽并且高贵。那种高贵不是用珠宝钻石就能装点出来的，而是一种很自然就能让人感到温暖和尊重的存在。一者是虚空的龙姬，一者是卑微的少年，但不论在暴雨的公园中，还是在座舰的茶会会，那诚恳的言语和庄重的态度都一刻不曾松懈。 这样的尊重是文稻从未遇到过的，也因此理所当然地生出了好感。 这样的好感和男女间的爱慕有些不同，但要称其为“忠诚心”也为时尚早。 毕竟地球上早已不流行君臣之仪，哪怕此刻已被纳为龙贤家臣中，文稻也很难像雷吼那样把龙姬当成君主来侍奉。成为龙贤家臣的事实，对文稻来说更像是换了一个新的职场。和此前不同的是，这个职场的格调高得突破天际，而且还有一个足以抱持敬意的好上司。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那高贵的龙姬对他如此礼遇，那么竭尽全力回报对方的期待，则成了文稻必须尽到的义务。 士为知己者死。然而，要回应龙姬的期待绝不容易。 据闻龙贤王家麾下有众多司掌各职的家臣，而文稻此时的身份是“见习执事”。所谓“执事”，也就是依照主君命令处理诸多事务的专人名称，从行程安排到贸易采购到保镖护卫，都在执事的任务范畴内。而且见习执事的地位还在“正执事”之下，基本上和跑腿的没啥区别。 就算是跑腿，也至少要具备最低限度的常识，然而对刚刚踏足娑婆海的文稻来说，所谓“最低限度的常识”亦是太过奢侈的要求。换句话说，对娑婆文明一无所知的文稻而言，就连当跑腿杂役都是不合格的。 “等等，这样岂非很不妙？” 文稻的手僵在咪牙肚皮上，一股不安如燎原野火般的在心里窜起。 天灾人祸估且不论，但因能力不足而被辞退的先例，在文稻的就职史上可是从未有过！这不仅关乎着龙姬的信赖，更关乎着文稻的矜持。“一个倒霉且无能的男人”，宁死也不想被贴上这样的标签。 “开玩笑！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必须做点什么才行！文稻站起来朝四周望去，目光很快停在房间角落的写字台处，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去。木造的写字台附带着三层书架，书架上参差放着众多书籍。这些书籍似乎并非仅仅为装饰房间而摆在这里，从排列来看似乎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产物。 文稻的目光在书架上快速扫过，然后抽出上层书架看起来最厚的那本。 “娑婆海……百科书？” 封面的书名以龙言文印刷。这是一种和繁体汉字极为相似的语言，除了某些特定词组以外，语法结构也相差无几。虽然文稻并不清楚两者有何联系，但这时候却不得不感谢降临眼前的幸运。 文稻没花多少功夫便突破了阅读上的障碍，然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具有价值的信息本身上。 “娑婆海”是包含银河系在内的宇宙空间，“百科书”则记录着构成银河主体文明的众多元素。从次元航法到虚空引擎，从联盟宪法到龙族风俗，包括影响银河全体的重大事件在内，这本《娑婆海百科书》上都有详略的记载。对当前文稻来说，恐怕是最派得上用场的启蒙书。 打开照明的台灯，摊开厚实的百科书，文稻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个世界。 第009章 卧槽真的是龙啊 有位哲人曾经这样说。 文明的本质并非无节操地追求效率，而是令人们过上更优雅的生活。 如果单纯追求效率的话，服用压缩维生素的能量胶囊就能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然而这样做的话，就等于是对银河诸星那丰富多彩的饮食文化宣判了死刑。倘若支撑文明的一大基石崩溃，银河文明本身想必也会随着高唱的效率论，进而沉沦到奄奄一息的黑暗期吧？ 幸运的是，是享用一顿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大餐，抑或服用一颗高效的能量胶囊解决问题？在这道左右文明进程的选择题上，几乎所有文明种族都给出了毫无偏差的答案。银河文明因此得以在百花齐放、繁荣昌盛的道路上持续高歌猛进。 同样的道理，哪怕用一枚芯片就存下几十亿册书籍的信息，阅读使用植物纤维印刷的厚实书籍，也成为银河诸星不可抹灭的文明传统——好比享用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餐点一般，纸张的触感、油墨的香味，以及拿在手里的厚实质感，这些共同构成名为“阅读”的舒适体验，绝非追求效率的芯片所能取代。 虽然也有融进质量控制技术和触摸回馈机制、试图完全模拟书籍阅读体验的昂贵终端存在，不过一旦拿去和自然印刷出的书籍相比，就会立刻被冠上“堆积无谓技术而生的臃肿造物”的名头，进而被丢到墙角积灰。因这样的悲剧反复重演，导致制造商们再无勇气去摇撼纸制书籍的统治地位，转而投奔到竞争者的麾下，开发出一系列能快速印刷及回收纸制书籍的便利机械。 只需要从无限储存的银河文库里找出相应的书籍，确定语言和版式，印书机便能调用储存体内的液态纸浆，配合激光蚀刻在数分钟内将书籍打印完成。而某些高级印书机，更能根据要求对打印书籍进行个性化的修饰，从最传统的羊皮纸到最先进的纳米纸都一应俱全。 文稻在书架上翻到的那本《娑婆海百科书》，即是得益于快速印刷技术恩惠的造物。穿过时光的洪流，跨越文明的鸿沟，承载文字的书籍将构成娑婆海的元素悉数呈现在文稻眼前。 百科书里记载着构成当前银河社会的主体文明有三千个以上，而相关的分栏细纲则还要加上两个零。文稻竭尽全力筛选并吸收着有用的信息，然而在那浩如烟海的信息洪流面前，还是很快抵达到了精力和耐力的极限…… 当文稻撑着沉重的眼皮合上书页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五点的位置。咪牙早已在那张垫着柔软羽毛被的床上找了个舒适角落，蜷缩着睡得香甜。文稻跌进另一半空出来的床上，转眼间就被充实的疲劳感所俘虏，呼呼大睡过去。 对常年在公园长凳和半夜银行间流浪的文稻来说，根本没有诸如“换了枕头就睡不着”的奢侈烦恼，这晚文稻睡得可谓异常香甜。偶尔梦里也会浮现出一些光怪陆离的影像，不过很快也就消散无踪…… “喵，喵喵。” 文稻被拍击脸颊的柔软力道给叫醒，睁开眼睛，看到蹲在枕头边、歪着脑袋往他瞅的咪牙。文稻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脑袋依旧有些发懵，这一觉似乎并没有睡多久。 这时咪牙蹦下床，几下跳到对面沙发的靠背上，朝着窗外喵喵喵地叫。 “嗯？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文稻纳闷地走下床。和沙发相邻的舷窗直接对着舱外的宇宙空间，不过此前睡觉时估计是开启某种特殊航法的缘故，窗户外只剩下一层流溢着虹彩的空间。此刻那绚目的虹彩已消失无踪，却换成一道仿佛月光般的清淡白毫从窗户洒下。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失重感，文稻差点就以为自己又被扔回了地球。 “是什么在发……哇靠！” 文稻疑惑地凑到窗前查看，却是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无限辽阔的宇宙里，存在着众多超乎想象的壮阔风景，但此刻浮现在文稻眼前的，既不是横贯宇宙的瑰丽星河，也不是行星诞生的磁暴旋涡。以闪烁星光的宇宙为背景，一头银白色、体态优雅的巨龙在虚空中舒展着身躯。 那银龙有着一双青琉璃色的眼瞳，颈后生着洁白柔顺的须发，细密的龙鳞反射着远方恒星的光芒，放出有如月光般的淡淡白毫。银龙轻甩着龙尾游过群星的间隙，仿佛磷粉般的光粒子从银须里洒下，在虚空中构勒出一道蜿蜒优雅的螺旋迹线—— 那是，哪怕最癫狂的幻想里也难以勾勒出的美妙画面。 文稻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文稻毫不怀疑那头银龙的真身，然而身体却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尤其是想到不久前，自己还曾和如此伟岸的生物面对面地交谈，一股无以言喻的激昂混着战栗便在全身激荡。在咪牙的喵喵叫声中，文稻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到了舷窗上，近乎贪婪地追逐着银龙的身姿。 屏息凝神中，银龙绕过座舰一侧，似乎注意到了站在舷窗边的少年。那双青琉璃色的眼瞳望过来，视线交错的瞬间，文稻感到头昏目眩。 银龙的眼神似乎在笑，对文稻眨了眨眼睛，舒展着身躯朝前方飞去。贴在舷窗上的文稻屏住呼吸，银龙的眼神传递了约见的讯息。 慎重考虑两秒后，文稻离开舷窗朝舰内通道狂奔，通道尽头有一座敞开式的观景露台。当初文稻前往寝室途中曾特别留意到这个，还特别纠结过“外面明明是真空像这样敞开着真的好么”的问题。 淡淡的白毫光洒在舱门外的露台，文稻鼓起勇气跨出舱门。穿过舱门的瞬间，文稻感到一股宛如实质般的阻力。一道不可见的力场分隔了舰内和舰外，而踏足露台的文稻同样受到了力场的保护。不过在来得及思考其中原理前，文稻先被眼前的事物给夺去了心神。 那头银龙浮在露台前方，那双青琉璃的眼眸和文稻视线齐平，应该是为避免带来过度的压迫感而细心调整过的姿态。 抬头仰望的文稻，为这份体贴而感激的同时，亦受到一股直达魂魄的震撼。连吞了两三口水，才战战兢兢地问出来。 “是、殿下么？” 第010章 乘着龙姬游星海 “嗯，是我。” 或许是某种类似思念波的技能，一温婉的女声在脑海里响起。在文稻惊愕注目下，龙姬仿佛羞涩般的甩了甩龙尾。“在南瞻部州时一直保持着化形，难得回到翡翠龙领，就想稍稍活动下……没有把你吓到吧？” “没、没有。” 文稻僵硬地摇摇头。单是银龙的头就比他所站的露台还大，这种与超自然生物对话的非现实体验，文稻与其说是吓到，不如说是惊呆了。 文稻呆然仰望着龙姬，感受着那全然不同次元的威压，却冷不防想起初次见面时龙姬曾叫他直呼名字的事来。当然礼贤下士是龙姬的修养，不过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做到吧？就像一头狮子对蚂蚁说我们一起玩吧，难道蚂蚁就真的敢壮着胆子凑上去么？对曾被龙姬礼遇而得意洋洋的自己，文稻不禁感到羞愧。 “昨晚睡得还好么？我看你好像看书看到挺晚的。” 或许察觉到文稻的紧张，龙姬那方主动扯起话题。 “谢谢殿下，我……睡得很好，房间很舒服。” 文稻努力镇定下来回答着，这句话倒不是谎话。 “是吗，那你看的什么书？可以告诉我吗？” “呃，书名是《娑婆海百科书》。” “百科书吗？原来如此，你现在确实需要了解许多东西呢。”对文稻投来嘉许的视线，龙姬突然生出好奇来。“那本百科书上，有龙族相关的记载吗？” “有的。”文稻点点头。 实际上，百科书上的龙族专栏是文稻最先浏阅的部分。毕竟他已被雇佣为龙的家臣，了解龙族的文化习俗是从事这项职务的基础要求。不过根据读后感来看，那本百科书上有关龙族目录的部分，加进了太多诸如“据推测”、“很可能”或“理论上”这类模糊描述的字眼，和其它部分的精准考证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以至于看完大半的龙族目录后，文稻只大概了解到龙族八支零碎分布于银河诸地，占据了众多星系，并以压倒性的武力为附近星际国家所广泛敬畏的事实。 “也是呢，我们对说明自己风俗并不太热心。” 龙姬轻笑着说道，文稻点点头，心想也不会有哪个家伙敢不要命地去打听龙族的隐私吧？ “对了，机会难得，我带你去龙领附近逛逛吧。” “咦？逛逛？” 露台周围皆是星光缭绕的虚空，龙姬所说的“逛逛”肯定不是骑马溜达之类。还没等文稻反应过来，龙姬已俯下了头，同时一股柔和力道托着文稻冉冉升起，落在了银龙的头上。 银龙头顶覆盖着洁白的绒毛，那柔顺的触感极是舒适。不过察觉到自己坐在何处的瞬间，文稻被吓傻了。 等等！等等啊！巨龙的头是可以随便坐的吗？哪怕是传说中的龙骑士，不也要抛头颅洒热血再上演个十万字左右的英雄史诗，才能得到坐骑龙青睐么？而且对方还不是什么坐骑龙，而是统治整个星系的高贵龙姬啊！？我……我我！我居然坐在她的头上！？ “接下来我会飞得些，你最好抓紧我的犄角。”龙姬柔和声音在耳边响起。 文稻木然抱住身边足有磨盘粗的白银龙角，从龙角涌出阵阵温暖的脉动。在泪流满面的同时，文稻确信自己将命不久矣——这样的待遇太过超脱，自己那点微薄福报根本承受不起…… 龙姬当然不会知道头上等乘客的想法，翻动着身躯离开了嘲风。文稻坐在银龙头顶，回头看着那巍巍座舰在视界里急速远离。 （明明是真空，居然还能呼吸……） 真空的宇宙里自然没有风的存在，但银龙身上散发的温暖龙息包裹着文稻。龙息中蕴含着澎湃的生命力，隔绝了真空和极寒，并带给文稻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座舰嘲风早在数分钟前消失无踪，此刻他的四围上下都是充盈着星光的无垠虚空。虽然因缺少参照物而无法判断当前的速度，但仰望着头顶那一条仿佛云雾般不断变换的翡翠星河，文稻猜测此刻自己或许正以挑战物理法则的速度在飞驰着。 明明飞驰着，但却安静得不可思议。 多亏这沉寂的氛围，文稻原本躁动忐忑的心情也渐渐宁息下来。文稻一边确认着此刻的处境，一边出神望着那条流转不息的翡翠星河。虽然在地球常识里宇宙大多被描述为绝对零度的死寂空间，然而那条横贯天穹的瑰丽星河，还有虚空闪耀的点点星光，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喜悦和宁静。 就好比地球上孕育所有生命的大海，此刻亦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在那些星河中诞生。文稻突然间有些了解，为何龙族会把宇宙称为“娑婆海”了…… “会觉得无聊吗？文稻，看着这样风景。” “不会。”先前笼罩心神的惶恐已消散无踪，文稻摇摇头道出朴实的感想。“我觉得很漂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景。” “是吗……”龙姬露出率直的微笑，在空中转了个圈。“在到达城馆前还有些时间。呐，给我详细讲讲那本百科书上龙的事情吧？” “咦？但是那上面，几乎都是臆测和揣摸，不靠谱的。” “没关系，偶尔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审视下自己也是蛮有趣的体验。” 文稻有些为难，不过龙姬却兴致很高。身为龙的家臣，必须忠实执行来自主君的命令，于是文稻也只好点头，一边回忆着百科书上的内容，一边打起十二万分的敬业心对言穗讲述起来…… 根据百科书上的描述。宇宙中存在着数类可以单体横越星河的超级生命，而龙族则是其中最强悍的族群。 一头成年龙基本上都有着足以摧毁一支星系舰队的战力，而处于筑巢期的狂暴雄龙更是连星际国家联合体无以匹敌。所以，当某头雄龙突然想把某星域占为巢穴的时候，最聪明的办法便是立即俯首称臣，任何抵抗都是以卵击山的无力。 被雄龙占据的星域即被称为“龙领”。成为龙领的星系固然与原来的邦国切断了联系，但另一方面，也等于得到了绝对安全的保障。毕竟没有哪个星际国家敢对龙领伸出触手，历史上曾尝试以舰队挑战龙族的家伙大半都化为了宇宙的尘埃。 龙领中，作领主的雄龙当然是至高无上的裁断者，龙领的一切都必然依照着领主的意志来运转。根据领主的偏好，不同的龙领亦呈现出迥然不同的状况，有的龙领很快繁荣昌盛，有的龙领则徐徐回归原始。 其实不管怎么样，作为把遨游星河视为本能的超级生命，龙族对大气层以下的世界其实是很不感兴趣的。哪怕占据了某个有人星系，往往也只在行星轨道上修筑简单的城馆落脚即可，而真正的巢穴则在靠近恒星环道的轨道都市上。所以对被占据星域的龙领民众来说，哪怕最坏情况下领主对他们不管不问，他们也还是可以通过移民的手段到别的星系去寻求新的命运。通常龙领主对此也不会特别在意。 至于传闻中邪恶龙族寻求美貌处女来当祭品的事情，百科书对此特别作了考据。认为这样的事实确实存在，但那些女子实际并非用作开胃小吃，而是被招揽为领主的家臣。 毕竟不论建造轨道都市，还是打理龙领杂务，都需要相当多的人材。人材的充实程度和龙领的繁荣可谓息息相关，所以就算再懒散的龙族也会在招揽家臣上倾注相当程度的精力。 龙的家臣代表龙的威光，受到龙的庇护。对大部分的龙领居民来说，成为龙的家臣绝对是比移民其它星系要更有前途的事业。而且比起徒有美貌的花瓶来，富有才能的男女绝对更容易得到领主的青睐。 百科书上用金字塔来比喻龙领的结构。 拥有绝对权威的龙领主，自然是金字塔的顶点。领主以下，众多实务系的家臣构成金字塔的中枢。最后再加上轨道都市以及行星原住民的基础人口。 一个建筑完成的龙领，拥有运作流畅的统治体系，并且在军事政治经济外交方面都有着绝对自主权。这样的龙领基本上可以看成是一个个强悍独立的小王国，令周围星际国家寝食难安。 当然，龙族八支中也不乏如贤龙一脉这般性格温和的氏族，所以龙领诸国中也有和周围国家建立了贸易渠道，乃至外交关系的存在。不过就普遍情况而言，银河诸国还是更倾向于把龙族视为不可预测的天灾。当然不至于会举手欢迎，但既然是不可预测的天灾，那对其抱有过度的憎恨也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大致来说，还是蛮准确的嘛？”听完的龙姬表示惊奇。 “是这样的吗？”文稻皱皱眉，突然间想到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不过为什么龙族要在宇宙里四处占地盘呢？” 第011章 抱歉妾身还没出嫁 龙族之所以被银河诸国视为移动天灾而广泛敬畏，其最大原因便是他们喜欢在宇宙里四处占地盘的习性。 摊开银河星图就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的龙领以杂乱无章的姿态强行插进标志诸国的星域内，这些龙领就像打进大地的契子，有些阻断了贸易线，有些则和该国首府相邻。基本上星际国家和龙族间的纷争，其导火索几乎都起源于某头雄龙突然霸占其国内重要领邦的事实，而结果也往往是被占据的一方无奈地咽下苦果。 作为横越星河的超级生命，龙族生存所需要消耗的资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至少不需要动辄以恒星系为单位的广袤星域。不惜冒着和星际国家开战的风险也要强行霸占恒星系，其理由究竟为何的问题，吸引了无数学者前来考据。 有一种假说推测，龙族可能需要进食某种特殊矿石来维持生命，而那些被占据的星系就出产这种特殊矿石。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人宣称找到了这种所谓的“特殊矿石”。 还有另一假说，称龙族对居住地的光照有着极高要求，那些发出特定能量光谱的恒星更容易招来龙族的亲睐。立论者甚至还信誓旦旦地拿出龙领光谱统计表来试图证明这个论点，不过最终被证明的只有他想得太多的事实。 还有学者试着从常识角度提出“或许他们只是单纯为了繁衍生息？”的意见，然而这项太过平凡的意见却没有受到任何重视，在百科书上也只是作为考据不足的反面教材而略略一提。 “这个，说得没错呢。” 龙姬冷不防的点头，让文稻发“咦”的惊呼。 “龙族到处占地盘，是为了繁衍生息？” “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求爱。” “求、求爱？”文稻被惊得结巴。 “很奇怪吗？自然界里，许多雄鸟为吸引雌性的伴侣，不都会先筑起华丽的巢穴吗？我们的习俗其实也和那个类似……”眺望着远方的星河，龙姬的声音带上意外的感性。 龙族中，未成年的幼龙会在父母翼护下成长，而接近成年的雄龙则会离开父母巢穴而飞向娑婆星海。在真正成年以前，雄龙会花上数世纪的时间巡游银河，一边留意着沿途的星域，一边寻找命运中的伴侣。一旦他被丘比特的利箭射中，燃起熊熊情火，就会立即返回此前巡礼中经过的星域，将其强行霸占。 将该星域从原有邦国强行剥离出来后，雄龙会在星域内选择一处合适地点，倾注所有热情和才华来建筑一座富丽堂皇的轨道城邦，作为巢穴。然后把轨道城邦连而整个星域一起当成聘礼，以此向自己中意的雌龙求爱。 透过雄龙所奉上的聘礼，雌龙亦能清楚了解到求爱者沉淀在其中的才华与深情。如果被打动的话，那雄龙就可以欢欢喜喜地迎娶新娘，并共同培育他们的后代。 “……要想成功打动心爱的人儿，从最初选地盘起就要下功夫。那些被占据的星域应该都有雌龙喜好的元素，可不是随随便便出来选的。” 听着龙姬补充般的说明，文稻彻底哑然无语。心想着这番话若是被那些严肃考据的学者听到，估计连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吧？这些遨游星海的超级生物，仅仅为谱写爱情的歌谣，就在宇宙各地制造出一起又一起的史诗纷争么？ 文稻摇摇发懵的脑袋，努力集中精神。刚刚言穗的亲切说明固然让他了解许多龙族的珍贵内幕，但同时也感到一些奇妙的不协调，文稻试着将它们梳理出来。 “殿下，我可以斗胆问几个问题吗？” “可以哦。” “殿下刚刚说，会占据星域、筑巢求爱的是雄龙吧？” “是这样没错。” “那这处翡翠龙领，确实是殿下在管理着吧？” “嗯。” “请问殿下的丈夫是哪位啊？” 占据星域的雄龙会建筑起华丽的巢穴并向雌龙求爱，接受求爱的雌龙会入住巢穴所在的星域。既然言穗是翡翠龙领的女主人，那从结果逆推回去，自然会得出这处翡翠龙领应该是被作为聘礼而被献上的结论。 老实说，文稻多少还是受到了打击。明明看起来那么清纯的龙姬，没想到居然已嫁为人妇，真是不可貌相。不过毕竟龙族是拥有漫长寿命的超级生命，从外表看不出年龄来也理所当然。文稻甚至想过搞不好除了丈夫以外，连龙公子公主什么的也有好几个了…… 当然动摇归动摇，但站在新人家臣的立场，文稻必须搞清楚自己的顶头上司究竟有多少人。不过遗憾的是，这番尽忠职守的考量，却并没能传达到所奉侍的对象那里。 只见原本平稳飞行着的龙姬突然一个急刹车，头顶的文稻差点儿就被那巨大惯性给抛了出去，紧紧抱住龙角才得以幸免。包裹文稻的龙息猛烈波动着，虽然看不到龙姬的神情，但却能明显感觉到龙姬的动摇。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龙姬花了一些时间才回过神来，以不甚明朗的声调说明着。 “翡翠龙领是我父敖钦王的领地，我只是代替父王暂时管理。” 有些极端强大的龙族会统治复数以上的星域，把这些星域中的一部分交给尚未出嫁的女儿管理，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例子。毕竟雌龙将来必须面对和伴侣一起统治龙领的情况，所以早些熟悉管理事务，也算是新娘修行的一环。 当然，此刻的文稻还无从了解这样的习俗，于是问出了不恰当的问题。 “那殿下的领地是在别处吗？” “……真是抱歉，我还没接受过任何雄龙的求爱。” 龙姬的语气带上明显的不快，哪怕迟钝如文稻也察觉到了，当下噤言。 没有接受过雄龙的求爱，自然也不会有作为聘礼献上的领地，这是龙姬的婉转回应。但若仔细分析的话，“没有接受过求爱”这样的表述其实也相当暧昧，往好处想可以理解为“拒绝了所有求爱者”，往坏处想解释为“没有雄龙前来求爱”似乎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现阶段，两人的关系远远没有好到可以触碰这类隐私话题的程度。事实上，文稻僭越的提问已经使得原本轻快的气氛转为凝滞，以至于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文稻都找不到打破僵局的话题，并为此苦恼不己。 不过确认龙姬目前犹是云英未嫁的身份，还是让文稻心里涌出莫名的窃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包裹着文稻的龙息重新变得平静。仿佛已调整好心情的龙姬，遥望着远处的星河，就像要打破僵局般的再度开口。 “其实，我们也并非会永远占据着这些星域。” “咦？不会永远占据吗？”文稻急忙接下这根珍贵的橄榄枝。 是的。就像看透文稻的心思般，贤明的龙姬把话题拓展了出去。 虽然雄龙在筑巢期时会发挥出连星际国家联合都不敢招惹的凶暴执行力，不过一旦获得爱侣后，便会立即变回有如燃烧殆尽般的懒散状态，继而开始长达千年的宅居期。这段时期的雄龙脾气温和散漫，大半时间都宅在巢穴里安稳度日，和妻子共同哺育子女。无论是对周围邦国还是龙领民众来说，宅居期的雄龙都是堪称秩序守护者般的至高存在。 龙族基本上是一雄配一雌，彼此关系往往一直持续到死亡，其对爱情的忠贞足以令大多数人类相形见绌。不过在某此特定情况下，也有处于宅居期的雄龙继续迎娶复数以上雌龙的先例，这些雌龙和原配往往是感情亲密的姐妹。 当千年时光流逝，哺育的子女均已离巢独立，衰老的龙夫妇便会放弃领地，迁回龙都刚泽和亲友团聚，并在那里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在这种时候，失去领主庇护的富庶龙领，往往会成周围星际国家强取豪夺的目标，甚至重新点燃纷争的火种。不过因为龙领本身也具备完善的国家机能，所以也存在着反过来压倒周边侵略，进而演化成独立国家的例子。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文稻不禁呆然。果然比起百科书那不靠谱的考据来，从当事人口里听闻的真相要来得更加震撼。 不过雄龙为筑巢求爱而霸占别国星域，而当衰老时其放弃的星域又会催生出新的国家，如此轮回不息的奇妙生态，倒让文稻联想到以前看过的某集动物世界。 那集动物世界讲到森林的象群，说象群经过森林时固然会摧倒沿途树木，造成某些破坏，但倒下的老树却会给成为新生幼苗腾出成长的空间，其腐朽的枝干亦会成为昆虫们的乐园。可以说，象群是对维护森林的新陈代谢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就这点意义来说，龙族对银河文明整体应当也有着类似象群的意义吧？ “……森林的象群么？” 当文稻把他的想法说出来时，龙姬惊奇的眨眨眼睛。 “是吗，原来还可以这样看啊……” 从龙姬嘴里漏出愉快的低吟，似乎俄然间对文稻描述的象群生出兴趣。“文稻，那叫‘大象’的是栖息在你们南瞻部州的生物吧？它们长得好看么？” 看着龙姬眼中闪着的烁烁神光，文稻瞬间领悟到，哪怕再贤明的龙姬也终究有着女人的天性。无数前辈的血泪经验警示着文稻，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说错话的，尤其还牵涉到种族类别的重大话题。 “呃，大象嘛，基本上来说……”文稻背后冒出森森寒意，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语言，最终给出了极具主观性的描述。“是一种，巨大而优雅的生物。” “优雅而巨大的生物么，”这样的描述似乎让龙姬相当满意，微笑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兴致勃勃地约定着。“文稻，以后有空我们去南瞻部州拜访伯夷时，顺便带我去看看大象吧。” “……谨尊御命。” 文稻默默记下和龙姬的珍贵约定，心里却多少有些打起了鼓。 毕竟何谓“优雅”的标准因人而异，好比在铲屎官眼里，自家喵主子哪怕打个哈欠也都是萌到逆天的画面。倘若龙族的审美和凡人相差甚远，那最坏的情况下，他将不得不面临承受龙姬怒火的结局。 “和你聊天真是愉快呢，文稻。” 龙姬兴致很高。虽然先前有过些许芥蒂，但有着“贤者姬”称呼的言穗来说，能遇到如此知性契合的聊天对象却是相当难得的事情。龙姬有些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示意文稻看向那颗浮现在天穹正前方的青白色行星。 “啊，快到了，那就是白玉堡……咦？” 第012章 敢捋龙须的窃贼们 “啊，快到了，那就是白霞宫……咦？” 抬头仰望的龙姬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这呼声带着讶异的味道，让文稻听得一愣。 只见龙姬瞪着青琉璃般的眼瞳，有些茫然的朝四周星海望去。看看天顶闪耀的恒星，再看看脚下青白的星球，片刻后似乎终于确认此刻身在何处的龙姬，从嘴里漏出困惑的言语。 “明明是朝白霞宫前进的……怎么会跑到古兰贝尔来……” 难道说，飞错路了？ 文稻额前冒出一滴冷汗。百科书上说龙族是可肉身横越银河的超级生物，但却从来没提过这样的超级生物还有找不到路的毛病。在辽阔无垠的星海里迷失方向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再说龙族究竟是依靠什么来确定方向的啊！？ “迷路了吗？” “应、应该是吧……”虽然多少有些窘迫，但贤明的龙姬还是勇敢承认了自身的疏失，并试着从理论角度来分析此次事故的必然性。“那个呃，古兰星最近不是进到冰河期了吗？因为放出的光谱和白霞宫很像，我一不小心就把它们搞混了……” 龙姬对文稻叮咛解释着。翡翠龙领是一个以恒星“翡翠”为中心、周围环绕八颗行星的恒星系。八颗行星里有两颗以上都孕育出了生命的种子，所以就算在银河系里也算得上是相当富饶的星域。 先前提到的“白霞宫”是言穗居住的环日宫殿，座落在恒星翡翠的黄金环道。白霞宫堡是一座以白玉素材建筑的美丽宫殿，也曾是贤龙王钟爱的行宫，不过在授权言穗管理翡翠龙领时，贤龙王也把白霞宫同时交给了言穗打理。 至于行星古兰贝尔，则是翡翠龙领的第四行星。按龙姬的说法，以前的古兰贝尔曾是一颗被翠绿森林和青蓝湖泊所充盈的生机盎然的星球。从虚空中眺望有如翡翠珠玉般的古兰贝尔，亦是龙贤王最喜爱的消遣，为此还特意在行星轨道上修筑了一座小型城馆，三五不时就邀请好友前来饮茶聚会。 不过大概两个世纪前，恒星翡翠开始进到周期性的衰减，投射到行星地表的光热也大幅减少，结果令得古兰贝尔原本绿意盎然的地表开始徐徐被冰盖覆盖。其后又经过两百多年的演化，原本如翡翠般葱葱绿绿的古兰贝尔，便彻底变成了当前白雪皑皑的光景。 对志在翱翔星海的龙族来说，行星地表进到冰河纪元原本不是一件需要特别关注的事情，但问题在于，为冰原覆盖的古兰贝尔行星反射恒星光辉而形成的光谱，和白霞宫放出的光谱极为相似。对主要依靠星光来辨识方向的龙旅来说，就变成了相当容易搞混的目标。 由此以上情形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原本想带着文稻飞往白霞宫的言穗，一不小心飞岔到古兰贝尔来…… “大概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言穗仿佛下结论般的提问着，而早已听得懵逼的文稻则只有点头的份。 应该说真不愧是龙贤家的公主吗？文稻自认绝对没有办法把对区区迷路的解释，提升到恒星衰变和星球演化的理论高度。如果不考虑古兰贝尔步入冰河期已有两百年之久的话，龙姬的这番解释还真有着相当的说服力。 不管怎么样，比起无益地追究迷路之原因来说，解决迷路之状态才是更务实的态度。当文稻询问接下来要前往何处时，龙姬在反复环顾四周后，犹豫着将视线锁定在了恒星右侧一颗闪烁白光的星星处。 “那里，应该就是白霞宫了……大概。” “大概？”拜托可以再确定点么？ “没问题的！反正白霞宫在恒星环道上，朝着恒星飞总能飞到！” 龙姬给出极有气势或者说自暴自弃的回答，文稻闻言伸手捂住了脸。 好吧好吧，金无足赤，龙无完龙，智慧明达的贤明龙姬有个路痴的属性也算是意料之外的萌点。不过既使如此，文稻也还是不愿意把身家性命押在顶头上司那无法指望的方向感上，于是提出别的建议。 “要不要联络下嘲风？就说我们不小心飞到了古兰贝尔，请来接我们。” “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基于领主的尊严，龙姬当即予以拒绝。 “那，有没有什么自动导航装置？或者我们可以用它……” “依靠那种东西，对龙族来说可是严重的耻辱！” 基于龙族的矜持，龙姬再度严辞拒绝。 大小姐你敢不敢矫情些？文稻向虚空翻着白眼，同时也明白道。既使是可单体横越星海、智慧近乎半神的超级生物，其人格中也还是有着近乎孩子气的一面。这样挺好的，如果不是看到远处偶然漂过的太空垃圾，文稻会很高兴和龙姬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难道真的只能把前程赌在向来极衰的运气上么？文稻绞尽脑汁想着办法，视线下意识地顺着垃圾漂来的方向望过去。 垃圾从古兰贝尔星那里漂来，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古兰贝尔星的皑皑雪原，而在视界边缘，靠近行星赤道的某处有两三点奇妙的闪烁光。文稻一开始以为是恒星光辉照到冰峰的反射光，但那些闪烁的光点却似乎在移动着位置，而且反射阳光的角度也有些奇怪。 “要不然我们找人问问？” “找谁问？”龙姬诧异回应着。 “那里，应该是太空船吧？或许我们可以去向它们问个路？” 文稻伸手指向远处光点闪烁的位置，言穗眯起眼睛疑惑地望过去。翱翔星海的龙族无不具有凌架凡夫俗子的感知力，哪怕有着重度方向辨识障碍的龙姬。注目着远处徘徊的可疑光点，龙姬眼里射出罕有的寒芒。 “……文稻，古兰贝尔还没有能突破大气层的文明。” “咦？但是，那些明明是太空船吧？”文稻愣住了。 “抓紧了，我带你去看看。” 龙姬的声音蕴含着怒气，发出一声清冽的低啸，然后压低身子朝光点处俯冲而去。在啸身响起时文稻就紧紧抱住了龙角，但龙姬俯冲带来可怕的加速度却遥遥超出他的预期，文稻咬紧牙关，一边承受着血流逆流的冲击，一边忍耐着那天旋地转的画面。 数秒后，在星海与大气交界的位置，出现了文稻所目睹光点的真面目。 那是三艘铁灰色的太空船，两小一大。两艘小型的太空船前后有着类似炮塔的结构，就外形来看应该是武装护卫舰。至于被护卫舰挟在中间那艘大型船，腹下有一巨大且臃肿的方形货舱，应该是运输舰无疑。 三艘太空船上不仅没有任何标志，甚至还特别增设了吸收电磁波的涂层，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它们和“可疑”联系起来。就境况来看，三艘太空舰似乎刚刚突破大气层，还没来得及遁到虚空便遭遇了迷途徘徊的龙姬。虽然慌乱下试图重新潜回大气层避难，但却没能逃过文稻的眼睛，于是行踪彻底暴露在龙姬面前。 以星海与大气交界的虚空为背景，龙姬凛然屹立在三艘太空船面前，并毫不客气地放出龙威。澎湃的龙威在星海间掀起不可视的能量乱流，三艘太空船就像落进暴风的枯叶般被翻弄着。远远看着的文稻，仿佛都能听到太空船发出的凄厉惨叫，只是不明白为何龙姬盛怒如斯。 “他们是盗猎者。”龙姬以近乎唾弃的语气道出太空船的真面目。 “龙巢的窃贼。” 第013章 攻略最初的障碍 占据星域的雄龙，会倾尽全力建筑一座极其华丽的宫殿巢穴，以此作为聘礼向雌龙求爱。龙巢往往聚集着一个甚至数个星域的奇珍异宝，其中任何一件都有着足以让凡人数世不愁吃喝的昂贵价值，也因此吸引了众多亡命之徒的窥视。虽然被龙族逮到的窃者无不落得凄惨下场，但若侥幸过关则能立马收获莫大的财富和名声，故而描准龙巢财富来的盗贼从来都没有少过。 对巢穴主人的龙族来说，这些不请自来又极不规矩的亡命徒们就像厨房里杀之不尽的蟑螂般惹人厌恶，只要稍不留神，精心打理好的巢穴便会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盗贼们卷着大笔财富扬长而去，留下愤怒的主人空自咆哮。 在龙领主雇佣的大量家臣中，据说便有相当一部分人力便用来防范这些危害巢穴的蟑螂们。翡翠龙领是龙贤王麾下的星域，其领主行宫的白玉堡自然也建立起了相当完善的防备机制，在铁腕执事长的精心布置下，盗贼们很难找到钻进去的漏洞，故而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比如，因处在冰河期而被忽略其价值的第四行星，古兰贝尔。 当前银河系的主体文明，已普遍具备着改造行星的熟练手腕，能将缺乏大气及水源、极寒或极热的不毛之地，很快改造成适宜生物居住的葱郁大地。不过将数千万年的演化史强行浓缩到几十年来走完的结果，往往令得被改造的行星从自然环境到生物群落，都普遍缺乏个性，并且总会面临这样那样的bug。 和那些被改造的量产行星不同，古兰贝尔是纯粹依靠自力演化成的生态系统，其生态资源在星际市场上可用“奇货可居”来形容，窥视这笔财富的盗猎者也向来络绎不绝。龙贤王常驻翡翠龙领的时期还好，那时古兰贝尔还是郁郁葱葱的大地，钟爱其美景的龙贤王从来没有疏忽对它的保护。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古兰贝尔因恒星衰减而进到冰河期，深感失落的龙贤王便转往别处龙领的行宫居住，伴随着领主转移的还有大笔财富及众多家臣。 “我亲爱的珠玉啊，翡翠龙领就交给你打理了。这也是新娘的修行，请理解为父的良苦用心。”伴随着这番理直气壮的宣言，翡翠龙领在几乎空空如也的状况下交到了言穗的手里。手底下缺乏足够人力的代理领主，光是维持白玉堡的运作就已然竭尽全力，古兰贝尔警备队的再组建也因此迟迟没能提上日程，结果便给盗猎者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对龙领主人来说，忽略归忽略，哪怕是束之高阁的旧物箱，某日打开时发现里面突然爬出许多蟑螂，会不失声惊叫进而拿起喷剂将其灭杀的人物，应该是少之又少吧？至少对现在的龙姬来说，便是处在如此糟糕的心情下。 澎湃的龙威激荡着虚空，承受龙姬怒火的盗猎者们极其深刻地察觉到性命的危机。本来这种时候最妥当的处置是立即熄火停船，竖起白旗，尽最大努力表示恭顺和降伏，这样或者还稍稍安抚盛怒的巨龙，为他们赢得那么一点生机。 然而这伙盗猎者们明显没习惯面对盛怒的巨龙，在惊惶失措中一艘护卫舰竟然掉转炮口，朝龙姬射出数发充满恐惧和恶意的投射炮。 被电磁加速的投射炮弹蕴含着足以贯穿战列舰装甲的可怕动能，可惜准头却差了许多。一半以上的炮弹呼啸着奔向虚空，实际逼至龙姬近前的实际只有两发。两发投射炮弹接连撞上环绕龙姬的力场，在虚空中接连爆散成华丽的花火。 “唔！” 面对前方迸射的光热，文稻下意识摆出防御的体势，随即却发现根本无此必要。龙族的天赋力场甚至能挡下战略核弹的直击，两发电磁投射炮对龙姬的影响大概还比不上飞蚊的撞击。唯一的效果是再度刺激着龙姬，令其怒火突破了自制的界限。 “想开战吗？很好！” 言穗毫不犹豫地还以颜色，一发龙咆凝成的青白光束，瞬间洞穿了那艘开炮的护卫舰。薄弱如纸的偏转力场连同舰体被一并摧毁，继而在一秒后膨胀为灼热火球，朝着四周爆散开来。 爆炸的光热映亮了虚空的一角，而这时另外两艘船才仿佛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掉转船头，想趁着爆炸的掩护朝虚空遁逃。 龙姬冷眼看着盗猎者们的背影。稍迟一拍，一艘拥有兽型舰首的威风座舰冷不防从虚空中蹦出，就这样横亘在盗猎者的前方。 已启动跳迁引擎的小型护卫舰，在无法回避的直线加速中撞上嘲风的侧腹，随即步上了同僚后尘的同时。刚刚跳出虚空的嘲风来不及开启防护力场，其鳞盾外壳多出了一道轻微的擦伤，不过也仅此而已。 至于剩下的那艘运输舰似乎稍稍聪明一些，当机立断抛弃了钝重的舰体，转而乘着从背后弹出的快艇匆匆逃走。因被抛弃的运输舰刚好像盾牌般的挡在嘲风和盗猎者的快艇中间，执事长在是否击毁运输舰上犹豫了两秒，这让盗猎者们抓住机会加速遁进了次元跳迁的空间。 随着盗猎者的快艇化成流逝的星光，这场短暂的遭遇战落下了帷幕。 收敛怒气的龙姬以优雅身姿向着嘲风飞去，而那边文稻却依旧有些回过不神来。这场持续数分钟的遭遇战，过程很难说得上有多少精心动魄，但对坐在特等席观战的文稻来说，却无疑有了个清楚了解两者实力差的绝佳机会。 就像西瓜和悍马，那确实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百科书上称龙族拥有媲美星系舰队的武力，并没有夸大其辞。 恍惚中，一股柔和力道托着文稻徐徐落在嘲风的观景甲板上。站稳脚步的文稻下意识朝旁边望去，正好看好龙姬接过雷吼奉上的披风，披在身上的光景。 那头优雅而伟岸的银龙，再度化为了美丽贤淑的女子。此刻那双青琉璃眼瞳流转着和煦的目光，微笑着朝文稻望来，而对视的瞬间，文稻脑海里却猛然浮出那艘护卫舰在虚空中爆散的光景。 那美丽的女子，真身是翱翔星海的超级生命。 那美丽的女子，其实有着能轻易将行星地表化为炼狱的暴力。 由那幕光景体悟到的事实不断冲击着文稻的精神，脑海里乱成一团，一股无法抑制的颤抖侵袭着身体。对龙姬赠予的微笑无法报以回应的文稻，只好低下头，把无以言喻的羞愧和畏惧都藏在深深的阴影里。 也因此，没能目睹到那双青色眼眸里浮现的失落和哀伤。 “盗猎者的事情，就交给他处置吧。” 在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文稻耳边，传来龙姬对执事长的轻声嘱咐。 第014章 混江湖全靠两个字 对文稻来说，“畏惧”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经历。带着咪牙在街头讨生活的时候，或被富贵者逼迫，或被权力者欺凌，三五不时总会遇到一些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文稻很早就学会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过哪怕是此前他遇到过的最横的家伙，都远远无法和统治星域的贤龙姬相比。 虽然巡游龙领时和龙姬有过一段蛮惬意的交谈，但银龙轻易摧毁盗猎者的事实，却再清楚不过地昭示了双方从身份到物种上的天壤之别。在战战兢兢的回想中，文稻确信自己对贤龙姬的态度恐怕是从头错到了尾。在仰头感谢主君不杀之恩的同时，文稻也反复提醒着自己不得再有半点僭越之举。 如果能看到龙姬眼中那一抹哀伤，那文稻应该对这样的想法有所动摇，不过假设终归只能是假设。当稍后雷吼下令文稻和阿妮一起去检查那艘运输舰时，文稻也趁势在心里重新完成了新职场的定位。 他是贤龙姬雇佣的家臣，忠诚而确实地完成被赋予的任务即可。 于是乎，文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初次被赋予的任务上。 那艘被盗猎者抛弃的运输舰遭到嘲风的牵引力场俘虏，静静悬停座舰的正下方，数条带有机动接口的移动管道从嘲风腹下延伸向运输舰，文稻和阿妮顺着其中一条管道朝运输舰前去。 半硬质的透明管道隔绝了真空和极寒，不过毕竟没法连重力都模拟出来，处于失重状态的两人仅能依靠管道两边的活动把手来移动身体。不过阿妮显然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移动方式，她甚至不需要握着把手，轻踢着管道壁如游戏般的不断前进。 文稻惊叹着小侍女的轻盈身姿，但却自认没有那样的技艺，只是老老实实地握着把手，任由把手拽着自己前进。 “哼！” 另一方面，早早跑到前面的阿妮三五不时就会回头瞪文稻一眼，伴随着极重的“哼”声，几乎只差在脸上写上“我很不爽你”的几字。 （话说，你表达意见的方式敢再婉转点吗？）文稻自认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但考虑到对方是职场前辈，于是耸耸肩膀，努力无视小侍女的表现。 一方努力表达不爽的心情，另一方则极力无视其不爽的表现，这场忍耐力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两人抵达运输舰舱门为止。忍无可忍的阿妮终于回过头，直直瞪视着文稻。 “你这家伙，可不要太得意了！” “得意？”文稻相当意外。与其说得意，不如说他从来都是低调做人好不？ “言穗大人对家臣向来都很亲切。可不要因为她跟你说过几句话，就把尾巴翘到天上了！”阿妮挥着小拳头提出警告。 “是、是这样啊。”文稻迟疑地点着头，心情却有着微妙的失落。虽然早知道贤龙姬有着礼贤下士的修养，但对每位家臣都如此亲切地带着巡游领地的话，那还是多少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你到底把言穗大人当成什么了？”阿妮大声驳斥着文稻，情绪相当地激昂。“像你那样的破格待遇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哦！就连我，也只有在服侍言穗大人沐浴时才有机会触碰她的身体，而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居然！” 阿妮瞪着文稻，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是这样啊……”文稻总算明白小侍女对他的不爽从何而来，心里腾起一股莫名优越感。为掩饰涌上喉咙的笑意，文稻用力咳嗽了几下。“咳咳！其实也没有什么啦，我也就是被殿下带着游了游龙领，聊了聊时事，看了看星星罢了。” 文稻谦虚地表示着，而小侍女眼中却妒火更甚。 “就这样？你没有对言穗大人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呃，貌似我一不小心问到殿下有没有结婚……” “什么？你你你你……你居然敢问言穗大人这样的问题！？”阿妮惊恐地瞪大眼睛，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文稻。“然后呢？殿下没有当场把你大卸八块？也没有一口龙息把你烧成焦炭？” （要是烧成焦炭了我就没法在这里吐嘈了好不？明明长得不错就不能多想些世界和平的事情么？）文稻在心里默默吐嘈着，对阿妮耸了耸肩膀。 “殿下告诉我，她还没有接受过任何雄龙的求爱。” “什么？殿、殿殿殿下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阿妮的声音瞬间走调了八度，貌似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呃，这难道是什么不能随便说的事情吗？” “呜呜！为什么言穗大人会对你这样的家伙……你这样的家伙，可恶啊！”小侍女以格外悲愤的神情瞪着文稻，声音里还隐约带上哭腔，不过被瞪视的一方也是相当受伤。 “话说我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废话。”阿妮很用力地点着头。“我就看不得你往言穗大人跟前凑。” “谢谢你的意见，今后我一定注意和殿下保持距离。”文稻叹了口气。 “真的吗？你保证不往殿下跟前凑？” “当然。殿下日理万机，我可不敢打扰她。” “这还差不多。”阿妮满意地点点头，对文稻的态度表示满意。 “差不多该做正事了吧？”文稻伸手敲了敲运输舰的舱门，把话题扯回到两人的当前任务上来。“话说这东西应该怎么打开来着？” “需要破解量子锁啦，让开让开啦。” 小侍女以粗暴态度推开文稻，从衣袖里抽出一枚名片大小的终端机，随即在舱门处的信息端口开始埋头作业起来。 “登录授权，获得……主权信息，强制覆盖……接入成功，解码开始。” 阿妮的五指在虚拟键盘上左右纷飞着，投影屏幕上跟着出现一连串令人头晕目眩的字符。文稻惊愕看着屏幕上那六个环状锁柱被一个接一个地飞快解开，不禁对小侍女刮目相看。 不愧是贤者姬的家臣，哪怕看起来再不靠谱，也还是有着出类拔萃的手腕。 随着最后一个环状锁被破解，舱门四角的固定栓咻地弹出，内外气压在嘶嘶喷气声里达成了平衡，随即紧闭的舱门朝后方缓缓滑开。 舱门后是一段以暗红灯光照明的通道。文稻蹲在舱门口谨慎打量通道里的光景，然而小侍女却迈着豪快的步伐冲了进去。 “喂喂，万一里面还有盗猎者怎么办？”文稻冒出冷汗招呼阿妮。毕竟对方可是一伙敢向巨龙举起炮口的亡命徒，倘若被逼到绝境的话，还指不定还会拿出什么重口味的兵器来。 “早就跑光了，他们才没胆子留下来呢。”阿妮摇晃着手上的卡片终端机。 先前破解量子锁时她已顺带着把运输舰的舰内图也弄了出来，球形投影的舰内图清晰显示出他们此刻的位置，以及舰内的人员分布。从图上可以看到，除了代表文稻等人的红点外，舰内其余区域皆为寂静无人的状态。 “……好吧，正好给我们省了麻烦。” 文稻耸耸肩膀跟上阿妮。依照着舰内图的指引，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半敞开式的船舱。船舱似乎被当成运输舰的活动室，几张方桌上散落着没吃完的烤鸡、打到一半的纸牌等杂物。偷猎者们似乎是相当仓促的情况匆匆逃走的，纸牌旁边甚至还留着不少貌似赌注的金块和宝石。 阿妮兴奋般的吹响了口哨，拿起那些金块和宝石，稍加打量后便收进了自家的口袋，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般的熟练。旁边文稻不禁呆然看着小侍女的动作，在注意到他视线的阿妮，则仿佛踩到尾巴的猫儿般蹦了起来。 “干嘛啦？有意见？” “虽然没有意见，但……”文稻嘴角拉起弧线，朝小侍女地伸出右手，并反复搓动着大姆指和中指食指——这个充满地方风格的手势令小侍女露出纳闷神情，文稻不得不提出更明确的诉求。 “那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 “切……” 阿妮发出极不爽的哼声，皱着眉头纠结片刻，终于挑出一块最小的金块丢了过来。文稻以批评的眼神盯着手里那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块。 “干啥啦？我跟你说这其实已经不少了。”阿妮心虚般的主张着，然而见文稻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唔唔唔地纠结了数秒，才勉强取出一块比指甲盖稍大的宝石，再度丢给文稻。 “不许对雷吼说啊！否则我跟你同归于尽！”心疼的小侍女恫吓着文稻。 这时候文稻正低头拣起一把掉在桌下的能量枪，那黑黝黝的枪身散发出机械暴力的美感，令从未触碰过枪械的文稻激动得浑身打颤。对小侍女那紧张的嘱咐，文稻回报以灿烂的微笑。 “放心吧！咱们混江湖靠的就是信义！” 不管怎么说，船舱里的意外收获让文稻和阿妮的心情都相当不错。在乘着升降梯朝货舱降落的途中，阿妮甚至还主动谈起有关盗猎者的事情。 原来这并非翡翠龙领初次逮到盗猎者，实际上类似盗猎者几乎每年都会冒出来。独立自演化的古兰贝尔星上栖息有许多别处没有的独特生物，这些珍禽异兽在星际黑市上从来都是供不应求的畅销商品。 在利益驱使下，盗猎者往往用极其粗蛮的手段将它们捕获，再封进冬眠箱里储存贩运。正因为货舱里塞满了被非法盗猎的古兰贝尔生物，所以先前那伙卑鄙盗猎者将运输舰当成盾牌时，嘲风才不得不放下瞄准的炮口。 “也就是说，货舱里装的都是活物？”文稻向阿妮确认着。“什么样的生物？” “是……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啊？”阿妮翻翻白眼。 就在小侍女再度划清敌我界限的时候，升降梯的舱门缓缓打开。 舱门外便是运输舰的底层货舱。货舱的大小跟篮球馆差不多，但照明似乎不佳。一排排纵横交错的暗红灯光将货舱分隔着数干个区块，每个区块处又堆叠着许多长方形的货箱。这些附带冬眠机构的货箱长宽高均在两米左右，其封盖是半透明的树脂材质，内部则有一盏放射着微弱白光的呼吸灯。 文稻好奇地凑到货箱前察看。货箱内部的呼吸灯以某种催人入眠的特殊频率在明暗间缓缓交幻着，文稻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随即又猛然惊醒地摇摇头，一边掐着大腿一边把注意力转向货箱内部。 “……马？不对，飞马？” 货箱里趴着的是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骏马的体长接近两米，但和随处可见的奇蹄目不同，骏马背后还生着一对同样纯白的翅膀。那对翅膀通体覆盖着白色羽毛，而在翼尖处的蓝翎则呈现出仿佛金属般的光泽，看上去既美丽又美幻，简直就像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幻兽。 “正确来说，是天马。”阿妮恨恨地说着。“天马是古兰贝尔的精灵，本来应该受到原住民保护才是……那些混帐家伙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天马么？” 文稻把视线移回货舱。只见这些被称为古兰贝尔精灵的幻想生物，此刻却以四肢蜷缩的别扭姿态横卧在狭窄货箱里，背后的美丽翅膀也被几根姆指粗的合金锁给五花大绑地捆起来，看上去仿佛菜市场等待宰杀的鸡鸭般可怜而无助。 货箱附属的冬眠装置持续运作着，舱内的天马们均被强制性扯进了难以苏醒的沉眠中。但饶是如此，煎熬身心的苦痛依旧穿透噩梦的疆界，在天马身上投射出痛苦且虚弱的痕迹。哪怕不需要仪器检查，文稻也可以确认这些天马们撑不了太久。 文稻茫然抬头望向四周货舱，光是眼前这堆货箱就有着接近二十匹的数量，粗略算算的话，而整个货舱里囚禁的天马总数估计超过两千匹！ “恭喜你哦，终于有事情做了。”阿妮用手肘顶了顶文稻，声音充满意味不良的期待。“盗猎者们交给你处理，可是言穗大人亲口交代的。” 第015章 突入大气层的喵星人 “我们检查了整艘运输舰，里面并没发现残存的盗猎者。” “货舱里遭到冷冻冬眠的天马共计三百二十匹，其它还有如雷豹和大焰鸡等古兰贝尔的珍兽，不过具体数量还没有统计……另外，由于舰桥的主思维结晶记录被销毁的缘故，我们没法追踪到他们是从哪条航路潜进翡翠龙领的。” 座舰嘲风的执事室里，文稻有些紧张地朝执事长报告着检查结果。 “……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那些混帐们。” “再放着不管可是他们可是窜上天哦，雷吼。” 执事长嘴角拉出猛狞的弧线，小侍女亦是义愤填膺。 “呃，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 “比较奇怪的地方？” “是的，事实上那艘运输舰的货舱并没装满。” 文稻带着困惑的说明着。他们检查的那艘运输舰里，盗猎的古兰贝尔珍兽只占了整个货舱的三分之一不到，剩下三分之二的空间却没装任何东西。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盗猎者们无法凑齐足够的数量，不过特地动用大吨位的运输舰却留下半数以上的空舱，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有些不对劲。 “原来如此……” 雷吼沉默听取着文稻的报告，食指则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莫约二三十下后抬起头来。“观察得很仔细，这确实值得留意，去古兰贝尔时最好调察清楚。” “去古兰贝尔？我吗？”文稻眨眨眼睛。 “是的。”雷吼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文稻，那铁塔般的魁梧身躯几乎遮住整堵墙壁。“依殿下旨意，这件事情自今日起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 “全权处理……”怎么个全权处理法？文稻无奈地摊开双手。“那个，如果您能给点更详细的指示，我会感激不尽的。” “先把天马还回去，再找出盗猎者清理掉就行。”雷吼下达了明快的指示。 “很简单吧？” “听起来是很简单没错……” 文稻哑口无言。执事长的指示简单粗暴，倒确实给他指明了方向。 “对了，这个给你。” 雷吼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枚白银腕轮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给我的？” 文稻好奇地拿起腕轮打量。这枚腕轮莫约两指宽，通体以白银船的合金属铸成，腕轮表面以细致手工铭刻着象征龙贤王家的腾龙纹样，而腕轮内部则分布着众多猜不出用途的轨迹线。 “笨蛋，这是终端手环啦。”阿妮挽起衣袖露出一模一样的龙纹腕轮。“用惯了就知道，很方便哦！” 按照小侍女的说法，这枚刻着龙纹的终端手环，既是龙贤王家赐予家臣的身份证明，同时也是集合诸多便利机能的信息终端。除量子通讯和信息查询的基本机能外，终端手环还具备着光谱分析、物质扫瞄等便利机能，甚至连微型力场都有装备。其价值可谓远远超出单纯的通讯工具，所以腕轮也会和文稻本身的生物特征绑定，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法使用。 “这么牛？” 文稻听得心情激昂，赶紧把腕轮佩戴在左腕上。戴好腕轮后，腕轮表面的龙纹渐渐亮起，一块巴掌大小的虚拟视窗随即弹了出来。 “系统初始化……采取基因码，识别完成……请输入初始密码。” 伴随这样的提示音，视窗下方随即弹出一排以明黄光线勾勒出的虚拟键盘。键盘排列和地球制式大同小异，不过当文稻伸指去戳那些虚拟按钮，从指尖弹回的真实触感却让他惊诧无比。 “只是力场的模拟应用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侍女嗤之以鼻。 “真是抱歉呢，我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文稻耸耸肩膀，却喜不自禁。 这时见文稻已戴好手环，那边的雷吼弹了下响指，虚空中随即蹦出一块带着他头像的视窗名片。雷吼屈指伸将视窗弹到了过去，伴随着嘟嘟的提示音，名片自然地滑进了文稻手环的通讯目录里。 “这是我的名片，有紧急情况可以直接联络我。” “哦，好的。” 文稻无奈地点点头，新职场值得纪念的第一号联络人居然是顶头上司，还真是一点不浪漫的现实。文稻转而以期待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小侍女，不过对他的殷勤注目，阿妮却是冷哼一声后直接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接下来嘲风会载着殿下返回白霞宫，你就暂时先留在古兰贝尔处理此事。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派阿妮来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要说没问题的话……”好像是没啥问题，但要说有问题的话，又好像全是问题的样子？文稻嘴角抽搐着，一边忍耐着吐嘈的欲望，一边把执事长的交待在心里快速梳理了一遍，决定从最初的问题来着手解决。 “那啥，首先我得把那些天马送回去是吧？让运输舰降落到古兰贝尔地表……”为表示强调，文稻还特别用左手做了一个飞船起降的手势。 “你说得没错。”雷吼的神情似乎在纳闷这有什么问题。 “我不会开飞船。”文稻绝望地摊开双手。“从来没学过。” “那简单啊。”执事长爽快回应着。“学呗。” 以前文稻在汽修店打工时，曾有位老师傅看这少年仔做活勤快又麻利，于是问他有没有兴趣学学开车。所谓人在江湖混，技多不压身，文稻自然猛烈点头，甚至还买了一条中华孝敬老师傅。 老师傅相当满意文稻的乖巧，如果不是汽修店在隔天就被工商局突击查封的话，说不定文稻就真学会开车了—— 虽然直到今天文稻依旧为那条中华烟而惋惜，但再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生平头一次学会开的机动载具，不是汽车也不是摩托，而是一整艘太空船！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圣瓦诺帝国产的“梅汀级”强袭运输舰。 根据终端手环查到的情报，圣瓦诺帝国是银河诸邦中屈指可数的强国，该国舰艇向来以外形粗犷和结实耐操而闻名，而其中梅汀级运输舰又是帝国诸舰中生产数量最多的运输舰。自上个世纪诞生起，梅汀级运输舰出口周边星际国家的总量超过七位数，是一款相当经典的舰型。 时至今日，虽然不可否认梅汀级上已存在着种种落后时代的缺陷，但得益于庞大基数的数据累积，至少在控制软体上，梅汀级依旧有着近乎完美的表现。在运输舰的主思维结晶里几乎储存着对应所有状况的数据资料，并以此为基础对操舰者提供全方位的辅助——多亏这套令人感激的系统存在，文稻得以实现自学驾驶太空船的壮举！ “基本原则是……呃，保持加速度，确保舰首没有偏离。” 此刻文稻坐在舰桥的操舵席上，双手紧握控制舵，努力将船首对准投射在虚拟屏幕上的航迹线。 科技的发展趋势总是让简单的东西变复杂，再让复杂的东西变简单。别看地球上发射个火箭都要严阵以待，科技真到了圣瓦诺帝国的水平时，驾驶太空船也不再是什么复杂高端的活计。其实说穿了，太空船也只比地上汽车多出一个维度，只要掌握操舵方法后在辽阔的太空里怎么飞都不怕会碰壁。 尤其在傻瓜模式下，轨道计算和航路修正等复杂活计都会由主思考结晶自动替操舵手完成，文稻要做的只是照着航迹线把运输舰开下去就好。纵然如此，一股盛大的成就感还是从文稻心中油然涌生。 靠着一本薄薄的说明书就在二十四小时内学会驾驶太空船，这样的事情估计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吧？当然放在以前文稻也根本不敢想象就是了。此刻这艘庞大的机械造物整个都在他的掌控下，要往左就往左，要往下就往下。 无论引擎轰鸣的震颤，还是喷射口修正航向时的反动，透过控制舵的力反馈机能传递到指尖，那感觉真是不要太爽啊！ “警告，本舰准备突入大气层，即刻起切换回自动控制。” 就在文稻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刻，舰桥响起主思维结晶的提示音，同时运输舰的控制权也交到了主思维结晶那里。 运输舰以精密计算的角度切入古兰贝尔的大气层，加速度与行星重力的乘积带来激烈的反动。环绕古兰贝尔星的浓厚大气试图抵御天外来客的入侵，大气分子与舰体的护盾力场激烈摩擦。透过舰桥前方的观察窗可以看到摩擦生成的灼眼红光，而运输舰的庞大舰体也在低沉鸣动中不断颤抖。 “校正舰首42度……启动隔热护盾……” 从突入古兰贝尔大气层开始，运输舰的控制就会全程由主思维结晶控来监管。放开舵柄的文稻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听到背后响起喵喵的叫声。 文稻回过头，看见咪牙正从那边座椅处斜蹦过来， 舰内的重力控制装置在靠近行星后就会自动关闭，所以此刻舱内是微重力的状态。咪牙显然没能适应这样的变化，一边在空中飘荡一边手舞足蹈地喵喵直叫。文稻赶紧解开座椅安全带，跳起来伸手捞起咪牙。 “怎么样？失重的感觉很新鲜吧？” 文稻把咪牙抱在怀里，伸手轻轻一按舱壁，借着惯性重新飘回到了控制席。 咪牙喵叫着，文稻揉乱了咪牙的脑袋，咪牙仿佛嫌弃般的把他的手拔到一边。 “好啦好啦，小鱼干要吗？” 文稻笑着从兜里取出一袋小鱼干，咪牙瞬间抬头，两眼放出烁烁神光。 “龙贤家臣的薪水蛮不错哦，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你天天都有小鱼干吃。”看着喵喵叫着欢快啃鱼的咪牙，文稻作出零食管够的保证。“不过啊，这次可比不得当初摆地摊的时候，咱们得非常小心才行。” 文稻对咪牙慎重嘱咐着。以前摆地摊时要对付的最多也就是几个城管，但现在却得以装备着磁轨炮、强袭舰的星际盗猎者为对手，危险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先前和执事长联络时，文稻也曾试着指出这点区别，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是“这点危险算个屁！无法做到单骑镇压要塞的，根本就不够格当龙贤的家臣！” 靠，有个脑袋都练成肌肉的上司，也是够坑爹的…… 现在的话，座舰嘲风应该已载着龙姬等朝恒星环道的白霞宫驾去，文稻等于是被独自留在了古兰贝尔。这样的处置往好意来理解可认为是对他的信任，往恶意来解释则可视为对他的究极考验。本来考虑到此番任务的潜在风险，文稻是想拜托雷吼让咪牙去白霞宫暂住的。不过一来找不到人帮忙照顾，二来相依为命数载，文稻也确实舍不得咪牙，所以考虑再三后还是把咪牙带在了身边。 反正冰河期的古兰贝尔到处冰天雪地，等降落后让咪牙待在运输舰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讨伐盗猎者可是他就职龙贤王家后的第一个任务。为了将来和咪牙的幸福生活，文稻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交出漂亮的成绩来。 “本舰已突入大气层……舰首温度过高，再次进行角度修正……” 主思维结晶再次发出突破大气层的提示音，文稻急忙坐回操舵席前，双手把住控制舵。 在思维结晶的控制下，运输舰以平滑角度切入古兰贝尔的大气层，随着对航行姿态修正，原本摧摇舰体的震颤徐徐减弱，为红光灼烧的观察窗也涂染上天空的蔚蓝色。 “目标确定为琉贝克城，测算航路……预计两分钟后抵达空域……” 咦！这么快？ 第016章 其实我真的是和平使者 对文稻来说，讨侥盗猎者是一条极有挑战性的任务链，而把天马送回它们在古兰贝尔的栖息地则是他的初步目标。 透过终端手环提供的情报支持，文稻查到天马的栖息地位于古兰贝尔南大陆的丘陵地带，那里同时也处于冰河期的古兰贝尔星上少数还保留着文明火种的区域。位于南大陆丘陵地带的王国名叫连斯塔，琉贝克城则是其首都。 基本上来说，翱翔星海的龙族都不太热忱于和栖息大地的生命交流，所以数据库里有关连斯塔王国的情报实在是少得可怜。从那贫瘠到令人垂泪的描述中，文稻仅仅只了解到连斯塔王家曾与龙贤王有过盟约的历史，以及其文明目前似乎还停留在中世纪的事实。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无限辽阔的宇宙诞生过无以计数的文明，而就银河系来说，主流文明则大半迈进到了星际国家的程度。不过就算次元航法和行星改造等先进技术已在银河系里被普遍利用，但在许多尚未被触及的偏僻角落，还依旧存在着不少尚在襁褓中的初期文明，古兰贝尔星算是其中一个。 不知是基于某种审美考量，还是纯粹的漠不关心，占据翡翠星域的龙贤王并没有去干扰古兰贝尔的文明演化，因此古兰贝尔得以保留下最原生态的古明文明，迈向星球封冻的冰河世纪—— 对于同样出身落后文明的文稻来说，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连斯塔王国处于中世纪的设定。比起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先进文明来，中世纪的连斯塔王国无疑是更容易让他感到亲切的存在。 从那份贫瘠的情报里文稻获知，天马是古兰贝尔星的精灵，也是连斯塔王国珍爱的圣兽，所以自然考虑到向连斯塔王国求助的方案。既然连斯塔王家和龙贤王有过盟约，那么请他们帮忙把天马放归自然，应该不会被拒绝才对。再说了，要找出那伙潜伏行星暗处的星际盗猎者，也非得借助当地人的帮助不可。 基于这样便利的考虑，文稻于是大胆地将运输舰的降落地设置在了琉贝克城。确定目标后，主思维结晶对航路进行了精密计算，在其修正下运输舰以近乎笔直的迹线切入大气层，并直接抵达了连斯塔王国的空域。 把控制权交给主思维结晶，文稻抱着咪牙飞快跑向舰桥舷窗。这可是他第一次驾着飞船在别的星球上空拉风地飞行，要说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 “相信么？咪牙，我们正飞在另一颗星球上哦！” 趴在舷窗前，文稻和咪牙兴致勃勃地俯瞰着古兰贝尔大地。虽然古兰贝尔星目前处在星球封冻的冰河期，但地表也并非全是文稻想象中那般到处冰天雪地的光景。 连斯塔王国位于南大陆的丘陵地带，连绵起伏的丘陵中分布着诸多凹陷的盆地。这些盆地成为隔绝冷气流的天然屏障，从上空俯瞰，甚至还可以看到某些盆地里绿意盎然的光景。许多物种在盆地间繁衍生息，也让被极寒凌迫的连斯塔文明得以稍稍喘息。 飞过数个小盆地后，一座连绵数百公里的巍巍山脉横亘在前方。 山脉顶端披着新娘头纱般的雪冠，雪冠以下是绿意盎然的草甸，偶尔有大块碎冰散落在草甸上，在阳光下烁烁生辉。山脚生长着大片茂密的针叶林，一条由雪峰融水形成的河流在针叶林间婉延流淌。 视线顺着河水向前方追溯，很快就能看到一座如明镜般的蔚蓝湖泊。湖泊西侧是郁郁葱葱的针叶森林，而东侧则是生长着丰茂植被的广阔平原。在平原和森林交界的湖边，耸立着的便是连斯塔王都的琉贝克城。 从运输舰向下俯瞰，可以清楚看到琉贝克城那类似蝶翼的结构。蝶翼的中心是被四座高耸尖塔所守护的雄伟城堡，而众多形似巴洛克风格的石造建筑则沿着两侧湖畔纵向分布。从停驻湖泊的那些单桅帆船来看，连斯塔文明的确处在类似文艺复兴的中世纪，在靠近湖边的位置还能看到作坊和水车的影子。 “感觉就像在异国旅行一样，是吧？” 俯视琉贝克城的文稻发出赞叹，心情俄然变得舒畅起来。虽然随着龙姬翱游星际的体验非常震撼，但身为地球人，果然还是脚踏大地才觉得安心。 “很好，那么该找地方降落了。” 文稻一边用终端手环搜索着适宜降落的地点，一边好奇打量着那四座耸立在王城中心的高塔。四座高塔皆有着铮蓝的塔顶，高度则都在十层以上。高塔的每一层都有数个朝外延伸的平台，大小类似停机坪。为保持高塔重心上的平衡，不同塔层的平台以互相错开，整体看上去颇像是放大版的松果。 “那是什么东西？” 打量着那松果般的奇妙高塔，文稻暂时陷入发散性的沉思。 这厢文稻还悠然猜测着高塔的机能，那厢的琉贝克居民却已察觉到来自空中的轰轰异响。居异们纷纷抬头上望，随即便目睹到一艘外形猛狞的钢铁巨舰呼啸着从头顶驶过的骇人画面。 几乎眨眼间，整座城市便陷入群体性的恐慌。街上店铺砰砰地接连关门，行人们尖叫着朝道路四散奔逃，甚至连城堡那边都拉响了刺耳的警报。 “……咪牙，我们好像惹麻烦了。” 比城堡警报稍迟一秒，文稻也察觉到运输舰迫近的举动已在琉贝克城引来骚乱的事实。打着寒颤的文稻，当即对主思维结晶下达了掉头转向的命令，但却迟了一步。几乎在城堡拉响警报的同时，围绕城堡的那四座高塔便有了动作。 一匹匹生着翅膀的天马从高塔奔出，猛踏着平台跃到空中，并舒展开翅膀乘风翱翔。每匹天马的背上都载着一名轻铠护身、身材窕窈的女骑士。这些女骑士们手持银枪和缰绳，个个都训练有素。 在她们驾驭下，飞到空中的天马三个一组地结成阵势，仿佛穿花般的围绕着运输舰交错滑翔，从四面八方将其牢牢包围起来。 “不好，这下玩大了。” 天马骑士们乘风空舞的身姿看来赏心悦目，但身处包围的文稻却满头冷汗。 他只想连斯塔和龙贤王立下盟约的事情，却轻忽了对方亦憎恶着盗猎者的可能性。从天马骑士们此刻摆出的森严阵势看来，这艘盗猎者的运输舰恐怕已被彻底视为敌对势力。这样别说向连斯塔求助了，就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等等！至少先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文稻带着必死的觉悟拼命寻找着舰外扩音器的按钮，而此时包围着运输舰的天马阵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女骑士，排开众天马缓缓飞到运输舰的舰桥前。 从舷窗望出去，女骑士身着一套描绘着金色圣纹的纯白半身铠，一头赤焰般的红发编成了宫庭舞会般的精致发辫，利落地垂在腰间。别的天马骑士拿的都是一支白银长矛，而她所持的却是一支威风凛凛的长柄战斧。为承受战斧和铠甲的重量，女骑士骑乘的天马甚至都要比别的同类来得高大健壮。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扬起长柄战斧。铭刻着符文的战斧在空中旋舞数周，带着足以穿透护盾力场的凛冽杀气瞄向舰桥。 和那女骑士视线相交的瞬间，文稻脑海里浮现出猛禽和麻雀的画面。 第017章 单挑宇宙舰的女骑士 雄壮的天马拍打着翅膀浮在空中，铭刻着符文的战斧以纹丝不动的姿态对准了舰桥里的文稻。虽然理论上舰桥的护盾力场甚至可以抵挡地面重火器的轰击，但文稻背后依旧难以抑制地冒出寒气。 接下来，那名女骑士开始对舰桥喊话，用的是文稻听不懂的异国语言。 早就预测到双方会存在交流障碍，所以文稻事先已把连斯塔语加进了终端手环的翻译模块里。不过问题在于，终端手环的翻译机能只有在面对面交谈时才能起作用，现在隔着厚厚的舷窗玻璃和护盾力场，文稻就算把手环的采音器开到最大，也还是听不清女骑士在说什么。 在文稻呆愣的时候，那边女骑士见着舰桥里的可疑家伙迟迟没有动作，挥起战斧做出了准备突击的动作。铭刻战斧的符文发出耀眼光芒，聚集来的魔能给战斧刃尖涂上白烈的雷光。 没有给文稻叫停的时间，女骑士双手抡起战斧，以大开大阖的架势朝舰桥放出猛烈一击！ 白烈的雷光在苍空中扯出断末的圆弧，并在圆弧末端狠狠撞了舰桥的护盾。雷光迸射，大气炸裂，逼近界限的破坏能量令护盾表面出现阵阵水波般的涟漪，而文稻也确实感到脚下舰桥的摇颤。 “警告，不明能量强击，本舰护盾功率下降百分之二十三……” 主思维结晶发出刺耳的警告声，文稻整个人都震撼了。 （开、开开开玩笑吧大姐？这边可是宇宙舰啊！） 运输舰上装备的可是舰载级的力场护盾，而女骑士的刚猛一击竟然让护盾功率直接下降了两成！这要是轰到人的身上，那岂不是瞬间秒得连渣渣都不剩！？tmd谁说人畜无害的中世纪文明呢？ 单挑宇宙舰的女骑士，很好很强大。 继翱翔星海的龙姬以后，文稻的三观再次得到刷新。 侵蚀护盾的雷光在数秒里散去，那边剽悍的女骑士见着一击不成，皱着眉头嘀咕了下，似乎打算抡起战斧再来一下。 “等等！别挥！我马上降落！” 吓懵了文稻当即清醒过来，三步并两步地冲回操舵席，对思维结晶下达了紧急迫降的指示。两秒钟后思维结晶给出指导航路，同时舰尾的四台核融合引擎也配合着降低了功率。 在文稻的紧张操舵下，运输舰的庞大身躯以仿佛沉海鲸鱼般的姿态朝着下方湖面降落。操舵席的文稻一把将减速阀推到极限，舰首的八个喷口同时咆哮，不过却依旧难以弥消运输舰本身的巨大惯性。 运输舰以可怕的速度压向湖面。在接触湖面的最后一刻，文稻急中生智地拉起舰首，令运输舰以相对皮实的舰腹切入湖面。伴随着一股摇颤舰桥的冲击，运输舰以猛烈态势撞上湖面，并依着惯性在湖上犁出一道长达数公里的巨浪。 巨浪几乎将湖面一角压得凹陷，凹陷崩散为无数惊涛，不仅湖面上的渔船全遭了殃，巨大的波浪甚至还席卷上岸，沿岸的港口和一部分建筑纷纷被拍得乱七八遭。 另一方面，在舰首八个喷射口的全力制动下，运输舰总算得以在撞上湖岸前克服了那毁灭的惯性，以仅仅碾碎了一小块森林的代价，有惊无险地搁在离琉贝克城不远的岸边。 “哎哟我勒……差点就毁了一座城……” 文稻放开操制舵，近乎瘫软的姿态趴在操舵席上。 如果没有那最后的一拉，大吨位的运输舰以犀利锐角砸进湖里，掀起的涛天巨浪估计会让琉贝克城整个变成汪洋泽国！差点就吹熄古兰贝尔文明最后火种的事实，令文稻久久缓不过神来。 归根结底，错误的源头，果然还是那个扔来一本说明书就让他去开太空船的坑爹执事长吧…… “喵？” 咪牙轻敏地跳上操舵席。喵星人有着远超铲屎官的平衡力，所以先前着陆的剧烈冲击没对咪牙造成任何影响，此刻挂念似的看着文稻，伸出小舌头舔着他的手。 “放心吧，我没事……呃，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文稻抬头看向舰桥舷窗，眉头再次皱紧。 运输舰强行迫降对琉贝克城造成的损害，在天马骑士们眼里被自然视为狠毒卑鄙的挑衅。一大群天马骑士从天下呼啦啦地追下来，从空中将湖岸边的运输舰给团团围住。女骑士们个个柳眉倒竖，手握银枪，凝缩在枪尖的杀气和先前简直无法同日而语。 不过或许是顾虑到再次引起反弹、危及琉贝克城的风险，天马骑士们只是绕着运输舰不断盘旋，暂时还没有做出实际攻击的动作。 （靠，再这样下去交涉就完蛋了……） 透过舷窗目睹天马骑士们的动作，文稻心急如焚。 必须尽快把误会解释清楚，而唯一能使用手环翻译的办法，只有爬上甲板去和她们面对面的交谈。作出决定的瞬间，文稻脑海里浮现出红发女骑士那摇撼巨舰的一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仅仅数天前文稻还是便利店领着日薪的打工仔，对这远远超出日常的展开感到畏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从乘着龙姬翱游星海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退路已然被截断，现在也只有不断前进的一途。 “……咪牙，你留在这里等着我。” 让咪牙留在舰桥，文稻咬牙朝着舷梯走去。 经过副操舵席时文稻停住脚步，先前和阿妮接收运输舰时捡到的那把束光手枪，正静静挂在座椅上。文稻盯着束光枪犹豫了数秒，还是决定至少带上一把护身的家什。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戒备，文稻将束光枪小心别在腰后。 从舰桥到甲板只有两层舷梯的距离，文稻从开启的舱门缓缓走上甲板，抬头仰望着在头顶往复盘旋的天马和那些英勇的女骑士们。那些纯白却蕴含着巨大破坏力的身姿，令文稻阵阵头皮发麻，此刻他们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护盾力场。 身后响起舱门关闭的声音，这也算是一道保险。舱门的开启和关闭都必须有文稻的指令，这样就算交涉时出什么意外，也多少还有周旋的余地。 抬头仰望着天马们，文稻深吸口气，下达了解除力场的指令。 一层淡黄色的光芒从天顶开始悄然退去，笼罩舰体的护盾力场被关闭，整艘运输舰连同文稻本身，都以毫无防备的姿态呈示在天马骑士们的眼前，以此向她们传达着“绝无敌意”的信息。 天马骑士们很快察觉到了运输舰的变化，对独自站在甲板上仰望她们的文稻，不由得感到困惑和动摇。虽然她们还没能相信文稻，但原本杀气腾腾的枪尖总算是暂时按了下来。 “听着！我不是盗猎者！我是来送还它们的！” 感受到头顶气氛的变化，文稻举起双手，更用力展示着友善。 天马骑士中出现微妙的骚动，盘旋的轨迹中出现一处空隙。伴随着高亢的嘶鸣，一匹格外高大的天马穿过空隙朝运输舰飞来，快要降落时天马猛然展开翅膀，四蹄在甲板踏出缓冲的韵律。 文稻举起手臂遮挡天马掀起的强风，数秒后当他放下手臂时，那匹天马已踏着碎步来到他的跟前，而其骑在其背上的，则是那位手持符文战斧、以一己之力撼动宇宙舰的红发女骑士。 从那双仿佛燃烧的红瞳里射出冷冽的视线，缠绕那身圣白铠甲的，是百战磨练的强者气息。虽然比不上初见龙姬的时候，不过仰望女骑士的文稻，确实感受到一股直达脏腑的冲击。 女骑士以纯熟动作翻身下马，那身高竟比文稻还要高出少许。 从女骑士身上弥散出的强烈存在感，和某位执事长几乎不相上下。同样强悍的两人若站在一起，应该是相当具有可看性的一幕，文稻试着想像了下。 “你是何人？” 女骑士眯眼看着文稻，虽然收敛了杀气，但并没有放松戒备。透过终端手环的即时翻译，文稻总算能听懂女骑士的话了。 “你来琉贝克城有何企图？” “我没有企图，刚刚那……都是误会。”文稻举起双手说明着。“我是侍奉龙贤王家的家臣，奉主君命令来归还被盗猎的天马。” “龙贤……王家？”女骑士皱了皱眉。 “呃，请等等。” 毕竟口说无凭，文稻想亮出左手的龙纹手环来证明身份，但紧张下动作稍稍大了点，不小心把别在腰后的某个物件给牵了出来。物件落地发出“啪”的轻响，女骑士和文稻的目光几乎同时跳过去。 那是一把漆黑的束光枪，闪着寒光的枪口不偏不斜，正对着女骑士。 第018章 你们这样对我是不对的！ 掉在地上的束光枪让两人同时愣住。 女骑士瞬间瞪圆了眼睛，文稻则下意识地伸手去捡那把倒楣摧的家什。不过在双方都精神紧绷的情形下，这样的反应实在太欠考虑。 “不许动！” 女骑士的反应极快，战斧的呼啸扯裂了空气。 文稻瞬间毫毛直竖，倾尽全力闪避过劈落的战斧。一闪的战斧在合金甲板上留下深深的斩痕，而爆发的气劲则把文稻吹飞了出去。 “等、等等！我没想动手！这是误会！” 在地上滚了两圈的文稻趁势站起，张出双手摆出无害的姿势。 “我真是龙贤王家的使者！这枚手环就是证明！” 文稻朝女骑士亮出铭刻着龙贤纹章的终端手环，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然而这番努力似乎没能传达到女骑士那里。不知是否错觉，女骑士眼中突然闪出一抹厉芒，随即猛然向前踏出一步，以斧为枪朝文稻直刺过来。 战斧上纠缠着凛冽的气劲，文稻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战斧在擦过身躯的瞬间变势，一记爆发般的横扫以无法闪避的势态拍向文稻。宽阔的斧面被当成球板，自左而右的一击把文稻像扳球般的抽飞了出去。横飞出去的文稻直接撞上舰桥舱壁，从背后扩散开的麻痹感则是他断片前的最后意识…… 文稻依稀记起，以前和咪牙还住在老房子时的光景。 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老房子很旧了，水管什么的都已锈蚀不堪。那天文稻洗碗时水管突然破裂，喷出的水柱把倒楣的咪牙瞬间淋成了落汤喵。文稻慌慌张张地想关掉水阀，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竟连总水阀都锈死。 无可奈何的文稻只好带水作业，十岁不到的少年和喵奋战了小半天，才用绳子和布头把破裂的水管给勉强堵住，不过身上则像是刚从瀑布里捞出来一般，而房间更是彻底遭了殃。 那天无法使用热水器。深秋寒降的天气，水淋淋的房间里，文稻和咪牙裹着唯一没湿的毛巾蜷缩在床上，一边冻得直哆嗦，一边听着厨房传来的规律声响…… 嘀答，嘀答，嘀答。 耳边传来的水声，让文稻差点以为又回到那时候。 现在的文稻当然能比小时候更漂亮地处置漏水，而当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梦中的扳手时，从指尖传来的却是某种坚硬且冰冷的触感。文稻下意识地拉了拉，但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区区扳手居然如此嚣张……唔嗯？” 感觉不对劲的文稻眨眨眼睛，慢慢清醒过来。 “不对，这里是……” 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着昏暗灯光的地牢，牢房四壁是坚硬的石墙，正前方则是一排生铁铸成的栅栏。每根铁栅栏都足有腕口粗细，而那嘀答嘀答的滴水声，正是从栅栏对面的通道传来。 “对了，我被打晕过去了……嗯咳！咳咳！咳咳咳！” 文稻脑海里浮现出被女骑士吹飞撞墙的画面，仿佛叹息般的吐出肺里浊气，却不料牵动受伤的肺腑，当即猛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响，持续了两三分钟才徐徐消停下来，文稻靠在墙壁上小口喘息，一边安抚着哀号的肺腑，一边试着整理当前的现状。 万幸运输舰的舱门已被他提前锁死，咪牙应该没事。女骑士的凛烈一击震伤了他的肺腑，背后大概怕也留下了淤青和红肿，不过万幸没有出现骨折等，大概不会影响到行动力。而在他被拍昏丢到这处地牢期间，包括那支束光枪在内的所有零碎装备似乎都被搜走，唯一留下的只有左腕的终端手环。 要除下终端手环必须要文稻本人输入指令，而就外表来看，白银腕轮模样的终端手环也不像是有特别威胁的物件。文稻估计这或许就是终端手环得以保留下来的原因。 “……情报有问题吗？” 从现在他待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连斯塔人显然没把他当成龙使来招待。当然，会落到这步固然有不幸和偶然凑到一块的噩运因缘，但连斯塔人的态度和文稻的预期也有着极大的差距。 翡翠龙领的数据库里提及连斯塔人和贤龙王有忠诚盟约，而那名女骑士明明看到了手环上的贤龙纹章，却依旧下手毫不留情，哪里有半点忠诚的影子？出现这样的情形大概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连斯塔人尚未相信他的身份，这个比较棘手，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另一种可能，文稻不太愿意去想。但若数据库提供的情报真的出了问题，又或者几个世纪前的盟约早已被连斯塔人所遗忘，那他此前对任务的种种设想都不得不面临彻底的调整，难度也将凭空增加十倍。 （……要和执事长联系吗？） 文稻目光移向终端手环，开始想着要不要把和雷吼取得联络。 向执事长说明情况再请他出手帮忙，也不是不行。然而初次任务就以如此狼狈的结局收场，却是文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至少在搞清楚连斯塔人的奇怪态度以前，他必须尽一切可能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的第一步，从离开地牢开始。 文稻走到牢房前，双手把着铁栅栏，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替我开门！我有事要传达给你们国王！” “我是贤龙的使者！我有要事在身！快放我出去咳咳咳咳！” 文稻摇晃栅栏弄出的声响没能引来半点回应，反而因大声吼叫刺激到暗伤又是一连串的咳嗽。文稻甚至故意弄出夸张的咳嗽声，不过期待中关心囚犯健康的狱卒也始终没有出现。 “啧，没人看守吗？” 确认这点的文稻不禁咋了咋舌。但倒不是坏事，至少他可以放心摆弄了。 说是放心摆弄，不过文稻能做的却极其有限。牢房里没有半块铁片，而单靠腕力则绝不可能扳开那些滚粗的铁栅栏，唯一可利用大概就只有终端手环。按阿妮的说法，这枚终端手环是龙贤王家配给家臣的特别订制品，具备着量子通讯、情报搜索、物质分析等诸多机能，可以说是近乎全能的情报终端。 不过再怎么全能，也只限于“情报”的范畴。 就算文稻用终端手环把铁栅栏分析到微观粒子层面，他也还是没办法从牢房里走去。比起万能的情报终端来，这种时候一根撬棍说不定还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等等哦，撬棍？” 文稻陡然一个机灵坐起来，飞快点出终端手环的程序目录，开始在虚拟视窗里寻找起某个程序来。终端手环里的预装程序有四五十个，从“龙贤家臣必读的一百本书”到“物质频谱扫瞄仪”，从“德鲁亚伽商会”到“娑婆海航图”，在划过一大半不知所谓的奇怪程序后，一枚简单的正方形图标跳入文稻的眼帘。 图标下方标着简洁文字，可控力场。 第019章 技能树就是这样点开的 最初从执事长那里得到终端手环时，文稻就对那套能模拟出真实触感的虚拟系统生出好奇。从小侍女那里得知，赋予那些虚拟按钮以真实触感的，是装设在终端手环上的微型力场设备，这令得文稻生出浓厚兴趣。 下来后文稻仔细学习了终端手环的使用方法，尤其对阿妮提到的“力场”进行了重点研究。在那本《娑婆海百科书》里，就特别有着“力场”的详细专栏，其地位几乎和构筑银河社会基础的“次元航法”同阶。 按照百科书上的定义，“力场”的本质，是借由弦波装置在虚空中张开的一道能量场。这道能量场同时具有面积和厚度，通过调节弦波能量就能控制能量场的大小体积，除了赋予其硬度材质外，甚至还能模拟出温度质量等信息。根据场合不同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也因此在银河诸国得到普遍运用。 从冲锋陷阵的战舰护盾，到星尘武士的弦波光剑，从终端手环的虚拟按钮，到商场装饰的悬空阶梯。力场设备被开发成诸多用途，已成为构筑银河主流文明的基石之一。在银河诸国的军队中，甚至还出现“力场师”这样通过掌控力场来主导战斗的特殊职业。 依照使用者的意志，力场可以在形状材质、温度质量等诸多元素实现变化，其运用形式可谓无穷无尽。百科书上甚至断言，使用力场的唯一限制只在于人的想象力之极限。 力场的极限只存在人的想象中！自打踏进娑婆海以来，文稻接触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领域，而“力场”无疑是其中最令他激动的事物。原本文稻是打算趁任务空闲时再好好研究下力场，现在赶鸭子上架般的情况虽然不太甘愿，不过倒正是尝试其可能性的时刻。 “很好，试试看吧。” 以平缓的呼吸集中精神，文稻伸手点开了“可控力场”的程序。 伴随着嗡嗡的低鸣，虚空浮现出一金黄色的光点。阵阵弦波从光点上溢出，那就是可控力场的初始状态。 文稻凝视着那不断旋转的光点，举起手掌试着往右移了下。随着他的动作，光点向左移动，拉出一条半尺长直线。 文稻试着把手掌前推，直线亦同时整体前移，和首末两端的连线扩展成一个巴掌大的正方形。感到惊喜的文稻再度将手掌上移，虚空中的正方形亦跟着提升，和着四角的连线，共同构成一拳头大小的正方体。 从点到线，从面到体，由黄色光丝构成的正方体悬浮在虚空，那被称为“矩阵”，也是力场运用的基础形态。 “居然真的弄出来了……” 文稻瞪大眼睛看着空中的力场矩阵，心里则是惊疑不定。 虽然“可控力场”的程序说明确实支持手势控制，但随随便便就弄出“力场”这样的高端玩艺，还是把文稻给吓得不轻。 咳！没办法，老子就是穷乡僻野的乡巴佬，瞅啥都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看着那悬浮虚空的发光正方体，文稻有些拿不准，伸出指头试着去戳了戳。从那线条包围着的透明空间处，确实传来近乎实质的坚硬触感。文稻改用拳头捶了捶，那正方体就像凝固般悬在空中，不动不摇。 “嚯嚯！” 文稻顿时来了兴致，四下张望后从牢房一角拣起半块板砖。运足丹田之气，文稻将板砖用力拍向空中的矩阵—— 一方是龙贤王家特别订制的尖端装备，一方是没有半点科技含量的原始凶器，这场冲撞的结果其实在开始前便已注定。文稻看看手里断成两截的板砖，再看看那边纹丝不动的矩阵，兴奋地吹响了口哨。 “哇咔咔！太赞了！” 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文稻迅速把注意力移到那边的铁栅栏上。 “很好！就这样把门弄开吧！” 注视着空中的力场矩阵，文稻双手做出合拢的动作。矩阵随着他的手势徐徐变扁，最后收缩到仅有两指宽。随即文稻五指虚握向前推送，矩阵沿着虚空向前移动，停在了两道栅栏中间。 文稻合拢双手，紧张注目着栅栏中的矩阵。 按照百科书的说法，力场的形态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志和想象，而力场的强度则取决于弦波装置的大小和功率。打个比方来说，个人所持的微型力场在强度上怎么也比不上战舰搭载的力场护盾，然而后者在使用灵活度上又远不及前者。 无论是改变力场的形状温度还是大小，都需要相应的弦波能量，变化越大则要求装置的功率越高。文稻所无法确定的是，终端手环上附加的微形力场装置，究竟是否足以支撑他所需要的变化？ 知道答案的方法只有一个。 文稻深吸口气，将合拢的双手朝两旁缓缓拉开。 悬在栅栏间的矩阵，随着他的手势向两旁延展开来。 受到力场矩阵的推挤，栅栏的铁柱仿佛纸棒般跟着扭曲变形，并且伴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噪音。数秒后当文稻回收力场矩阵时，原本密集的铁栅栏已被撑开了一米多赛的裂口，连周围的石壁都在那股力道前开裂变形。 “……太夸张了吧？” 看着那悬在空中的巴掌大的正方体，文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开门的过程比起撬棍来简直不要轻松太多。难怪力场能和次元航法并列为百科书里的专栏，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文稻喜不自禁地打量着自己双手，比起打开牢房的小问题来，意外点开新技能树的事实更让他兴奋无比。 文稻在心里默默朝执事长致上谢意，随即举手打了个响指。悬在空中的正方体瞬间消失。文稻再打了个响指。正方体很快又在原处出现，简直就像某种超自然的魔法。兴奋的文稻不断打着响指，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力场矩阵，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从通道那头传来。 “就、就在前面，请随我来！” “确认他是龙使吗？做得太过头了！” 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这样的交谈。文稻顿时慌了起来，姑且不论来者是敌是友，若是目睹此刻牢房的惨状，必然让他的立场变得更加险恶。 怎么办？先躲起来吗？ 文稻焦急地望向四周，但可惜不管是狭窄的牢房还是照明昏暗的通道，都没有任何可提供躲藏的空间。当然，考虑这里本来就是以囚禁监视为主的功能性设施，所以这样的设计也没啥可抱怨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文稻咬咬牙，再次弹了个响指。 第020章 走错片场的胡渣大叔 伴随着紧张的脚步声，一群士兵沿着通道奔进了地牢。这些士兵装备着精良的全身铠，盾牌上还铭刻着连斯塔王家的龙枪纹章，看来应该是等级很高的王家近卫。藏身暗处的文稻仔细观察着那边的动静，随即注意到一位被近卫兵拥簇在中间的奇怪人物。 那是一位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偏瘦，五官轮廊接近东方人，有着沧桑磨砺的成熟风味。如果不是脸上的邋遢胡渣拉低了评分，放在大学里应该是会引起女生们私下议论的魅力教授。 那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某个大学课堂或者某个研究所，都不会让人感到违和。但这里却是银河边陲的中世纪城堡，那邋遢学者风的装扮和周围铠甲盾牌的王家近卫凑到一起，硬是让文稻生出一种孙悟空大闹梁山泊的感觉。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 窥视龙领的星际猎盗，斧劈飞船的女骑士，现在还多了个走错片场的胡渣中年，连斯塔王国的情况看来比想象得还要复杂。文稻脸颊抽动着，悄悄打开了终端手环的翻译机能…… “学士大人，抓到的那人就在前……呃？” 引路的狱卒发出讶异的呼声，口愣目呆地看着牢房门中那彻底扭曲的铁栅栏。跟在狱卒背后的近卫兵在稍迟一秒目睹此幕，也一个个发出倒抽凉气的叹息。 这处地牢是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特别场所，那些铁栅栏在打造时混进了天外陨铁，其牢固程度就算遭受冰原猛玛的撞击也不会断裂。然而此刻，这道坚固的铁栅栏连同牢房都呈现出扭曲破坏的模样——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用说肯定是远远超过冰原猛玛的怪物。 比方说，龙。 “那、那位果然是圣龙的使者吗？” “龙使发怒了！我、我们触怒了龙使！” 想象着而被囚禁而愤怒的龙使，咆哮着撕开栅栏、破牢而出的可怖画面，忠勇兼具的王家近卫便不寒而栗，纷纷握住了剑柄，朝四周投以恐惧兼敬畏的视线。 “学士大人！栅栏被破坏了，龙使不在了！” “我看到了……劳驾让让行吗？” 相比近卫兵们惊惶高亢的音调来说，被称为学士的胡渣男子反应却相当淡定。叫开挡路的近卫兵，胡渣男子一边搔着头一边朝栅栏处走去，一脸愁眉苦脸。 “事情变麻烦了啊，玛秋娅那家伙……” 胡渣男子在牢门前蹲下，伸手触碰着那些扭曲变形的铁栅栏。这个冒险的举动让近卫兵们发出惊呼，不过本人倒是很快掌握了要点。 “没有高温变形的痕迹，没有爪印和掌纹，单纯的物理性破坏么……能达到这种效果的，是力场矩阵？”判断出破坏牢门的手段，胡渣男子转头朝狱卒确认着。 “喂，先前有人离开过地牢吗？” 狱卒惊慌摇头，胡渣男子低头嘀咕片刻，然后抬头望向地牢四周，清了清嗓子。 文稻皱眉注目着胡渣男子的举动，令他意外的是，从对方口里蹦出的却是意外纯熟的龙言文。 “呃，伟大慈悲的圣龙使者，感谢您携着光明降临古兰贝尔大地……那个，恳请您以慈悲如海的器量，原谅愚钝我等的无知和冒犯……倘若您有任何希望，恳请现身垂示，我等将虔诚聆听您的教诲。” 胡渣男子的声音在地牢里回响。和那工整庄重的遣词造句相比，其语气却相当缺乏表演的诚意。文稻听得有些脱力，心中涌出莫名的滑稽感，不过比起毫无缘由的可疑热忱来，这样的态度反而更令他放心些。 （要不要出去呢？） 文稻犹豫着，不过并没花多少时间来决定。 毕竟就算继续躲躲藏藏也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好，要摸清连斯塔人的态度，现在可以说是送上门的机会。有所决定的文稻，轻弹了下手指， 随着弹指的轻响，前方虚空浮现出一枚由光丝构成的正方形。 正方形边长接近一米，悬浮在通道立柱的顶端，并随着文稻下压的手势朝下方拉伸。从立柱顶端拉到通道地面，力场矩阵形成一根高达三四米的长条形光柱。粗壮的光柱悬在空中，黄金的光丝顺着四边流转，那有如幻想般的景致让目睹此幕的近卫们纷纷惊叫出。 在众人的注目下，文稻从藏身的柱顶踏到矩阵顶端，同时右手做出隐微的手势。 矩阵光柱载着文稻，随着手势缓缓下降。 居高临下的视角带来轻微的眩晕感，文稻努力保持着平衡，同时让力场缓缓下降。他对力场的控制远远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所以不敢托大，将力场缩变的速度拉得极慢。 虽然对文稻来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举动，但落在下方仰望的众人眼里，却反而更增添了神秘与威仪。仰望着脚踏光台缓缓降临的龙使，卫兵们的神情变得激动，呼吸转为急促。也不知是谁先丢下盾牌，在一片稀里哗啦的声响中，倾刻间所有卫兵都跪伏在地。 “宫庭学士戴杨，代表吾王恭迎龙使。” 胡渣男子亦右手抚胸朝着文稻致敬，这次语调多少带上了紧张的味道。 “……我好奇下。”文稻皱眉问着。“你们怎么知道我是龙使？” 或许是此前被女骑士拍飞的经验太过深刻，文稻对众人的恭敬反而很不适应。 “您戴着的腕轮，上面有圣龙的纹章。” 胡渣男子，也就是宫庭学士戴杨，望着文稻左腕的手环慎重回答着。 “你们还认得这纹章？”文稻顿时放下心来。“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不知什么时候就反水了……” “连斯塔王国从不曾忘记和圣龙的盟约。昨天那是……呃，是不幸的意外，是特殊情况。”戴杨干笑着，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还请龙使大人大量，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特殊情况？” 第021章 我家殿下没有故意缺席 从天而降的猛狰巨舰在琉贝克城引起广泛恐慌，而巨舰坠落镜湖掀起的惊涛骇浪则让湖泊周边的众多建筑遭了殃。没有出现死伤者可以说是格外幸运，不过因找不到渲泄的出口，在财产和精神两方面都蒙受了莫大损失的琉贝克民众，其怒火的矛尖结果纷纷指向连斯塔王室。 数以百计的民众一大早就拥挤在王城前抗议问询，混杂着怒气与恐慌的质问让负责接待的宫庭侍官焦头烂额，而这时理应在场主持大局的某宫庭学士却偏偏不在王城。在无知与无援里孤军奋战，几乎被民众质问淹没的宫庭侍官，在窒息前最终扔出“那艘船是邪恶侵略者的先锋，被我英勇的天马骑士团击坠”这一距离事实十万八千里的答案。 “邪恶侵略者？这样的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这个，学士大人正前往调查，应该会很快得出结论。” “喂喂，真的被击坠了吗？它可还搁在岸边呢！” “骑士团已封锁了周边地域，为避免危险，还请大家保持距离。” “啊啊，圣龙大人在上！请保佑我们远离灾厄！” 尽管答案远离了真相，但在宫庭侍官流血流泪的努力下，弥散在琉贝克城的混乱总算得以稍稍收束。而与此同时，某位把善后处理丢给部下的无血无泪的宫庭学士，却在能够远眺王城的湖岸小丘上，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前方搁浅的运输舰。 “哦哦，看来进行得很顺利嘛！” 从小丘望去，此刻运输舰的舰首舱门已然开启，一队队卫兵从敞开的舰门里鱼贯进出，将一具具冬眠货箱连同囚禁其中的珍兽天马等给运了出来。运出来的货舱堆放在湖边，手持斧头的重骑士依照指示将货箱外的冬眠装置给一一劈开。 珍兽们在阳光下徐徐取回了体温，不过刚从强制冬眠里苏醒的它们此刻虚弱，从王城各处紧急召集的医师们正仔细检查着珍兽们的状况，并协助它们尽快恢复过来。有好几匹状况不错的天马，已经拍打着翅膀飞上了青空。听闻天马嘶鸣的连斯塔众人，纷纷露出欣喜的神情，并朝山丘投来由衷感激的目光。 和那些听着侍官鬼扯而惊骇的民众不同，他们大都已知道是尊贵的龙使截获了盗猎者的飞船，并把这些洁白的圣兽给送回了古兰贝尔的大地。 “真是得救了。冰河期的地表生态相当脆弱，要是这些物种再继续减少的话，这颗行星的生态系统可是会从顶层开始崩坏的。”连斯塔的宫庭学士戴杨，一边点燃手里的香烟，一边朝旁边的贤龙使者致上谢意。 “……你很清楚嘛？”文稻皱皱眉头。 “这个嘛，毕竟自然博物是我以前做研究生时的课题啊……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圣诺瓦帝国的梅汀级啊，就算在盗猎者中也是相当奢侈的装备了吧？”戴杨感慨般的看向运输舰。 连运输舰都认得出来？文稻的神情更加惊愕。 “不瞒您说，以前旅行时没钱时买星际机票，就时常混在货舱里搭便车前往别的星域……”戴杨将烟头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并露出回忆往昔温馨的表情。“梅汀号的货舰密封性很差，就算穿着宇航服躲在货舱也时常被冻得失去知觉，有好几次我都是在再生舱里被救醒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真亏你能活到现在啊，大叔。 文稻听得满头黑线，出于慎重起见，还是向本人确认着。 “大叔，你不是古兰贝尔的人吗？” “龙使明察，我是‘娑婆客’。”戴杨率直回答着。 “娑婆客？”那是啥？ 文稻表情和语气都透出疑惑，不过戴杨的吃惊却更甚于他。 “喂喂，身为龙贤家臣，居然连‘娑婆客’都不知道吗？” “这个嘛，其实我被聘为龙贤家臣并没多久……”文稻没好意思说出“没几天”这样的话，并对出身稍稍进要了文学性的修饰。“再说我们故乡那边并不流行星际旅行，所以有些概念并不是很清楚。” “……看来龙使大人的状况也蛮复杂的。”戴杨朝文稻投来同情般的视线，就像安慰般的拍了拍他肩膀。“算了，说起来我也不太擅长和尊贵人物打交道呢……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就彼此都轻松点随意交谈吧，老弟？” “能这样最好不过。”文稻闻言也松了口气。这位叫戴杨的胡渣学者，很像他以前职场里某位挺照顾人的大叔前辈，比起那些毕恭毕敬地将他奉为龙使的连斯塔人来说，还是戴杨这样的态度更能让他放松下来。 “其实照字面上的意义来理解就可以了。对古兰贝尔星的原住民来说，我们是‘来自娑婆星海的访客’，简称就是娑婆客。”戴杨望着天穹对文稻解释着。 戴杨对文稻稍稍说明了下。银河系里有数以万亿计的生命星域，而不同星域的发展程度相差极大，有些星域成为横跨银河的庞大星际帝国的中枢，有些星域则在银河边陲缓慢演化。这样的落差极容易造成先进文明对原生文明的野蛮侵吞，所以银河法中也格外重视对原生文明的保护。不过无论怎样，对那些尚未踏足星海的行星原住民来说，来自娑婆星海的访客往往都是具有极大不确定性的存在。 “当然，我是得许可的。” 为澄清自身立场，戴杨特别对文稻出示了考古许可证。许可证由银河联盟颁发，特许持有者以考古为目的踏足被保护星域，并与原住民进行不干涉文明进程的浅层接触。 按照戴杨的说法，他为考察古兰贝尔星的先期文明而来，和原住民接触期间被连斯塔王室聘为宫庭学士，一边积极进行着先期文明的考古，一边为也连斯塔王出谋划策。哪怕从担任宫庭学士算起，戴杨在古兰贝尔星也已呆了五年以上，对这里情况可以说比大多数当地人都还要熟悉。 “原来如此……” 文稻感佩地点点头。对刚刚踏足娑婆海、尚未适应家臣身份的他来说，古兰贝尔星有戴杨这样一位熟知星界地界事务的前辈在，真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不打算浪费这份幸运，文稻随即提出问题。 “大叔，那些盗猎者也是娑婆客吗？” “不，他们不是娑婆客。”戴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色。“实际上，在各地猖狂捕捉珍兽的，都是连斯塔当地的不法之徒。” 按照戴杨说法，天马栖息在穆拉森林的深处，能找到它们甚至将其捕获的，只有熟知详情的连斯塔人。那个来自娑婆星海的幕后黑手，鼓动连斯塔的不法之徒去大肆捕获当地珍兽，然后以微薄利益从他们手上收购猎物。 为帮助那些不法之徒对抗取缔偷猎的骑士团，幕后黑手甚至还给他们弄来了武装战艇等军火装备。获得军火装备不法之徒，由此晋升足以与骑士团匹敌的武装组织。除了更加嚣狂地狩猎珍兽，也在连斯塔各地制造接连不断的混乱。 混乱削弱了骑士团取缔偷猎的实力，连带着亦打击到连斯塔王室的威信。靠这样的肮脏手段，幕后黑手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便得到了大批可以在星际黑市上出售的珍贵资源。据戴杨私下调察得知，这样的幕后交易至少从五年前便开始了…… “你是说，五年前就开始了？” 文稻被吓了一跳，惊愕看着宫庭学士。 “你们，难道没想过向领主求助吗？” “这个嘛，圣龙几乎不到地上来……”戴杨吐出沉重的叹息，犹豫数秒才再度开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文稻老弟，你的降临是近半世纪以来连斯塔人和圣龙的初次联系。” 文稻闻言不禁咋舌。虽然早知道龙族对管理地上世界缺乏兴趣，但身为领主竟缺席到这等地步也未免夸张过头了吧……作为龙贤王家的新人家臣，严格来说文稻其实没有多大程度的自觉，不过既使如此，听到领民代表以极尽婉转的形式表达着对领主缺席的意见时，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还是从脸颊飞快升起。 “嗯咳！实际上殿下不仅前刚刚返回龙领，恐怕还不知道事情变得如此麻烦。”文稻尽力维护着主君的形象。“不过请放心，我正是为解决此事而来，而且还是殿下的亲口授权。” “哦哦！那就拜托老弟了！”戴杨朝文稻投来仿佛要鼓掌般的殷切眼神。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请尽管提出来。” “我想先去看看情况……可以的话，请派位向导给我。” “没有问题，我会安排一位可靠人物给老弟担任向导。”戴杨爽快点着头。“本来照道理说应该由我亲自陪同才是，但陛下出阵前委托我镇守王城，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再说我也没啥战力，去了大概也只有拖后腿的份。” 大叔你还真是诚实啊……文稻听得一滴冷汗。 “不用担心啦，玛秋娅将军可是连斯塔骑士团里仅次于陛下的强者。不仅曾数次讨伐盗猎者，对穆拉森林的地理也格外熟悉。由她来担任你的向导，我想应该不会有任何不安。”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哦？” 小小的连斯塔王国还真是藏龙卧虎，仅次于陛下的强者，那究竟得有多厉害？比那位斧劈太空舰的女汉子还要生猛么？就在文稻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时，宫庭学士突然抬头望向空中，用手做出遮挡阳光的架势。 第022章 请不要为难新人好么 顺着戴杨的方向望去，文稻看到一队天马骑士沿着湖岸朝这边飞来。 听戴杨介绍，天马是古兰贝尔星的独有物种，据闻曾经广泛分布在古兰贝尔各地，甚至出现过有好几个亚种的族群。然而随着古兰贝尔的大半地表被冰原覆盖，天马们也因饥寒霜冻而导致数量大幅减少。冰天雪地的古兰贝尔，唯一保留绿意的连斯塔王国可以说是天马们在古兰贝尔的最后栖息地。 栖息在连斯塔的天马，以穆拉森林盛产的雪苔为食，性格温顺且聪明。连斯塔人将天马视为王国的圣兽，并尽最大努力保护它们的族群。天马亦回应连斯塔人的善意，与他们结下主从的契约，连斯塔人引以为傲的天马骑士团便因此诞生。 不过天马是敏感且纤细的动物，男人身上散发的凶暴气息会让它们感到惊恐，所以驾驭天马的骑士只限定在女性。虽然天马骑士团的成员大半皆是青春活泼的少女，但任何一个有常识的连斯塔人都不会对其抱有丝毫轻蔑。那些手持天枪、驰骋天际的少女们，被视为连斯塔最强武力的象征。在那些星际盗猎者出现以前，古兰贝尔上没有任何可以挑战她们的族群。 运输舰送回被盗猎的大批天马，对天马骑士团来说亦是格外欣喜的事情。欣喜的女骑士们不待戴杨请托，便主动出击沿湖岸周边巡视，为解救天马保驾护航，也防止那些盗猎者来混水摸鱼。 在文稻注目下，天马骑士们徐徐降低了高度，以小跑步的轻快姿态降落在山丘附近。为首的天马骑士身着描绘金纹的圣白铠甲，赤焰般的红发被编成粗长发辫垂落到腰际，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持符文战斧的凛凛姿态，简直就像英雄史诗登场的主角。 目睹此景的连斯塔士兵无不露出仰慕敬畏的神情，而文稻却感到胸腔隐隐作痛的冲击。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初次见面时就把他拍晕过去的那人。 （那是不幸的意外，那是不幸的意外，那只是不幸的意外……） 将战斧交给部下保管，女将军以轻装姿态朝山丘走来。文稻一边注目女将军的凛凛身姿，一边在心里努力调整着状态。打从以前开始，他就不太擅长和比自己大的女性相处，尤其对方还是一位气场强大的女将军，并且两人间还有过那样一段别扭的相遇。 （龙姬过后是女将军么，为什么我遇到都是这样的啊……） 文稻在心里发出沉重的吐息，不过走上山丘的女将军却仿佛刻意忽视他似的，视线绕过文稻径直向宫廷学士致上敬礼。 “学士大人，您不在王城呆着可以吗？” “啊哈哈，王城那边有值得信赖的助手嘛……”戴杨发出无责任的干笑，随即收起随便态度慎重确认着。“玛秋娅将军，有什么事吗？” “姑娘们先前巡逻时在附近发现‘蝰蛇’的踪影，虽然将他们暂时驱逐，但无法预测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为避免意外，请尽快完成搬运作业。” “蝰蛇吗……啧，偏偏被那些家伙注意到了。”戴杨露出咬到柠檬般的神情。 “请问蝰蛇是？”文稻疑惑问着。 “就是我先前对您提到的，那伙偷猎天马的连斯塔强盗。”戴杨以叹息的语调说着。“那些家伙本来只是在穆拉森林里小打小闹，但最近两年从盗猎者那里得到不少星际军火，拉起‘蝰蛇’的大旗，变得越来越猖狂……” “蝰蛇”纠结着连斯塔周边的不法之徒，以穆拉森林为据点四出掠夺。仗着星际军火的威力，除了守备薄弱的城邦以外，甚至连有天马骑士团驻守的琉贝克城都遭遇过蝰蛇的偷袭，不能有半点大意。 “……也就是说，要解决偷猎者得从那个‘蝰蛇’着手？” 文稻从戴杨的话里得出结论。贩运古兰贝尔珍兽的盗猎者藏身幕后，蝰蛇则是他们以星际军火装备的当地暴徒。所以文稻若想挖出幕后的偷猎者，就必须先摆平那个装备着星际军火的穷凶极恶之暴徒集团，而且还不能指望龙宫的支援。 ……靠，为什么会觉得这条任务链的难度越来越逆天啊？ 在文稻呆然无语时，女将军侧目朝他望来。两人视线相交，但彼此似乎都没有开口招呼的意思。戴杨见状不得不咳嗽一声，主动担任起介绍人的职务。 “玛秋娅将军，这位文稻大人是圣龙的使者。” “知道，我曾有幸‘谒见’龙使。” 女将军别有意味地注目着文稻。纵然做出过一斧子将龙使拍晕的冒渎之举，但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愧疚或动摇。倒不如说，凛凛女将军那评头论足般的目光反而让资历尚浅的龙使感到几分心虚。 （好吧，这位大姐，你要硬管那叫谒见也行……）文稻无语了。 “龙使大人，玛秋娅将军就是我刚刚跟您提到的那位。要从蝰蛇着手的话，她的协助必不可少。”戴杨说着转向玛秋娅请托道。“玛秋娅将军，龙使大人降临古兰贝尔，是奉圣龙旨意去讨伐那伙来自异界的邪徒。我想请你担任龙使大人的助手，不知您意下如何？” 戴杨深受连斯塔王信赖的宫廷学士。虽说被委托在国君远征期间暂时代理宫廷政务，但在阶级上却并没有高出统率天骑团的女将军，因此也只能以请托的行式来请玛秋娅的协助。 当然，答不答应也是女将军的自由。 “我明白学士大人的意思，不过……” 在戴杨的慎重请托下，女将军把视线移到文稻处。在那双有如流转着冰煌的凤目里，并没有任何敬意或善意的痕迹。 “有些事情，我想先请教龙使大人。” “……您请说。” 文稻心中一凛。虽然女将军两手空空，但被利刃逼在喉间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 “圣龙大人已数百年不曾在古兰贝尔现身……”女将军直视着文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着。“事到如今，为什么会突然垂悯起这块被他放弃的大地呢？” ……大姐，咱能从简单的问题问起么？ 文稻欲哭无泪，心中浮现出强烈的既视感。 第023章 感谢壮士的不杀之恩 以前文稻还在便利店打工时，有位女顾客拿着售出的过期商品找上门来。无论整理货架还是售出商品的都不是文稻，然而站在便利店员的立场，文稻却不得不直面女顾客那股怒气的矛尖，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文稻竭尽全力的周旋下，便利店总算勉强渡过了这次危机。他忍辱负重的表现得到店长的夸奖，并慷慨承诺给他加薪两百块。如果不是便利店在一周后被撞进来的重载货车给碾平，那文稻说不定真能拿到这笔人生初次的加薪…… 星域领主的龙贤王缺席数百年，女将军代表被抛弃的领民提出愤怒的质问，而龙贤家臣的他则不得不代替上司摆平女将军的怒气。虽然职场差了好几个次元，但状况其实和那时也没什么不同，当然处理的方法除了耐心倾听和展示诚意以外，很难有什么新意…… “圣龙圣意非我能测。”文稻挑选着字词，尽量不去刺激女顾客……啊不，女将军的怒气。“我能保证的，只是我确实被派来处理盗猎者的事。” “……连手下都不带？”统率天骑团的女杰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面对文稻的回避反应，玛秋娅挥出了直刺死穴的一击。“恕我直言，龙使大人似乎并无镇压他们的力量。” 如此露骨的轻蔑，就连旁听的宫廷学士也不禁变了脸色。玛秋娅以仿佛抡起战斧般的强烈目光投向龙使，而被注视的一方则暂时保持着沉默。 虽然保持着沉默，但和宫廷学士担忧的相反，文稻并非因被戳到痛点而在内心掀起勃然大怒。事实上，他对玛秋娅指出的事实可谓再清楚不过。仅仅数天前，他还是便利店打工的草根少年，而现在却不得不以贤龙使者的身份介入这场跨星际跨文明的争端，这一切都是那位主张着“不能空手镇压一座要塞的根本不算合格家臣！”执事长的杰作。 玛秋娅的话代表着常识性的意见，如果可以的话，文稻甚至想把这番话录下来给某位非常识的恶魔执事听听。 文稻在心里腹诽着执事长，与此同时，对面摆出阵势的女将军却因久久未迎来对手的反应而失了节奏。就在她皱眉准备再开口时，旁观着的宫廷学士慌慌张张地插进话来。 “玛、玛秋娅将军，你说得太失礼了。” “……请原谅我的失言。”玛秋娅朝文稻略略低头，但眼中的苛烈目光更甚。“我也知道对伟大的圣龙来说，古兰贝尔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当然不值得太多注意。” （你说得倒真是没错呢……）想起和龙姬翱翔星海的经历，文稻苦笑着认可玛秋娅的说法，但站在家臣立场却不能跟着诽谤主君。基于便利店的调解经验，文稻决定采取息事宁人的战略。 “圣龙并没有遗忘古兰贝尔。”文稻以恳切语气向女将军作出承诺。“如果将军您有任何请愿，我返回龙宫后会代您转达。” “任何请愿吗……”玛秋娅嘴角扬起讽刺的弧线。“还真是慷慨的承诺呢。” “以我的职权无法做出更多的承诺了，这点还请将军理解。” 面对女将军挥起的愤怒责难之矛，文稻以息事宁人之盾加以对应。尽管没能弥消女将军的怒火，但从没让矛盾彻底激发这点来说，也算是相当成功的处置吧？至少审视着文稻的那对凤目中，再没了先前那咄咄逼人的怒意。 “说实话，我挺意外的……”沉默好半晌，女将军才徐徐开口。这次从她口里说出的总算不再是嘲讽之辞。“龙使大人，你身上似乎没有半点霸气。” “霸、霸气？” 那是啥？话说大姐你对一个打工仔提出海贼王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份了些？文稻错愕无言，耸耸肩膀回应。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是啊，我挺失望的。本以为总算能涌快渲泄下这股恶气，没想到对手却是全然提不起劲的小鬼……不过算了，反正不管有没有圣龙关心，那些家伙对古兰贝尔来说都是必须铲除的垃圾。”女将军倒是快人快语，而文稻则被想象中“拿着战斧和女杰对砍”的光景吓出身冷汗。 突然间，玛秋娅开始活动起手腕来，身上亦迸发出军临战阵般的烈气。 “龙使大人，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该不会真的想和我抡起斧子对砍吧？文稻额前冒冷汗。 “和学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可别随便死掉！” “啥？”“什么？” 抛下露出茫然神情的两男人，玛秋娅转身吹起锐利的口哨，同时朝山丘下飞奔。在女将军翻身上马的时候，文稻的耳中也终于听到从遥远湖面传来的不祥的轰鸣声。文稻疑惑地望向湖面，而旁边的宫廷学士亦露出大事不妙的神情。 “唉呀呀，是蝰蛇的战艇啊，那些家伙这次要来真的吗。” “蝰蛇……战艇？” 文稻眯起眼睛望向湖面上急驶而来的小黑点，但因距离太远而很难看清目标。焦急中文稻突然想起手上的终端手环，暗骂一声后打开程序目录查找，并很快找到一款取名“鹰眼”的程序。 “最大倍率四十倍，附带光学稳定和自动校焦机能，并和量子网联动……没错，就是这个！”大喜过望的文稻点开鹰眼程序。 延迟两秒后，一枚由光丝构成的单框眼镜浮现在右眼前方一厘米左右的空间。和此前带着触感回馈的虚拟键盘一样，以微场力场加立体投影模拟出的单框眼镜，亦有和实物相似的质感，并非常贴合地固定在文稻的额前。 文稻将视线转向湖面，一边调整着眼镜边虚拟的焦距旋钮，很快捕捉到湖面远处蝰蛇战艇的痕迹。从湖面驶来的蝰蛇战舰一共五艘，其大小莫约和集装箱相当，战艇前部是带着冲撞角的猛狞弧线，而两侧则配置着旋转炮台和集束力场等兵装。 五艘战艇均以仿佛尸衣般的铁灰色涂装，不过在战艇顶端各自竖起一支旗杆，旗杆上挂着骷髅、熊爪、剑盾等五花八门的旗帜。那充满嘻哈风格的匪盗旗帜和硬派科幻的战艇搭配在一起，对文稻来说还真是相当新颖的视觉体验…… 不过情势并没给文稻多少感慨的时间，在湖边巡逻的另一队天马骑士们已追上下方蝰蛇的战艇。随着一声清啸，矫捷的女骑士们手持银矛，从天上直扑下来。 （喂喂，她们该不会想用那东西来对付战艇吧？） 文稻愕然看着天马骑士们手里的银矛，脑海里则浮出现波兰骑兵朝德国坦克冲锋的凄惨画面。不过他想象里的那幕并没出现，而且古兰贝尔的科技树明显有和地球不同的地方。 天马骑士们手中的银矛上，刻着和女将军的战斧类似的符文。符文银矛随着俯冲迸发耀眼光芒，在挨近战艇的前一刻，天马骑士们用力将银矛抛出。发光的银矛依着俯冲带来的加速度射向五艘蝰蛇战艇，远远看去就仿佛一波流的导弹轰炸。 这些导弹有着可怕的速度和准头，其威力则接近一枚小型手雷。若是放在地球相信能轻松干翻一支机械化部队，但奈何她们要对付的却是高出地球好几个文明层级的星际军火！ 包围战艇的护盾力场，将射来的光矛悉数挡下。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激烈摇荡着湖面，而五艘蝰蛇战艇则趁势拉升，以“老子皮厚你随便射”的蛮横姿态正面撞进天马骑士群里。 天马骑士们和蝰蛇交战也不是一两次了，几乎在战艇拉起的同时便向旁散开，轻易避开蝰蛇的野蛮冲撞。冲撞失效的蝰蛇随即开动艇侧两旁的磁束炮塔，朝着天马骑士射出一波波的磁束能量。 伴随着变阵的号角，天马骑士们纷纷潜入战艇的死角，同时拿出备用银矛试图再一次组织反击。伴随着轰轰的炮击，五艘蝰蛇战艇在空中蛮横冲撞，而天马们则像穿花般围着战艇上下飞舞，将那蕴含着毁灭能量的炮击吸入虚空。 （喂喂，情况不太妙啊……） 天马骑士与蝰蛇战艇交战的光景，让文稻不禁联想到野猪对白兔的冲锋。 蝰蛇战艇的射击严重缺乏准头，这令得天马骑士占据了机动性和回避率的优势。不过面对前者的力场护盾，后者却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虽然偶尔一次的集中投掷能对战艇造成威胁，但消耗的光矛却无法及时补充。 一方回避高，一方装甲硬，战局便在如此奇妙的态势下僵持着，直到某位女杰的队伍冲进战阵…… 轰！ 伴随着天马的高亢嘶鸣，迸放银光的战斧在空中拉出凶暴的弧线。 弧线划开蝰蛇战艇的护盾，将战艇左侧的旋转炮塔整个劈碎。战艇左腹的装甲被斧刃拉出一道巨大的斩痕，透过那触目惊心的裂痕，甚至可以看见艇内匪盗那口瞪目呆的模样。 天上的骑士们爆发出欢呼，而地上的文稻则倒抽着凉气按了按胸口。 感谢壮士的不杀之恩…… 第024章 神盾在手天下我有 玛秋娅的一击给蝰蛇战艇带来真正的损伤，天马骑士团顿时士气大振。匪徒在片刻的惊惶失措后，随即也改变了战术。五艘战艇分成两组，三艘留在空中，不再蛮横冲撞，而是一边和女将军保持距离，一边互相掩护，试图用磁束炮交织成的火力网来牵制天马骑士们。 蝰蛇战艇本来就是领先连斯塔好几个文明层级的军火装备，当匪徒们选择以牵制回避为优先时，手持光枪的女骑士们便再难找到突破口。连玛秋娅也因为两艘战艇将她列为狙击目标，而不得不暂时转为回避机动。 靠着火力网的掩护，另外两艘战加速朝地面冲去。高能磁束炮转动着炮口，朝地面疯狂倾泄着火力。这些含着毁灭能量的炮弹，在山丘附近掀起猛烈的爆炸。伴随着惨叫和哀鸣，冲击波将来不及避难的连斯塔人吹飞出去，热浪和暴风令现场仿佛化为焦热的地狱。 就连山丘上的两人亦受到波及。文稻拖着戴杨藏进一处背阴的土坑，算是勉强避开热浪和暴风的席卷，但却不禁对那边的战局忧心忡忡。 蝰蛇战艇并非胡乱的狂轰滥炸，从山丘处俯视，可以看到运输舰周边明显被这波轰炸给清空了场地。原本担任守卫的连斯塔兵不是被爆炸吹飞，就是惊慌失措地奔逃避难。抓住守备的空挡，一艘蝰蛇战艇悬停在运输舰前方，数名匪盗抓着绳索和武器从空中滑下，俨然是想强行夺取运输舰的模样。 运输舰里还有咪牙在！文稻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蹦了起来。 “靠！休想得逞！” “咦？等等，文稻老弟……” 不顾宫廷学士的劝阻，文稻跳出土坑朝湖边的运输舰全速冲去。 空中的蝰蛇战艇依旧朝地面倾泄着火力，轰轰爆炸不断震颤着地面。一枚能量弹在文稻左前方爆裂，焦热的冲击波把文稻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并撞到旁边破损的货箱。 摇晃着昏沉的脑袋，文稻抬头向着空中肆虐的蝰蛇战艇。两艘战艇肆无忌惮的轰炸让湖边成为杀戳的战场，这样下去别说冲到运输舰去救咪牙，连能否活下来都是问题。 （没办法，试试看吧。） 文稻将目光移到终端手环上，咬牙点开了手环的可控力场。 一块由金色光丝构成的正方块在空中浮现，文稻以手势控制着正方体的变形拉伸，并在数秒内将那力场矩阵压缩成了一块一米长、半米长、厚度在五厘左右的薄形盾牌。 就基础原理来说，蝰蛇战艇的护盾力场和文稻弄出的力场矩阵别无二致，而论控制力的话，后者更是远胜前者。这枚由贤龙王家赠予的龙纹腕轮有着想象以上的出力，前次撑开地牢栅栏的表现便足以证明这点，文稻决定赌在这上面。 弄出盾牌后，文稻操纵着力场程序，把矩阵的定位座标设置在右腕，并开启固定跟随模式。在跟随模式下，力场会跟随定位的座标物体而同步移动——好比先前的“鹰眼”程序，也是基于跟随模式才得以实现。同样的道理，如果把矩阵的定位座标设置在左腕，那就相当于在左腕装备了一块小型力场护盾。 文稻是这样认为的，而实际也证明，他的推论并没有出错。 确认左腕的微型护盾后，文稻顺便把别在腰后的束光枪抽了出来。这支束光枪是前次搜索运输舰的战利品，当他以龙使身份得到宫廷学士的礼遇时，束光枪也被同时还了回来。 左腕着盾，右手持枪，全副武装带来的昂扬感驱散了恐惧，文稻望着不远处的远输艇，咬牙再度奔了出去。 或许注意到地上逆流而动的身影，一架蝰蛇战艇盘旋着从远处掉头，位于艇首的速射炮朝文稻投出一连串的火线。 无从闪避的文稻，也只有竖起护盾格挡，并将身体尽可能缩在盾牌后面。 凶暴的火线在沿途地面犁出深深的斩痕，透过无形的护盾，文稻肝胆俱寒地看着那血火的镰刀一路纵劈过来。觉悟死亡的瞬间，文稻闭上眼睛。 战艇引擎的凄厉尖啸掠过头顶，只是一瞬间。 二瞬间文稻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手足无缺。 龙姬的庇护逐退了死神的刀镰，速射炮在前后方都留下深深的斩痕，却唯独文稻所在的位置毫发无损。从空中观察的蝰蛇匪徒为此惊愕无言，不信邪地再次掉转战艇，朝文稻疯狂倾泄着火力。 这次文稻连眼睛都没闭上，亲眼看见呼啸而来的凶弹在矩阵上激起的阵阵涟漪。涟漪的波动将凶弹的动能弥消殆尽，别说带来伤害了，文稻持盾的左臂甚至都没感到半点冲击。 泥马！真是碉堡到飞起！ 文稻狂喜不己，但其实认真想想，也没啥好奇怪的。 这枚腕轮是来自龙族的馈赠，而龙族是雄踞银河生态系顶端的霸者。相比起来，那几艘强袭战艇充其量也只是从星际黑市那里淘来的旧货，尤其操使战艇的还是一群未开化的原住民。这样的配置在古兰贝尔横着走是没多大问题，但遇上正牌的贤龙家臣，那彼此的优劣态势当然就立即倒了过来。 两次都没能解决目标的事实，让习惯科技碾压的匪徒们感到恐慌，但他们并没第三次的机会。就在战艇试图掉头时，来自天顶的雷霆一击粉碎了战艇的护盾，并把尾部的半个引擎给斩了下来。 当玛秋娅拉着天马重新飞起时，失去引擎的战艇已哀嚎着向地下坠去。 抬起头的文稻看到女将军对他比出的手势，深吸一口气朝运输舰冲了过去。 先前落地的蝰蛇匪徒，已抢在他前面接近了运输舰。而让文稻惊喜的是，运输舰的舱门不知何时竟然自行关闭！？关闭的舱门将匪徒们挡在了外面，匪徒们用斧头和刀锯猛烈砸门，但梅汀级的硬盾合金舱门却牢牢守着先进科技的矜持。 注意到冲近的文稻，匪徒们发出恐吓的呐喊，并转移了目标。 蝰蛇匪徒很显然没有制服的概念，其装备也是五花八门，从斧子到榔头到投枪应有尽有，不过原生态是他们的统一特征。 一名有着粗壮二头肌的悍匪怪叫着，用足力气朝文稻投来飞斧。呼啸而来的飞斧被矩阵护盾挡下，甚至没在盾面激起一点涟漪。在二头肌的仁兄目瞪口呆时，文稻举起束光枪朝他胸口一枪。 这支束光枪似乎是相当精致的造物，其能量来自磁束弹匣，使用者可根据情形自由调节杀伤档次。不过哪怕是最弱的档次，也有着足以令壮汉哀嚎惨叫、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继而晕厥倒地的威力。 文稻射出的五枪连续放倒了三名匪徒。一名看似小头目的悍匪慌忙撤出背后的筒状兵器，不过在将其扛在肩上前就被磁束光命中，续而成为倒地抽搐的第四人。 集铁壁防御和一击秒杀于一身的文稻，在匪徒们眼里无疑是近乎犯规的存在。面对那压倒性的装备代差，剩余匪徒们的勇气有如烈日下的冰雪般飞快消融。伴随着惊惶失措的尖叫，匪徒们纷纷丢下武器四散溃逃。 （唔唔，总觉得画风似乎不太对的样子……） 冲锋蹈阵的猛者和日常打工的画风实在相差太远，所以哪怕真做到了单枪匹马击退众悍匪的壮举，文稻也很难率直地品味胜利的喜悦，反而有种微妙别扭的感觉。俨然就像施瓦辛格大叔跑去演流星花园似的。 （……算了，先解决那些家伙吧。） 以纠结神情看着空中愈加激烈的战阵，文稻叹了口气，用终端手环刷开了运输舰的舱门。在迈进舱门前文稻顿住脚步，犹豫两三秒后，还是低身从地上拣起那支小头目的筒状兵器…… 第025章 战场的魔法师 “姐妹们！一齐投射！” 抓住玛秋娅扰乱敌阵的良机，两队咬尾追随的天马骑士朝着一蝰蛇战艇的尾端集中掷出光枪。战艇尾端往往是力场护盾最为薄弱之处，十多支光枪拖着发光的轨迹接连轰在战艇尾端。 轰！轰轰！轰轰轰！ 光枪迸发出凶暴的能量，战艇护盾终于在激烈颤抖中破碎。 击穿护盾的光枪在战艇后部再度引发爆炸，爆炸将战艇两台引擎之一摧毁。伴随着匪徒们的哀号，丧失动力的蝰蛇战艇拖着歪斜轨迹朝战阵勉强逃去。虽说正是追击的好时机，但天马骑士们已用尽了携带的光矛，也只愤恨咬牙地看着蝰蛇们脱逃的背影。 脱离战阵的一架，再加上女将军先前击坠的一架，五架蝰蛇战艇中已有两架被解决。听起来似乎是鼓舞人心的战绩，但对用尽弹药的天马骑士们来说，接下来却立即陷入无法还击的困境。 一半的天马骑士匆匆赶回去补充光矛，而另一半则留在战阵试图继续牵制敌人。但彼此交锋多次，蝰蛇们也早已熟知天马骑士的弱点，所以剩下三艘蝰蛇战艇全然无视天马骑士的扰乱，把狙击的目标集中在了女将军身上。 “干掉那女的！这次一定要干掉她！” “别管其他人，把所有咻咻炮都对准那娘们！” “妈的！让她见识见识连斯塔男人的志气！” 掺杂着微妙不协调的发言，蝰蛇匪党们把炮口悉数瞄准了玛秋娅。这次袭击琉贝尔城的损失意外沉重，但若能击坠那个专门和他们作对的女将军，则可以算大大赚回一笔。 “只要干掉她，琉贝克城就是我们的了！给我往死里轰！” 失去猛者统率的天马骑士团根本无法和蝰蛇对抗，到时琉贝克城就跟宽衣解带的娘们般，任由他们掠取！想象着那时的光景，蝰蛇匪党们燃起昂扬的斗志，三艘战艇从左右上三方将玛秋娅围住。 伴随着连续的低的轰鸣，艇侧的六门磁束炮塔朝女将军不停投射出杀意的凶弹。在这样的状况下，既使勇猛如玛秋娅也无法再维持先前的苛烈攻势，不得不驾着座骑转入回避机动。情势几乎瞬息转为危殆！ 咻咻！咻！咻咻咻！ 战艇磁束炮不断喷射出高爆能量弹，其中落空的一半奔向虚空，而另一半则朝着地面轰落。轰落的能量弹在湖边掀起爆炸的狂潮，一队扛着重弩前来增援的步兵被脱轨的流弹命中左翼，哀号声中半支队伍都被焦热的罡风给吹飞。 “混蛋！散开！告诉他们都散开！” 目睹此景的宫庭学士冲下山丘，抓住领队骑士的衣襟喝令着。 连斯塔人固然不缺勇气，但想靠那些简陋弓弩和星际战艇对抗却无疑是以卵击石。尤其在这样的情形下，地上聚集的兵阵简直是高爆能量弹最好的靶子！ “好、好的！” 领队骑士亦被爆炸威力给震撼，回过神后立即朝步兵们下达了分散躲藏的指令，而自己则带着几名步兵护卫着宫廷学士往山丘后方避难。 空中女将军奋力和蝰蛇战艇周旋，不断的炮击看上去险象环生。众人以胆颤心惊的目光看着天空中的激战，领队骑士朝戴杨低声询问着。 “学士大人，你看我们能蠃吗？” “唔，现在还不好说……” 面对骑士的疑问，受到连斯塔宫廷上下信赖的异邦学士并没有立即回答，这是因为不想用否定答案来更进一步拉低士气。 在众多侵略实例中，星际文明对原生文明的碾压是绝对的，面对得到星际军火支援的蝰蛇团，天马骑士团可以说是唯一能抑制他们的力量。在天马骑士团无力化的此刻，维持战局的重担可谓全落在了玛秋娅的肩上。一旦女将军退出战阵，毫不夸张的说，那三艘蝰蛇战艇足以让琉贝克城化为一片火海。 “可恶！这种时候龙使大人在干什么啊！？” 为自身无力而焦苦的骑士，把希望寄托在圣龙的使者上。那近乎斥责的呐喊刺激着宫廷学士的思绪，戴杨把视线移到远处的运输舰上。 在对圣龙拥有深厚信仰的连斯塔王国，人们俨然将圣龙视为神明般无所不能的存在。虽然这点和真相倒也相差无几，但对同样来自娑婆星海的戴杨来说，却很难对那位冠着贤龙家臣之名的少年抱有过大的期待。 一开始戴杨也被那栅栏扭曲的光景给吓到，以为来了位不得了的力场师。但随着交流戴杨渐渐了解到，那位叫文稻的少年和传闻中“单骑镇压要塞”的龙侍来相距甚远。除了贤龙家臣的身份外，从那少年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气场，给人印象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就算用客气点的话来说，像他那样的都市青年在其它星球可谓一抓一大把。 这伙蝰蛇匪党是为夺取这艘貌似价值不菲的远输舰而来，而冲过去阻止他们的龙使有如石沉大海，结果怎样已经很明显了。少年因自身轻率而承受苦果，如果活着就算成为蝰蛇俘虏也无妨，但若是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的话，那接下来恐怕就得换成连斯塔人来承受贤龙的怒火了。 （算我拜托你，一定要活下来啊……） 戴杨朝运输舰投以忧心忡忡的注目，突然间，空中传来的猛烈爆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戴杨抬头望去，只见一艘蝰蛇战艇侧腹冒出浓烟。 原来，女将军抓住三艘蝰蛇战艇火线混乱的弱点，成功令一艘战舰成为己方交错火力的牺牲品。这道炮火并不足以击沉战艇，虽然成功削弱了战艇护盾，但冒出的浓烟也遮蔽了女将军的视线。 浓烟中猛然投射出一串速射炮的火线，来不及避让的天马右翅被火线扫过，哀鸣一声，载着女将军朝地上坠去。目睹这幕的宫廷学士等人瞬间脸色铁青，蝰蛇匪党则发出狂喜的欢呼！ “干得好！那娘们终于飞不了了！” “快追上去！怼掉那女的……咦？” 这时候，仿佛要替蝰蛇胜利划上完美句号般的，那艘搁浅在岸边的运输舰突然发出轰鸣。轰鸣的运输舰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在无数惊惶视线的注目下，运输舰那扁平状的舰首徐徐扬起，拖着湖岸的泥石腾空而起。 “被抢走！圣龙的船被抢走了！” “哦哦！抢过来了吗！？” 和惊惶失措的连斯塔人相反，蝰蛇匪党发出高昂的呼喊。 运输舰徐徐离开湖岸，然而却并没有继续抬升高度。不知是引擎发动的功率不足，亦或是驾驶者尚未熟悉操舵程序，运输舰在半沉半浮间朝湖心徐徐移动着。 “搞什么啊！那些蠢货只会在湖上爬吗？” “呼呼，只要抢过来就好，开回去慢慢研究。” “靠过去！靠过去！老子要第一个登上去！” 虽然对同僚拙劣的操舵手法报以露骨的轻蔑，但蝰蛇匪党们还是争先恐后地驾着战艇靠近运输舰。三艘蝰蛇战艇仿佛护卫般的紧紧跟在运输舰两旁，甚至还有不少匪党怪叫着爬上顶部甲板，抓起战旗胡乱挥舞着。 哪怕在岸边的连斯塔人看来，蝰蛇匪党都毋庸置疑获得了胜利。 “很好，就在现在……” 就在这时，运输舰引擎在卡钝的轰鸣声中突然停机。失去升力的运输舰重新被引力俘虏，其庞大舰体在湖面砸出数米高的骇浪。三艘蝰蛇战艇因靠得太近而被湖浪波及，猛烈摇晃中好些匪党惨叫着被晃进湖里。 “咳咳！搞什么飞机啊！混蛋！” “……全力喷射！” 操舵席的节流阀被一口气推到极限，舰身各处的姿态喷口也同时咆哮起来。 狂烈的气流轰击着翻涌的波浪上，两两加乘的威力，在湖心处瞬间掀起了一场水龙卷的风暴。位于风暴中心的三艘蝰蛇战艇根本无从抵抗，匪党们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水龙卷给吞了下去，瞬间遭遇全灭的命运。 情势急转直下，在岸边的连斯塔人看来，湖面突然掀起的水龙卷简直就像某种超现实的魔法，一举将志得意满的蝰蛇匪党们摧灭殆尽。 包括来自娑婆星海的学士在内，所有连斯塔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幕。 这时候瞬灭蝰蛇的运输舰再度掉头，朝着岸边徐徐驶来。运输舰后方的湖面激烈动荡着，一艘蝰蛇战艇幸运地被激浪抛出湖面，依着引擎惯性而冉冉上升。 连斯塔人发出惊呼，不过匪党们的人品也到此为止了。 只见运输舰尾端吐出一发能量弹，能量弹命中战艇侧腹。爆炸的冲击波将战艇横着拍飞了出去，像水漂般的在湖面上翻滚着，继顷瓦解成大量碎片。 解决战艇的运输舰以毫不动摇的姿态重新降落在湖岸边，沉重舰体压得地面震颤不己。众人惊惶望着降落的运输舰，从徐徐打开的舱门里，出现了圣龙使者的身影。 圣龙使者的左手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生物，右肩则扛着一支黑黝黝的筒状兵器，兵器的炮口正冉冉冒着白烟。众人的目光从炮口处的白烟移到湖上凄惨漂泊的碎片上，几乎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趴在龙使怀里的毛茸生物，环视着地上傻掉的众人，歪头发出“喵”的轻叫。 第026章 超级巨坑的预感 对时常以两艘战艇组队游伐的蝰蛇匪团来说，一举出动五艘战艇已算是罕见的大手笔。他们原本打着夺取运输舰大赚一笔的盘算，谁知不幸撞上圣龙神威的加持，倾刻间便遭遇全灭的命运，可谓悲剧。 另一方，全灭蝰蛇匪党对连斯塔人来说是久违的胜利，不过为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也意外沉重。在直接与蝰蛇战艇硬抗的天马骑士中，以坐骑被击坠的女将军为代表，负伤者不在少数。至于岸上担任支援的步兵队伍，也付出了近几十人的伤亡。倒是囚禁天马珍兽的货箱因被视为贵重商品而没有遭到攻击，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遭到磁束炮狂轰滥炸的湖岸地面，此刻呈现出有如暴风过境般的凄惨光景，来自琉贝克城的增援部步不得不放弃陆路，改乘数艘帆船直接横越湖面而来。从帆船登陆的步兵们在宫廷学士的安排下，立即投入了抢救伤员和收拾善后等作业中。 对琉贝克城的居民来说，被蝰蛇袭扰几乎已成为日常状态，所以收拾善后的流程也被练磨得格外熟练。伤员们被从水路被运回王城接受治疗，工兵们紧张修复被破坏的湖岸道路，能用和不能用的物资都由步兵班组加以回收，甚至还有好几艘被临时征调的帆船，在天马骑士的辅助下试图打捞沉在湖中的蝰蛇战艇来…… 惊叹于连斯塔人那高效率的善后作业，文稻放弃前去搭手添乱的念头，耸耸肩膀朝位于湖岸里侧的森林走去。湖岸里侧分布着茂密的针叶林，这些针叶林既是天马的栖息地，又是古兰贝尔保留下来的极少数生态系。 先前被女将军削去引擎的蝰蛇战艇便坠落在某处针叶林里，被战艇碾倒的林木形成再明显不过的路标。顺着路标走过去的文稻，发现连斯塔骑士们已在战艇周围拉出了警戒线，另外还有几匹天马在上空徘徊。 注意到走来的文稻，手按剑柄的骑士大叔朝他投来“敢靠近就削你丫的”凶狠视线。不过在看清文稻的模样后，大叔的神情瞬间转为慌乱。 “龙、龙使大人！” 文稻用水龙卷一举歼灭蝰蛇战艇的那幕，给湖边观战的连斯塔人留下极其震撼的印象，“圣龙使者”也从传说中的名词一举变成了真实存在的威光。周围听到“龙使”名号的士兵们纷纷转头望来，而最初的慌乱后，骑士大叔也“啪”地立定，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龙使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没有，我就过来随便看看……”被老爹辈份的骑士大叔如此庄重的对待，文稻倒是有些hold不住，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呃，我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您请进！” 骑士大叔急忙让出身位，一边保持着敬礼的姿态，一边用混杂着敬爱和狂热的目光追随着龙使的背影。已走出数步的文稻被那目光戳得后颈发凉，不得不停下脚步，颤颤巍巍地回头招呼着。 “那个，请守好这里，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虽说是多此一举的废话，但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就走不掉的样子。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接到龙使御令的骑士大叔两眼迸放烁烁神光，小胡子瞬间上翘，哗啦一声抽出骑士剑，用仿佛撑爆胸腔的音量全力回应着。 “是！骑士阿列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仿佛呼应骑士大叔的激昂宣誓般的，周围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骑士们以精准到毫秒的整齐动作拔剑致敬，黄金的白银的斗气光芒此起彼耀，那阵势搞得简直跟圣骑士传说诞生的似的。 （够了啊，各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吧……） 文稻在心里发出呻呤。作为早已从中二时期毕业的社会人，此刻真是尴尬想挖个洞钻进去，但却不得不强撑着精神朝骑士们投去僵硬的笑容。等好不容易挨到那艘坠落的蝰蛇战艇处，精神上的强烈羞耻感几乎令他为之虚脱。 （简直就是酷刑……好可怕的文明代沟……） 文稻一边感慨着价值观的差异，一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蝰蛇战艇上。 被女将军斩掉一半引擎的蝰蛇战艇，此刻以斜歪着身子的别扭姿态趴在地面。文稻回头看看远处警戒的骑士们，犹豫了下，悄悄启动了可控力场。用手指在空中拉出一块扁平的力场矩阵，然后再将其塞进战艇下方。 “起！” 文稻并拢手指往上一提，那块扁平矩阵随即拉升变长，如千斤顶般将倾斜的战艇往上抬升。伴随树木倾轧的嘎嘎声响，重达数十吨的强袭战艇就这样被整个翻了过来！ 周围林间传出无数倒吸凉气的声响，文稻则喜滋滋地看着被翻正的战艇。 “啧啧，果然很方便呢。” 可控力场的程序，赋予文稻在限定功率内制造出任意形状大小的力场矩阵的权能。从撬棒到护盾到千斤顶，使用范围几乎没有限制。文稻越是使用便越觉得便利，心道难怪力场被列为撑起银河文明的基础科技。 带着对龙姬恩赐的感激，文稻轻快地操纵着终端手环，将扫瞄到蝰蛇战艇的数据传到量子网上，不到数秒便查出其来历。 “圣瓦诺帝国……强袭登陆艇？” 从虚拟视窗上弹出的全息资料，令文稻不禁皱起眉头。 根据情报显示，蝰蛇匪团所用的战艇，是圣瓦诺帝国制造的野猪级强袭登陆艇。因野猪级登陆艇不仅可搭载相当数量的士兵，还具备优良的防护力和丰富的艇载武装，因而被广泛配置在圣瓦诺帝国的陆战部队中，成为帝国攻城掠塞的尖兵。 “又是圣瓦诺帝国吗……” 和那艘半民半军的梅汀级运输舰不同，野猪级登陆艇是帝国纯粹的军用载具，情报上提到圣瓦诺帝国并未正式向其它星际国家出售这种武装载具，不过倒是有些退役的登陆艇被铲除编号后卖到星际黑市，成为深受佣兵团喜爱的突击兵器。 文稻仔细看了看登陆艇的尾端，上面的编号确实已被铲除。 这就意味着登陆艇是从黑市进口的吗？对这个推论文稻保持怀疑。但因为手头情报太过匮乏的缘故，文稻也无法判断自己的怀疑究竟有没有必要。 开着帝国登陆艇的匪党捕获连斯塔的珍兽，然后又通过帝国造的运输舰把这些珍兽运出去贩卖。听起来似乎是简单明快的盗猎案件，但文稻总觉得这条线索似乎太过单纯，不过现阶段似乎也只能解析到这一步……。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文稻的沉思，转头望去，只见女将军正朝这边走来。 玛秋娅的左肩缠着绷带，身上铠甲也有好几处擦刮的痕迹，一头火红的发辫也有些凌乱，但散发出的气势却没有半点减弱。 （……壮士威武，请受小生一拜！） 联想到女将军不久前才被速射炮从高空击坠，此刻又仿佛没事般的到处乱逛，文稻不得不在心里写下个大大的“服”字。不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被女将军知道，恐怕不是挨一板斧就能了事的。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吗？那边一个个兴奋得像发了情的孔雀。” 女将军一边望着警戒线的方向，一边朝文稻投来奇怪的视线。 “啊哈哈，这个我也不知道……”文稻冒着冷汗扯开了话题。“说起来，将军你没大碍吧？看来好像伤得不轻的样子。” “这点伤不要紧，两三天就能好。”玛秋娅皱眉看着肩上的绷带，眉宇间浮现出浓厚的阴霾。“不过雷蹄的翅膀倒是受了重伤，那伤势恐怕两三年都没办法再飞起来……那些狗娘养的！” 女将军一拳捶在战艇装甲板上，文稻被吓了一跳。 想来的话，“雷蹄”应该是那匹天马的名字。先前空战里被速射炮击伤翅膀，载着女将军从高空坠落，居然还能保住性命，其彪悍程度恐怕也不输给女将军。不过就算外行人的文稻也看得出来，那匹叫雷蹄的天马应当是相当特殊的个体，至少别的天马恐怕就没法载着全铠重装的玛秋娅在天上任意驰骋。 面对蝰蛇战艇那高出几个量级的科技碾压，玛秋娅可以说是支撑天马骑士团与其周旋不败的唯一靠山。失去坐骑的女将军接下来能否参与空战还很难说，就算参与恐怕也难以发挥出此前的水准。文稻几乎可以预见，下次交战时天马骑士团被蝰蛇匪团凌迫的窘况。 虽然明知道希望不大，但文稻还是忍不住询问。 “我想问问，有其它能代替的坐骑吗？” “雷蹄是独一无二的。” 女将军摇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 “唔唔，果然是这样吗……” 文稻禁不住发出呻吟。面对星际军火的超规格暴力，天马骑士团的战败和琉贝克城的毁灭是直接划上等号的。身为龙领家臣，后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情况。文稻在呻吟中双手抱头，绞尽脑汁思考起对策来。 在资源极其有限的前提下，所谓的对策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想出来。但文稻抱头苦思的模样落在玛秋娅眼里，红发的女将军露出相当意外的神情。察觉到这点文稻不禁困惑问出来。 “怎么？” “有点意外。”玛秋娅嘴角拉出微妙的弧度。“我还以为在尊贵龙使的眼里，连斯塔地方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虽然我不知道你对龙族有什么偏见。”一而再而三地被挑衅，文稻也不禁愠怒了，沉声说着。“但我必须告诉你，不管什么样的工作，我从来都没有轻忽职务的先例！” “嚯……”女将军的凤目微微眯起，仿佛重新认识般的打量着他，而文稻亦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双方视线在空中交错，不过和此前那仿佛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的是，这次交锋中却似乎有股热流在涌动。 数秒过后，还是女将军先移开视线，把焦点转到文稻左手的虚拟视窗处。终端手环投影出的虚拟视窗，此刻显示着强袭登陆艇的相关情报。在视窗右侧，悬浮着一枚徐徐转动的全息纹章。纹章图案是一只银手甲握住五支利箭，正是圣瓦诺帝国的纹章。 “我认识这纹章。” 盯着那枚徐徐转动的纹章，女将军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嫌恶。 “你认识？” 文稻惊愕了。圣诺瓦帝国既使放在银河星海也是屈指可数的星际强国，而以连斯塔的文明甚至连观星台都造不出来，两者间的距离十万倍于云泥天壤。女将军到底是打哪儿见过这枚帝国纹章的？ “……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察觉到文稻眼神中流露出的怀疑，玛秋娅的神情迅速冷淡下去。伴随着轻蔑的呢喃，女将军就像宣告中断谈话般的转过身去。 （呃，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吗？）留在原地的文稻愕然注目着女将军的背影，感觉好像又踩进了某个未知的大坑里。（咦？等等，为什么说又……） 第027章 约会三人行 宽松的长裤和素色的布衫，再加上一截包头的围巾，就是连斯塔人的民族服饰。有些家境不错的连斯塔女性或许会在肩上披一块色彩鲜艳的纱巾作为装饰，不过既使这样也很难和“奢侈”“贵重”等词扯上关系。和地球上流行穿金戴银的奢华风俗相比，连斯塔人花在装饰自己上的精力可谓贫乏到让人落泪。 不过毕竟连斯塔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国家。对连斯塔人来说，光是想在冰雪封冻的古兰贝尔大地活下去，就非得倾尽全力不可，所以文稻对此也没有任何怨言。穿上使者送来的连斯塔服饰，文稻试着活动几下，觉得外表上没什么破绽，于是便大着胆子走上了琉贝克城的街道。 文稻没敢带咪牙。因为前次击坠蝰蛇战艇时的印象，喵星人的模样早已被连斯塔人所熟知。这次文稻是微服出游，所以忍痛把咪牙安置在运输舰里。对这样的安排咪牙相当不爽，估计回去后得用小鱼干赔罪了—— 不过事实证明，咪牙的牺牲是值得的。 穿着连斯塔服饰走在街道上的文稻，并没有如前次那般引来热烈的注意，也因此得以安心散步，并打量着琉贝克城的街景。 虽然当初驾着运输舰迫降时文稻就从空中俯瞰过琉贝克城的全景，但此时行走其中的感觉又不一样。就基本印象来说，琉贝克城是一座干净且清爽的城市，纵横交错的水道、横越水道的石桥，以及分布在街道两侧的精致石造建筑，赋予这座城市独特的韵味。 文稻沿着彩色碎石铺成的街道前行，同时仔细打量着两侧的建筑。那些或两层或三层高的石头房子，都有着天蓝色与赭红色的漂亮瓦顶，包括雕刻着奇妙符文的木门在内，几乎每栋建筑都有着宛如艺术品般的精致细节。 “整座城市都是这样……真厉害啊……” 文稻惭愧着自己的贫瘠词汇，思绪却不禁顺着雕刻飘了出去。 按地球标准来看，连斯塔王国不管人口数量还是国土面积，都只能算是一个小国。但据有限的情报来看，遥远的过去，古兰贝尔大地却有过遍布星球地表的繁荣文明。这些文明甚至差一点就达到窥探星界的高度，然而却遗憾止步在稍后冰河期带来的环境灾难中。 只有连斯塔王国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躲过浩劫，成为整颗星球上唯一幸存的文明火种，同时也成为浓缩古兰贝尔所有史前文明的结晶。所以走在琉贝克城的街道上，处处都能感受到那股文明传承的厚重感，以及连斯塔人对他们家园的珍爱。 （原来如此，文明的种子吗……） 名为连斯塔的种子，虽然现在被封在厚厚的冰层下，但一旦挨过寒冬，其发展或许将无可限量也说不定——当然，在那以前得先度过眼前的危机才行。 （话说回来，昨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稻信步走上一座横跨河道的石桥，却不禁回想起昨天女将军突然翻脸的事，还有她留下那段“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迷样话语。从未踏出古兰贝尔的女将军认出了星际帝国圣瓦诺的纹章，事后文稻曾就此向宫廷学士询问，而被问到的戴杨竟也是满脸呆然地看着他，好像他真疏漏了什么重大常识似的。 “干嘛啦！？大叔？”当时文稻被盯得有些毛了。 “文稻老弟，明天能抽半天的空闲吗？我带你去个地方转转。” 宫廷学士拍着文稻的肩膀建议着，并约定在前方的十字路口碰头。据说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是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场所，所以为避免麻烦，戴杨还特地差人准备了这套连斯塔风的便服。 （……还没到吗？） 等得不耐烦的文稻低头看向终端手环，而打招呼的声音却意外从下方传来。 文稻低头看去，只见一艘白桦木的小舟正顺着河道漂过来，身着便服的宫廷学士在小舟里朝他举手招呼。戴杨对船夫做出让小舟靠岸的指示，不过文稻望望远处的台阶，随即翻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桥面到水面的高差超过三米，这样跳下来小舟非翻船不可。就在船夫惊惶失措的时候，文稻突然一弹指，随即踩着虚空中迸现的方形矩阵，轻快地落到了船头。 “力场矩阵么，控制得真熟练呢……” 戴杨吹起口哨向小露身手的龙使致敬，文稻则淡笑着在船舷坐定。 对他来说，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显摆招摇，还不如是有意识地练习对力场控制。毕竟他要对付的可是装备着星际军火的匪党，而在手边极其有限的资源里，可控力场则是最能派上用场的工具。 “大叔，我们要去哪儿？” “这个嘛，去了就知道。” 戴杨稍稍卖了关子，对看呆了的船夫下达了新的指示。 回过神的船夫急忙操着小舟，从岔路拐进水道支流。拐进支流水道后，小舟又顺着支流往前走了莫约十多分钟，来到一座水道汇集的巍巍宫殿前。宫殿有着方方正正的外形，高度也高出周围建筑不少，正殿有八根粗壮的石柱撑起穹顶，看上去既雄伟又庄严。 “这是勿忘之殿。” “勿忘之殿？” 听起来似乎是某种仪式性的建筑。文稻随着戴杨走下小舟，以疑惑视线望向那被冠以“勿忘”之名的建筑，却意外在宫殿前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玛秋娅将军？” 女将军此刻身着一身浅红素服，肩上披着白底金边的纱巾，一赤焰般的红发也被盘成发髻。尽管是不施脂粉的朴素打扮，但因女将军身材高挑，那阿娜多姿的身段和端丽的容貌搭配，即使在远处眺望也有着十足的观赏性。 沿途经过的路人，尤其是男士，纷纷朝素服的女将军投去混杂着情热与妄念的不纯视线，不过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敢上前搭讪的勇者出现。 （啧啧，这还是真是……） 大概是初次见面的光景太有冲击性，“抡起战斧劈大舰的女壮士”几乎成了文稻对女将军的固有印象。在先入为主的概念下，女将军素服姿态所带来的全新冲击被放大数十倍，令文稻看得口愣目呆。 “哟，玛秋娅，你来了吗？” 戴杨以省略官衔的形式朝女将军打着招呼，而被招呼者则以不甚愉快的视线瞄了两男人一眼，冷淡的目光尤其在文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感谢今天赏脸前来哦，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就赶快进去吧！”戴杨伸手揽住了文稻的肩膀。“给缺乏必要常识的文稻老弟，好好补上一课！” “……请多指教。”文稻也只有低头回应。 第028章 勿忘之殿的黑历史 勿忘之殿是对连斯塔民众开放的场所，身着便服的宫廷学士、女将军和贤龙使者，组成参观团混在民众中进到了勿忘之殿。对戴杨宣称的“勿忘之殿里有着你想知道的东西”，文稻怀着极大期待和好奇，而真正踏足其中后，却发现里面竟然意外的素朴。 空旷的殿堂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回廊两侧陈列着一堵堵巨大的石壁。这些石壁有的接近两层楼高，边缘风化严重，推测应该已有千年以上的历史。石壁上以矿物颜料描绘着众多图案，文稻站在一堵石壁前抬头仰望。 第一幅壁画，是尉蓝的天空和葱郁的森林，一座座城邦在古兰贝尔大地上闪耀着辉光。 第二幅壁画，是星星中降下绿皮的太空舰，一群尖耳朵的小人带着许多奇特精致的商品走下来，和古兰贝尔人贸易交流。 第三幅壁画，是一艘冲进天穹的漆黑巨舰，漆黑巨舰背后带着凶厄的黑云，以铺天盖地的姿态袭向虚空中的古兰贝尔。 从第四幅壁画开始，漆黑的舰群已笼罩了古兰贝尔大地，一条九头大蛇悬在漆黑舰群上方放射出灾厄红光。红光投射处，天空开始燃烧，大海开始沸腾，一座又一座的城邦在漆黑舰群喷出的火焰下化为灰烬。壁画以抽象性的线条描绘出古兰贝尔人那痛苦扭曲的姿态，令文稻看得触目惊心。 “这、这难道是……” 九头大蛇的纹章看来极其眼熟，文稻口愣目呆地望向宫廷学士。 “是的，那就是圣诺瓦帝国。”戴杨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想，然后指向壁画另一侧的尖耳朵小人介绍说。“他们则是哈比联邦。在古兰贝尔的记录中，哈比人是最早从星星下来的访客，最早可追溯到两千年前。” “两千前年古兰贝尔就接触到星际文明了！？” “没错，不过当时哈比联邦还是个相当弱小的星系国家，和古兰贝尔也只是单纯的贸易交流。古兰贝尔从哈比人那里学到不少技术，甚至有些还随着哈比人的飞船踏足银河，双方交流一直持续到圣瓦诺帝国的扩张为止。” “那时候哈比人已建立起了跨星系的联邦国家，而同时圣瓦诺帝国也将国土扩展到了翡翠星域的边缘。翡翠星域就处在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中间，帝国期望征服哈比联邦，于是首先镇压了古兰贝尔。” “镇压古兰贝尔？” “是的，帝国侵略哈比联邦需要一个稳定的前进基地。而除了前进基地以外，繁荣的古兰贝尔星也可以当成提供稳定兵源的补给地……嘛，就战略上来说，这是相当合理的判断。毕竟星际文明对初期文明有着碾压性的优势，所以帝国也基本不考虑古兰贝尔人反抗的因素……” “是这样吗？” 宫廷学士站在客观角度的陈述，遭到连斯塔女将军的狠狠瞪视，咳嗽一声后慌忙补充着。“当然哈比人也知道这点，所以倾尽全力阻止帝国占据古兰贝尔的行动。双方在翡翠星域展开了半个多世纪的激烈争夺战……” 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两个星际国家，为争夺古兰贝尔而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星际战役。不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对初期文明的古兰贝尔来说，这却是一段天空燃烧、大海沸腾的灾难时光。据史料记载，那段时期古兰贝尔大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因战火而消减，而当时建立的军事遗迹现在依旧残留在古兰贝尔各地的皑皑雪原里。 “最后，是帝国赢了？”文稻直觉着。 “是的，国力占优势的圣瓦诺帝国击溃了哈比联邦的舰队，并吞了翡翠星域，然后把古兰贝尔建造成前线基地。”戴杨一边注意着玛秋娅的反应，一边继续说着。 为弥补在此前战争中消耗的兵力，帝国在古兰贝尔发动大规模的强制征兵。好不容易在此前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古兰贝尔诸国，又纷纷消亡在圣瓦诺帝国的舰炮下。在彻底吞并翡翠星域后，秣马厉兵的帝国舰队发动对哈比联邦的最后攻势。 “当时哈比联邦的国力已是强弩之末，对帝国征服舰队的侵略可以说是几乎无力抵抗。不过这时候发了一件改写历史的事件……” 戴杨带着文稻前进，来到另一块石壁上。 这里的壁画和前面壁画截然不同，壁画左侧是一头雄踞星海的白色巨龙，从白龙身上放射出万丈光芒，光芒中那些漆黑舰群惊惶奔逃，继而灰飞烟灭。长久笼罩着古兰贝尔大地的绝望与黑暗，被白龙驱逐殆尽…… “在帝国征服舰队朝哈比联邦进发时，龙族八支中的‘北天舜帝’突然君临翡翠星域，一举摧毁了帝国设置在星域的所有据点，从此将翡翠星域据为己有。” “……这么猛？” “北天舜帝”是龙贤王的别称，也就是龙姬言穗的父亲。虽然龙姬轻易摧毁盗猎舰队的武力已让文稻相当惊艳，但听起来当爹的那位似乎又遥遥在此之上的样子。 “北天舜帝可是八龙王之一，就凭基地的留守舰队根本不可能是对手。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亲自谒见龙王陛下啊……”戴杨朝壁画上的白龙投以无限敬仰的目光，并对文稻继续解说着那段历史。 “翡翠星域是连接帝国和哈比联邦的唯一通道，后路被切断的征服舰队当即陷入失去补给的绝境。虽然时任舰队战帅的皇太子试图横越联邦打出一条活路，但在哈比义军的群起抗争下，士气低落的征服舰队很快就分崩离析，继而步上了败亡的道路……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征服舰队的消亡为象征，翡翠星域被划为贤龙王领，古兰贝尔星亦得到北天舜帝的庇护。从帝国暴政中解放的古兰贝尔人，从此便把舜帝视为救世‘圣龙’而崇拜……”说到这里，宫廷学士有些紧张地瞥了一眼女将军，见玛秋娅扳着脸没什么特别反应，才继续说出来。 “这座勿忘之殿之所以取名‘勿忘’，既是古兰贝尔人警示子孙后代勿忘过去的苦难，更是提醒他们不可忘却圣龙救世的恩泽。” “原来如此……”文稻就像吐尽肺里空气般的呼出口气。他总算明白了女将军憎恶帝国纹章的理由，同时也对宫廷学士想表达的意思多少有了些心得。 “所以说，圣诺瓦帝国对翡翠龙领出手其实并不稀奇？” “嘛，就是这么回事啦。”宫廷学士搔头回答着。“那场战役中帝国的征服舰队分崩离析，而统领舰队的皇太子也在归途中意外横死，圣瓦诺帝国也由此和贤龙一脉结下死仇……嘛，虽然我想龙王应该不会太意就是了。” 那支征服舰队的毁灭并没有停下圣瓦诺帝国的扩张脚步，经过数世纪的扩张和积累，圣瓦诺帝国当前的国力已空前强悍。翡翠龙领是帝国侵略哈比联邦的唯一通道，再加上此前累积的仇怨，圣瓦诺帝国可以说把贤龙一脉视为眼中钉，虽然还不致于敢悍然出动舰队侵袭龙领，但暗地里干的恶心勾当却从没少过。至于今次的盗猎事件，大概也只是帝国恶意的缩影之一。 “从圣瓦诺帝国的扩张战争开始，古兰贝尔大地便承受了太多的苦难……连斯塔已是古兰贝尔大地最后的火种，可以的话，真不希望他熄灭。” 在最后，宫廷学士以近乎叹息的话语作了解说的结尾辞，而旁边的玛秋娅则是一边摩挲着发辫，一边露出微妙复杂的神情。虽然女将军从头到尾都表现出兴致欠佳的模样，但透过她的态度，文稻还多少能把握到连斯塔人对那段黑暗历史的认知。 （远远超出预料啊，古兰贝尔的真相……） 走过勿忘之殿的最后一块石壁，文稻回头望向那些排列在回廊两侧的众多壁画，还有在壁画前驻足祈祷的连斯塔人，心中油然腾起一股莫名忧郁的情绪。 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北天舜帝和古兰贝尔，持续半世纪的侵略战役，还有那支败亡消失的帝国征服舰队……若不是来到这座勿忘之殿，文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想到，隐藏在这看似简单的盗猎事件背后的，竟然是一段如此惊心动魄的历史。 （太坑爹了吧，居然什么都不说……） 文稻严重怀疑某位执事长是知晓此事的，然而却什么也没说地就把他给抛到了古兰贝尔来——这样的行为实在很难用善意来解释，不过要说恶意的话却又同样缺乏针对性。感觉上，就像被扔给一把猎弓后命令去狩猎野兔，但在狩猎途中突然冒出来一头霸王龙似的。 这样的事态已远远超过当初对任务的预计，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文稻一边诅骂着某位无血无泪无慈悲的执事长，一边咬着嘴唇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哈啾！” 与此同时，在围绕恒星翡翠的环日宫殿“白霞宫”里，正埋头处理公务的雷吼冷不防打了个盛大的喷嚏。 第029章 揠苗助长是不对滴！ “哈啾！” 在环绕恒星翡翠的环日宫殿“白霞宫”里，正处理公务的雷吼冷不防打了个盛大的喷嚏。蕴含着雷息罡气的强大气浪，把堆积在案桌上庞大的文件山给吹飞了出去，对面正在报告的警备监督被喷了个正着。 “……就是这样，关于加强龙宫守备巡逻的问题，请多加注意。” 纸片纷飞中，警备监督无言取下贴在面脸上几页的请愿书，然后对此前报告作了总结性的发言。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雷吼点了点头，一手揉着鼻头，一手空握朝空中虚虚一抓。只见满天飞舞的纸片霎时间如同慢镜头回放般的纷纷朝回飞来，迅速在雷吼手中聚集成一扎。带着仿佛万年不变的淡定神情，雷吼将纸片整理齐整并放回案头，抬头看着那边欲言有止的警备监督。 “还有别的事？” “报告，今天出门前拙荆给了一张清单，要鄙职等下绕去市场采购家用物资。”警备监督又有些为难地指了指挟在案头的小纸片。“呃，就是那枚。” “……不好意思。” 从执事长那里取回采购清单，警备监督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白桦木的隔断门敲出啪的声响，而雷吼则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头的报告书上，紧皱眉头将报告书重看了一遍。 警备监督提出的报告书，提到在龙领活动越来越频繁的宵小势力。翡翠星域是从圣瓦诺帝国到哈比联邦的唯一通路，虽然两大星际国家在表面上因龙领的强制隔断而处于停战的状态，但私底下的交流却从没少过。 另一方面，占据翡翠星域的龙贤王，并没有在建设领地上投注任何努力，对那些在星域边缘活动的宵小势力也是一副懒得打理的态度，结果导致翡翠龙领的边境慢慢沦为非法活动的重灾区。从走私贸易的星际黑市到非法过境的佣兵团体，这些三教九流的江湖势力当然不敢向龙族叫板，但其诸多活动却把翡翠星域的边境搞得乌烟瘴气。 当初从父君那里得到翡翠星域的管理权时，洁癖的龙姬曾有意重整星域秩序。不过哪怕龙族真有匹敌星系舰队的武力，也不可能整天蹲守在星域边境驱逐那些蟑螂般的势力，所以言穗便把组建警备队提上日程。然而在整个星域连一座空间维修站都欠奉的情况下，组建警备队的规模也不得不比预想中大幅缩水。 缩水的警备队仅够勉强维持对恒星环道的常态巡逻，至于白霞宫以外更广袤的星域则基本无力顾及。从警备监督呈上的报告书来说，最近两三年那些非法势力的活动频率不断升高，古兰贝尔星的非法盗猎便是其中之一。那些宵小势力会变得如此活跃，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那个混帐帝国在幕后捣鬼。 倘若是舰炮互击的正面冲突，那翡翠龙领自然是无所畏惧。但对这般下三滥的幕后手段，龙宫这边缺乏相应的抑制力却也是事实。毕竟对手是拥有近乎无限资源的星际帝国，而龙宫这边仅有一个尚未开发的初期星域。 虽然腹诽主君并非家臣的美德，但要是龙贤王当初能在建设领地上稍稍投注一点精力，那今天白霞宫在资源分配也不致于面临如此捉襟见肘的窘境了…… “增加警备艇数量能扩大巡逻范围，但维护补给上又会出来缺口……采用武装卫星倒是不用维护，但缺乏相应的抑制力……”雷吼用食指敲着桌面，努力思索着突破困境的办法。对这位勇猛的执事长来说，比起这类勾心斗角的花巧来，单枪匹马镇压要塞反而是简单许多的事情。 敲打桌面的笃笃声在片刻后中断，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的雷吼，决定暂时把这问题搁置下，转而点开了终端手环上的另一个通迅回路。 “干嘛啦？臭雷吼！” 出现在投影视窗上的，是小侍女阿妮那格外不爽的脸。 “你那边情况如何？” “还好啦，除了迫降时差点淹掉王城、被人打晕丢进地牢、和开登陆艇的强盗干了一架什么以外，就没别的问题了。”小侍女的声音充满辛辣的讽刺，不过这种程度显然动摇不了执事长的精神。 “是么，听起来还蛮顺利的。” “还蛮顺利的！？”阿妮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头像也仿佛要撑破投影视窗般的放大数倍。 “臭雷吼，你就没觉得做得太过火吗？那家伙可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放到古兰贝尔哦！这样的做法，跟把没游过泳的小孩直接丢到大海里有什么两样啊？”小侍女气势惊人，差点就要冲着上司拍桌子。 “……我还以为你讨厌他呢？” 被指着鼻子质问的执事长，挑挑眉毛，露出相当意外的模样。 “哼！我看那家伙不爽是我的事！一码事归一码事！” 小侍女挺起没什么料的胸膛，率直回应着。 “殿下希望了解他的资质。”雷吼用不带火气的声音回应着。“要看透一个人的资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他丢到极端重压中，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所以才派你去跟随观察的。” “可是，我总觉得殿下不是这个意思的说……”阿妮纠结着，恨恨瞪向执事长。“说实话吧雷吼，你果然看文稻不顺眼么？” “和个人好恶无关。站在白霞宫执事长的角度，我当然希望能挖掘出对王家有用的人材。”雷吼的目光移到放在桌前的某页简历处，沉默两秒后，给予简历主人确切的评价。“那家伙应当是有才能的，不过……太弱了。” “太、太弱？” “是的，太弱了。”执事长的嘴角拉出猛狞的弧线，声音亦初次带上愠怒的色彩。“既没有霸气，也没有野心，明明蕴藏着才能，但在那双眼睛里却只看得到温吞和混迷。就好像蒙上一层污泥，我非常的不喜欢。” “哇啊啊……” 听到雷吼如此直接吐露心声，阿妮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无论杂草还是巨杉，种子都得落到地里才能生根发芽。”雷吼抬头望向虚空的一角。“古兰贝尔是充满纷争的大地，现在他应该已差不多知晓真相了……到底会萌发出怎样的芽胚，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 “……当然，也不排除被重压摧垮的可能。”收回视线的雷吼，仿佛想起似的嘱咐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殿下在意的人，别让他丢掉性命。” “是是，反正跑腿的又不是你……”阿妮翻着白眼关掉了通讯。 随着投影视窗的收敛消隐，执事长的办公室重归宁静。沉吟片刻后，雷吼随手打开了终端手环的某个程序，上面显示的数据让执事长露出惊讶的神情…… 距离白霞宫数千星里的古兰贝尔大地，琉贝克城的湖岸，停迫湖岸的那艘帝国运输舰内。文稻摒退了所有来客，一头钻进了舰长室里。 终端手环放射的光芒在舰长室里投出银河星海的全貌。文稻盘腿坐在廉价树脂的矮凳，两眼呆滞地望着周围沉浸其中的星星海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响起喵的叫声…… 第030章 少年啊掌握星辰吧 终端手环在舰长室里投影出银河星海的光景，被无数星群浸没的文稻，将视线移到那边的咪牙身上。咪牙蜷着长尾踱到矮凳处，先伸出爪子拔着凳沿，然后喵地纵身跳上文稻的膝盖，在文稻的手上蹭了起来。 “……咪牙，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文稻伸手抚弄着咪牙的下巴。花喵发出呼噜噜的快活呻吟，顺势蜷缩在文稻的膝窝处，眯着朦胧的眼睛瞄向天上的星星。 “这一部分是圣瓦诺帝国。” 文稻抬手做了手势，虚空中星海西侧的一大片星域被接连染成了暗红色，一枚绘有九头大蛇的纹章浮在红色星域中。咪牙抬头瞅了瞅。 “这一部分是哈比联邦。” 文稻的手横移过去，虚空中星海北侧的一小片星域跟着转为黄色，一枚由锤子和齿轮组成的纹章浮在黄色星域内。咪牙发出喵的懒叫。 虽然文稻已从宫廷学士那里听闻了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的情报，但透过全息投影的银河星图，无疑能更直观地体悟到两者国势的巨大差距。只见暗红色的帝国星域几乎占了银河星海的五分之一，黄色的联邦星域则不到前者的二十之一。 从全息投影看去，暗红色的帝国星域有如一团在虚空中熊熊燃烧的猛烈劫火，而黄色的联邦星域则仿佛一小块黄油般处于劫火边缘。面对张牙舞爪、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卷来的帝国劫火，联邦星域本来就算被随时吞没也不奇怪，然而一小点散发出翡翠绿光的星域挡在联邦和帝国间，将帝国苛烈的劫火给抑制了下来。 “咪牙，我们就在这里，翡翠龙领。” 望着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翡翠绿光，文稻吐出彷徨的叹息。 在银河星图中翡翠龙领有如苍海一栗，不要说和南侧那团巨大而苛烈的帝国劫火相比，就算和北侧那处弱势的联邦星域相较，都微小得难以言喻。文稻不禁回想起此前在勿忘之殿的见闻，宫廷学士所讲述的，那场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间持续半世纪的血火战争，以及延续至今的无限暗战。 既使接受龙姬邀请踏上座舰时，既使随着龙姬奔驰星海时，文稻都不曾感觉到的巨大世界，此刻伴随着血与火的历史，以无比真实的存在感逼近他的面前。 那些盈满虚空的星星光芒，每一点光芒都代表着数以亿计的生命。 星星与星星间互相倾轧与吞噬，其中湮灭与诞生的生命，亦是数以亿计。 在地球时，文稻每天为了饭钱四处打工流浪，身边仅有咪牙跟随。而此刻，数以亿计的星辰，数以亿计的命运，千亿的恶意与好意都悉数汇聚在这处翡翠的光点上，那是什么样的概念，文稻根本无法想象。 置身于千亿星辰的冲突中，还能吃得饱睡得香啥事无碍的，大概也只有雄居银河生态链顶端的龙族了。作为身心皆平凡的地球人，文稻会感到惶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惶恐。惊慌。不知所措。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战栗，波及身心。 但与此同时，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截然相反的情绪。 那股情绪，或者可以称为昂扬，或者可以称为期待。 回想起此前打工的经历，无论便利店或修车行，无论西餐厅或推拿所，在那宛如诅咒般的噩运轮回中，文稻总是在遥遥抵达才能极限前便被强制叫停，随着半途而废的血泪，心中也持继累积着莫大的愤怨。 这样的愤怨累积至今，直到今次，总算得到了能尽情施展的职场。 而且还是千亿星辰汇聚的，史无前例的辽阔舞台。 会激动会兴扬会跃跃欲试，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前方是帝国的利牙，背后是龙姬的行宫，仅着自己的才能究竟能做什么程度，不想去试试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翡翠龙领……” 凝视着空中那翡翠的绿点，文稻操控着终端手环，将翡翠龙领从虚空星海中剥离出来。经过层层放大后，翡翠龙领以完整的全息形态呈示在虚空中。 和所有恒星系一样，翡翠龙领亦是同心圆层层包裹的结构。同心圆的中心是恒星“翡翠”，围绕翡翠最内侧的黄金环道，那好是龙姬居住的“白霞宫”的所在处。从黄金环道向处再移三层，是一颗白雪皑皑的行星。 那颗行星便是古兰贝尔星，也是文稻此刻的职场。 文稻活动着五指，将那颗白色行星从同心圆上抽离出来。 文稻凝视着虚悬掌中的古兰贝尔，试着将其托起。文稻一边反复做出将星球握在手中的动作，一边仔细体味着从心中萌发的思绪和热量。 （这就是……掌握着星球命运的感觉么……） 古兰贝尔是饱受苦难摧残的大地，帝国恶意的锋芒在此聚焦，极寒的冰川在地表肆虐，就连星域领主的贤龙王也对其不闻不问。但既使如此，连斯塔的人们依旧努力建起了自己的家园，依旧努力维系着对救赎的感恩、对苦难的记忆。 这样的他们，是应当尊敬的。 这样的他们，是应当得到报酬的。 文稻想起激愤斥责的女将军，想起宫廷学士的话语。据说，任何干涉原生文明演化的行为都是被银河法严格禁止。从这层意义上来说，那他接下来想做的，或许是史无前例的华丽犯罪。 不过，管他丫的！文稻听到心中冷笑的声音。 既然都站到了舞台上，那当然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试试看吧，以琉贝克城为起点，从消亚蝰蛇开始…… 去到才能的尽头，依着自己意志来重塑这颗蛮荒的星球！ “咪牙，你认为我做得到吗？” 文稻一边感受心里昂扬奔腾的激情，一边询问着趴在膝盖上的搭档。 花喵仰头望着悬浮眼前的星球，发出满溢活力的“喵~~”叫声。 在琉贝克城的民众眼里，前次全歼蝰蛇匪党的战绩可以说是许久未有过的大捷，扬眉吐气、继而欢呼胜利的民众不在少数。不过对守护王城的天马骑士团来说，接下来的数天却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 原因无它，作为骑士团中流砥柱的女将军在前次战斗中折损了爱马。尽管本人负伤轻微，然而缺乏了雷蹄的助战，女将军的空战威力将大打折扣。倘若蝰蛇匪党再次来袭，在主力骑士团离城远征的情况下，天马骑士团恐怕不得不面临舍命突击的局面。 这样的事实沉甸甸地压在女将军以及天马骑士们的心上，虽然期间也曾尝试过以别的天马来取代雷蹄的可能性，然而随便一击的反动就连人带马都震飞出去的事实，结果也只证明了女将军的豪勇无双。 难以抑制的焦躁情绪在天马骑士团里弥散，就在这当口，女将军突然接到了召开军事会议的通知。心怀疑惑的玛秋娅，带着副将在当天下午来到会议室。等她们抵达会议室时才发现，被召集的除了她们以外，还有好几位骑士队长，那位叫阿列克的大剑骑士也在其中。 “学士大人，是你把大家召集起来的？” 玛秋娅朝旁边的宫廷学士问着，不过被询问者也满脸茫然地摇着头。 就在玛秋娅皱眉追问时，那边突然响起啪啪地声。以阿列克为首的骑士队长们，用整齐划一的动作朝门口致上敬意。 ……那家伙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威望的？ 玛秋娅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那人。在女将军和众骑士的注目下，那人迈着僵硬步子走到主席座，似乎不适应地咳嗽了一声，直接抛出了主题。 “咳！其实这次召集大家来不是为别的事，我这里有个不太成熟的方案想跟大家讨论一下……”那人顿了下。“有关歼灭蝰蛇的。” 这番话在会议室里掀起轰然巨响，就连女将军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歼灭蝰蛇！？我没听错吧？ 第031章 没有枪没炮敌人给我们造· 歼灭蝰蛇！？ 当文稻提出“歼灭蝰蛇”的题目时，会议室里轰然喧哗。不光是玛秋娅、阿列克等骑士，连从娑婆星海来的宫廷学士都呆然地看着他。 众人的反应并不奇怪，毕竟从五年前蝰蛇匪团开始兴起时，连斯塔人就和他们交锋过不知多少次，但却都是输多赢少。仗着领先数个阶段的星际军火，蝰蛇匪团进退如风，四处掠夺，连斯塔人光是维持琉贝克城的防线都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有去考虑根除蝰蛇的余裕。 更不要说，当前天骑团还失去了她们稀世勇猛的将军，整体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士气低靡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文稻突然提出“歼灭蝰蛇”来，众人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就跟看着刚刚毕业的愣头青骑士拿着十二比索的廉价银剑，叫嚷着要去当屠龙英雄似的。若不是他头上顶着“贤龙使者”的头衔，恐怕当场就会有人拍桌子开骂。 “……我等愚钝，可否请龙使大人详细解说下？” 骑士阿列克犹豫着举起了手。这位重骑士曾亲眼目睹文稻摧毁蝰蛇战艇的实绩，可以说是在场诸人中对龙使信心最足的一位，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满脸困惑。 “当然，首先请大家看看地图。” 文稻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全息成像仪放在会议桌上，然后操纵着终端手环，将穆拉森林的地貌图给投影到会议桌的桌面。 以详实数据为基础，成像仪精准描绘出穆拉森林的全息景象，从天上飞过的火鸟到林间流淌的溪径，纤毫毕现，看上去仿佛上帝掌中的花园。围坐会议桌的骑士们从未如此光景，惊叹声此起彼伏。 “龙使大人，这是？” “这是穆拉森林的全息地图。”文稻对众人解释着。“前几天我们不是击坠了几架蝰蛇的战艇吗？我在检查它们的思维结晶巢时发现了这些地图，然后想办法从结晶巢里提取了出来。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这幅地图的完成度相当高。而依照座标显示，我们现在就在这里。” 文稻手指往东一划，琉贝克城的微缩模型便随着聚集的光粒子在森林东侧成形。除了天马骑士以外，其他骑士们还从看过琉贝克城的全景，好奇注目之余，甚至还有人伸手去触碰那些投影。不过当然什么也没碰到。 “除了琉贝克城以外，地图上还有其它好些地点的记录……” 随着文稻的话语，地图上又接连浮现出好诸多微缩景峻。除了森林周边的村落城镇外，甚至连王国设置在穆拉森林里的哨塔堡垒都一一标示了出来。骑士们口愣目呆地看着那些理应被隐蔽起来的哨戒线，随即神情复杂地互相对视，似乎总算知道为啥他们一直抓不到蝰蛇的尾巴了。 没办法，这就是科技碾压，哪怕再精锐的斥候骑兵也抵不过热成像仪的搜索。文稻同情地耸耸肩膀，把这个悲哀的话题扯了过去。 “虽然发现了很多信息，但其中最有用的，我想应该是这个。” 随着文稻的弹指，森林西侧的腹地中，浮出一个以不祥红色标志的景。 “这是它们的据点。” 或许是文稻的宣言太过平淡，包括玛秋娅在内的骑士们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你说那是蝰蛇的巢穴！？” 女将军就像被戳到般的猛跳起来，双掌在会议桌上拍出砰然巨响。掌劲冲击下，硬木制成的昂贵会议桌在剧烈摇颤发出迸裂的脆响，不过这当口已经没人在意这细节。骑士们纷纷瞪圆眼睛看着文稻，那神情简直像要去抓住文稻衣襟一般。 “从三架登陆艇里调出的航线迹都指向这里，我想，那些家伙应该还没有能修改思维结晶的技术力吧？”文稻耸耸肩膀，给予骑士们企盼已久的答案。“那里就是蝰蛇的据点没错。” “终于逮到那些家伙了！”骑士阿列克恨恨地捶了下手。 “所以文稻老弟，你的提议是？”宫廷学士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蝰蛇匪团得到了帝国军火的装备，我们在空战中很难占到优势。再加上玛秋娅将军又失去了坐骑，依现有的战力是守不住琉贝克城的。所以与其继续死守，不如主动出击。” “主、主动出击？” “是的。”文稻一挥手，从琉贝克城划出一道直指蝰蛇据点的鲜红箭头。“聚集精锐兵力，突袭蝰蛇巢穴。把战场从空中拉到地面，一口气将这里镇压下来！” 说到底，蝰蛇匪团终究只是由大批亡命徒组成的乌合之众，虽然因装备加持而取得空战优势，但论单兵战力却远远不及百战磨练的连斯塔骑士们。只要避开匪党们占优势的空战，既使依靠少数兵力，要镇压其巢穴也并不可能的事情！ 文稻的声音铿锵有力，骑士们无不听得热血沸腾！ 不过就在这当口，下方聆听的玛秋娅静静地举起了手，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在安静下来的会议室，文稻有些困惑地看向女将军。 “玛秋娅将军，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们要怎么突袭？” “怎么突袭……” “照地图来看，蝰蛇巢穴在穆拉森林西侧相当深入的位置，凭步行不可能到达。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计划出动天马骑士团了，是吗？”女将军伸手划过那条红箭头，抬头望看着文稻。 “即使以天马的脚程，像这样的远程行军也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我们要在两天里横越蝰蛇匪党出没的森林，而且不能被他们发现……龙使大人，你觉得这能够做到吗？” “这个……”文稻不禁语塞，周围骑士们也闻言也渐渐冷静下来。 在空中飞翔的纯白天马可以说是连斯塔骄傲的象征，数十匹天马组队横越森林的情景看起来赏心悦目，然而同时也意味着缺乏隐蔽性。哪怕侥幸避开了蝰蛇战艇，只消地面有人抬头一望，突袭作战的意义在那瞬间便会荡然无存。 而且孤军深入的天马骑士们也没了退路，在更恶劣的情形下，一旦在蝰蛇巢穴遭遇恶党们的集中攻击，等待她们的极有可能是全灭的命运。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奇袭作战的成功机率都低到几乎绝望的地步。 “天马骑士团从未畏惧过牺牲，但我们希望将生命赌在胜率更高的作战上。” 女将军的话令在座的骑士们脸色凝重。因普通骑士缺乏制空战力，迫不得已让天马骑士团去独自承担压制蝰蛇的重担，以及由此造成的胜负伤亡。天马骑士团为守卫琉贝克城已付出了相当的牺牲，实在没有道理再让她们去冒如此风险。 骑士们的目光转向主席座，被众人注目的文稻却是无辜地耸耸肩膀。 “玛秋娅将军，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求天马骑士团牺牲的意思，实际上这次作战其他骑士也要参加。” “什么？”女将军露出讶然神情。 “请跟我来，给大家看一样东西。” 带着疑惑和好奇，女将军和骑士们随着文稻离开会议室，来到王城后方的校场处。为防止消息走漏，校场四面都以护墙隔离，而在中央平地上则停泊着一架众人极其熟悉且憎恶的事物。 “这是，那些家伙的战艇！？” 骑士阿列克叫出来。天马骑士们姑且不论，许多陆战骑士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拉触这架带给他们诸多噩梦的事物。带着警戒和好奇，骑士们纷纷围着蝰蛇战艇站定，等待说明般的望向文稻。 “其实更准确的说，这是圣瓦诺帝国的野猪级强袭登陆艇，也是帝国陆战队的标准装备。”文稻解释着。 这艘登陆艇是当初被运输舰掀翻的三艘蝰蛇战艇之一，漂在湖面时被连斯塔人给打捞起来的。登陆艇原本就被设计成拥有可在恶劣环境下使用的坚固结构，所以除了被淹得半死的蝰蛇匪党以外，登陆艇本身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我检查过了，这艘登陆艇的状态良好，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文稻信心十足地拍着登陆艇，听闻的骑士们则纷纷露出难以呼吸的神情。 “龙使大人！您、您会操纵它？” 文稻微微一笑，从开启的舱门进到登陆艇。随着舱门关闭，登陆艇后部的两台引擎发出低颤轰鸣，骑士们惊慌地朝后退去。伴随着强劲气流的喷涌，集装箱大小的登陆艇悬浮在空中，并缓缓收回了起落架。 “飞、飞起来了！？” “真的耶！明明是那么大的铁块头……” 顾虑到蝰蛇战艇出现在琉贝克城会对民众造成恐慌，所以文稻只在校场上方表演了小幅度的空中盘旋。骑士们用惊喜目光追逐着头顶移动的登陆艇，然而就在登陆艇升腾的最后时刻，其身影却突然模糊起来。 在众目睽睽下，登陆艇就像信号不良般的抖颤两下，随即消失无踪！ 第032章 我曾以为你是温柔灵魂的主人 虽然帝国官方并没有正式出售的记录，但拥有优异性能的野猪级登陆艇，在星际黑市其实相当受佣兵们欢迎的装备，私下交易的数量绝不在少数。因在民间普遍使用的缘故，所以许多相关的技术文件也随着实物被广泛流通。通过终端手环登录量子网，文稻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野猪级的使用手册和保养说明。 在汇聚银河所有信息资源的量子网里，这些资料的源头都是复数的。除了泄漏的帝国官方文献以外，有关野猪级使用心得的评论文章也在四位数以上，甚至还有热心的佣兵大叔精心录制了诸如“野猪猛进的极致！想用好野猪级的新兵看过来！”等教学视频。 终端手环的翻译机能打通了最后的障碍，在应有尽有的教学资源加持下，文稻只用了两天便把登陆艇的各项操作摸得溜熟。不仅从思维结晶巢里拷贝出了穆拉森林的地形图，还发现了许多尚未被启用的隐藏机能，光学迷彩便是其中之一。 光学迷彩可以屏蔽环境光线拆反射，从而令登陆艇达到近乎视觉隐形的效果，也是帝国陆战队在执行潜伏作战时最常使用的机能。不过登陆艇退役时帝国通常都会对此类机能进行屏蔽，从而保持帝国陆战队在技术上的领先优势——当然这是帝国的利己主张，对星际佣兵们来说可没有必须遵从的道理。 借助搜索机能，文稻在一个名叫“大本营”的佣兵论坛找到一篇名叫“向帝国专制宣战！”的贴子，上面详细讲解了破解帝国屏蔽并取得开发者权限的方法——基本上比文稻以前替人家破解手机系统要难那么一点，不过借助终端手环提供的强大演算力，这点障碍也被很快克服了。 取得开发者权限后，文稻解锁了包括光学迷彩在内所有屏蔽机能。在文稻手里获得重生的登陆艇，和交到蝰蛇匪党手里的阉割版，可以说已是性能截然不同的两套装备。 当文稻在校场小小展示了下成果时，令所有观众都为之震惊。 在光学迷彩的屏蔽下，登陆舰从观众视界里骤然消失。众人隐约能感觉到空中大气波动的痕迹，但无论他们如何穷尽目力，都无法捕捉到登陆艇活动的身姿。 倒抽凉气的声音在校场里接连响起，而待到登陆艇悄然无息地降落，并重新显出身姿时，包括女将军在内的众骑士都忘了言语。在场皆是经实战磨砺的武将，对龙使所呈示之物以及其背后的巨大价值而无法想象的人，不存在。 从倒抽凉气转为惊愕无言， 从惊愕无言转为兴奋高昂， 从兴奋高昂转为欢欣鼓舞。 短短数秒内，骑士们的表情经历了极端戏剧化的三重奏。尤其在文稻打开舱门走出来那一刻，所有骑士都忍不住仰头欢呼，而我们豪快的女将军更是大步流星地迎上去，踩着舱门质问。 “喂！这东西一次能载多少人！？” “呃，我想三十人左右应该没问题。” 使用手册上给出的标准运载数是二十六人，不过加上两成应该问题不大。 根据连斯塔人迄今为止累积的情报，蝰蛇匪团的人数莫约在五百人上下。虽然匪党们大都是强盗山贼出身的乌合之众，但双方数量相差太过悬殊，单靠三十骑能不能成功压制住据点，这是整个计划里文稻最没把握的事情。 采用分批输送的形式倒是可以弥补人数的缺口，不过这样又会带来潜伏隐匿的问题，并增加及作战暴露的风险。不管怎么说，最清楚彼此底细的还是和蝰蛇交锋的连斯塔人，文稻就像等着意见般的望着女将军。 “三十人么？”玛秋娅嘴角拉出桀骜的弧线，那是足以令猎物胆寒的狩猎者的笑容。“足够了。我会让你知道，我们天枪骑士团绝不只会在天上战斗！” “请等等！‘我们天枪骑士团’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想独揽名额吗！？” “那可不行！玛秋娅将军，这次我们也要参加的！” “迄今为止辛苦了！这场战斗请交给我们吧！” 以阿列克为代表的骑士队长们，群情激愤地对玛秋娅提出抗议。对长期以来因缺乏空战力而不得不忍受着白眼和煎熬的陆战骑士们来说，这场强袭蛇巢的压制战几乎可以称为绝望中的光芒。赌上荣誉和使命，骑士队长们以决斗般的气概争取着参战的资格。 当然在女将军那边，也没有乖乖接受他们主张的道理。 “一边去！老娘追着蝰蛇打的时候你们连屁都没放个，现在还敢来抢猎物！？”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要出力弥补啊！请务必给我等出战的机会！” “总共有三十个名额，至少分一半出来啊！玛秋娅将军！” “滚犊子！想都不要想！这是我们天枪骑士团的作战！” ……以言语为矛，以意志为盾，陆战骑士们组成进击的联盟和女将军麾下的空骑兵硬刚，争夺着宝贵的出战名额。哀叫和叫骂充盈着校场，原本礼仪规整的骑士们，这时纷纷把风度和教条抛到脑后，只恨不得撸起衣袖喝上三斤白干再战。 那唇枪舌战、杀气横飞的光景，令周围路过的小兵们看得胆颤心惊。 这场纷争的始作俑者，文稻悄然退到了一旁。伟大的毛主席曾教导我们，要正确对待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而陆战骑士和天马骑士的纠纷明显属于后者，所以文稻决定暂时置身事外。 “唉呀呀，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文稻老弟。” 伴随着叹息般的感慨，同样选择置身事外的宫廷学士走了过来。 “初次见面时，我还为以你是拥有温柔灵魂的主人，没想到竟会提出如此激进的作战。”戴杨在文稻身边站定，仿佛重新认识他般的上下打量着。 “……那个计划，真有这么激进吗？” 文稻相当意外。在抵达古兰贝尔以前，文稻并没有任何战争经验，突袭蝰蛇的计划与其说是他冥思苦想的产物，不如说是凑齐条件后自然形成的选项，换成其他任何人应该都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虽然文稻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宫廷学士闻言却不禁摇头苦笑。 “这几年来我们光是应付蝰蛇偷袭就格外吃力了，而你的提议却是直接把它们连同老窝一锅端哦？如果这都不叫激进的话，那我还真想去买本你们那边的字典瞅瞅看。” “唔，是这样吗……” “也罢，这大概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吧？还是应该说，老弟果然不愧是贤龙的使者么，做起事来就是气派。”宫廷学士以饶有意趣的目光看了文稻一眼，随即把注意力转到登陆艇那边。“不过那里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登陆艇那边，对出战名额的争夺此刻已然白热化，好些骑士开始拼命往舱门里面挤，大有“只要上去就别想我下来”的气概。守着舱门的女将军连骂带踹，看起来马上就要拿出板斧削人的模样。 在物质层面的伤害真正发生前，文稻当机立断地祭出了杀手锏。 “为公平起见，果然还是抽签决定吧！” 第033章 带着熊孩子们大远征 连斯塔人对蝰蛇的憎恶超出文稻的预料，原本准载三十人的登陆艇结果到最后硬是挤上了五十人有余！这五十多人经历了实力、战绩和运气的多重审核，尽管比起女将军那尚有距离，但也可以说是连斯塔精英骑士中的精英了。 往好处说，这些剽悍勇者的加盟极大地提高了镇压作战的成功率。很坏处说，五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硬塞在登陆艇里，让艇内变得像沙丁鱼罐头般的拥挤。过量的负荷超过了空气循环系统的上限，不光空气变得浑浊，仿佛连气氛也跟着变得险恶起来。 “臭男人！站远一点啦，不许靠过来！” “别提无理的要求！都已经贴到舱壁了，不能再退啦！” “你的手在干嘛？想、想趁机揩油可饶不了你哦！” “别拔剑啊笨蛋！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会出……呃啊！” 听着后面传来的叫骂，驾驶席的文稻忍不住低声叹息。 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此刻后舱的猛者们明显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拔，占据舱室左侧的是哭着喊着拼命争取出战名额的陆战骑士们，而占据舱室右侧的则是正用嫌弃眼神瞪着他们的天马骑士们。 两拔队伍的人数基本相当，而中间则留下莫约半人宽的空隙，填塞着一些不方便擅带的长柄兵刃，寒光闪耀，杀气腾腾。若是用稍稍好意的角度来看，或者可以将其想象为课桌上那根三八线的强化版。至少文稻就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一队熊孩子出游的领队，操心作战之余还不得不担负起调解纷争的职务。 “那个，离抵达蝰蛇据点预计还有二十分钟，请大家再忍耐片刻。” 登陆舰的最大巡航速度要高出天马许多，原本两天的行程被缩减到六小时内，这也极大削弱了突袭队伍在行军途中分裂的可能。用舰内通迅让熊孩子们稍稍安静下来后，文稻把注意力转到副驾席。 副驾驶席坐着一位被剃掉眉毛、神情相当惊恐的矮个男子。依照连斯塔王国的风俗，剃掉眉毛代表着受刑者的身份。实际上，秃眉男正是当初从击沉战艇中俘虏的蝰蛇匪党之一，还曾经担任过战艇驾驶员。这样的特殊身份令他受到了连斯塔骑士们的热情款待，稍后又被文稻抓到副驾席上，担任起辅助的人肉导航来。 基于宽待俘虏的考虑，文稻并没给他上拘束具。但过既使如此，待在满溢杀气的登陆舰内，唯一俘虏的秃眉男就像被丢到狼群中的兔子般惊恐难抑。尤其是站在副驾席背后、手抚战斧的女将军，那凛冽气势别说俘虏的秃眉男了，就连文稻都看得胆颤心惊。 “你看看，这条路正确吗？” 文稻在副驾席上打开显示艇外景象的屏幕，用尽量柔和的语气朝秃眉男确认着。 “没、没有错，我、我们出来时就是沿、沿着河走的。”被女将军的气势凌迫，秃眉男的声音颤得厉害。“航路都是‘上校’规定的，我们不……不敢乱飞。” “那位‘上校’，就是你们武器的人吗？”文稻向秃眉男确认着。 根据从蝰蛇俘虏那里提审到的情况，给蝰蛇匪党提供星际军火的，正是那位代号“上校”的神秘娑婆客。“上校”不仅给蝰蛇匪党们提供武器装备，还为他们安排了集结据点，从狩猎珍兽到掠夺城邦，蝰蛇匪党都要预先得到上校的许多。几乎可以说，那位“上校”就是蝰蛇实质上的头领。 这次镇压蛇巢的突袭作战中，俘虏上校在讨论中被列为作战的重点。然而依靠从几名俘虏那里压榨出的碎片情报，实在很难拼凑出对方的确实姿态。 “能告诉我，那位上校是怎么样的人吗？” “上、上校是……很可怕，是很可怕的人……” 秃眉男牙齿打架的模样无疑强化了这番描述的说服力，不过从那只言片语中文稻还是抓不住确切的感觉。皱眉想了想，文稻觉得还是找个参照物来对比下会更容易理解。 “比玛秋娅将军还可怕吗？” 这番话当即引来参照物的怒瞪。 秃眉男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刚好对上女将军那怒火翻涌的视线，瞬间软倒。 “都……都可怕！” 秃眉男以凄厉惨叫声给出再清晰不过的答案，玛秋娅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精彩。这时候从后面舱室漏出不知是谁的噗嗤笑声，不过在女将军的杀意注目中瞬间收敛。玛秋娅以嘴角抽搐的纠结神情瞪向出言不逊的俘虏，而后者却已抱头缩在了副驾席的角落，并且猛烈颤抖着。 “我、我知道的都说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好汉你妹！滚一边去！” 恼怒的女将军揪起秃眉男的衣领，将其直接扔到后面，随即在副驾席坐下。女将军的身上纠缠着灼烈怒意的气旋，旁边驾驶席的文稻被瞪得格外心虚，借着往后张望的时机转移了话题。 “那个，他该不会被……”文稻做了个“过河拆桥”的手势。 “连斯塔王国人力单薄，这些家伙可是稀缺的壮劳力，怎么能随便处理？”女将军横了文稻一眼，随即牵起嘴角，咬牙切齿地强调着。“不过放心吧，我保证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忏悔自己的言行。” 文稻百分之百地相信女将军会实现她的诺言，不禁对那位仁兄致以同情的祈祷。这时候前方仪盘突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同时一个标示着穆拉森林概略图的虚拟视窗弹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 “雷达捕捉到蝰蛇战艇的踪影，在我们左前方二十公里的位置。” 文稻低头解读着视窗上的数据。视窗中央的蓝点代表这艘登陆艇，而在左前方的扫瞄线内，两个代表蝰蛇战艇的红点正侵入雷达侦测的范围。从红点和蓝点各延伸出两条预测航线，并且在虚空的某点互相交错。文稻解读着红点朝后方的延长线，确认其和地图数据一致。 “蛇巢就在前面，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预计两分钟后和它们接触。” 随着文稻的宣告，因先前玩笑而略微松懈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骑士们带着紧张神情凝视着前方，此刻他们已非常接近蝰蛇的据点，同时暴露行踪的机率和风险也都大幅增加。 “要回避吗？”女将军沉声问道。 “附近没有可以藏匿的地形，多余举动或许反而会引来他们的注意。”文稻一边飞快扫瞄着地形图，一边手握操舵杆稳定着航向。“我们开着光学迷彩，并且保持着无线静默。只要他们没有开启微焦雷达，就发现不了我们。” 微焦雷达和光学迷彩都是被帝国屏蔽的机能，虽然文稻确信那些蝰蛇匪党没有破解帝国屏蔽的技术力，但毕竟事关重大所以心里还是颇为忐忑，反倒是旁边的玛秋娅点点头，率直采纳了文稻的方案。 “那就这样做吧！” “可以吗？”文稻惊讶看着女将军。 “在战场上，你必须信任专家的判断。”玛秋娅深深看了文稻一眼，随即回头对骑士们下达了保持安静的指令。 得到指令的骑士们立即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子，同时把容易发出声响的铠甲和剑等都按在手里。在骑士们屏气凝神的注目下，视窗上的两处红点飞快地接近着，数息间便到了几乎肉眼可见的程度。 阉割版的蝰蛇战艇自然没有光学迷彩的选择，两台缺了潜行模式的引擎发出震颤大气的轰鸣，那动静几乎数公里外就能听到。文稻透过前方舷窗，紧盯着出现在视界右前方的战艇，一手紧握着控制舵，一手缓缓向后拉节流阀。 女将军冷澈的目光追随着龙使的动作，而阿列克等骑士则努力保持着僵硬姿态，一边悄然吞咽着口水。 登陆舰在森林上空划出一道偏向右侧的弧线，和两艘蝰蛇战艇平滑擦过。 当那震颤大气的引擎声终于被抛到身后时，所有人都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在一大片吐息声中，冷不防混进了一道低频震颤的声响。那声响一闪即没，不过女骑士们却已纷纷朝对面怒瞪了过去。被瞪视的陆战骑士们露出慌乱神情，随即便纷纷仰头望天，努力表现出自己绝对不曾污染空气的模样。 “……前面就是蛇巢了。” 假装没听到那声异响，文稻憋着气调出视窗上的地形图，望向女将军。 “接下来，我们按计划行动？” 第034章 帝国留下的超遗产 蛇巢附近是一森林覆盖的丘陵地带，高低起伏的地势令得寻找隐蔽地相当容易。文稻将登陆艇小心停泊在某处崩塌山壁形成的断崖下，随行骑士们很快去森林中找来枝叶藤蔓等材料，参照着伪装碉堡的标准将登陆艇隐藏起来。这样哪怕关闭光学迷彩，登陆艇也不会轻易暴露在蝰蛇的侦察下。 当然，那些匪党有没有“侦察”这样的概念其实很难说。 从地图上看，登陆艇的隐蔽点和蛇巢的直线距离仅有两公里不到，奇袭作战相当顺利地推进到最关键的位置。为避免打草惊蛇众人不敢再贸然前进，把登陆艇作为临时据点，玛秋娅派出几各斥候骑士先去侦察情况，等获得情报后再制定更准确的作战计划。 奇袭作战虽是文稻提出的，但毕竟他在军事上是外行人，所以作战的实际指挥权还是交给玛秋娅来负责的。女将军的战略里并没令贤龙使者冲锋陷阵的打算，文稻被赋予的任务在将众人平安运到蛇巢时就算顺利结束，接下来他只需要好好待在登陆艇里并等待捷报就好。 不过看着骑士们厉兵秣马、整装待发的模样，文稻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的事实，于是提出和斥候同行的请求。这样的要求立即遭到女将军的驳回。 “战争是猛者的游戏，连剑都不会使的门外汉有多远躲多远！” 战意高昂的女将军，既使对贤龙使者也没有半点客气。颐气指使的模样让周围骑士们看得胆颤心惊。 不过在文稻展示了远程侦察的“鹰眼”程序后，女将军便不得不收回了意见，毕竟哪怕视力再好的斥候骑士都不可能和高倍放大的鹰眼相比。玛秋娅不太甘愿地承认了文稻的用处，交给他侦察据点的任务，并派出一位斥候骑士担任护卫。 “菲莉，你去看着他点，回去时我们还要用登陆艇呢。” “收到，将军。” 被任务为护卫的女骑士名叫菲莉，是一位有着纤细腰肢和翡翠绿发的少女，从容貌来看上去似乎比文稻还要小，但据说却是天骑团中最优秀的斥候骑士。那手持银枪、身着轻铠的姿态，简直像是女将军开的小号。 虽然被当登陆艇附庸的立场让文稻心情颇为复杂，不过得到自由行动的权限却是格外愉快。离开登陆艇的文稻，为方便观测准备先朝山丘顶端爬去。 因恒星光热的周期性衰减，穆拉森林的植被其实并不是很茂密，不过既使如此，在没有路的林中行走还是出乎意外的辛苦活计，有好几次文稻甚至不得不动用力场矩阵搭起踩踏平台，才能跨过山涧继续前行。反观斥候骑士那边，身姿却有如小鹿般的轻盈，一路纵跳着出没在文稻前后左右，简直就像脱离重力束缚般的。 （……真不是愧是女汉子的小号。） 文稻在心中暗暗吐嘈，不同时也发现，虽然菲莉很尽职执行着护卫任务，但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视线。好几次文稻想找机会跟她搭个话套近乎，结果都被菲莉巧妙地避了开。 （果然被讨厌了吗？） 联想到女将军对贤龙使者的态度，菲莉的冷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文稻很快就放弃了在这档事上的纠结，把注意力移那远处的蝰蛇据点。此时他已爬到山丘上部，头顶有着树林掩护，因此能毫无顾忌地观察前方的蛇巢。 一瞬间，文稻瞪大眼睛。 此前连斯塔人已从俘虏们那里多少问出些有关蛇巢的情报，根据俘虏们的描述，文稻在脑海里勾勒出“被土匪占据的废弃山塞”的模样。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亲眼目睹时文稻才受到更大的冲击。 至少从那些五大三粗楞头青的匪党身上，文稻绝对联想不到，所谓的“蛇巢”竟是一座如此雄伟的基地！ 整座基地依着山势修筑的，其主体是一座半镶在山体中、泛着金属光泽的铁色棱堡。棱堡几乎占据大半山体，而在棱堡顶端的山顶处，则耸立着一组跨度超过百米的巨型阵列天线。阵列天线以接近四十五度的仰角对准头顶的天穹，在其左右两旁，还安设着好几组看来触目惊心的镭射炮座。 （喂喂，那是啥啊……） 文稻感到呼吸一窒。无论那铁色棱堡、阵列天线或镭射炮座，都满溢着硬派的星际军备风格，绝非区区匪党能拥有的装备。 数秒的茫然后，文稻最先想到的却是宫廷学士在勿忘之殿的解说。 被龙王“北天舜帝”占据前，翡翠星域曾是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激烈争夺的军事要地。企图吞并古兰贝尔并将其打造成前线基地的帝国，一边毁灭着古兰贝尔的原有城邦，一边在地表建立了许多军事据点。 按照宫廷学士的说法，圣瓦诺帝国曾付出巨大努力来改造古兰贝尔，然而就在它们几乎得逞的时刻，北天舜帝突然夺取了翡翠星域。在被切断后路的帝国征服舰队分崩离析的同时，那些建筑在古兰贝尔地表的军事基地也被纷纷遭到废弃。此后数世纪里，古兰贝尔星因恒星翡翠的周期性衰变而缓慢步入冰河期，那些遭到废弃的帝国基地也就纷纷被掩埋在覆盖全球的冰川中…… 耸立在眼前的苍凉遗迹让文稻初次感受到勿忘之殿那段历史的真实。如果他的推荐没有错的话，那眼前这座通讯基地应当是数世纪前被废弃的帝国基地之一。因恰好建在连斯塔王国境内，得以侥幸避过冰川掩埋的命运，继而又被蝰蛇发现当成了据点加以利用。 （应该没错吧？否则事情就大条了……） 文稻匆匆开启“鹰眼”，透过浮现在右眼的虚拟视窗望了出去。 鹰眼自动调整着焦距，将远处的镭射炮座和阵列天线拉到近前。透过视窗可以清楚看到，布满镭射炮座的斑斑锈迹，以及缠绕在阵列天线上的枯萎藤蔓。那是绝对无法伪造的岁月痕迹，也足以证明这座基地已有数世纪不曾被利用的事实。 文稻深深呼出一口气，放下了高悬着的心。 （还好……差点以为要和帝国硬刚呢……） 透过眼前雄伟苍凉的基地遗迹，文稻可以遥遥想见圣瓦诺帝国当年雄据地表的盛况。倘若这座通讯基地依旧被帝国使用中的话，那他们的唯一选择大概就是有多远逃多远。不过幸好此刻占据基地的是乌合之众的蝰蛇党，所以依旧有着攻略的可能性。 （话说那些家伙在做什么呢……） 文稻调整着鹰眼的焦距，很快在基地下方的校场发现了蝰蛇匪党的踪影。 基地校杨相当宽敞，依着山势形成上下两层的结构。上层校杨乱糟糟地停着十多架武装战艇，而下层校场则搭起了一些粗制滥造的帐篷和木板房。建筑风格和所有者的品格息息相关，在那些帐篷七倒八歪的帐篷附近可以看到不少烂醉如泥的蝰蛇匪党。至于那些不太醉的匪党们，要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赌搏，要么就在那些关着珍兽的木笼前吹嘘着远离健康的话题。 从眼前状况来看，匪党们对基地的利用似乎仅局限在最外层，不过搞不好也有出乎意料的伏笔。为防万一，文稻用鹰眼沿基地周围仔细巡望了一圈，甚至连红处探测模式都开动了，然而别说暗哨了，就连门口站岗的都没有一个！老巢的戒备松懈到这种程度，以盗贼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不敬业到极点！ 回想起行军途中的种种忧念，文稻甚至油然感到一股对智商的侮辱！ 拥有强力的星际军火，又藏匿在罕为人知的森林遗迹，对原本就缺乏组织力的匪盗们来说，这两项已足以瓦解他们那稀薄的警戒心。对蓄势待发的连斯塔骑士们来说，唯一能构成威胁的大概只有那些配置着重型武装的蝰蛇战艇。在预先拟定的作战计划中，抢在匪党们反应过前压制战艇也被视为最优先的任务。 不过此刻战艇被停泊在上层校场，要想压制战艇势必得先冲破下层匪党的阵地。只要有一艘战艇警戒升空，战局就会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演变，这样的形势对女将军来说恐怕也感到难以下手吧？ 文稻紧紧盯着那些停泊在上层校场、几乎无人看守的蝰蛇战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能够实现的话，那这场战斗或能以最漂亮的形式划下句点也说不定…… 第035章 又萌又软的骑士妹子 心里已有盘算的文稻，收起鹰眼朝旁边望去。 五六米外的某松树下，担任他护卫的少女骑士菲莉正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的帝国基地。仔细观察能发现，那姣好的容貌此刻相当僵硬。 圣瓦诺帝国数世纪前的侵袭对古兰贝尔人来说宛如一场无尽噩梦般的天灾，身为连斯塔子民的菲莉，对铭刻在勿忘之殿的历史当然也是耳熟能详。不过对从未踏足过星界的她来说，大概很难像文稻这般以超脱星域的视角来审视那段历史，从而得出贴近现实的推导。 猛然望见传闻中的天灾军团，以雄伟基地的姿态重新耸立在古兰贝尔大地，会下意识地感到惊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精英的斥候骑士也不例外。被恐惧拽住的菲莉呆愣在树下，文稻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文稻不得已走过去，伸上拍上了少女骑士的肩膀。 “菲莉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哎哟诶诶诶！！？” 一瞬间的僵硬后，二瞬间从少女肩膀处传来仿佛受到剧烈惊吓般的猛颤。伴随着刺耳的尖叫，还没反应过来的文稻，视界内的景物便陡然掉转了一百八十度，整个人被少女一记华丽的过肩摔给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圆钝的弧线。 嘭地一记闷响，文稻以倒栽葱的姿态撞到数米外的斜坡处。来自背部的冲击让他猛烈咳嗽起来，在那天旋地转的视界里，出现了惊惶失措的斥候骑士。 “龙使大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菲莉的声音相当好听，那期期艾艾、手足无措的愧疚神情多少弥补了文稻被抛飞的郁闷情绪。不过毕竟也怪不得菲莉，全神戒备时突然有人从背后靠近，会做出过激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吧？文稻这样说服着自己，并努力从斜坡处爬起来。 “那个，能扶我一把吗？” “好、好的。”菲莉迈着僵硬步伐靠过来，紧抿着嘴唇的神情坚毅，但手指却在触碰到文稻衣袖的瞬间缩了回去，并发出“呀啊”的惊呼声。 ……话说，我有这么可怕咩？单身年龄等同出生年龄，一直安慰自己找不到女友是因为穷的文稻，此刻以受到深深伤害的目光望向惊叫的少女。 “对、对不起！”稍迟一秒，惊觉失礼的菲莉朝他慌忙道歉。“非常抱歉，我不太会应付男人！骑士团里的姐姐们教我和臭男人保持距离……那个，并不是针对龙使大人，别、别的男人我也从来没碰过！” “原、原来如此……” 文稻感到心情多少恢复了点，同时也总算明白了为何路上这位斥候骑士一直都避开自己的视线。不管怎么说，看着眼前面色惶恐、眼含泪光、不断道歉的软妹子，文稻也不可能真的生出怒气。 （不过，像这样真的能当斥候骑士么……） 文稻扶着旁边树杈爬起来，同时脑海里也浮现出这样的疑问。最初文稻还以为菲莉是女将军那般勇武刚强的女豪杰，但现在看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般又软又萌的妹子根本不像是奔驰战场的骑士，倒像是纯情可怜的后辈学妹…… 就在文稻脑海里转着奇妙念头时，山坡下方冷不防传来阵阵喧哗。 “喂，你丫真没听错吗？这鬼地方哪来的女人？” “老子敢用那箱朗姆酒打赌，刚刚听到的绝对是女人的声音！” “难道是那些蛮族的女猎人……靠，她们可不好惹。” “去看看去看看！好久没尝腥，鸡霸都淡出鸟味了！” 那混杂着叫骂的粗鲁男声，伴随着凌乱脚步朝两人所在的山坡走来。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域，来者的身份已不需要再确认。文稻朝菲莉投去“悄悄撤退”的眼神，但两者的沟通显然出现了重大歧义。 “明白，请交给属下。” 菲莉明快地点了下头，随即压低身子，如同投枪般的冲了出去。 “咦？等等……” 稍迟一拍反应过来的文稻，只好咬牙追上斥候骑士的身影。从坡下传来匪党的声音是复数的，而从菲莉刚刚那惊惶失措的表现看来，文稻实在不敢指望她能对付这股匪党。 “什么人？女、女的！？” “是、是连斯塔那些家伙！” 沿着山坡往下滑的时候，那边已传来匪党们的惊呼和怒骂。文稻飞快把力场护盾固定在左腕，并打开了束光枪的保险栓。在滑落坡底的前一刻，文稻就地一个前滚翻弥消了冲势，并在动作结束的瞬间摆出射击的架势。 一发束光准确命中了举刀砍向菲莉的悍匪—— 在文稻想象中本来应是这样的展开，不过实际情形却大出意外。只见那些满口秽言、五大三粗的匪党，此刻已纷纷扑倒在地，从他们的喉间和胸口流出殷红的血迹。而唯一还站着的刀疤脸悍匪，则是吼叫着猛烈挥舞手里的板斧，企图迫开那如附骨之疽般不断袭来的枪影。 不过，这也只是徒劳。 瞬闪的银枪晃开猛力的战斧，在刀疤脸的左肩留下迸放的血花。对手吃痛后退的同时，菲莉则是借着枪势跃起，以枪柄卡住刀疤脸的喉间，以此为轴在空中旋转着身子，以一记堪称绝妙的空摔将悍匪按翻在地。 喉间背间遭到双重重击的悍匪，刹时间口吐白沫化为无力的存在。一人解决六名悍匪的少女骑士，长舒口气站了起来，随即朝旁边看得口愣目呆的龙使致上战战兢兢的报告。 “报、报告大人，所有匪党均已伏诛，没有逃走的。” “哦……哦。” 话说妹子，你这叫不擅长应付男人？文稻嘴角抽搐地望着地上领便当的悍匪们。或许菲莉先前说的并非谎话，但无论如何，文稻在心里已再度更正了对这位萌妹子的评价。 “……算了，不过这样正好。” 文稻打量着地上倒伏的匪党，现在他已凑齐了行动所需的道具。 “听着菲莉，我观察过了蛇巢的地形，光靠玛秋娅将军他们恐怕很难镇住那些战艇，所以接下来我打算混进蛇巢去……”文稻把他的计划跟菲莉简单说明了下。 “不行的！大人！”菲莉猛烈摇着头，极力反对文稻那破天荒的计划。“我受将军命令保护您的安全！绝不能让你如此冒险！” “……如果我坚持要去呢？”文稻努力扳起脸。 “那、那我只好尽力阻止您了！” 虽然有些慌乱，但菲莉还是果断横枪，拦在文稻面前。 第036章 栖息着大蛇的基地 “大……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换上匪党装束、混进蝰蛇营地的菲莉，战战兢兢地问向身边的龙使。 被询问的文稻此刻也穿着先前从匪党身上拔下来的服饰，终端手环和束光枪等被小心收藏。或许得益于此前丰富职场的练磨，文稻的态度看上去远比女骑士来得从容。 “放心啦，都进到营地来了，就算有问题也只能前进了。” 以安稳的口吻说着很难令人安稳的话语，文稻抬腿迈过一名醉倒在地上的匪党，并朝四周环顾。 依此前侦察的情形来看，蝰蛇匪团对这座帝国基地的利用似乎并不高，大部分人马都驻扎在棱堡前方的校场中。校场依着山势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校杨停驻着十多架武装战艇，而下层校场则是匪党们那混沌的营地。 蝰蛇匪党们本来就是缺乏军事素养的乌合之众，置身隐秘基地的事实更让他们最大限度地放松了警惕，文稻和菲莉换上匪党装束后从门口一路行来，甚至没遇到半个盘查询问的哨岗。匪党们要么喝得酩酊大醉，要么就围在篝火旁胡吃海塞，或者把玩着手里稀奇玩艺。在充盈着混沌和混浊空间里，文稻朝菲莉低声说着。 “我敢打赌，这些家伙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踹门吧？” “大、大人……”纯情的菲莉似乎很不习惯男人的贴近耳语，瞬间脸红到耳根，不过这次总算没有再把文稻摔出去。“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问得好。”文稻的视线移到前方的台阶处。“为保证玛秋娅将军的作战，我们要去‘冻结’那些战艇。” “冻、冻结？要怎么做？” “这个嘛，等下你就知道了。” 文稻稍稍卖了个关子，领着女骑士朝台阶走去。台阶拐角处有几名手持兵刃的匪党守着，从位置来看是绕不过去的。菲莉眼中闪出犀利的冷光，伸手摸到背后的银枪，不过却被文稻按住了。 “等等，不要急。” 哪怕菲莉的实力能压制那些匪党，在敌营开战也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文稻沉声喝止了天马骑士，并把她的视线引到台阶更上方的位置。 “看那边，他们好像在摆弄什么东西。” 坐在台阶上方一位看似小头目的匪党，此刻正低头摆弄着一台卡片形状的信息终端。终端机看上去像是廉价科技的造物，在小头目的摆弄下，很快投影出一队火辣女郎在舞台搔首弄姿的全息影像。伴随着节奏十足的音乐，女郎们那血脉贲张的热舞顿时将周围匪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头儿，弄好了吗？哦哦！这就是帝国的妞啊！” “看看那长腿，看看那腰杆……哇咔咔！水准真高！” “要能这些妞儿嘿上一夜，老子这辈子死也满足了！” 匪党纷纷带着猪哥脸凑在投影仪前，一个个哈喇子流得老长。 “……一群死不要脸的臭男人。” 天马骑士紧绷着脸吐出唾弃的言辞，同行的臭男人之一亦只有无言苦笑。不管怎么样，多亏这些暂时退化成了下半身动物的匪党，文稻和菲莉得以从旁边小心绕过，没惊动任何人的来到上层校场。 校杨里停泊着十多艘武装战艇，除了帝国制的野猪级登陆艇以外，还有几辆被涂得花里胡哨的空挺摩托，看来应该也是用来收买匪党们的小道具。 此刻天色已接近黄昏，大部分匪党都聚集在下面营地里寻欢作乐，停泊场里没看到别的人影。落日的光线射到登陆艇上，在校场上投射出纵横交错的光影。姑且不论那些土得掉渣的匪党们，这些以帝国之锤打造、凝缩着血与火的战争机械，确实散发出令人心悚的威压。 无言沉默中，文稻听到身旁女骑士漏出的低叹。 （真是浪费呢……） 文稻亦在心中摇头，但同时亦涌出疑惑。 野猪级登陆艇是仅能在大气层内使用的武装载具，并不具备星际航行机能。换句话说，这些登陆艇必然是通过别的手段运到古兰贝尔星的。而提到“别的手段”，文稻当即想到那艘停泊在琉贝克城湖边的运输舰。 当被龙姬截获时，运输舰上只有三分之一的货舱装载着货物，剩下大半则空无一物。合理的推测是，那艘运输舰当初应是载着登陆艇秘密降落古兰贝尔，登陆艇被配置给蝰蛇匪党后，放空的运输舰再装载着捕获的古兰贝尔珍兽，回去星际黑市贩卖。 古兰贝尔独一无二的生态系统，令得那些珍禽异兽在黑市上能卖出堪比黄金的价格，会吸引盗猎者挺而走险也不奇怪。然而令文稻疑惑的是，对那些星际猎盗来说，想狩猎珍兽有的是办法，为何非得选择雇佣当地暴徒、甚至空运帝国军火武装等大费周折的形式？就算为掩人耳目，也显得太过刻意，简直就像要努力对什么人隐瞒似的。 最初文稻以为只是单纯的星际盗猎事件，但铭刻在勿忘之殿的历史却牵出帝国与龙族的硝烟，而现在看来，这起盗猎事件背后似乎还有着更多的迷雾。能予以解答的，大概只有那位不知身在基地何处的“上校”了。 这场作战，必须以俘虏上校为句点。文稻确认这点。 不过在那前，文稻得想办法处理眼前可能带来麻烦的武装战艇。 文稻的视线往左右巡望，最后落到一架艇壁上绘着猛狞牛角的战艇处，并对菲莉打了个“去看看”的手势。接到指令的斥候骑士集中精神般的呼出口气，随即压低身子，以不发出声响的姿态靠近了战艇。 文稻看着菲莉将耳朵贴到装甲板上倾听，片刻后回头朝他点了点头。 “很好，开始吧。” 开启可控力场，文稻弹了下响指，一枚由光丝构成的立方体随即浮现在空中。 在天马骑士的惊愕注目下，文稻活动着双手，将立方体拉成筷子般的长条形状。 并拢食指与中指，文稻一边瞄着战艇的引擎，一边控制着矩阵穿过引擎叶片的间隙，将其小心翼翼地推进到引擎核心的转轴处。仔细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微妙阻力，文稻眼中闪出锐利的黑光，随即猛然拉开双手。 与此同时，引擎内部传出金属扭曲般的咔咔声响，伴随着轻微的断裂声。 “成了。” 拉长的矩阵以蛮力顶毁了战艇引擎那高度精密的核心机关，不过从外表却看不出半点问题。文稻一边确认自己对力场的控制力再度提升，一边轻快地收回力场，并对菲莉摆出成功的手势。 “这、这样就行了吗？” “当然，通不过安检就无法启动，再说那些家伙也没有紧急抢修的本事。” 文稻信心满满地说着。 这种通过破坏引擎来阻滞安检从而瘫痪登陆艇的战术，实际上是大本营上某战贴传授的经验，区别只是对方用的是微型爆弹，而文稻用的则是力场矩阵罢了。得益于佣兵前辈们那热情洋溢的教授，文稻对野猪级诸般特征的了解甚至超过其设计者。 每台野猪级登陆舰的左右各有一台驱动引擎，只消破坏其中一台便可令其瘫痪。而等到成功压制战场后，再通过简单拼组便可将至少一半的战艇修复如初——这项被称为“微创手术”的战术，本来需要至少一个潜伏小队来完成。不过以连杂牌军都算不上的蝰蛇匪党为对手，文稻和菲莉配合也勉强能应付。 “顺利的话，至少能抢到一半的登陆艇哦？” 文稻两眼发光地望向停机坪，一支由登陆艇加陆战骑士组成的强袭战团已经在他脑海里蔚然成形。然而，就在文稻摩拳擦掌准备继续收割战利品时，一股猛烈寒意陡然袭向他的后背。 （什么？这感觉……） 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文稻的动作瞬间僵硬。 那道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视线，冰冷而纯粹，仿佛高度浓缩的恶意之结晶。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寒意从后背直渗到喉头，瞬间文稻身上炸起无数鸡皮疙瘩，然而当他回头望去时，那股视线却又骤然消失。 “大人，您怎么了？” 望着满头大汗的文稻，旁边菲莉投来惊诧的视线。 “……你什么都没感到吗？” 从菲莉那困惑的表情来看，刚刚似乎只有他感觉到了那股充满寒意的注目。文稻低头看向犹在颤抖的五指，实在很难告诉自己那是神经过敏的虚惊。这座基地里隐藏着某种超乎想象的事物，而那对今次突袭行动来说，恐怕很难称得上是吉兆。 对行事慎重的文稻来说，实在不喜欢计划里的不确定因素，但在他犹豫着是否要通知女将军取消作战前，一声轰然爆响已在蝰蛇营地拉开。 “将军他们开始了！” “这么快！？” 文稻惊诧望向下方校场，只见以阿列克为首的陆战骑士们，手举剑盾冲出森林，一边呐喊一边朝蝰蛇营地发起攻势！如同被踏到尾巴的大蛇，原本沉寂的大营刹那间沸腾起来！ “太快了，至少再给我五分钟……” 看着台阶处纷纷抄起兵器的匪党，文稻额前冒出冷汗。 第037章 尔等匪党快快束手就擒 受到女将军的派遣，以阿列克为首的陆战骑士们分成两组队伍，借着密林掩护潜行到基地西侧，抓住落日余辉消隐的瞬间一跃而出，从两个方向朝蝰蛇营地发动了突袭！ “突击！为了连斯塔！！” 突袭的一方是准备充分、战意高昂的精锐骑士。 被突的一方是全无准备、半数泥醉的乌合匪党。 这样的差别导致战局从最初一击开始便大幅朝着连斯塔人倾斜。 “怎、怎么回事？有人闹事吗！？” “不对！那些是……连斯塔的兵！” “连斯塔！？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因搞不清状况而混乱的匪党们，被骑士们复分的锐锋给迅速吞没。重骑士阿列克挥舞着那把镀银的十字阔剑，一马当先地砍翻了十多个匪党后，剑锋才终于被挡下来。 挡下十字阔剑的是一名手持马刀、相貌凶恶的小头目。小头目以蛮力将阿列克的十字剑逼了回去，同时怒吼喝斥着惊慌失措的手下们。 “怕什么屁啊！看清楚他们才多少人！？五个打一个地给我挡回去！” 受小头目的鼓舞，匪党们才注意到突袭营地的其实只有寥寥两队骑士。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令欺善怕恶的匪党们重拾了斗志，并且照着小头目的指示，开始试着用人数优势试着对抗骑士们的突袭。 另一方面，战线拉得太开的陆战骑士们，很快被匪党们的反击给牵制住了脚步。而目睹骑士们狼狈迎战的光景，那些匆忙奔向停机坪的匪党也渐渐减缓了脚步——连斯塔人不可能知道这里，在先入为主的概念下，匪党们纷纷将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理解成某支偶然窜到此处、实力单薄的巡逻队。 这样的大意，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后果。 “吃我一招！大切断！” 抓住匪党注意力被东侧骑士吸引的机会，女将军带着天马骑士从西侧密林里杀了出来。符文战斧的全力一击，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光龙横贯了战阵，营地后方的若干帐篷连同其中的匪党都被一并吹飞！ 营地前方的匪党，甚至包括奋战中的陆战骑士等，都禁不住用口愣目呆的神情望向那被犁出深深沟壑的战阵。 “好了！姐妹们，一股作气拿下这里！” 昂然屹立在众人目光中，女将军一挥战斧，早已蓄势待发的天马骑士们便顺着斧刃所指，迅速切入了战阵。 没有鼓舞的呐喊，没有狂暴的咆哮，二十多支银枪聚合成沉默的三角阵，沿着女将军轰开的道路，一路笔直朝着停机坪的通道冲了过去。那果敢迅捷的动势，也让匪党们立即明白了她们的目的。 “他、他们的目标是战艇！快挡住他们！” “不对！快上战艇！上战艇后从空中压制他们！” 匪党头目们发出彼此矛盾的指令。一部分匪党匆匆往着上层的停机坪奔去，而另一部匪党则试图阻止突进的天马骑士们。 “臭娘们！别以为落到地上我们还怕你……诶咦咦咦！？” 靠着帝国战艇在空战中辗压天马骑士的经验，令得匪党们作出“就算陆战也可轻易推倒这些娘们儿”的判断，不过仅仅数秒后，现实便朝叫嚣的匪党们挥下了嘲讽的巴掌。 一支铭刻着符文的银枪投向拦在前方的匪党，枪尖上发光的符文在落地瞬间迸发出刺眼的光与热，并掀起一场堪比小型爆弹般的风暴。匪党们的气势当即衰落了下去，并在接下来的交锋中被女骑士们的银枪给一一挑倒。 和玛秋娅持有的符文战斧不同，那些量产型的银枪若是被投掷出去，那就几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虽说在琉贝克城还有不少储存兵器，但今次作战远离了补给点，所以女骑士们并不敢随意使用投枪的必杀技。不过即使如此，在接近战中她们也拥有不输给陆战骑士的武力。 两方队伍自东西两处的挟击，令得蝰蛇营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女将军的计划里，先让陆战骑士队在西侧发动奇袭以吸引匪党注意力，制造机会，以方便天马骑士队从更靠近停机坪的东侧突袭，从而抢在匪党们前制住那些危险的武装战艇。只要压制了蝰蛇的杀手锏，接下来的胜负就没什么悬念。 玛秋娅的计划是合理的，不过讽刺的是，陆战骑士和天马骑士，两支队伍基于竞争心的犀利表现，太快击碎了匪党们的抵抗心。看着同伙们一波接一波地扑街，营地后方的匪党们纷纷丢下兵器朝着停机坪转进，其逃命的速度甚至超过骑士们的脚程。 “混蛋！你们的胆子敢再小点吗！？” 玛秋娅挥出的斧劲再度吹飞了营地的一角，但目睹女将军那鬼神般的猛姿，丧胆的匪党们却是哀叫着更拼命地跑向停机坪。 感到焦急的玛秋娅连续挥出数记刚斩试图阻断匪党们的前路，而察觉事态紧张的两队骑士，也纷纷以豁出命的态势朝停机坪突击，不过终究还是转进的匪党们更快了一点。当女将军以符文战斧吹飞纠缠的小头目，正准备往台阶冲时，上方停机坪已传出低沉的鸣动声。 “来不及了吗！？” 与蝰蛇苦战近百回，没有人比玛秋娅更熟悉那不祥的轰鸣，心里当下冰凉。 地上的骑士团无法抵御来自天上的袭击，在蝰蛇战艇升空的那一刻，这次突袭作战几乎就注定将付出巨大的牺牲。这支荟萃空陆骑士团精锐的突击队倘若在此溃灭，那远处的琉贝克城也等于失去了守护者，古兰贝尔大地最后的火种将再无法避免熄灭的命运…… 女将军心中吹起极寒的冻雪，而窜进战艇的匪党则为救赎的喜悦所笼罩。 “得、得救了！” “关上舱门……不对，飞起来！马上飞起来！” “对！飞起来！从空中轰杀那些狗娘养的！” 关闭舱门、躲进安全区的匪党们，就像反弹般的涌起了凶暴的复仇心，有的甚至在战艇发动前便抢在两舷艇炮的射击位上——这些咻咻炮有着轻易融化刚岩的威力，一旦被瞄准，哪怕再英勇的骑士也只有蒙主恩召的份。 “嘿嘿！来吧来吧！老子要大开杀戒！” “自检错误，中止启动……警告，左侧引擎出现损伤……” 匪党们高昂的杀意被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给打断。提示音是匪党们听不懂的圣瓦诺帝国语，不过就算他们听懂了，大概也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它们在鬼叫什么？” “不、不知道啊！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警告，左侧引擎出现损伤……警告，请立即进行修复……” 随着一波接一波的尖锐警告声在艇舱里回响，陷入双重恐慌的匪党们好不容易才理解到，他们所依仗的獠牙已被不知何人折断的事实，于是接下来便不得不面临近乎绝望的选择。 是继续躲在战艇内等死，还是跳出去奋勇逃亡？ 无论如何，匪党们的厄运即是连斯塔骑士们的救赎。 骑士们带着拼死一搏的觉悟冲上停机坪，却愕然发现这里已沦为混乱与恐惧的灾难场。半边引擎空转的战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那些窜进战艇又奔出来的匪党们，脸上满是不明所以的惶恐。看到手持利刃逼上来的骑士们，一些丧失斗志的匪党怪叫着掉头奔逃，而另一些悍匪则破罐子破摔般的拿着兵器扑了上来。 “……怎么回事？” 玛秋娅以战斧轻易挡下劈来的利刃，不过同样为眼前的事态而困惑。 好在答案很快就蹦了出来，一闪的银枪从左侧将那名持刀的悍匪撂倒在地，斥候骑士菲莉自战阵中奔出，以焦急神情朝玛秋娅报告着。 “将军！请、请先压制左边的战艇！”菲莉的呼吸急促，高速突破战阵亦令她消耗了相当的体力。“右边的战艇已经被封印，不过左边的还没来得及……” “封印？那家伙吗？”女将军瞪圆眼睛。 “是、是的，大人正在封印左边的战艇，派我过来求援……” 菲莉的话还没说完，左侧停机坪处突然传出喧哗。一架尚未关闭舱门的战艇拖着固定锚开始艰难地爬升，目睹此光景的匪党们顿时眼前一亮。然而没等他们发出欢呼，战艇左侧发出异响的引擎突然被内部迸出的光棱柱所洞穿！ 由纤细光线构成的棱柱，仿佛锥子般穿透了引擎的内核和外甲，并引发猛烈的爆炸和火势。升到半空的战艇拖着浓浓的烟柱朝下方森林坠去，匪党们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比针叶林上的积雪还要卡白。 “那个混帐，明明叫他在后方待命的……” 玛秋娅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她曾见过文稻使用力场的光景，当然也清楚那根不可思议的棱柱是什么。诅咒某人的同时玛秋娅也没停止思考，环视着混乱的战场，把沉重的符文战斧当成指挥杖般的挥了起来。 “听我命令！陆骑团，立即前往压制左侧战阵！”女将军凛凛的声音响彻战场。“天骑团，三人一组转为追击战！不要留给他们重整阵势的机会！” “得令！”骑士阿列克举起十字剑，率着麾下小队冲向了斧锋所指的战阵。 “菲莉，你去看着龙使！”一挥战斧，玛秋娅朝斥候骑士命令着，语气相当粗暴。“那家伙是近战白痴！就算把他敲晕也别让他乱来！” “是，是！”菲莉握紧银枪，坚定地回答着。 第038章 帝国老兵的失乐园 袭击发动前稍早些的时候，在铁色棱堡某处能俯瞰校场的宽敞房间里，“上校”加普尔走到那扇以力场护盾及防弹玻璃加固的落地窗前，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高希雪茄。【零↑九△小↓說△網】 正值壮年的加普尔，身材孔武有力。昔日在帝国陆战队服役时，加普尔曾挥剑葬送了数以千计的帝国之敌，也在身上留下了众多伤痕，尤其是左额处那一道可怖的镭射伤痕，给其原就凶悍的外貌更增添了几分猛狞的气息。 在冉冉升腾的紫色烟雾中，加普尔眯起眼睛露出半迷醉的神情。 这支高希星域所产的极品雪茄，一支的价值就相当于陆战队士官长半年的薪水，对大头兵们来说是根本不敢指望的享受。除高希雪茄以外，在这间原本属于基地司令的居室里还陈列着拉斐孟的葡萄酒、布朗威斯的红茶、列克博的玛瑙彩绘等众多拥有昂贵价值的奢侈品。 这些都是加普尔的收藏，也是他从那条灰色盗猎链中获得的部分报酬。 老实说，最初接到潜伏古兰贝尔地表的任务时，加普尔是拒绝的。对这位在血火撕杀中度过半生的帝国老兵来说，挥舞链锯剑冲锋陷阵、斩碎帝皇之敌才是本职所在，类似潜伏破坏般的鬼祟活计实在不合他的胃口。不过上面开出了加普尔无法拒绝的优厚条件，于是这位前陆战队的精英老兵，便转职为召募匪党、狩猎珍兽的上校，在这座废弃基地一待就是五年。 古兰贝尔的珍兽在星际黑市可轻易卖出极高的价格，加普尔也因此从分红中获得了以前无法想象的财富，以及来自各星域的顶级奢侈享受。上面对加普尔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而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他保持低调，为此禁止他参加任何形式的战斗。 这样的命令让加普尔再无法随心所欲地撕杀，受到压抑的嗜血天性令这位帝国老兵几乎为之抓狂，不过优厚的条件还是让加普尔一忍再忍。只要再过两三年，他将重新恢复帝国将校的荣耀身份，并且获得常人数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 就是此刻，加普尔也拥有了布满司令室的奢侈品，甚至整座帝国前进基地都在他的掌控下！放在平时，这可是只有帝国将军才能享受的待遇！ 为令古兰贝尔星彻底化为帝国巨兽的血肉，帝国在古兰贝尔地表修筑了数以千计的基地，而这座前进基地，原本被期待为帝国统治翡翠星域、甚至支援远征舰队的军事中枢而建造的，就规模来说绝对是数一数二。 但要让这座强大的基地全面运作起来，至少需要二千五百名高素质的专业士兵。而加普尔的手下却仅仅只有这个数量的零头，至于素质更是差得老远。每当看到那些蠢得令人流泪的手下时，加普尔都忍不住想把他们的头拧下来。 哪怕再凶悍的匪党，被帝国老兵那暴戾的目光扫到都会吓得腿软。 尽管怀着嫌恶和鄙夷，加普尔还是从那些原住民中挑选了一些蠢得不那么伤心的家伙，给他们配置了帝国的枪械和防具，并训练他们射技和格斗，从而勉强组建了一支类似亲卫兵的卫队。【零↑九△小↓說△網】 这支由未开化星球原住民组成的杂牌卫队，当然不可能和荣耀的帝国陆战队相比。不过作为效忠加普尔而获得的特权，这支约五十人的卫队被允许在棱堡内驻扎，同时担任着传达加普尔的指令、镇压不满分子的职责。 前两天那位擅自袭击琉贝克城又损兵折将逃回来的小头目，便是被卫队拉到校场当众处死，加普尔则在棱堡房间里冷眼看着那幕。损失六艘战艇对加普尔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装备什么的可以随时申请补充，问题是那些甚至连原始火枪都没有的原住民是怎么消灭六艘战艇的？ 由于受到严格禁令，加普尔并没有和连斯塔骑士交手的经历，这时也只能想象可能是那些智商为负的蠢货们中了对方什么计策，结果被一锅端了。当时加普尔在盛怒下也没听那小头目解释，便下令将其处决，现在想来还是多少有些失策的。加普尔盘算着下次和上头联络时，再多要些连斯塔人的情报。 “……嗯？” 一支雪茄快要抽完，弹落烟灰时加普尔突然注意到下面校场的骚动。 相比起因遭遇突袭而惊惶失措的匪党们，居高临下的加普尔能更清楚地把握到现场的状况。一队二十多人的重骑士从营地西侧发动了突袭，稍迟片刻，另一队数量差不多的轻铠骑士抓住空隙，从反向的东侧攻了进来。 来自两个方向的挟击让匪党们陷入首尾难顾的混乱，加普尔嘴角拉出扭曲的弧线。相比起手下狼狈不堪的表现来，连斯塔人声东击西的利落战术反而更激起这位帝国老兵的兴趣。加普尔游刃有余地审视着那些手持枪矛的原始勇士，如果他们的人数再翻了两三倍，大概就有当成对手的价值。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仅凭这点人数想攻下这座帝国基地简直是痴人说梦。将其视为连斯塔人的垂死挣扎也罢，不过对受到禁令而始终不得参战的加普尔来说，那却无疑是大块肥肉自动送上门来的情况。 “……好吧，难得大餐送上门来。” 望着那些奋勇撕杀的连斯塔人，帝国老兵弹飞了雪茄，喉咙里漏出沙哑的笑声。 “那就好好享用吧！” （真要命，总算是赶上了……） 棱堡前方的停机坪处，看着骑士们驱逐匪党的光景，文稻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当玛秋娅指挥天马骑士发动冲锋时，他才破坏了三架战艇。看着大批匪党逃命般的朝停机坪涌来，文稻一边让菲莉去分散敌人注意，一边豁出命地用力场破坏引擎从而瘫痪战艇。不过既使如此，也还是差点没赶上时限。 一架战艇抢在他实施微创手术前便离地飞起，幸好在那以前文稻已把定位座标固定在引擎轴上，于是得以用粗暴的手段将战艇强行击坠。那架坠落的战艇估计难以利用了，不过那神乎其神的一击却给其他准备登艇的匪党们带来猛烈震撼，也间接减少了文稻的压力。 当阿列克率领陆战骑士们前来增援时，战局才算真正安定下来。这些久经沙场的骑士们三人一组地结成战阵，用剑和盾牢牢守着战艇的门户，并将试图冲来的匪党一一击退。只要这样的态势维持下去，或许没必要再破坏掉剩下的引擎。毕竟这些战艇都是将来要划入龙领财产的战利品，能完整保留是最好的选择。 （已成功压制战艇，接下来的目标还有……那位上校。） 文稻将目光移到停机坪后方的铁色棱堡处。战势都进展到这一步，那叫“上校”的蝰蛇头目还没在营地现身，唯一的可能便是藏身在那座棱堡中。仰望着沉默的棱堡，文稻不由得想起了先前那股令他后背发寒的神秘视线。 如果那道视线的主人藏身在棱堡中，那直到将其揪出来为止，这场战争的胜负依旧是未知数。要冲进去么？文稻眯眼看着那铁色的棱堡，那无疑是极其冒险的举动，而他也并非任何军事专家。就道理来说，他已经做了远远超出期待的事情，接下来哪怕袖手旁边，连斯塔的骑士们也只会心存感激。 不过就算这样，文稻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多。 置身战阵令他情绪高昂，突破困境令他欣喜兴奋，尤其是先前用力场摧毁那艘浮空的战艇时，文稻还是生平头一次强烈感受到自身的力量，能给周围带来莫大影响的、左右战局的力量。 这股力量有如烈焰般熊熊燃烧着，而它的极限文稻还远远没有看到！ 既然如此，那就朝着尽头一路狂奔也无妨吧…… 就文稻嘴角微微扬起时，伴随着匪党们的惨叫，背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龙使大人！总、总算找到您了！” “啊菲莉！你来得正好！” 第039章 大人请撤到后方去啦 成功压制停机坪，为连斯塔骑士们排除了动摇胜利天平的最大障碍，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镇压蛇巢的战斗就将划下休止符。事实上，接下来的时间里，战场呈现出更加混乱交割的局面。 一方面，陆战骑士们占据着停机坪西侧，并以此为阵地努力分散着匪党们的军势。另一方面，天马骑士们在女将军的率领下分化为数支突击队，不断击散那些试图重整旗鼓的匪党——这是极其必要的措施，毕竟连斯塔骑士在数量上可是处于相当的劣势，虽然此前依靠突袭而取得先手，然而一旦匪党们稳住脚跟，继而反扑过来，那胜负局势就可能大幅动摇。 幸运的是，一旦匪党们露出稍稍集结的苗头，那位挥舞银斧驰骋战阵的女将军，就会在第一时间奔过去将其击溃。托女将军的福，连斯塔人在确实累积着导向胜利的点数，不过原本混乱的战场也更因此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在支离破碎的战场，一支特殊的小队正朝棱堡前进着。 这支特殊小队的成员，包括重铠骑士阿列克，以及斥候骑士菲莉。将隶属不同部队的两人统合起来的，则是某位龙使那近乎任性的主张。“扫荡战场交给玛秋娅将军，我们去揪出幕后黑手吧！”全然不考虑自身实力孱弱的事实，文稻就这样带着护卫菲莉冲向棱堡，所幸在途中遇到骑士阿列克，得以勉强凑成三人小队。 小队穿越混乱不堪的战阵朝棱堡前进，途中不时遇到小股流匪的阻碍。不过有两名精锐骑士随身护卫，文稻甚至都不需要动用矩阵护盾。 “骑士持盾，守护无畏！” 阿列克举盾挡下了劈来的利刃，伴随着怒吼将盾牌猛推回去。踉跄后退的匪党撞上冲来的同伙，在双方体势崩坏的瞬间，菲莉的枪影穿透虚空，几点银光接连在匪党们的手足迸现。 银光消散后，地上多出数名哀嚎惨叫的男子。 目睹同伙被轻易击溃的情形，后面几名手握刀盾的匪党纷纷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在阿列克挥起十字阔剑将一匪党连盾带人都砍飞出去后，匪党们的斗志便瞬间涣散，怪叫着转身溃逃。 战阵后方就是棱堡的正门，看着匪党们忙不择路地冲进棱堡，文稻当机立断。 “跟上他们！” 文稻一马当先地追在前面。在不知道棱堡内部构造的情形下，跟着匪党溃兵前进无疑能避免许多风险。这是敏锐而正确的判断，不过落到两位随从那里却引起截然不同的反应。 “哦哦！骑士阿列克，誓死追随大人！” 阿列克仿佛受到猛烈感动的模样，挥舞着剑盾发出雄壮的呐喊。 “大人！请、请撤到后方去啦！” 菲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满脸憔悴地追在阿列克背后。 棱堡大门后是一条足以容纳数架战艇并行的宽敞通道，文稻一边追着溃逃的匪党，一边打量着棱堡内部的光景。当初帝国放弃这座基地时似乎相当仓促，通道沿途随处可见被遗弃的集装箱、可动炮座等杂物，然而都已蒙上了数世纪的厚重灰尘。 从墙壁上拉出的简陋照明来看，占据此地的匪党们远远没有恢复这座古老基地的本身机能，而似乎仅仅将其当成居住地来利用。这样的话，对遭遇机关陷阱等的担忧也可以暂时放下。 就在文稻呼出口气的时候，通道前方突然传出匪党们慌乱的声音。那挟杂着恐惧和哀求的叫唤在空旷通道里回响，文稻心中涌出强烈的警讯，当即止步并躲向最近的掩护体，追在身后的阿列克和菲莉也都如法炮制。 几乎在众人找到掩护的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凶暴扫射便从前方袭来。那些以被电磁加速到每秒七百米秒的金属弹丸蕴，含着轻易分解肉体的力量，被扫过的匪党们当即失去了声息。穿透逃亡者的磁轨弹余势不减地朝后方扫来，在集装箱和金属架上打出猛烈的火花。 “大人小心！” 集装箱后方，阿列克紧急竖起盾牌，用魁梧身躯把文稻和菲莉掩在身后。文稻听到跳弹在盾弹上叩出的清冽声响，心脏却冷不防猛缩了起来。 这绝不是那些土渣匪党能持有的武力。难道说，前面堆弃杂物、形同荒废的光景只是某种障眼法？这座废弃基地，实际上是有帝国精兵驻扎的秘密据点？这样的想法让文稻的背后滑过一股恶寒。 “不要轻举妄动。” 文稻嘱咐着，飞快调出终端手环的鹰眼程序。 又一阵火花四溅的密集乱射让文稻打消探头侦察的念头，不过很快找到了取代的方案。鹰眼并确实存在的物质，而是虚拟力场生成的产物，利用可控力场的经验，文稻将取下的鹰眼固定在集装箱上空，从而获得了不受限制的视野。 鹰眼捕捉到那些通道深处蛰伏的身影，并将其投影到终端手环的视窗前。 出现在视窗上的，是一队手持磁束步枪、身着制式防具的士兵身影。他们的护具上并没有任何编号或纹章，然而无论装备还是素质，和外面那些匪党喽罗的差别真是大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喂喂，真的有帝国卫队驻扎啊……） 文稻倒吸着凉气，而目睹视窗上全副武装的敌兵，身边的菲莉也不禁身体僵硬。 这时候，那些装备磁束步枪的武装士兵，在连续两轮的射击后，似乎为确认战果而开始朝这边移动。注目着那些凶厄的身影，阿列克压低声音提出舍身的建议。 “大人，我来拦住他们，您趁这时候……” “不，等等。” 文稻制止了阿列克，仔细注目着视窗。尽管那些敌兵装备精良，但移动推进时的磕磕碰碰，多少还能看出些仓促的迹象。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帝国精兵。 感到疑惑的文稻拔出束光枪，试着从掩体后开了数枪。以光速奔涌的能量流在通道地面和墙壁留下数个焦灼的痕迹，其中一道则幸运地射中某支磁束步枪。磁束步枪一瞬间被能量流加热，充能匣的小规模爆炸将持枪者连同周围两三人都吹飞了出去。 受惊的敌兵们当即散开，一边寻找隐蔽点一边朝通道前方疯狂倾泄火力。 突突突的射击声震颤通道，每秒数百发的金属风暴将前方众杂物打得千疮百孔。文稻和菲莉、阿列克躲在集装箱后，听着那密集乱射的声响，心惊肉跳的同时也稍稍放下心来。 敌兵的反应远远称不上洗练，而且射击也明显缺乏准头。虽多少受过些射击训练的模样，但绝非真正的帝国精兵。文稻推测他们应该是匪党中被选拔出来的一伙，这样的话是有些棘手，但不至于没法应付。 “……阿列克，菲莉，我有个计划，要听听吗？” 在金属风暴笼罩下，文稻两眼闪光，向重铠骑士和斥候骑士说出构想。 加普尔是被震颤通道的枪炮声给吸引过来的。 老实说，看到手下朝通道疯狂扫射的阵势时，加普尔吓了一大跳。以为那些连斯塔人有什么不得了的后着，然而扯过旁边的副手询问时，才知道突入棱堡的只有一支小队而已。 “一支小队就慌成这样？那些蠢材脑袋里没有弹药残量的概念吗！？” 加普尔不禁再次为手下的愚蠢而咂舌，啐了一口后问起外面营盘的战况。当得知营盘外依旧处于混战，并且连斯塔人还似乎占据上风时，暴躁的上校再忍不住地一把揪起副手的衣襟。 “搞什么鬼！？对方就那么点人数，拉出战艇直接扫平就行了吧！？” 那些还在舞刀弄剑的原始人不可能有对抗帝国登陆艇的武力。在加普尔的想法里，只要一架登陆艇投入战斗，就能轻易结束这场堪称“闹剧”的战斗。不过接下来他却从双腿离地、拼命扑腾的副手那里，听到大半战艇都无法启动的消息。 “无法启动？” 加普尔眯起眼睛，历战磨练的老兵直觉骤然敲响了警钟。 野猪登陆舰是帝国陆战队的标准载具，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应付诸多恶劣环境的需求，因而性能上具有极高的稳定性。哪怕再怎么缺乏保养，这么多战艇同时出故障也依旧是不可能的事情。 联想到数日前六架战艇全灭的事件，以及连斯塔人突然袭击基地的展开，加普尔的眉头骤然皱紧。将原本孤立的事件串联起来后，这位帝国老兵确信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在发生。如果登陆艇的故障和那些连斯塔人有关系，那今次的袭击恐怕是必须认真应付的事态。 加普尔收起轻慢心，决定立即着手整顿事态，而首先要做就是让那些胡乱开火的白痴们安静下来。虽然加普尔不愿意承认，但要收拾事态还真少不了他们的火力。抛下口吐白沫的副手，加普尔快步朝战阵走去，不过也就在这时候，原本密集的枪声突然稀疏下来。 任何枪械都是有弹药残量的，虽然磁束步枪因无须火药推进而可携带更多的弹药，但终究还是有其极限。卫兵们不顾残量地拼命倾泄火力，终于在数分钟内打光了磁束步枪的子弹。 抓住火力由盛转衰的时机，骑士阿列克从掩体处一跃而起。 “骑士冲锋，所向披靡！” 身着重铠的骑士朝敌兵战阵发动冲锋了。一手执剑一手持盾的阿列克，散发出猪突猛进般的烈气，为那舍身的觉悟所震骇的敌兵纷纷将枪口瞄准了突进中的骑士，然而随即响起的却大半是咔咔咔的空簧声。 偶尔有五六发点射朝阿列克射去，不过却被骑士的盾牌给轻易挡飞。仔细观察的话应该能发现，阿列克的盾牌边缘有纤细的光线流转。受到矩阵护盾的加持，阿列克以无视攻击的猛姿急速接近着和敌兵的距离，射光子弹的敌兵慌忙重新填塞弹药，不过那生疏的动作却大大滞后他们二次射击的时间。 “骑士剑，猛者势！” 冲进战阵的阿列克，在撞飞挡路敌兵的同时大幅挥动十字阔剑，一记自左向右的宽幅横斩，几名试图用枪格挡的敌兵被连人带枪都斩飞了出去。 在阿列克挥剑的同时，从那魁梧背影后跃出斥候骑士的身姿。跃起的菲莉从空中轻盈翻落，手中银枪以神速突刺搁倒两名敌兵，并在落地后转为一记大车轮。仿佛龙卷风暴般的枪劲顷刻间横扫战阵，所到处掀起无数哀嚎。 磁束步枪在近战中不能随便开火，斥候骑士和重铠骑士在近战中几乎具备碾压级的优势。菲莉的银枪配合阿列克的剑盾，以极快速度削弱着敌人的数量和斗志，直到猛然一只手伸出，抓住了银枪的尖端…… 第040章 帝国老兵的骨气 铭刻着符文白银枪尖如灵蛇般的跃动着，在敌阵中洒出无数枪影，并制造出一簇接一簇的血花。【零↑九△小↓說△網】直到一只包覆着铠甲的手臂从混乱敌阵中猛然伸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速度和精准抓住了灵蛇的七寸，满天枪影骤时消失无踪。 从枪身传来巍峨不动的力道，令菲莉心中瞬间拉响了最高级的警报。顺着枪身向前望，一名身着深蓝重铠、额前有着可怖伤痕的战士出现在战阵前方。 帝国老兵嘴里咬着雪茄，右手握着一把布满锯齿的利刃，左手则随意般的握着枪尖。从那身上散发出狂兽般的猛狞气势，此前遭遇的匪党根本无法与其相比。被那凶暴视线扫过的瞬间，菲莉全身不可抑制地炸出鸡皮疙瘩，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抽枪后退。 不过，银枪的枪身却仿佛融进那手甲般的巍巍不动。 下一秒，帝国老兵猛然扬起手臂，菲莉整个人顿时被枪柄带得凌空飞起。千钓一发的瞬间，菲莉急急撤手放枪，身躯顺着抡枪的惯性朝左侧横飞了出去，猛烈撞上旁边的集装箱。 “咳！咳咳！” 集装箱侧壁被砸出可怖的凹陷，剧烈的冲击让菲莉半个身子都为之着麻痹。【零↑九△小↓說△網】斥候骑士半跪在地面猛然咳喘着，而帝国老兵则朝她投来意外的视线。 反应蛮敏锐的嘛？如果菲莉再晚一秒放开枪柄，那她现在应该已被加普尔砸进了地里。对使用着枪矛的原始人来说，可以说是相当优秀的素质，加以栽培或许能成为陆战队的良材。 一击便让斥候骑士失去战斗力的加普尔，将视线移向另一边的重铠骑士，眯起眼放出杀意的准星。承受其威压的阿列克以最快速度调整好架势，但下一瞬间，意料之外的攻击却从盾牌防御的死角杀到。 那宛如堡垒般的沉重装甲有着匪夷所思的爆发力，面对瞬间逼近的杀气，阿列克反射般的架起十字剑，勉强挡下了那朝着首级斩来的一击，不过双剑交击的沉重冲击却令他的手臂为之麻痹。 “不错嘛？” 帝国老兵嘴角微扬，以手中链锯剑向重铠骑士持续施加着压迫的力道。 链锯剑是帝国陆战队的制式装备，单刃的剑锋上布满钨合金的锯齿，其原理则近似于远古工具链锯。利用高速转动的锯齿，可对敌方目标输出撕裂及破甲双属性的巨大伤害，因此成为极受帝国老兵们喜爱的近战兵器——链锯剑的巨大杀伤力带来难以驾驭的特性，新兵是无法熟练使用这种可怕兵器的。 借助动力铠甲的辅助输出，加普尔单手便压得重铠骑士无法动弹，不过对方的顽强也出乎意料。有些不耐烦的加普尔扣下手柄处的扳机，伴随着钷马达的颤鸣，排列在剑刃上的钨金锯齿开始急速回旋。 “什么！？” 看着自己的十字阔剑被对手那虚化的锯刃给徐徐啃食，阿列克瞪大眼睛。 片刻的分神让重铠骑士没能及时分应，十字阔剑在凄厉颤鸣中折断。咆哮的链锯剑余势不减地摧破了骑士的铠甲，阿列克在血光飞溅中朝后摔去。 将己方打得鬼哭狼嚎的两名连斯塔骑士，转眼间就在上校手下遭遇重创，这样的事实极大鼓舞了匪兵们的士气。就在他们蹦跳着准备痛打落水狗前，几发精准的狙射将叫得最欢的匪兵射倒在地，其一发朝向加普尔，并在帝国老兵的动力铠甲上留下一点焦灼的痕迹。 然而束光枪的贫弱输出无法穿透动力铠甲的防御，反而暴露了射击者的位置。加普尔一脚踢起地上的银枪，猛力朝束光射来的方向掷了出去。 被掷出的银枪呼啸着奔过虚空，并在下一瞬间贯穿了掩体的墙壁。 墙壁四分五裂，而银枪却不可思议地顿在空中。在匪兵们纷纷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徐徐崩落的墙壁后显出一素袍布衫的青年的身影。青年身上毫发无伤，一堵由纤细光丝构成的透明方壁耸立在前方，而被加普尔掷出的那支银枪便半镶在那面透明方壁里。 注目着那支几乎悬在眉间的银枪，青年脸色淡定如常，轻快地弹了个响指。那堵透明方壁瞬间消散，而银枪则落到了青年的手里。 青年把玩着银枪，目光扫过两位受伤喘息的连斯塔骑士，落到帝国老兵的身上。加普尔挑挑眉毛，回应以凶暴的视线。 尽管双方没有言语，但视线的交锋却已在空间弥散出令人窒息的硝烟。匪兵们战栗的视线不断在加普尔和青年间来回移动，两位暂时退出战阵的连斯塔骑士也发出倒抽凉气的呼吸。 在任何棋局中，王见王的场面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力场师？”加普尔眯眼打量着文稻。“这场把戏都是你搞的鬼？” “你就是那位上校？蝰蛇的头目？”没有回答加普尔的问题，文稻以近乎妄自尊大的口吻开口。“为避免无谓的误判，有件事要跟你确认下。” “什么？” “你的行动究竟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圣瓦诺帝国的图谋？” 加普尔呼吸一窒。再怎么也没想到，初次对话就被触及如此核心的问题。原本力场师就是不可能出现在原始部落的职业，而对方那傲慢的口吻更打乱了加普尔的节奏。事态恐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你知道些什么？”帝国老兵的声音出现了裂痕。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将冒汗的掌心藏在背后，文稻在嘴角拉出悠然般的弧线。“古兰贝尔是我主的庭园，尔等的鬼祟活动我主在五年前便已知晓，只是暂时没兴趣管罢了。不过尔等似乎没有收敛的意思，于是我主命我来打理庭院，顺便也收拾下害虫。” “我主？你是……”加普尔的眼神猛缩了下。 “龙贤王家所属，见习执事文稻，请多关照。” 文稻微抬左手，露出那枚铭刻龙纹的白银腕轮，而加普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第041章 模拟龙威的必要条件 圣诺瓦帝国将“北天舜帝”视为不同戴天的死敌，加普尔当然不至于认不出龙贤的纹章。【零↑九△小↓說△網】对这位挥舞着链锯刃葬送无数帝皇之敌的帝国老兵而言，除了荣耀之主的帝皇外，如果世界上还有什么存在能让他动摇乃至恐惧的话，那就只有群星之厄的龙族了。 当初接到在古兰贝尔潜伏的任务时，参谋部曾针对所有可能遭遇的情况进行过推演，提出相应的对策方案足以填满一打词典，不过唯独一种情况是无解的。 来自龙族的干涉。那是所有推演中最为恶劣的一种。面对星界龙族那碾压级的力量，任何阴谋算计都会落得鸡蛋碰泰山的下场。上面指示加普尔，一旦遭遇龙族的干涉，必须立即无条件中止所有行动，并尽数销毁其行动痕迹。如果条件不允许撤退，那么就应立即自决以守住帝国的情报和荣耀。 在龙族的眼皮底下活动自然风险极高，但和那威震娑婆海的暴力相应的，龙族对地界普遍漠不关心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以赌注而言不算很差的条件，所以加普尔才接受了派遣，并在五年间格外谨慎地活动着。但再怎么也没想到，那自己的行动从一开始便落到了那星界霸者的视线中…… 银河诸国中圣瓦诺帝国无疑是对龙族怀有最彻底憎恶的组织，不过对于龙族那凌架万物的恐惧力量，也没有任何国家比帝国体验更为深刻。【零↑九△小↓說△網】当初，数以千万的精锐士兵集结在皇太子麾下、几乎倾国之力建成无敌的征服舰队，却因北天舜帝的突然兴起而在异邦沉舟拆戟、湮灭无踪。这耻辱的历史被永远铭刻在帝国的史册中，不断煽动着帝国将兵的仇恨心，但同时也在他们心里埋下了对星界龙族近乎迷信的恐惧种子。 受到文稻那巧妙话术的引导，加普尔被自己想象出的恐惧给吓得手足冰凉。目睹无敌统帅的动摇，匪兵们也跟着露出惊惶的神情，不知所措地互相张望。 其实从客观视角来看，身处劣势的无疑是文稻等人。输出伤害的菲莉和阿列克都被重创而失去战力，文稻也只仅有防御性的护盾力场可倚仗。如果这位帝国老兵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只消指挥部下一通齐射就能将眼前之敌悉数葬送，然而被恐龙症给障住视界，这样的念头压根儿就没出现在加普尔的脑海里。 “现在，你明白状况了吧？” 望着满头大汗的帝国老兵，文稻的口气却是一派悠然。 那悠然的语气仿佛带着泰山般的重量，只见帝国老兵双臂青筋暴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紧握着链锯剑，但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那光景不仅匪兵们看得呆掉，菲莉和阿列克也是初次见到这样的文稻，心里涌出莫大的崇敬。 “那就是龙、龙威么？” 所谓“龙威”，是雄据生物链顶端的星界龙族对所有下位种族的天然威压。在关于龙威的诸多传说中，最有名的当属数世纪前维尔丹共和舰队的溃灭事件。那时维尔丹共和国急于打通一条被龙领截断的重要星际航路，于是趁着国势蒸蒸日上时，派出一支由两万舰群组成的庞大舰队逼近龙领，想以此为后盾来胁迫领主同意通航条件。 然而目睹领主“霜雪银帝”在虚空中展露的身姿，不要说瑟瑟发抖的百万士兵，那些身经百战的勇猛提督竟也无一人敢下达开炮命令。在舰队旗舰被银帝的吐息摧灭后，两万舰群倾刻崩溃，百万士兵有如丧家之犬般的一口气溃逃数百光年。尽管维尔丹共和国没有承受更大的损失，不过此番战役却令得光荣的共和舰队被冠上“恐龙舰队”的滑稽别称，并且被载入史册。 共和舰队溃败震撼娑婆海，而讽刺的是，在那以后没过几年，霜雪银帝便主动放弃了龙领并迁往贤龙王领定居，而动机似乎是“为追求爱情”。据闻共和国主席在听闻此事后嚎啕大哭，随后在银河诸国嘲讽的注目下，维尔丹共和国勉强把被遗弃的龙领并入本土，不过从此以后在银河议会里便彻底抬不起头来。 无论如何，这场充满喜感的共和战役，由此成为诸国军校讲解“龙威”时最常引用的经典案例。星界龙族也因此被圣瓦诺帝国更深刻地忌惮着。 当然，对南瞻部州出身的文稻来说，在遗传基因层面就不具备施放龙威的机能。不过得益于和龙姬接触交流的体验，文稻得以体悟到龙族身为星界霸者的超然视界，以及其对地界诸民的态度——在这样的前提下，文稻得以模拟出近乎龙族的口吻和气势，并成功震慑了加普尔等人。 （开什么玩笑……） 帝国老兵的额前满是冷汗，咬牙望向前方的龙使。文稻站立的架式看上去毫无防备，几乎都到处都是破绽，但加普尔深深的知道，那些星界住民的强悍是无法用常识来衡量的。迄今他都记得荣耀的帝国要塞“卡迪安堡垒”被区区一人所摧毁的光景。记得那人似乎也是龙贤王家的家臣。 “说吧，帝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文稻微微眯起眼睛。 感受着在背后奔涌的战栗，加普尔确认眼前的青年亦是星界住民之一，多半有着超乎想象的实力。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投降的理由！ “想知道的话，就来单挑吧！”倔强的帝国老兵咬碎了牙齿。 “单挑？”文稻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提议般歪着头。 “没错，赢了的话就告诉你帝国的情报，输了的话就乖乖退下吧！”加普尔抛出情报的诱饵，无论如何，干掉眼前的龙使是他唯一的活路。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只能这样的方法来交流吗……”文稻注目着肌肉紧绷的帝国老兵，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如你所愿，我们来单挑好了。” “别后悔哦！” 抓住文稻的语音，加普尔瞬间将链锯剑的功率开到最大。 这把链锯剑“狮吼”是由帝国顶尖的机械大师打造，拥有极其优良的杀伤力和可靠性，曾陪伴加普尔出生入死、踏破无数生死线。加普尔紧握着狮吼剑，坚信自己能一如既往地跨过障碍。 （帝皇保佑！） 凝视着前方的龙使，加普尔摆出舍命的架势。 既使对帝国陆战队来说，力场师也是仅次于灵能者的麻烦对手，你根本无法预测他会从何处进行攻击，而一旦被逮进他的节奏就只有败亡一途。从过去的经验来看，用连续不停的攻击取得先手，是对力场师时唯一的胜机。 感受到老兵的觉悟，观战的菲莉和阿列克亦露出凝重神情。 “那么，开始吧。” 仿佛宣布决斗开始似的，文稻轻松地举起了手。 众人的视线跟着上望，才发现加普尔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光丝构成的正方形。 “矩……” 加普尔瞬间瞪圆了眼睛，那边的文稻则挥落了手臂。 边长近两米的方正力场，随着文稻挥落的手势，瞬间化成无形的巨锤以雷霆万钩的态势砸向地面。在那无可抵御的物理暴力下，帝国老兵甚至连抗议的机会都没得到，就这样被直接敲进了通道的地基下。 看着龟裂地基上的人形凹坑，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042章 一击必杀的后患 目睹龙使一击将加普尔轰进地面的光景，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长年被加普尔淫威凌迫的一众匪兵自不用说，在旁观战的两位连斯塔骑士也被深深地震憾了。阿列克也好，菲莉也好，均是各自部队里百里挑一的精锐。他们对自身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而这样的自信甚使面对得到星际军火加持的匪兵也不会动摇。 不过加普尔，那位绰号“上校”的帝国老兵，在登场后只用一枪一剑，就将两位精锐骑士放倒，轻松得像折断蚂蚁的触手。从帝国老兵身上释放出令人心悚的凶气，而不论经验和战技都是压倒性的。对菲莉来说，哪怕在和女将军对练中，都不曾感到过如此绝望的实力差。 然而拥有这等实力的加普尔，面对龙使时却是从头到尾都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制。菲莉明显看得出来，提出决斗时加普尔其实已经不行了，恐怕再晚半分钟就会被龙使的气势给彻底吞没。依靠蛮力的决定是加普尔最后的挣扎，不过既使如此，连一招都没机会出就被轰进地面瞬灭的结局，也太过凄惨。 用膝盖想也知道，双方的差距到了何等地步。 雄狮和老鼠，或者更大。也难怪加普尔提出决斗时，龙使会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毕竟看到一只老鼠张牙舞爪地冲上来，任谁都会感到奇怪吧？当然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一爪拍飞的份。 看着那边悠然收手的龙使，菲莉不禁深深打了个寒颤。 “嗯，效果不错。” 另一方面，打量着地面的人形凹坑，文稻在满意点头的同时也悄然呼出口气。 这招实际上是文稻先前击沉那架蝰蛇战艇时临时想出来的，原理是将矩阵力场的座标设置在目标上方，随即再施加垂直向下的变形。可控力场本身有固定跟随模式，再加上力场变形赋予的物理特征，因此一旦被锁定基本无可抵御。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锁定目标需要花上数秒的时间，并且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在加普尔提出决斗前文稻便已悄然动了可控力场，并将矩阵座标设置在了帝国老兵的头顶。当时众人都被文稻的演技所吸引，故而都没注意到他在暗中的动作。虽然加普尔在最后一刻注意到自己被坑的事实，不过猛烈挥落的矩阵已截断了帝国老兵叫屈的机会。 当然，这其实也是一场非常危险的赌搏。 倘若加普尔再早一步察觉，亦或者他没能将加普尔打倒的话，那暴露实力的他大概就得葬送在帝国老兵的链锯剑下，届时菲莉和阿列克估计也难以幸免。不过无论如何，依靠着临阵磨枪的演技和杀伤力巨大的必杀，文稻成功踏破了难关。 至于这招威力满点的必杀技，文稻决定给它取名为“矩阵践踏”！ （啧啧！矩阵践踏，多么霸气的名字！） 初次拥有必杀技的事实，令文稻情绪分外激昂，虽然很想仰天大笑三声以畅胸怀，但奈何场合实在不对。文稻以深呼吸按下情绪，将目光移向那边依旧呆愣着一众匪兵，在嘴角微微牵出弧线。 “你们呢？也要和我决斗？” 挟着矩阵践踏的余威说出的这番话，让匪兵们同时吓尿了。有些颤抖着抛下兵器，有些惨叫四散溃逃，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匪兵，在龙使一瞥悉数崩溃投降。不光菲莉和阿列克看得呆掉，就文稻自己也有些傻眼。 （哇靠，效果这么好……） 虚张声势也罢，狐假虎威也罢，文稻确实从正面击溃了包括头目在内的蝰蛇匪众。攫取胜利的事实令文稻心情愉快，然而就在他准备走上去查看加普尔的状况时，背后突然传来菲利的惊叫声。 “大人！小心！” 菲莉的提醒给文稻争取到跨越死线的一秒。文稻瞬间毛骨悚然，几乎在他朝旁边闪去的同时，背后响起砰砰砰的连续声响。一支漆黑石矛以威猛无涛的气势穿透沿途数个集装箱，并射过了他先前所丫的位置。 “什么！？” 射空的石矛余势不减地没进地面，文稻在险死还生的惊骇中看清了石矛的模样。那支石矛粗如拳腕，长有两米，通体由粗糙黑石构成，矛身从头至尾生着无数狰狞可怖的荆棘。看上去与其说是人工造物，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自然的构造体。 漆黑石矛的半截没入地面，一股耀目的红光从石矛深处迸放出来。 那血般的红光映入文稻的眼中，并在次一秒猛然膨胀。 红光膨胀化成高热的火球，吞没了方圆三尺的空间，随即爆炸。爆炸的冲击波摇颤着凌堡，焦热的罡风横扫过通道，集装箱、镭射炮座、拖挂车以及在众多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匪兵，被纷纷吹飞了出去。 片刻后通道尘埃渐落，爆炸中心处出现一处直径三米的凹坑，凹坑内壁呈高温熔融的焦黑状态。在距离凹坑一两米的地方，竖立起一堵由透明光丝牵起的矩阵护盾。矩阵护盾后的文稻张开双手作支撑状，额前冷汗淋漓，菲莉和阿列克在他背后稍远的位置，两人脸色都相当苍白。 （可恶！大意了！） 文稻颤抖着，以咬牙切齿的神情看着那焦黑的凹坑，加普尔的身影已从他们眼前消失。虽然无法确认是杀人灭口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一瞬间笼罩文稻的恶寒，确实跟最初和菲莉侦察时相同。 欲盖弥彰，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绝对有过单纯星际盗猎的黑幕。 文稻将视线移向黑矛投来的方向，也是通道出口的位置。不过那里并无任何敌人的身影，反倒是传出友军的呼喊。 “还有残党吗？我来当你们对手！” 赤的女将军带着数位骑士奔入通道，女将军的战斧散出寒光，眉宇间流露出高扬的战意。只不过，在目睹通道内侧的凄惨光景后，女将军高扬的神情转为疑惑，随即又从疑惑转为深深的失望。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座帝国基地已没有能与其作战的对手了。 最终，那枚不知来历的漆黑石矛成为讨伐蝰蛇之战的句号。尽管没能达成俘虏幕后黑手的目标，但连斯塔的英勇骑士们最终还是击溃了十倍以上的匪团，并将半数以上的匪党收为俘虏。 为确保对基地的彻底控制，文稻在稍后驾着登6艇返回琉贝克城，带去了胜利的捷报，然后又用停在湖泊边的运输舰将整支骑士团运到了前进基地。随着骑士团的来到，废弃的帝国基地变得格外热闹，而这场战斗中许多精心动魄的细节也开始在骑士们中悄然流传。 除了施展神妙玄法将蝰蛇战艇封印的丰功以外，龙使一击干掉蝰蛇头目的伟迹，几乎成为骑士们口口相传的武勇传奇。不过与众人眉飞色舞的讲述相反的是，传说当事人的文稻，却以格外艰难的脸色看着计算出来的图表…… 第043章 把报告书狠狠pia在那丫脸上 “……十二公里以外？” 投影屏幕上浮现的数字令文稻倒抽了一口凉气。【零↑九△小↓說△網】 直到连斯塔骑士团彻底控制帝国的前进基地为止，那枚来历不明的恐怖石矛都再没出现过。席卷通道的那场爆炸又掩去几乎所有石矛相关的痕迹，被逼无奈的文稻最后不得不请出初中的几何数学，用石矛落点的位置和通道大门的高度为参数，计算出石矛的入射角度，然后再进一步推测出石矛的抛射距离。 结果出来了一个比预料得还要夸张的数字。 抽着凉气的文稻对思维结晶下达了重新计算的指令。终端手环的思维结晶拥有媲美地球超级计算机的演算力，倘若有自我意识的话，那无疑会对这般小儿科的计算式感到屈辱。忠诚履行指令后，思维结晶最后给出毫无差别的答案，看得文稻小心肝扑通扑通猛跳了三个小时。 那枚石矛至少是从十二公里以外投掷来的，否则不可能有那样的入射角。 十二公里是什么样的概念？文稻所知地球上最厉害的狙击手最远狙击距离也不过二公里左右，而那枚石矛至少是在六倍远的距离掷射，而且还穿透数层集装箱的阻碍，精准命中了他所在的位置。如果不是菲莉预警的话，文稻确信自己会被那枚石矛射个对穿。 换句话说，那位不知名的掷矛者至少有着六倍于顶尖狙击手的射程，以及媲美战列舰炮的威力。这样的存在已远远超过常识的范畴，除了龙姬以外，文稻唯一能想到参照物就只有龙宫的执事长。 被雷吼那等级别的强者给盯上，对任何地界住民来说都是堪称噩梦的现实。说不定睡得真香时就被一发来自十二公里外的石矛给轰杀，这样的可能性让文稻整晚整晚都睡不安稳，那根布满荆棘的漆黑石矛，爆炸席卷通道的光景，在文稻的噩梦中反复出现，每次都让他大汗淋漓。 “可恶！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硝烟弥漫的战场毕竟不是文稻熟悉的职场，而险死还生的体验更让他刻骨铭心。为驱逐那股仿若幽魂般的恐惧，文稻开始想尽办法搜集情报。 知道内情的帝国老兵消失无踪，被俘虏的匪党们则是一问三不知，文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组织连斯塔人调察整座前进基地，希望能挖出些具有参考价值的线索。 调察作业持继了数天，文稻确认这座圣瓦诺帝国匆匆放弃的前进基地，有着难以置信的规模和潜力。呈现在外的校场和铁色棱堡，大概只是基地整体的冰山一角，在山体内部以及地表下，还隐藏着更辽阔未知的建筑群落。 不过这些建筑群落，只能从基地各处数百计的封闭闸门里窥得一二。在基地整体瘫痪、连照明系统都无法运作的状况下，骑士们也根本无法开启闸门去探索更深处的内容。文稻也多少明白了为何蝰蛇匪党放着好好的基地不用，而选择在校场驻营的理由。 整座基地仿佛一个瘫痪的巨人，而现阶段文稻根本没有令其苏醒的办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多亏那位上校的维护经营，棱堡内有少数区域已恢复了电力供应和基础机能，那座布满奢侈品的司令室便是其中之一。 对前半生在贫穷中度过的文稻来说，帝国老兵那些引以傲的收藏没引起他更多的兴趣，倒是司令室那台老旧的信息终端令文稻惊喜万分。司令室的信息终端直接和基地的思维结晶巢连接，结晶巢里储藏着整座基地数以亿计的资料情报。这座庞大的情报库里应该有充分挖掘的余地，不过文稻只尝试了半天便宣告放弃。【零↑九△小↓說△網】 用终端手环把帝国语翻译成龙言文的效率太低，而在数亿条情报中搜索出有价值的情报，需要极其的专业技术和远远超过人脑的演算力。无论何者文稻都不具备，所以也只有暂时放一下。 “果然还是需要助手啊……” 抱拳屹立在不断滚动着信息的投影视窗前，文稻开始构想朝执事长申请派驻助手的可能性。不过依那方块脸铁公鸡的悭吝德性，这项要求之十八九会被驳回。 其实被驱回也无所谓。 毕竟当初雷吼交给他的任务只是“讨侥盗猎者”。当前蝰蛇恶党已被悉数剿灭，恶党头目也消失在爆炸中，这次任务可以说已保质保量的完成。文稻之所以还迟迟没有和龙宫联络，只不过想把最后的收尾作得更漂亮点罢了。 毕竟当初他被踢出座舰时，除了对任务的茫然外，手边就只有一本薄得发指的操舰说明。而现在不仅得到了连斯塔骑士团的全面服从，甚至还占领了一整座帝国的前进基地。前后差别有如云泥天壤，而中间的艰难困苦更值得大书特书，回想起来连文稻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上一百个赞。 现在文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任务做个漂亮的收尾，再把一份无可挑剔的报告书狠狠摔在某执事长的脸上，然后大笑三声而已。 至于那来历不明的石矛和幕后阴谋什么，就交给那铁公鸡去伤脑筋也无妨。毕竟变态就该用变态来对付，想象雷吼为挖出幕后黑手而满世界跑的光景，文稻心里涌出一股小小复仇快感。 “……没错，就这样做吧！” 文稻果断点点头，关闭了信息终端，伸着懒腰走出了司令室。 司令室外有两位连斯塔骑士守卫，见着龙使出来纷纷低头致敬。其中有着翡翠色秀发的女骑士，以恭敬的口吻朝文稻询问着。 “大人，您的事情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我想去校场走走。” 文稻耸耸肩膀。前次擅闯战阵又差点被石矛轰杀的经历，令他成为女将军眼中最大的问题儿，玛秋娅几乎强迫性地替文稻安排了一队护卫骑士，规定不论到哪里都必须有护卫跟随。然而文稻无法接受上厕所也有一队彪形大汉尾随的情形，于是和女将军进行一番艰难交涉，最后终于把随身护卫的人数削减到一人。 “那么，请让我同行。” 这样说着的菲莉，谨慎地跟在文稻背后三步远的位置。 斥候骑士出身的菲莉，对危险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有她担任文稻的随身护卫，哪怕不能彻底根除危机，至少也能降低突然被石矛轰飞的风险。 菲莉做事认真负责，行动干练利落，尽管有着所谓“恐男症”的洁癖，但大致来说文稻还是蛮欣赏这位女孩的。不过不知是否错觉，自打前次迎战加普尔过后，菲莉对他似乎总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好比现在，文稻能明显感到落在背后的视线，然而只要他一回头，菲莉绝对会马上移开目光。 “我说……” “是、是！什么事？” “算了，没啥。” 反正看着也蛮有趣的，文稻搔搔头，勉强接受了“跟在背后但不能对话的保镖”的设定，随即带着菲莉朝棱堡外的校场走去。 得益于连斯塔骑士们的清理，原本堆满杂物的混乱校场已焕然一新。下层校场建起了骑士团的临时营盘，而上层校场则依旧被当作停机坪使用，不过除了缴获的十架登陆艇以外，还多出了一艘从琉贝克城开来的运输舰。 这些星际舰艇以军事化的整齐队列停泊在校场上，一队队身着中古铠甲的骑士，或者围着它们品头论足，或者在旁边行军操练，整个画面看上去可以说相当挑战常识，但接受画风后又觉得莫名奇妙的协调。 棱堡前方的看台处，红发的女将军正在那里俯瞰着校场的营盘。她的手里拿着一卷图纸，并不时对着旁边的工兵下达着某种指示。 （呃……） 和玛秋娅视线对上的瞬间，文稻的胃禁不住痉挛了一下。 事实上，除了那伏潜暗处、神秘莫测的掷矛怪人外，这位女将军亦给文稻精神带来沉重负荷的元凶之一。在镇压蛇巢的作战里，玛秋娅并未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草草结束的战斗令勇猛的女杰累积下相当的不满。尤其在听闻文稻以“矩阵践踏”瞬灭加普尔的事迹过后，那无以渲泄的战斗欲便由此转到了文稻身上。 虽然不致于提出“和我决斗吧”的离谱要求，但却时常投来挑战的眼神，那升腾着灼灼斗志的视线却戳得文稻脊背生痛。躲进司令室埋头调察情报，也是文稻没办法的办法。 今次出门便碰上女将军，就算想退也来不及了。玛秋娅朝文稻投来“你小子再敢逃就试试看”的视线，并做出“赶快滚过来”的手势——虽然假装没看到也行，不过那势必埋下更大的炸弹，文稻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老子就是不应战你不爽咬我啊”的觉悟走了过去。 “大姐头，有什么指示？”文稻讪笑着走近。 “大姐你个头！”恼怒的玛秋娅作出想踹人的动作，不过似乎考虑到众目睽睽下踹飞龙使会影响风评，于是勉强把话题转了开去。 “有件东西想给你看看，你现在当然是有空的吧？” 第044章 强袭陆战营的初成立 没给文稻拒绝的机会，玛秋娅带着他来到下方停机坪。 此刻停机坪处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操练，在女将军的授意下，掌旗的信号兵对着空中的天马骑士打出一串旗语。得到指令的天马骑士随即掉马头，组成五个三角阵，并列着横越校场。 每个三角阵间的距离几乎相等，显示出她们对空间距离格外优秀的把握感。而当翔空的女骑士们从校场那头重新折回时，文稻惊愕发现每个三角阵背后都紧紧跟着一架登陆艇。以缓缓行进的登陆艇为中心，天马骑士们表演了上下穿花、盘旋交错等华丽动作，并引导着登陆艇缓缓降落在前方校场上。 “哇哦……” 文稻发出简短的感慨，不过除此以外也找不到别的语言来表达心里的惊愕。 这五架登陆艇应该是当初交战时被完整缴获下来的那批，这些天文稻忙着掌握基地情况，还没顾得上处置它们，却没想到玛秋娅已把这批星际军火收编到麾下，甚至都已经开始练习和天马骑士的协同作战了，这效率当真高得突破天际。 “操舵手是怎么解决？” 回过神来的文稻问着玛秋娅。圣瓦诺帝国的强袭登陆艇可不是无师自通就能掌握的玩艺儿，而且连斯塔人也还不具备从量子网里搜索操艇手册的科技力。 “那些俘虏里有会操舵的家伙，把他们挑出来暂时替骑士团服役。” “喂喂，这样不会有问题吗？”文稻愕然道。 “放心，那些家伙已经被我好好调教过了，而且每架登陆艇上都有一队骑士跟着镇守，他们搞不出什么花样。”玛秋娅自信满满地保证着，并告诉文稻，除了临时征用匪党当操舵手外，她也安排了心思灵敏的见习骑士在副驾席观摩学习。有些已经能独立操艇升空了，等到熟练后替换过来也不会太久。 “当然，那些小贼要是捱得过训练的话，留在登陆艇里继续当副手也行。再怎么说，吃王家的饭也比当山贼要有面子多了。”女将军告诉着文稻。俘虏降伏的匪党一共两百多人，除了少数有特技的以外，其余都会被送到骑士团临时成立的教导营，此后数十年他们将以开荒垦地的勤勉劳役来补偿此前的恶行。 “毕竟连斯塔的人力珍贵，可不能随便浪费。”女将军冷笑着补充道。 “……原来如此。”文稻不禁对那些发配教导营的匪党们致以微妙的同情，同时也再度刷新了对女将军的认知。必须得承认，有些人确实是天生的将才，不论武力、人望还是统率力，都是常人望尘莫及的。 “不愧是大姐头，处理得真是漂亮。”文稻钦佩地点点头。 “大姐头个鬼！你这厮拿下基地后就整天躲在房间里装死，老娘是没办法才来帮你收拾善后的好不！？”女将军恼怒地抡起拳头，文稻咋呼一声躲到菲莉的背后，被推出来的天马骑士满脸惶然，不知所措。 “混蛋……”女将军无奈地放下拳头，但投出的苛烈视线却戳得某人心惊肉跳。“别以为你没事了，学士那边来了通知，要你尽快回琉贝克城去。” “回琉贝克城？”文稻愣了下。“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玛秋娅的嘴角牵出嘲讽的弧线。“难得领主大人派遣代理官降临我等微不足道的地上世界，包括今次镇压蛇巢在内，学士那里应该也累积了相当多的意见要跟‘尊贵的’龙使反映吧？” 听着女将军以充满嫌弃的语气叫出“尊贵的龙使”，文稻不禁深深打了个寒颤。虽然他以为此次任务应该划下了句点，但现在看来做出结论似乎为时尚早的样子。 贤龙王是翡翠星域的领主，龙宫使者兼领主代官的身份让文稻没有什么拒绝的立场，于是只好接受宫庭学士的委托，当日便乘着登陆艇返回琉贝克城。 从蝰蛇匪团那里缴获五架完好无损的登陆艇，再加上此前被文稻彻底解锁的一架，连斯塔骑士团等于一共得到六架帝国制的强袭登陆艇。以每架登陆艇运载三十名陆战骑士的标准，几乎足以组成一支突击骑士队。 当然，连斯塔骑士们要彻底掌握登陆艇的武装特性还需要相当的磨合，不过文稻在临走前已经把操艇手册连同大本营上的战术教程都塞进卡片终端里，一并交给玛秋娅去琢磨研究。相信以红发女杰的执行力，结出硕果的日子不会太远。 重铠骑士阿列克在和上校的搏杀中受伤不轻，于是和担任护卫的菲莉一并乘着登陆艇返回琉贝克城修养。带着感谢，文稻在归程沿途中特别让阿列克坐上操舵席，并详细教授他了操使登陆艇的种种事项。 “哦哦！骑士阿列克，感激不尽！” 龙使亲自传授操艇术的事实令阿列克感激涕零。带着赌上性命的觉悟，重铠骑士倾注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来学习，等到登陆艇飞抵琉贝克城上空时，几乎开得和传授者一样溜了。 （话说，这样算不算篡改文明进程啊……） 文稻以微妙复杂的心情目睹着强袭陆战骑的诞生瞬间，却没注意到背后天马骑士流露出的羡慕神情。情绪高昂的阿列克驾着登陆艇掠过街道朝王城直飞而去，目睹登陆艇划过天穹的姿态，下方街道的住民纷纷发出喜悦的欢呼声，不少人甚至跪下来，流着泪对天祷告。 “感谢圣龙的加持！” “龙使大人！我爱你！” “骑士团万岁！连斯塔万岁！” 作为蝰蛇匪团的凶刃时，这些帝国登陆艇曾给琉贝克城的居民带来过莫大恐慌。但在宫庭学士的有意安排下，龙使率领骑士团成功讨伐蝰蛇匪党的捷报已传遍了琉贝克城的大街小巷。只是对遭遇蝰蛇长期凌迫的琉贝克民众来说，要相信官方捷报并非易事。 不过在见识过天马骑士与蝰蛇战艇组成的胜利巡游后，琉贝克民众们终于接受了“圣龙再次挥动光辉的巨翼，驱散了笼罩琉贝克城的阴云”的设定，继而陷入对圣龙的狂热崇拜和感恩中。在波及全城的狂喜欢庆中，前往勿忘之殿拜膜圣龙石雕的人数创下了百年来的新高。 在这样的氛围下，往昔象征恐怖的凶刃也被视为了圣龙荣光的占缀。在琉贝克民众的挟道欢呼下，登陆艇飞临王城。从高塔里飞出一队天马骑士，引导着登陆艇，徐徐降落在城堡中庭。 “欢迎归来，龙使大人。” 一位有着亚麻色头发，模样清秀但眉宇间却不知为何充满疲备的宫廷女官走上来前，以恭敬的声音朝文稻致上敬意。 “在下瑟蕾娜，奉命担任学士之助手。龙使大人，学士已经等您很久了，请随我来。” 在自称瑟蕾娜的宫廷女官的带领下，文稻和菲莉等走过装饰着精美石雕的回廊，来到位于城堡二层的书记室。 按瑟蕾娜介绍，书记室是宫庭学士戴杨协助国君处理政务的场所，但令文稻疑惑的是，这间书记室不仅大门紧锁，而且大门两侧还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彪悍骑士看守。不过从骑士们站立的阵势来看，与其说是为抵御来自室外的袭击，不如说更像是为防备室内的某人。 “学士没有‘离开’过书记室吧？” 瑟雷娜向看守的骑士队长确认着，文稻不确定是否自己多心，总觉得侍官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咬牙切齿的韵律。而直到从骑士队长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瑟蕾娜的僵硬表情才稍稍放松，以如释重负的神情向文稻报告。 “学士就在里面，龙使大人请稍等。” 随着守门骑士向两旁退开，瑟蕾娜取出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门上那把黄铜铸造的机锁。随着两扇厚重木门在嗄嘎声里打开，满怀好奇的文稻也得以目睹书记室内的光景。 “哇哦……” 书记室四壁的格栅中装满各种卷轴和文书，无论质或量都足以令文稻发出惊呼。文稻带着惊叹将目光移到房间中央那张厚实案台上，只见案台上堆积着有如小山般的文书，然而案台的主人却已不知所踪——案台背后的那扇窗户大大敞开，一根用窗帘和布衣编织成的绳索从窗口搭了下去。 因大门开启，原本密闭的书记室开始有风涌进。从窗口涌进的强风吹拂着案台上的文书，在书记室里洒落漫天壮丽的纸片雨。 “居然……又溜走了……” 抬头仰望纸片雨的瑟蕾娜脸色铁青，紧握着双拳，那纤细身体里散发出有如鬼神般的烈气。文稻当即后退一步，而菲莉亦下意识地摆出警惕护卫的架势。 不过下一秒，瑟蕾娜却发挥出惊人的自制力，回头以歉意的口吻告之了宫廷学士暂时有事离开的事实，并恳请龙使大人在此稍候片刻，她会以“最快速度”把学士带回来。 “没……没事，不着急，您慢慢找。” 为瑟蕾娜的气势所迫，文稻当即表示可以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朝文稻行礼后，瑟蕾娜以凌厉气势冲出书记室，并在数秒后带着慌乱的看守骑士们快步离去。听着脚步声远去的文稻呼出口气，和菲莉交换了个心有戚戚的眼神。 “瑟蕾娜小姐，真是辛苦啊……” “是呢，总之先帮忙收拾下吧？” 文稻叹息着走近敞开的窗户，菲莉则低头拣起散落地面的纸片。在关上窗户的时候，文稻视线不经扫过窗框边缘，随即“咦”了一声并眯起眼睛。只见在窗框边缘不显眼的位置挟着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用龙言文写着一行短语…… 第045章 给予俏丽保镖的美好祝福 “大人，这条路真的对吗？” “不会有错的，照地图来看应该就在前面。” “先前绕过这里时大人您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我们曾经绕过这里吗？”文稻满脸惊愕。 “是的，已经是第五次了。”菲莉一头黑线。 “……呃，其实偶尔散散步也蛮有趣的，菲莉你不觉得吗？身为领主代表，体察龙领的民风民情也是任务的一环。”文稻冒着冷汗为自己辩解，天马骑士虽然没反驳，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神却明显流露出质疑。 一小时前，文稻看到了宫廷学士留在窗框边的那行龙言文短语，短语内容是“速来威尔酒屋一聚”。文稻向路过的宫廷侍从打听，知道威尔酒屋位于琉贝克城西侧，似乎因怪人聚集地而出名。那位热心的宫廷侍从还把标示着酒屋位置的地图递给了文稻，而后文稻便带着菲莉朝地图上红线圈出的地址出发。 只是不知是地图本身存在误差，还是被那些充满连斯塔地方特色的缤纷建筑扰乱了方向感，文稻带着菲莉在城外街道上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有看到半个像酒屋的建筑。 “不、不过话说回来，街道气氛真是变了不少呢。” 被天马骑士的目光戳得后背生痛，文稻咳嗽一声，强行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这还是他第二次在琉贝克城的街道游逛，不过相比起前次沉闷压抑的气氛来说，这次街道则是整体都洋溢着过份的活力。无论是沿街叫卖的店铺，还是推着车斗奔跑的伙计，都像是要把积郁数年份的欢腾统统释放出来般的，个个笑逐颜开。 一位抱着果篮经过的大婶，视线不经意间和文稻对上。大婶那别有意味的目光在异邦青年和旁边的俏丽保镖间来回移动数下，随即从果篮里拿出一枚红彤彤的果子塞给文稻，并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充满鼓励的笑容。 “少年郎！加油哦！” “哦……哦！” 旁边菲莉还来不及阻止，文稻已迷迷糊糊地接过了果子。大婶那满溢期待的目光顺势移到菲莉身上，俏丽的天马骑士瞬间脸红耳赤，发出仿佛六神无主般的“哇啊啊”的呼声。 “怎么啦？菲莉，你的脸好红哦？” “没、没什么！我们快走吧，大人！” 顾不上解释，菲莉低头拖着文稻往前飞奔，转过街道拐角，一直到那位大婶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来。停下来喘气的菲莉，猛然注意到自己还拉着文稻的手，当即像触电般的蹦了起来。 “啊！对、对不起！属下一时情急！” “这倒是没关系……”文稻倒抽着凉气看着留下明显白痕的左手，心里琢磨着这妹子的纤细手腕究竟是怎么使出这么大的力气。“不过干嘛突然跑这么快？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 菲莉以决然态度切断了所有提问的空隙，文稻则是满脸狐疑。受到龙使注目的天马骑士，很不自在地仓皇左望，突然间像发现什么似的伸出手指。 “啊！大人，你看那里！是那家酒屋吗？” 顺着菲莉指的方向望去，文稻看到一栋样式别致的石造建筑。 这栋石造建筑分为两层，东侧墙壁外竖着的那套一人多高的原始锅炉成为整栋建筑最显眼的特征。有数根不明用途的管子从锅炉伸出并接进建筑内部，而在建筑外侧的墙壁上，亦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金属零件。从风琴管般排列的黄铜管道，到大大小小的钛钢轮毂，甚至还有两根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电磁投射炮轨道，极其突兀地从墙壁伸出。包括那一圈圈缠绕在投射炮轨道上的灯泡在内，整栋建筑看上去充满了蒸汽朋克的嬉哈风格。 在充满中世纪风情的街道上突然冒出这样一栋超现实主义的建筑，视觉上的冲击可谓无以伦比，文稻足足愣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你说这货是酒屋？” “上面确实写着‘威尔酒屋’啊？” 菲莉指着两根投射炮轨道间那一排由齿轮和弹簧拼成的字符，委屈道。 好吧，你赢了。文稻默默朝宫廷学士致上问候。 推开酒馆的大门，一片略显昏暗的空间顿时映入眼帘。 虽然文稻已经做好哪怕奥特曼出现也能上前淡定合影的心理准备，不过还好酒屋内部的装饰并不如外面那般惊世骇俗。应该说理所当然么？酒屋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除了站在吧台后方的老板之外，整个店里就只有两桌客人而已。 其中一桌客人是几名披着头篷、看上去像小孩子般的侏儒，而另一桌则坐着些拳头比酒杯还大、相貌凶恶的壮汉，这种景象怎么看都令人觉得可疑。当两桌酒客朝这边投来注目时，菲莉不禁紧张地握住了枪柄。 “哟，文稻老弟，这边这边！” 独占着一张圆桌的宫廷学士，朝门口的文稻挥手招呼着。 “这里氛围不错吧？” “确实相当独特……”文稻带着菲莉走过去，一边靠着圆桌坐下一边随手把大婶给的果子放到桌上。宫廷学士诧异的目光落到桌上翻滚的红果处，随即以相当精彩的表情看着文稻和菲莉。 “你们……难道已经……” “没有！这、这是误会！” 宫廷学士和天马骑士在那边交换着文稻听不懂的对话。当注意到满脸懵逼的龙使时，戴杨才咳咳干咳两声，以蕴含笑意的声音朝文稻说明着。 “这个多子果，是祈祷多子多孙的意思。” “多、多子多孙？” 受到严苛环境的凌迫，连斯塔的人口出生率向来都相当低弱。故而对连斯塔的姑娘们来说，尽可能多的哺育后代便成了夫妻生涯中最重要的任务。这枚被称为“多子果”的果子，本身具有类似强精剂的效果，除了在婚礼仪式上作为供品外，也常被长辈们当成“多子多孙”的祝福馈赠给年轻夫妇们。 “等等，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位热心的大婶把大概替自己媳妇准备的多子果分给文稻，然后祝福他和菲莉多生多产以报效国家么！？那句“少年郎，加油哦”的意思，原来这个么我去！ 反应过来的文稻，满脸错愕地望向菲莉，而那边的天马骑士早就臊得双手捂脸，甚至连耳梢都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不是蛮好的吗？你们看起来也很般配。” 宫廷学士做出不负责任的发言，似乎颇以欣赏年轻人的困窘为乐。 “在、在下去外面转转！” 再也呆不下去的菲莉，猛然站起来，几步冲出酒屋。那猛烈的动态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意，不过也多亏这样，文稻总算从那不知所措的困窘中解放出来。 不可否认菲莉是很有魅力的姑娘，但文稻对她还没有生出类似男女情愫的感情。事实上，文稻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有谈恋爱的资本，哪怕再怎么有缘，至少也得等到在新职场立稳脚步，不再漂泊流浪为止。 以深呼吸收拾好心情，文稻朝看向这边的客人们苦笑摇头，表示不必介意。摇头的同时文稻也仔细打量着他们，当注意到那些壮汉腰间的枪套时，一个念头猛然闪过文稻的脑海。 “话说戴杨兄，他们难道都是娑婆客？” “不愧是龙使，眼光敏锐。”戴杨致敬般的举起酒杯，确认着文稻猜想。“他们都是娑婆客没错。那几位个子比较矮的，是哈比联邦的贸易商，他们要穿过翡翠龙领前往别的星域贸易。另外几位块头较大，是托拉基的黑塔佣兵，看情形大概是哈比人雇佣的护卫。” 所谓“娑婆客”，即是来自娑婆星海的访客。这些访客均是先进的星际文明出身，而访问动机则有好有坏。既有志在历史考古的宫廷学士，也有觊觎着古兰贝尔珍兽的盗猎者。不过文稻还是初次看到娑婆客在琉贝克城大摇大摆出没，星际文明和中古文明以这种形式交错，带给文稻某种文化层面的冲击。 “其实在别的星域，这样算是常态啦！” 戴杨替文稻说明着。娑婆星海中发展到星际阶段的文明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情况下娑婆客们都拥有着比当地居民更先进的文明，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和当地居民的贸易交流。在当地政府划定的外交圈内，娑婆客们尽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像戴杨这样融进当地社会的娑婆客也比比皆是。 反过来说，像翡翠龙领这样彻底封锁边境，也不和任何势力交流贸易的，才是极其罕见的个例。这些哈比商人和他们的黑塔护卫，都是在没得到领主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入境的，从法律上来说称为偷渡者也无妨。这座威尔酒屋正是偷渡者们在古兰贝尔的老牌据点。 “古兰贝尔有着非常珍贵的动植物资源，不过和圣瓦诺帝国不同，哈比人对贤龙王家相当敬畏。所以在领主点头前他们不会乱来的，今次也只是来顺道考察而已。”戴杨对文稻保证着。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没得到允许吧？”文稻皱眉指出。回想起和龙姬巡游星海时的恳谈，文稻并不觉得言穗会对这些擅入龙领的哈比人予以欢迎。 “这可怪不得我们。”宫廷学士耸耸肩膀，把自己也划到了偷渡者的一国。“就算我们想取得龙宫的允许，也完全没有沟通的渠道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文稻老弟，你的降临是近半世纪以来连斯塔人和圣龙的初次联系。” “呃……”文稻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啦，你的意见就非常重要啦。”戴杨拍着文稻的肩膀，端起了酒杯。“先恭敬老弟成功讨伐蝰蛇匪团，托你的福，琉贝克城总算能暂时安定下来。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继续以领主代表的身份治理连斯塔么？” “不会。”文稻摇摇头。“我接到的命令只是讨伐盗猎者而已，现在讨伐任务已经完成，我应该要回龙宫覆命了。” “这么快！？”宫廷学士惊愕道。“你还会回来吧？” “我会把古兰贝尔的情况跟殿下报告，相信殿下会有后继的安排。”说到这里文稻沉吟了下。“除了盗猎者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古兰贝尔蠢蠢欲动。那座前进基地很有价值，我想请连斯塔骑士团帮我看顾下那座基地。” 那座前进基地曾是帝国修筑的征服据点，里面隐藏着数以亿计的情报，无论对挖出幕后黑手还是对掌握古兰贝尔的现状都有极大帮助。文稻甚至考虑将那里建成今后在古兰贝尔的活动据点，不过现阶段他并无足够人手去镇守基地，所以只能委托连斯塔骑士团帮忙。 当然，这件事早已得到玛秋娅等人的首肯，对宫廷学士提出请托只是补足政治上的程序。 “没有问题。现在陛下正率军出征，我暂时以国务代理的权限赋予骑士团镇守基地的任务。”戴杨爽快点头。“等陛下归来后，我再奏报陛下，组建正式的龙领卫队为领主效力，希望那时文稻老弟也在场。” “陛下正率军出征么？”文稻疑惑道。“没有问题吧？” “不用担心，这个只是例行公事。”宫廷学士的嘴角牵出无奈的苦笑。“老弟你也知道古兰贝尔的历史，帝国和联邦在这颗星球上留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必须得定期处理才行。” “原、原来如此。” 文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感到背后传来拉扯衣角的力道。文稻诧异回头，只见那几名身材像小孩的哈比商人，不知何时来到圆桌边。抬头看着文稻，哈比人一个个都露出兴奋莫名的神情。 “请、请问您是领主代官吗？我们有事申诉！” 第046章 有胆子去龙姬申诉啊 “申、申诉？” 文稻错愕地看着这几名身高只到他肚脐的哈比人，脑海里却不禁回想起勿忘之殿上的壁画。在那些记录着古兰贝尔星历史的珍贵壁画中，哈比人被描绘成尖耳朵、圆鼻头的小矮人，并且在壁画中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 最初乘着飞船降临古兰贝尔地表的异邦访客便是哈比人，他们带来了闪闪发光的星星碎片，来交换古兰贝尔大地的物产。哈比人和古兰贝尔人的贸易交流，一直持继到圣瓦诺帝国朝南天扩张为止。甚至在抵御帝国侵略的初期，古兰贝尔人还曾作为盟友投身到哈比联邦与帝国征服军团的战斗中。 不过龙贤王占据翡翠星域后，以无以凌驾的强势将包括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在内的星际势力都统统驱逐了出去。就结果来说，圣瓦诺帝国失去了侵略南天的桥头堡，而哈比联邦也丢掉了历史悠久的贸易据点。在此后数世纪的时间里，尽管哈比联邦非常热忱地想重建这处贸易据点，但寄往龙宫的无数封流血流泪的请愿，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回音。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龙贤王家怀着莫大感恩及强烈敬畏的哈比联邦，当然不敢轻触龙王的逆鳞。除了定期派出使者前往龙宫朝贡以外，也就只有像这样偷偷摸摸地潜到连斯塔观光游逛，顺便也带一丢丢纪念品回去。龙宫当然也知晓哈比人的此类活动，不过看在无害的份上也就懒得计较了。 不过哪怕龙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哈比人的身份依旧是不法潜入的偷渡客，文稻从来没听说过有偷渡客敢对当地政府叫板的。这就好像吃霸王餐的混混，拍着桌子叫老板过来说“虽然老子没钱但还是要说你们的菜都是狗屎”一样。 虽然站在龙宫使者的立场，文稻当然可以不予理会，然而看着这些努力踮起脚尖、摆出愤然神情的哈比人，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滑稽感。文稻咳嗽一声压下笑意，转身对着哈比人坐正。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就长话短说吧。” 这还是文稻头一次处理星际层级的外交，当下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以谨慎的目光扫过哈比人。“在提出申诉以前，请先报上名字吧。” “我叫古雷姆，他是哈苏姆，他是阿罗姆。我们是哈比联邦的贸易商。”一位有着微红鼻头和亢奋神情的哈从人首先开口了，介绍着另外两位同伴，并留下大言不惭的话语。“虽然现在没什么名气，但以后我们大名会响彻银河！” “……然后，你们想申诉什么？”文稻强迫自己忽略掉后面的话。 “我们要求征税！”古雷姆挥舞着茶盏大的小拳头豪气道。 “征……税？”一瞬间文稻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没错！航行税和交易税！”站在古雷姆旁边的，不知叫哈苏姆还是阿罗姆的哈比人亦用力补充着。“现在我们的贸易船都是悄悄经过翡翠星域的，根本没有人管，所以我们强烈要求领主征税！” 你们丫的脑子没病吧？文稻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倘若以地球标准来看，如此积极要求政府征税的商人绝对是比吃草的狮子还要稀有的突变种。然而宇宙辽阔无奇不有，星际文明百花齐放，搞不好在哈比联邦的文化中就有着商人要求政府强制征税的古怪传统。 “除了征税，你们还保障航路的通畅姆！”在文稻消化惊愕的时候，古雷姆用跳上板凳的形式令自己视线和龙使齐平，并继续提出要求。“现在星域边境太乱了姆！走私客、海盗、佣兵团都胡乱出没，贸易船加个油都要收七次费！强烈要求领主征税，清理航路，把那些家伙统统赶走姆！” “原来是这样……”文稻呼出口气，总算理解了哈比人的奇葩思路。 从哈比人的话听来，龙宫现在似乎并没对星域边境的贸易活动加以管束。又因为翡翠星域是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的唯一通道，诸多海盗佣兵及走私客等都在暗地里活跃着，这给哈比人的星际贸易带来极大困扰。故而要求领主负起责任来，征收航行税和交易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重要是将星域边境的恶劣环境清理干净。 虽然文稻并不太清楚龙宫对边境贸易的态度，但哈比人的要求也不算过份，于是点点头作出承诺。“明白了，等我返回龙宫后会把你们的申诉报告给殿下，是否征税会由殿下决断。” “光是报告可不行！我们要确切的回复！”古雷姆再次挥起小拳头。“没得到回复我们就不走！” “对！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 “而且所有费用都要算到龙宫头上！” “就问你怕不怕！” 不知是哈苏姆还是阿罗姆的两名哈比人也激昂应和着。 看着趾高气昂的哈比人，文稻心里却是一万头***奔过，并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和蔼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别说龙姬了，这些哈比人要是敢在某执事长面前如此作死，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稍稍想象了下那样的光景，俄然间涌出强烈期待的文稻，微微牵起嘴角，以格外亲切的口吻提出建议。“以我的权限难以立即回复，如果诸位想尽快得到答案，不妨随我前去龙宫向殿下申诉吧？” “去、去龙宫！？” “向殿下申诉！？” 仿佛被戳爆的气球，哈比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精彩，而文稻则继续怂恿着。“放心啦，哪怕见不到殿下，我们执事长也肯定会‘耐心’倾听诸位的申诉，并给了最快的回复。” “不……不不了，那太麻烦了姆！” “其、其实像现在这样也不错！蛮热闹的！” “征税什么的！最讨厌了姆！” 在征税问题上迅速达成共识的哈比人，就像来时般的干脆转身走回远处的酒桌，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们的脚步有着明显的虚浮——除了圣瓦诺帝国外，哈比联邦大概是银河诸国中最敬畏星界龙族的一员，文稻的提议明显超过了古雷姆们想象的界限。 “了不起哦，文稻老弟。” 在文稻坐回座位时，旁边响起宫廷学士热烈的鼓掌声。戴杨以带着笑意的声音告诉文稻，“虚张声势”可以说是哈比人最典型的性格。哈比人虽然擅长制造精巧器物，但天生体格弱小，所以在外面为保护自己而时常扮演出夸张的虚像，不过一旦踢到铁板就会变回原本孱弱的模样，又往往得到“欺软怕硬”的评价。 “所以你的对应蛮不错的，打死他们也不敢去龙宫申诉。”戴杨压低声音提醒着文稻。“不过说实话，哈比人制造的东西当真不错，从小型装具到大型舰船在星际市场很有口碑。那三人手中也有不少好货，他们应该会暂时留在连斯塔，你需要什么可以跟他们交易。” “我记住了。”文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暗忖稍后把哈比人的申诉也写进报告书里。虽然不知道执事长会怎么处理，但放任边境混乱对龙领建设来说也不是什么有创造性的事情。 就在文稻考虑着报告书的内容时，酒屋门口传来嘎吱的开门声。以为是菲莉回来的文稻抬头望去，却见走进酒屋的并非俏丽的天马骑士，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 梳着双马尾的小侍女，左手拿着烤鱿鱼，右手提着烤肉串，正满脸幸福走进酒屋。冷不防两人的视线猛然对上，无论是门口咬着鱿鱼丝的阿妮，还是桌上端起酒杯的文稻，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时间在沉寂中流动数秒，还是阿妮先有了动作。只听得小侍女发出慌乱的叫声，整个人瞬间从酒屋门口消失。看着那边嗄吱摇晃的木门，稍迟一拍清醒过来的文稻，赶紧对戴杨道了声抱歉，也跟着追了出去。 在文稻奔出去后没过多久，俏丽的天马骑士也姗姗回到了酒屋。当从宫廷学士那里听到文稻“追着一漂亮小萝莉出去”时，菲莉虽然露出抓不住重点的困惑神情，但还是毅然握着银枪追了出去。 “哎呀呀，年轻真好啊，文稻老弟也是有福的人呢……” 注目着天马骑士勿勿奔离的背影，宫廷学士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已然迈过那个激情飞扬之时代的中年大叔来说，年轻人互相爱慕追逐的演出可以说是颇能调剂心情的剧目。然而悠然欣赏剧目的时候，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被追遂的对象。 “找?到?你?了。” 背后突然响起宛如怨魂附体般的冰冷声音，戴杨举着酒杯的手瞬间僵硬。数秒后，宫廷学士咯咯咯地转动着脖子回头望去，在那扬溢惊恐的眼瞳里，映现出瑟蕾娜带着整队骑士破门而入的光景…… 第047章 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可恶可恶可恶！” 在琉贝克城的街角，阿妮气恼地跺着脚，两支马尾辫也高高扬起。数分钟前在威尔酒屋，被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人看到最不该看到的样子，此刻阿妮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 “那个笨蛋！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啊？” 只是稍稍疏忽就遭遇如此窘态，真是的，对那男的可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啊！气不过的阿妮把手上肉串一口气全塞进嘴里，仿佛把它们当成某人皮肉般咬牙切齿地咀嚼着。 事实上，在文稻前往古兰贝尔取缔盗猎者的同时，阿妮亦受雷吼派遣到地表担任观察员一职。观察评估文稻的活动并在必要时刻提供保护，是阿妮被赋予的任务。不可否认的是，小侍女对这项任务的态度相当消极，在通过终端手环监察到被观察目标的生理状态良好后，便彻底把此事抛在了脑后，开始放心享受着琉贝克城突然活跃起来的景气。 如果不是某人突然冒出来的话，这应该是一段堪称带薪休假的悠闲时光。然而得益于到处乱窜的某人，这段时光此刻却不得不以最不甘愿的形式迎来了终结。 听着后方街道传来的匆匆脚步声，阿妮呼出口气，咽下嘴里的烤肉，并迅速调整好表情转向后方街道。街道那头出现文稻气喘吁吁的身影。 “哼，来得真慢呢。” 阿妮试着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姿态。如果不是那挂在嘴角的香油痕迹，文稻差点就相信自己刚刚在酒屋看到的都是幻觉——尽管如此，从和睦职场的意义来考虑，倒也没有刻意戳穿的必要，所以文稻只是简单地问着。 “……阿妮，你来古兰贝尔干什么？” “嗯哼，我是来帮你的。”阿妮摆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帮我？”文稻歪头疑惑道。“帮我什么？” “我问你，讨伐盗猎者的任务进展得怎么样啦？”小侍女背手绕着文稻走了两圈儿，脸上神情像极了准备调戏猎物的猫儿。在文稻困惑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抢先做出了结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反正一定是焦头烂额、无处下手对吧？哼哼，所以才说初期文明的土包子根本派不上用场啊，言穗大人真是太慈悲了。” 尽情奚落着文稻的小侍女，片刻着才话音一转。“反正臭雷吼安排任务都是以自己为标准，这件事肯定超出了你的能力。怎么样？如果求本姑娘的话，帮你处理下也是可以的。” 从阿妮这番重度傲娇的发言中，文稻多少还是能感受到少许对执事长同仇敌忾的同僚情谊。在迟疑两三秒后，决定还是直接从结论说起。 “……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搞定了。” “咦？”阿妮闻言眨眨眼睛，在文稻正打算详细说明时，小侍女却突然走过来踮起脚尖，伸手按在了文稻的额前。“奇怪，没有发烧啊，怎么就说起胡话了呢……难道是前次战斗受了太大刺激，分不清现实和妄想了吗？” “你说谁脑子有病呢！我真的搞定那伙盗猎者啦！” 文稻又好气又好笑，当下打开终端手环，把那些为做报告书搜集的图片影像拉出来给小侍女看。阿妮瞪圆眼睛，用难以描述的惊愕神情看着视窗上的影像。巍峨耸立的帝国基地，垂头丧气的俘虏匪党，被纷纷解放的笼中珍兽，还有并列停泊的登陆艇等…… 这些极尽翔实的资料足以消除了任何基于理智和逻辑的疑问，然而落到感情上，阿妮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点。那抬头看着文稻的眼神，俨然就像在看某个碾死家里爱宠的凶行犯。 文稻耸耸肩膀，其实他倒是蛮能理解阿妮此刻内心天翻地覆、莫名想爆粗口的郁卒情绪的，毕竟就连他自己在翻看那些影像时都会有种难以置信的恍惚感。从孤身来到古兰贝尔，到成功讨伐匪团并占据帝国基地，虽然身处其中时并不觉得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但回头看看时文稻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当007的潜力。 另一方面，阿妮的o嘴型已持续了数分钟，文稻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 “那个，详细的报告书我会在稍后整理出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切。” 阿妮发出明显砸舌声并用力把头扭到旁边。这是绝对不会被误解为亲爱表达的反应，文稻悲哀发现他和小侍女因刚刚同仇敌忾而建立的一点同伴意识已烟消云散。不过幸好，还不至于退回到重新敌对的状态。 “明白啦！总之你完成任务就对了吧？”大约数十秒后，阿妮气鼓鼓地回过头来，语气和动作都略显粗暴。“我这就带着你回去龙宫覆命……可恶，明明是笨蛋稻竟然还这样的嚣张！你就这么想得到言穗大人的褒奖么！？” “和褒奖没啥关系吧？只是完成被赋予的任务罢了。” “不许狡辩！我已看透了你的狼子野心！” 随你怎么说。文稻在心里默默耸了耸肩膀，把报告书拍到执事长桌上固然是他的期待，但如果要说对龙姬的看法没有半点在意，那肯定又是谎话。文稻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下，盗猎匪团的溃灭，和连斯塔宫庭的沟通，再加上哈比联邦的申诉，在古兰贝尔该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告一段落，是该回龙宫报告了。 “话说我们怎么回龙宫？嘲风来接我们吗？” “想得美！嘲风可是言穗大人的座舰，你才没资格让它来接呢！” “那怎么办？难道要骑着……咳咳！开那艘运输舰回去吗？”猛然想起小侍女并非星界龙族，文稻咳嗽着把那句差点导向破灭的话语咽了下去。 “哼，土包子，我有开交通艇过来啦。”阿妮有些疑惑地瞪了文稻一眼，不太情愿地开口道。“我让交通艇沉在城外湖里，等下我们去湖边直接登舰就好了。我这边随时可以起飞，你还有别的事吗？” “应该没什么事……呃！不对！”文稻猛然捶了下手。“我得去把咪牙接回来！” 第048章 白玉微瑕的贤龙姬 文稻带着咪牙降落古兰贝尔，原本打算把运输舰给咪牙当窝的，不过有过蝰蛇匪党抢夺运输舰的先例，事实证明这也绝非万无一失的办法。一方面要奉命讨代盗猎匪团，另一方面又有帝国黑手在虎视眈眈，比较过诸多方案后，文稻选择了最为妥当的安排——动用龙使的特权，暂时把咪牙托给连斯塔宫庭照料。 “请务必照顾好咪牙，它可是比我性命还重要。” 圣龙使者以格外凝重的态度托付过来的喵科动物，受到连斯塔宫庭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视。在女官瑟蕾娜的安排下，不仅有三位侍女负责精心照顾喵星人的日常起居，还有整整一队武装骑士跟随护卫。 就这样，在文稻和凶恶匪党们死磕期间，咪牙在连斯塔王宫享受了整整一周与小鱼干和日光浴相伴的优渥日子。直到文稻将它接回来时，才悲哀地发现自家的喵星人竟然长胖了一圈不止。 “咪牙，你越来越堕落了哦……” 在交通艇后舱的躺椅处，文稻用梳子替咪牙梳理着身上打结的毛发。 必须提到的是，古兰贝尔并没有像喵星人这般集野性与萌力于一身的物种，再说侍女们也不可能有摆弄“龙使托付之圣兽”的勇气，所以咪牙身上的毛发全然没被得到打理。这时候文稻一边用力刮扯着咪牙的毛发，一边捏着那明显开始堆积脂肪的小肚腩。 “这里以前可没这么多肉的……啊痛！” 对某人那失礼冒犯的言行，咪牙回应以怒斥的拍击，随即从他的膝头跳了开去。不过这艘小型交通艇里并没有安设人工重力装置，而仅仅靠着高加速推进来模拟出单向重力的效果，跳出躺椅的咪牙直接沿着通道朝后摔去。 垂直三五米的高差对人类来说或许是足以致伤的距离，但却并不被喵星人放在眼里。探出头的文稻看着咪牙几下蹦跳后落到通道后方，然后找了一个舒适的角落窝着睡去，不禁苦笑着耸耸肩膀。 稍稍收拾了下咪牙的毛发，文稻沿着地上的索轨朝前舱爬去。 前舱是交通艇的驾驶舱。这架有着两对独特副翼的交通艇由哈比联邦制造，相比起充满机械生硬质感的帝国运输舰来，哈比人的交通艇在软硬件上明显更有亲和力。得益于大幅强化的思维结晶，操舵者只消设定好白霞宫的空间座标，思维结晶便可以自行控制着交通艇朝目的地驶去，整个过程几乎不需要人工介入。 多亏这样，操舵席的小侍女得以低头专心摆弄着终端手环。直到文稻在副驾驶席上坐定，扣好安全带，晃眼瞥过的阿妮才“哇啊”一声叫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刚刚就来了。看你在专心玩手环就没打扰你。”文稻耸耸肩膀，望了望四周略煞风景的内饰。“话说，可以把舰外影像显示出来吗？” “切，区区土包子还要求这么高……” 阿妮嘀咕着，但还是活动着手指在操舵台上敲了一行指令，随即驾驶舱周围显示出全息立体的星空影像。文稻带着赞叹的神情望着包裹驾驶舱的星空，对曾随着龙姬畅游星空的他来说，这般经过处理的星空影像已不能带来更大的感动，但一颗悬浮在正前方虚空的白色星体，却最大限度地唤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就是白霞宫吗？” “没错，那就是言穗大人的行宫！” 阿妮的声音带上了充分自豪的味道，随即控制着指令台，将白霞宫的影像单独放大并拉到了近前。在高倍放大的全息影像支持下，文稻得以清晰目睹龙姬行宫的风彩。 此前巡游星河时，龙姬曾将冰川覆盖的古兰贝尔星误当成白霞宫而迷路，不过就实际感官来说，两者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同样反射着恒星翡翠的光芒，相比起古兰贝尔的冷冽寒光来，白霞宫更接近于羊脂玉般的温润光泽。 这两种光泽应该很容易分辨，不过站在忠诚家臣的立场，文稻并不打算去推翻主君已给出的论断，而把注意力放在更细节的地方。 从外形来看，白霞宫由内外两部分组成。其外部是一段有缺口的圆环形，形状类似中国古代的玉玦。其内部则是一颗稍小的球体，有如珠玉般悬浮在圆环的内部——倘若文稻此前功课没白做的话，那颗珠玉般球体应该才是龙姬居住的寝宫所在。至于包围着球体的玉玦结构，则集中着宇宙港、引擎炉、警备站、光合农场等诸多机能，为寝宫主人的生活起居提供着全力支援。 值得一提的是，白霞宫并非在翡翠星域建造，而是来自直辖王领的造物。毕竟对尚处在文明初期、基本未得到开发、甚至连反物质工厂都不具备的翡翠星域来说，要单独建造这样一座能容纳数万人生活的环日宫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据说北天舜地当初占据翡翠星域后，也曾为如何在这片文明荒漠中建筑行宫而大伤脑筋。 不过翡翠星域虽是文明荒漠，但在龙贤王领下辖的诸多星域中，也有着以直辖王领“文殊”为代表的高度发达的文明星域。龙贤王将“在翡翠星域建筑环日宫殿”的任务下达给文殊星域的家臣们，在烧死数以亿计的脑细胞后，家臣们提出“先在文殊星域将行宫分段建造，再运到翡翠星域整体组装”的解决方案。 该方案的原理类似古代桥梁工程，但规模却大上不知多少。尤其是搬运行宫部件的阶段，几乎动员了龙贤王领辖下的所有超重载运输舰。而即使如此，依旧有一段部件在运输过程中因质量干涉而偏离航线，硬是被恒星翡翠的烈焰给烤焦了一角。负责运输的家臣战战兢兢地向主君请罪，当时龙王闻言嗔怒，不过贤明的龙姬却微笑着写下“白玉微瑕”四字献予父君。龙贤王见字哈哈大笑，不禁饶了出错的家臣，还趁兴把建造中的行宫定名为“白霞（瑕）宫”。 最终，翡翠星域的环日宫殿以“白玉微瑕”的姿态被建造完成，而龙姬的贤名亦随着此事在龙庭广泛流播。 对尚不熟悉星界的文稻来说，还很难理解文殊星域的前辈们为建造白霞宫究竟呕了多少心沥了多少血，不过这并没关系。虽然当初看到座舰嘲风的雄姿时，文稻就非常惊叹于造物的玄奇了，但此刻目睹那悬浮在虚空、无限壮美的巍峨玉宫，其美学的认知界限却再度受到震撼性的冲击。毫不夸张地说，那绝对是迄今为止他曾看过的最壮美的人工造物。 文稻以极尽迷醉的视线追逐着虚空中的玉宫，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龙宫主人的模样。那黑发青瞳的龙姬，此刻在干什么呢…… 就在文稻看着前方的白霞宫发呆时，背后突然涌出一股奇妙的暖意。一道似曾相识的温熙气息从后方涌来，有如温泉般充盈着驾驶舱。在那难以言喻的舒畅中，文稻惊愕地抬起头。 一头有着柔顺白毛和悠雅身姿的银龙，从后方徐徐掠过交通艇。掠过交通艇时银龙稍作盘亘，那青琉璃的眼瞳和文稻有数秒钟的短暂相交。对着呆然仰望的文稻，银龙留下似笑非笑的眼神，随即转身朝远处的白霞宫奔去…… 第049章 化乐天的内侍长 被引导光束牵引着，交通艇缓缓停靠在白霞宫的宇宙港。 站在舱门前的文稻略感紧张。“宇宙港”顾名思义，也就是为来往宇宙的船舶提供补给停泊的港口设施。对娑婆海中的诸多星际文明来说，宇宙港可谓是基础配置中的基础配置，也是他们踏向无垠宇宙的第一步。 不过文稻的情况却相当特殊，当初在滨边公园和龙姬邂逅，随即便被龙姬拽着直接以肉身穿越了大气层，而后降落古兰贝尔地表又靠着帝国强袭运输舰的紧急迫降程序。两者都是堪称惊心魂魄的经历，不过这远远偏离常识的体验也给文稻带来了某种先入为主的奇妙误解。以至于当阿妮宣布交通艇已停靠码头时，对那毫无阻滞的过程，文稻根本无法生出“降落”的实感。 “停、停好了？”文稻愕然望向视窗中的小侍女，伸手在空中比划着。“等等，不是应该有‘砰’的一下，然后伴随‘轰轰轰’的巨响吗？像这样既没有冲击也没有震动的算哪门子……” “闭嘴土包子！”阿妮忍无可忍般的回应着。“快从咱的船上滚下去！” “再等十秒，啊不，五秒钟，我先做好心理准备……” “谁管你啊！” 就像迫不及待要把某人踢出去似的，前方舱门唰地打开。随着舱门开启，一股裹挟着草木清香的凉爽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艇舱。风中蕴含的澎湃元气冲得文稻心神一晃，两秒后回过神来，却被眼神的光景给惊得呆掉。 得益于地球上众多科幻影剧的灌输，文稻在降落前曾脑补了许多宇宙港的光景，比如揣着光子步枪的异星警卫啊、一大堆从天而降的机械触手啊、拖着集装箱不断移动的钛合金载具啊什么的。相比起踏上嘲风时的懵懂来，文稻在古兰贝尔时接触了不少星际造物，因此自认这些脑补就算有误也不会差得太远。 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事实远比想象来得玄奇。 没有光子步枪，没有机械触手，别说钛合金载具了，眼前铺天盖地的茂密丛林里甚至连半个螺丝帽都看不到。文稻以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那一群在林间悠然踏过的五色鹿，然后顺着头顶的啼鸣抬头仰望，一只火红的凤凰鸟拖着发光的尾翎横越天际，而从青空洒下的日光则那么的和熙。 如果不是曾有和龙姬翱翔星海的殊妙体验，文稻大概不会怀疑自己身处梦境。 为保住濒临崩坏的三观，文稻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还好，那架载他前来的交通艇还停在原处。清澈的溪水沿着人工开凿的运河欢快奔流，一边承载着交通艇的重量，一边跃起众多生着金鳞的鱼族。在运河对面，一头两米多高的吊睛白额虎低头舔着溪水，和文稻视线相交的瞬间，林中王者发出沉着的低吼。 文稻被吓得退后两三步，不过幸好白额虎没有临时打牙祭的意思，稍稍恐吓猎物后，便摇晃着尾巴慢悠悠地踱进了密林里。 文稻的目光追随着白额虎的身姿，一股无以言喻的焦躁感从心底里迅速升起。 那感觉，就仿佛施瓦辛格大叔端着重机枪一脚踏进了樱桃小丸子的世界，画风太美闪瞎眼。文稻在心里搜肠刮肚好半天，发现只有一个词大概能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卧槽……） 从科幻风到玄幻风的突兀切换让文稻的思维一时短路，从背后交通艇处传来小侍女的嬉笑声，伴随着一声充满欣喜的喵叫。 相比起被固有知见所钳制的可悲凡人来，咪牙对眼前美不胜收的光景却是充满热情，喵叫一声后蹦下了舷梯，然后格处欢腾地朝密林里窜去。 “咪牙！别乱跑！” 文稻看得毛骨悚然，当即拔腿朝咪牙追去。 刚跑出五六步，头顶骤然炸出一道雄壮的吼声，随即一小山般的巨大黑影从天而降。黑影落地摧得地动山摇，文稻惊骇抬头，只见那黑影竟是一头莫约三四米高、浑身长着青色皮毛的金刚猩猩。 “苍猿？” 被阿妮称为“苍猿”的金刚猩猩，目光在阿妮和文稻间来回移动着。没等文稻反应过来，苍猿突然伸出茶几般的巨大巴掌，一把将文稻抄起，猛然跃起跳进了密林中。 （什、什么情况？） 被苍猿抓在巴掌里的文稻，随着苍猿在密林树梢间来回飞荡着。这些经过特殊选育的大型赏观树高度普遍都在三十米以上，在树梢间荡漾的文稻直观体会到腾云驾雾的滋味，并伴随着强烈的昏眩和呕吐欲。 苍猿以无以抗拒的暴力紧拽着文稻，欢叫着一口气在密林间荡出好几里远，随后一记鱼跃跳上某座凸出密林的岩山。岩山顶上生着一片翠绿色的竹林，竹林中一座以青竹搭建的别致小屋隐约可见。苍猿噗嗤噗嗤地跑到青竹小筑前，把文稻放了下来。 被放下的文稻瞬间天旋地转，而苍猿则仿佛期待主人夸奖的小狗般望向竹屋。 “孽畜，你又对客人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一声淡然的轻斥从竹屋里传出，同时一股清净灵气自周围竹林间聚集。 那股灵气缠绕着文稻，从其额前涌进灵台，随即化为一股清澈凉意顺着气脉扩散开去。文稻打着寒颤回过神来，随即看到一位紫衣白衫的清丽女子，正从竹屋缓缓走出，一边朝他投来关怀的注目。 “这位公子，你还好吗？” “呃……好像，还不错。” 文稻惊讶地活动着手脚。那股清净灵气驱逐此前因颠簸腾转而导致的一系列眩晕反胃等症状，现在他的状况出乎意外的好。 “以前我曾让这厮去迎接客人，自那以后它就时不时往留客溪跑……白霞宫来的客人不多，它没有恶意的，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那女子望着苍猿淡然道，被她喝斥的苍猿，抱着脑袋羞愧地缩到了竹林角落。 “好、好的。”从苍猿处收回视线，文稻谨慎询问着。“请问姑娘您是？” “小女子紫枫，受命担任白霞宫的内侍长。”女子微微一礼。 “***侍长？”文稻闻言吓了大跳。 为避免因缺乏常识而惹来麻烦，文稻在了解新职场上下了相当大的功夫。基本上来说，龙宫的指令体系以龙姬为首，自龙姬以下则分成内外两套班子。其中外部班子以执事长为首，负责处理龙宫所有对外事务，以确保主君意志得到最大限度的落实。与其相应的，内部班子以内侍长为首，主要负责照料龙宫的内部事务，保证主君的起居生活称心如意。 以白霞宫为例，文稻此刻的职务是见习执事，直属上司就是雷吼。而阿妮的职务是见习侍女，直属上司则是眼前这位气质出尘的美女。就职位阶级而言，不论执事长或内侍长，其地位都遥遥在两位见习之上。 没想到刚到龙宫就和另一位大佬碰上，文稻赶紧致上问候。 “见习执事文稻，见过内侍长。” “你就是文稻？”紫枫仿佛颇有兴趣般的打量着他，嘴角弯成微扬的弧线。“在雷吼那里当差可不轻松呢，请好好加油吧。” “好，好的。”被内侍长如此鼓励，文稻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听说你被安排去古兰贝尔取缔盗猎团，那现在是要去找执事长报告吗？”紫枫好心提议着。“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白霞宫的环境有些特殊，初次到访者要找对路可不容易呢。” “那就拜托了……呃不，等等！” 正待点头的文稻，猛然想起一头窜进密林的咪牙来，当即额头冒出冷汗。在栖息着五色鹿、吊睛白额虎，甚至凤凰鸟的白霞宫生态链里，一头来自偏僻星域的喵星人，到底有多大的机率挤身到顶级捕食者的行列呢？ 在咪牙沦为猛兽的牙祭前，怎么也得想办法把它弄出来才行！ “拜托你，紫枫姐，请帮我找到咪牙！” 简述情况后，文稻双手合什朝内侍长拜托着。 “紫枫……姐？” 紫枫微挑娥眉，文稻那乡土风的称呼似乎让她颇觉新鲜，不过倒也没有提出异议。紫枫找文稻要来了咪牙佩带项圈的定位编码，输入终端手环查询后，视窗地图上很快便显示出一闪光的猫形标志来。不过在紧挨着猫形标志的旁边，还有一枚银月标志在闪闪发光。 “咦？这是……”注目着银月标志的紫枫露出惊讶神情，搞得不明所以的文稻相当紧张。不过紫枫随即放松了神情，对他摆摆手。“放心吧，你的猫有位那大人替你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是、是这样的吗……” “先去雷吼那里吧，我送你。” 这样说着的紫枫，顺手从旁边摘下一片竹叶。在文稻的疑惑注目下，紫枫对竹叶吹了一口气。被吹离指尖的竹叶在空中徐徐伸展着，折转着，直到变成一条足以容纳两人乘坐的翠绿叶舟。 那巧夺天工的叶舟悬浮在空中，紫枫迈步踏上叶舟，回头对着早已看得呆掉的文稻微微一笑。“上来吧，文稻公子，我也想听听你在古兰贝尔的见闻呢。” 第050章 男人都是笨蛋么 郁郁青青的丛林上空，一条别致的叶舟缓缓漂浮地前进着。 叶舟后座的文稻相当坐立不安，一会儿眺望着下方生机勃发的丛林，一会儿又低头打量这条不知以何能源驱动的神奇叶舟。虽然被龙姬带到娑婆星海以来，他的三观就频频处于“破坏、重建、再破坏”的循环中，不过照今次的情形来看，想重塑三观要付出的努力恐怕会远远超过从前任何一次。 当初剿灭蝰蛇匪党时，经过登陆艇和前进基地等洗礼，文稻已相当适应了圣瓦诺帝国的硬派科幻风格。以至于在乘着交通艇来到“白霞宫”时，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座环绕恒星运行的轨道宫殿应该也是相同的科幻路数，最多建筑风格上有所差别。 不过事实证明，宇宙的辽阔还是远远超出凡人的想象。外观看来几乎就是标准科幻建筑的环日宫殿，进到里面后却莫名其妙切换成玄幻修真风的仙境洞府，如此南辕北辙的落差带给文稻极大的冲击，以致于直到现在都还是满脸懵逼的状态。 那头苍猿啊火凤凰啊什么的，还可以勉强用异星物种来解释，但这条莫名奇妙的叶舟又算怎么回事？他可是亲眼看着紫枫用一枚竹叶变出来的！ （画风转换这么大，真的没问题么……） 偷偷瞟向前座的内侍长，文稻心里甚至涌出很不必要的担忧。 “感到很意外吗？龙宫竟然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场所。”仿佛早已看透他心事般的，紫枫半倚着身子坐在舟边，一边悠闲打量着下方风景一边微笑问着。 “是的。”文稻老实点头。“我以为会更有……呃，人工造物的感觉。” “其实白霞宫一开始跟你想象的差不多，不过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那对紫罗兰色的灵动眼眸忽尔移到文稻身上，开始闪动趣味盎然的灵光。“你知道为什么吗？” “难道是，殿下的喜好？”除此以外，文稻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稍微有些不同。”紫枫轻摇食指的模样令文稻想起小学的班主任，不过两者的容貌气质当然有着天壤之别。“殿下并没有刻意让龙宫变成这样，不过因为龙族是菩提的长子，也是娑婆海中最接近‘源泉’的存在。从源泉溢出的华氛气息会催生出无限的生机，基本在龙族栖息的地方，都会是这样的感觉。” 菩提的长子是啥？ 源泉又什么鬼？ 那叫华氛气息的，和龙姬有什么关系吗？ 紫枫话语中蕴含着巨量的信息量，文稻猛然打了个寒颤，生出三观既将大幅重塑的预感。 “不用那么严肃。”看着他满脸戒备的模样，紫枫不禁摇摇头轻笑。“菩提和源泉，其实都是在龙族创世神话里出现的名词。” “龙族的……创世神话？”文稻听得虎躯一震，随即在两秒内摆出认真听讲的架势，甚至还拿出了做笔记用的小本子。“可以的话，请务必讲给我听听。” “哦？你这么感兴趣？”紫枫倒是有些惊讶。 “那当然！熟悉职场传统可是做好本职业务的第一步！” 文稻表现出极具热忱的职业精神，为之呆然的紫枫，在略略苦笑后以柔和声音为他讲起了龙族的创世神话。 “最初的娑婆海并非如此清澈，而是混迷不清、连时空界限都不存在的混沌海。在混沌海里栖息着数以千亿的无形众生，这些没有形体的众生在混沌海中生灭轮转，它们痛苦哀嚎充斥着混沌海，经过无数劫的时光后，被天上的菩提听到……” “菩提为众生的悲苦垂泪，于是舍身降临在混沌海中。菩提降临令混沌海中初次有了光，那光被称为‘源泉’，而从源泉中涌出的光流便叫做‘华氛’。华氛的流溢让翻涌的混沌海徐徐变得安定，从沉积的星屑中初次出现坚硬的大地。再经过百亿年的光阴，而今的娑婆海有了雏形……” “菩提倾听那些无形众生们的倾诉，用无尽的慈悲和源泉的华氛为它们创造物质的身躯，令它们得以脱离无尽生灭的轮回，初次拥有触碰世界的实体。龙族是最初从源泉诞生的种族，也是菩提的长子，被菩提赋予了几乎一切美好的天赋……” “在长子们的协助，菩提又陆续创造了阿修罗、迦楼罗、人、非人等数以亿计的种族。这些种族分散在娑婆海各地，尽管他们的身形相貌都迥然不同，但却无一例外都是菩提的孩子。好比孩童天生仰慕着母亲那般，菩提的孩子们也都有着亲近华氛的天性……” “龙族是菩提的长子，天生是最接近源泉的华氛核心。虽然无法像菩提那般直接用华氛创造出生命，但其所在之处都会自然弥散出浓郁的华氛气息。这些华氛气息会极大促进生命的蓬勃生长，白霞宫便是因此变成了这样的情况……像这样解释，明白了吗？” 紫枫伸手逗弄着几只飞到叶舟上的鹦鹉，并朝文稻投去“理解了吗”的询问眼神。被询问的文稻花了数分钟来整理思路，然后用半信半疑的语气问着。 “那个菩提长子的神话，是真的吗？” “每个族群都有属于自己的神话传说，这些传说或多或少地呈示了真理的一角，龙族的创世神话也是其中之一。”紫枫微微一笑，倒没有正面回答文稻的问题。“不过在某些星界族群中，龙族确实是被当成长兄般的仰慕着。” 内侍长的话让文稻再度惊愕。看看停在叶舟船舷的那几只缤纷鹦鹉，再看看下方茂盛到不可思议的丛林，对紫枫讲述的那充满不可思议的菩提神话，不得不信了几分。在感慨龙姬果然高不可攀的同时，又涌出别的疑问。 “这条船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和那华氛什么的有关吗？” “并非如此。”紫枫摇摇头。“此乃‘造化术’，是无中生有的造物之术。” “无、无中生有？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行？” 紫枫轻笑着，随手做出了拈花手势，随即一朵拳头大的粉绿花苞凭空出现在手中。在文稻的惊愕注目下，那花苞徐徐盛开，直至最后化成一朵磨盘大的七彩瑞莲，在紫枫手里散放着不可思议的芳香。 无论从质量守恒定律还是从能量守恒定律来看，眼前都是明显颠覆物质法则的一幕。目睹着文稻为之呆然的光景，紫枫在嘴角弯出和熙的弧线。 “把物质拆解到分子，分子拆解到质子电子，一步步拆解到最后，会发现实际构成物质的存在都是空的。物质真空，而其实相是由我等心识幻化出来的——倘若公子有朝一日能证悟到这点，便也就具备了修习造化术的条件。” 紫枫说出难以理解的话语，随即轻笑着，挥手将那朵七彩瑞莲拔向了文稻。 “以此瑞莲赠予公子，紫枫谨祝公子早日名扬龙庭。” “谢……谢谢。” 七彩瑞莲徐徐飘来，文稻急忙伸手接住。从手中传来确实的重量和触感，令文稻直叹不可思议的。这时停在舟舷的几只鹦鹉突然呱呱叫着飞了起来，同时叶舟也开始徐徐下降。对着投来询问眼神的文稻，紫枫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到了哦，雷吼就在下面。” 在龙宫的指令体系中，执事长和内侍长是仅次于龙姬的两大元老。作为对维持龙宫顺畅运作的酬谢，他们也被赋予了诸多优待，其中也包括依照自身兴趣在限定场所随意建筑的特权。 好比紫枫便在山顶建了一座清净的青竹小筑栖居。 原本文稻估摸着以雷吼杀伐果断的风格，他住的地方要么是布满机关铜人的练功场，要么就是收藏着刀兵铠甲的奢华洋馆。不过随着叶舟徐徐降落地面，以上缺乏实据的猜想都遭到了无情的打脸。 不曾修剪的稀疏草坪上，用圆木随意搭着四五个茅草屋。正中的茅草屋前挂着写着“雷藏”字样的牌匾，而其余茅草屋的架子上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器铁器，或壶或瓶，或碗或盏。在其中一个茅草棚下，一位身着短褂、头缠汉巾的精壮男子，正格外专注地琢磨着手里逐渐成形的泥胚。 如果不是还戴着那标志性的单框眼镜，文稻差点就认不出自家的顶头上司。 （什、什么情况？是我打开方式不对吗？） 哪怕雷吼挥起拳头去单挑帝国舰队都不会让文稻如此惊讶。文稻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而那男子琢磨泥胚的身影却没有半点摇晃。 “又多出几件新品，看来这次去南瞻部州的收获蛮大呢。” 紫枫倒是毫不在意地走进茅草棚，拿起那些陈列架子上的陶器打量着。片刻后回头看看在门口犹豫徘徊的文稻，悄悄挥手叫他进来。 “没关系，进来吧进来吧，那家伙现在不会注意到的啦。” “请问，这究竟是……”文稻战战兢兢地问着。 “某一天，某个笨蛋突然嚷着‘不能让那些粗制滥造的器具沾污了殿下双手’，然后就擅自抛下职务，开始莫名其妙地学起打铁制陶来……”紫枫按着额头吐出深沉的叹息。“至于你看到的这些东西，就是某个笨蛋的努力成果啦。” 第051章 预算赤字和开发蓝图 “这、这些都是执事长做的？” “对啊，基本上只要有空暇他都会在这里做手工。” 紫枫随手拿起一个绘着牡丹图案的彩釉茶壶递过来，文稻有些惶恐地接过打量。以前落魄时文稻曾在某家出售赝品的古玩店打过工，还曾被掌柜的叫去修复碎裂的民国瓷器，如果不是那家古玩店因涉嫌倒卖国宝而被立案调查的话，相信文稻应该能培养出鉴赏瓷器古玩的眼光了。 手里的彩釉茶壶有着纤细的画工和圆润的线条，既使是缺乏经验的文稻，也能真切感受到制作者倾注在造物上的心意和努力，其品质更是将那些批量生产的劣作远远抛在后面。不夸张地说，确实是足以呈给龙姬的良品。 文稻有些无语。虽然早已知晓雷吼对龙姬忠心耿耿，但没想到竟会为主君做到如此地步。就某种意义来说，某执事长确实是堪称家臣表率般的存在。 “其实‘雷藏’的作品还蛮有名的。”紫枫轻笑翻起茶壶底部的“雷藏”印纹给文稻看。“像这样一把壶在黑市可以轻易卖出六万盾以上的价格，而且还常常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六万盾是……” 虽然文稻知道“盾”是龙领通用的货币单位，但对星际市场的价值基准却相当模糊。察觉这点的紫枫及时作出说明。 “六万盾嘛，基本上可以买到一艘搭载量子引擎的圣汐游艇了，还附带码头。” “圣、圣汐游艇？”文稻听得一个哆嗦，差点就失手把茶壶摔在地上。 “所以啦，这些都可以看成是龙宫的储备财产哦！”内侍长一边以炯炯发光的眼神打量着满屋的昂贵瓷器，一边说着不像是玩笑的话语。“等到哪天龙宫的日常预算周围不灵时，就把它们拿去黑市出售，相信可以一举消化掉好几年的赤字……” “臭婆娘！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动它们半根毫毛！” 凶暴的语气突然在背后响起。文稻吓一跳地回过头，只见远处的执事长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正满脸戒备地走过来。 “就算换成预算也是为殿下服务呢，不用介意，不用介意。” “不介意才有鬼！这些瓷器都是殿下御用的，你知道‘御用’两个字怎么写吗？出售给其他人根本就是对殿下的亵渎！” “可是殿下本身并不介意啊？” “殿下不介意那是殿下的慈悲，身为执事长，我绝对不会允许龙宫的财宝外流！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笨雷吼，你不知道维持龙宫的预算有多困难吗？多少做点贡献吧！” “哼！维持预算本来就是内侍长的职务！外务部也堆积了好多请款申请好不？” “所以啦，把那些拿去出售的话，预算压力一下就解决啦！” “想都别想！另外我发现有几个蓝瓷盏不见了，快交出来！” “唉呀，有这回事吗？仔细找找看，说不定是忘在什么地方了哦？” “少废话！能碰我雷藏印记的，除了化乐天女的你以外就没别人了。”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执事长和内侍长围绕着龙宫财宝的处置问题进行了一番激烈且富有成效的恳谈，从内务预算到外务装备，从领地税收到边境治安，一箩筐一箩筐的陈年旧帐被翻了出来。 小小茅棚被卷进了两位大佬所造出的诡异漩涡，肉眼难辨的无形风暴在室内嚣张狂舞，到争执的双方终于达成阶段性的共识为止。被迫以酱油群众的身份全程参与的文稻，在战战兢兢中勉强理解到这一点—— 大概，或许，龙宫真的很缺钱。【零↑九△小↓說△網】 “没办法啊，毕竟翡翠龙领又没开放贸易又没星际产业，唯一一处生命界域不仅是初期文明而且还在冰河期，就算想税收都没办法。”紫枫耸耸肩膀，以惨淡景气的语气说着。“基本上来说，除了来自贤龙王领的微薄支援，就只有哈比联邦的定期朝贡可以期待，每年编列预算都格外辛苦呢。” “一切都依殿下的旨意，不得抱怨。”雷吼冷哼一声。 “那个，说到税收的话，我倒有件事想报告下。” 文稻试着举起手，在雷吼和紫枫的注目下，把在连斯塔酒屋遇到哈比商人、对方申请龙领征收贸易税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完他的讲述，执事长和内侍长露出各自不同的表情。 “擅自踏足龙领就算了，居然还敢对殿下的方针指手划脚。”雷吼的嘴角拉出猛狞弧线，加重语气对文稻说道。“下次遇到时尽管把他们带到龙宫来，我会好好教导他们，该如何表达对主人的敬意。” “等等，这样不是蛮好的吗？”紫枫听得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插进来。“开放边境贸易、再征收交易税的话，龙领的收入会比现翻上两三番不止哦！预算赤字和装备更新都不是问题啦！” “开放边境首先要得到殿下的同意，而征收交易税得先要设置贸易港。或者你可以先从编列贸易港的建筑预算着手？”雷吼冷哼着提出意见。 “呃……”在听到“建筑预算”这词时，紫枫原本的飞扬神情顿时萎靡了下去，但还是努力思索着反驳的意见。“不用编列预算也行吧？以将来收益为担保来申请贷款的话，愿意投资的星际银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难道你想让那些满身铜臭的家伙来掌握龙领命脉吗？白霞宫可还没堕落到需要割卖土地的地步。”雷吼皱眉强调着。“再说以当前边境盗匪横行的状况，也根本没有建筑贸易港的条件。你想让辛苦筹措的资金打水漂的话，就尽管试试看吧！” “派警备队去取缔那些家伙不就行吗？” “以警备队现有的人力，光是维持环日轨道的安顺就忙得不可开交了，要不然也不会放着古兰贝尔给盗猎者闯空门。”注意到紫枫预言又止的神情，雷吼又急忙追加了一句。“也没有扩编警备队的预算哦，光是更新装备就够紧张的了。” “什么嘛，这样不是成死循环了吗？”紫枫气恼道。 “毕竟在背后捣鬼的是圣瓦诺帝国，任何事情都得考虑到这点。总而言之，建筑贸易港和征收交易税的事情只能作为长期方针来筹备，当前先把古兰贝尔的事情处理好就不错了。”雷吼视线落到文稻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你都回白霞宫了，那盗猎者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是，是的。”文稻还是初次做述职报告，从终端手环里调出整理好的报告书，略紧张地递给了执事长。“我把详细情形都写在报告书里了，请过目。” “我看看，也给我看看。” 在雷吼接过报告书的同时，旁边的紫枫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 “喂，他是外务部的见习执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未免哦，他可是殿下钦点的新人，身为内侍长我得确保殿下期望实现才行。” 紫枫寸步不退地坚持着。而提到龙姬的期望，雷吼也不得不退后一步。在茅草棚的角落放着一张粗木方桌，方桌上搁着颜料和描笔等杂物。在某种奇妙竞争意识的作用下，两位龙宫大佬于是就把这张方桌当成办公台，开始当场审读起文稻的报告书来。 （呜哇，这是什么啊……新花样的羞耻y么……） 雷吼与紫枫兴致勃勃地审读着报告书，文稻却走也不是离也不是，格外尴尬地站在旁边，心里莫名涌出仿佛小学时写的情诗被当众宣读般的羞耻感来。尤其是看到读着报告的内侍长，还随手变出一盆瓜子，开始津津有味地磕起来时，文稻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心情都有了。 这场宛如精神酷刑般的体验持继了一刻钟以上，文稻在报告书里详细罗列了从琉贝克城到勿忘之殿到帝国基地在内的众多情报，与盗猎者数次交锋的事件也深深吸引了执事长等的注意，不少页面被反复翻阅。当报告书总算被翻到最后一页时，两位龙宫大佬的桌前也各自堆集了众多的瓜子壳。 “嘛，还不错吧。” 合上报告书的雷吼，在文稻的紧张注目下，给出了“成绩尚可”的评价。 “什么叫还不错？做得相当好才对吧！？”相比起鄙啬言语的顶头上司，内侍长给出了更有诚意的夸赞。“初次出任务就有这么漂亮的成果，真不愧是殿下钦点的新人君，将来真是值得期待。要不，干脆趁现在把你拉到内务部来吧？” “呃，其实还是有问题的……”文稻心虚地瞟着执事长。“根据种种迹像推测，盗猎事件背后应该有圣瓦诺帝国的黑手，或许在筹划着什么，但因那支黑棘石矛的缘故，结果没能抓住蝰蛇头目，实在抱歉。” “……这怪不得你。”沉吟片刻后，雷吼罕见地表态自责。“也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圣瓦诺帝国就罢了，没想到连‘他们’也插手了。” 第052章 熊孩子的霸邪之矛 “他们？”文稻疑惑道，但雷吼并没直接回答。 “那支黑棘石矛的碎片，应该有留下来吧？” “有的，事后我在通道里找到的。” 文稻从随身口袋里取出一枚方木盒，木盒里用绸带包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矛碎片。碎片形状是石矛上的半截荆棘，漆黑如炭，坚硬如铁，仿佛戾气凝缩的恶之结晶，光是目睹其模样就足以让心志较弱者心摇神晃。 这枚碎片是文稻在距离爆炸百米外的通道壁面处找到了。前进基地是帝国不遗余力修筑的永久据点，其通道建筑也依照了军标施加了最严格的防爆抗冲击处理，但却依旧被枚碎片深深贯入，并留下车轮大的龟裂痕迹。这样的破坏痕迹遍布爆炸现场，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文稻在千钩一发之际撑开矩阵护盾的话，那他和菲莉、阿列克必定无法幸免。 注意到文稻额前浮现的冷汗，雷吼微微皱眉，不过没说什么。雷吼拿起那块黑棘碎片放在掌中打量，就连紫枫也收起闲散神情，凑上前一同审察。 “这个，果然是‘霸邪之矛’吧？” 没有回应紫枫的话，雷吼默默在掌中施加着劲道。一股无形罡气将黑棘碎片托到空中，并朝其持续施加着难以想像的压力。文稻看到那块黑棘碎片在雷吼掌中剧烈颤抖，颤抖中黑棘的尖端出现裂纹，随着砰地声响整个碎裂。在黑棘碎裂的同时，一股黑气从碎片中溢出。 那股黑气极淡极弱，但却仿佛实质般的在空中凝结，不断翻腾。目睹那凶暴猛狞的姿态，文稻浑身炸出无数鸡皮疙瘩。注意到的紫枫挥手洒出一道灵氛，而雷吼则初次说出肯定的话语。 “魔炎气……不会有错，是修罗族。” “修、修罗族？” 紫枫洒出的灵氛驱逐了恶寒，而雷吼的话则令文稻口愣目呆。 “你知道修罗族吧？” “大、大概知道一点。” 文稻紧张地点点头。要说起他对修罗族的了解，最初还是源于那本《娑婆海百科书》。当初研读龙族专栏时文稻注意到，百科书作者对龙族冠以“唯二的星界霸种”的称呼。对“唯二”一词相当在意的文稻，于是顺着“星界霸种”的关键词查到了“修罗族”的条目。 “唯二的星界霸种”，一是龙族，二就是修罗族。 要理解何谓“星界霸种”，首先得从“星界”开始解释。按照那本百科书的说法，“星界”和“地界”是相对存在的概念，并且划分标准也不止一项。若单纯以地理界域来划分，“地界”即是指大气层以下的地表世界，而“星界”则是指大气层以上的群星世界。 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包括人类、兽人和灵族等在内，地界的住民大半都无法在宇宙真空存活，而星界的住民则往往具备着匪夷所思的力量、可以自在穿棱虚空星海。而这样的差别又催生出另一个划分标准。 由那些穿棱虚空星海的强悍种族构成的社会，被称为广义上的“星界”。而由对其投以嫉恨目光、在后面拼命追赶的普通种族建立的社会，则是相对意义上的“地界”。 基本上来说，后一种标准被银河社会更广泛的接受。这是因为地理界域上的不同容易调整，但种族天赋上的差距却无法逾越。好比圣瓦诺帝国，哪怕它已将自身疆域扩展到银河系的五分之一，但就像苍鹰不会在意蚂蚁筑巢般的，在许多星界族群的眼里，它依旧只是地界住民的小把戏。 星界住民无一例外有着凌驾星空的天赋力量，而位居顶端的当然是龙族。在这本由地界住民编写的百科书里，“星界霸种”的称呼最初也是由龙族独占的，不过后来才追加了修罗族。 追加修罗族的因缘，是某场自不量力的战役。 其实远在圣瓦诺帝国之前，银河中还有另一个接近成遂霸业的星际国家，名叫德因联邦。德因联邦踏足娑婆星海时，银河议会还尚未成立，其它星际国家的势力也都相对弱小，这给德因联邦了扩展疆域的绝佳机会。德因联邦在不断的征伐中扩展着领土及国力，其国土疆域甚至超过了现在圣瓦诺帝国。 德因联邦并没去触碰龙族的逆鳞，但某次争伐南蛮星域的冒进，却贸然折断了联邦征服的矛尖，也直接改写了银河社会的历史。那些从南蛮星域里冲出愤怒的巨人们，乘着原始的石舟，却以无以伦比的暴力摧毁了联邦的南征舰队，并朝着联邦中枢进发。 德恩联邦在仓促中调动了十二支舰队共计十万舰群前往拦截，而据闻巨人们的数量只有不到一百名。十万对一百，这场数量上相距极远的战争，最终却以一方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将联邦舰群彻底打残的巨人们，挟着余威突进到联邦中枢，然后无视联邦政府那近乎哀求的交涉申请，将中枢行星连同其星核一并击碎。 在银河诸国惊愕失声的注目下，失去中枢的德恩联邦开始狼烟四起。巨人们陆续退回南蛮星域的时刻，一度问鼎霸道的庞大星际帝国也跟着土崩瓦解。以摧毁德恩联邦为契机，那些踏出南蛮的巨人们以“修罗族”的名字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从而被银河诸国所深深忌惮着。 忌惮修罗族的地界住民，参考其俄刻间摧毁十万舰群的逆天战力，遂将其和龙族并列为“星界霸种”。百科书上并没有给出龙族与修罗族孰强孰弱的论断，只是根据史实记载，相比起给占据星域带来新秩序的龙族来说，修罗族所过之处几乎都只留下破坏的残骸，故而其残暴之名倒是响彻银河。 “真、真的是修罗族吗？” 当初算出那枚石矛的狙射距离时，文稻就已多少有了“刺客绝非凡人”的心理准备，不过再怎么样也没想到，窥视他性命的居然是和龙族并列的星界霸种！注目着那股犹在空中翻腾的黑气，文稻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尾椎窜起。 “石矛碎片里蕴含着魔炎气，应当是修罗族无疑。” “可、可是，为什么修罗族会在龙领捣乱？” “修罗族是菩提的逆子，自菩提创世以来就没有少给长子添乱呢。”紫枫以叹息的语气插进话来，新月般的娥眉也皱了起来。“若修罗族和圣瓦诺帝国联手，对翡翠龙领来说可是相当麻烦的事态呢……唔，不过修罗族向来好斗，现在下结论也还为时过早。” “但是，确实应该引起重视。” 虽然桌前摆着一堆瓜子壳，但还是不影响执事长作出足够威严的论断。作出论断的雷吼轻弹手指，空中翻腾的魔炎气瞬间被无形之手所掐灭。掐灭魔炎气的雷吼将目光移到文稻身上，停顿了下，略生硬地点点头。 “总而言之辛苦了，这份报告书很有价值。包括哈比联盟的申诉在内，我会接手处理的，你就不必在意了。到下次任务派遣为止，暂时先在龙宫呆着吧。” “哦，哦。” 文稻点点头。或许是初见面时的苛烈印象太过深刻，再加上被流放古兰贝尔的不爽怨念作祟，文稻早早在心里给执事长贴上了“吹毛求疵的麻烦上司”的标签。以至于今次受到少许肯定，心里竟涌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来。 无论如何，努力成果受到肯定绝对不是坏事。虽然文稻努力想保持严肃，但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注目着在自尊与矜持间纠结的新人执事，内侍长掩嘴轻笑出来。 “你的房间被安排在苍葭湖那边，苍葭湖靠近殿下寝宫，风景气候都相当舒服，希望你能喜欢。”紫枫挥手招来停在旁边的叶舟，轻轻推到文稻脚边。“执事室现在阿妮应该已经替你收拾好了，乘着这枚叶舟就可以直接过去。” “呃，一定要乘这个吗？” 文稻艰难地看着浮在空中的叶舟。对打小接受唯物主义辩证思维教育的他来说，要乘上这种从物质空相之奥理中派生出的玄奇造物，实在是相当冲击三观的事。文稻把主意打到了终端手环的导航图上。 “知道位置的话，我自己走着去就好，顺便欣赏下沿途风景也不错。” “你确定要走着去？”紫枫淡笑着作出温馨提示。“从这里前往苍葭湖要穿过北茶林，那里的大雷犀正在哺育幼仔呢……虽然我想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说不定会是相当刺激的体验？” “……请务必让我乘上叶舟。” 看着内侍长那仿佛期待什么的眼神，文稻当即收回了欣赏风景的意见。 就在文稻战战兢兢地踏上叶舟时，那边翻着报告书的雷吼突然停下动作，而旁边紫枫也面带恭敬地站了起来。感到一股温熙气息从背后涌来，文稻诧异地回头望去，随即在次一秒失声惊呼。 “殿、殿下！？” 从空中徐徐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霞宫的御主，星界霸种的翡翠龙姬。 一袭素服的龙姬颜色温婉，凛凛威光弥散开来，空气中充盈着华氛的光气。而在那理应神圣不可侵犯的双峰间，却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第053章 死喵你给我滚下来！ 一瞬间文稻觉得那小脑袋似乎有些眼熟，二瞬间却不禁为之昏厥。 那埋在龙姬怀里的小脑袋，此刻仿佛很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不是先前窜进林子里的咪牙又是谁？近半月没洗澡的臭喵，却全然没有自觉地依偎在尊贵的白霞御主胸前，还用脑袋蹭来蹭去！ 那可是万物的长子啊！咪牙你怎敢如此不敬！ 文稻的身心都在猛烈颤抖。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去把那不知死活的臭喵揪下来，然而理智却先一步阻止了这更加作死的行径。文稻紧握拳头抑制着那摧残身心的动摇，抬头瞪视着咪牙，用尽全力传达着“死喵你快给我滚下来”的信息。 然而在旁观者眼里，那却是失礼至及的模样。 “你的眼睛在瞟哪里啊！？混蛋！” 旁边突然奔出的一记凌厉飞踢，将“色迷迷盯着龙姬大人”的某人给踹飞了出去。踹飞文稻的小侍女英姿飒爽地登场，并且就像要从恶徒手里守护龙姬般的张开双臂。 小侍女可没脚下留情的概念，如果不是雷吼以暗劲托住了文稻，那狭小的瓷器室里必然会上演稀里哗啦的悲剧。被暗劲托住的文稻手抚脸颊上的脚印，惊愕兼茫然地看着小侍女。因本身并无邪念的缘故，所以一时间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哼！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殿下的侍女，当然应该跟随在殿下身边。”阿妮错误解读了文稻投来的视线，随即哼了一声，带着满满得意的神情站回到龙姬的身边。 给我记住！文稻嘴角抽搐着，然而也只好吃下这记闷亏。 “文稻。”轻笑着摇了摇头，龙姬那清澈的视线落到新人执事身上，语气则分外的柔和。“我在梧桐林里遇到你的猫咪，怕它在龙宫迷路，便替你把它带过来了。”这样说着的龙姬，抱起咪牙轻轻递了过来。 “多、多谢殿下！” 在小侍女呲牙咧嘴的怒瞪下，文稻以近乎惶恐的姿态从主君处接过爱宠。离开龙姬舒适怀抱的咪牙发出不满意的叫声，但察觉接手的是主人后便放松下来。抓着文稻衣袖几下蹦上文稻肩头，在那里轻轻甩着尾巴。 “看来比起我来，它还是更喜欢你呢。”龙姬慈爱地注目着在文稻肩头打哈欠的喵星人，目光稍稍移到文稻脸上。在停顿两三秒后，仿佛硬找个话题般的问出来。“在古兰贝尔，还好吗？” “是！托殿下的福，一切顺利！” 不论怎样都能把天聊死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特技了。小侍女当即投来凶暴视线，由此察觉到自身失礼的文稻，连忙紧急补充了两句。“那个，其实也不能说很顺利，还是有些波折的……我已经把报告书交给执事长了，里面对此有详细记录。” “是吗，辛苦了。” 被置于主君位置的龙姬，也只能轻轻地点头回应。 接下来两人就因找不到话题而沉默下去。文稻仿佛手足无措般的搔着脸颊，而龙姬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略尴尬的微妙气氛在空间中弥散着，直到旁边的紫枫轻咳一声打破僵局。 “文稻，向殿下报告由我们来负责，你先带着你的小朋友去休息吧。” “遵命！那我先告辞了！” 内侍长的话令文稻如蒙大赫，向龙姬致敬后便匆匆踏上前面的叶舟。冉冉升起的叶舟载着新人执事与他的小朋友朝苍葭湖的方向飞去，小侍女冲着远去叶舟做起鬼脸，而旁边一双翠玉色的青眸中，则多少流露出惋惜的神采。 “殿……” “嘘。” 竖起食指阻拦同僚准备出言打扰的愚行，紫枫拽着雷吼在旁静静等候。大概数秒后，言穗呼出口气，带着多少难以释然的神情转过身来。回应着内侍长投来的询问视线，龙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聊。 “言穗大人，您坐这里。” 阿妮乖巧地准备好座位，随即带着仰慕神情站在龙姬背后。比起那趟潜入古兰贝尔的无趣之旅，重回龙姬身旁的事实令小侍女身心愉悦。 “情况怎么样？” 注目着两位衷心信赖的眷族之长，言穗以省略寒暄的形式提出问题。 “回殿下，冰河期的极寒似乎还不够冰僵那些阴谋家的触手，古兰贝尔的情形似乎比预期得要麻烦。不过我们新人小弟的活跃多少打乱了他们的步调，我想近期内就能揪出他们的尾巴，应该不用殿下挂心。” “是吗，那就交给你们了。” 对着执事长有力的保证，言穗亦以恳切的语调道出了信赖。 有关古兰贝尔的话题在三言两语间结束，这时旁边随侍的阿妮把泡好的热茶端了上来。捧起那价值昂贵的手工茶盏，言穗只稍稍抿了一小口，便像期待下文般的看向了执事长——那双翡翠玉瞳中闪着灵跃的光芒，对于敬爱的主君此刻所期盼听闻的事物，雷吼当然不至于揣着明白装糊涂。 “咳。还有要跟殿下报告的事情。”雷吼咳嗽一声，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从终端手环里调出报告书。“新人小弟的报告我和紫枫都已看过了，就结论来说他表现得相当出色，成绩超出了期待。” “是吗？”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言穗已摆好了认真倾听的架势。 “基于测试其能力倾向的理同，在派他前往古兰贝尔时并没提供多少支援，阿妮也仅仅在暗中观察护卫。”雷吼瞥了一眼小侍女，继续说着。“毕竟对手是装备着星际军火的盗猎者，没有特别天赋的普通人是无法抗衡的。虽然多少也有些期待，但实在没想到他能做到那种程度……” 在雷吼最初的预计中，文稻以全然无知的状况降落古兰贝尔地表，光是从茫茫冰原中找出盗猎者的踪迹恐怕就是其行动的极限。而基于双方的悬殊实力，执事长也根本没考虑过他会去挑战盗猎者的可能。只是嘱咐让阿妮作好接手讨伐的准备，甚至必要时刻也准备出动支援。 但是没有料到的是，降落连斯塔王国的文稻不仅很快取得了当地原住民的信赖，还在原住民的协助下，以利落奇策讨伐了盗猎者，其进展之快就连同行的阿妮都来不及反应。讨伐盗猎者之余，俘虏大批星际军备，甚至还占据了一座帝国基地！这样成绩已远远超出雷吼当初的期待，然而要说到最令执事长意外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从报告书最后的描述来看，中断联络近一世纪的连斯塔人已全面恢复了对领主的信赖，并随时准备响应圣龙的号召而行动。 对时常为领地贫瘠及人力捉襟见肘而苦恼的龙宫来说，这绝对是比单纯讨伐盗猎者更有价值的消息。对报告书里重点提到的女将军和宫庭学士等人，雷吼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他们为龙领作出贡献的可能性。 以新人执事的立场来说，做得实在漂亮！哪怕吝啬言语的雷吼也不禁点头夸赞。而分析这番漂亮成绩的背后，当事人身上同样也有众多可圈可点的亮点。 无论是说服原住民的交涉力，还是讨伐盗猎集团的谋略力，亦或是驰骋战场的武勇，任何一项都堪称优秀，而集如此多姿多采的才能于一身的例子，哪怕放到娑婆海也是相当的稀有。虽然早先已从那份缤纷简历中看出了些许苗头，但雷吼还是被实际呈示出来的部分吓了一跳。 “就结果来看，他应该是那种越是给予压力就越能激发潜力的类型。虽然一度以为缺乏‘燃点’，不过看来古兰贝尔的经历似乎帮他找到了目标的样子。”翻着报告书的雷吼，以这句话作为结论。“我认为新人小弟确实具有充分的潜力，加以栽培的话，很有机会成为龙领的栋梁之材。” 听着执事长对某人的盛赞，阿妮极不爽地发出“切”的啧声。 “我的意见和雷吼差不多。”注意到龙姬投来的问询目光，紫枫以轻快语调提出看法。“不过比起龙宫内的职务来，我认为把他放到外面应该更能发挥其长处。” “为什么？”言穗有些惊讶。 “因为他身上有着浓厚‘地界’的气息。”紫枫嘴角浮现出苦笑。“虽然难以启齿，但白霞宫确实非常缺乏擅长处理地界事务的人材。包括我和雷吼在内，都没法像他这样和古兰贝尔领民打成一片。” 紫枫的话让雷吼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默认了下来。毕竟紫枫所指的并非能力或魅力的不足，而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星界与地界的隔阂。 举例来说，以龙族和修罗族为代表的星界住民，往往拥有超乎常识的天赋力量。而对那些只能在大气层内存活的地界住民来说，这往往令他们感到畏惧。紫枫和雷吼都是星界望族出身，这样的他们哪怕再怎么放下身段，地界住民也不可能轻易敞开心扉和他们交流。当然若换成龙姬亲临，那威压的效果恐怕会更加惊人。 古兰贝尔的开发计划之所以迟迟得不到落实，除了冰河期带来的严寒以外，找不到与地界住民交涉沟通的人选也是一大原因。虽然紫枫也不是没想过从地界招揽具有交涉力的人材，但像文稻这样集多姿多采的才能于一身还真是没遇到。 “确实，让他负责处理领地事务是个不错的主意。”不知想到什么，雷吼也笑了出来，转向主君建议着。“报告书上不是提到连斯塔人曾把当成领主代表吗？或许我们可以正式授予他这个职位。” “我没有意见。”言穗欣快地点点头。和背后臭着脸的小侍女相反，听闻两位眷族之长给予文稻的高度评价，白霞御主的心情显然不是一般的好。然而在点头同意过后，言穗又涌出别的担忧。 “不过地界向来纷乱，文稻本身并无特殊力量，须得保障他的安全才行。” “唔，那家伙确实弱得可以……”雷吼颔首表示同意。 “比起派遣护卫来，有件事情还得优先处理吧？”紫枫提醒道。“文稻小弟可是正面承受了霸邪之矛的冲击哦？就算靠着矩阵盾挡下了物理冲击，魂魄层面的伤害不早点治疗的话，将来可后患无穷呢。” “霸邪……之矛？” 龙姬口里漏出惊诧的呼声，次一秒，澎湃的龙威随着刺骨的寒意弥散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 第054章 小哥好给力喵！ 和龙姬等暂别后，文稻乘着内侍长提供的叶舟，在龙宫内徐徐飞行着。【零↑九△小↓說△網】 龙族是菩提的长子，源自龙姬的华氛气息充盈着这处人工区隔出的空间。在那股生命始源能量的影响下，从瀑布下的虹桥到丛林里的鹿群，整座环日宫殿都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自然风貌。 （这是要在宇宙上演荒野求生的节奏么……） 文稻战战兢兢看着那只掠过头顶的凤凰鸟，趴着叶舟边缘朝四周巡望。 让他欣慰的是，白霞宫好歹也是荟萃龙领最尖端空间技术的奢华造物，所以其中也并非全是荒野求生的玄幻风格——在大片蓬勃生长的密林中，可以看到零星散落着一部分人工建筑的影子。虽然这些建筑看上去几乎就要被周围狂暴的生物群落所淹没，但依旧挺拔屹立，并以充满棱角的硬派流线强烈主张着自身的存在。 （哦哦，果然还是有地方住人的啊……） 文稻不禁仰天泪目。对初期文明圈出身的土著民来说，果然比起那些颠覆常识的狂暴群落来，散发着科技气息的文明造物才是更令他安心的氛围。 在文稻感动垂泪的同时，叶舟缓缓调转着方向朝其中一栋建筑驶去。那栋建筑靠近一处人工湖，碧蓝的湖水和云雾般的浮云勾勒出淡然悠适的画面。居高临下地看去，可明显看到周围狂暴勃发的丛林势力在靠近人工湖时被某种力量所屏退，于湖畔处空出一块半月形的草甸来。 那栋建筑耸立在浅绿的草甸上，建筑外形仿佛是某种不规则的魔方，撑起魔方结构的则是一条条石材与金属混搭形的长方体。每个长方体的颜色不同，不过几乎都有着近似半个足球场的面积，而在长方体内部则有包含露台花园在内完整的居住模块。数十个长方体的居住模块彼此交错，在草甸上堆砌成采光极佳的正方体结构。 “咪牙！快看！那地方好棒！” 文稻兴奋地拽着咪牙往前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独特的建筑物，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建筑者的巧致匠心。 像这种以居住模块混塔堆砌的结构，赋予建筑以充足采光通风的同时，一方面通过居住模样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个人的独立领域，另一方面又通过模块间交错混塔，留出了和领居亲善交流的拓展空间——光是想象住在里面的感觉，就足以令文稻心情愉悦，如果再拿当初与咪牙裹着睡袋在银行atm机前过夜的日子来比的话，那就简直就是近乎升天般的幸福了。 唯一让文稻介意的是，那栋魔方建筑自上而下分成若干层，其中近半数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仅在下半截的几层可看到明显生活的痕迹。 （唔，应该不会是被废弃的吧……） 文稻忧虑归忧虑，不过叶舟还是载着他缓缓降落在湖畔边的浅绿草甸处。 从叶舟跳下的文稻，没忘记拿起那朵由内侍长赠送的七彩瑞莲。失去承载物的叶舟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文稻一边嘀咕着这很不科学的现象，一边把目光投向前方的建筑。按内侍长的说法，分配给他的房间应该就在这里，只是不知具体是哪间？ 外事不决问雷吼，内事不决问紫枫，不过最方便的还是直接查终端手环。 文稻试着从终端手环里调出个人信息，一瞥下去，发现在记录手环佩戴者个人信息的页面里，果然已有了包括职务任命和寝室住地的详细人事档案。不过就在文稻准备察看的时候，前方建筑的背后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啼叫声！ “怎、怎么回事？” 被那凄厉的叫声给吓一跳，文稻慌忙抬头着张望。 数息后，伴随着地面的微幅震颤，一头宛如小山般的巨大野猪从建筑拐角奔出。巨大野猪的鼻孔奔着粗气，四蹄猛踏着地面，就像被什么可怖事物所追逐似的，一边嚎叫一边朝前方狂奔。 好死不死，文稻正好就在野猪冲刺的延长线上。 “前面的那谁！拦下它喵！” 野猪背后传来一清亮的女声，只可惜文稻并没有倾听的余裕。眼见着巨大野猪以摧枯拉朽的威势奔来，文稻不禁寒毛直竖，在判断闪避不及的瞬间，反射般的并拢手指，往上一提。 二瞬间，由手环可控力场生发的矩阵护盾自虚无中迸出。十二条纤细的光丝在虚空勾勒出长宽超过两米的方形矩阵，埋头猛冲的巨大野猪，以毫无知觉的壮绝恣态正面撞上。 轰咚！ 两者相触的时刻，大野猪的嚎叫嘎然中断。 自矩阵处迸散的冲击波，甚至在空气里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遭到来自正前的障碍阻截，依照能量守恒定律，大野猪被自身的巨大惯性给抛了出去。在空中奋力挥动着四蹄，重重摔在了十数开外的草甸上。 尽管柔软的草甸吸收了坠地的冲击，但硬刚矩阵的冲击依旧给这头皮厚肉糙的巨兽带来无法忽略的伤害。大野猪侧躺在草甸上，一边承受着再起不能的强烈晕眩，一边嚎叫着四蹄乱蹬，试图重新站起来。 可惜的是，它并没得到这样的机会。 “干得好喵！” 一拖着巨大兵刃的人影跳过文稻头顶，咕噜噜地凌空翻了数圈，仿佛猫科动物般舒展着肢体，随即挥起兵刃朝挣扎的大野猪猛拍了下去。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脑门承受垂直拍击的大野猪，四蹄当即软了下去。 “喵哈哈哈！想从本姑娘手下逃早还早了二千年涅！” 一击放倒巨大野猪的那人，杵着一把宽幅兵刃傲立在猎物的头顶，一边晃摇着微微卷曲的短尾，一边作出元气满满的胜利宣言。 “你，你是……” 太过迅猛的展开让文稻思维跟不上节拍，只能口愣目呆地看着那手杵巨大菜刀、气场凌烈的兽耳少女。被注目的对象在稍迟一拍转过头来，就像夸赞般的对文稻竖起了姆指。 “干得好小哥，给力喵！” 第055章 请和笨蛋保持距离 “咱叫朱蒂，是龙宫的厨娘。【零↑九△小↓說△網】小哥是哪里人？没见过的样子喵。” 拖着那把几乎可以竖起来当塔盾用的巨大菜刀，自称“厨娘”的兽耳少女从大野猪身上轻快跃下，一脸好奇地朝文稻询问着。 “你好，我叫文稻，是新来的见习执事，请多指……” 文稻依着礼仪向职场前辈报上名字，谁知朱蒂却惊呼一声。 “文稻？就是小哥喵？” 没等文稻反应，兽耳少女已带着满脸好奇凑了上来，并翘起鼻尖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双方的距离近到呼息相触，文稻几乎能感到那在脸颊化散的温热气息，而鼻腔里则充盈着一股香辛料的奇妙味道。 “请、请问？” 文稻的全身因紧张而僵直，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眼前摇晃的兽耳上。那对从两侧发梢间探出毛茸茸的褐色兽耳，其内侧生着白色绒毛，不知兴奋或好奇，此刻正不住地摇晃着。 数息过后，朱蒂放开文稻退后两三步，满脸悦愉地打量着他。 “味道真好喵，不愧是殿下挑中的人。” “你、你知道我？”文稻呆然。 “当然喵。”朱蒂用力点点头。“先是在南瞻部州的天劫中救了伯夷，再向殿下奉上忠诚而成为龙贤家臣，后来瞒着臭雷吼带殿下私奔到古兰贝尔，被抓回来后为将功赎罪又独自前往冰封地表去讨伐盗猎者……喵呼，小哥的英雄事迹已经成为龙宫最热门的话题了，咱当然不会不知道。” 从朱蒂嘴里说出咋一听似乎像模像样、但细细推敲却与事实相距极远的话语，文稻听得口愣目呆。 纵观历史任何朝代，宫廷向来都是孕育流言与八卦的温床，这点似乎连龙姬的白霞宫也很难例外。稍稍想象了下这样的流言被雷吼或言穗听到的光景，一股止不住的恶寒便在文稻背后窜起。 “等等，也差太远了吧？我是随殿下巡游星海，但那和私奔什么的没关系啊！” “喵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反正传言这东西就是和事实差得越远越好玩喵！”兽耳厨娘豪快地拍着文稻的肩膀，飞扬的眉宇间传达出“感谢小哥给我们提供了消遣的上佳材料”的讯息。 “就、就算你这么说……”文稻嘴角抽搐着。倘若站在酱油群众的立场，他大概也会由衷赞同朱蒂的意见吧？然而作为被流言炙烤的当事人，实在很难称许眼前眉飞色舞的兽耳厨娘。 “哦呀？小哥还带着伙伴喵？”在文稻纠结的时刻，朱蒂已把注意力迅速移到他肩头的咪牙身上，一点不见外地凑上前去。 “你好哦，咱叫朱蒂，请多指教！” “喵~”咪牙仰头以轻快喵叫回应着。 “你叫咪牙吗？你好咪牙，有什么能帮你的喵？” “喵~喵喵~”咪牙发出有节奏的喵叫。 “哦哦，要找房间休息？没问题，交给咱喵！” 无视旁边满脸懵逼的主人，咪牙和兽耳厨娘在三言两语间达成了共识。 “等、等等，你听得懂咪牙的话？” “当然喵，咱可是奥塔兽人喵。”朱蒂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随即挥挥手。“小哥稍等一下，咱先把这家伙拖回去。” 朱蒂轻快走到那边昏厥的巨大山猪旁，拽起尾巴把它拖向不远处的建筑物。大野猪被尾椎传来的剧痛所惊醒，顿时嘶叫着四蹄乱蹬，不过却丝毫无法改变身体的移动方向。 （那么细的胳膊哪来的力气啊……） 在文稻惊愕的注目下，兽耳厨娘就这样一手扛着大菜刀，一手拽着四蹄乱蹬的巨兽，一步步坚定不移地走到那边建筑前。用终端手环刷开了那扇合金闸门，随即把眼泪横飞的大野猪给抛了进去——不知是否文稻的错觉，在开门瞬间从居住模块内传出众多禽兽的叫声，不过很快被落下的闸门给阻断。 “好喵，咱们走吧。”朱蒂拍拍手走过来。“小哥你住几层啊？” “……等我看看。”看看若无其事的兽耳厨娘，文稻感到某种无以言喻的战栗，果断放弃了对真相的探究，转而从终端手环的视窗里找出了自己的房间号。“朱雀寮，五零一室。这里是朱雀寮吗？” “是朱雀寮哦，不过五楼的话……喵呼，那就从那边的捷径上去吧。” 朱蒂抬头望向朱雀寮的某处，文稻顺着那视线望过去，看到数根纵横交错的居住模块构成四方体的一角。每根模块都有着五六米的高度，重叠构成的直角结构看上去相当壮观，但文稻并不觉得那里有任何“捷径”存在。 没等他把疑问付诸言语，旁边朱蒂已“喵呼”一声迈出脚步。在小幅助跑后蹬地跃起，紧接着两圈利落的前空翻，兽耳厨娘以难度系数七点零的姿态轻盈落在二居住模块的顶部，看看身边无人，便转头朝文稻投来“干嘛不跟上来喵？”的质问眼神。 “……请问这里没有升降梯么？” “原来有的。但机关被藤蔓缠死喵，很久以前就不能用了。”朱蒂在屋顶轻快地甩了甩尾巴。“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就放着不管了喵。” 有影响的好不？难道这里住的个个都是一窜三丈高的绿巨人吗？文稻不禁泪流满面，一大群神兽在心里轰隆隆地践踏而过。虽然文稻有一大堆吐嘈想说，但此刻就算再怎么抱怨也无法改变升降梯使用不能的事实。何况被兽耳厨娘满怀期待地注目着，身为男人实在说不出“能绕个路”的话来。 “……明白了。” 文稻呼出口气。尽管没有奥塔兽人娘那么变态的运动力，但好在他还有一招万能牌的杀手锏。仰望着那五六米高的居住模块，文稻轻弹手指，前方虚空随即浮现出一块莫约桌面宽窄的矩阵。在文稻踩上去后，由光丝构成的矩阵便载着他稳稳当当地升到屋顶。 “矩阵？小哥你原来是力场师喵？” “算是吧，不过我接触力场没多久，修行还很浅薄。” 这充满可观性的一幕让朱蒂惊呼出来，而文稻则谦虚接受了“力场师”的头衔。兽耳厨娘滴溜溜地转动着那对棕玉般的眼眸，然后“嘿呀”一声蹦到那被当成踏板的矩阵上。 “咱还是第一次遇到力场师喵！可以带咱上去看看吗？” “可、可是可以，你先别乱动。” 挤上两人一喵的矩阵显得相当拥挤，文稻朝左轻推手掌，构成矩阵的光丝随即翻腾着朝左边扩展出近一米的宽幅。朱蒂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光景，嘴里发出“喵呼呼”的惊叹。 “请站稳，我要开始移动了。” 多少有些得意的文稻，并拢手指向前推去。受到驱动的矩阵冉冉升起，载着两人在居住模块间缓缓移动。因勾勒矩阵的光丝相当纤细，所以在地上看来的话两人俨然就像脚踏虚空一般。 “呼喵！力场师真帅喵！” 低头俯视的朱蒂发出由衷赞叹，而肩上的咪牙也仿佛夸耀般的喵叫一声。 事实上，力场和次元航法并列为当前星际文明的奠基元素，在某些横越星际的高端商会里也有用矩阵台阶来取代升降梯的例子，并将其当成呈示自身财力的奢华装饰。不过那些矩阵台阶充其量只能作机械式的升降，而一旦脱离控制范围就会立即崩散。至于像文稻这样指挥着矩阵、无视范围到处移动的例子，则只有正牌的力场师才能做到，也难怪兽耳厨娘此刻满脸的赞叹。 “你们……喜欢就好。” 和朱蒂的欣快神情相反，文稻额前却渗出了冷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用矩阵来载人移动，过程远比预料得艰难——和垂直方向的简单形变不同，要让载着两人的矩阵在居住模块纵横交错的朱雀寮中移动，他必须同时注意垂直和水平两方面的座标，并即时配合手势来实施精准控制。这不仅需要高度的集中力，而对精神力也是相当大的消耗。 “快看喵，那是山姆森！呀~嚯~！” 脚踩矩阵在居住模块间穿棱的朱蒂，指着周围对文稻兴奋介绍起来。 按照兽耳厨娘的介绍，白霞宫的家臣依职务倾向可大致分成内务系、外务系和杂务系。其中内务系当然是侍奉龙姬的内宫担当，外务系则包括龙领警备队和航运物流组等担当，杂务系独立于内外务系之外，大多由某些具备特殊技能的家臣组成，并由雷吼和紫枫各自管辖。 这栋“朱雀寮”便是杂务系家臣的宿舍。在白霞宫共计五百多人的家臣班组中，杂务系家臣只占到十分之一，所以朱雀寮在使用上相当宽裕。基本上每人都能分配到一个以上的居住模块，甚至还可以根据兴趣喜好来订制居住模块的风格。 朱蒂的居住模块位于朱雀寮的底层，底层八个居住模块中有一半以上都被划为了兽耳厨娘的领地，在杂务系家臣中可算首屈一指。不过联想到那头狂奔逃窜的巨大野猪，文稻似乎也能隐约猜到其中的理由。 住在朱雀寮二层的，是被朱蒂叫做“山姆森”的男子。据闻山姆森似乎出身在龙贤王领的某地上世界，从五年前起担任白霞宫的机械监督，今年则是快满四十岁。呼应其职务，山姆森的居住模块被布置成机械室的风格。在矩阵冉冉上升时，山姆森正和几位部下在摆弄一台空挺摩托，文稻的视线和这位大叔有了短暂的交错。 “有什么机械问题尽管找山姆森解决喵，寮友有优惠价格哦！” 相对二层的机械朋克风来，三层的居住模块则是充满鸟语花香的优适氛围。盛开鲜花的庭院里散布着从蓝鸟到凤凰在内的众多鸟禽，一位有着淡绿头发和细长耳朵的女子坐在藤蔓的躺椅上，一边点燃檀香的树皮，一边阅读着厚重的古卷。 “琉是白霞宫的园艺师喵，不过可别以为她只会摆弄花花草草。” 矩阵载着两人继续升到四层，一阵短促有力的喝声吸引了文稻的注意。在被改造成演武场的居住模块处，一位体格健硕、金发碧发的青年，正挥舞着手里那把湛蓝的光剑，将四周不断浮现的光点一一击破。青年的步伐如行云流水，一招一式亦显出扎实的功底。旁观的文稻忍不住想拍手叫好，然而朱蒂却在鼻梁上刻出明显嫌弃的皱纹。 “这是笨蛋亚瑟，别太靠近他喵！会被笨蛋传染的喵！” “笨蛋？传染？” 不知是否听到兽耳娘的恶语，这时候那边练剑的青年突然转身，并用力挥出一记重斩！顺着剑锋的切向，一道疾如雷霆的剑光朝空中的两人袭来！ 第056章 是男人就用拳头交流吧 目睹那疾如雷霆的剑光袭来，文稻近乎反射地举起右臂。固定右腕的矩阵护盾以不足零点一秒的空隙挡下了来袭的剑光。 和承受物理冲击时不同，能量态的剑光在透明矩阵上留下一道暗红斩痕，而文稻则感到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从右腕传来。超过负荷的能量溢出到右腕，文稻急忙解除矩阵，那股灼烧感才随着消失。 惊骇这道剑光威力的同时，文稻亦不禁格外恼怒起来。若不是他及时竖起护盾，那这一剑足以把他和朱蒂给劈下去。彼此无怨无仇，初次见面就来这套，是什么道理！？在文稻恼怒瞪过去时，旁边的朱蒂却是抢先炸了毛。 “笨蛋瑟！干什喵？” 兽耳厨娘呲牙瞪向演武场处，尾巴的毛发气得根根竖起。 被瞪视的对象，金发剑士亚瑟迈着悠然脚步走向这边，近乎傲慢的视线掠过旁边朱蒂，落到文稻身上。 “嚯嚯，新来的，干得不错嘛。” “……多谢夸奖。”摸不准对方想干啥，文稻作出最低限度的回应。 “是力场师吗？很好，配得上当我的对手。”注目着文稻脚下的矩阵平台，亚瑟欣然般的点了点头，随即猛然一挥光剑，遥遥指向脚踏虚空的文稻。“来决斗吧！新来的，是男人就用拳头交流！” “决、决斗？” 因彼此思考回路相差甚远的关系，文稻花了数秒钟才理解亚瑟的话语，随即却不禁瞠目结舌。“男人就用拳头交流”是什么鬼？还是说他孤陋寡闻，“决斗”一词在龙言文里的其实还有着“打招呼”的涵意？ 因亚瑟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文稻情不自禁地怀疑起后一种可能性。不过当他询问般的看向朱蒂时，兽耳娘却奋然跺着脚，并给出了明快的答案。 “别理他喵，笨蛋瑟只是嫉妒文稻罢了。” “喂！谁会嫉妒他啊？你别乱说！” “是喵？”朱蒂以冷淡兼嫌弃的目光瞟向金发剑士亚瑟。“前些天不知道是谁嚷着‘明明是新来的居然敢拖着殿下喵奔真是羡慕死我了’‘可恶一定要好好教他龙宫规矩’的话喵？” “等等！我才没说羡慕死了的话！” “就是说，其它的都有说喵？” “呜呃……” 亚瑟顿时语塞，朱蒂冷哼一声，摆出“跟本姑娘斗你还早喵三百年”的神情。 “可、可恶！”嘴拙说不过兽耳娘的亚瑟，一挥光剑再度瞄向了文稻。“总之！是男人就来决斗吧！新来的！既然得到殿下那样的青睐，那当然也应该具备相当的实力吧？还是说，你就只会靠嘴皮子混饭吃？” “笨蛋瑟！哪有你这样的到处拖人决斗的？”朱蒂伸手把文稻护在身后。“小稻稻是力场师，你是星噬剑士，这样的决斗根本就是欺负人好喵！？” “男人和男人的交流不用女人插嘴！闪开！” “笨蛋瑟！听不懂人说话喵？这么想决斗的话咱来跟你打！” “身为骑士，我绝不会和女人动手的！” “什喵？你这是看不起我奥塔流的裂脊技喵？” “你要是男的我就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女的就躲远点！” ……隔着矩阵台阶到演武场边缘的距离，兽耳厨娘和金发剑士展开一番格外激烈但却格调甚低的论战，插不上嘴的文稻以哑然神情在旁观望。虽然感谢朱蒂维护的好意，但那“小稻稻”的称呼却令文稻打心底里涌起近乎脱力的丧失感。 相比起伶牙利齿的朱蒂来，亚瑟明显拙于口舌，翻来覆去就说着“是男人就来单挑”以及“没有女人插嘴余地”的言语。文稻并不讨厌这样的愚直，尽管最初那记突然的招呼让他多少有些恼怒，但现在倒真想和这位同僚好好交流一番。 “……可以哦，来决斗吧。” 抓住亚瑟在论战里被朱蒂所压倒的间隙，文稻插嘴进去。 “呼喵？”正得意甩着尾巴的朱蒂，闻言顿了下，随即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转过来。“小哥你认真的喵？还是被笨蛋瑟的笨蛋气给传染了喵？” “我觉得，同僚间的亲善活动也是蛮重要的。”文稻耸耸肩膀。 “听到了吗？男人就该用拳头交流啊！”几乎要被朱蒂驳倒的亚瑟瞬间满血复兴，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对文稻投以欣然赞许的眼神。“哼哼，不愧是殿下相中的新人，就认可你多少还是有点男子汉的气概吧！” “不行喵……笨蛋多了两个喵……”朱蒂捂着脸露出绝望神情。 “不过我有条件。” 假装忽略朱蒂的叹息，文稻朝那边跃跃欲试的亚瑟提出了交涉。 “条件？”亚瑟皱眉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还有什么条件？” “身为侍奉殿下的家臣，必须尽心磨练己身技艺。在自己最擅长领域赢过对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并不觉得那有了不起。”文稻笔直注目着亚瑟。“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唔，这样说来……”稍稍沉思后，亚瑟立即接受了文稻的主张。“没错！骑士必须是心体技兼优的强者，任何领域都要做到最优秀才行！” “所以决斗要分两次进行吧。”文稻轻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次尽管照着你的规矩来，但第二次就要照着我的规矩来，没问题吗？” “没问题！放马过来吧！” 亚瑟猛然一捶手，那欣然应允的模样看得旁边的朱蒂口愣目呆。 “喵呼？那个笨蛋瑟，居然听人说话了？” 和每天都有固定勤务的内外务系家臣不同，朱雀寮的杂务系家臣往往只在必要时刻出勤，所以大都秉持着彼此互不干涉的原则，在各自的居住模块里过着宛如隐士般的悠适生活。 几位谈得来的好友偶尔凑在一起热闹下，这样的情形当然是有，不过今天的状况却明显超出了那个范畴。 朱雀寮前方的草甸处，聚集着以山姆森为代表的机械组家臣。这些平时埋头于电焊与齿轮间的造物狂们，罕见地走出满溢汽油和铁锈的机械室，此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兴奋兼期待的目光看向草甸中央。 在机械组后方的朱雀寮里，龙宫园艺师的妖精琉趴在紫萝藤垂下的栏杆上，和数只金刚鹦鹉一起注目着草甸那边的光景。自三层以上的众多居住模块，也都纷纷打开了草甸侧向的窗户。那些平时舍不得出门的宅系家臣们，亦纷纷学着如琉那般朝草甸探头张望。 众人视线聚焦的草甸中央，文稻和亚瑟互相对峙着。担任决斗司仪的兽耳娘朱蒂，拿起那把几乎可以当床铺的大菜刀，仿佛当成信号旗般的高举着。 这里不得不提到的是，先前文稻接受亚瑟的决斗请求时，在场的朱蒂便自告奋勇地要求担任决斗司议。在详细拟定决斗规则的同时，也以“新人炸裂！笨蛋瑟对力场稻”为标题把决斗的消息发布在了朱雀寮的内部论坛里——之所以没发布在白霞宫官网，则是为避免被某执事长逮到“私下械斗”的小辫子而被重罚。 对居民总数仅五百出头的白霞宫而言，这场决斗可以说是近乎慧星撞地球般的新闻。得到消息的朱雀寮住人纷纷对此投以极大的关注，而决斗时间也应观众准备观战必须品（可乐薯片炸鸡）的要求而往后延迟了一刻钟有余。 此刻一切准备就续，司仪的朱蒂最后重申着决斗的事项。 “左方笨蛋瑟，使用龙天流骑士剑，职业星噬剑士。” 亚瑟的嘴角微微抽搐，随即收慑心神紧握剑柄，嗤地一声挥出湛蓝光剑。 “右方新人稻，使用可控力场，职业力场师。” 文稻朝旁边吹起口哨的机械班微微颔首，随即深吸口气发动了可控力场。 “决斗时间是五分钟，期间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和招数。只要能制伏文稻那就是亚瑟获胜，反过来说就是文稻胜利。” 力场师擅长防御而弱于进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为公平起见朱蒂特别制定了这条规则。换句话说，这场决斗实际上是亚瑟突破力和文稻防御力的对决。为取得胜利，亚瑟必须在五分钟内击破文稻的矩阵防御。 （压力，果然比那时候要大呢……） 紧盯着亚瑟手里的光剑，文稻回忆起在蝰蛇基地和加普尔对决的情景。 尽管亚瑟看起来像是一根筋的笨蛋，不过从先前练剑的情景来看，其身为剑士的实力应当毋庸置疑。虽然不清楚“星噬剑士”是什么来头，但那把能击破矩阵护盾的湛蓝光剑无疑十分棘手，相较下，他就几乎只有一招“矩阵践踏”能依赖。 不过对加普尔那次算是龙威加持的奇袭，而此刻凝神戒备的亚瑟肯定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文稻盯着那把嗤嗤作响的光剑，手心满是冷汗。 这时候屏气凝神注目着决斗的朱雀寮众人，全然没注意到草甸边缘的一株巨人杉上，出现两个部外者的身影…… 第057章 力场还能这么用！？ “决斗，开始！” 兽耳厨娘挥落信号旗（大菜刀）的瞬间，蓄势待发的亚瑟便冲了出去。 力场师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对手，以弦波能量为核心，无限的想象力和高度的控制力相结合，一旦获得足够空间便能在广袤战阵内施展出变幻无常的战法。对任何近战职业来说，必须从最初起就全力压制住力场师的特性，否则便会被层出不穷的变化给迫入窘境。 比文稻更熟知力场师特性的亚瑟，一开始就没有留手的打算。踏破地面的爆发力令亚瑟的身形化为虚影，湛蓝的剑光在呼息间横越了区隔两者的空间，以一刀两断的气势斩向文稻。 在剑光触身前，文稻只来得及并指一提。 拔地而起的矩阵堪堪挡下光剑的斩击，但透明的盾面亦留下一道湛蓝的斩痕。 借着回弹的惯势，亚瑟迅速以右脚为轴转动身体，并挥出一记自下而上的斩击。两道斩击在矩阵上交错成x的痕迹，就像再也无法承受斩切的能量般，矩阵护盾在啵的破碎声中崩解。 “赢了！” 斩破矩阵的亚瑟猛势突入，再度将文稻拉进光剑的射程。变幻自在的力场师一旦失去距离优势，那就只能陷入被动防御的窘态，也难怪亚瑟眼中闪出兴奋的光采。不过他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些。 借由突进惯势挥出的水平横斩，以华丽流线切过虚空，但意外地落了空。 亚瑟以惊愕视线抬头仰望，却见斩击的目标正踏着矩阵的云台冉冉升起。踩着云台的文稻低头对亚瑟露出微笑，他可没有违反规则，本来活用力场师的特性就是他唯一的胜机。 力场师的碉堡举动在观众中引起小幅骚动。抬头注目着空中的云台，亚瑟在小幅助跑后猛然跃起。星尘骑士的修为赋予其超乎常识的弹跳力，在那炮弹般冲霄而起的猛势下，文稻好不容易拉出的距离几乎被瞬间追上。 “逮到了！” 在亚瑟欢呼的同时，文稻眼中闪出厉芒，握指成拳猛然挥下。 瞬息间于虚空凝结的四方矩阵，有如巨人铁掌般朝亚瑟重重砸下。身在空中的亚瑟避无可避，以双目圆瞪的神情被矩阵巨掌给拍了回来。其坠势和冲势同样苛烈，并在草甸上撞出直径半米的凹坑。 在亚瑟跃起时众人都以为胜负既定，此刻目睹亚瑟仿佛飞虫般被piu地一巴掌拍下，则是个个惊愕得合不拢嘴——矩阵践踏，这招活用力场变形特性而生出的粗暴必杀，当初曾一击拍扁了装备动力铠甲的帝国老兵，而现在亦带给亚瑟和观众以同样的震撼。 “喂喂，原来力场还可以这么用吗？” “我也是初次见到啊……这场架看来会很有盼头哦，我赌新人稻会赢。” “那我赌亚瑟赢。虽然亚瑟是笨蛋，但星尘骑士的名号可不是开玩笑的！” “开盘吧开盘吧，趁他们再动手前把赌注确定好，快点！” 原本以为没啥悬念的战斗出现意外的转机，观众们顿时兴奋起来。趁着亚瑟被拍进草甸的时刻，以山姆森为首的机械班成员迅速摆出了双方对决的押注盘。受到现场火热气氛的驱动，包括司仪朱蒂在内的众人，纷纷上前押注各自中意的对象。 “我赌亚瑟赢，五盾。” “我也赌笨蛋瑟赢，七盾。” “你们太喵眼光了！我赌新人稻赢，十二盾喵！” “哦哦！站起来了站起来了！果然不愧是笨蛋瑟啊！” “新人稻！不要输给笨蛋瑟啊！我可是押了你的哦！” 在观众们热情洋溢的注目下，亚瑟从草甸凹坑处重新站立。柔软的草甸最大幅度地弥消了坠地的冲击，沾着草末和泥土的亚瑟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有意思。” 仰望着空中的文稻，亚瑟眼中迸放出灼烈的斗志。湛蓝光剑仿佛呼应主人斗志般的嗡嗡颤鸣着，剑身原本模糊的边缘随着能量灌注而逐渐清晰，最后竟变成仿佛晶彻蓝玉般的实物材质。 “实相斩！是星尘剑的实相斩耶！” “明明是笨蛋瑟，居然练成了实相斩！？” “不对，搞不好正因为是笨蛋所以才能练成也说不定。” 战阵外的观众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而战阵中的亚瑟紧握着凝成实相的星尘剑，在小幅助跑后再度跃起，以和前次别无二致的恣态冲向文稻——也理所当然地遭到矩阵践踏的阻击。 “愚者一闪！” 直视着摧来的矩阵，亚瑟以不屈的意志挥动着实相星尘剑。 次一瞬间，矩阵力场仿佛薄纸般被划破，并随着啵的声响在空中崩散。 斩破矩阵的星尘剑尖，挟着余威斩向文稻脚下的云台。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刻，猛然间一击自左向右的横向拍击，把亚瑟连人带剑给吹飞了出去。 矩阵是随力场师心意而随意构形的，既然可竖着使用，那当然也可以横着使用。稍迟一步才想到这层道理的众人，此刻只能以目愣口呆的视线看着亚瑟被文稻横着拍飞了去，落到远处的湖面，甚至还打了两个水漂出来。 是谁特么说力场师精专防御的啊？ 精专防御能把星尘骑士打成这样？ 这根本就是逗着玩的节奏好不？ 文稻那颠覆性的战法啪啪啪地打着此前信誓旦旦者的脸颊，瞠目结舌者和目瞪口呆者各占一半。专攻的星尘骑士对专守的力场师，这样的配置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一面倒的防御战。此刻要说一面倒也是一面倒，但位居劣势的竟然是理应主攻的星尘骑士，这却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情。 “嚯嚯！新来的意外地能干嘛！” 押下二十盾赌文稻赢的山姆森，在手下的哀怨注目下吹起了口哨。 “打得真漂亮呢，文稻小弟。” 草甸边巨人杉的树杈上，紫枫轻晃着小腿吐出赞许的语调。 “确实，一开始拉出距离可以说是胜负的关键。” 旁边抱胸屹立的雷吼也点头同意，并以专业眼光作出了判断。 老实说，亚瑟的星尘剑修练到实相斩的地步都出乎雷吼的预料，以文稻连半调子都称不上的力场师实力，两者的战斗照理说在两三个照面就该结束的。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之所以能打成这样的，最关键的一点是文稻最初以矩阵云台跃升空中的判断。 这个判断非常精彩。力场师的战法原本就以变化莫测而闻名，将战阵从平面提升为立体则是更大幅强化了这样的特性。在此基础上，还将环日宫殿的人工重力拉拢为同伴，极大限制了对方的移动手段。一强一弱的加持下，哪怕强如星尘骑士也只能落得被频频拍飞的下场。 距离控制是力场师战斗最核心的要素，而文稻在无人教授的情况下自行领悟到这点。还在此基础上，创造性地把防御用的力场当成攻击手段，那无拘无束的战术想象力就连眼光甚高的执事长也不禁点头称赞。 “哼，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有力场师的才能。” 此刻自云台以下的三维空间都成了文稻随心施展的舞台。事实上，如果文稻对力场控制足够熟练的话，亚瑟在被拍飞、体态崩坏的时刻便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力场轰击（雷吼并不知道“矩阵践踏”一词），进而落得瞬息败北的下场。好像现在这样你来我往地一下下拍击，也从侧面证明文稻对力场控制力已到了极限。 “已经不错了。”紫枫轻笑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力场能这样粗暴的使用。” “也对。”雷吼的目光移到远处的战阵，嘴角拉出趣味盎然的弧线。 “那边也快分出胜负了。” 第058章 斩舰刀VS皇龙盾 （靠，五分钟还没到吗？） 空中的文稻，以仿佛溺水者般的视线看向手环上的计时窗口，额前则是冷汗淋淋。尽管在不明真相的观众眼里，他只是悠然地脚踏云台，仿佛随意般的挥挥手就拍飞了亚瑟，俨然一副绝世高手的气场。不过期间过程究竟如何胆颤心惊，又如何生死瞬息，则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好强，和那上校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虽然对尚来得及未发挥就被擅自当成比较基准的帝国老兵有些抱歉，但星尘武士亚瑟的实力确实遥遥超出了地界的常识，尤其是那把凝成实相的星尘剑，其剑威简直堪称“恐怖”。 文稻还是第一次遇上能把矩阵盾斩裂的对手，若非最初就拉开距离的话，对上亚瑟的纯熟战技绝对是在两三招内被秒的下场。不过既使侥幸拉开距离，接二连三的追击也让他几乎难以招架。 对纯粹靠着手动控制的可控力场来说，本来光是要维持矩阵云台的浮空状态就相当费神了，在此基础上还得分神应付亚瑟一波比一波凶猛的攻势，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文稻还是第一次同时控制两个以上的力场，还是那般爆发性的强启，精神力简直就像被拔掉塞子的水槽般飞快干涸。 （赌上性命彼此相搏什么的，果然不太适合我啊……） 文稻嘴角拉出苦笑，以他此刻的状态就算随时掉下去都不稀奇，但视窗上的剩余时间却还有四十多秒。低头看着亚瑟拖着湿漉漉的脚步缓缓走上湖岸的光景，文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决定采取转进战术。 （总之先提升高度，绝不能让那把剑靠近。） 文稻勉强聚起精神力，控制着云台冉冉升起，以求尽可能远离亚瑟的攻击范围。 虽然这样的战术偏向保守，但并没违背决斗规则。另一方面，目睹云台升起的场外观众则不禁发出叹息，在众人眼里笨蛋瑟原本就已处于劣势，这下子当然更没有获胜的希望。【零↑九△小↓說△網】一众将零花钱押在亚瑟身上的家臣们，顿时懊悔不已。 “啧，笨蛋瑟！你就不能再给力点吗？” “亚瑟已经蛮给力了，问题是对手太厉害啦！” “还有三十秒不到，笨蛋瑟应该输定了吧？” 七嘴八舌的众人纷纷在亚瑟身上贴上“失败者”的标签，在场中能够察觉到星尘剑的剑息微妙改变的，包括雷吼紫枫在内大概不超过五人，当下露出讶异神情。 “武士就是，身陷绝境也会战斗到底的人！” 头上挂着水草，脸上沾着泥巴，亚瑟以近乎狼藉的姿态注目那脚踏虚空、强得不可思议的对手，眼中烧起不屈的斗志。从一次开始就被各种践踏碾压的屈辱事实，令这位年轻的星尘武士攒足了怒气槽，并作出以必杀一击逆转胜负的决定。 “实相斩，零解！” 亚瑟高举星尘剑，在解开束缚的同时释放出全部力量。 凝成实相的星尘剑瞬间崩解，归还为能量态的剑身，随着亚瑟不计后果地贯注力量而急速膨胀。从一米到两米，从两米到四米，从四米到八米……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数秒内亚瑟手中的星尘剑一口气锐变成长度超过二十米、宽幅近两米的超巨型能量刃！ “卧槽！？” 能量刃的边缘比先前更加模糊，并且剧烈抖颤着，显示出亚瑟对星尘剑的控制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不过光是这样也足够吓人了。 “哇啊啊啊！笨蛋瑟要拼命啦！” “住手蠢货！钛梁结构承受不起这样的冲击！” “快逃喵！被那招喵到会很不妙！” 二十多长的超巨刃散发出的狂暴能量，电离了周围空气，紫葡萄般的电浆球出现又迸裂，被煮沸的空气在草甸掀起破坏性的龙卷，那震撼灵魂的光景令周围打酱油的观众们瞬间鸡飞狗跳。 然而怒骂也好喝止也好，都已无法传达到亚瑟的耳中。头昏目眩的亚瑟，咬牙注目着那呆立空中的对手（被吓傻了），猛然踏出一步，以一往无前的决意挥起了那把破天级的超巨刃。 “星尘剑?宪法斩！” 在星尘武士传承中，所有招式均以首创者而得名。创造出“宪法斩”的那位强大武士，在和某暴虐帝国的对抗中，曾以这招将该帝国的星际旗舰“宪法级”一刀两断。从而在星辰圣殿里留下不灭的英名，以及令后辈望尘莫及的霸道剑式。 当然比起那前辈来，亚瑟此刻施展的宪法斩只是连雏形都谈不上的花架子，不过也依旧有着对舰级的绝大威力。被猛力挥动的超巨刃，以横断空间的气势横扫战阵，瞬间吞没了文稻，并以毫无衰减的猛势劈在后方草甸上。 超巨刃的重压让整块草甸都凹陷下去，毁灭的波动以凹陷点为中心朝四方辐射出去。伴随着一道道可怖的龟裂，翠绿的草甸瞬间变得焦黄，随即块块碎裂。那股超过界限的破坏能星甚至击穿了白霞宫的生态层，直达外部结构的直撑钛梁。 就在众人惊慌无措的时候，一道身影闪进了草甸凹陷的中心。 一抓一握，那把飞扬拔扈的超巨刃瞬息湮灭，从龟裂中溢出的、那股近乎失控的毁灭能量也跟收敛，仅有被灼烧的干枯地表散发出浓烈刺鼻的焦臭味。 一阵霖雨悄然降息，蕴含着华氛灵息的雨点淅沥沥地洒向大地，空气中的焦臭味被扫除一空，转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就连被灼烧殆尽的泥壤亦在霖雨中重现生机。 众人脸上浮现出“总算得救”的神情，但稍迟片刻又顿时僵硬——能如此轻易化解笨蛋瑟大招的人物，在白霞宫里也屈指可数，至于那唤醒生机的清净霖雨，则更是只有化乐天女才能施展的特技。 换句话说，这场本该是小规模的私斗已惊动了两位眷族之长。挑头的笨蛋瑟当然得挨板子，但若某执事长认真起来，那参与赌注的众人估计也免不了处罚。 众人战战兢兢地注目着战阵中央，只见霖霖细雨中，缓缓走出执事长那铁塔般的身影。失去意识的亚瑟像小鸡崽般被雷吼提在手里，修行不足而强行使用超出界限的力量，结果让他在挥出宪法斩的同时便自爆了事。 亚瑟因失去意识而得以从执事长的震怒下逃生，事后知道的亚瑟应该会暗呼幸运吧？相较下观战的众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是还留在草甸上的那批。 “不、不关朱蒂的事喵！”被执事长那翻涌雷光的视线扫过，朱蒂的尾巴直接炸了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卖队友。“是笨蛋瑟喵出决斗的！怕他欺负小稻稻，朱蒂才不得不插手的喵！是好心的……对喵！小稻稻呢？” 兽耳娘仿佛猛然想起似的左右张望，此时一道清净灵氛在她左侧降下。 “不用担心，小稻稻没事。”灵氛中出现的紫枫，以微笑的视线望向随她出现的见习执事。“虽然貌似受了点打击的样子，是吧？” 文稻的脸色相当苍白，千钩一发中被内侍长从毁灭能量的狂澜中救起，此刻恍惚的心神并没有回应调侃的余裕。看看恍惚的力场师，看看失神的星尘剑士，紫枫仿佛有些为难般的摸着发梢。 “这样的话，决斗该算是谁取胜呢？” 内侍长的问题令那边瑟缩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不过在执事长的冷哼下又当即萎靡了下去。 “那还用说？当然一起处罚！” 虽然执事长宣布一起处罚，但实际上参与决斗的两人，无论文稻还是亚瑟都接近膏尽灯灭的状态，所以处罚也只得延后执行。当然相比起红蓝全空而强制濒死的亚瑟来，文稻多少还留有活动的余裕。 在朱蒂协助下，文稻带着咪牙在稍后片刻住进了五零一室的居住模块，但随即却陷入了窘境。整座白霞宫都因龙姬的加持而处于生机勃发的状态，就像他此前所担忧的那样，五零一室因长期空置无人打理，结果从里到外都沦为龙宫蓬勃生态系的一环。 可以说，如果不是朱蒂用大菜刀强行斩开缠住门梢的老藤，文稻差点连客厅都进不了。就算进了客厅，与其相连的卧室厨房等也都被施加了自然系的封印，再加上四处疯长的盆栽植物等，硬生生地把一处汇集星际尖端科技的居住模块给搞成了宛如人猿泰山的树屋一般。 咪牙欢腾着蹦进了眼前满溢野性的巢穴，而朱蒂则拍拍文稻肩膀，留下爱莫能助的话语。“总之小稻稻你就好好加油吧！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喵！” 被爱宠和寮友遗弃的文稻，用尽全力清理出客厅沙发的一角，随即整个身体抛进那填充着柔软植物纤维的垫子里，在十分之一钟里便沉沉睡去。 不过这觉文稻睡得并不安稳。和亚瑟的决斗严重消耗了精神力，再加上在超巨刃下险死生还的冲击，令得他在睡梦中频频梦见被各种恐怖事物追杀的光景。一开始是吹着哨子的城管，然后是欠薪跑路的老板，再然后是那把狂霸绚烂的超巨型光剑，最后轰然一声巨响，一支浑身布满棘刺的漆黑石矛射到脚边。 从石矛上腾起一股黑气。黑气散发着无穷暴戾，仿佛活物般在虚空翻涌着。猛然间，翻涌的黑气凝成一道锐利黑芒，瞬间刺进了他的心脏！ “……呜哇！” 文稻惨叫一声从床上醒来，背后被噩梦的余韵所浸透。 “文稻，作噩梦了吗？” 就在文稻按着胸口调整着呼息的时刻，旁边传来一挂念的女声。 第059章 来自龙姬的赠物 “文稻，作噩梦了吗？” 空幽的女声在旁响起，文稻下意识地偏头望去。? 围绕着恒星环道运行的白霞宫，常年处于恒星翡翠那终年不绝的光耀下，照理说应该不存在昼夜区别。不过考虑到大多数家臣的作息习惯，建造者们在设计之初便保留了一套用于模拟昼夜交替的采光系统。而除了满足家臣们的作息需求外，昼夜交替的光照还能让宫殿的内部环境呈现出更富变化的意趣，同时对抑制宫殿内蓬勃繁殖的植物群落亦有着极大的价值。 文稻醒来时，墙上装饰用的古老挂钟指到凌晨一点三刻左右。此时白霞宫入夜甚深，窗外夜幕垂落，几点星光在深蓝夜幕中闪闪跳动。如果不是那团高悬北天的玫瑰色星云，文稻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还在地球那间漏风的群租房里。 文稻那焦点朦胧的视线，从窗外的玫瑰星空移到室内的昏暗居室，当看清那在床边摇曳的人影时，瞬间被吓得飞起。 “龙、龙龙龙姬殿下！” 那黑青眸的美丽女子，不是白霞御主是谁？ 残留的稀薄睡意如同烈日下的阴影般瞬间消散，文稻下意识地要蹦下床，然而龙姬轻轻伸出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按了回去。 “你的精神还没恢复，不要乱动比较好。”龙姬说出轻柔的话语， “但是殿下……”文稻的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龙族是菩提的长子，龙姬是白霞的御主，哪怕放眼娑婆海也算是身份极尊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却莫名出现在某位家臣的私室，而且还是如此亲昵的距离——哪怕文稻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幕如果被某位执事长看到，那等待他的搞不好是被塞进中子鱼雷射到恒星里的结局。 “放心，我正在寝宫休息，出现在这里的是‘思念体’。”龙姬嘴角浮现出安稳的微笑，仿佛看透文稻动摇般的安慰着。 “思、思念体？” 文稻定定神，才注意到眼前龙姬的身影和白日相比显得相当虚淡，就好像投射在虚空的影子。所谓的“思念体”，大构就是指以精神力构成的非物质身体吧？不过从那思念体身上散出的温熙氛围，却是任何投影装备都模拟不出来的。 仰望思念体的龙姬，文稻咽喉蠕动着，颇为艰难地问出来。 “可是，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你被霸邪之矛伤了魂魄，我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龙姬轻轻说着，青眸中浮现出慈悲与爱怜的色泽。“霸邪之矛蕴含着的修罗戾气，会侵蚀凡人心神。必须及早拔除才行。” “侵、侵蚀心神？”文稻听得浑身一颤。 修罗族和龙族并列为星界霸种，霸邪之矛是修罗族的天赋特技。那支射进帝国基地的霸邪之矛明显抑制了力量，但饶是如此，石矛蕴含的修罗戾气也给文稻魂魄带来伤害，在那以后文稻时常在梦里被石矛给炸醒，便是戾气侵蚀心神的表现。侵蚀心神的戾气若不及早拔除，任其展下去，被侵蚀者最后便会狂而死。 “那要怎么拔除？”文稻急急问着。 “不必担心，我正是为此而来。” 龙姬微微笑着，伸手按在文稻胸前，让他放松平躺在沙上。当文稻依言放松身体后，只见着龙姬的思念体漂浮在起来，那白晰的玉手抚着他的脸颊，额头抵触着他的额头。 在呼息可闻的距离，文稻得以目睹龙姬那近乎无暇的美貌。 那慈悲的青眸中闪出莲华，弥散开黄金色的光气将文稻缠裹。伴随着宛如置身母胎般的安心感，一股源自菩提的华氛气息浸透了文稻的身心。在那逐渐恍惚的神志中，耳边传来徐徐飘渺的声音。 “讨伐盗猎者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在星界种族流传的太古神话里，大女神菩提是娑婆海的创世神，娑婆众生皆由菩提从源泉的华氛中孕育而生。众生中龙族是菩提的长子，身上有着最接近源泉的华氛气息。华氛是娑婆海的生机之源，有学者断言浓郁的华氛气息在理论上可以治愈任何**及灵魂的创伤，可惜有机会验证这点的人寥寥无几。 文稻成为少数接受华氛洗礼的幸运儿，被龙姬气息所浸透，残留身心的疲倦及创痛在酣睡一晚后消失无影。当翌日睁开眼睛时，文稻只觉得神清气爽，体轻身盈，那种精神抖擞到仿佛要振翅飞起的感觉，只有当初从某快递公司领到第一笔打工薪水时可媲美。 虽然那家快递公司在两天后就因私运化学毒剂泄漏而被告上法庭、最后赔得倾家荡产，但这并不会影响文稻此刻的舒爽心情。这时旁边传来喵叫声，在客厅角落扒拉的咪牙朝主人致上清晨的问候。 “咪牙，早上好啊！” 对咪牙回了声招呼，文稻紧接从沙上跃起，兴奋地一连翻了数个跟斗，毫不喘气地停在靠近阳台的窗户处。此刻朱雀寮外充盈着明艳的日光，注目着青空下成群徘徊的五彩鸟群，文稻不禁回想起昨晚的光景，顿时觉得仿佛作梦一般。 （不对，搞不好的真的梦哦……） 菩提长子、白霞御主的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对一区区见习执事如此青睐？文稻怀疑昨晚是否自己梦，然而很快就找到了推翻这项怀疑的证据。 （咦？兜里有东西的样子……） 文稻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一枚六菱形的物件出现在掌中。那物件莫约名片大小，表面呈温玉般的暖白色，质地似乎极其坚硬，但又不同任何金属，拿在手里有种直泌心底的奇妙暖意，就像活着一般。 “龙、龙鳞？” 文稻连眨了数下眼睛。尽管他从未见过龙鳞，然而手里的白色玉片无论颜色或气息都与龙姬别无二致，除了“龙鳞”以外不会有第二个解释。 （为、为什么会给我这个……） 文稻战战兢兢地看着手上那枚犹带体温的龙鳞。当然用膝盖也知道是来自谁人的赠予，但对伊人为何要给他如此贵重的赠物这点就完全没概念了。至少在文稻看过所有关于星界霸种的文献里，都从未提到过龙族有爱赠他人龙鳞的习惯。 是对讨伐盗猎者的褒赏？ 还是疗愈魂魄所需的素材？ 抑或是，要他作为护身符随身佩带？ 无从揣摩主君的心思，文稻拿着龙鳞不知道如何是好。在原地彷徨徘徊一阵后，文稻咬牙将龙鳞放进了最贴身的内侧口袋里，并赌咒誓不会给任何人看到。 然而，这份誓言的效力只有半小时不到。 当然，这样的事实还无法被此刻的文稻知晓。 第060章 带薪假和树妖精的赠物 经过昨日那场惊心魂魄的决斗，并以遍体鳞伤的姿态获得平局判定，按理说文稻今天应该趴在沙发上起不了身才对。然而得益于龙姬以华氛元息易筋洗髓的加持，经一晚休养便回到红蓝双满带光环的颠峰状态，体内蠢蠢欲动的精力仿佛不停催促着他干点什么。 （要做什么呢，似乎也没有特别安排……） 和有固定任务的日常系家臣不同，杂务系家臣只有在必要时候才会被安排出勤，连雷吼也叫文稻在新任务下来前先暂时在龙宫休整身心。换句话说，文稻现在等于处在被组织批准的带薪休假中。 （带薪假……就、就是那个传说中什么也不做，薪水就会自动增加的东西么？） 文稻战战兢兢地确认着。对常年奔波在各职场辛勤打工的他来说，发觉自己竟处在“带薪假”中的事实，无疑是极其新奇的体验。文稻内心为此欢呼雀跃，兴奋望向正窝在沙发角落打哈欠的咪牙，吹了一声口哨。舔着爪的咪牙瞬间竖起耳朵，随即小跑步过来，轻车熟路地爬上主人的肩头。 “咪牙，这是休假！我们正在带薪休假哦！” 文稻对咪牙眉开眼笑地强调着。仿佛听懂他说话似的，咪牙发出雀跃的喵叫声。 “居然有带薪假……我们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啊，咪牙。” 文稻打算好好利用这“什么也不做薪水就会自动增加”的神奇日子，抱起咪牙欢腾半天后，信步来到了与客厅相邻的露台。 露台的栏杆上缠绕着纤细的藤蔓植物，几只有着翠绿翎羽的鹦鹉在啄食上面开出的粉色花朵。白霞宫的鸟兽等对人毫无惧意，看到文稻过来，鹦鹉们不仅不逃反而嫌弃般的发出咻咻的叫声，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咪牙，别去。” 文稻喝止了怀里蠢蠢欲动的喵星人，在嘴角拉出苦笑。 这处分配给他的“五零一”室居住模块，有着包括室厅、书房、卧室、前后庭、厨卫及娱乐室等在内齐备设施，无论奢华度或舒适度都远远超过此前他住过的任何地方。唯一可惜的是受到龙姬元息的影响，其中绝大部分区域都被蓬勃生长的藤蔓树壶等给施加了牢不可破的封印。昨日文稻在朱蒂的帮助下只勉强清理出客厅，而其它区域则依旧在封锁中。 不过按照兽耳娘的说法，朱雀寮的同僚们似乎大都面临过类似窘境，这点让文稻的心理多少平衡了些。站在露台凭栏眺望，远处郁郁青青的丛林草甸仿佛散发着诱人前往的魅力。在各种选项里纠结了数分钟后，文稻最后决定先把珍贵的休假时间投注到最基础的作业上。 “先来收拾房间吧，咪牙。” 在可预见的将来，文稻应该会在五零一室住上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从草藤封锁中恢复恢复居住模块的功能性应当是最优先的事项。 决定方针的文稻立即开始了作业，但没过几分钟便遭遇了预想以上的困难。别的先不说，光是清理缠住各处门梢的树藤就让他无从下手。那些碗口粗的老树藤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表面比石头还硬，盘根错节地紧缠在门上。文稻几乎撬弯了那根从露台拆下的铁棍，老树藤也没有半点动摇的迹象。 为大自然的力量而颤抖的文稻，情不自禁想念起帝国老兵的那把链锯剑来——要想对付这些得到华氛滋养而疯狂演化的狂暴植物，估计非得借用那种等级的凶猛工具才行。 就在文稻转着念头要不要干脆拜访二楼的机械监督时，客厅门口突然响起复古款的叮咚门铃声。 “什、什么？” 对长期拖着行李箱辗转合租房及公园间的文稻来说，“客人拜访”就和“带薪休假”一样是非常罕有的体验。在门铃声响到第五下时文稻才反应过来，一边嚷着“来了来了”一边急急奔向门口，不过在他开门前，背着大背篓的兽耳厨娘已先一步推门进来。 “不用喵，我们先进来了。” “咦？” 看着朱蒂仿佛毫不见外地走进客厅、随手放下背篓的模样，文稻有些茫然。注意到房间主人的疑惑视线，兽人娘轻敲着脑袋，“嗯咳”一声吐出粉嫩的小舌头。 “不好意思喵，昨天好像把门锁给斩坏了喵。” 然后，作为斩坏门锁的犯罪者，你就这样毫无愧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么？文稻的嘴角微微抽搐着，被瞪视的朱蒂微微怯懦地抖动兽耳，就像要竖起挡箭牌般把身后的另一人拉了过来。 “别生气喵，为表示歉意咱把琉拉来了喵！有她帮你可以省下好多功夫！” 被朱蒂拉来的，是住在朱雀寮三楼的园艺师琉。这位有着修长尖耳和端丽容貌的妖精姑娘，据说是来自某个为参天古树所覆盖的世界。最初参观朱雀寮时，文稻曾隔着远远的云台见过正悠闲焚香的琉，但这样面对面碰头还是头一次。 “初、初次见面，琉小姐。” “您好，文稻先生。”那玉雕般的美貌上浮现出兴趣缺乏的表情。“不必费心招呼，我是被朱蒂硬拉过来的，等弄完了我就离开。” “弄完，什么？” 文稻疑惑地眨眨眼睛，不过琉并没有回答，左右望望后径自走到客厅处被树藤封印的门扉处，伸手虚按在上面。琉的手掌发出微微的光芒，被那光芒影响的树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萎缩，从腕口粗退化到姆指粗，又从姆指粗转为向中心收聚，直到最后凝缩成一颗蚕豆大小的莹绿色树种，掉到琉的手掌中。 在文稻的惊愕注目下，琉缓缓走过居住模块，那些布满居室、紧缠门扉的树藤被一一凝成了莹绿树种。 “哼哼，琉是树妖精喵，要说摆弄植物龙宫里也没有比她更厉害的了喵！那些鬼树藤生得比砍得还快，要不是咱把她带来，你弄到明天也弄不完喵！”朱蒂在旁得意地挺起胸膛，而文稻亦只有讶然默认。 作为龙宫首席园艺师，树妖精琉很快处理完了居住模块各处的树藤，带着淡然神情来到文稻处，并把手伸了过来。 “文稻先生，我弄完了，另外这个给您。” “哦……哦，多谢。” 文稻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琉递过来的物件，是数颗蚕豆大小的莹绿树种。在文稻还纳闷着琉给自己这些树种究竟有什么用意时，旁边的朱蒂却像见到定时炸弹般的惊叫着向旁跳退一步，背后兽尾根根竖起。 “是精魂种喵！要小心处理喵！不然会爆炸的喵！爆炸后下场凄惨的喵！” 兽耳厨娘一连用了四个感叹号来表达对所谓“精魂种”的忌惮，搞得拿着树种文稻也不禁紧张起来。琉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似乎觉得有必要给这对缺乏常识的同僚解释下她刚刚做了什么。 “文稻先生，‘精魂种’只是将植物生命力凝缩令其强制休眠的形态。这种形态相当稳定，只要你不像某人那样试图把它当成食材拿去烧烤，就不会出现树藤疯长把房间撑爆的情况。” 琉用眼角余光瞟向旁边的兽耳厨娘，然而被注目的对象此刻却是捂着耳朵蜷缩在沙发角落，尾巴毛在颤抖中炸成一团，呈现出心灵受创的典型姿态。 “树藤好可怕喵……黑暗好可怕喵……咱再也不偷摘树果了喵……” 喵喵。咪牙迈着小碎步来到朱蒂旁边，就像要安慰她似的把爪子搭在她头上。 “……明白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从兽耳厨娘那里收回视线，文稻将那几颗精魂种慎重地收进了口袋。虽然撑爆房间的树藤地狱带给朱蒂深刻的心灵创伤，然而依据场合不同，这些蕴合着强悍生命力的精魂种搞不好也能发挥出意外的作用。尤其对缺乏强力特技的文稻来说，将来再去古兰贝尔出任务时，备用的手段可是越多越好。 把精魂种给文稻后，琉微微躬身作出准备告辞的姿态，不过转向门口时却突然停下动作。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树妖精脸上以惊奇兼疑惑的视线环视着客厅，忍不住向文稻确认着。 “文稻先生，你这里……养了什么花吗？” “养花？”文稻愣了愣。 “嗯，我闻到一股很棒的味道。” “很香的花……等等，莫非是那个？” 文稻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从沙发角落的行囊里翻出化乐天女的赠物。那朵内侍长以造化法变出的七彩瑞莲，此刻依旧绽放着纤毫光华。而要说房间里有什么散发香气的事物话，大概也有只有这个了。 “是这个吗？” “迦叶金莲！？”琉惊愕地瞪大眼睛，失声叫出来。“这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是紫枫姐送的。”文稻还第一次看到这位树妖精如此丰富的表情，不禁觉得蛮有趣的，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持续了数秒钟。紧盯着伽叶金莲的琉再次出声呼唤着他，而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准备夸他的样子。 “文稻先生，你知道迦叶金莲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耶？”文稻紧张道。 “所以，您就把迦叶金莲随意丢在角落吗？” 琉的眼梢徐徐上吊。虽然先前文稻不禁觉得树妖精蛮冷淡的，不过现在这样的想法已抛到九霄云外。被琉用极有魄力的神情瞪视着，文稻情不自禁涌出一股没来由的强烈心虚。虽然想着稍稍解释下，不过最后果然还是选择先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是真不知道！” 琉用严峻目光瞪着低头道歉的新人执事，仿佛在确认是否在真心反省似的。片刻过后树妖精呼口气，神情再度恢复到原本的淡然状态。 “迦叶金莲是化乐天的天曼妙华，不能这样放置的。文稻先生，可以借那边的角落用用吗？我想替您做一个花圃出来。”琉指着与客厅相连的前庭说道。 居住模块的前庭和玄关相连，面积大约和半个蓝球场相当，因长久无人打理的缘故，那里已沦为狂暴植物们上演生存竟争的战场。看着那边一株株散发着彪悍气息的植物们，文稻有些犹豫。 “这、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请‘务必’交给我。” “……那就麻烦您了。”被琉的魄力所压倒，文稻老实让出了前庭的主导权。 “请交给我吧！”树妖精双手揍着迦叶金莲，带着朝圣般的虔诚和战士般的坚毅，一步步走向了充斥着狂暴绿意的前庭。不知道是否错觉，在琉踏足前庭的瞬间，文稻仿佛看到那些狂暴植物齐齐瑟缩了一下。 （话说回来，还真是多姿多采啊……） 文稻从沦为修罗场的前庭收回视线，心里却涌出莫名感慨。 从追猎大野猪的兽耳厨娘，到摆弄迦叶金莲的树妖精，再加上昨天决斗的星尘武士。搬到朱雀寮才一天不到，他便已结识了三位个性迥异的寮友，从那跌宕起伏的过程来看，今后恐怕也会渡过相当有趣的时光呢…… 叭，叭叭。 这时候，外面露台处突然传出几声沉闷的低鸣，打断了文稻对未来的畅想。 第061章 新人后援团的成立 文稻抬头看去，只见着一辆铁锈色、式样独特的空挺摩托正悬浮在露台外。文稻对那铁锈色的外观多少有些眼熟，而驾驶空挺摩托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朱雀寮二层的机械监督山姆森。 山姆森隔着玻璃向文稻招手，而文稻则急忙推门来到露台。 “哟，新人小弟，我来串门啦！” “串、串门？” “喂喂，干嘛露出见到猫跳舞似的表情？有新邻居搬进来，过来打招呼不是理所当然的礼仪吗？”山姆森驾驶着空挺摩托徐徐降落在露台，对文稻的惊愕表现似乎相当不以为然。“还是说，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欢迎！当然欢迎啊！快请进！” 回过神的文稻忙不迭地点着头，心中涌起混杂着兴奋的惊喜。此前因常年居无定所，职场和住所频频更换的关系，文稻很难和周围邻居建立任何牢固持久的关系。山姆森的突然拜访，还包括先前不请自来的朱蒂和琉，对他来说简直就像老天爷的赠予，文稻觉得整个心窝都暖和起来了。 “很好很好，这才是待客之道嘛！”山姆森豪爽大笑着，不过并没急着进客厅，而是翘起大姆指指向停在露台的空挺摩托。“看看这个，感觉怎么样？” 山姆森的语气颇为得意，文稻的视线跟着移过去，发现这辆空挺摩托正是昨天参观朱雀寮时，遇到山姆森和机械师们正在摆弄的那一台。 虽然在地球文明圈里，空挺摩托是还需要数世纪才诞生的未来科技，然而在星际文明圈里却是非常普及的空间载具。当初文稻摆平蝰蛇基地时就从匪党那里俘虏了好几辆帝国制的空挺摩托，甚至还试骑过几圈，所以对此也不致于完全陌生。 圣瓦诺帝国制造的空挺摩托，充满工业设计和精密机械的美感。与其相较，山姆森的这辆空挺摩托简直截然相反，姑且不论那头大身小的怪异比例，从简陋的防锈涂层到半裸露的引擎机关，从缠着藤条的车把到打着补丁的排气管，一眼看去可以说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山塞小作坊的浓烈气息。 “这个，看上去非常特别。” 文稻谨慎挑选着词语，对山姆森的杰作致上敬意。 “那当然，在它身上我可是塞进了整整两台vx磁涡引擎。”山姆森得意地拍了拍那几乎占去摩托车身三分之二的前端动力部。“你知道磁涡引擎吗？那可是用在巡星舰上当辅助输出的高级货，我托人从夏姆黑市好不容易弄到两台。不过这两货的输出果然太猛，非得上涅合金的结构架才吃得力。涅合金的加工全宇宙没几块地方能做，我找老头子做了好几套方案，最后才弄出来……” 回头看看头大身小的空挺摩托，山姆森脸色稍尴尬，似乎就连他自己也很难给作品外观上的高分。“虽然丑是丑了点，不过性能绝对保证。假如全功率运作的话，大气层内不会有比它更快的东西。反过来将力矩放大，以两台磁涡引擎的拉力就算吊起一艘运输舰都不成问题。” “但是，这样做能耗会很大吧？”听山姆森介绍得如此兴起，文稻也禁不住插了一句。得益于以前摩托店打工的经验，引擎功率越高油耗越大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哦哦，你问到点子上了！”山姆森得意地弹了下手指，搂着文稻肩膀让他把视线放到引擎后端一处闪烁着红光的球形结构上。“看到那个了吗？那可征服战争时期，哈比联邦为无人要塞打造的永备式微型聚变炉。警备队把要塞捞了回来，我们拆除所有防护层后才好不容易将其压缩到可以塞进涅合金架里的程度。” 山姆森所说的征服战争，应该是在翡翠星域被龙贤王占据前，圣瓦诺帝国和哈比联邦在星域展开惨烈拉锯战的时期。【零↑九△小↓說△網】当时哈比联邦为抑制侵略者的锋芒，在翡翠星域投放了数以千计的无人武装要塞。虽然绝大部分无人要塞都被帝国摧毁，但还是有少部分迄今仍在虚空中漂流。一座偶然漂流到环日轨道的半损要塞被龙宫警备队拣到，于是沦为机械监督的零件库存。 虽说哈比联邦的造物向来以精巧著称，不过拆除核聚变炉的所有防护层，仅仅为组装一辆空挺摩托。如此丧心病狂的作法，还深深地震惊了文稻。 “安心啦，钛金外壳我们还是保留下来了的。除非遭到穿甲弹的直击，一般磕磕碰碰绝对不会出问题。”山姆森摆摆手试图让文稻安心下来。“这货的输出功率有一百二十兆瓦，推动两台磁涡引擎绰绰有余。甚至必要的话，给一座小城当临时电站也没有问题。” “……真是了不起。” 文稻以叹息的语调向山姆森致上敬意。 姑且不论那近乎丧心病狂的粗暴作风，单是利用杂乱零件拼凑成这台怪物级的空挺摩托，就足证明山姆森的专业素养。和楼下某位星尘武士相同，朱雀寮的众人无一不是各自领域出类拔萃的精英。 不过感叹的同时文稻心中也不禁涌出微妙的疑问——山姆森之所以过来串门，该不会单纯只想找个人炫耀下这辆呕心沥血的杰作吧？ “很好，那就收下吧。” 这时候，山姆森顺手把那复古版的车钥匙抛了过来。 “啥？” 什、什么情况？接过钥匙的文稻满脸都是懵逼的表情。 看到新人执事的模样，山姆森重重叹了口气，就像要给缺乏社交经验的年轻人补上常识般的开口。“我说小弟啊，你初次到领居家拜访的时候，难道会两手空空地登门吗？” “应、应该不会吧？”文稻不确定地说道。 “所以，这辆车就是登门礼，从今以后它就归你啦！”山姆森指指空挺摩托再次强调着。“我听过你讨伐盗猎者的事迹了，干得不错。依我们执事长的用人方式，今后类似的任务应该还会遇到不少吧，就好好利用这家伙吧！” 从山姆森的话听来，赠送空挺摩托似乎并不是一时兴起的决定，而是充分考虑到文稻的任务倾向而赠予便利活动的装备。文稻不禁为自己先前的狭隘想法而羞愧，并向这位同样地界出身的职场前辈低头致谢。 “谢谢你，山姆森先生。” “叫我山姆森就好，不用客气。”山姆森爽快地摆摆手。“昨天那场决斗很精彩呢，我可是相当看好你哦。今后需要什么装备就尽管来找我们机械组吧，会给你优惠价格的。” “好的！”文稻心里涌起莫大暖意，并用力点着头回应着山姆森。 就这样，继兽耳厨娘和树妖精之后，文稻又结识一位值得信赖的寮友。 为朱雀寮友善氛围所感动，文稻原本想趁着带薪假好好巩固下和寮友们的关系，不过仅仅数小时后，来自执事长的召唤便阻断了他的愿望，同时也宣告着初次带薪假的结束…… 雷吼办公的执事室位于白霞宫西侧环道的空港区。得益于整备士们流血流泪的奋战，空港区成为龙宫内极少数从狂暴植物的侵袭中保住原生态机能的区域。由于当初白霞宫几乎是在不考虑成本的情况下建造的，因此整个空港系统也都朝着娑婆海的最高标准看齐。 高度智能化的空港区，能同时容纳五百艘以上的大型宇宙舰，并对其中半数进行同步的检查修理和补给维护的作业。在机能上可以说已接近军事要塞的等级，然而因领主无意开拓本星域的贸易线，结果整套空港系统也基本处于停转的状态。除了每月那屈指可数的几艘定期补给舰外，领主的座舰嘲风便是唯一的服务对象。 在手环的导航下，文稻沿空港区的低重力步道朝执事室前进。经过某处干船坞时不禁停下脚步，颇为怀念地看着在船坞里接受伺服机群保养的座舰嘲风。在船坞的侧边平台上，绑着双马尾的小侍女正对整备组的机师们交待着什么。 看到小侍女时文稻心跳不禁砰然加快，有些慌乱地向四下张望，然而视界可及的范围内并没出现青衣龙姬的身影。失望之余文稻又多少放下心来，不过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对此究竟怀着怎样的期待。揣在怀里的那枚龙鳞似乎依旧散发着温度，而龙鳞主人的身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倒是平台处的阿妮察觉到来自上方的不轨视线，抬头望过来。视线交汇的瞬间文稻朝她友善地挥挥手，不过小侍女却恨恨地一跺脚背过身去。感到无奈的文稻只好沿着步道继续前进，并很快来到了与空港相邻的执事室。 “见习执事文稻，前来报道。” 在执事室门口站定，文稻先深呼吸镇定下心神，才伸指叩响执事室的门扉。 “进来。” 伴随着低沉的回响，雕花木门无声地滑向一侧。 文稻以谨慎的步伐走进执事室。抬头前望，只见和此前宅居茅屋的陶艺匠人装扮不同，办公室的主人此刻已换上了执事长的正装，从领结到袖口都收拾一丝不苟。那双紫瞳中翻涌的雷光穿透了单框镜片投向走来的新人执事，令后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执事长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而当文稻把视线稍稍旁移后，便马上知晓了自己接下来将面对的艰难课题。 第062章 勇者哟去开拓边境吧！ 除了文稻外，在执事室里待命的还有另外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才和文稻有过一场轰轰烈烈决斗的星尘武士亚瑟。因在决斗中强行施展超过修为的“宪法斩”导致元息损耗，此刻亚瑟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所谓冤家路窄，注目着走进执事室的文稻，亚瑟重重哼了一声。 文稻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对前次那场超乎预期的惨烈决斗，原本他并没有抱持着如亚瑟那般的悔恨，不过也不至于会因此心怀感激。既然决斗的对手此刻已明确表示了敌意，那文稻自然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当下也哼了一声，并以挑衅的眼神戳过去。 宿怨未了的新人执事与星尘武士，以彼此视线隔空交火，转眼间便在室内掀起肉眼难见的斗气旋涡。前方冷目瞥来的执事长，屈起食指敲击着桌面，轻脆的叩响声瞬间酝酿中的风暴驱逐殆尽。 当下回想起自身立场的两人，急忙端正站姿面向执事长。 雷吼放下手里的报告书，以冷澈神情扫视着眼前的两位手下。虽然没有开口训斥，但那翻涌着雷光的紫瞳却带给两人难以言喻的精神重压。文稻感觉就像站在一处绝壁瀑布前，蕴含着毁灭能量的水龙就在一步之外奔腾咆哮着——没被卷进瀑布算是执事长手下留情，不过饶是如此也足以让文稻心胆皆颤，冷汗浸背了。 当然，旁边亚瑟的情况也绝不比文稻好多少。毕竟对雷吼这样的星界强者来说，半调子的力场师也好未熟的星尘武士也好，都是无差别碾压的对象。 “你们，应该知道叫你们来干什么吧？” 彻底碾压两手下的斗争心后，执事长才以淡漠的语调开口。 “知道。”亚瑟抢先反应着，并像要承担处罚般上前一步。“星尘武士说一不二！决斗由我挑起，任何处罚我都甘愿领受。” “附议，我也甘愿接受。”虽说主动领罚多少和性格不符，但在某种奇妙竞争意识的驱使下，文稻亦紧跟着亚瑟踏前一步。 “……哼，这时候倒是蛮聪明的。”听雷吼的言下之意，若文稻和亚瑟有任何辩解的打算，等待着他们的大概是超乎想象的严厉处罚。不过既然两人都表现出诚恳认错的模样，雷吼倒也不用再怒言喝斥，当下宣布了处罚。【零↑九△小↓說△網】 “先锋执事亚瑟，你擅自私斗，破坏殿堂，罚你两月薪水，暂时调入整备组从事环境维持作业，可有异议？” 整备组是空港区的责任班组，全权负责空港舰船的补给维修作业。这本来是相当重要的职能部门，但因空港现在并未得到有效利用，故而环境维持作业反而成了整备组最重要的日常功课。所谓的“环境维持”，往简单来说就是清理空港区各处冒出来的杂草和苗木，驱散盘据的鸟兽。 由于宇宙舰是高度精密的机械造物，所以任何空港都对环境有着格外严苛的要求，而通常来说这项作业并不至于造成整备班组多大的负担。然而在弥散着浓郁华氛的白霞宫里，要从不断扩张地盘的狂暴植物群落里守住空港区，却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任务——往往前些天动用链锯剑加火焰喷射才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跑道，过几天来看居然又长出了成片成片的灌木林。 终年无休的高强度加班让整备班组怨声载道，在频频要求增派人手的同时，甚至还传出不少整备士有意投奔园艺领域的消息。无论如何，今次能得到强力除草单位“星尘武士”的加盟，对苦于环境维持的整备班组绝对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哪怕被调派的当事人有极大异议。 “我有异议！”亚瑟愤愤不平地抗议。“您不能让一位荣誉的星尘武士去除草！” “连自身力量都控制不好的蠢货，居然也有资格叫作星尘武士？星辰殿也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呢。”雷吼冷笑着压倒了亚瑟的异议。“而且，你以为调你去整备组就只是单纯的除草吗？” “那不然是啥？”亚瑟明显没抓住重点。 “维加尊者在练出‘相离斩’前，当了整整半世纪的伐木工，这样的事情还需要外人来提醒你吗？”雷吼睥视着亚瑟，以前辈的口吻说教着。“今次以半调子的力场师为对手，却搞得如此狼狈的收场，其中差了什么，你自己难道就没反省过吗？” “您、您的意思是……”亚瑟的眼睛亮了起来。 “去整备组报到吧！今次决斗就当作平局，等你修行有成果后，我会安排你们再来一场的。【零↑九△小↓說△網】”从执事长口里说出不得了的话，文稻听得瞬间呆掉。 “是！感激不尽！”亚瑟飞快地瞥了文稻一眼，随即带着兴高采烈的神情奔出了执事室。“先锋执事亚瑟，这就前往整备组报到！” 文稻以复杂目光望着亚瑟欢畅的背影，片刻后欲言又止般的神情转回来，注意到执事长嘴角拉出的微妙弧线。 “亚瑟是一根筋的笨蛋。只要给他指个方向，那笨蛋就会埋头猛冲到底。今次的挫折是一剂良药，下次你们再碰头应该会有大幅蜕变吧？”雷吼的声音流露出格外期待的味道，文稻则是听得欲哭无泪。 “……请不要说得我好像非得和他决斗似的。” 冲锋陷阵的蛮勇猛士，从来都不在文稻对自身的职业定位中。前次决斗中亚瑟用出那招超巨型的宪法斩就已给他留下近乎心灵创伤的记忆，想象着将来不得不和“大幅蜕变”的星尘武士再干一场的光景，文稻的胃当下不禁痉挛起来。 “到时候我会在旁督战，不会死人的。” “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 “哼，亚瑟是笨蛋，笨蛋只会走笨蛋的道路。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懂得趋利避害。”雷吼看着文稻，目光转为深沉。“当然这些也很重要，但做人做事太圆滑，缺乏锐气也惹人讨厌，所以让你们互相折……咳！琢磨，应该对彼此成长都有好处。” （你丫刚刚是想说折磨！是折磨对吧？）文稻用力瞪着顶头上司。 “就好好期待你们彼此的成长吧。”雷吼以不容抗辩的强势封杀了文稻辩驳的余地，或多或少也觉得执事长似乎言之有理的文稻，也只好叹息着接受了上级粗暴的人事安排。这时候雷吼轻弹了下手指，把话题扯了回来。 “言归正传吧，作为宫廷私斗的从犯，你也要接受处罚。带薪假即刻取消，从明天起转为执行勤务。”雷吼说着在桌上敲了几下，一枚虚拟视窗凭空弹出，被雷吼推向文稻。 文稻以手环接过移来的视窗，一边哀叹着带薪假的消失，一边把视线投到视窗上。视窗内容是一份任命书，正式任命文稻为古兰贝尔的领主代表，并且其宫廷职称也从“见习执事”转为了“外勤执事”。 “外勤执事，兼领主代表？” 文稻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突然获得这样大的权限。 在龙宫普遍的职业体系里，执事长是所有对外事务的总管，其麾下则有着诸多专司各自领域的执事。例如“先锋执事”的亚瑟，便担当着战斗先锋的职责，即需要时刻发挥一骑当千的战力突入敌阵，讨伐龙宫之敌。而至于文稻被任命的“外勤执事”，听起来似乎并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龙宫中相当重要的职位。 顾名思义，“外勤执事”负责处理龙宫以外、广袤龙领以内的诸多事务。从领地建设到航路开拓，从贸易谈判到税务处断等等，可以说都在外勤执事的职权范畴。只是此前翡翠星域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开发，在外勤事务稀少的情况下多数时候由执事长兼任。此番雷吼征得御主同意后，特别增设外勤执事并任命文稻担任，也代表着龙宫寻求变革的意向。 外勤执事，再加上领主代表，也意味着文稻被白霞御主赋予了全权处断古兰贝尔事务的权限。如果不考虑古兰贝尔大半地表尚未接受龙宫统治的话，文稻的地位实际上和古时候的钦差大臣相差无几了。 陡然间被赋予如此巨大的权柄，文稻受到深深的震惊。注目着新人执事的呆然神情，雷吼眯眼放出威吓兼鼓励的言语。 “同意你担任外勤执事是殿下的好意，至于是否适合这份职务，就在接下来的任务里好好证明吧！” “接下来的任务？” “没错，看看这个。” 雷吼敲击着案桌，一张图表随即被投影到两人间的虚空。 那张图表是翡翠星域的结构概略图，概略图以恒星翡翠为中心，按照八颗环日行星的轨道向外扩展出数层同心圆。不同层级的同心圆颜色各异，以白霞宫所在的恒星环道为界限，环道内侧的星域以蓝色标识，而环道外侧的相邻星域以绿色标识。绿色星域向外逐渐变浅，自第三环道开始转为黄色，然后到星域边缘时则彻底变成了红色。 “看懂了吗？” 雷吼并没多解释，而是像考验新人理解力似的提问道。 “大致上，看懂些。” 文稻点点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翡翠星域的治安图。其中蓝色是在龙宫统治下的安全地带，绿色次之，红色则表示彻底脱离龙宫控制的无法地带。从星域图上看，蓝色绿色的可控区域少得可怜，反倒是象征不稳和混乱的黄色红色占据了星域的绝大部分，甚至逼迫到白霞宫周边。 这样的情况当然相当不妙，但考虑到混乱幕后的帝国黑手，以及翡翠星域尚未开发的事实，也很难去责备龙宫警备队不够尽职尽责。尤其是此前在雷藏茅屋听过执事长和内侍长的讨论，文稻更对龙宫捉襟见肘的资金资源有了直接的体悟。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简单。”雷吼欣快点点头，流露出多少欣赏的味道。“总之今后执事组的远期目标是这个。” 说着雷吼弹了下手指，星域图随即发生变化。只见象征安全的蓝色从最内层的恒星环道一直推到最外层，连星域边境都变成令人舒爽的绿色。 也就说，执事组今后彻底扫除翡翠星域内的所有不稳势力，将龙宫的统治力从恒星环道一直推到星域边境？虽然方向是肯定没错，但考虑到星域现实的严峻状况，要实现这个理所当然的目标估计得花上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也说不定。 “当然这是远期目标，近期目标是这个。” 大概也觉得这个目标不靠谱，雷吼轻敲着桌面，星域图又发生了变化。只见蓝色区域从星域边缘回缩到第四层环的位置，而第四层环正到第六层环间则变成绿色。 “是古兰贝尔吗？” 星域图以环日行星为区隔来划分，而古兰贝尔正是翡翠星域的第四行星。文稻心跳猛然加快，感觉似乎隐约理解到雷吼的意图。 “正是。所以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以古兰贝尔为据点建立巡警队，将龙宫的统治区扩展到第四环以外。”雷吼如此宣布着。 “建立，警备队？”文稻连眨了数下眼睛，半晌后总算理解了任务内容，随即却陷入比前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懵逼中。“要、要怎么做啊？” “怎么做？招募人材，采购装备，再组建队伍呗。” 雷吼的表达一向简洁明快，而文稻则听得快要昏过去。 第063章 史诗职业的初诞生 从执事室出来，文稻冲到回廊的饮水机处。【零↑九△小↓說△網】 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凉白开压惊，但心情依旧相当虚浮。 基于此前被单枪匹马派去讨伐盗猎者的经验，文稻对顶头上司那粗暴豪快的用人方法多少有些了解，并且也作好了被派遣去执行艰难任务的准备，然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想还是太过天真。哪怕已有前次呕心沥血的经验基础，新任务下来时文稻依旧陷入前所未有的懵逼中。 “以古兰贝尔为据点建立巡警队，将龙宫的统治区扩展到第四环以外。” 这是新任务的内容。听起来似乎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其中包含着的巨量信息却远远超过此前讨代盗猎者的时候。如果把讨伐盗猎者比喻造一艘独木舟的话，那这次任务则相当于要他修建一艘万吨巨轮来！前后的难度系数上窜几个数量级，然而初始条件却是同样的贫乏。 没有任何图纸，没有任何资源，有的只是执事长那极端概略性的指示，然后就带着满满的懵逼被踹往了一无所知的深水区。“招募人材，采购装备，再组建队伍”，文稻在心里反复咀嚼着执事长的十二字真言，仿佛抓住什么决窍、又仿佛什么都没抓住的感觉让人抓狂，俄然间文稻涌起想往执事室抛烈性爆弹的凶暴想法—— 如果不是打不过那死变态的话，那他搞不好就真这样做了。 不过就算他真这么做，估计也无法伤到星界强者的半根毫毛。 那蚂蚁望山般的无力感让文稻几乎抓狂，好半天后才徐徐移动着视线，放到那份古兰贝尔领主代表的任命书上。 也罢，多少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领主代表是白霞御主的代言人，尽管其职权仅限于古兰贝尔当地，但亦代表着龙姬对被赋予代理权之人的信赖和期许。受到信赖当然不会令文稻不快，而想到投注信赖者是那位聪慧贤淑的龙姬，心情就更是莫名其妙地好得不行。 从暴雨夜的相遇到巡游星河的邀请，从治愈魂体的元息到相赠龙鳞的好意，从龙姬那里得到太多的赠予。古人言士为知己者死，必肝脑涂地以报。虽然文稻还不至于有如此极端的想法，但如果他做的事情能令龙姬展颜欢笑，又或安心隐逸，那么此刻的彷徨和将来的苦恼也就有了充分的意义。 再说了，对长久以来处于放任状态的古兰贝尔领民来说，能重新建立和领主间的沟通渠道也是相当必要的事情。而且自己来说虽然有夸耀的嫌疑，但文稻觉得应该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任这项与古兰贝尔人沟通的职务，亚瑟当然不行，朱蒂不行，甚至就连雷吼大概都做不到。 与古兰贝尔领民沟通，召募人手，采购装备，组建巡警队，将第四层环以内的不稳因素扫荡干净，无论对龙宫或古兰贝尔来说都皆大欢喜的事情。其中唯一会有损失的，大概也只有领主代表的苦劳而已。 不过既然任务确实有着如许的价值，那去做做也没啥不好。哪怕暂时看不清前方道路，好像前次那样跳进命运的激流，然后埋头猛冲就好。说不定冲着冲着就豁然开朗了呢？ （啧，果然还是和笨蛋保持距离比较好吧……和那家伙呆久了连思考回路都受影响了……）在心中吐嘈着某同僚，文稻摇摇头收拾起思绪，片刻间的短暂沉思帮助他完成了心理的再建设。 “很好！放马过来吧！” 仿佛下定决心般，文稻将手里纸杯揉成一团后用力抛出。 被抛出的纸杯划出利落的抛物线朝远处的垃圾筒飞去，却在投球入篮的前一刻莫名飘了起来。文稻以扭伤矜持般的视线望向空中飘晃的纸杯，而随着嘭地一阵轻烟，揉成团状的纸杯变成一只千纸鹤。千纸鹤挥动着翅膀，绕着懵逼的文稻飞了两圈，随即朝着通道一侧飞了过去。 “……造化术？” 像这般集“不思议”与“无意义”于一身的事情，龙宫内能做到的除了某位化乐天女就再无他人。虽然不知道内侍长有何贵干，但那只千纸鹤就像在招呼他般的在前面飘晃着，所以文稻还是跟了上去。 跟着千纸鹤拐过两处回廊，来到一处可以俯视空港区的露台处。【零↑九△小↓說△網】在充满金属生硬质感的空港建筑内，唯独此处露台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中，一身紫衣的华美天女在石桌上摆开茶具，似乎正悠然自得地渡过惬意的时光。 手持茶盏的内侍长举目眺望着远方，任由千纸鹤徐徐悠悠地降落在石桌上。文稻以略困惑的脚步慢慢走近，顺着紫枫的目光向前望去，只见远处硕大的空港区孤零零地停着几艘舰船，看上去相当冷清。 “知道吗？文稻。”注目着冷清的空港区，紫枫以这样的语气开了头。“以前敖钦陛下常驻白霞宫时，这里可是停满了银河诸邦的舰船。每月都有几十批来朝贡陛下的使节，还有其它龙领的闹腾家伙……那时候白霞宫几乎每天都有开不完的欢宴，每周光是补给物资就得动用一支运输船团。忙起来连喝茶的空闲都没有，就想着要是哪天能清闲下来就好了。” 紫枫端起茶盏泯了一口，露出多少混杂着寂寥的笑容。“不过现在真的闲下来了，却又不禁觉得像那样喧闹的日子其实也蛮不错的……众生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呢，菩提大人当初也没少伤脑筋吧？” “呃……”文稻一时间把握不住谈话的重点。 “坐下吧，随便聊聊。”内侍长露出邀请的微笑，替文稻倒了一盏热茶。 “谢、谢谢。”文稻有些紧张地接过眷族之长递来的茶水，端在手里，接着先前的话题聊起来。“请问，白霞宫以前很热闹吗？” “殿下入住白霞宫后，就渐渐清静下来。殿下是那种气质嘛，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不讨厌热闹才对，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来平复心情吧……” “咦？”感觉上内侍长的话似乎有很大的信息量，文稻眨眨眼睛，但内侍长却似乎并不打算说明，抿嘴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向。“昨天你和亚瑟宝宝的决斗，是龙宫近年来最好玩的事情，可惜宣传没有跟上。以后我会替你们准备好舞台的！尽管放心吧！” 准备个头！可以拜托您省点心么！？ 文稻脸色铁青看着内侍长，那感觉就像刚刚熬到黎明曙光的员工被上司拍着肩膀说“明天继续加班哦”似的。不过在龙宫两大巨头都点头许可乃至热切推动的情形下，要拒绝已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在和亚瑟打得蛮好的，仅靠基础矩阵就能和星尘武士打成那样，就连高位力场师也不容易做到呢。”紫枫用趣味盎然的目光打量着文稻。“不过为什么你会想到用力场呢？我记得伯夷的南瞻部诞州还是初期文明的样子……” “不是想用才用，我是根本没得选好不！？” 从被雷吼孤身踢到古兰贝尔起就憋着的一口恶槽，到此刻才有机会吐出来。以装备星际军火的凶暴盗猎者为对手，搜遍全身上下唯一能派上点用场的就只有手环的可控力场。明明日常向的微型力场被投入到战斗，明明防御向的矩阵被琢磨成进攻的大招，我特么容易么！？ “原来是这样……哈哈，雷吼也做得太过火啦……” 哪怕沉稳如内侍长，在听过文稻的血泪控诉后，也不禁干笑着露出“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好”的表情。望着满脸悲愤的外勤执事，放下茶盏的紫枫，就像突然想起似的提议着。 “这个嘛，虽然不能说是补偿，但我给你变个好东西吧。” “好东西？” 文稻狐疑地望向内侍长。紫枫轻轻一笑，两指屈弹间一枚巴掌大的白色鳞片凭空蹦出。文稻盯着那枚鳞片看了两三秒，才“啊”地叫着在内侧口袋紧张摸索起来，不过当然是一无所获。 “嗯嗯，分给这枚龙鳞的元息真不少，殿下对你还真好呢。”化乐天女用别有意趣的目光打量着龙鳞，那俨然已洞察真相的视线看得文稻脸红耳赤。 “这个，其实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啦，不必解释，我又不是雷吼。”紫枫掩口轻笑。“殿下虽然慷慨，但没修行的人可无法使用这个，就这样放着也蛮可惜的……嗯，这种时候就让我替你们搭起桥梁吧！” 没等文稻反应过来，左手已被内侍长扯了过去。紫枫拿起那枚白玉龙鳞，将它贴到了文稻左手的龙纹腕轮上，不由分说地施展起了造化术。 “天精地蕴、神灵化氛……梵心离相，造化诸色……” 紫枫口里流出庄重的祷词，按着龙鳞的玉掌放出光华，灿金色的光华在虚空中凝成数个仿佛实质的梵字，这阵势看得文稻既惊奇又紧张。看样子，要处理蕴含着星界霸种之元息的素材，对这位妙化天女来说也是相当艰难的作业。 数分钟后，随着那空中的梵字一个个融进手环，紫枫掌中放出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当内侍长呼出口气，举手擦拭额前毛汗时，她手中的龙鳞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文稻佩戴的那枚龙纹腕轮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那枚白玉龙鳞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腕轮正中，周围还多出一圈若有若无的梵文字符环绕着腕轮。得益于紫枫的造化妙法，无论龙鳞或梵文都已与腕轮本体彻底融合，看上去浑然天成。 “紫枫姐，你做了什么？” 文稻惊奇地打量着腕轮，只感到一股温熙元息顺着左腕徐徐流进气脉，带动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那温熙元息应是龙姬的龙息无疑，很显然，这枚本为凡物的家臣腕轮在和龙鳞融合后，已被内侍长炼成了某种超脱凡俗的牛逼装备。 唯一遗憾的是，文稻还不知道牛逼在什么地方。 “放心吧，我只是把龙鳞融进了手环的能量系统，顺便印上了六字明咒的加持而已。”紫枫像看透文稻疑惑般轻快回应着。“原有的终端机能不会受影响，不过今后你放出的力场会融进龙力——虽然量上无法与龙族相比，但质上已经和星界霸种同级了。别说亚瑟的星尘剑，就连霸邪之矛都应该挡得下来。” “什么！这么给力！？”文稻闻言大喜。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要说到使用龙力的力场师……唔，好像在娑婆海中也没有先例呢。”紫枫眨眨眼睛，仿佛才注意到这点。“这样的话，我也无法猜想今后会有怎么样的变化，总之小稻稻你就好好加油吧！” “好、好的。” “下次决斗时，我会把全财产押注在你身上！” “……那真是多谢您了！” 第064章 我特喵是去开拓边境啊！ 因带薪假被惩罚性地取消，文稻不得不在次日匆匆踏上往古兰贝尔的征途。【零↑九△小↓說△網】 空港区停泊着不少从贤龙王领补给来的交通艇，供龙宫家臣们往来星域使用。这些交通艇有着类似深海魔鬼鱼般的外形，因而得到“大鳐”的别名。虽然大鳐们不具备跨星际的航行能力，但却有着相当扎实的基础性能，无论运人载货都没问题。 晋升外勤执事的文稻自然也获得使用交通艇的权限，而在有过开着运输舰迫降行星湖的经验后，驾驶交通艇也就不存在无法克服的困难。因大鳐的运载空间相当富余，除了树妖精赠送的精魂种等小物，文稻还把山姆森给的那辆搭载聚变炉的空挺摩托也塞进了大鳐的货仓。此行任务艰巨而漫长，他必须尽可能得运用身边所有的条件。 “尽管差遣‘野兽’吧，机能包君满意！”和寮友告别时，山姆森拍着他肩膀送上祝福。“听说古兰贝尔上有许多帝国遗迹，如果发现什么好玩意可以捎带回来，机械组保证把它们的每颗螺丝都利用起来。” “土产喵？咱也要！”兽耳厨娘的听力就是好，当即蹦过来掺和。“古兰贝尔的生态系很特殊喵，咱想要那里的香料和食材来开发新的菜式！文稻回来时给咱多带些回来，都是献给殿下的！绝不是咱嘴馋喵！” “如果遇到特别好看的花草，也请捎带一些回来，文稻先生。”宫廷园艺师的树妖精也静静地走过来，静静地提出要求。“为装饰殿下的寝宫，需要更丰富的花卉植株，还请费心了……另外在您离开期间，我会照顾您房间花圃，请放心。” “那个，虽然我觉得是不是我想多啦，但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去古兰贝尔拓展边防线的吧？”文稻眨眨眼睛，向寮友们战战兢兢地确认着。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谨祝您武运昌隆。” “哈哈，有需要就联络我吧！机械组会随时提供支援的！” “文稻加油喵！回来后咱替你好好庆功喵！” 受到寮友们的热切祝福，伴随着欲哭无泪的无力感，文稻无法抗辩地接下了来自机械组、厨务班和园艺班的诸般委托。就算此刻紧握着大鳐的控制舵，也依旧难以生出要去执行艰巨任务的实感，总觉得好像是去古兰贝尔旅行或串门似的。 （不行不行，这样的错觉很危险……） 文稻猛然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在翡翠龙姬的慈爱庇护下，白霞宫的气氛可以说舒适过头了。虽然文稻只待了两三天，但期间感受到的善意与好意甚至比此前人生加起来的还要多！那太过温熙的气息，几乎让文稻忘掉了温室外曾经刻骨铭心的残酷与严寒。 倘若一直呆在白霞宫里，那就算被那股气息吞没也心甘情原。然而接受任命的文稻，此刻将再次奔赴那遍布战痕的大地，因此必须重新绷紧那根松驰的弓弦。 （搞不好会遇上星界霸种……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可不行！） 回想着那支散发出漆黑戾气的霸邪之矛，文稻在猛然寒颤中唤醒了紧张感。一边以深呼吸集中着注意力，一边朝空港管制站提出申请。 “管制站，大鳐叁号请求离港。” “大鳐叁号，准许离港。请问是用电磁弹射的方式离港吗？” “不用，请让我用低温喷射的方式离港。” 电磁弹射虽然有不用费心控制的好处，但弹射的巨大惯性会给地界住民的身体带来莫大负荷，严重时甚至伴随着短暂的头昏眼花。文稻只尝试过一次便坚决放弃，于是要自己驾驶交通艇出港。 对一个到昨天为止甚至没摸过交通艇控制舵的人来说，这样的要求无疑是在啪啪啪地扇着交通安全法的耳刮子，换成任何一个法制健全的星际国家都绝对不会得到允许，管制站那头也因此陷入短暂的沉默。 “……明白，祝您好运。” 龙宫里终究还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在比照过文稻的驾驶履历（梅汀级强袭运输舰、野猪级武装登陆艇等）后，管制站终究还是选择尊重新人执事的兴趣，同意他以低温喷射的方式离港，哪怕语气很是纠结。 “感谢，大鳐叁号，开始离港。” 结束与管制站的通讯，文稻以慎重动作推动着节流阀。因离港区域的人工重力已提前解除，在两舷喷射的低温气流推动下，形似蝠鲼的交通艇徐徐浮空，一边调整着姿态一边朝着空港出口飞了过去。 “往左……啊不对，往右往右！要撞上了！” 基于操舵者的手法生疏而拙劣，大鳐的飞行姿态也跟着歪歪斜斜，离港期间好几次都差点撞上轨道天顶。数分钟后，在管制员们提心吊胆的注目下，大鳐终于窜出了离港轨道，奔驰在无垠无限的娑婆海。 “大鳐叁号，本站谨慎建议您下次务必使用电磁弹射。” “哈、哈哈，我会慎重考虑的，谢谢。” 婉拒了管制站的建议，文稻驾驶着大鳐沿白霞宫的水平轴缓缓绕行。从玉玦状的外层环带到珠玉般的内层寝宫，占据视野的环日宫殿散发出压倒性的存在感。从左手的腕轮处传来温熙的气息，也让文稻再次确信这几日来充满不可思议的经历。 （那么殿下，暂时告辞了……） 文稻一边在心里默默向白霞御主致上告别辞，一边调整着艇首，将其对准星域图上古兰贝尔的方向。采用次元跳迁航法的话，前往古兰贝尔只需要半日不到，就在文稻手指按在跳迁引擎的启动键上时，手环传来嘀嘀嘀的提示音，随即一枚通讯视窗自动弹了出来。 “出发前，咪牙想和你告个别。” 出现在视窗中的妙化天女，举起某花喵的一只爪子朝镜头轻轻挥舞，而咪牙也很配合地喵喵叫了数声。 “不许见异思迁哦，否则本喵咬你~咪牙这样说哦？” “……咪牙就拜托您了。” 文稻朝紫枫低头道谢。此番前往古兰贝尔吉凶未知，何况还有帝国黑手藏身幕后，带着咪牙同行绝非上策。既然确定白霞宫是比想象中更加安适的场所，那文稻也就放心地把咪牙留下了。只是没想到，基于形式去征得内侍长的许可时，这位妙化天女竟很主动地把照顾咪牙的事情揽了下来，表示保证会安排专人负责。 虽然当时内侍长捉狭的神情让文稻颇为不安，但考虑到某喵那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卖萌、无论何处都能活得轻松愉快的生存力，也就没有太介意。反正大不了回来再多胖上两圈。 “交给我吧。”镜头里紫枫随手变出一只纸蝴蝶，然后咪牙便开始追着纸蝴蝶上窜下跳。待到花喵几下窜出了镜头，内侍长才把视线重新放到文稻身上，并微笑着扯出了正题。“说起来，文稻你曾向雷吼申请过要派遣助手吧？” “咦？啊是的。”文稻用力点着头。 “那么，你去‘琥珀馆’看看吧。”紫枫眯起眼睛提出建议着。“你已被殿下委任为古兰贝尔的领主代表，琥珀馆也在你的全权调遣下……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能和‘那家伙’好好交流。” 内侍长嘴角拉出近乎苦笑的弧线，而文稻瞬间对前途生出猛烈的不安。 “和那家伙，好好交流？” 紫枫提到的“琥珀馆”，其真身是环绕古兰贝尔行星运行的轨道城馆，也是除白霞宫以外翡翠龙领内唯二的空间建筑。当初建造琥珀馆时古兰贝尔还没有进入冰河期，是一处为森林湖泊所环绕、绿意盎然的美丽行星，也是龙贤王在广袤王领中最珍爱的庭院。 为近距离观赏古兰贝尔的美景，龙贤王兴起了建造轨道城馆的念头。而因古兰贝尔本身并未演化出足以踏足星界的文明，所以这个念头最终由哈比联邦负责实施。龙贤王占据翡翠星域而令得圣瓦诺帝国的征服舰队溃灭，哈比联邦得以逃过亡国灭种的危机。缓过气来的哈比联邦，怀着对北天舜帝的崇敬，倾注了最高的人力物力建成了琥珀馆，并将其拉到了古兰贝尔的轨道上。 哈比人的诚意毋庸质疑，然而讽刺的是，在琥珀馆投入使用没过多久，古兰贝尔便因恒星翡翠的周期性衰减而徐徐进入冰河期。为明珠蒙尘而心痛的龙贤王，很快也返回了王领中枢，结果哈比联邦倾国之力建造的琥珀馆，在仅仅使用不到半世纪便被遗弃，孤零零地漂浮在古兰贝尔的近地轨道上。 据说建造琥珀馆的数位哈比大师为此扼腕叹息，甚至曾联名上书联邦政府要求回收形同废弃的轨道城馆。联邦政府不敢忽略大师们的请求，不过在落实到具体谁负责去和龙姬交涉的环节时，大师们立即显露出哈比人欺软怕硬的怂包特质，个个改口得比谁都快。 既不被龙宫所利用，也无法被联邦所回收，琥珀馆就这样被弃置在古兰贝尔的星空，受到原住民仰望数世纪之久。不过这样的状态，在今天总算迎来了改变。 伴随着微妙的空间扭曲，从二次元里蹦出一架蓝白相间的宽幅交通艇。回到三次元的交通艇就像喝醉酒般在原地徘徊了数周，然后似乎勉强掌握到方位，掉转艇首朝向了远处闪光的琥珀馆…… 第065章 第一步是打开主基地 就外形来看，琥珀馆有点像是一枚带着两条慧尾的巨大圆盘，连系两者的则是仿若丝带的优美流线。 圆盘是琥珀馆的主体，而两条慧尾则是哈比联邦为其量身订制的超规格跳迁引擎——为将建筑好的轨道城馆送到翡翠星域。 虽说规模上比非得分段组合才能建成的白霞宫差点，但论体积质量琥珀馆也是足以媲美行星要塞的空间建筑。这样规模的空间建筑本来应该就地建筑、并且永不移动的，然而缺乏星际工业的翡翠星域却给哈比联邦提出与修筑白霞宫同样的难题。要令质量上亿吨的空间建筑实现跨星际跳迁，这对哈比人的技术力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几位哈比大师在熬死了数百亿的脑细胞后，两台超规格的跳迁引擎连同城馆的整体加固方案出炉，从而得以实现行星要塞等级的星际搬迁。 可以说，相比起城馆本体来，那两台超规格的跳迁引擎才是琥珀馆的精华所在。龙贤王对此也相当中意，特意指示不用拆除引擎并把结构体都保留下来。就结果来说，这项决定令琥珀馆成为娑婆海里屈指可数的几个跳迁要塞之一。 对喜好收集各种珍奇的龙族来说，单是这点便以令其余龙王羡慕不己。 据闻当初返回王领中枢前，龙贤王还曾反复纠结要不要把琥珀馆一并带走，但考虑到翡翠星域本身就是星际文明的荒漠，北天舜帝终究还是拉不下脸和女儿争夺收藏，忍痛将琥珀馆留在了古兰贝尔的轨道——只可惜，隐居的龙姬并未将父亲珍爱的收藏品看得多重，在任命文稻为领主代表的同时，也就顺手把琥珀馆的权限移交给了他。 若知晓自己的爱藏沦为某乡下小子的任务奖励，不知恼怒的龙贤王会不会从中枢王领直杀过来吧？无论如何，当前的文稻还无法洞彻那隐藏在光荣任命下的莫大风险。在驾驶着大鳐绕琥珀馆数周后，文稻对这座轨道城馆的唯一感觉就是“好大”而已。 琥珀馆以寿命近乎无限的素粒子炉为动力，再加上自动伺服机的打理维护，哪怕被放置两个世纪之久也依旧保有着相对健全的机能。对城馆发出着陆请求后，文稻便驾着大鳐驶进了码头区的闸门。 除了停泊舰艇外，琥珀馆的码头区也兼作龙贤王巡游星海的离陆场，其宽畅超乎想象。这给文稻那拙劣的操舵术带来极大的便利，大鳐歪歪斜斜地降落码头，喷出数道增压的白烟后，文稻在咳嗽声中走下了交通艇。 “咳、咳咳！请问有人吗？” 文稻一边咳嗽一边望向四周，几台伺服机立即靠了过来。这些圆滚滚的伺服机是负责舰艇维护保养的，不过并没有回应文稻关于城馆是否有人的问题。 “麻烦替我补充下燃料。” 将大鳐交给伺服机们打理，文稻信步在城馆里走了起来。有手环导航倒不至于迷路，然而沿途见着的尽是伺服机在活动这点却让他颇为疑惑。 （话说，真有人住在这里吗？） 按照紫枫的说法，琥珀馆里应该有一位足以胜任他助手的人物。文稻在抵达城馆前用手环调察了琥珀馆的情况，但却惊讶发现这座城馆的交通记录已空白了半个世纪之久。也就是说，那人至少已在琥珀馆里独自宅居了五十年以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独自渡地如此漫长的光阴？ 文稻实在难以想象，甚至连内侍长也对此语焉不详。虽然紫枫似乎要他充分期待的样子，但照城馆此刻的孤寂状况来看，别说那人能不能派上用场，就连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唔唔，要是真能有位助手就好……） 无论如何，文稻确实需要一位助手。 一月前，他从南瞻部州踏进了娑婆海。从初期文明到星际文明的非凡跨越，带来的不仅是全新的世界，还有知识结构的彻底断裂。可以说，文稻从见识到常识都与周边社会存在巨大落差。 这样的落差若在和平时期还可以花上大段时间来补习，然而文稻一到龙领被推到与帝国冲突的矛尖，诸多闻所未闻的问题如汹涌潮水般涌来，而这些问题无论深度或广度都远远超出了依靠短期突击就能弥补的水准。 好比前次文稻率连斯塔人占领了帝国的前进基地，但面对思维结晶巢里数以亿计的珍贵情报，缺乏技术力的他却如同老鼠拉龟般难以下手。像这样情况今后势必会一再遇到，所以文稻迫切需要一位拥有丰富见识及经验的人物担任顾问，为他参谋建言。 至于琥珀馆里的那人是否能满足这项要求，也只有见了面再判断。 文稻从手环调出琥珀馆的导航图，开始搜索那位人物的所在——值得一提的是，就像某位妙化天女所保证的那样，与龙鳞融合并未给手环的终端机能带来任何影响。 在导航图在处理搜索请求的同时，文稻移动目光打量着走廊各处。得益于伺服机们兢兢业业的服务，琥珀馆保持着随时可以投入使用的状态，这让文稻相当满意。 被赋予领主代表之职务的文稻，拥有支配这座城馆的最高权限，雷吼也承诺他可以根据任务需要来随时调配琥珀馆的资源。不过在文稻的想法里，这座轨道城馆本身就是一项无可取代的贵重资源。 （码头设施很完备，内部也有充足的居住空间，稍加改造的话应该可以当成巡警队的基地来使用……）文稻仔细评估着。 开拓边防线是雷吼交给他的任务，而建立巡警队则是开拓边防线的前题。从无到有建立一支完整的星际巡逻队需要很多东西，文稻也只能一点点地将需要的元素拼凑齐整。在这条漫长而艰巨的任务链上，获得可改造成巡警基地的轨道城馆算是踏出了可喜可贺的第一步。 当然，至于数亿光年外的北天舜帝会否欣然同意，眼下并不在文稻的考虑范畴。 （啧啧，这些都是贵金属做的吧？） 文稻抬头打量着走廊各处的精美装饰物，把建立巡警队的考量直接推进到筹措资金的步骤上来。 （把它们拆掉应该可以换不少钱，再加上城馆里的收藏品，用来当作采购装备用的资金不知道够不够……唔，干脆卖给那些哈比商人好了，挂上‘龙王御用’的名号售价应该可以翻个两三倍吧……） 不知道是否龙王震怒的预示，就在新人执事浑然无知地在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刻，突然间，一阵强烈的震颤从脚下地板传来。毫无准备的文稻被震得一个趔趄，靠墙稳住身子，却听得轰隆隆的爆炸声从远处过道隐隐传来。 “什么？有人袭击吗！？” 第066章 吾乃帝国的军师！ 有人袭击琥珀馆！？ 文稻惊骇了。像盗猎者那般的小偷小摸估且不论，敢明目张胆地袭击龙领城馆，这得是多不怕事的势力啊！？文稻如临大敌，以最快速度调出琥珀馆周边的星域图，但星域图上却没有出现任何警告的标志物。 “……是来自内部的？” 文稻迅速把注意力放到城馆内，但调出的馆内图上亦没有半点异常。 然而和一派宁静的监控图相反，脚下的震颤和空气的轰隆声依旧持继着。如果不是文稻罕见地同时患上了幻听及幻视的突发症，那就是中间有某个环节出现了重大问题——关键时刻果然还是不能依赖机器，文稻啧了一声关掉手环，直接趴在地上用耳朵确认着那震颤爆响传来的位置。 （下面两层靠右点的位置吗……好！） 文稻跳起来朝下层跑去，一边跑一边紧张确认着身上的装备。从那摇颤城馆的可怖声势看来，下面很可能在进行着一场高烈度的战斗，不过究竟是什么人敢在龙王城馆里开战？ 文稻顺着通道飞奔，那一阵阵闷雷般的轰隆声成为最好的路标。 拐过两处走道后，文稻冲到一处封闭的金属门前。近三米高的钛合金闸门被一层保护性的力场给封锁着，这应当是为避免内部能量泄漏而采取的防护性措施。只听得闸门内的轰隆爆炸声不断，不过状况和先前的猜想似乎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里面在干什么？） 困惑和惊疑在文稻心里卷起激烈的涡旋，文稻目光落到闸门旁的信息锁上。无论里面在发生着什么，身为领主代表的他都不可能放任城馆内无法掌控的事态。在风险和职责间徘徊数秒，下定决心的文稻先给自己竖了块矩阵盾，然后用手环去触碰了信息锁。 那枚信息锁无疑被施加相当高位的封印，不过比起代理领主的支配权限来说还是要低上一筹。只听得信息锁发出滴滴声，在那道保护力场消失的同时，钛合金闸门也悄然无声地滑向一侧。 闸门后似乎是一段约十多米长的昏暗隧道，文稻深吸口气走进了闸门，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隧道尽头。然而在下一瞬间却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这是什么鬼！？） 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象，隧道尽头是一处无垠无尽的虚空。在文稻站立位置的正前方，一团仿若暴风眼的深红星云悬浮在虚空正中。猛狞的恒星风暴吹拂着星海，而在深红星云的旋涡两侧，一蓝一红两支舰队正上演着激烈的炮战。 文稻将惊诧的视线移过去，只见以蔚蓝涂装的舰队在虚空中摆出纵横数排的凹阵，朝着前方毫不间断地倾泄着火力。另一方面，以赤红涂装的舰队则以是密集的纺缍阵朝敌阵突进，一边承受着蔚蓝舰队的炮火，一边施以猛烈还击。 你来我往的炮击中，双方距离越来越接近。渐渐的，就像被对手那无畏死亡的气魄所逼迫般，蓝方舰队的阵型出现崩解动摇的迹象，尤其是左侧更形近瓦解。红方舰队挟着破坏能量的洪流逼近，在行动抵达临界点的前一刻，如同变魔术般的一分为二。只见一支分舰队如枪矛般从战阵中奔出，瞬间戳穿了蓝方舰队的左翼。 试图救援左翼的蓝方舰队朝红方的分舰队集中火力，不过却被另一半红方舰队规律性的炮击所阻止。趁着这当口，那支戳穿战阵的分舰队调转舰首再次杀回，两三次往复后，蓝方舰队的左翼便被撕得四分五裂。 左翼的溃灭明显拉低了蓝方舰队的整体士气，蓝方舰队的炮火密度很明显地下降着。当那支红方分舰队再配合主舰队从侧面发动攻势时，腹背受敌的蓝方舰队顿时被切割开来。 大约一百艘蓝方战舰被红方猛烈炮火切断了退路，却勇敢地绕到红方舰队的背后试图发动奇袭，可惜在回转途中抢先一步被火控雷达捕获，伴随着核融合投射弹的光芒消散在虚空…… 一艘推进引擎被摧毁的蓝方战舰，顺着惯性漂流从文稻眼前划过。文稻努力调整着焦距，将视线定格在那艘比指甲盖还小的战舰上。只见战舰的尾端冒着浓烟，眯眼观察的话，甚至还可以清楚看到一队如灰尘般的伺服机奔出来紧急抢修的光景。 （全息影像……不对，是实战推演！？） 文稻的视线在眼前的战舰和那边的舰战中来回交替，神情相当的震撼。 震颤他倒不是精致如斯的影像，而是这场实战推演的奢华配置——如果仅仅利用全息投影来实现推演的话，是不可能制造出如此真实的炮击和爆炸的效果。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战场上红蓝双方合计超过一万艘的战舰，每一艘战舰恐怕都是由微型力场和全息投影共同塑造出的“真实幻象”。 为了确认这点，文稻伸手试着触碰眼前的微型战舰。果然从指尖传来仿若硬物的质感，并且伴随着燃烧的高温。 （变态啊……）文稻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摸拟一万艘战舰的精准质量，需要无以伦比的演算力。而更变态的是，这场推演居然连战舰爆炸时的当量、乃至起火时的温度都用力场给模拟了出来，可以说已是无限趋近于真实物理世界的战争模拟了。 难怪那扇钛合金闸门上要施加力场防护，这根本是在家里炸着火药玩！ （……到底是哪个家伙在玩这样变态演算力的游戏？） 文稻嘴角抽搐着朝四周望去，周围无垠无际的虚空看不到任何人影。不过文稻倒也不担心，别的地方或许难说，但在这里他多的是办法将幕后的那人熏出来， “起！” 文稻并拢手指划过虚空，一堵由光丝构成的矩阵凭空出现。正方的矩阵横亘在蓝方舰队的背后，隔绝了红方舰队的猛烈炮击，而那支猛势突击的红方分舰队则闪避不及直接撞上虚空中的矩阵，在轰隆爆炸声中遭遇全灭的判定。 微型力场的连环炸裂生出强大的冲击波，被冲击波扫过的红方舰队瞬间人仰马翻，在虚空中乱成一团。远处的文稻以矩阵盾挡下冲击波，怀着愉快心情欣赏那边战阵的戏剧性变化。 就在这时候，一声怒吼如晴空霹雳般响起。 “是谁？踏进了我光荣的堡垒！” 伴随着一道苍老而粗暴的声音，虚空中浮现出一形似青铜兽面的图案。那青铜兽面带着仿佛择人而噬的猛狞神情，在虚空中漂晃张望——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是由全息投影形成的虚像，文稻估计会被吓到。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下。” 文稻朝青铜兽面打招呼。被招呼的兽面呼啦一下飘到他面前，狠狠地瞪视着他。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好的，我是……” “无名小卒！我乃赫克托耳，帝国的军师！” ……靠，还能愉快地聊天吗？ 第067章 作为一名伟大的战争领主！ “我乃赫克托耳，帝国的军师！” 青铜兽面的叫嚷，把刚刚清好嗓子准备报上大名的文稻给堵得够呛，但堵得够呛的同时也不禁感到惊愕。 赫克托耳是何来头？ 帝国军师又是什么鬼？ 预感背后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文稻急忙调出琥珀馆的数据库，并以赫克托耳为关键词搜索情报。很快的，手环视窗上蹦出了许多几乎震到他腿软的消息。 “赫克托耳，心智模型……” 首先得到确认的是，“赫克托耳”是琥珀馆主思维结晶的心智模型，其地位近似于琥珀馆的管家智脑。不过情报页上还特别注明了，“赫克托耳”连同那颗演算力极端强悍的超级思维结晶，都并非哈比人的造物，而是从帝国攫取的战利品。 “帝国战利品？” 当文稻顺着战利品的线索往后查时，“赫克托耳”的名字被直接和圣瓦诺帝国第三征服舰队联系在了一起。 第三征服舰队，正是圣瓦诺帝国在占据翡翠星域后、朝哈比联邦派出的那支占领舰队，由帝国皇太子亲自指挥。 皇太子的座舰叫“瓦尔哈拉”，瓦尔哈拉同时也是征服舰队的总旗舰。作为总数超过五万的庞大舰群的中枢首脑，瓦尔哈拉必须具备调度麾下庞大舰群的超群控制力——从物资补给到人员配置，从战略规划到战术摸拟，都得巨细无遗地掌握才行。为了彻底统率这支在帝国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庞大舰群，圣瓦诺帝国集结所有技术力守成了瓦尔哈拉的主思维结晶“赫克托耳”建造。 这颗超级思维结晶，被赋予了辅佐皇太子摧毁哈比联邦，并以此为跳板征服北天星域的莫大期待——然而，北天舜帝对翡翠星域的强占让帝国的宏伟蓝图化为泡影，退路和补给线被同时切断的征服舰队，很快在星际联合的集火下分崩离析。皇太子行踪不明，经历无数战火洗礼的瓦尔哈拉，最后也沦为了哈比联邦的俘虏。 按照哈比人的记载，拆除所有武器系统的帝国总旗舰，被当成胜利象征给安置了在联邦首府的博物馆中，但对总旗舰上那颗汇聚帝国技术力的超级思维结晶，哈比人却相当舍不得将其废弃。 不过在建造之初便被赋予强硬人格的“赫克托耳”，却拒绝承认战败，并强烈抵触为“懦弱的哈比人”服务。恰好这时联邦政府又下达了为北天舜帝修筑轨道城馆的任务，几位哈比大师稍稍琢磨了下，觉得把俘虏的战利品献给龙王也是某种表达敬意的形式，于是帝国总旗舰的主思维结晶就这样被敲定成龙王城馆的智脑管家。 身为超级思维结晶的心智模型，赫克托耳拥有掌控十万舰群的顶级演算力，用这样的演算力来服务一座轨道城馆，基本上就跟用核子飞弹来杀鸡是一个概念。虽然在建馆初期，有北天舜帝的龙威压制赫克托耳不敢不兢兢业业，但在龙王离开后，自称帝国军师的心智模型便立即开始闹别扭并且各种花样折腾。 琥珀馆会被弃置半世纪之久，管家智脑的智障化也不得不说是其中一大原因。 不过哪怕是紫枫，恐怕也没估计到半世纪以来赫克托耳都瞒着龙宫耳目，宅在琥珀馆里玩那种力场虚拟的危险游戏吧？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半个多世纪沉浸战争游戏、不曾与人交流的结果，令得原帝国旗舰的心智模型变得疯疯颠颠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让我先来琥珀馆啊……） 浏览完赫克托耳的情报，文稻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结合内侍长先前的嘱咐来看，这位“帝国军师”应该就是派给他的助手无疑了。 （帝国的军师耶，太给力了！紫枫姐！） 抬头看着虚空中的青铜兽面，文稻在心里向妙化天女致上由衷的感激。他确实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顾问来弥补知识结构上的短板，除了常识上的建议外，若还能在设立巡警队、拓展边境线等任务上出谋划策那就更好了。 赫克托耳是帝国总旗舰的心智模型，不仅拥有调遣十万舰群的超级演算力，还熟知军事领域上的诸般事务，可以说完全符合这项要求。先前那场超水准的实战推演已让文稻见识到这位心智模型的实力，若能得到它的协助，那不论现在或将来都必定会大有助益！ 文稻决意把这位“帝国军师”拉到麾下，不过这似乎没那么容易。 就像紫枫提醒的那样，和赫克托尔交流是相当费脑子的事情。首先这自视甚高的心智模型根本就不把龙王以外的人放在眼里，次之跟着那颠三倒四的逻辑跑的话，自己先会乱了步调。 在数据库的记录里，哈比大师们曾经给赫克托耳取了一个有趣的外号，据闻后者对此深以为耻。慎重考虑后文稻决定出奇致胜。 “木吉一号，你好。” “不许用那名字叫我！”赫克托耳闻言果然暴跳如雷，青铜兽面怒瞪过来。“新兵！你应懂得对上级的尊敬！”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上级是我才对。”文稻冷淡说着。“我是被殿下任命的领主代表，拥有琥珀馆的最高权限，现在要求你服从指示。” 随着文稻的话音，虚空中弹出任命书的视窗，同时一道包含着上位权限的指令被传输给了城馆的主思维结晶。若是普通智脑会立即服从，但就像文稻所预料的那样，眼前的心智模型果然能在某种程度上抗拒上位权限的支配。 “服从？”赫克托耳粗暴叫嚷了起来。“忠诚与献身是有代价的！每位指挥官都必须向士兵证明他的勇气和判断！” “你需要怎样的证明，老兵？”文稻决定先配合老疯子演戏。 “来对战吧！”青铜兽面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随着一阵微粒子的波动扫过星海，那两支已战得乱七八糟的舰队顿时恢复完整，并各自以初始状态出现在战阵的两边。“红色是帝国军，蓝色是联邦军，你可以任意选择一支舰队来指挥！只要你赢了我！我就对你献上忠……” 青铜兽面的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周围光芒亮起。 无垠虚空的幻象连同那两支雄伟舰队一并消失无影，从天顶投下的恒星之光将周围照亮，也还原了此空间原本的模样——这里似乎是一处原本被用作无重力泳池的宽敞空间，不过空间四壁加设的诸多力场装置显示出已被人为改造的痕迹。 为玩个游戏至于整得这么奢华吗？文稻以颇为感慨的目光望向那些布满壁面的线缆，并关闭了最后的力场装置。经过大约两三秒的延迟，总算明白发生什么的赫克托耳暴跳如雷。 “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老兵！” “我当然可以。”文稻淡然地看着青铜兽面。“我是你的长官，我被赋予这样权限。在军队里不服命令的士兵会受什么处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如果对战术指挥有着相当自信的家伙，那大概会选择通过实战摸拟的形式来折服赫克托耳吧？不过对自身实力及权限有着清楚认知的文稻，很确信随着老疯子一起跳舞的下场就是脑袋被搅成稀泥。当机立断剥夺了心智模型对此处空间的控制权，并以阶级强行下达了指令。 “与其追随无能的长官，我宁愿接受枪决的制裁！”老疯子倒是相当激进。 “那可不行，我被赋予的期待是必须慎重运用你的力量，所以我不会处决你不。”文稻一弹手指，眼前弹出拥有若干个权限标签的视窗。“我会关你禁闭。从即刻起，你对城馆的所有权限都将被剥夺。直到你宣誓服从为止，你连一个伺服机都使唤不动，连一条信息都不能接收。” 随着话音，文稻伸手一一点灭了视窗上的权限标签。与此同时察觉自己与外界联系在飞速切断的赫克托耳，终于忍不住发出惊慌的叫声。 “等、等等！没有我管理的话城馆会荒废的！” “你想多了。”文稻冷冷道。“管理城馆用不了你那么多的演算力，我大可以交给别的思维结晶来做。而且光是私自改造城馆建筑这项罪名，就足够禁闭你一百年有余了。”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屈服战士的心吗！？” 赫克托耳依旧嘴硬，但声音却已变得虚弱起来。 “你可试试，其实我也蛮有期待你能坚持多久的。”注目着空中颤抖的青铜兽面，文稻尽量扮演出冷酷统帅的形象。“当然，我会留下一条信号通道，要是你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可以随时和我联络。” “我为龙领立过功！我对陛下宣过誓！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让我见陛下！” “……有机会我会转告陛下的。” 嘴角抽搐的文稻，点灭了视窗上最后的标签。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虚空中那扇愤怒颤抖的青铜兽面也消散无踪。 （好啦，接下来就是耐力赛了……） 文稻呼出口气，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和老疯子交涉相当费力，能把局势拉到这步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要说到对禁闭处罚的效果，文稻多少还有些期待的。毕竟对象是这个无比热衷于战争游戏的老疯子，光是剥夺它和外界信息的渠道，搞不好它就会被自己那无法消化的庞大演算力给逼疯掉。 望望四周确认没有任何遗留问题，文稻转身离开了无重力泳室。在沿着走廊前进了数分钟后，手环便响起嘀嘀嘀的提示音。文稻嘴角拉出意外的弧线，故意多等了两三分钟，估摸着老疯子差不多暴跳如雷了，才打开了手环通讯。 “你的胁迫奏效了，新兵！”青铜兽面从手环的投影中弹出。暴跳如雷，但体积却已缩小到巴掌大。“告诉我！我的任务是什么？” “我希望你的口气再恭敬些，毕竟接下来我们得合作很长一段时间。”文稻在心里比出胜利的手势，简单交待了下。“你的任务是辅佐我设立一支巡逻部队，并将龙宫的边防线扩展到星域边缘。” “什么？建立巡洋舰队！？”不知怎么听的赫克托尔把战争单位上调了整整两个量级，仿佛忘了先前的不快般发出由衷的欢呼。“哦哦！太棒了！终于要和那群卑鄙的哈比矮子开战了吗！？” “不会开战，而且只是建立巡逻部队……算了，没差多少。”文稻放弃纠证老疯子的念头。“总而言之，我被赋予扫荡龙领内的混乱势力，把边防线推进到星域边缘的任务，你会协助我吗？” “嗯嗯！拥有稳固的后方确实是发动战争的前提！”青铜兽面猛烈点着头，并朝文稻投来儒子可教的热切眼神。“新兵！你确实有着被栽培的资格，就让我赫克托尔，帝国军师！来把你培养成伟大的战争领主吧！” “……真是多谢了。”反正你丫只要能打仗就怎么都好吧？ “啊啊啊！我又听到了战争号角吹响的声音！多么嘹亮！多么昂扬！”青铜兽面仿佛格外欢腾的在空中晃悠着，并极力催促着文稻。 “新兵！让我们快快奔赴战场吧！” 第068章 老疯子的战争之歌 伴随着低温喷射的冷雾，大鳐缓缓离开了城馆码头，跃入了闪烁星光的海洋。 在内侍长建议下经琥珀馆的短暂绕行，文稻可谓收获颇丰，不仅得到了警备据点的城馆，还多出一位出谋划策的军师。建立警备队并拓展边防线的艰巨任务，总算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虽然前途依旧遥远。 “接下来，去连斯塔看看吧。” 文稻浏览着交通艇的导航视窗，将航向对准了古兰贝尔星。 接下来他打算到连斯塔王国去一趟。毕竟想从无到有建立警备队离不开当地领民的协助，而且要选拔龙领警备队的队员，也没有比信仰圣龙的连斯塔人更合适的对象。而且筹措资金和采购装备什么的，也都得从琉贝克城那里入手。 翻阅着手环上的通讯录，文稻有些后悔留下那些哈比商人的名片，不然就可以把他们直接叫上城馆来交涉了。银河诸国中哈比人以擅长制造精巧机械而闻名，哈比联邦制造的舰艇载具在星际市场颇受好评。再考虑到哈比联邦和翡翠龙领的良好关系，建立警备队所需要的硬件装备文稻已决定从哈比人那里采购了。 “唔嗯，哈比矮子们造的东西确实刁钻古怪。不能采购帝国制品的话，退而求其次也不错。”赫克托耳也对这项决定表示了支持与热忱。“放心！老夫对哈比崽子的德行了如指掌，绝对为舰队选出最值钱的装备来！” 这样保证着的老疯子，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了哈比联邦的军工企业，开始兴致勃勃地浏览起量子网上的军品目录来。 “海狼巡洋舰，装备依旧是泰拉光棱么？啧啧，哈比崽子们在两百多年里也没啥进步嘛，果然和平就是……哦哦！这个赞！”在副驾驶席蹦跶的青铜兽面，一边浏览着哈比联邦的军品资料，一边发出兴奋的赞叹。 （……这家伙该不会真想组建舰队吧？） 瞥着视窗上吨位一艘比一艘大的舰艇，文稻的嘴角隐隐抽搐着。虽然采购装备上有熟悉军务的心智模型帮助参谋，确实可以省下好些心力，不过文稻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沉重。 （删除了大半程序，就为了装下这老疯子么……） 文稻以喜忧参半的目光看向左腕的龙鳞手环。 原本上，赫克托耳的心智模型是以城馆中枢的那枚超级思维结晶为载体，并通过量子协议来与他交流。不过再怎么高端的量子协议存在着无法避免的传输延迟，赫克托耳对此难以容忍延迟，于是强烈要求文稻把它的心智模型移到龙鳞手环里，以求达到无延迟的即时处理。 这对文稻当然不是坏事，但问题在于赫克托耳的心智模型容量太过巨大。为腾出装载赫克托耳空间，他必须删掉手环原有的众多程序。在权衡诸般利弊后文稻一咬牙，只保留下可控力场和基本通讯模块，并把其余程序的空间统统交给了赫克托耳去折腾。 于是乎，这枚配置着诸多传感器的龙鳞手环便成了前帝国军师的新身体。 当然，赫克托耳在迁移心智模型的同时，也保留了对那枚超级思维结晶的控制权——这样做的好处在于，赫克托耳对文稻的日常咨询可以作到瞬息回复，而当需要强大演算力时则可通过量子协议传给城馆的超级思维结晶处理，可谓两不相误。 至于此刻那个在副驾席处闹腾的青铜兽面，实际上是由手环的全息投影加微型力场共同塑造出的真实虚像。不过看起来，老疯子似乎相当满意这具新身体。 （这样一来从里到外都是订制品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摩挲着龙鳞手环的文稻，露出相当微妙的神情。本来终端手环应该是龙宫给家臣们配置的标准装备，从结构到性能都别无二致。然而龙稻的手环先在硬体上融进了龙姬赠予的龙鳞核心，后在软体上塞进了赫克托尔的心智模型，结果从里到外都和其他家臣手环截然不同了。 这样的非法改造落到执事长那里八成又会挨批，不过考虑到被赋予的艰巨使命，解释为任务需要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事实上，如果要问文稻对手环的性能提升有没有任何窃喜的话，那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接近古兰贝尔近地轨道，准备突入大气层，建议启用手动模式。” 这时候，导航装置发出的提示音把文稻的注意力给扯了回来。 “……同意使用手动模式，着陆目标定位到琉贝克城。” 回过神的文稻双手把住控制舵，将舰首对准前方的古兰贝尔星。旁边的视窗显示出琉贝克城的地理座标以及与其相距不远的前进基地。文稻的目光在前进基地上停留片刻，盘算着等琉贝克城办完事后顺路再往那里走一趟。虽然前次没法下手，但今次有了赫克托耳的协助，应当可以从记忆结晶巢里挖出些有用的情报。 不管怎么说，文稻始终忌惮着那不知隐藏何处的帝国黑手。 想到这里文稻不禁朝副驾席瞟了一眼。刚刚又蹦又跳的老疯子不知何故安静了下来，在它前面浏览的视窗从哈比联邦的军备目录转到了一个仿佛波形图示般的古怪界面上，感到好奇的文稻不禁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 “嘘，新兵，不要打扰我。” 赫克托耳凝神盯着界面上跳动的波纹，并不断调整着呼应的频率，直到两者渐渐合而为一。“这是老夫刚刚清理杂波时发现的，看波形应该是帝国的叁级加密通讯。哼哼，好久没有玩这个了，老夫正在尝试把它解读出来。” “帝、帝国的通信！？”文稻的倦怠感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跳起来时膝盖猛烈撞上控制舵。沉闷低响伴着苦痛呻呤在驾驶室回响，文稻一边抱着膝盖忍受着剧痛，一边沉稳地望向心智模型。“……通信说的什么？” “稍等，老夫正在解读。”青铜兽面挥舞着眉毛，另一侧的视窗开始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处理起信号。“啧啧，那群小崽子居然还在使用上世纪的编码，真是学不乖……好了，老夫放出来了。” 赫克托耳将解读完毕的通信放了出来，最初数秒是仿佛信号不良般的沙沙声，随即沙沙声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内容却断断继继的。“……已确认目标位置……以现有兵力难以推进计划，请求增援……重复，请求增援……” 因需要演算破译，播放的语音整体上延迟数秒。当加密信号彻底消失时，最终也只听得几句棱模两可的话语，很难推测出其交流的内容。不过通信里那略带沙哑的低沉男声，文稻却总有种似曾听闻的感觉。 “没有了吗？” “没有了。为保证潜伏者的安全，叁级加密的大都是单向通信。”青铜兽面兴奋地耸起眉毛。“啊啊，渗透，潜伏，破坏！我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可以确定信号的发射位置吗？”文稻假装无视老疯子的发言。 “发信源已消失，无法追踪，不过我可以推算出它的指向座标，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赫克托尔的声音带着兴奋。似乎无关乎立场，只要和战争有关的事似乎都能引起这老疯子的兴趣。 调动超级思维结晶的庞大演算力，赫克托耳开始利用信号源仅存的轨迹推算它的指向座标。按照老疯子的解释，那种短波信号不仅具有指向性，而且通信范围也仅仅局限在近地轨道，因此理论上只要绘出其轨迹指向，那找到接收源也是顺藤摸瓜的事情。 “等等！你是说，近地轨道内可能有帝国的船！？” 文稻听得毛骨悚然，急忙调出交通艇的全息星域图，并开启扫瞄模式。 虽然比不上警备专用的巡逻艇，但大鳐上也装设着机能简单的多频段侦察装置。在文稻控制下，侦察装置开始对周围星域进行反复扫瞄，从红外光到雷达波，从雷达波到能量弦，数道扫瞄线在星域图反复横扫，然而除了两三颗被行星重力捕俘的陨石外，并没有更多的发现。 （还好，不然光凭这货就只有挨炮的份……） 文稻心虚地呼出口气。大鳐上没配置任何武装，就连护盾装甲都非常薄弱。别说星际战舰，随便来一艘武装炮艇都能把他打得没还手之力。 “嘿嘿，兔崽子倒是挺会藏的，不过还瞒不过爷爷的法眼！” 就在这时候，赫克托耳突然发出不祥的笑声。只见青铜兽面抖动着粗壮的眉毛，从副驾席的机能视窗里调出交通艇唯一的炮口，光子信号弹，并将其瞄准左前方的虚空。 “左舷十二度，距离二十三点七公里，主炮齐射！” “等……” 文稻的阻止慢了一拍。射出的光子信号弹在虚空中拖出一条笔直的迹线，数息间飞越了近二十四公里的距离，随即爆散出炫丽的光华。 信号弹的光华覆盖了方圆数公里的虚空。受那能源波的摧动，原本为星光映彻的虚无空间仿佛水波般泛起阵阵涟漪，就像掀开了黑暗的幕布，某个隐藏在星光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徐徐露出了轮廊。 那是一艘巨大而猛狞的漆黑战舰，圆钝的舰首冲出三支锐利的撞角，粗壮的舰身布满炮口，六台巨塔般引擎并列在尾端，沉默如山。 掀开幕布的漆黑巨舰，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凶暴气息，与其对比，交通艇就像座头鲸阴影下的珊瑚鱼般毫不起眼。那压倒性的存在感突破空间摧压而来，仰望星空的文稻，清楚听到自己倒抽凉气的声音。 （不对，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艘潜伏在古兰贝尔的漆黑巨舰带给文稻巨大震撼，而当细想为何这样质量的巨舰在如此近的距离都不曾被发现的缘由时，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恶寒从背脊里猛窜了上来。 如果没被注意到也就罢了，但现在情况是，一只明明被放过的螳螂却硬是蹦回去、张牙舞爪地求拍死的节奏。文稻欲哭无泪，欲退无门，偏偏旁边的老疯子还在大呼小叫。 “黑洞引擎！？哦嚯嚯，帝国什么时候弄出这玩艺了？” “嘿，有只小虫子蹦出来了。” 弥散着静谧蓝光的舰桥里，响起一道清爽少年的声音。 “要我帮你解决掉吗？” “不用。”回应他的是一道缺乏温度的声音。仰躺在舰首御座的那人，轻轻动了下手指，一道小功率的镭射光从侧舷射出，那架正慌乱掉头的交通艇被瞬间洞穿。 “没问题吗？那可是龙宫的交通艇。”少年相当惊讶。 “敌人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没有时间再浪费在细节。”大胆将龙宫称为“敌人”的那人，以漠然眼光看向那化为燃烧火球坠向重力井的交通艇。“所有条件皆已凑齐，就差最后的鬼牌了，可以拜托你吗？” “我做不来精细活，弄坏了可别怪我。” 尽管内容似乎在抗议，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却兴致勃勃。 第069章 为帝皇奉上忠诚吧！ 因恒星翡翠进入周期性的衰减，古兰贝尔大地从两个世纪前便徐徐被冰雪覆盖。一望无际的冰原上除了偶尔冒出头的雪杉，以及冲着其嫩芽而来的雪地尕鹿以外，再难看到别的影子。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一团燃烧着的火球发出隆隆的呼啸声，伴随着烟尘横越过遥远的天穹，在尕鹿们的惊惶注目下轰然坠落到不远处的冰原。 坠落的火球在冰原上犁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痕迹，随后一头撞进了痕迹尽头堆积的厚厚雪层中。沿着地面扩散的冲击波引起附近山峰的小规模雪崩，不好还好机警的尕鹿们嗅到不对便早早逃离了山脚，令得让雪崩的受害者降低到最小。 那团被厚厚雪层给掩埋的火球，因低温和缺氧而很快熄灭。随着雪层被高热融化成液态，一架扭曲变形、通体焦黑的太空艇露了出来。有些胆大的尕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看起来相当凄惨的玩艺儿，古兰贝尔曾是帝国征服联邦的战场，在冰原各地散落着不少类似的人工造物，所以严格来说尕鹿们对此并不陌生。 不过比起那些化为雪原风景的遗迹来说，眼前的玩艺儿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不仅噌噌地冒着热气，而且周围似乎隔着一圈隐约散发着微光的怪异空间。那方形的空间包裹着太空艇的主体，从而令其在坠地的冲击中得以保全。尕鹿们当然不知道“矩阵力场”的这个名词，不过那空间散发出某种让它们感到亲近的气息，尕鹿们下意识地朝着太空艇靠了过去，围在艇外莫约十多米处，好奇又胆怯地兜着圈子。 这时候太空艇的火焰已彻底熄灭，原本高热的艇身也在寒风中快速冷却下来。就在几只尕鹿扬起鼻子凑近太空艇时，原本微亮的空间突然熄灭，而后一阵砰砰砰的激烈撞击声从舱门那侧传来。 被声音吓到的尕鹿们惊惶退后，与此同时，扭曲变形的舱门被一记猛烈的矩阵捶击给撞了开。一个被熏得黑黝黝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一边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一边以猛烈咳嗽的形式排除着灌进肺腔的毒烟。 尕鹿们以微妙怜悯的目光注目着那艰难咳嗽的家伙。好半天后对方才缓过气来，一双被浓烟熏得通红的眼睛落到周围尕鹿群上，稍稍愣了下，随即却大吼一声猛蹦起来，张牙舞爪地朝尕鹿们扑了过去。被吓到尕鹿们顿时惊叫着四散奔逃，那人一口气追出了四五十米，然后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呼，呼呼……” 文稻一边大口吸气一边回头望向身后的交通艇，在心里撒蹄狂奔的一万头***令他的情绪相当不稳定。 被那艘漆黑巨舰以镭射光击中，失去动力的交通艇朝重力井坠落，原本应该连人带艇都在突破大气摩擦中化为灰烬才对，但幸好在交通艇解体的前一刻，文稻猛然想起自己是力场师的事实。无论理论和结果，文稻用力场矩阵把交通艇整个包裹了进去。 力场输出功率由能源核心决定，文稻手环的能源核心是那枚白霞御主亲赐的龙鳞。龙族是星界霸种，是可单体横越星海的万物之长子。蕴含着龙息能量的矩阵，不仅成功抗下了大气层摩擦的高热，甚至连坠地冲击的伤害都给免疫了过去，龙姬庇佑简直近乎神迹。 矩阵龙盾可兔疫外界的物理伤害，而唯一抗不住的是来自内部的火势。当时全神贯注于保命作业的文稻，根本分不出力气去扑灭从后舱窜起的熊熊火势。当交通艇在镭射的高温中逐渐变形时，文稻也被涌进驾驶舱的浓烟给熏得眼泪鼻涕横流，而且还不能晕过去。那无疑是文稻记忆中最煎熬的一段时间，但以拣回一条命为代价的话，绝对是值得的。 当然对那控制巨舰的幕后黑手来说，大概死也想不到交通艇里会有一位龙之力场师存在吧？这是文稻得以险死生还的一大缘由。 （上次降落时被玛秋娅劈，这次降落时被镭射光轰……我的八字该不会是和这颗星球犯冲吧？）文稻甚至涌出这样非理性的怀疑。 连续两次降落古兰贝尔的惊心动魄，再联想到自己此前做一行死一行的诡异经历，文稻不禁深深地确信，那充满恶意的命运之神在地球玩腻了后，开始换了种崭新方式来折腾自己。当然诸法心生，换个角度来想的话，不仅了发现幕后黑手的真面目，还在镭射轰击和坠毁大气层的危机中生还下来，又何尝不是幸运至极的标志？换成常人早就死得骨灰都不剩了。 （那艘黑船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在龙宫眼皮底下潜伏？） 想到那艘隐藏在星空阴影中的巨舰，文稻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寒颤。敲了敲左腕的手环，把其中的心智模型唤醒了过来。“喂木吉，你认识那艘船？” “不许用那名字叫我！新兵！你应该懂得对前辈的敬意！”老疯子瞬间蹦了出来，嚷嚷着。“而且老夫也不知道那艘船，只是认出了黑洞引擎而已。” “黑洞引擎是什么？” 文稻心里先咯噔了下。一听就不是什么有利世界和平的玩艺儿。 “黑洞引擎，那是老夫担任帝国军师时看过的玩艺。” 老疯子以怀念般的语气说着。圣瓦诺帝国以征服扩张立国，拥有银河诸邦中最为发达的战争科技，其麾下的机械牧师们高呼着帝皇的圣号，开拓出一个又一个超乎常人想象的疯狂领域。“黑洞引擎”便是其中之一。 利用特殊力场造就人工黑洞现象，并将其产生的强大重力能量转化为动力源的装置，便是黑洞引擎的基本原理。理论上黑洞引擎具备远远超出常规引擎的出力，并且还能生成遮断任何电磁波的“黑障”，可谓前途无限的次世代动力源。但实际研发中却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好几位机械主教浪费了帝国的天量预算都未能攻克难题，结果不得不以死谢罪。 “老夫记得，在征服舰队出发前，黑洞引擎相关的研究应该已经被机械圣殿永久封冻了才对，有什么人把它挖出来了吗……”青铜兽面挥动着粗眉毛，将那艘漆黑巨舰的影像调了出来，啧啧有声地赞叹着。“完成度相当高啊，看来帝国这几百年里也出了不少人材嘛。” “……也就是说，你已经落后时代了。” 文稻幽幽冒出来的一句话哽得老疯子顿时敛声，足足五六秒钟才反应过来，随即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般猛烈蹦跳起来。 “你、你这是看不起帝国的军师吗！？告诉你新兵！老夫可是汇集帝国总力制造出来的超级思维结晶！能在演算力上和老夫比肩，哪怕放眼银河的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可是简简单单就被一炮秒掉了呢。”文稻幽幽道。 “那是意外！要是老夫早知道帝国崽子们弄出了黑洞引擎，绝对会提出一百以上的对策方案！”老疯子暴跳如雷。 “资讯落伍可是落后时代的第一步哦？” “可、可恶！” 青铜兽面气得七窍冒烟，被文稻巧妙地设置到竞争者的立场，原本对“有出息之后辈”的赞叹顿时变成对“不共戴天之对手”的憎恶。 “你看着！老夫绝对会把那家伙的底裤都挖出来！” 被彻底激怒的老疯子两眼迸出凶光，当下就准备调动琥珀馆那颗超级思维结晶，入侵到数万光年外的帝国量子网里搜集情报。没有人比赫克托耳更熟知帝国的情报体系，然而当文稻怀着期待的望向青铜兽面时，被注目的对象却在数秒后发惊愕的呼声。 “怎么？”文稻吓一跳，心道又出什么事了？ “量子干扰？不对，能量涡旋吗？但这种规模的……”青铜兽面对着虚空唠叨着文稻听不懂的语言，数分钟仿佛终于确定了什么，转向文稻严肃宣布着。“新兵，我想我们遇上麻烦了。” “正确的说，我们现在就遇麻烦中了。”文稻嘴角抽搐着看向远处的交通艇残骸。“好吧，是什么样的麻烦？” “我们所在的区域处在一股无法测量的能量风暴中，包括量子协议在内的任何通信都无法传输。”青铜兽面如此说着，似乎为让文稻更直观地理解而调出视窗。文稻视窗上看到一团胡乱跳动的波形，这些肉眼不可见的能量风暴将赫克托耳发出的信号吞噬殆尽。 “无法传输？”文稻闻言飞快调出通信模块，并拔通了执事长的通信码，但传来的却是一阵盲音。不信邪的文稻再拔了紫枫和阿妮的通信码，结果却与这次别无二致。 “没用，这应当是全频阻断。”赫克托耳的声音似乎也带着困惑。“按照道理说，这种级别的能量风暴不可能出现在大气层以下，哪怕是高能武器也不可能长时候维持这么强的出力……老夫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呼呼，果然真实的战场更能找到乐趣啊！” 乐趣你个大头鬼！文稻差点就想把这老疯子一脚踹飞出去。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因交通艇坠毁而被困在冰原上，还受到那能量风暴的干扰而无法和救援联络，是吗？”文稻揉着抽痛的前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保持冷静，新兵。战场上最先丧命的通常都是失去冷静的人。”老疯子的声音有着超乎从容的闲适，身处战场令它整个人都欢腾起来。“危机反面就是转机，身陷绝境往往也是绝地反击的时刻！无论何时都不可放弃战斗的勇……呜呃！” 那声音“呜呃”是再受不了的文稻用矩阵把老疯子打飞时发出的。不过因青铜兽面本来就是全息投影加力场构成的幻像，所以被打飞的老疯子很快又从手环里蹦了出来。 “……这股能量风暴，你觉得和那艘黑洞舰有关系吗？”文稻抬头仰望着古兰贝尔的天穹，皱眉向心智模型询问着。 “那家伙的手不可能伸到行星地表来，掀起能量风暴的肯定另有其物。”老疯子给出否定的答案，但也分析着。“不过从那道加密通信的照射角来看，这处风暴地带应该距离地面发信处不远，两者存在联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七十六点二五。” “……也就是说，顺藤摸瓜下去说不定能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你要去吗？新兵！”老疯子俄然兴奋起来。“哦哦哦！我听到了使命的号角！我看到了荣耀的受勋！潜入敌阵的孤胆英雄，去吧新兵！为帝皇献上你的忠诚吧！” “帝皇你个头！我是为殿下。” 一矩阵拍飞了 回望着周围白茫茫的雪原，再看看那边静静冒烟的交通艇残骸，文稻咬牙做出了决定。 第070章 帝国女神的残骸 俗话说，当你接受了最坏的设定后，一切反而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被抛到茫茫雪原，虽然被切断了对外联络，虽然面对着充满未知的能量风暴，但此刻文稻还是深深地觉得这句话极有见地。 半小时前搜索交通艇残骸时，文稻从扭曲变形的货舱里翻出了山姆森赠予的那辆空挺摩托。得益于涅合金骨架的加持，空挺摩托以全然无恙的姿态撑过了高温的考验和坠地的冲击。当文稻把钥匙插进去、听到引擎轰鸣声的那一刻，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文稻一边骑上空挺摩托，一边朝机械监督致上由衷的感谢。多亏山姆森的非凡手艺，他得以避免挑战徒步穿越冰原的生存极限。得到强力道具支援的文稻，于是把追寻那场能量风暴的源头列为优先任务，在心智模型的建议下，沿着能量风暴的涡旋搜索着。 据老疯子所说，这场肉眼不可见的能量风暴充满诸多疑点，缺乏指向性的能量波在大气与山峦间来回折返，导致很难确定其源头的位置。只好采取比较笨的办法，先尽可能地沿着风暴外围划一个圈，再顺着范围去逆推风暴源头的所在。 把测量定位的事情交给心智模型，文稻专心驾着空挺摩托横越雪原。虽然初次来古兰贝尔时已从高空俯览过那白雪皑皑的景致，但此刻近距离观察时才注意到，原来古兰贝尔的雪原也并非全然了无生机。一棵棵冲破冰层的巨大雪杉，在雪杉脚边长出的多肉群落，游荡的尕鹿群，甚至文稻还看到一头形似猛玛的巨兽踏过雪原。 比起在温暖丘陵地带努力守护着文明之火的连斯塔人来，古兰贝尔的野生动物们似乎更快适应了冰河期的严寒。这个发现让文稻多少有些唏嘘，而此时一直侦测着周围动静的心智模型出声报道。 “新兵，有个情况。”赫克托耳的声音带着隐约兴奋。“前方冰层二十米下有一条暗河流过，水流量颇大，我强烈建议顺着河道往上游搜索。” 碳基生命是离不开水的，有水的地方就会聚集生命，就能诞生文明。因此暗河露出地面的区域很可能存在着原住民的聚落，顺利的话，从他们那里应该多少能打听到有关这场能量风暴的情报。 “哦！偶尔你也会给些好点子嘛！” “什么叫偶尔？新兵，你的谴词造句很有问题！”老疯子闻言暴跳。“要想成为一位伟大的战争领主，你必须好好掌握语言的艺术！听好了，首先从激励部下士气的方法开始……” 无视心智模型的唠叨，文稻调转方向沿河道上溯。在两台磁涡引擎的加持下，空挺摩托以疾如迅雷般的速度横越天际，迎面而来的风压迫得文稻几乎无法呼吸，不得不放出矩阵挡在前方挡风，这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顺着河道朝上游移动，可以明显看出大地形貌的改变，从冰雪封冰的苍白逐步染上了生机盎然的浅绿——即使整颗星球都为严冬笼罩，但大地上依旧有着严冬无法触及的角落。文稻以感慨的目光眺望着河道两侧的灌木，比起白霞宫那狂暴勃发的植物群落来，总觉得这样的感觉才比较自然。 为寻找可能存在于河道两侧的原住民聚落，文稻将视线稍稍抬高。散漫游荡的视线在掠过远处某座山峰时突然顿住，随即急速调整着焦距。 “那是什么？” 文稻的声音带着浓烈困惑。那座凸出地面数百米的梭形“山峰”，无论形状或体积都太过规整，实在无法相信它是自然的造物。文稻当下掉转摩托驾了过去。 随着摩托渐渐驶近，那座“山峰”的本体也渐渐清晰。 古兰贝尔曾是帝国和联邦激烈撕杀的古战场，在古兰贝尔的广袤大地上残留着许多征服战争时期的遗迹。然而就算文稻知道这点，当亲眼目睹那艘断为两截、横亘在地上的巨舰残骸时，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从远处看到的那座规整山峰，只不过是巨舰断裂的后半截尾端，绕到侧面时文稻才清楚看到巨舰那堪称“山脉”的恐怖体积。“山脉”一半以上的舰体都被掩埋在泥土下，仅露出地表的部分，目测长度就超过五公里。经数世纪光阴的洗礼，五公里的连绵“山脉”被覆盖上了厚厚苔藓植物，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株长歪了的雪杉从装甲板的缝隙里升出来。 文稻驾着空挺摩托沿着宽广的“山脊”飞驰，视线落在左前方一座锈蚀崩落的炮塔处。那座塔从体积来看已接近一幢三四层矮楼，但在这艘巨舰上却仅仅是连副炮都算不上的配置。文稻嘴角抽搐着，将心中的震撼以疑问句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话说，你们帝国都喜欢把船造这么大吗？” “没见识！大舰巨炮是对帝皇最崇高的信仰！”老疯子慷慨激昂地回应着，一边扫瞄着下方舰体，一边在记忆巢里搜索着与其匹配的舰型。数秒后，一条连老疯子也震惊的情报蹦了出来。 “这艘舰是……‘狂怒女神’！？” “狂怒女神是什么？” “狂怒女神，是帝皇赐给十二支帝皇之子的旗舰！全帝国仅有十二艘的统帅旗舰！”老疯子以近乎癫狂的声音向文稻讲述着巨舰的来历。 热忱征服与开拓的圣瓦诺帝国，在广袤疆域内建立了数以千亿的庞大军团，而其中最忠于帝皇、最具摧毁力的十二支军团，则被称为“帝皇之子”。从帝国建国之初，这十二支军团便挥舞着链锯刃和爆矢枪，葬送了无数帝皇之敌，成为帝国军魂的表率。为奖励这十二支为帝皇尽忠的杰出军团，帝国赐予其帝皇之子的封号，并特意建造了十二艘“狂怒女神”级的统帅旗舰交给他们使用。 光荣的帝皇之子们在狂怒女神的统率下，踏破了无数艰难险阻，将帝国疆域拓展到了银河边缘，也成为银河诸国最为恐惧的梦魇！ 从那艘巨舰的凄惨模样来看，坠落此地显然不止一两百年。然而，包括那次令帝国遭受重挫的征服战争在内，赫克托耳还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一支帝皇之子在战争中殒落！ “不可能！狂怒女神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狂怒女神是帝国军魂所系，爱国情怀遭到重创的老疯子暴跳如雷。相较而言，没有情怀负担的文稻则要冷静许多，敏锐打量着殒落的帝国军魂，提出相当关键的问题。 “冷静点，那场能量风暴和这位帝国女神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老疯子很快回应文稻，尽管语气相当难以释然。“没检测出任何动力痕迹，磁波信号也完全静默，狂怒女神或许……不，可能……不，应该已经遭到彻底废弃。” “也就是说，你的女神已死透了么？” 文稻的话狠狠戳中老疯子的帝国情怀，青铜兽面顿时泪崩。 “啊啊！狂怒女神，帝国之花啊！老夫愧对您啊！明明近在咫尺却毫无察觉，如此愚钝不肖之徒，实在有愧您的垂青啊！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老夫找到加害您的凶手，以帝皇之名！施以天罚的雷锤！” 考虑到老疯子前身曾是帝国旗舰瓦尔哈拉的心智模型，这番激情告白里似乎蕴含着相当庞大的信息量。为保护身而为人的三观，文稻强烈抵触去想象两艘巨舰相亲相爱的光景，把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咦？那是？” 文稻眨了眨眼睛。或许遭到岁月侵蚀的缘故，狂怒女神在舰首以下约两公里的位置整体断裂，露出一道足以塞进整艘航母的巨大裂缝。文稻没有多犹豫，驾着空挺摩托从裂缝钻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新兵！不许亵渎女神的遗骸！” “遗骸你个头！你丫三观敢再扭曲点么？” 将蹦过来的老疯子一掌拍飞，文稻将注意力放到巨舰内部。 作为帝皇之子的旗舰，狂怒女神的吨位放眼银河也是数一数二，其内部的巨大空间足以塞进一座城市。文稻骑着摩托在舰内巡游，不无惊愕地发现，这里面居然真有一个城市！？ 或者更准确的说，有一个原住民的聚落。 在那些保存尚好的舰层里，零散分布着许多别样形制的建筑。那些建筑物大都是就地取材，用舰内拆下的金属板和铁架拼凑而成，外观上满溢着山寨的喜感，以及间杂其中的浓厚生活气息。 文稻的视线从头顶挂满补丁衣裤的通信天线，移到那边被竖起来当成上下楼梯的镭射炮塔，再回到下面圈养着几只鸭禽的动力线缆，在一股无以言喻的惊愕中，好不容易守住的三观再次摇摇欲坠。 老疯子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不过很快严肃起来。 “情况有点不对，新兵。” “是啊，我知道。” 第071章 进化吧比卡丘！ “是啊，我知道。” 文稻以凝重神情回应着心智模型。 从那些满溢乡土气息的建筑细节看来，这座建在狂怒女神舰内的集落当然不可能是出自帝皇之子的手。 数世纪前这艘光荣的巨舰因某种缘故坠毁在古兰贝尔地表，此后其残骸在某时期被原住民发现。原住民于是利用巨舰自带的材料，在这块靠水靠山的好地方建起一座开拓者的集落——这才应当是合乎逻辑的推断。 那些被圈养的鸭禽依照活蹦乱跳，说明这座集落至少在最近数天还保持着相当欣欣向荣的状态。不过此刻文稻已驾着摩托在空中兜了两圈，整座集落却没半个头冒出来，难道这里已被原住民放弃不成？ 为确认这点，文稻停下摩托，沿着略微倾斜的甲板挨家挨户的搜寻起来。那些用装甲板、钢管以及茅草拼造成的朋克风建筑，其内部也是颇为类似的风格。不过屋子里看来相当凌乱，有些甚至还有遭受破坏的迹像，这说明集落原住民是在相当仓促的情况下集体撤离的，不过撤离的原因目前还未知。 文稻沉吟着，蹲下去把脚边一件民族风的装饰品拣起来。轻轻拍去装饰品表面的灰尘，一匹背生双翼的白马图样的刺绣露了出来。 “天马？” 天马是连斯塔王国广受崇拜的圣兽，集落里出现天马图样，也就意味着这里原住民很可能是连斯塔人？这个发现让文稻感到惊喜，而这时候旁边的心智模型也及时作出报告。 “除了能量风暴外，周围没有新的放射源。从空气里检测到微量毒粒子，不过应该是战舰本身腐蚀的结果。”青铜兽面朝各处张望。“从现场情况推断，这里的住民应当是在某种外部威胁下紧急撤离的。” “某种外部威胁是？”文稻皱眉问着。 仓促撒离的集落住民和保存完好的集落建筑之间存在的微妙落差，令他心里生出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困惑，隐约涌出的不安感就像黑暗中点燃的导火索般嘶嘶燃烧着。在文稻将心中的焦燥感整理清楚前，那边心智模型突然发出警示。 “有飞行物靠近！警告！外面有飞行物靠近！” “什么？” 吓一跳的文稻急忙奔到门窗旁，将窗户推开条缝隙朝外望去。 强劲的气流吹打着窗户，被气流承载着、悬浮在空中的是一架轮廊看起来相当眼熟的登陆艇。不过和蝰蛇匪团那鬼画符般的涂鸦相比，那架以天幕蓝为底色、绘有白色狼头的登陆艇看上去要更接近战争兵器的原型。同时文稻还注意到，那架登陆艇的左舷安装着一具拥有螺旋状炮管的凶暴武器。 而且，那具武器此刻正开始凝集光芒。 “是爆裂脉冲炮！他们要轰炸这里！” 几乎在赫克托耳作出预判的同时，文稻便竖起了矩阵盾。 次瞬间，从那叫作“爆裂脉冲炮”的武器里射出一束螺旋光束。螺旋光束轰在前方不远处的建筑内，蕴含其中的脉冲能量随即在金属甲板上引发了猛烈的爆炸，由此生成的高温冲击波将附近民宅纷纷吹倒。 （帝国的伏兵吗？！） 文稻以矩阵盾抵挡着冲击。然而两秒后，另一发脉冲炮在房屋左侧炸裂，极近距离爆发的冲击终于摧毁了这座用钢板和绳索勉强拼凑的房子。 面对毫无抵抗的集落，登陆艇就像要展示其破坏力般地频频发射着脉冲能量弹。一道接一道的爆炸在集落各处遍地炸开，仅仅数分钟的时间，由原住民花费数代心血建成别致集落，就这样被拆解为了最零碎的部件。 悬浮空中的登陆艇仿佛要确认破坏成果般的在废墟上徘徊一周，随即缓缓掉转艇首，从那条巨大裂缝飞了出去。在登陆艇飞出裂缝的同时，一道矩阵冲破倒塌的建筑，伴随着稀里哗啦的落石声，文稻和老疯子从集落废墟中爬出来。 “……那货是帝国的余孽吗？” “没有错。”老疯子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激昂。“看到那个狼头纹章了吗？那是芬里斯狼骑兵军团！十二支帝皇之子中的一员！原来这艘狂怒女神是狼骑兵的旗舰！他们还活着！” 有着帝国情怀的老疯子欢欣鼓舞，文稻则是听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喵滴！光是近地轨道上潜伏着的那艘黑洞舰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居然连地表都有帝皇之子的军团在！而且还如此飞扬跋扈！古兰贝尔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魔巢？！文稻嘴角阵阵抽搐着，雷吼交给他清理古兰贝尔、扩展边防线的任务，看来得在原有的难度上再乘以个五六倍才行。 （总之，先追上去再说！） 不管在哪个行当打工，消极怠慢从来都不是文稻的选择。然而就在文稻注目着那远去的狼骑兵登陆艇，准备追上去的时刻，异变又再度发生！ 嗤地一声闷响，一发强劲的镭射炮划破虚空，轰在狼骑兵艇侧。 虚空中闪出耀目的光华，镭射炮被登陆艇的防御力场所抵消。在狼骑兵的惊愕尚未消退时，又有五发镭射炮从其它位置嗤嗤地连射过来。五发镭射炮中有三发命中目标，防御力场勉强拦住了其中两发，第三发镭射炮在登陆艇的右舷炸开。 （这是什么情况？） 文稻呆然看着远处的天穹，不过答案很快浮出水面。 在狼骑兵登陆艇冒出黑烟的同时，六架挂着连斯塔旗帜的登陆艇从下方潜伏处一跃而起！伴随着天马骑兵吹响的冲锋号角，六架王国登陆艇一边靠近空中的狼骑兵，一边不断倾泄着火力。 狼骑兵估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等到好不容易想起要还击时，六架王国登陆艇已从上下左右将其包围。六门速射炮加十二门磁束炮构成的毁灭风暴倾泻在狼骑兵身上，防御力场在两秒内便过载当机，接着便被光芒和爆炸所吞没。 “一场完美的伏击啊！” 就连前帝国军师都不禁赞叹着。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六倍数量的强敌的突然猛攻，哪怕号称帝皇之子的精锐战团也没了逆天的机会。一波攻击后，遍体鳞伤的狼骑兵拖着黑烟朝下方坠去，尽管在坠落中放了一发脉冲炮，但也只是陡然朝着虚空奔去。 在引擎惯性的导向下，狼骑兵的登陆艇坠落在狂怒女神的顶层甲板上。那股猛烈的冲击甚至传到下层的集落处。文稻抬头望着空中盘旋的几架王国登陆艇，心中涌出一股莫名感慨。 指挥这场战斗是谁自然不多说，但前阵子还被蝰蛇匪团虐得死去活来的连斯塔骑士团，在得到装备居然一举蜕变到这样的地步，也实在超出文稻的想象。哪怕是他一手推动的，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文稻第一次觉得，建立警备队，扩展边防线的事情有了那么点希望。 “登陆艇开始降落了，是打算俘虏狼骑兵吗？”青铜兽面持继解读着连斯塔骑士团的战术动作，此时却发出啧啧的轻蔑声。“太大意了啊！狼骑兵在帝皇之子中也是近战的王者，光靠那点人马去对付是不可能的。” 第072章 狼骑兵的进行曲 几乎从诞生之时起，圣瓦诺帝国的历史便高扬着征服与扩张的旋律。在帝国那数十世纪的漫长战争中，累计诞生过数以亿计的舰兵装备，大到歼星舰小到链锯枪。这些装备被配置到帝国广袤的领土中接受血与硝烟的洗礼，而其中成功证明自身可靠与优良的装备，便会纳入帝国军务部的装备目录，从而成为帝国各军团的制式装备。 可以说，每件制式装备的背后都承载着帝国士兵的牺牲与机械牧师们的心血，所有缺点都在成本许可的范围被改到尽善尽美。这也是帝国装备在星际军火市场大受欢迎的最大原因。 野猪级登陆艇是帝国内被最广泛使用的制式装备之一，作为承载士兵们强攻战阵的利器，在构造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强固。作为证据的是，即使遭到数倍火力的倾泄打击，狼骑兵的登陆艇在装甲大破、引擎战损的重创下，依旧顽强地飞了好一段路，并强行着陆在狂怒女神的舰首甲板。 狂怒女神是帝国吨位最大的军团旗舰，其舰首甲板的面积足以塞下半个琉贝克王城。坠落在狼骑兵在布满藤曼的甲板上拉出长长的轨迹，一直撞上前方的观测塔才停下来。得益于固化能量槽的设计，登陆艇并未因燃料泄漏而发生殉爆事故，只是在那边缓缓冒着黑烟。 六架连斯塔的登陆艇从上空接近了坠落的狼骑兵。 虽然可以从空中摧毁狼骑兵，但这样做的话除了一堆废骸外什么也得不到。好不容易实施了一次完美的伏击，连斯塔人当然期望把胜利成果最大化。在悬挂着天马旗的登陆艇打出几个旗语后，三艘登陆艇便脱离了编队，缓缓降落在巨舰的甲板上。 登陆艇降落时发出明显磕碰的声响，看来连斯塔人离彻底掌握装备性能还有些距离，不过这点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战略优势。随着运载舱门打开，三队全副武装的连斯塔骑士接连走出，排成整齐的阵型，从三个方向谨慎靠近了那架犹在冒烟的帝国余孽。 连斯塔人并没有得到完成包围的机会，在三队骑士互相收拢的时刻，帝国登陆艇扭曲的舱门被猛然踹开，两名身着动力盔甲的狼骑兵伴随着弥散的硝烟出现在众人面前。 附带外骨骼结构和推进引擎的动力盔甲，令装备的狼骑兵看上去有如天神般雄壮。相比起尚在中世纪文明的连斯塔人来说，这些在虚空彼端征服浩瀚星海的帝皇之子们，在无论气势或威仪上都要遥遥压倒前者，与他们此前讨伐的蝰蛇匪团根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两名狼骑兵站立甲板，以近乎傲慢的视线扫过前方紧张戒备的连斯塔骑士，其中一人在嘴角拉出嘲讽的弧线。 “这就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吧？欧丁。” 发言的狼骑兵有着相当年轻且端正的五官，如果不是左眼放射着机械义眼的渗人红光，拉到宫廷也应当是受淑女们竞相鉴赏的对象。 被称呼为“欧丁”的另一位狼骑兵，年龄和同僚相当，浓重的眉毛和脸颊那一道十字纹的伤痕，给他增添了几分猛厉的气息，“笑起来会让婴儿哭泣”大概是最合适的形容。 “原住民居然调来了帝国装备，这件事必须回报长老。诺伊。” “啧啧，那些老头子应该会被惊掉大牙吧？”被称呼为“诺伊”的独眼帅哥，露出分外期待的神情，然后将视线投向前方。“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呃，怎么处理比较好？” 赖以脱离的登陆艇被击坠，身角数十倍敌人的包围，明明处在如此险恶的情形下，诺伊的困惑语气却给人以仿佛在餐厅一不小心点错菜似的。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是击溃眼前的敌人，二是占领他们的登陆艇。”欧丁将视线放到那三架停在后的登陆艇处，紧了紧手里的狼徽战锤。“我承认那是一场漂亮的伏击，如果他们不从天上下来，或许就能赢到最后。” “说得也是，尽快把问题解决了吧！” 诺伊用力点头，从盔甲的动力臂上铮地弹出一对雪亮的狼爪。 “不要开启破坏模式。他们并非我等的敌人。” 举起狼徽战锤的欧丁，没忘记提醒着诺伊。 “放心，欺负小朋友一点也不好玩……开战吧！” 诺伊的义眼放出凶烈光芒，前方被拉进视界的连斯塔骑士下意识地竖起大盾，但下一瞬间却连人带盾被抽飞了出去。在推进引擎的加持下，诺伊瞬间冲到连斯塔人的方阵前，以被抽飞的骑士为突破口，挥起两只巨大狼爪直杀了进去。 相比起疾冲的诺伊来说，欧丁则是扛着战锤稳步走近另一支骑士队。重量近乎半吨的狼徽战锤，就算不启动内置的雷霆引擎也是具备摧毁性的可怕武器。在欧丁的一横扫下，数名连斯塔骑士被连人带剑给轰飞了出去。当欧丁高举战锤垂直轰落时，以落点为中心扩散出去的刚性震荡，更是瞬间剥夺了方圆百米的连斯塔人的活动力。 “哦哦，不错嘛……唔哇！” 回头眺望的诺伊差点就被一记凌厉的突刺给直袭面门，架起狼爪险险的住。从那把十字阔剑传来的力道颇为沉重，而握着十字剑的则是一位国字脸的骑士队长。 “骑士阿列克，前来讨教！” 报上名号的阿列克，一步踏出拉开剑势，大喝着挥出一记刚力横斩。不想直撄剑锋的诺伊后退半步，岂知阿列克仿佛早预料到般的跟进，十字剑路随着战吼大开大阖，仿佛疾风怒涛般的将诺伊压制了下去。 “加油啊！阿列克队长！” “哦哦！宰了这些帝国混蛋！” 阿列克的刚斩在动力盔甲上留下数道斩切的痕迹，目睹其奋战姿态的连斯塔人纷纷发出加油助威的声音。另一方面，一小心被逼到手忙脚乱的诺伊，好不容易才抓到空隙，以空手夺白刃的架势将十字剑挟住。 “呼，大叔你蛮厉害的，真吓了我一跳。” 诺伊心有余悸地看着盔甲上的斩痕。那边阿列克卯足力气想夺回十字剑，但十字剑却像铁铸般的纹丝不动。“没用的，装备上我们可是差了好几个时代呢……可惜现在没工夫，不然真想脱了盔甲和你打打看。” 诺伊遗憾地砸了舌，随即用力夺过十字剑，趁着阿列克失去平衡时，猛然将这位连斯塔骑士连人带铠都给提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好啦大叔，帮我开个路吧！” 内镶外骨骼的动力盔甲赋予诺伊数倍于常人的力量，因此和阿列克战斗从最初就不在同一层面。被当成保龄球般抛出阿列克，撞翻了沿途的骑士队伍，在甲板上开出一条指向登陆艇的通道。 “欧丁，快往这边……” 回头招呼着战友的诺伊突然愣住，仿佛看到什么怪异光景般的敲了敲左眶的义眼。义眼在闪烁数下后重新定位，但映出的光景却和先前别无二致。 连斯塔人包围的战阵中，手握狼徽战锤的欧丁满头大汗，身上的动力盔甲有好几处深刻的创伤，呲露獠牙的沉重呼吸，显示他此刻面对着一个足以让他紧绷神经的对手。 “好了，快拿出真本事来吧！” 红发的女将军，挥动着那把符文战斧，直指狼骑兵。 第073章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欧丁，你在搞什么？” 诺伊皱眉招呼着搭挡。尽管连斯塔的女将军看来气魄不凡，不过身为狼骑兵还装备着动力盔甲，在肉搏战中被区区女流压制到如此地步，再怎么说也太不可能。若是出于怜香惜玉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诺伊知道他的搭挡并没有那么纤细的心思。 “目标很棘手。”欧丁快速调整着呼吸并朝诺伊嘱咐着。“我来挡下她，你先夺取载具撤离！务必把原住民的事报告给长老……”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目睹那切裂视界袭来的斧刃，变了脸色的欧丁急忙竖起战锤格挡。钛晶锻造的战锤挡下了斧刃的冲击，然而附着斧刃的斗气却把狼骑兵连同沉重的动力盔甲一并吹飞出去——那边的诺伊看得瞪圆了眼睛，不过若是曾目睹过女将军硬撼战艇护盾的文稻的话，就会知道这还并非玛秋娅的全力。 被吹飞的欧丁借着喷射引擎勉强移住身形，但女将军的追击却也同步抵达。一记蕴含刚劲的斜劈再次打乱了欧丁的体势，在勉强抵挡数记劈砍之后，被玛秋娅抽空一记鞭腿踢中裤裆。 金属碰撞声响彻战场，动力盔甲也无法吸收的冲击浸透目标。当目睹那挥舞战锤的勇猛壮汉手捂要害、满脸苦闷向前倾倒的光景，不分连斯塔和狼骑兵，在场所有男士都不禁菊花一紧。 “好啦，还剩一匹。” 以狠辣招数击溃狼骑兵的玛秋娅，将凛凛目光移向那边的诺伊。 被那红瞳注目的诺伊只觉得心头一紧，就像面对着某种难以违逆的存在般，斗志不可思议地萎靡下来。当察觉到自己手指竟不自觉地颤抖时，诺伊几乎下意识地启动了狼爪的切裂模式。 嗡。动力盔甲将能量输送到两手的六枚巨大爪刃上，爪刃颜色由白转灰。 高频震荡的能量场赋予爪刃以撕裂战车装甲的破坏力。在帝国编制中，一名装备撕裂爪的狼骑兵在陆战里甚至可以单挑一个装甲战车连，不过面对女将军拿出这压箱底的装备，也说明诺伊确实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嚯……” 察觉到对手的觉悟，女将军无言地摆好了架势。 耀目的雷光从背后射来，要害遭到重创的欧丁咬紧牙关缓缓站了起来。尽量膝盖依旧颤抖，但从狼徽战锤上迸射的高能雷光来看，这匹受伤的野狼也再没有留手的打算。 撕裂狼刃和雷光战锤，一前一后的两件帝国兵装让女将军感到了压力，握紧战斧初次转入守势。三架登陆艇在空中焦躁徘徊着，至于在场其他骑士，则根本无法介入这等层级的战斗。 对峙中，欧丁和诺伊互望了一眼。 随即，欧丁高举战锤放出了雷霆一击，而诺伊则同时转身奔向最近的登陆艇。玛秋娅虽然猜到了对手的战术，但却无法忽略背后那放射着破坏雷煌的凶暴一击。女将军在雷煌波动扫过脚边的前一刻猛然跳起，而其余反应没那么快的连斯塔骑士则在沿着地面传导的超高压电击下纷纷倒下。 骑士团的战线因这一击而崩坏，诺伊的突击则更加剧了混乱。 在喷射引擎的加持下，诺伊高速突入战阵，嗡嗡作响的撕裂之刃发挥出无以匹敌的锋锐，铁剑钢盾乃至铠甲人体都沦为一瞬间的接近与二瞬间撕裂的目标。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里，狼骑兵突破了连斯塔人的战阵，冲到一架登陆艇的近前。 “拦住他！不对，立即起飞！” 变了脸色的玛秋娅大声喝令着。与她敌对的欧丁就像要发泄蛋痛之怒般的一下接一下放着雷煌，阻断了她前往驶援的道路。 上位兵种和下位兵种的差距是绝对的。守护登陆艇的两名骑士被诺伊轻易拍飞，而此时艇内的操舵手还在慌慌张张地重启引擎。 目睹此景的玛秋娅不禁为之焦躁。 精心策划的伏击固然令连斯塔人取得了先手，但敌人那超出规格的强悍格斗力却抵消了骑士团的优势，以至于连本应担任战场指挥的玛秋娅都不得不亲赴战场。不过就算女将军也无法同时压制住两名狼骑兵，如果没能将敌人压制在地面，那这场战斗将朝无法预测的方向演变。最坏的情况下，他们的所有准备都会毁于一旦！ “别想过去！” 仿佛看穿玛秋娅焦躁的欧丁，以沉重的锤击将女将军逼退。而远处的诺伊瞅准了登陆艇的舱门，一矮身以猎豹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喷射引擎的加持赋予狼骑兵可怕的速度，十米的距离几乎眨眼就到。 就在诺伊面露喜色的时刻，一道由纤细光线拉出的障壁在舱门前竖起。 次一瞬间，狼骑兵依着推进的刚猛惯性撞在障壁上，在砰然巨响中遭到了牛顿第三定律的重击。刚性矩阵用来时相同的速度把狼骑兵给拍了回去，动力盔甲虽然经受住了耐冲击测试，但装备者却被撞得头破血流，仿佛打水漂般在地上滚出好几十米远。 然后，便再没了动静。 这超乎常识的转折让所有人哑然无语，战场上出场诡秘的寂静。 “那个，不好意思。”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发言者带着“打扰你们开派对真是抱歉”般的神情，从战阵外被忽略的角落缓缓走出。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们，所以请你们暂时留下来。” 文稻伸出双手，朝地上晕厥的狼骑兵轻轻一拍。伴随着清脆的掌声，一个由六面矩阵构成的长方形空间便将那倒楣的独眼帅哥给封闭了起来。 “力场师？！” 欧丁的眼瞳猛缩了一下。在帝国的战术手册中，力场师被评价为相当稀有且无法预测的可怕对手。在战场上遭遇力场师，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压制的话，就必须马上拉开距离。 然而现在欧丁并没有拉开距离的空间，所以他选择了突进。 狼徽战锤猛然爆发出灼眼的雷煌，这柄由机械圣殿所锻造的极致兵装发挥出史无前例的出力，伴随狼骑兵的怒号下横越了半个战场，以星辰殒落般的气势朝着文稻当头砸下！ 目睹此景的连斯塔人屏住了呼吸。 换成一周前文稻大概也会被吓到，但在见识过亚瑟的斩舰刃后，再比比眼前的雷锤就明显不够看了。所以，文稻只是很淡定地伸出右手，虚虚一划。 虚空浮现塔盾形的矩阵，挥落矩阵的雷煌在迸放的瞬间湮灭下去。融进矩阵的微弱龙力发挥出上位压制的效果，勇猛的狼骑兵一脸懵逼地看着手里莫名熄火的重器。 稍迟半秒，随着一道清脆拍掌声，他也落到和搭档相同的待遇。而比较幸运的是，目前欧丁还保持着清醒，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验证那力场囚笼究竟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呜哇！” 文稻呼出口气，转头想和连斯塔人打招呼，却被吓了一跳。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 第074章 幼虎与猫崽相似 不认识龙使，当然是不可能。 包括骑士阿列克在内，许多骑士都是曾与文稻并肩讨伐过蝰蛇匪团的老熟人，对当时身先士卒、扫讨强寇的龙使抱着崇敬之心的不在少数。众人之所以满脸茫然地看着文稻，主要还是受到了惊吓。 三支骑士队被区区两名狼骑兵虐得跟狗一样，就连女将军出手都摆不平的厉害角色，在龙使的两下拍掌间便乖乖束手就擒——这样的展开对遭到狂虐的连斯塔骑士们是难以置信的，而其中最难接受的则莫过于玛秋娅。 不管怎么说，当初把文稻拍晕了丢进牢房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红发的女将军。 玛秋娅还清楚记得，最初见面时，从护盾里走出的文稻根本是连剑都握不稳的外行人，没有半点猛者气概，除了“圣龙使者”的头衔外，找不到任何值得托付信赖的要点。当时玛秋娅还深深鄙视了这位徒有虚名的“龙使”。 然而从摧毁蝰蛇战艇算起，一直到攻略匪党据点，这位看起来不甚可靠的龙使却解决了一件又一件对连斯塔王国意义重大的问题。其个人实力也仿佛雨后春笋般蹭蹭蹭地飞跃着提升，光是打败蝰蛇匪首已经让玛秋娅相当吃惊了，而今次轻易收拾狼骑兵的事实，却带给女将军更大的冲击。 狼骑兵是十二支帝皇之子中的一员，是帝国数万军团最上位的兵种。尽管这样的事实还不被玛秋娅所知晓，但稍稍交手就知道，那两人绝对是百战磨砺的猛者，战士中的精英，而且还得到了星际军火的加持。 在这样的前提下，文稻几乎举手投足间就把两名帝国精英战士给摆平，那其真正实力又到了何等地步？当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时，玛秋娅发现自己已经不敢保证能稳赢文稻了。 这才过了多久？！ 登陆艇的后舱处，玛秋娅用力端详着对面的文稻。 虽然某人看来依旧是不甚可靠的模样，但玛秋娅已不会被那伪装给骗过去了——外表是人畜无害的猫崽，而内在却是凌架猛虎的存在么？在微微战栗的波动中，女将军预感般的察觉到属于文稻本质的冰山一角。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这样瞪着我看行不？” 登陆艇后舱那张临时搭建的桌板对面，被女将军瞪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文稻，终于忍不住出言抗议。 “……我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你练练手。” “练手？”文稻猛打了寒颤，果断拒绝。“靠！不要！” “为什么？” “赢了没好处，输了还丢脸，我吃饱了撑的和你打啊？” 文稻那理直气壮的回答引来前面几位伤患者的嗤笑，不过在女将军一瞪下纷纷咳嗽着回过头去。面对全无斗志的龙使，玛秋娅当然也无法强迫。在不快地哼了一声，女将军把目光放到对面的俘虏身上。 此刻两名狼骑兵已被解除了武装，被禁闭在六面矩阵形成的囚笼中。不论独眼帅哥或刀疤猛男，都仿佛打定主意沉默到底般的闭上眼睛，不过也有可能在为今后脱困而温养体力。 “……那东西没问题吗？” 玛秋娅指着矩阵囚笼向施放者确认着。 “放心，那东西能撑过大气层的摩擦，就算舰炮也能挡下来。” 文稻自信满满地保证着。那被取名“矩阵囚笼”的力场术式，其实是他在交通艇坠入大气层时弄出来的。在交通艇即将因摩擦高温而瓦解时，文稻硬是用六面矩阵在交通艇周围划出一块安全区，并成功通过了噩运之神的考验——在这基础上稍稍切换下思路，便诞生了矩阵囚笼的术式，现在看来不管是关人还是保人，都是妥妥的派得上用场。 不过矩阵囚笼需要同时控制六面矩阵，哪怕写成固定术式也会消耗相当的精神力，所以同时放出两个矩阵囚笼已是现在文稻的极限了。 “话说回来，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文稻把视线移到登陆艇前仓收纳的众多伤员处。先前围猎狼骑兵的战斗一共产生了六名重伤者和超过三十名的轻伤者，没有出现死者只能说是对方有意手下留情的结果——基于此缘故，两名俘虏也得到了相对礼貌的对待。 “还有，我们现在又往哪儿去？” “先到红石要塞吧，你的问题在那里会得到解答。”玛秋娅就像嫌麻烦似的把头转向窗外。“看，就在前面。” 顺着女将军的示意文稻朝前方望去，看到远处丘陵那里耸立着一座依山而筑的城堡。城堡的墙壁呈现出泥土般的棕红色，而那带着棱角的形制让文稻相当眼熟。 “哦哦！那是帝国的中转站！” 没等他招呼，青铜兽面便从手环中蹦出，一脸兴奋地打量着窗外。 “当初老夫还看过设计稿呢……诶诶，这一晃两百年就过去啦……” 见到旧物的老疯子激动得眼泪汪汪，而玛秋娅则朝文稻投以诧异视线。 “这个，算是我的随身顾身啦，今后应该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文稻略尴尬地介绍着，而老疯子却是毫不见外地飘到女将军的面前。 “女娃儿，我见过你打仗的模样啦！很有潜力哦！要不要拜在老夫门下学学战术论啊？以帝国军师的名号保证，老夫绝对会把你培养成不输给帝皇之子的将星！” “帝国……军师？” “啊哈哈哈！没什么！这家伙着陆时撞伤了逻辑回路，时常搞不清楚自己是哪国的。它的话一律不用在意！” 对连斯塔人来说，圣瓦诺帝国是和天灾浩劫划上等号的不祥名词。反应过来的文稻一巴掌抽飞了青铜兽面，并决心回去后一定要给这疯疯癫癫的心智模型加上封链。 就如同老疯子所说的那样，红石要塞是征服战争时期帝国在古兰贝尔地表修筑的众多据点之一。莫约半世纪前，连斯塔王国的开拓军团发现了这座遭到废弃但尚能使用的帝国建筑，于是便将其占领并改造成军事要塞。 此刻镇守要塞的是一位叫汉尼拔的老将军。 老将军眉毛花白，然而身材却如花岗岩般硬朗。老将军在要塞广场迎接骑士团的归来，当得闻随行的除了两名俘虏外，居然还有剿灭蝰蛇的圣龙使者时，不禁大为惊愕。 对把古兰贝尔大地从无尽战火中拯救出来的圣龙，连斯塔人几乎都由衷的感激和信仰着，而老将军更是虔诚信仰圣龙的典型。对半个多世纪初次降临古兰贝尔的圣龙使者，老将军以极慎重的礼仪将文稻迎到会议室的上座，然后陪着龙使，听取了女将军全程站立的任务报告。 任务报告期间，端坐上位的文稻，被玛秋娅的眼光戳得很痛…… 第075章 怦然心动的女将军 被龙姬授予领主代表之职的文稻，有着管理古兰贝尔的最高权限。不过权利和义务对等的，全面管理古兰贝尔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文稻必须对这块大地上的所有事务负起最终责任。因此尽管被女将军的眼光戳得很痛，但文稻还是一边忍着痛一边详细询问了狼骑兵和那次伏击的情况。 如果他所预料的那样，那座建立在狂怒女神残骸内的古怪集落正是连斯塔人的开拓村，而同样的开拓村在附近还有八个。其原因在于这块位于冰川和丘陵间的平原地带，拥有肥沃的土壤和充沛的水源，是这颗冰封星球上屈指可数的适宜耕种的土地。连斯塔人自打半世纪前占据红铁要塞后，为充分利用这块天赐的福地，便陆续在周围建起了九个开拓村。 这九个开拓村生产的粮食对连斯塔王国来说是如同生命线般的存在，而连斯塔人为保护开拓村也不遗余力。红石要塞常年驻守着一支边境骑士团，并积极驱遂着来自冰原蛮族和雪地荒兽的危害。在汉尼拔将军的老练指挥下，边境骑士团确实发挥着镇守王国生命线的价值，除了一件事情以外。 那些涂装白狼徽章的登陆艇，最早出现大概是三十年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袭击了三处开拓村。当接到报告的骑士团慌慌张张地赶去时，陌生施暴者已扬长而去，留下的是被彻底摧毁的村落以及在废墟中哭泣的村民——据闻那些施暴者的最初炮击是朝着无人空地的，似乎是有意给村民留下逃亡的时间。 因施暴者没留下任何线索，村民们于是怀着悲痛和疑惑重建了家园。为防止事态重演，老将军甚至还特别在开拓村派了分队镇守——然而数年后的再一次袭击却证明，对那些浮在空中的凶暴炮艇来说，地上的骑士团和村民并没有多大区别。 缺乏对空战力的边境骑士团，倾尽全力也无法触及到施暴者的脚边，对周边发动地毯式的搜索也没能找到对方的据点。虽然狼骑兵的袭击毫无规律可言，但好在频率并不算太高，令开拓村得以在不断的破坏和重建中挣扎前行。几乎只能在清理废墟、重建村落时发挥作用的立场，令边境骑士团对狼骑兵恨得咬牙切齿，而这般无能为力的憎怨终于在最近迎来了转机。 转机来自于琉贝克城。 龙使果断讨伐蝰蛇匪党的事实，令王城骑士团那原本捉襟见肘的人力资源得到极大的解放，和着前进基地被一并纳入麾下的数架登陆艇，则给骑士团平添了飞翼的翅膀。接到红石要塞的求援请求后，玛秋娅立即带着整编完成的天空骑士队奔赴前线，并和汉尼拔老将军共同拟定了今次的伏击计划。伏击计划得了开拓村住民的全力协助，于是才有了文稻看到的那幕。 不过连斯塔人还是低估了狼骑兵的战斗力，若不是文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那刚刚编成的天空骑士队很可能迎来半途夭折的命运。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清楚那些狼骑兵是从何而来的？” “是的，毕竟这还是我们初次俘虏对方士兵。”老将军沉稳点头回应着。“那两人已被关进地牢，由两支骑士大队看守着。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弄明白那些问题。” 对圣龙使者怀着敬意的老将军，向文稻严肃保证会确保两位俘虏作为情报源的价值。虽然文稻多少有些在意着两名狼骑兵的来历，但还是决定先把此事委托给专家负责，并以巡视要塞为由而离开了会议室。 “那些狼骑兵，是和狂怒女神一起坠落古兰贝尔的吧？” 离开会议室的文稻，在无人的走廊处向心智模型询问着。 “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点五。”老疯子即刻回答着。 “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在古兰贝尔潜伏了好一两个世纪？” 这个推测让文稻猛打了个寒颤。号称“帝皇之子”的精锐战团在行星地表安营扎寨，当然不可能是为龙领的四个现代化服务，然而私究其行动方针，似乎不论好坏又缺乏足够的倾向性——也许就像老将军说的那样，真相只能从那两名俘虏的嘴巴里撬出来。 “这颗星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文稻禁不住头痛地揉着太阳穴。黑洞舰也好，狂怒女神也好，狼骑兵也好，能量风暴也好，古兰贝尔上聚集太多认知外的陌生要素，如怒涛般涌来的意外展开让文稻感觉像是喘不过气来。 “什么怎么回事？” 身后冷不防传来这样的问询声。文稻回头望去，只见玛秋娅正带着打招呼般的神情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在想些事情，找我有什么事吗？” 文稻的问题并没立即得到回答，女将军就像确认什么似的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还以为你回去龙宫后就不会再管这边的事了呢，没想到回来得倒是蛮快的嘛。” 玛秋娅的声音似乎并未带着好意或恶意，然而考虑到古兰贝尔曾被前领主放弃管理长达数世纪的黑历史，女将军的顾虑恐怕也代表着大多数连斯塔人的心境。理解到这点的文稻，呼出口气直接宣告着。 “我被殿下任命为了领主代表，从今以后会全权负责管理古兰贝尔的所有事务。你们若是对龙宫有什么诉求就可以直接找我，不用再担心找不到联络渠道了。” “领主代表？也就是，代领主的意思？”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玛秋娅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正眼打量着眼前的黑发青年，女将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样啊……这样倒是不错。虽然多少缺了些魄力，但由你来担任代领主的话，至少我们这边会比较放心。” “缺乏魄力还真抱歉啊。” “别介意，我是在夸你。”玛秋娅摆摆手。“就算外表看起来不怎么可靠，但你肯为古兰贝尔的事费心考量，所以由你来当代领主是很合适的。” “多谢将军赞赏，今后还请多多支持。” 把玛秋娅的点头视为领民的认可，文稻向女将军合掌道谢。 “那么代领主大人，这次降临古兰贝尔有何贵干？”女将军倒是一点不客气地转入了正题。“看你眉头紧皱的模样，是遇到什么麻烦吗？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在开拓村那边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 匆忘之殿里记录着古兰贝尔被卷入星际战争的灾厄历史，因此连斯塔人对银河星际的概念并不陌生。文稻想想看，似乎也没有非得隐瞒不可的理由，于是叹了口气，把此间经过稍稍解释了下。 从在龙宫接到建立警备队、拓展边防线区的任务开始，到近地轨道被黑洞舰击落的遭遇，再到那股正体不明的能量风暴，最后以狂怒女神与狼骑兵的因缘结束。超巨量信息一股股地涌出来，别说一知半解的玛秋娅了，就连讲述者本人到最后都陷入泥泞蹒跚的困境中。 “……过去堆积的问题没得到处理，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古兰贝尔的情况比想象得要严重好多，一齐涌上来很难抓住重点呢。”最后，文稻以深深的吐息结束了陈述。 几步之遥的红瞳里，映出为古兰贝尔竭尽心力的代领主的身影。像“真是辛苦了”这样无用的话语，玛秋娅是说不出来的。把目光投向走廊下方的校场，沉默数秒后，女将军缓缓开口了。 “知道吗？我是在这座红石要塞长大的。” “什么？”文稻眨眨眼睛。 “以前连斯塔王国的疆域比现在还要辽阔些，在红石要塞北方更远点的位置，有一个叫塞提斯的小小领地，我祖父和父亲先后担任了那里的领主。”女将军的视线停留在校场处，只有声音在回忆里奔流。“不过那年冰原蛮族突然入侵塞提斯，来势汹汹……当边境骑士团赶到时，领地已化成废墟，领主也被吊死在领地中央。” “喂喂……” “我被边境骑士团救回了红石要塞，后来汉尼拔将军收养了我，教我兵略和武技。十八岁时，我被将军推荐到琉贝克城担任天马骑士团的顾问，然后便一直留在那边不断晋升……不过当初离开要塞时，怎样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形式回来就了。” 玛秋娅的目光落在停泊校场的登陆艇上，文稻的视线顺着望过去。在多少理解女将军的同时，却又不禁生出些许的疑惑。 “那个，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们不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我们只能一件件做好手上能做的事情。”玛秋娅望向文稻，红玉的眸子里闪动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温柔之光。“虽然前途艰难，但还是请好好加油吧，代领主大人，” “谢、谢谢。” “需要松筋骨的话，我随时都可奉陪。” “敬谢不敏！” 第076章 论泡妞的错误姿态 玛秋娅的鼓励让文稻多多少少重拾信心，而同一时刻在红石要塞的地牢深处，两名狼骑兵俘虏却迎接着待遇悬殊的展开。 熊熊燃烧的火矩将阴暗地牢照得纤毫毕现，两支骑士大队共计超过四十名的连斯塔骑士，全副武装地守在牢室四周，紧握剑柄用力瞪视着牢笼中的俘虏。虽然骑士们竭尽全力释放出“敢轻举妄动就宰了你！”的讯息，但因彼此位阶差得太远的缘故，被瞪视的一方却并没感到实质上的压力。打了个缺乏紧张感的哈欠后，俘虏们开始用骑士们听不懂的帝国语交谈起来。 “真是狼狈啊……” 诺伊喃喃自语着。包括动力盔甲在内的装备被悉数剥夺，又给锁狮子用的铁链给层层缚住，然而比起这番动弹不得的境况来，莫名其妙输掉战斗的事实更让狼骑兵无比介意。 “居然连对手都没看见就被击倒，真是奇耻大辱……可恶！这感觉比对战里被挖掉眼睛还糟糕！”诺伊的义眼放出灼烈光芒，怒瞪着搭档。 “……力场师本来就是这样的职业。而且那家伙就算在力场师中也是相当的实力者，我们输得不冤枉。”比起被拍晕的搭档来，尽了全力的欧丁显然更容易接受战败的事实。“感谢对方让我们活下来吧，我们应该可以期待接下来的待遇。” “期待什么？” “一场拷问，或者是更刺激的。” “哇哦，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兴趣！”诺伊做出刮目相看的表情，可惜他的幽默感并没引起搭档的共鸣。感到无趣的诺伊耸耸肩膀。“算了，不过比起男人的拷问来，我倒期待美女的胸膛……说起来，你不觉得那女的有问题吗？” 诺伊说的是自然是玛秋娅无疑。仅靠一把符文战斧就和两名装备着动力盔甲的狼骑兵战成平手，中世纪的蛮荒星球出现这样的实力者简直不可思议。而且比起那超规格的武力来，在女将军身上还有另一股让狼骑兵们无法忽略的气息。 “……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跟长老们交手一样，而且还更强烈些。”欧丁点头表示同意。对上玛秋娅他也有种畏手畏脚的感觉，而这显然不是因为对方是女性的缘故。 “如果她也换上动力盔甲，我们俩一起上都赢不了吧？”独眼帅哥吹了一声口哨，满脸的春情荡漾。“真帅啊，等出去后我都想跟她求爱了。” “……我想，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现在是俘虏之身吧？” “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很快就能遇上……怎么？” 注意到搭档的脸色突然僵硬，诺伊转头望向他注目的方向。地牢那头出现微妙的骚动，似乎地位崇高的大人物来到地牢，骑士们纷纷站起来向他致敬行礼。 “是你的梦中情人和那位力场师。”欧丁以警惕的声音说着。 “切，那个混蛋。”诺伊瞪视着那位让他蒙受耻辱的力场师，义眼里放出烁烁凶光。“看上去地位似乎蛮高的样子，劫持他当人质离开，不知道行不行？” “有那女的盯着，你没机会的。” 欧丁就像预言般的说着。这时候文稻已走过了骑士们的阵列，用钥匙打开牢室的门扉，并矮身钻进了牢室。玛秋娅在稍迟一步跟进牢室，并像要压制俘虏的不轨心思般，抱胸站在文稻的背后。 和那些杂牌骑士不同，从女将军身上放出的威压有如实质，压得两狼骑兵神经紧绷，就连原本想说些轻薄话的诺伊也只能抽抽嘴角而已。 在狼骑兵的警惕注目下，文稻稍稍走近了些。 “确认下，他们是狼骑兵没错吗？” 文稻的话不像是对女将军说的，在诺伊欧丁听得一愣时，突然一青铜兽面从虚空中蹦了出来。青铜兽面飘着飞近了狼骑兵，一边仔细打量着两人一边发出听起来很欠揍的啧啧声。 “原来如此，是‘灰毛’吗……啧啧，连芬里斯的帝皇之子也堕落了呢，放到以前的话，这种档次就连‘白爪’都算不上……格里高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教导新来的小崽子们啊？” 从青铜兽面口里冷不防蹦出了首席长老的名字，再加“灰毛”和“白爪”等只有狼骑兵内部才知道的头衔，令诺伊和欧丁同时愕然了。对抱着“不管怎样都要保守秘密”的两人来说，猛然间被掀了老底的震撼足以瓦解他们的精神甲胄。两狼骑兵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互望了一眼。 “……你是什么人？！”欧丁慎重开口道。 “老夫？鄙名赫克托耳。” 老疯子装模作样地报出了名号，在那满怀期待的注目下，两名狼骑兵却是一脸的懵逼。 “赫克……托耳？”诺伊询问般望向搭档。 “有点耳熟，好像是某款爆矢枪的型号。”欧丁以严肃语气说出错到天边的答案。 “口胡！那帝国的军师，总该听过了吧？” 老疯子换了问法，两狼骑兵依靠懵逼地摇着头。 “晨曦的贤者？战帅的导师？征服的道标？” 老疯子一连说出数个听起来狂霸炫酷吊炸天的称号，不光两狼骑兵连连摇头，就连旁边的文稻也听得呆掉。当看到那为自己加了无数头衔、脸皮厚得跟战列舰有得一比的老疯子，拖着眉毛满脸黑线地飘回来时，文稻在心里默默为狼骑兵们点了个赞。 “哼，依这两蠢货的智商在狼骑兵中肯定是垫底的阶级，没听过老夫的名号也不奇怪。”老疯子勉强找了个理由来解释，随即以虚浮的脚步飘回了手环。“老夫没兴趣了，交给你处理吧……” 由始自终都没抓住事态的两狼骑兵，满脸茫然地看着青铜兽面消失的方角，直到文稻走进他们的视界。 “请别介意，它是我的顾问。虽然有时会抽风，但基本上说的都是实话。” “你，到底是，谁？” 欧丁瞪着文稻，一字一顿地问出来。从那仿佛抽搐般活动着的手指来看，这位直线条的猛汉似乎很难理解眼前的事态。不过这并不怪他，其实就连文稻自己都很有些头痛该如何解释这中间的因缘。 “我和你们的帝国缘份蛮深的，不过基本上都是被找麻烦的缘分。”以这句话开头，文稻干脆摆出了自己的立场。“我叫文稻，目前被龙宫赋予古兰贝尔领主代表的职务，全权负责管理这颗行星的所有事务。” “古兰贝尔……”“领主代表？！” “是的。”文稻点点头。“所以针对贵国军团在我龙领上的一系列非法暴行，我想我多少还是有权过问下的。” “所谓的领主代表是……”欧丁盯着文稻，似乎接不上气来。 “你能证明吗？”诺伊在深吸一口气后问道。 “……当然可以。” 被俘的敌兵要求审问者证明他的身份似乎有些奇怪，不过能够交涉总比被粗暴拒绝的好。文稻亮出了佩戴在左腕的龙纹手环，甚至还将龙贤纹章的全息投影放大到两狼骑兵的面前。 那枚蕴含着龙息的纹章是无法伪装的，而且这样一来，连斯塔人对眼前力场师的顺从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强悍也就得到了解释。欧丁和诺伊在默然中接受了自己败给星界强者的事实，但表情却有着各自的精彩。 欧丁紧皱着眉毛，脸颊十字疤抽动着，似乎在慎重思考龙宫重新派人掌握古兰贝尔的意义。至于旁边的诺伊，在连眨数下机械义眼后，却从喉咙里漏出一阵无机质般的干笑来。 “哈哈，原来我们是被‘领主代表’给俘虏了啊，真是荣兴……”诺伊嘴角弯出嘲讽的弧线，抬望着文稻数秒，仿佛放弃什么似的开口招呼道。“喂，代领主大人，有件事情我想你也许应该知道。” “什么事？”文稻下意识地俯下身去。 “干你娘的！”诺伊眼中凶光暴现，猛然抬腿一踹。 “住手！”“你敢！” 就算没装备动力盔甲，狼骑兵光凭那凶暴肌肉也能输出足以踹断胁骨的暴力。欧丁和玛秋娅的厉喝同时响起，不过在两人出手前，先露出苦闷表情的却是施暴者的狼骑兵。 “……我以为你们多少该吸取了点教训。” 文稻带着失望神情站起来，一块菜板大的矩阵盾悄然浮现在他身前。另一方面，从姆指到幺指都遭受物理冲击的诺伊，在五倍份的剧痛中咒骂出来。 “狗娘养的力场师……呜噗！” 狼骑兵的咒骂被一记力道十足的重拳给打断，紧跟着的一脚将二百多斤的壮汉给踢飞。撞到牢室墙壁又反弹回来的诺伊，在空中被女将军揪住衣领，直接按倒在地上。 “你最好对我们的代领主保持敬意。”俯视着狼骑兵的红瞳，令人不禁联想到不断喷涌电浆的恒星表面。“否则我不介意教教你连斯塔人的礼仪。” “咳咳！”剧烈的冲击让诺伊背部整个麻痹，依旧试图用言语来撑场面。“很有性格的妞啊，我喜欢……要不要来当我的马子？” “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一辈泡不了马子？” 女将军的声音仿佛席卷过冰原的朔风，瞬间冻僵了狼骑兵的舌头，旁边有过体验的欧丁则当场菊花一紧。看着女将军就待下重手，为拯救搭档那传宗接代的道具，欧丁不得不开口缓口气氛。 “代理领主大人，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欧丁望向文稻，艰难咬牙说道。“芬里斯狼骑军团的番号早就被帝国取消了，我们现在只是一群流亡者。” “你说什么？” “而且，我们的流失也得到了龙王的许可。” “靠？！” 第077章 欺弱怕硬就得这么整 以龙使身份得到最高礼遇的文稻，当晚被安排在要塞的贵宾室休息。 红石要塞的前身是帝国在古兰贝尔地表建立的物资中转站，此后则作为连斯塔人镇守边境的战斗堡垒而发挥着机能，因此居住的舒适度从来都不是追求的重点。那间被冠以“贵宾室”的场所，其实也不过只在帝国物资仓库的一角添了几件就地取材的木制家具而已，比起白霞宫的寝室来差得老远。 不过现在文稻也没心思关注居室的事，他的心依旧处在惊愕的余韵中。 芬里斯狼骑军团的番号被帝国取消，征服星辰的帝皇之子沦为流亡者，而且还得到龙王的许可！一件比一件震撼的重磅消息接连抛出，让文稻重新定义了“震惊”的涵义。感觉上就像一口被塞进了整桶炸鸡，一直消化到现在都还有些懵逼。 不过这样一来此前感到诸多疑点也就说得通了。 不知什么缘故从帝国流亡的狼骑兵，乘着狂怒女神坠毁在行星地表，随即向龙王寻找政治庇护并获准留在古兰贝尔——文稻估计这件事在龙宫日志上肯定有记载，然而受到那股能量风暴阻碍，现在他没法向白霞宫方面确认这件事。 事实上，考虑到龙族那将整颗行星视为盆景的豪迈价值观，文稻严重北天舜帝是否真的还记得流亡的芬里斯狼骑军团，否则就是压概儿忘了把这件事告诉龙姬。 不管怎么样，原本无法搞定的强敌陡然变成了潜在的友军，以文稻的立场来说这绝对是堪称惊喜又惊喜的展开——虽然狼骑兵似乎与连斯塔人彼此敌对，但若对方承认领主权威的话，那文稻以领主代表的身份前往交涉，搞不好能将昔日的帝皇之子，帝国最上位的兵种给调到麾下来。 对文稻的这个想法，赫克托耳当然高举双手地赞成着。 “应该这样做！不对！是一定要这样做！那可是芬里斯狼骑啊，撕裂星辰的巨狼！”老疯子以前所未有的狂热摧促着他。“新兵哟，快快把狼骑兵收入麾下，迈出成为战争领主的第一步吧！” “多亏你的过时情报，害我们走了好多弯路好不？” 文稻深深鄙视着心智模型。坠毁地表的狂怒女神也好，流亡龙领的狼骑兵也好，这足不出户沉浸在战争游戏中的老疯子岂止是落后时代，简直已经快要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哼，那是老夫没在意罢了！这种程度的情报，只要老夫登录帝国的量子网要多少有多少！”老疯子反驳的语气相当虚弱，从那咬牙切齿的神情来看，似乎打定主意一联上量子网就要好好搜刮一番。 “算了，不过你说也有道理。” 虽然对战争领主没啥兴趣，但既然被委任为领主代表，那当然要充分挖掘出领地的潜力。再加上被龙宫委派了建立武装力量、扩张边防线的艰巨任务，要说文稻对那支帝国精兵没兴趣绝对是骗人的。 想想后文稻决定再去找两位狼骑兵再谈谈，毕竟在无法向龙宫确认的情况下，光凭对方一面之辞也不可能立即相信。 文稻沿着通道下到要塞广场，这里停泊着从琉贝克城前来支援的天空骑士队的载具。连斯塔人将这六艘俘虏的登陆艇视为国之重宝，广场上至少有四支骑士小队在巡逻戒备。 文稻不想惊动巡逻的骑士，悄悄从广场的左侧绕道。 令他惊讶的是，广场左侧居然也停着一架登陆艇。登陆艇的前方绘着白狼纹样，而周身则布满弹孔和爆炸的痕迹。这架遍体鳞伤的登陆艇毫无疑问是日前遭到伏击的狼骑兵所有，连斯塔人大概将其视为战利品，用富余的运力将它给拖了回来。 这艘近乎报废的登陆艇周围倒是没有巡逻骑士，不过火炬旁却站着三低一高的四个身影。高的那个从穿着上看或许是要塞的军务官，而三个矮的却让文稻眨眨眼睛。 （哈比人？他们来这里干啥？） 和军务官交涉的不是别人，正是文稻此前在琉贝克城酒馆遇到的三个哈比商人。因龙领从未开放过边境，所以严格说来他们应该算是非法潜入。然而从那对话听来，这三名非法潜入者对自身立场不仅没有丝毫自觉，甚至还嚣张得可以。 “不行不行，这架损害得太严重姆，拿去基本只能卖废铁。” “是的是的，品质比前几天收的那批差得太远了姆！” “所以，只能给你算三分之一的价格姆！” 古雷姆，哈苏姆，阿罗姆，分别是三个哈比商人的名字。虽然就外表来看很难分出谁是谁，但交涉时的三重奏攻势却有着意外的威慑力。气势被压倒的军务官哭丧着脸提出提议。 “这、这价格会不会太低了？” “不会不会，咱哈比人做生意最讲良心姆！” “这价格你不会找到第二家！” “反正放着你们也没用姆！” 哈比三重奏的攻势猛烈摇撼着军务官的精神防线，军务官哭丧着脸望向登陆艇，再望望一脸诚恳的仨哈比，就在准备咬牙点头的时刻，旁边响起刻意的脚步声。转头望去的军务官，当即变了脸色，啪地立正行了礼。 “参见龙使大人！” “龙……龙使？！” 这个描述特定职业的名词让哈比人猛然打了个冷颤。当他们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时，看到是黑发青年在摇拽火光中露出的阴冷笑容。 “出、出现了！” 仨哈比发出不明所以的尖叫，哇哇哇地叫着逃走，然而随着一声轻脆的弹指声，数堵散发着微光的矩阵护墙凭空竖起，一下子把哈比人变成了胡同里的老鼠。左右前后皆无退路的哈比人，在惶恐无措的战栗中颤颤回头，不过龙使的视线此时已不在他们身上了。 “听起来，他们应该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吧？” 文稻望望那架狼骑兵的登陆艇，以温和语气朝军务官确认着。 “是、是！” “不用紧张，我就随便问问，他们给的价格大概是多少？” 文稻劝慰着军务官，并从他那里得到哈比人给的价钱大约够买六吨小麦的回答——六吨小麦，换一架尚可使用的帝国登陆艇。这黑到没菊花的价格让文稻俄然涌要不要把仨哈比交给狼骑兵的冲动，不过比起这个来，刚刚似乎还听到更令他介意的事情。 “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问个问题。”文稻转向哈比人询问着。“刚刚你们提到的，‘前几天收的那批’是怎么回事？” “那是……随口说说的！” “是、是的姆！是商业谈判的常用技巧！” “绝对不是在要塞收购的姆！” 面对龙使散发出的煌煌威压，惊惶的哈比人还是在最后说漏了嘴。文稻闻言“嚯”了一声并眯眼注目着仨哈比，无法逃脱也无法诡辩的哈比人，在纠结挣扎好半晌后，终于低头说出了事实。 “是、是在蝰蛇要塞收购的姆……” 蝰蛇要塞就是前次文稻带着连斯塔人讨伐盗猎者的据点，在讨伐战中文稻以微创手术成功瘫痪了匪团的半数登陆艇。这些登陆艇原本稍稍修理就可以恢复机能，但连斯塔人并没有这样的技术，于是把修理事务委托给还算有交情、且以精工闻名的哈比人。 谁知道，哈比人在仔细检察后给出了“无法修复”的报告，并像今次这般逼迫军务官把那些形同报废的登陆艇以超纸价卖给他们。 “我觉得那些登陆艇能修好的，可他们……” “是、是真的修不好姆！” 军务官的神情充满愤慨，哈比人的声音格外惊惶。被两者所注目的文稻，一边回想着执事长发怒的模样，一边在嘴角绽开猛狞的弧线。 “你们，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 传承自执事长的猛者式与得自龙姬的龙息相混合，融合共生出一股摧毁性的上位威压，被注目着的哈比人几乎瞬间便放弃了抵抗。 “除、除非替换引擎姆！” “用哈比联邦造的引擎替换就可以了姆！” “性能还会有提升姆！” “很好，那就交给你们了。”文稻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宣布着。“作为对你们迄今为止在龙领非法走私的惩罚，我要你们把那些登陆艇，包括这架在内，在一周内修好了给我送回来。连一颗螺丝都不能少，当然我也不会付你们一个子。” 充分了解哈比人欺弱怕硬之尿性，文稻努力模仿着执事长的强硬口吻。 “这、这太过分姆！” “或者，我现在就把你们仨带去跟殿下申诉。” 文稻冷哼一声。在他未曾走马上任前，这仨哈比奸商不知道从古兰贝尔上顺走了多少好东西！现在就算要追查也不可能了，想象领地遭受的严重损失，文稻不禁痛心疾首，看着哈比人的目光也变得险恶起来。 感受到这点的哈比人，当即改变了立场。 “能为殿下效劳是我们的荣兴姆！” “保证修得比新的还好姆！” “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姆！” 以接受文稻那苛刻要求为缓冲，哈比人打算趁着更大打击降临前撤离此处已被龙威淫浸的战场，但文稻的一声“站住”却让他们僵在了原地。在仨哈比人哭丧着脸望回去时，文稻咳嗽一声稍稍放缓了语气。 “等你们弄完这个，我还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们谈。” “大、大生意？” 第078章 收个小弟我容易么 “大、大生意？” “大生意是什么？” “可以吃姆？！” 哈比人听得一个激灵，霎时间围拢过来，那眼巴巴的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一群正朝主人讨食的柯基犬。文稻以轻咳声挥去心中的滑稽想象，以庄重口吻宣布着。 “殿下采纳了前次你们要求征收贸易税的请愿，决定在古兰贝尔设立警备队，并着手整顿星域边境的乱象……这件事由我来全权负责。”说到这里文稻稍稍停顿了下，望向哈比人。只见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哈比人在短暂的惊愕后，猛烈兴奋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龙领终于要开放边境了姆？” “大、大事件姆！要立即报告给联邦姆！” “开放边境是以后的事情，第一步是建立警备队。”文稻叫停了兴奋得乱蹦乱跳的哈比人。“建立警备队需要大批装备，目前我是准备从哈比联邦那里采购，这笔大生意，你们想要吗？” “要！当然要！不要的是蠢蛋姆！” “我们哈比人造的装备是全银河最好的！客人您真有眼光！” “姆姆！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姆！” 突然响起“嗯哼”的咳嗽声，那带着明显压迫因子的音调令哈比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才猛然想起眼前和他们交涉的可不是什么未开化的原住民，而是代表龙宫权威的凶蛮使者。 “为、为殿下服务是我们的荣兴姆……” “有什么看上的您、您就尽管交代姆……” “以、以贡品名义上报的话，联邦政府也会报帐的姆……” 哈比人以快哭出来的表情望向文稻。 “行了行了，别摆出那种好像龙宫要打劫你们似的模样。”文稻则摆摆手笑骂道。“一切照着规矩来就好，该赚的钱还是会让你们赚的，但要是敢给我耍心眼，搞什么偷工减料、虚报行情的话……” 文稻弹了个响指，一根闪着瑞光的矩阵柱随即从天而降，轰然摧落在哈比人的背后。矩阵践踏的冲击波把仨哈比人震倒在地，当他们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时，只见要塞校场那坚硬如铁的地面已被轰出一个大洞，足以塞下他们仨。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做该做的事了。” 以这句话送走了三名失魂落魄的哈比人后，文稻把目光转到旁边的军务官处。没等到他开口，军务官便“啪”地立正行了个端正军礼，并摆出随时听候大人差遣的模样——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军务官投来的视线似乎有着过度狂热的倾向。 “我没有干涉连斯塔军务的打算，但古兰贝尔地表的遗迹是归属殿下的财产。以领主代表的权限，我必须得禁止你们与其他人进行贸易。” “非、非常抱歉！” “今后回收的帝国物资直接跟我报告，需要粮食补给什么也向我申请就好。咱们古兰贝尔自己人不用计较，但不能便宜外人，是吧？” “是！尤其是那些哈比人！” 军务官咬牙切齿地点着头，显然平常没有少在那伙哈比奸商手上吃亏。文稻挫败哈比人的伟迹令军务官心悦诚服，当他提出需要一份连斯塔人手上的帝国装备库存表时，军务官当即拍着胸口表示这项任务舍我其谁。 “那就拜托你了。” 文稻目送着军务官斗志昂扬地离开，随即手环的心智模型冷不防地蹦了出来。老疯子全程聆听了文稻和哈比人的交涉，并给他打出“良好”以上的评价。 “建立补给线是发动战争的第一步，建立补给线的要决就利用好手边的一切资源。对设计战争的战争领主来说，运筹帷幄比冲锋陷阵更重要！新兵，你蛮有潜力嘛！” “……其实我也相当意外。” 文稻耸耸肩膀，大方接受了老疯子的夸赞。当初从雷吼那里接到任务时他还满头问号，然而当真正试着去筹备策划，去从无到有建立一支军团，排除万难，把原本缺乏的要素一点点凑齐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确实超过以前在任何行当打工的体验。 （采购装备就从哈比联邦那边，接下来只要能把狼骑兵拉到麾下，那人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问题是会有这么顺利么……） 就在文稻短暂沉呤时，寄宿手环的心智模型突然发出“咦”的声音，然后仿佛听到什么动静似的朝着那架狼骑兵的登陆艇飘去，感到好奇的文稻连忙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老夫检测到了短波信号，应该帝国的旧式定位码……” “旧式定位码？”文稻的眉毛忍不住蹦了一下。 “哦哦！果然没错，就在这里！”往前飘着的老疯子突然发出欢悦的声响，文稻几步冲上前去，只见着在登陆艇半损仪盘的一角有微弱的红灯闪烁。红光一闪一闪地放出定位信号，当细究那信号究竟发送给谁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在文稻的背后炸裂。 “啊啊！我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当那声来自荒野的狼嚎传入地牢时，红石要塞惊心动魄的一晚也拉开了序幕。五架描绘着白狼纹章的登陆艇借着夜色的掩护逼近了要塞，在狼嚎声响起的同时，四发脉冲炮在要塞各处同时炸响。 前身曾是帝国补给站的红石要塞，在建筑构造上倒不致于被区区数发脉冲炮给轰塌，不过那震天动地的巨响确实是给驻扎要塞的骑士团带来莫大的震吓。再怎么样也没想到狼骑兵会摸上门来，仓促中只有一半的骑士拿起武器冲出营区，而这一半骑士中搞清楚状况的还不到二分之一。 当开启光学迷彩的登陆艇在要塞城壁上降落，一小队精锐的狼骑兵挥舞着战锤狼爪从城墙上冲袭下来时，这不到四分之一的骑士在数回合的交手后便迎来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命运。狼骑小队沿着城堡护墙朝地牢直线前进，不过没等他们摸近地牢，此番营救的目标已自动出现在眼前。 “来得真快啊，我想还再体验下俘虏的滋味的说。” 罗伊的义眼散发着镭射的余热，手脚镣铐处则留下被高温切断的痕迹。 “别说傻话，立即撒退，有好多事情要报告给长老。” 欧丁和前来营救的狼骑兵同僚打了招呼，拿过两把护身的爆矢枪，顺手丢了一把给罗伊。爆矢枪是能发射自动增程弹的可怕重火器，精通格斗的欧丁及罗伊对射击兵器同样也不生疏。加进两名射手的狼骑小队，就待沿原路撤回登陆艇，然而没走几步远，一堵散发着瑞光的矩阵墙便以近乎突兀的姿态阻断了众人的前路。 欧丁和诺伊同时举起了爆矢枪…… 第079章 无差别的逆转手 欧丁和诺伊同时举起爆矢枪并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然而同行的狼骑兵反应明显慢了半拍，有些甚至还露出搞不清遭遇什么情况的神情。 “是力场师！”欧丁大声提醒着。 “当心！那狗杂种特阴险的！”诺伊咬牙切齿地补充着。 “……我并不觉得在战场上击倒对手是什么阴险的行为，而且就算换个环境再打一场，战斗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伴随着沉稳的语调，文稻从前方拐角缓缓转出，望着狼骑兵的神情多少有些愠怒。 “还有，称呼领主代表为‘狗杂种’，我觉得也不太合……” “灭了他！” 严格遵守“遇着力场师就全力猛攻”的法则，欧丁和诺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爆矢枪的扳机。直径二十五毫米的爆矢弹受高压气流推动射出枪膛，在零点一秒后点燃微型推进舵，随即以猛烈加速的姿态横越三十米的空间。顶端的高爆弹头在命中目标的同时爆炸，膨胀成直径超过三尺的火球，继而化为摧毁性的冲击波朝周围扩散。 “别给他喘息的机会！狠狠打！” 轰隆隆的爆炸声摇颤着要塞的一角，一口气射光了四十二发爆矢弹的欧丁，一边匆忙换着弹夹，一边呼叫同伴共同加入火力压制。 虽然不清楚为何那名赤手空拳的青年会让欧丁诺伊忌惮至此，但狼骑兵们很快发挥出作为狼群的协调性，装备着重武器的队员也迅速开启了火力扫射的模式，包括激光步枪和增压霰弹枪在内的各型射击兵器，仿佛要争夺主角位般的不断倾吐着火力。 在狭小空间以极高密度汇聚的破坏能量猛烈震颤着红石要塞，尤其是遭到火力集中的区域几乎已化为焦热的炼狱，哪怕是星界霸种的龙族在这样的攻势下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狼骑兵们这样相信着，不过还是固执地把火力压制一直持继到打光手里的弹药为止。 浓浓的硝烟让战场的视界变得相当严劣，眯眼看着前方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要塞一角，诺伊在嘴角拉出桀傲的弧线。 “知道厉害了吧？要这样你都能挡下来，我tm就去跟母猪求爱。” “……是吗？那你的下半生恐怕得在猪圈里过了。” 冷淡的声音穿透战场的硝烟传到狼骑兵的耳中，在诺伊和欧丁猛打寒颤的时刻，两名装备着撕裂爪的狼骑兵已冲了出去。借由敏锐的五感捕捉到硝烟中的人影，狼骑兵以毫无保留的速度及敏捷袭向那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依旧生还的可怕对手。 两对狼爪在空气中扯出十二道利痕，然后被挡了下来。 这些被赋予脉冲能量的狼爪能轻易撕开最厚重的装甲，但却无法突破那两堵浮现在虚空的纤细光盾。攻势被阻隔的狼骑兵不可避免地短暂停顿，这时来自侧面的猛烈重击将他们拍飞了出去。 被拍飞的狼骑兵和着沉重的动力盔甲，有如炮弹被砸进旁边的建筑里。那些由连斯塔人在占据中转站后重新修筑的建筑，并不如其本体那般坚固。在狼骑兵被哗啦塌垮的砖石所掩埋的同时，将他们拍飞的那人也总算从遮断视界的硝烟中现身了。 还是那么单薄的布衣，还是那么孱弱的身板，和那些仿佛天神般雄壮的帝皇之子相比，文稻看上去仿佛用一根指头就能将其戳倒。尽管如此，目睹黑发青年迈过硝烟朝他们走来的模样，从来就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狼骑兵们却情不自禁地感到战栗。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文稻望着狼骑兵，尤其是那两位被拔下盔甲的俘虏，语气特诚恳——如果没有两边挟着狼骑兵的矩阵墙的话。“世界上大半的纷争都来自于误会，解除误会的最好办法就是坐下来好好交流一番……” 看着两边缓缓逼近的矩阵墙，狼骑兵露出狼狈惊惶的神情。若不是接下来的一轮空中炮火打断了文稻的发言，那这番应该会取得相当的成果才对。 “目标力场师，火力覆盖！” 负责接应的登陆艇及时赶来支援身陷苦战的狼骑兵。无视周围射来的弩箭和枪矛，登陆艇悬停在要塞广场上空，以艇身左侧的爆裂脉冲炮朝地面倾吐着火力。 高能的脉冲能量在要塞广场上制造出一场又一场的大规模爆炸，但几下过后却陡然偃旗息鼓下来——文稻竖起左掌，一道散发出光晕的矩阵浮现在半空，矩阵内蕴的龙息以碾压态的能量级将脉冲能量吞噬殆尽。 “喂喂，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 注目着空中的登陆艇，文稻以右掌虚虚下压。 “干脆你也下来吧，以领主代表的权限命令。” 登陆艇的上方随即蹦出一方形矩阵，有如巨灵神的手掌按着登陆艇，开始猛力往下压。艇内的操舱手听到顶部装甲板发出奇怪嘎吱声，抬头上望时惊骇无言，急忙推动节流阀试图摆脱矩阵压制，然而在阵阵嘎吱声中，登陆艇的高度依旧不断降低着。 必须说明的是，终端手环配置的可控力场，只是基于“为日常生活提供便利”这一想法而设置的微型装置，原本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输出压制登陆艇的功率。但在好管闲事的内侍长将龙鳞镶入手环作为动力核心后，基于取之不竭的龙力以及其在能量级上的最高压制特性，结果令得原本日常向的可控力场，在保留那精细控制力的同时，在输出功率上一举蜕变为堪称战略战术层级的可怕兵器。 这项蜕变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此刻的狼骑兵们，仿佛全然忘却身处战场的事实，一并抬头望着那被矩阵巨掌徐徐按下来的登陆艇。脸上呆滞懵逼的神情和那些连斯塔骑士别无二致。 不管光荣的帝皇之子还是土著的连斯塔骑士，在星界霸种面前都是被平等碾压的存在——这个事实从此刻起被狼骑兵们所深深认知。而如果说娑婆海里还有谁能压制星界霸种的力量，那大概也只有同为星界霸种的另一方。 （唔？这感觉是……） 注目着登陆艇的文稻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股似曾相识的恶寒涌上后背。在文稻还没反应过来时，空中骤然扯出一声凄厉的低嚎，一支浑身布满棘刺的漆黑石枪横越天空，重重轰在那困着登陆艇的矩阵上。 “霸邪之矛？！” 漆黑石枪里蕴含着修罗戾气，受到重击的矩阵在摇颤中消散无踪。 在狼骑登陆艇重新取回高度的时刻，接连又有数支漆黑石枪射落要塞。落在要塞里的漆黑石枪掀起猛烈的爆炸，修罗戾气四处弥散，在这样的情况就连文稻也难以分心兼顾，四处竖起矩阵盾，以尽管降低霸邪之矛对要塞的破坏。 霸邪之矛的无差别轰炸持续了数分钟之久，当那可怕的漆黑石枪不再落下时，狼骑兵连同登陆艇都消失无踪，而红石要塞一半以上的建筑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垮塌的砖瓦里则不断传出负伤者的哀鸣——这座曾守护王国半个多世纪的要塞，在今天承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文稻脸色铁青，环视着周围狼藉的要塞，低头从废墟里抽出一枚漆黑的碎片。碎片散发出蜇人的戾气，而文稻则隐隐有种自己似乎受到愚弄的预感。 “嘿，新兵，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080章 开始汇聚的祸星 星界和地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对在大气层内繁衍生息的地界之民来说，拥有非凡天赋的星界之民无疑是值得充分畏惧的存在。作为曾在帝皇战旗下征战星海半世纪的老兵，加普尔本以为自己已经多少克服了对星界之民的畏惧，然而数小时前的那场袭击，却以啪啪作响的打脸掀露了他究竟是何等的肤浅且傲慢。 数小时前，在这处废弃战堡处，加普尔亲眼目睹了那位披着兽皮的棕发少年，从虚空中召出一支又一支的漆黑石枪，用短短数分钟的投掷，将二十公里外那座被原住民占据的帝国中转站彻底摧毁的情景。 为确认战果加普尔还亲自潜近那座中转站，发现中转站被摧毁得相当彻底。少年一人投出的石矛几乎堪比帝国卫队一个炮兵营的火力打击，确认这点的加普尔全身被恐惧和战栗所俘虏。 这就是星界霸种的力量。 这就是和龙族并列为星界霸种的，修罗的力量。 对那位修罗少年的来历，上面仅透露了极其有限的内容，加普尔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叫“罗侯”，是来协助帝国作战的可靠盟友——从不惜动用星界霸种来看，帝国对这项计划的重视程度似乎远远超出加普尔的预想。而幸亏这样，他得到了带罪立功的机会。 一个月前原住民攻陷蝰蛇要塞的最后时刻，加普尔被罗侯趁着一发霸邪之矛的当口给带走。对要塞陷落负起最大责任的加普尔，原本应该被立即处于死刑才是，但考虑到他过往的功绩以及熟悉古兰贝尔的特殊性，上面特别给予了这位帝国老兵为帝皇效忠的最后机会。 加普尔被临时赋予了一支陆战连队的指挥权。这支陆战连队是从前线战区挑选出的精英，虽然总数只有两百人，但论战斗力却足以完爆那支乌合之从的土著匪团。除了陆战连队以外，加普尔还得到了四台帝皇之锤以及三具无畏战甲的支援——如果不考虑龙宫的话，这样的战力几乎足以犁平古兰贝尔地表上的任何势力！ 上面会一改往昔低调潜伏的姿态，如此不惜血本的投入，也可以理解为情势到了相当关键的时刻——但至于如何关键，身处指挥系统末端的加普尔无以知晓，他接到的命令只是配合那位修罗少年，以战役指挥官的身份完成对帝皇的忠诚，既使战死沙场。 那也没什么不好。 从那腐朽乏味的看守役中解放，败给龙使的经历，重新点燃了帝国老兵的热血。没比指挥这样一支军队去赢得胜利更大的荣誉！此刻加普尔唯一在意的，就是那场生涯巅峰的战役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来进行。 加普尔的目光缓缓扫过分散在战堡周围的连队，扫过那些雄壮的帝皇之锤，最后落在独坐在战堡顶上的修罗少年身上。似乎察觉到帝国老兵的目光，那边正眺望地平线的罗侯突然转头瞥过来，目光和加普尔对上。 加普尔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数百米外的修罗少年便已跃到身边，打量着他的黑瞳流露出趣味盎然的视线。 “我听到了斗魂燃烧的声音，大叔。”罗侯揽着加普尔的肩膀，嘴角拉出桀傲的弧线。“你想得到力量吗？” 按照执事长的说法，霸邪之矛是修罗族的天赋特技。修罗族虽然和龙族被并称为“星界霸种”，但论实力论影响却及不上菩提长子的龙族。不知是否基于羡慕嫉妒恨等理由，菩提的熊孩子们便擅自将龙族视为竞争对手，在全银河范围内找起了长子的麻烦。 毕竟修罗族是拥有摇动星辰之力的强悍种族，所以龙族对这样的情况也十分头痛。双方曾以千年为单位在娑婆星海进行着漫长的博弈，数万年的时光里有好几十处繁荣的龙领被修罗掀起的战火给烧成苍白星屑。直到上个千年为止，菩提长子的耐心终于被熊孩子们给消耗殆尽，龙族开始对修罗族采取了强制驱逐的手段。 任何龙领内一旦发现修罗的踪影，龙领主便会立即无条件予以驱逐，不会给他们任何找碴的机会。龙领也彻底断绝和修罗族的交流，任何接触修罗族的领民都有机会承受来自龙领主的怒火。 八大王家以毫无踌躇的铁腕推进行强制驱逐的措施，时至今日，这条规则几乎已成为所有龙领的共识。既然狼骑兵是接受龙王庇护的流亡者，那当然也得接受这条规则的管束。不过那阵趁着狼骑兵来袭时将红石要塞几乎夷为平地的霸邪之矛，却严重拷问着这项推理的合理性，令得文稻不得不重新评估那支筹划中的龙领卫队里狼骑兵的位置。 “那些混蛋！这笔帐老娘记下了！下次非把他们的狼皮剥下来！” 女将军的宣言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连斯塔人的愤怒，而比起建立龙领卫队的筹划来，处理要塞被毁的事态则是当前更紧急的要件——或许应该感谢帝国中转站那半地下的构造，尽管地表部分建筑几乎被那无差别的轰炸所摧平，但边境骑士团的人员损失并不如预期那般的严重。 铁腕的老将军很快掌握住了现场，并指挥骑士团着手收拾战场。边境骑士团匆匆撤出了已无法使用的要塞，在邻近聚落建起临时据点。几架从废墟中挖出来的登陆艇也暂时转职为医疗艇，将重伤人员运到后方予以救助。 在玛秋娅咬牙切齿地清理战场时，文稻也尝试和白霞宫取得联络。不过受到那股正体不明的能量风暴干扰，所有呼叫都如同石沉大海，这让文稻不禁感到焦躁。倒是从赫克托耳那里传来了意外的好消息，它成功从能量风暴中剥离出狼骑兵的信号频率，并通过持续追踪定位到了其巢穴所在。 “芬里斯狼骑的信号，大约消失在西北方角一百二十公里处，那里也是能量风暴的中心所在。”赫克托耳在全息地形图上标出狼巢的座标，目测似乎是位于某座雪峰之上。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新兵。这样的事态已超出了战术规划的范畴，我认为向大本营寻求增援会是更妥当的方案。”赫克托耳恳切建议着。此刻狼骑兵敌我不明，再加上星界霸种那碾压层级的威胁，当前已不具备继续推进任务的条件，连战争狂的老疯子都不得不慎重起来。 “要联络龙宫得先离开能量风暴。而且就算联络上龙宫，增援抵达前的那段时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文稻沉吟着。 狼骑兵和霸邪之矛的连动多少让他感到有些违合。包括那艘出现在近地轨道的黑洞舰在内，蛰伏许久的帝国势力突然活跃的事实，则隐约散发出一股焦躁的味道。虽然文稻目前还无法洞察这副迷雾重重的拼图全貌，但切入真相的契点却已浮现在全息地形图上。 凝视着地图上闪烁的狼徽图标，文稻想起似的问道。 “说起来，我们俘虏了两套动力盔甲，对吧？” 第081章 潜入狼巢的第一步 “动力盔甲”是圣瓦诺帝国上位兵种的标准装备，其正式名称是“全地形泛用增强型战术装甲”。和帝国众多装备一样，动力盔甲亦经过数十万次的战火洗礼，最终才锤炼出近乎完美的形态。 首先构成动力盔甲骨干的是一套由磁束肌肉驱动的增强型人工骨骼。这套人工骨骼和装备者的关节筋内高度融合，在不影响活动的前题下，通过磁束纤维能将装备者的肉体力量扩大十倍以上。一名装备着动力盔甲的普通士兵，甚至可以轻松阻止一辆轻型装甲车的突击。 安设在人工骨骼以上的，是由二钛晶构成的盔甲本体。二钛晶是一种采用纳米熔铸技术锻造的特殊金属，兼具硬度和韧性，只要指甲盖的厚度就能拦下犀牛的冲撞。由二钛晶锻造的动力盔甲足以挡下战车炮的直击，而为进一步弱化镭射伤害，二钛晶盔片的表面还会被施以散射加工，其综合防御力在星际单兵装备上可以说无出其右。 人工骨骼和二钛晶盔片，赋予动力盔甲以超卓的力量和傲视群雄的防御力，令其成为堪比战争堡垒的武装平台。然而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也令动力盔甲本身变得沉重，活动笨拙。而在战场上无法迅速移动的士兵，往往会成为重火力的活靶子，因此为抵消动力盔甲沉重质量带来的劣势，特别在背部和腿部增加了喷射引擎。 喷射引擎的功率并不足以让动力盔甲浮空飞行，但特别强调瞬间爆发力的设计，却让动力盔甲在战场的高度移动成为可能。在三台喷射引擎的辅助下，熟练的装备者甚至能发挥出超越肉体极限的机动力。不过既使是在帝皇之子中，也只有两成不到的精英能像使唤身体那般自如驱使这具凝缩着帝国尖端科技与战争经验的究级兵装。 一套动力盔甲能赋予普通士兵足以媲美超级英雄的基础能力，再搭配上相应的动能兵器，便构成了圣瓦诺帝国碾压战场的绝对武力。而基于动力盔甲在圣瓦诺帝国武器库中的特殊地位，帝国从未向任何势力或组织出售过此类装甲，损伤退役的动力盔甲也都一律销毁处理。因帝国采取严格的管制措施，令得动力盔甲在星际黑市成为极端稀少的装备，哪怕开出再高的价格也不一定能如愿以偿。 至于文稻手里那两套动力盔甲，当然是从两名狼骑兵那里剥夺的。因动力盔甲和装甲者的基因码绑定，要剥夺动力盔甲原本不是那么容易，然而遇上帝国军师出身的老疯子，两具狼骑盔甲只有乖乖交出控制权的份。 当然对文稻来说，比起动力盔甲那超级英雄的属改加持来，更看重的还是其掩藏身份的便利。为解明狼骑兵、能量风暴和修罗的关系，文稻打算亲自潜入狼骑兵的据点一探究竟，而那两套狼骑盔甲则能为他的行动提供最好的掩护。 不过当文稻把计划说出来时，却意外遭到汉尼拔老将军和玛秋娅的强烈反对。老将军反对的理由是“怎么能让龙使亲身赴险！”，而玛秋娅反对的理由则是“这么有趣的事居然敢撇下我！”不过当下就被老将军给虎着脸瞪了回去，倒是让文稻憋笑不己。 最终，文稻还是以代领主的权限强行通过了计划，老将军无奈下只好同意玛秋娅随行，并一再强调要玛秋娅务必确保龙使的安全。虽然还有别的连斯塔骑士也渴望参加此项任务，但因动力盔甲只有两套，也只好作罢。 在红石要塞遇袭十二小时后，一架登陆艇载着龙使别动队驶往了全息地形图上被打上狼徽标志的那座雪峰上。在途中行进期间，赫克托耳为文稻和玛秋娅重新调校了两套狼骑盔甲，连同从狼骑兵那里缴获的武器在内，令两人分别装备妥当。 “哦哦，变得好轻了！那些家伙就是装备着这样的东西和我们打吗？太狡猾了！”玛秋娅伸手拿起那柄份分量沉重的狼微战锤，人工骨骼替她分担了大半重量，欣喜的女将军就像挥舞纸卷般挥动着战锤，那摇颤空气的闷响听得舱内骑士们心惊胆颤。 “就在这里降落吧，不能再继续靠近了。”文稻让操舵的阿列克在靠近雪峰山脚的地方降落。对手是昔日陆战无双的帝皇之子，可不比得前次那伙半调子的蝰蛇匪党，就算开着光学迷彩，文稻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冲上雪峰去。 “龙使大人，我等将在此候命，请您务必保重。” 登陆艇的舱门口，阿列克等留守者以骑士礼目送文稻和玛秋娅离开。按照安排，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将在此维持登陆艇的隐身状态，以便随时接应文稻他们的撤离。 脱离登陆艇的文稻，与玛秋娅开始朝着雪峰顶端攀登。笼罩雪峰的稀薄空气和凛冽寒风，让周围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度，不过在动力盔甲提供的全方位生命保障前，令寒潮和空气都成了笑话的代名词。在两具喷射引擎的推动下，文稻和玛秋娅沿着山壁以不断跳跃的形式攀登，很快就来到了近乎半山腰的位置。 “这套盔甲真是好东西。” 头盔里传来玛秋娅的声音。女将军用令文稻汗颜的速度掌握了动力盔甲的性能，经过小半日的磨合，此刻已经算是半个达人了。“不知道哪儿能弄到？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替队伍里每人配一套。” “动力盔甲既使在星际黑市也是众人争抢的稀罕货，一套盔甲的价值大模足够买下小半个琉贝克城……”随口说着的文稻突然打住话题，伸手拉住了玛秋娅。 雪峰前方有奇怪的反射光。在文稻和玛秋娅的注目下，山崖山反射着日光的伪装雪堆突然打开，一座自动哨戒炮从底座上升了起来。自动哨戒炮顶端的鱼眼探头四下张望，将下方两名可疑人影纳入射击视界。 玛秋娅伸手握住背后的锤柄，而文稻则紧张注目着那边的哨戒炮。一座哨戒炮还不足以对两人构成威胁，但要是炮声暴露目标的话，他们的潜入计划将增添无谓的变数…… 就在文稻考虑要不要用力场先下手为强时，那边哨戒炮突然转向一旁，并打出一连串精准的火力点射。 第082章 请慎重考虑下跳槽的可能性 就在文稻和玛秋娅紧张戒备时，哨戒炮突然转向并朝远处雪原打出一连串的精准点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开了哨戒炮的注意，然而机不可失，文稻和玛秋娅迅速绕过哨戒炮朝上方雪峰继续攀登。 就沿途光景来看，狼骑兵似乎已将整座雪峰改建成了本营基地。在从半山腰继续向上攀登的过程中，文稻等人至少遇到了十二座自动哨戒炮，五座多频谱相位雷达站，还有三座武装地堡。多亏那两套狼骑盔甲的伪装，让他们得以顺利通过敌我识别系统的审查，一路前进到相当接近峰顶的位置。 雪峰峰顶是狼骑兵的大本营所在，文稻等人越是靠近峰顶途中就越是频繁遇到狼骑兵。借助头盔掩住容貌，文稻仔细观察着沿途遇到的狼骑兵，发现本营的狼骑兵基本分成两类。一类狼骑兵装备着和他们相同制式的动力盔甲，在各处哨点警戒巡逻。另一类狼骑兵身着方便活动的便服，在本营各处进行着训练。 这些剽悍狂野的帝皇之子，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极寒中仅穿着单衣训练奔跑纵跃，雪峰顶端的稀薄氧气似乎没对他们的活动造成任何障碍。不光文稻看得倒抽凉气，就连老疯子都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 “虽然从星空陨落到大地，但狼血基因看来并没有退化呢。可能的话真想把他们招募到麾下啊！” “……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吧？”文稻耸耸肩膀。站在领主代表的立场，哪怕没有拓展边防线的任务，他也确实希望手头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卫队，以协助摆平在翡翠星域四处煸风点火的帝国黑手。 当然，在那以前非得搞清楚狼骑兵的阵营所属才行。 “有人过来了。”玛秋娅低声提醒着文稻。 顺着玛秋娅提示的方角望过去，可以看到一队身着短衫的肌肉兄贵正朝这边走来。他们应该是刚刚结束训练的白爪新兵，其中一名留着寸头的壮汉似乎认出了文稻身上的这套动力盔甲，挥手打招呼并朝他们走了过来。 招呼的寸头壮汉笑容满面，而被招呼的文稻则是冷汗直冒。此刻他们身处狼骑兵的大本营，一旦暴露身份，那绝对会落得比朝马蜂窝里丢鞭炮更凄惨的下场。 “快揍我！” 心念急转，文稻朝玛秋娅急声说着。 “什么？” “快揍我，装出生气的样子。” 稍迟一拍领悟到文稻意图的玛秋娅，当即挥起拳头用力招呼过来。力道十足的重拳把文稻打飞了出去，玛秋娅仿佛余怒未消般的朝他竖起中指，随后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在动力盔甲保护下文稻倒没受到什么伤害，爬起来快步追向玛秋娅，趁势绕过了正走过来的壮汉。被忽视的壮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寸头，不过搭档互殴的事情在狼骑兵中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在耸耸肩膀后他便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看来瞒过去了。” 从山路拐角探出头的文稻，在确认寸头壮汉离开后呼出口气，并转向玛秋娅赞许着。“看不出来，你蛮会演戏的嘛？” “那不是演戏。”玛秋娅耸耸肩膀。“我早就想揍你了。” “……恭喜你总算得偿所愿。” 文稻心中浮现出盛大的无力感，耸下肩膀长长呼出口气。现在他们已经相当接近狼骑兵的本营据点，遇到那两货熟人的概率也越来越大，总不能每次遇到熟人都用这招来糊弄，虽然女将军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 “喂，扫瞄看看，还有别的路线可以通向峰顶吗？” 文稻呼出了心智模型，从虚空中蹦出的青铜兽面，沿着周围山势很快飘了一圈，随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前往峰顶的道路只有一条，沿途戒备森严，从那里过去曝露身份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四点三。”青铜兽面抖着粗眉毛给出无谓的精确答案。“不过老夫检测到低磁信号，如果没猜错，周围应该有被光学迷彩遮盖起来的出入口……新兵，你往那边走走看。” 青铜兽面示意文稻朝右前方的山崖靠近。那堵山崖看上去和周围别无二致，然而当文稻伸手触摸时山崖却陡然模糊起来。文稻眼前一亮，当下迈步走进山崖。如同老疯子推测的那样，山崖后面是一处被光学迷彩所遮盖的平台，平台尽头有一扇被锁住的合金闸门。 “啧啧，都过了好几个世纪，狼崽子们还在玩光学迷彩这套，真希望他们能跟图灵巡者学学，别老是嗷得一嗓子就冲上去……”老疯子唠唠叨叨地凑到那扇合金闸门前，开始用感应器破解起闸门的控制权来。 文稻在心里默默地耸耸肩膀。虽然这尊号称帝国军师的心智模型常常搅得他神经衰弱，但在必要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这点，多少还是给文稻带来了鼓舞。这时背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文稻回头望去，发现玛秋娅正小心翼翼地穿过光学迷彩。 星际文明的伪装术对女将军来说似乎是相当陌生的事物，看到山崖背后光景的玛秋娅露出吓了一跳的神情。文稻笑着对女将军招了招手。 “别担心，光学迷彩就是像幻术那样的东西啦。” “……你们娑婆客总会搞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堂。” “是吗？我倒希望有机会你能好好学学这些名堂，将来恐怕少不得要和它们打交道。”文稻随口说着，玛秋娅“咦”了声后朝他投来疑惑目光，文稻只好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啥，虽然现在谈这个还早了些，但其实我是想把龙领卫队交给你来统率。” “交给我来统率？” “毕竟军事上我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人，如果有位专家能帮我处理这类事务的话那就再感激不过了。”看着玛秋娅没反应，文稻搔搔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没有勉强的意思，毕竟……呃，你对圣龙似乎没啥好感。现在只是个意向性的建议，可以的话请考虑看看而已。” “……我会考虑的。” 玛秋娅简短回应着文稻的邀请，嘴角却拉出微妙的弧线。 在文稻和玛秋娅简短交谈的时候，那边的赫克托耳已搞定了那扇被光学迷彩掩盖的闸门，兴奋地飘了过来。开启的闸门后是一部垂直向下的磁轨电梯，但不知道具体通向何处。赫克托耳报告说，从升降梯下方检测出异常强烈的能量反应，这让文稻下定了决心。 “坐好了吗？那就启动了！” 待文稻和玛秋娅进到磁轨电梯后，已篡夺了控制权柄的赫克托耳，抖动着粗眉毛按下了启动按钮。一秒钟关闭舱门，电梯随即朝下方急速降去，那凌驾重力加速度的推力甚至让舱中的两人微微浮起。 文稻赶紧抓住扶固定身体，看着控制面板上那飞快下降的指示灯，有些心惊胆颤地问着。“这部电梯会下到哪里？” “唔，依加速度时间积来计算，现在我们应该已经越过雪峰山体，正朝着地下更深处降落……预估深度应该超过两千米。” “地下两千米？！”文稻大吃一惊。“什么东西埋这么深？”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新兵。”老疯子的声音带上欢腾的味道。“依老夫的经验来看，会埋这么深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搞不好是恰恰相反也说不定。” 第083章 次元溢冲是什么鬼！ 赫克托耳估计电梯的垂直深度超过两千米，而实际降深则达到了二千八百米。从电梯出来后是一段宽约五六米的椭圆型隧道，隧道在坚硬的玄武岩中开凿而出，沿着隧道两壁不仅设置着照明灯具，甚至连加固穹顶的安全力场都有装设。 前进途中，文稻仔细打量着隧道左右，心情相当忐忑。像这样的隧道放在行星地表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考虑到此刻他们身处行星地下二千多米的事实，那工程规模就绝对非同寻常了。 “我说，这些隧道是狼骑兵挖出来的？” “哈，那些狼崽子最不擅长的就是土木活！叫他们弄这样的工程还不如教猫算微积分还更容易。”青铜兽面从鼻孔里哼出声来，随即抖动眉毛凑近隧道壁的管线打量。“这是帝国制品，应该是征服战争时期造的。” 征服战争时期，圣瓦诺帝国击败哈比联邦并占据了古兰贝尔。当时帝国一心想把古兰贝尔打造成征服银河北天的战争基地，于是不惜血本在行星地表建造了很多丧心病狂的玩艺儿——眼前这处深达地下两千八百米的隧道也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处建筑的资料并没储存在帝国旗舰的资料库中，所以赫克托耳也猜不到里面有什么。 文稻不禁回想起狼骑兵在雪峰沿途设下的严密警戒线，那些难道就是为了保护这地下两千多米处的东西？文稻疑惑的视线往前望去，只见往前莫约百多米的位置处，隧道豁然开朗，仿佛有强烈光源从那头迸射出来。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玛秋娅突然出声。文稻顺着女将军所指的方向，看到隧道壁上一枚有如水晶柱般的物件。那水晶柱莫约拳头大小，表面呈规则的棱形，不过此刻棱形一角已然崩坏，水晶柱表面也因此布满裂痕。 “磁束力场发生器，应该是用来屏蔽里面能量辐射的。”青铜兽面抖动着眉毛。“原来如此，难怪我就觉得探测信号变清晰了不少……发生器被破坏的话，外面也可以探测到能量辐射的位置了。” “……谁干的？” “不知道，但应该不会狼骑兵自己。” 青铜兽面耸耸肩膀，文稻偏头望了玛秋娅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提高警惕的提示。文稻重新戴好头盔，玛秋娅抓着狼徽战锤紧跟在后，两人继续朝着隧道深处前进。 因缺少磁束力场的阻拦，从前方隧道处传出远远超过安全阈值的辐射能量，不过幸好动力盔甲有着阻断能量辐射的机能。在心智模型的提醒下，文稻打开了监视视窗。 随着隧道出口的接近，那股光芒越来越耀眼，而显示辐射值的视窗也在刺耳警报声中不断刷新着读数。在文稻迈出隧道口时，辐射警报声达到最高级，而那股光芒的正体也终于显露在文稻面前—— 那是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水晶体。 水晶体呈正方形，边长大约在十米左右，透过晶莹剔透的外表，可以看到其内部仿佛有靛蓝火焰在燃烧。水晶体悬浮在距离地面三十多米的高度，一缕缕光粒子从其表面流溢而出，然而在周围超强的磁场约束下，光粒子都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流转。 文稻呆然仰望着那超乎言语描述的光景，随即注意到，那些光粒子流涌的地方，空间似乎出现微妙的扭曲。不同流向的光粒子在扭曲空间中交相堆叠，给人感觉就像站在火山口朝翻涌的熔岩海张望，文稻不禁毛骨悚然。 “……居然是‘次元溢冲’？！” 伴随着惊叹声，从老疯子口里蹦出一听就特别不妙的词汇。 “那是什么？” “在某处空间聚集的能量密度超过空间所能承受的界限，于是能量由低次元向高次元溢出的反应……总而言之，把那东西看成压缩到极点的高位能量就行。”赫克托尔的语气难得焦躁起来。 “呃，相当不妙吗？” “是非常不妙！新兵！”赫克托耳紧盯着那不断变幻的光粒子。“这里面的高位能量要是释放出来，整座雪峰……不，直到连斯塔那边都会被炸飞吧？甚至古兰贝尔的大陆版块都会为此改变！” 老疯子的描述令文稻倒吸了口凉气，战栗的目光投向那散发出光粒子的水晶体。仅仅是溢出的能量就能改变大陆版块，那本体岂不是连星球都可以破坏？！ “理论上绝对可以。”赫克托耳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老夫稍稍计算了下，光是为抑制这股高位能量所需要的环形超磁线圈，其规模半径就接近八十公里——基本上是从狂怒女神号到这座雪峰的距离。” “也就是说，那艘狂怒女神是因这个坠落的？” “不知道。”赫克托耳用力地摇着头。“至少据老夫所知，帝国从没制造出任何能量级别达到次元溢冲的东西。就算有，也都只停留在理论研究的阶段。” “很显然，有人把理论研究给落实了……” 文稻禁不住发出呻呤，但心中的疑惑却渐渐清晰。狼骑兵在雪峰布下森严防线，八成就是为了守住深埋在地下三公里的这块水晶体。而同样的，笼罩周边区域的那股能量风暴的源头，现在也可以确定是这块强悍到足以造成次元溢冲的玩意儿。 虽然迷题是解开了一部分，然而文稻却束手无策。 本来也是，对这个已然飙升到动不动就改变大陆版块结构的危险话题，已远远超出文稻所能的处置界限。既然这危险玩艺儿已在地下被封印了数世纪之久，那别碰它，让它继续在地下长眠绝对是最好的主意。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了？” 见着文稻有些走神，玛秋娅插嘴问着。虽然她听不太懂文稻和心智模型的深奥交谈，但直觉上却能感到那块巨大水晶体的潜在危险。 “……我们往上走，去找那些狼崽子。” 文稻以倒抽凉气的目光看着那块水晶体，从牙缝里迸出声音。 刚刚就任领主代理，就在领地里发掘出这么个要命的玩意儿。这感觉就像好不容易领到两千块薪水，还没捂热就被房东找上门来要收五千块房租般的让人吐血。一股郁怒在心里腾起，文稻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找狼骑兵好好聊聊，看看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第084章 乌鸦嘴也是天赋 在海拔负二千八百米以下的地下深处，文稻决定找狼骑兵好好聊聊。 比这稍早些的时刻，位于海拔三千米的雪峰顶端，狼骑兵据点的“霜狼堡”里，一场慎重的任务报告正在进行着。报告者是不久前被从连斯塔地牢里救出的两名狼骑兵，而聆听者是包括两名符文牧师及四名血爪大师在内的，共计六位狼骑长老。 “……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仔细听取过诺伊欧丁的任务报告后，长老们用眼神互相交流着。相比起原住民装备更新换代的小事来，诺伊欧丁被俘到红石要塞与文稻交流的事件更引起他们的关注。讨论片刻，大长老莫卡代表长老团提出问题。 “你们见到的那人，确定是龙宫使者吗？” “他自称领主代表，身上确实有贤龙纹章。”诺伊慎重回应着。 “而且，他很强。”欧丁补充着。 “很强？”莫卡对欧丁的描述生出兴趣。“怎么个强法？” “那种强大不是战技或装备，而是一种，和我们似乎截然不同的层级。”欧丁似乎有些困难地描述着。“那时候我和诺伊拿出了全力，狼徽战锤和撕裂爪都用上了，但依旧被他轻易招制住……那种无以抵挡的感觉，就连和长老们过招时都没有过。” “……哼，星界种么？” 从长老团那里传出一声冷哼。“星界种”是地界住民用来称呼那些居住娑婆星海、拥有非凡天赋之种族的别称，虽然其词义应当是中性的，不过通常被说出来时却往往包含着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他已得到连斯塔人的效忠了吗？”一位符文牧师提问。 “他在连斯塔人中间有着极高的威望，那座要塞上下都对他非常恭敬。”欧丁恭敬回答着。“包括那批伏击我方的登陆艇在内，似乎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连斯塔王国已发生了某种巨大变化。这些变化应当是由他引启的。” 欧丁的回答让长老团再次骚动起来。从种种迹象来判断，他们已可以断定获得连斯塔人效忠的文稻是龙宫使者无疑。接下来的问题是，对这样的状况狼骑兵究竟要如何自处？ “可笑！在过去那么多次忽视我等联络，现在还派使者来有什么用？” “龙宫是想重新掌握古兰贝尔吗？这样的话应该需要狼骑兵的协助。” “蠢话！我们许下承诺的是北天龙王，又不是龙姬。我们有守住承诺，这样就够了。” “等等，这对我们来说不也是好机会吗？借龙宫的手把那些烦人的家伙清理掉。” “问题是那位龙使是否值得信赖？在对方提出交涉前，我建议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时隔一个多世纪重新降临的龙宫使者，对古兰贝尔来说无疑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狼骑兵在这样的历史事件中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讨论起来。有提出和龙使合作的，有期望保持现状的，还有怨念着龙宫长久不作为的，长老莫卡花了好几刻钟才把意见统合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奉陪龙宫的义务，当前继续镇守这里就好，是吗？”莫卡环视着诸长老，见没人提出异议，微微吐出口气。“很好，那就暂时静观其变吧。” 莫卡把目光移到前面的两狼骑兵上，宣布着。“你们可以下去休整了。至于本次任务的失态表现以及遗失动力盔甲应承受的惩罚，都将在明天公布，你们作好准备。” “……是。” 虽然欧丁露出想说什么的表情，不过那边诺伊已敬礼退下，因此他也只好暂时闭口。 离开会议室的诺伊，快步走在霜狼堡的过道上，脸上怒气激荡。 “切！结果那些老头子什么都不打算做，既然如此还把我们召去询问个屁啊？” 诺伊一脚踢瘪了前面的置物箱，并趁势发了好一顿脾气。在这种时刻本来该充当安抚者的欧丁，却在背后奇妙地沉默着。觉得不对劲的诺伊回头望去，只见搭档正神情疑重地盯着虚空一角。 “喂，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最后撒离时那一阵火力掩护。”欧丁缓缓开口。 当时前来营救他们的狼骑兵遭遇文稻的强力阻截，若不是那阵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打乱了战阵，恐怕狼骑兵连人带艇都得被留下。欧丁曾以为那阵炮火是来自其余僚艇的支授，但事后询问却发现它们对此也一无所知——基本上像那种层级的猛烈火力，也不太可能安设在登陆艇的平台上。 那不知来处的火力掩护被作一项疑点写进了报告书里，但相比起龙使降临古兰贝尔的大事来，这个微妙的疑点似乎没能引起长老们的重视。刚刚欧丁虽然想提醒下长老们注意，但结果还是没得到机会。 “原来如此，确实蛮可疑的。”欧丁的话让诺伊也不禁皱眉思索。“毕竟我芬里斯狼骑里从来没有过炮兵的配制，既然不是友军的支援，那难道是帝皇的怒火？” “我觉得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并未回应友人的幽默感，欧丁板着脸强调着。“可以推测出在连斯塔人和我们间有第三方势力存在。如果这个和最近周边频频出现的那些侦察傀儡有关的话，那对方掩护我们的动机就相当可疑了。” “……怎么个可疑法？” “比方说，跟在我们后面顺藤摸瓜地找到霜狼堡。” “是不是你想太多了？”诺伊提出异议。“再说就算他们能找到霜狼堡又怎样？这里可是我芬里斯狼骑驻守的保垒哦！除非动用舰队级别的兵力，否则根本不可能……” 诺伊的话在半途嘎然而止，旁边欧丁亦露出惊愕神情。只听得一阵宛如闷雷般的低鸣声振颤着空气，由弱到强、由远及近地滚滚袭来，整个霜狼堡都被那低鸣声给摇颤着。被惊动的狼骑兵们纷纷跑到过道或露台，朝天上寻找那鸣动的来源。 在无数视线的注目下，两颗宛如陨石般的物体横越天穹，从远方天际朝着此处雪峰笔直冲来。那物体仿佛被装甲层层保裹的方尖碑，与空气的剧烈摩擦让它表面猛烈燃烧着，一路划过苍穹，将半个天空都点燃起来！ “强袭登陆舱？！”诺伊叫出了那物体的名字。 “……诺伊，我第一次发现你还有乌鸦嘴的天赋。”欧丁无语地看着搭档。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诺伊气急败坏道。 在芬里斯狼骑的注目下，两具强袭登陆舱越过霜狼堡的上空，在猛烈减速中降落在和霜狼堡毗邻的另一座雪峰上。方尖碑状的登陆舱在降落数秒内完成了展开，一辆辆装备着大口径破坏炮的帝皇之锤重坦，在轰隆隆的轰鸣中开了出来。 确定要和狼骑兵恳谈的文稻，与玛秋娅乘着电梯重新升上雪峰。 两倍重力加速度的推进让身体重量陡增一倍，然而在抵达最终减速阶段以前，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摇颤袭卷了电梯。文稻和玛秋娅紧抓着扶手固定身体，两人面面相觑，唯独老疯子兴奋叫嚷起来。 “啊啊！我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第085章 头狼诞生的狼烟 当文稻和玛秋娅突破电梯摇颤的障碍重新踏上地面时，雪峰已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光景。只见一枚枚蕴含着毁灭能量的炮弹划过天穹，仿佛流星雨般轰落大地，在雪峰各处掀起连绵不绝的猛烈爆炸。雪峰顶端的霜狼堡，在爆炸冲击中剧烈摇颤，砖石迸散。 一队队装备动力盔甲的狼骑兵，在霜狼堡周围咆哮连连，挥动兵器试图拦截射来的炮火。狼骑兵的咆哮声满溢着怒气的焦躁。 “这是什么情况？”文稻看得口愣目呆。 “哼哼，看来咱们去地下晃悠的时候，狼崽子们被人踹上门来了。”赫克托耳的声音充满热情。“狼崽子们的情况似乎不太妙呢。” 如同赫克托耳所言的那样，狼骑兵毫无疑问处在劣势。事实上，哪怕他们发挥出徒手击落炮弹的格斗神技，对改变眼前战局也毫无助益。 令狼骑兵们陡劳奋战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此刻战场的险恶地势。 两座横越霜狼堡的登陆舱在相邻雪峰降落，四台绰号“帝皇之锤”的超重型战坦从登陆舱里驶出，在霜狼堡对面展开为攻城模式，配合着在前方构筑阵地的帝国陆战营，一起朝霜狼堡倾泄出近乎狂暴的火力。 帝国炮阵和霜狼堡的直线距离仅有数百米，然而两座雪峰间却隔着数千米的深渊。这道深渊成为狼骑兵们无法跨越的天堑，令得后者在满击炮击中除了嗷嗷嚎叫以外，几乎束手无策。 在十二支帝皇之子中，狼骑兵毫无疑问是近战的绝对王者。从殒落的星辰到无机的荒漠，狼骑兵们挥舞着闪电爪摧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劲敌，也树立起了响彻星海的威名。只是，极端强化接近战的方针固然赋予狼骑兵冲锋陷阵的碾压武力，同时也带来缺乏炮兵配置、一旦遭遇远程炮击就难以还手的缺点。这点以往在帝国麾下服役时还可以通过呼叫空中支援来弥补，然而现在却做不到，再加上被对手取得先手，结果便陷入几乎一面倒的被动挨打中。 骁勇的狼骑兵也试图作出反击。一些狼骑兵搬出霜狼堡里仅有的几门重炮架上，但往往只来得及轰出一两发炮弹，就立即遭到对方炮火的集中轰击而被摧毁。还有的狼骑兵开出登陆艇试图强行突破，然而也是刚刚升空就迎来数枚镭射飞弹的伏击，在猛烈爆炸中拖着黑烟朝深渊坠去。 既使外行人的文稻也看得出来，对方作好了万全准备，而狼骑兵则被彻底抓住了痛脚。 “啧啧，那名指军官相当狡猾嘛。”老疯子给出兴奋的点评。“以登陆舱强袭山头，一举绕过狼骑兵设置的防线，借着地势造出无法跨越的壁垒，完全描准了狼崽子们的弱点，真是漂亮啊漂亮！” “太狼狈了。”玛秋娅则对狼骑兵嗷嗷乱跑的失态颇为不齿。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搞清楚了，谁是敌方谁是友方。”文稻吐出叹息。 那边占住山头炮击霜狼堡的帝国军，毫无疑问是扰乱龙领的可憎之敌。反过来说，被帝国逼迫的狼骑兵则应当被划入龙领的阵营。文稻既然已被龙姬委托管理古兰贝尔之职，当然不可能放任领地的珍贵战力被摧毁——更确切地来说，帝国势力胆敢在龙领上如此嚣张掀起战火的事实，已深深激怒了新上任的代领主。文稻决定让龙的怒火降临到狂徒的头上。 “我要摧毁那些家伙。” “我必须提醒你，新兵。单靠你们两人是没可能扭转战局的哦？” “狼骑兵本来就有足够底力，我们只需要制造一个反击的契机就够了。”隆隆炮击声震颤着大气，文稻藏身在岩壁后，将冰冷的视线投向对岸的帝国炮阵。注目着那四台不断喷吐毁灭之息的超重型战坦，文稻将视线转向了曾单挑宇宙舰的女将军。“你可以对付吗？” “当然。”玛秋娅嘴角微微扬起。“问题是要怎么接近。” “我记得，动力盔甲有短距离冲刺机能，如果利用这点的话……”文稻注目着距离并不遥远的山崖，把他的构想简单说了出来。号称帝国军师的心智模型，还没等听完便赫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科学！老夫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别管科不科学，计算下能不能做到。” “可是可以啦……照着指定仰角和加速度的话。” “ok，那就没问题了。” 文稻询问般的望向玛秋娅，女将军轻笑着握起了战锤。 霜狼堡在帝皇之锤的猛烈炮击中摇颤哀鸣，包括白爪新兵在内，雪峰上几乎所有狼骑兵都穿上动力盔甲，嗷嗷嚎叫着扑向战场，但其中却没有诺伊和欧丁。两人原来的动力盔甲被连斯塔人所剥夺，而新的动力盔甲又尚未调试，这意味着他们若奔赴战阵，将毫无防护地暴露在敌人炮口下，负伤阵亡的机率亦因此大增。 不过这点并未令两位勇敢的狼骑兵有任何犹豫。虽然没找到动力盔甲，但诺伊却从武器库里翻出一门重爆矢枪，于是和欧丁两人各自扛上重爆矢枪和弹药，朝着雪峰侧面的一处山崖迂回而去。 重爆矢枪是狼骑兵装备的少数射击武器之一，用来发射爆矢弹的口径也比寻常枪械大上许多。爆矢枪在出膛后会依靠自身推力来不断加速，从而令其获得相当惊人的穿透力，至于弹头装填的聚能炸药则具备摧毁轻装甲车的威力，因此需要时也能作为反装甲兵器使用。不过重爆矢枪的精度相当有限，阵地防御时还无所谓，但要用来狙击远处的目标，则必须尽可能地拉近距离。 那处山崖靠近敌方炮阵，又在视线死角，是理想的狙击阵地。隆隆爆炸声中，气急败坏的诺伊拼命奔跑着。雪峰陡峭，奔跑中的诺伊一不小心踩崩了雪壳，若非身后欧丁见势不妙将他抢先拉住，那坠下悬崖的诺伊估计就会永远退出霜狼堡的战列。 “你真是疯了！”欧丁骂着。 “滚！我是气疯了！”诺伊暴怒回应着。“我芬里斯狼骑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侮辱过！妈的！不把那群狗娘养的菊花轰碎，老子死不瞑目！” “说也是，那就一起疯吧！” 欧丁左臂青筋暴露，扯起诺伊，随即无视崩滑的冰雪，几步跳上山崖，在一处相对稳定的岩盘上摆好枪座。诺伊在稍迟一秒跟上，将重爆矢枪架上枪座，一口气把对面雪峰的炮阵纳入射界。 透过瞄准镜的视窗，诺伊看到霜狼堡冒烟垮塌、战友们嗷嗷闪避的光景，在嘴角拉出憎恶与暴虐的弧线。“来吧！王八羔子们，尝尝爷的粪蛋吧！” 诺伊暴喝着扣下扳机，重爆矢枪就像要倾吐怒火般喷出凶暴的火线。弧形的火线落到帝国军的炮阵，并成功制造出一连串的小型爆炸。 “看到了吗！狗娘养的！” 诺伊发出怒吼，然而区区一挺重爆矢枪的火力远远不足以动摇帝国的整体优势。混乱仅仅持续数秒，随即一辆帝皇之锤移动着炮口瞄向了山崖处的偷袭者。毒刃加农具备一击摧毁城塞铁壁的威力，而对没有装备动力盔甲的两人来说，对面开炮的同时也是他们命终的时刻。 “来啊！来啊！老子就在这里！” 既使明白这点，诺伊也依旧怒吼着将扳机扣到底，而欧丁也默默提供着弹药供给。 轰！ 毒刃加农的一炮震颤着大气，焦热的加农弹横越过雪岭。 诺伊双目圆瞪地看着那毁灭的红光，仿佛要把死前这幕刻在视网幕里似的。 然而射来的加农弹却在距离山崖十多米外陡然爆散。 虚空中出现一堵由纤细光丝勾勒的矩阵盾，不仅挡下了加农弹，连冲击波和烈焰都被拒之于外。诺伊和欧丁在矩阵盾的庇护下毫发无损，却纷纷口愣目呆地看着这幕。那散发煌光的矩阵盾唤起了他们曾为之畏惧的记忆，但此刻映在眼中，却带来了近乎惊喜的颤栗。 “什……什么情况？这是。”诺伊惊愕得口齿不清。 “看那里！”欧丁突然指向头顶。 又一块矩阵自虚空中浮现，不过和前面那块相比，这道矩阵宽度只有一米，而长度却有数十米。宛如炮筒般的矩阵，以接近四十度的倾角斜指天穹，两狼骑兵的惊诧目光顺着矩阵朝后望去，只见一身着动力盔甲的身影踏上了光之道的起点，一手按地，一手握锤，摆出前倾助跑的姿态。 “那是我的……”欧丁瞪大眼睛。 “难道他们想……”诺伊的呼吸为之停顿。 两腿和背部的喷射引擎发出全力怒吼，在两狼骑兵屏气凝神的注目下，那人踩着光之路笔直加速，一路朝着对岸炮阵腾越而去。 长达数十米的矩阵轨道，赋予动力盔甲足以横越深渊的加速度。 脱离轨道的同时，那人高举起了手中的狼徽战锤。战锤放射出万道耀目雷光，映亮了半个天穹，霜狼堡的狼骑兵纷纷屏住了呼吸，而雪峰对侧的炮阵则像倾吐恐惧般朝腾空的那人放出数发炮击。 然而，浮现在那人身边四面矩阵，以毫无死角的防御粉碎了他们的希望。 拖着万丈雷光，狼徽战锤轰落在帝国炮阵上。 第086章 凌架战场之人 狼徽战锤拖着万丈雷光轰落在帝国炮阵上，三十万焦耳输出的狂暴雷煌和着连斯塔风的古典斗气，重重击在一辆帝皇之锤的侧腹。这辆以钛晶装甲和毒刃加农来武装的超重型战坦，在女将军的锤击下发出凄厉哀嚎，侧腹装甲板当即凹陷下去，毁灭性的雷煌能量从凹陷龟裂处涌进车体，几乎瞬间烧毁了帝皇之锤的主副控制系统，并顺着能量回路在车体各处制造出大量过载爆炸。 当玛秋娅收回战锤重落地面时，那辆战争巨兽已浑身冒烟地瘫痪原地。 赤发女将军高举狼徽战锤的威风光景，深深映入了对岸狼骑兵的视界。被帝国军的卑鄙战术给打得灰头土脸的芬里斯狼骑们，纷纷以撑破肺腔的音量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这一刻没人会去质疑那位红发女杰的身份，仅仅那具狼徽盔甲就足以证明一切！ 嗷嗷欢呼着的狼骑兵们，接二连三冲到悬崖边，就像给玛秋娅助威般发出呐喊。战局此起彼伏，相比起士气大振的狼骑兵来，因意外痛击而损失了一台贵重战坦的帝国炮阵这边则陷入困境——面对依托动力盔甲将近战防敏攻都点顶的红发女杰，寻常步兵就是被以打为单位吹飞的存在。玛秋娅挥舞着雷锤，把无双突进技从战阵东头一直开到西头，在几乎要挨近另一辆帝皇之锤时，才出现堪堪将其截停的步战单位。 一个高度为常人二到三倍、浑身披覆着厚重装甲的战斗机甲，以右腕的巨爪挡下了玛秋娅的战锤，同时以左腕的速射炮瞄准了目标。玛秋娅以喷射引擎猛踢巨爪，借力疾退，险险避过速射炮的火线，但在落地前被一道镭射光所捕捉。 镭射光来自机甲右肩的蜂巢式飞弹舱，三枚飞弹顺着镭射光呼啸射出。玛秋娅勉强避开了前两枚，但却被第三枚的冲击波给震飞，身影歪斜着朝旁边落去。这一幕让狼骑兵们整个沸腾了起来。 “是无畏机甲！丫的居然把无畏机甲都开来了！” 在圣瓦诺帝国那数以亿计的庞大装备库中，无畏机甲绝对是属于压箱底级别的货色。虽然时常被误解为是比动力盔甲更大一号的装甲战斗服，但实际上两者有着绝对意义上的不同。 每具无畏机甲都有着由电子生化纤维和磁力线圈构成的“肌肉”，并与驾驶者的神经系统直接接驳，此由令得机甲能像活物般的轻松自如地行走。驾驶者通过机甲的水晶棱镜观看，通过机甲的金属肢体行动。当无畏机甲冲向敌阵时，厚重的装甲可抵抗如雨点般密集的炮击，钢铁的身躯安设着足以摧毁敌阵的武器，而金属的双臂则将一切障碍击得粉碎。在帝国的所有战役中，没有哪一次大规模的突击不是以一波无畏机甲的强袭作为开场的。 如果说装备上动力盔甲的狼骑兵在接近战里还有唯一的天敌，那恐怕就只有无畏机甲能当得此名。初次碰上无畏机甲的玛秋娅，一不留神便吃了亏，仿佛不打算给她翻盘机会似的，另一具无畏机甲亦跃出战阵，一前一后将玛秋娅围在中间。 “两具无畏机甲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啊？帝国崽子们！” “妈的！有种就在不要缩在那边，过来单挑！” 看到红发女杰身陷重围，狼骑兵们在原地暴跳如雷，焦躁万分。这时候虚空中突然响起嗡嗡颤鸣，随即数道由纤细光丝构成的矩阵跳台接连浮现在悬崖边。修长的矩阵有如炮管般斜指着对面的帝国炮阵，狼骑兵们在愣了两秒后纷纷露出狂喜神情。 此前他们都已见过女将军脚踏跳台，以动力盔甲的喷射机能横越雪峰的光景。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疯子想出了用矩阵当跳台的主意，但狼骑兵绝对没有因此踌躇的理由。只见一个个狼骑兵嗷嗷叫着扑向了跳台，依葫芦画瓢地启动了喷射冲锋。 “哦哦哦！老子豁出去了！” “狼崽子们！亮出爪子跟我上啊！” 一个个狼骑兵沿着跳台加速冲刺、继而腾空越起的光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航母飞行队排队排队弹射的光景，不过仓促上阵的狼骑兵们并没有得到赫克托耳演算的加持，结果导致弹射的着陆点乱七八糟，有的飞过了头，有的加速不够。 狼骑兵们就像无序的流星雨般砸落在帝国炮阵中，这样的状况换成别的军团很容易落得被敌军围歼的下场，然而对狼骑兵来说，四周都是敌人却无疑是最能激发他们战意的环境。在帝国兵满脸懵逼的注目下，战局开始被颠覆。 一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狼骑可以匹敌一个战车连，“绝对不要和狼骑兵打近战！”是多少指挥官用血泪熬出来的信条。对上芬里斯狼骑时唯一的胜策，就是用猛烈炮火从无法反击的距离将其彻底摧毁！否则哪怕还有一支小队幸存，也足以对攻击部队造成无法承受的伤害——这条由指挥官们熬出的法则在战场上再次得到验证，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们落到战场，胜利的天平何止倾斜，简直是被彻底翻了过来！ 芬里斯狼骑，近战的王者，就像要倾吐先前被压着打的郁气般嗷嗷叫着扑向帝国兵。闪电爪，雷煌锤，爆矢枪，再加上拳打脚踢头锤踹裤裆，在那无比苛烈的攻势下，帝国炮阵以秒为单位土崩瓦解。 三辆帝皇之锤被陆续掀翻，就连号称“天敌”的两具无畏机甲亦在一众狼骑的猛攻中举步维艰。如此酣畅漓淋的战斗令对岸整座雪峰都发出狂喜的欢呼，包括那边端着爆矢枪一口气射光子弹的诺伊和欧丁。 狼血沸腾的两人只恨不得能生出翅膀，飞过去大杀四方。 “妈的！要是我的盔甲还在就好了！” 诺伊愤然抛下了打空子弹的爆矢枪，而旁边欧丁则拍拍他的肩膀。 “干嘛……哇靠！” 诺伊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一具非常眼熟的动力盔甲脚踏着矩阵云台，朝对面悠悠飘去的光景。数秒后诺伊反应过来，当即怪叫一声。 “那是我的盔甲！啊啊！是那个力场师！” 用力场来做跳台当然是文稻的主意。 力场的本质是用特殊能量虚拟出的类物质空间，其大小形态都可随意调整。既然可以用来抵挡炮击，那为何不能用来当临时踏板了？虽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实际在文稻提出来以前却没有先例，所以赫克托耳才会连呼“不科学”——虽然最后还是提供了科学的演算支持。 得益于龙鳞核心的能量输出，他现在能唤出的力场无论强度和规模都遥遥超出此前的可控力场。不过哪怕输出上限再怎么被提高，控制力不足始终是最大的问题。文稻无法在操控云台的同时还维持住那些搭给狼骑兵的跳台，所以当他踩着云台往对岸移动时，芬里斯狼骑那豪迈的兵力掷射也就一时休止了。 不过绕是如此，也足够在战场划下决定性的句号了。 在红发女杰的率领下，数十名狼骑兵持续扩大着优势。雷煌咆哮中最后一具无畏机甲轰然倒地，一众狼兵越过崩溃的炮阵逼近了那两具登陆舱。与远输舰不同，以火箭燃烧推动的登陆舱是无法再次升空的一次性载具——换句话说，这队强袭狼巢的帝国兵从最初起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对这样的勇猛行径，用利爪将其粉碎便是狼骑兵所能给予的最高敬意。 在狼骑兵靠近登陆舱时，一只巨大金属爪猛然穿透金属舱，将狼骑兵擒在了手里。动力盔甲在金属爪的抓握下徐徐扭曲，在众人骇然注目下，一具以灰黑二色涂装的无畏机甲冲破舱壁轰然落地。 无畏机甲举起左手，四指握成爪，只见漆黑的光煌在爪尖聚集，并在次一瞬间轰出。摧毁性的能量波无差别地席卷了战场，玛秋娅连同周围的狼骑兵被一并轰飞。从无畏机甲身上散发出的凶煞黑气，令整个战场都为之颤抖。 “吾名加普尔！这是吾最后的战场！”无畏机甲的中央徐徐浮出帝国老兵那为狂气所扭曲的脸。“渴望荣耀的斗士啊，呈示你们的觉悟吧！以修罗的名义！” 第087章 称咏战帅之名吧 从登陆舱里踏出来的无畏机甲，浑身缭绕着漆黑的瘴气，仅仅一击就将半数狼骑兵连同红发女杰一并吹飞，给几乎尘埃落定的战场带来强烈震撼。 当然震撼归震撼，对芬里斯狼骑来说，挑战强敌从来都不会令他们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有一队狼骑兵朝加普尔冲来。无畏机甲是圣瓦诺帝国用来压箱底的经典战具，而经典往往也意味着对其反制战术的熟悉，狼骑兵们选择了前后挟击的战法。三名狼骑兵在前方以爆矢枪分散加普尔的注意，另外两名狼骑兵则从死角接近，并伺机挥出了闪电爪。 闪电爪作为芬里斯狼骑的主力兵器，具有撕裂泰坦重甲的贯穿力，然而向来无往不利的闪电爪却在今次失灵。缭绕机甲的漆黑瘴气凝成一道仿佛结界般的黑障，不仅挡下了闪电爪的突袭，那股趁势缠绕上来的漆黑瘴气甚至还进一步侵蚀了动力盔甲的机能。 察觉到动力盔甲变得僵硬的狼骑兵不禁惊慌失措，而加普尔的左爪再度聚起漆黑光煌，一发近距离的鬼煌爆不仅再度改变了雪峰的地形，也令数名狼骑兵从战斗序列中除名。 “来吧！更激烈地战斗吧！让我看看你们灼热的灵魂！” 加普尔仰头狂笑着。身躯与漆黑机甲彻底融合、唯独脸露在外面的帝国老兵，浑身散发着荒狂气息，那怪诞姿态足以令普通人光是目睹就为之错乱。 “那是什么鬼……” 玛秋娅顶着冒烟的动力盔甲从地上艰难站起起，朝加普尔投去讳忌的视线。就算玛秋娅从未见过无畏机甲，也能感觉到加普尔的异常。那具缭绕着漆黑瘴气的无畏机甲，形体虽然还是帝国制品，但其内部已被替换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那股宛如窥视深渊般的感觉让玛秋娅不禁毛骨悚然。 就像证明她的感觉般，那加普尔向前踏出数步，以右爪抓起旁边一辆被掀翻的帝皇之锤，然后挥手将这架重达百吨的超重型战坦给掷了出去。被掷出的帝皇之锤在两岸无数视线的注目下横越了雪峰，狠狠砸中了霜狼堡。霜狼堡在先前炮击中本已摇摇欲坠，再挨此重击，终于抵达了破损的界限，在轰然巨响里自主塔崩塌下来。 霜狼堡崩塌的一幕带给芬里斯狼骑兵以莫大冲击，而对岸加普尔的咆哮则更进一步摧残着众人的斗志，就连玛秋娅也不禁吐出叹息的呻呤。 “该死的怪物……” 一股难以匹敌的挫败感在战场弥散上，而在这股挫败感彻底转为绝望以前，那屹立战场的漆黑怪兽突然咦了一声，抬头望向空中，并发出“咦？”的惊呼。 一众狼骑兵也跟着抬头仰望，随即看一人身着动力盔甲、脚踏矩阵云台，从空中缓缓飘来的光景。那人取下了妨碍视线的头盔，因此众人得以看清了其容貌。此前一直碾压凌迫着战场的加普尔，目睹黑发青年时初次露出卡顿的模样。 脚踩云台的文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机甲表面那张愤怒扭曲的脸孔，经数秒的疑惑后，猛然一捶手。“啊，是你。”认出帝国老兵的文稻，致以礼节般的问候。“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嗯，果然是祸害留千年么？” 加普尔低吼一声，抬手就是一发鬼煌炮。 漆黑的鬼煌被纤细的光丝给挡了下来，掺杂着修罗煞气的鬼煌和蕴含着龙息真元的矩阵相抗，无论能级还是强度，后者都无疑高出一筹。地上的加普尔瞪大眼睛，而空中的文稻看着震颤空气的鬼煌，也不禁为其威力惊讶。 “啧啧，地狱炮里混进了修罗煞气，连带着攻防耐久都得到大幅提升。就战力来说大概可以匹敌数个装甲师吧？”赫克托耳打量着下方被修罗加持的无畏机甲，发出啧啧的赞叹。“小心点哦，要摆平这家伙可不容易。” “没错，看起来挺麻烦的。”文稻点头认可军师意见。 姑且不论防御方面，缺乏克敌制胜的强力攻击技一直都是他的最大弱点，当然这也是所有力场师的天生短板。倘若单独对上装备修罗机甲的加普尔，文稻估计只有逃走的份，但现在的情况可是团队作战，也是力场师最得心应手的战局。 “玛秋娅，我们配合作战如何？我负责封住那家伙的动作，你负责干掉他。”文稻透过通讯回路与女将军联系着，却又有些顾虑。“那啥，你还有力气站起来吧？” “蠢问题。” 玛秋娅以实际行动蔑视了某人的愚问，一步踏出，借由喷射引擎赋予的超加速，拖着狼徽战锤冲向加普尔。那不闪不避的猛冲姿态落在帝国老兵的眼中，令其感到愤怒。 “你这是藐视我吗？！” 加普尔抬手朝玛秋娅轰出一炮，几乎同一时间，虚空迸现的矩阵将那摧毁性的鬼煌挡下。 女将军的冲刺没受到任何影响。加普尔怒吼着伸出左手的钢爪，然而突然一记左侧的矩阵锤击轰在机甲腿部。沉重的无畏机甲失去平衡地向前跪倒，而那致命的钢爪也因此大幅偏离了目标。 敌人不幸就是我方的幸运，玛秋娅的战锤在次一秒轰在加普尔身上。雷煌迸放中，无畏机甲的肩部装甲初次被砸出凹痕。不过受修罗煞气加持的无畏机甲远比帝皇之锤来得坚固，这一击并不足以令加普尔动摇。帝国老兵怒吼着，肩部集束飞弹的镭射光瞄向女将军，然而这次反击却更为凄惨。 空中的文稻轻弹姆指，矩阵盾在集束飞弹的舱口一米处浮现。撞上矩阵的飞弹当即爆炸，极近距离的爆炸令弹舱里剩余飞弹同时殉爆。剧烈爆炸里加普尔发出哀嚎，机甲左肩也因此被炸塌了半边！ 这幕光景让现场的狼骑兵们看得目愣目呆。 或许是加普尔此前呈现的凶威太过震撼，以至于此刻就算亲眼目睹，狼骑兵们也还是难以相信，那几乎不可一世的强敌会这样轻易地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呔！兀那狼崽子，还愣着干啥？想把功劳都让给女娃儿吗！” 赫克托耳的声音在狼骑兵的通讯回路里响起。老疯子不知用什么手段篡夺了狼骑兵的指挥权柄，身处战阵的狼骑兵错愕发现自己被莫名赋予了战术编号。“照我指挥来战斗！那女娃儿负责引怪，a小队从侧面包挟过去，b小队以爆矢枪予以牵制，c到e小队伺机接替！配置好火力线，以波状攻势将那家伙压下去！” 赫克托耳曾是帝国征服舰队的统帅智囊，用统率十万舰群规模的演算力来指挥数十名狼骑兵的战斗堪称牛刀杀鸡。如果说文稻的登场压制住了修罗机甲的气焰，那狼骑兵在帝国军师指挥下的高效战斗则彻底扼杀了加普尔的任何胜机——在所有攻击都被截杀、所有动作都受到阻碍的情形下，哪怕堪称战争怪兽的修罗机甲也只能沦为狼骑们练手的沙袋，在雷光与爆炸中不断持断着战损与失血的循环。 “别管防御了！用最大火力轰过去！” “吃我一发闪电爪！走你娘的！” “敢来霜狼堡挑衅，妈蛋别想活着回去！” 战阵中的狼骑兵嗷嗷嗷叫着奋战不息，而雪峰对面众多观战者则将目光纷纷集中到那遥坐云台的力场师身上。此刻他们已知晓先前那奇迹扭转战局的跳台究竟是从何而来，同时亦对那位仅仅挥动手指就将怪物般的强敌彻底扼杀的力场师，生出由衷的敬畏。 其中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有幸曾与那人交手的两狼骑兵。 “……我觉得吧，上次那家伙没认真实在太好了。” 欧丁吐出颤栗的叹息，旁边的诺伊嘴角抽搐着，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文稻的加入，令得战阵上原本慷慨激昂的铁血进化曲，转为轻快飞扬的虐怪圆舞曲，悲摧的帝国老兵被打得彻底没了脾气。在圆舞曲的终末，玛秋娅挥舞狼徽战锤的全力一击，摧毁了修罗机甲的引擎机关，加普尔发狂般的嘶吼着，但最后也只能随着残破的机甲重重倒下。随着那股漆黑煞气消散殆尽，帝国老兵也彻底沉寂下来。 “结束了吗？” “呼呼，狼崽子们的修行还是差得远啊！一开始就由老夫指挥的话，哪怕不用力场辅助也能赢下来！”赫克托耳放出豪言，青铜假面满世界蹦跶的模样证明刚刚它玩得相当欢愉。 另一方面，伤痕累累的狼骑兵们杵着兵器勉强站立，抬头望着那从空中徐徐降下的黑发青年，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颤栗——诚然，击败修罗机甲的人是他们，但从最初到最后，包括那具可怖的修罗机甲在内，战场的一切几乎都在这位陌生大人的掌控中。虽然他是否友方还不太确定，但其强大却是勿庸置疑的，单是这点就足以令狼骑兵们赋予最高的敬意。 “请、请问您是……” 看着降临战场的文稻，一位老资格的狼骑兵战战兢兢地问着。 就像安慰对方不必紧张似的，文稻嘴角微微扬起。亲眼目睹狼骑兵以数十骑横扫帝国炮阵的光景，现在他已确信狼骑兵正是龙领所需的尖兵，打算报出代领主的名号，不过赫克托耳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无礼之徒！既已拜谒龙贤战帅之勇姿，还不快快叩首致敬？！” 依靠手环的扩张机能，赫克托耳那充满威严的声音震颤着大气，将“龙贤战帅”之名投注到两侧雪峰的狼骑兵阵营中，并掀起无声的涟漪。 “龙贤……战帅？” 在圣瓦诺帝国的军职序列中，“战帅”统率复数星域的武装力量、凌驾元帅之上的最高军衔，而“龙贤”的前缀则提示着文稻得到龙贤王家授权的事实。挟着颠覆战阵的余威，赫克托耳为文稻精心挑选的名号，排除了所有可能的抵触，令狼骑兵们最迅速地理解了事态。 “依龙宫御令，芬里斯狼骑结束此前所有任务，自今日起调至战帅麾下！追随头狼的旗帜，去踏碎星海吧！”发挥出生涯最高的演技，赫克托耳的声音有如滚滚闷雷般摧压着两岸的狼骑兵。 “芬里斯的狼群，还不来拜见你们的新统帅？！” 第088章 这特么不科学！ 如同名字呈示的那样，芬里斯狼骑无论在军团建制或风俗文化上都有着与冰原狼群极其相似的契合点。虽然因此常常被同僚嘲笑为“野蛮人”“半兽兵”，但就某方面来说，芬里斯狼骑其实算得上是十二支帝皇之子中最为纯粹的军团。 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尊重强者，不弃兄弟。 简单概括的话，芬里斯狼骑的风格大约就是如此。 在帝国炮轰狼巢的凶险时刻，无数狼骑兵亲眼目睹了那位黑发青年以奇迹般的手段扭转了战局，并率领友方取得胜利的光景。狼藉溃灭的帝国炮阵和冒烟倒伏的修罗机甲，都以毋庸置疑的姿态证明着那位指军官的伟大与强势——以倒映晨曦的雪峰为背景，简直就像无数帝国传说中踏碎星辰的英雄诞生的一幕，给予无数狼骑兵以难以言喻的猛烈震撼。 尤其赫克托耳为文稻冠上了“龙贤战帅”的名号，为狼骑兵打通了在法理及心理上的最后障碍。想想看，对一支亡命他乡、郁愤蛰伏的落魄军团来说，还有什么事比重新获得一位伟大的统帅更值得欣喜呢？！更不要说，这位统帅刚刚还带领他们完成了一次有如教科书般的经典逆转。 “芬里斯的狼群，还不来拜见你们的新统帅？！” 深蕴统率之道的帝国军师，趁着狼骑兵们潜意识剧烈摇摆的时刻，直接抛出了具备强制的命令。这道命令让战场出现数秒钟的停滞，狼骑兵们望向那位如神兵天降的黑发统帅，神情在理智与感情间纠结着。哪怕心理上已被慑受，但理智却多少还有些抵触。 在这样的情形下，身着狼徽盔甲的女将军成为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将战锤横置身前，女将军单膝跪地，依着连斯塔的流仪朝黑发青年致上了最敬礼。目睹此光景，数十名和红发女杰并肩作战的狼骑兵亦有学有样，向指挥他们赢得胜利的黑发统帅致上了群狼的敬意。 狼群的意志从来都不需要靠语言来传达，被雪峰那头的肃穆气氛所感染，霜狼堡一侧的狼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垂下头，以左手抚胸的姿态朝他们的新统帅致上敬意。有位被剥夺动力盔甲的狼骑兵多少露出了抵触情绪，但在搭档说服下，还是服从了狼群的选择，并仰头发出嗷呜的长啸。 这一声长啸有如投进池塘的石子，一圈圈的涟漪扩展出去。垂首致敬的狼骑兵们纷纷仰头发出啸声回应，嗷呜的狼嚎震颤着两侧雪峰。在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悠长狼嚎中，黑发青年的头狼地位得到仪式性的认证。 芬里斯狼骑以一声声的长啸朝头狼宣誓着忠诚，而被宣誓忠诚的对象对自身所处当前的状况却并不比他们更清楚。 “喂，这是在干啥？”文稻压低声音询问赫克托耳。 “恭喜你啊，新兵，这下芬里斯狼骑归你了。”赫克托耳啧啧有声的赞叹着。作为始作蛹者，老疯子也不禁被事态进展如斯顺利给吓到。“狼骑落魄，强敌暴虐，逆转危机，再加上得力心腹……啧啧，这么多的苛刻条件老天爷都帮你凑齐了，简直就是神话中英雄诞生的出场戏嘛……不对，这已经算是活生生的神话了吧？难道你小子真是天选之人？” 赫克托耳以重新认识般的目光打量着文稻，而被打量的文稻则耸耸肩膀。最初只想救援狼骑兵，并没到竟误打误撞弄出个头狼诞生的仪式来，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不过文稻原本就计划把芬里斯狼斯拉到新设的部队里来，大致方向上并没有偏差，而此刻唯一的问题是…… “话说你把阵势弄这么大，要我怎么收场啊？” “这个嘛，挥挥手随便说两句就行，记住统帅的话越少越好……” 老疯子低声向文稻传授着驭下的要诀，岂知就在这时候，一阵颤动陡然从脚底传来。 “什么？” 文稻惊愕低头，地面颤动由弱到强，数秒内雪峰整体迸发剧烈震颤！毫无准备的狼骑兵们被震得东倒西歪，而没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一股粗壮如塔的光柱从雪峰斜面陡然射出！ 那股摧毁性的光柱削掉了雪峰半壁，并在天穹留下焦灼的痕迹。文稻的视线随着那股光柱望过去，瞬间呼吸为之停顿——只见视界前方，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水晶体正从被光柱凿出的深坑中徐徐升起。 “喂，那应该是……”引起次元溢元的那货吧？文稻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居然轰穿了数公里的地层，这不科学……”赫克托耳的声音也失了稳定。 迸放着歪曲能量的水晶体，在无数眼睛的注目下徐徐上升着。而随着水晶体的上升，从下方托起水晶体的那人也很快出现在众人视界中。 那是一位身披兽衣的男子，看上去莫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身材结实，半身裸露，在脸、胸及肩等部位以墨色纹路描绘着好些古怪图腾。少年脚踏虚空冉冉上升，抬手托举着那重达数百吨的水晶体，脸上却没有半点艰难的表情，倒不如说，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战场上的诸人。 “那家伙是！” 目睹少年身姿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文稻背后腾地窜起。 在被龙姬驱散前，这股寒意曾化为噩梦纠缠了文稻好长时间。而若再往前追溯的话，寒意的源头则来自于那枚射进蝰蛇要塞的石矛，霸邪之矛。霸邪之矛中蕴含着修罗真力，得到龙姬加护的文稻几乎忘了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到此刻再次目睹那脚踏虚空的修罗少年。 “啧啧，那位大叔果然还是不行吗……” 罗候的目光扫过战场。帝国军那狼藉的战阵说明了一切，罗候遗撼地耸耸肩膀。“算了，反正也只是声东击西的诱饵，先把这货交出去才是重点……是那个方位没错吧？” 罗候举目望向天穹虚空的一角，深吸一口气，右手朝后大幅拉出了准备抛东西的架势。 “难道他打算……”目睹那架势的文稻瞪圆了眼睛。 “喝啊！”罗候舌绽春雷，一步踏出。 宛如引爆了万吨当量的tnt，虚空迸放出一股席卷雪峰全域的冲击波。与此同时，那枚重达数百吨、放射着歪曲能量的水晶体，以几乎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被掷飞了出去。包括赫克托耳在内，在场众人纷纷以说不出话的神情注目那枚散发光煌的水晶体，一路横越古兰贝尔的大气层，直至消失在天穹深处。 在水晶体消失过后，众人依旧维持着满脸懵逼的神情，直到被空中的清脆掌声拍响。 “好啦，正事搞定。” 修罗少年拍手露出欣快神情，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众人。 “接下来我陪你们好好玩玩吧！” 第089章 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接下来我陪你们好好玩玩吧！” 在地上众人的呆然注目下，罗侯并指在空中拉出一根纤细黑棍，随即手托黑棍朝其中贯注能量。只见缠绕其身的修罗罡煞化成阵阵黑气沿入黑棍，黑棍随之变粗变长，并朝外生出重重荆刺，在数息间变成一支黑气翻腾的狰狞石矛。 （那就是霸邪之矛么……） 文稻还是目睹修罗炼出霸邪之矛的光景，只觉得那阵仗和内侍长的妙化神通仿佛异曲同功。不过相比起紫枫造出的神妙珍贝来，那支通体黝黑的霸邪之矛却迸散着破坏与灾厄的气息，令观者不寒而栗。 就在文稻盯着罗侯全神戒备时，虚空中的狰狞石矛却仿佛活物般的猛然一抖，矛头左右随即裂开姆指大的缝隙，一对由暗红晶体构成的红瞳从裂隙中浮现，凶光迸射，仿佛苏醒妖魔般的朝四方寻望起来。 （活、活的？）文稻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后背仿佛被极地冰岚吹过。虽然早已觉悟到娑婆海中存在着许多无法以常识衡量之物，然而今次却再度受到震撼三观的洗礼。 “去吧，咬碎那个！” 在文稻呆愣期间，罗侯已扬手掷出了活性化的霸邪之矛。 霸邪之矛嘶吼着，拖着漆黑尾迹横越天际，没入对面雪峰的霜狼堡，并在次瞬间炸裂。只见无数漆黑光柱以矛身为起点朝四方八方迸射而出，眨眼间霜狼堡的里外防壁摧得千疮百孔。霜狼堡在先前的炮击中原本就遭受重创，几乎在光柱消失的同时，便连同雪峰顶侧一并垮塌下。 “霜狼堡被……” 目睹自家耗费一世纪光阴修筑的狼巢据点就这样被夷为平地，勇悍的狼骑兵们纷纷呆愣当场。星界霸种那压倒性的恐惧与震撼化为不可见的枷锁将他们束在原地，而在场中还勉强保持着判断力的，大概只有文稻一人。 （形态和威力都差太远了……果然是贯注力量的差异吗……） 文稻曾被霸邪之矛的罡煞伤及魂魄，后来多亏龙姬的加持才摆脱噩梦。有过经验的文稻并没被霸邪之矛的凶威给吓破胆，反而努力尝试理解其原理。 这支摧平霜狼堡的霸邪之矛和文稻最初在蝰蛇基地遇到的那支，两者不论在形态和破坏力上都天差地别。说明修罗可以任意控制霸邪之矛的威力，而其关键恐怕就是最初贯注修罗罡煞的多少。以此推断的话，蝰蛇基地那支霸邪之矛多半是眼前修罗随便投掷的产物——这个结论令文稻不禁生出拣回一条命的后怕来。 “啧啧，一发就塌了吗？真不经打啊！” 另一方面，空中的罗侯仿佛欲求不满地瞪着霜狼堡，然后又在手中拉出又一根黑棍。 陡然间一声厉啸响起，借助动力盔甲的喷射机能，玛秋娅拖着战锤拔地而起。雷煌战锤自下而上猛然轰在罗侯身上，迸放的冲击波甚至在空气中掀起阵阵涟漪，然而在触及到目标本身前，就被缠绕罗侯的修罗罡煞给挡了下来。 “时机不错哦，大姐，你的反应相当敏捷嘛！就是太弱了！” 罗侯露出快活神情，随即像赶小虫子般的挥手把玛秋娅拍飞了出去。 “蠢货们！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赫克托耳的怒吼在通讯回路里响起，反应过来的狼骑兵纷纷举起枪矛瞄向了空中的灾厄化身。爆矢弹、裂光矛、聚能光束，凝聚着地界科技精华的破坏洪流朝着修罗倾泄而去，刹那间将罗侯淹没。 半个虚空都被狼骑兵射出狂暴的能量所点亮。 毫无疑问，这些能量在“量”上足以将普通人毁灭上万次有余，然而在“质”上却悉数位于娑婆海能量梯中的最低阶——所谓“能量梯”，最初是星界住民为衡量彼此强弱而抽象出的概念，后来亦被地界住民所广泛接受。 能量梯将沙婆海各种族所能操使的能量，以“质”从高到低来进行排列。 其中位于能量梯最顶端的自然是创世菩提的华氛，其次则是菩提长子的龙息，修罗的罡煞虽及不上龙息，但在能量梯中也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位置。而至于圣瓦诺帝国制造的兵器，无论有着如何凶猛的火力，在能量梯上都被划到七阶以下的档位——就像水里的鱼虫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及高空一样，高阶能量对低阶能量有着近乎碾压性的优势，更不要说双方相差五六阶的情况。 狼骑兵拼死的反击全被缭绕罗侯的修罗罡煞给挡了下来。一开始罗侯还兴致勃勃地承受着众人的攻势，期望能找出击倒加普尔的强者，然而多久就开始觉得厌倦。 “啧，果然没啥好期待的啊……去吧，灭了他们。” 罗侯在虚空中凝成第二支霸邪之矛，并随手朝着众人投掷过来。 活性化的霸邪之矛发出尖厉啸声，以噬人猛兽般的姿态笔直射向地上的狼骑兵。若是命中的话，芬里斯狼骑从此将成为历史课本上的名词。 浮现在虚空的光盾截断了那欲为狼骑兵划下休止符的石矛。受到挑衅的霸邪之矛怒吼着，凭着惯性猛力戳穿了光盾。被戳穿的光盾在虚空迸散，不过就像早已预感般的，在后方接连出现了两重三重光盾。蕴含着龙息的矩阵光盾在“量”上或许有所不足，但“质”上却尤凌驾修罗罡煞。 霸邪之矛吼叫着，拼命戳向前方的光盾。修罗罡煞威猛无涛，然而作为代价的是，每突破一层光盾缠绕霸邪之矛的黑气就会零落不少。在突破到第三重光盾时，霸邪之矛终于失去了黑气的加持，猛然一颤后垂落地面，仿佛落到岸上的鲢鱼般艰难扑腾着。 “what？！” 罗侯惊奇看向地面，和文稻的视线笔直对上。 对视的瞬间罗侯露出惊喜神情，而文稻全身则炸出无数鸡皮疙瘩。修罗那仿佛猛兽般的目光摧压着灵魄，若不是左手腕轮散发的龙息助他镇住心神，文稻那颤抖的双膝恐怕很难不被那股星界霸种的威压摧垮。 “你是谁？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罗侯的眼睛闪闪发光，声音中散发着宛如纯真孩童般的好奇和喜悦。 “问别人名字前，报上自己名字才是礼貌吧？” 文稻冷然回应着，同时在心里作出判断。原本力场师在地界就是相当罕见的职业，换到星界恐怕更是凤毛麟角吧？毕竟除了他以外，也没哪个不要命的力场师敢用矩阵盾来挡修罗的霸邪之矛。眼前的修罗少年从没和力场师打过这点，是多少有利的情报。 “我是亚汗之子，罗侯！” “我是古兰贝尔领主代表，文稻。亚汗之子，你擅闯我翡翠龙领有何企……” “来决斗吧！” 文稻套话的企图被修罗少年的豪言快语所喝断。文稻顿了下后试图重整阵势。 “比起决斗来，你不觉得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更重要吗？”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技法，和你打一定很有趣！” “等等！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战斗并不是解决问题的……” “有什么话等打了再说！” 一万头神兽在文稻心里呼啸着奔过，对上完全不听人话的熊孩子，哪怕孔明再世恐怕也拿他没办法。另一方，罗侯那边却是彻底来了兴致，低啸着双手一翻，在虚空中又凝出两支霸邪之矛。 “呼呼！能挡下就尽管挡下吧！” 两支霸邪之矛的长度只有先前一半，然而其腹部两侧却长出了鱼鳍般的凸起。文稻眯起眼睛，而罗侯往前踩出一步，猛力掷出那两支生着石鳍的霸邪之矛。 “注意！那东西有问题” “我知道！” 即使没有赫克托耳提醒，文稻也不敢有半点轻忽。在其注目下，被掷出的霸邪之矛在虚空中蜿蜒飞行着，依着难以预测的轨迹围绕文稻左右盘旋，不仅避开了数重光盾的阻截，亦将文稻置于随时崩盘的死地。 “可恶，简直跟活物没两样……喂，能预测它们的入射角吗？” 文稻放弃了以光盾拦截的念头，低声问着赫克托耳。 “可以预测，你要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也不用非得将它们挡下来才行……” 就在文稻对赫克托耳讲述构想时，两支霸邪之矛陡然转向，怒啸着一前一后朝文稻挟杀而来。仓促下文稻左右手同时挥出，两道光盾在虚空中浮现，不过方向并非与霸邪之矛垂直，而是带有一定倾角。 在赫克托耳精准计算下，射在光盾上的霸邪之矛被以微妙的角度错开。反馈来的沉重力道拖得文稻双臂一沉，来不及叫苦，弹指间以毫秒为单位再次制造出新的光盾。只见先前被弹开的两枚霸邪之矛再度被第二轮光盾弹转，受惯性驱使的霸邪之矛沿着心智模型演算出的轨迹，在虚空中猛然相撞，玉石俱焚。 修罗罡煞化为狂暴能量震颤着雪峰，仰望天空的众人被震得东倒西歪。这宛如魔术般的表演不仅震撼了狼骑兵们，也让亚汗之子看得呆然。 “太棒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这样挡下霸邪之矛的人！”罗侯两眼发光地看着文稻，兴奋得几乎要鼓起掌来。“你果然是值得一战的家伙！” “……你这样会没朋友的。”文稻脸色铁青地警告着罗侯。 第090章 退散吧熊孩子 “狗屎……” 旁边传来低弱的喘息声，文稻眼角的余光瞥见玛秋娅正按着膝盖从地上艰难站起的光景——仅仅是战斗余波就把战阵搅得天翻地覆，眼下除了女将军尚有斗志外，其余狼骑兵已再无力介入和修罗少年的战斗。 妈蛋搞出这样的熊孩子是要逆天啊！？文稻在心里诅骂着。应该说修罗族不愧是和龙族齐名的星界霸种吗？那叫罗侯的尚未拿出真力，而他却已差不多抵达了界限。对缺乏攻击手段的文稻来说，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用矩阵盾挡下石矛，然而对方当然不可能乖乖如他所愿…… “为表示敬意，就让你看看修罗的真力吧！” 将对手的警惕注目视为挑衅讯号，罗侯发出愉悦的叫嚣。 特么地能不能有点意外啊！？文稻闻言差点泪崩。 无视对手的憔悴心情，空中的罗侯将右手前伸，修罗罡煞在虚空中汇聚成漆黑浊流的旋涡，一把散发着幽蓝魔光、有着猛狞棱角的幽煌罗剑被从旋涡中抽出。脱离旋涡的瞬间，幽煌罗剑在罗侯手中猛然发出有如厉鬼恸哭般的尖啸。那啸声化为肃杀的波动朝四方扩散，被那波动触及的众人禁不住齐齐颤抖。 “好啦！接我一刀吧！” 抡起那把恐怖的魔剑，罗候随手挽出剑花，随即脚踏虚空朝文稻冲来。 文稻咬牙合掌猛然前推，伴随着光煌闪耀，虚空中随即浮出数重矩阵煌盾。只见煌盾盾面浮现出龙纹，重重叠叠地堆砌在虚空，那已当前是文稻所能施展出的最强防盾。 一方不过是得到龙姬加持的地界住民，一方却是纯血传承的星界霸种，当双方皆拿出真力对抗时，何者会占优势应当是不言而喻的事。 只见复合矩阵盾如同牛皮纸般被轻易斩破，扯着黑煌的魔剑朝着文稻兜头斩下。 那一瞬间，文稻恍惚中触到死神的鼻息。 骤然间，一声轰雷炸响。 以零为单位的时流里，一道耀目雷光自天穹窜出，并朝罗侯直轰而下。 “什么！？” 惊愕的罗侯不得不刹住脚步，硬生生地扯着魔剑回击向那耀目雷光。 魔煌与雷光相撞的瞬间，迸射出撕裂天穹的烈光。烈光在数息后消散，而罗侯则以浑身冒烟的狼狈姿态飘浮在虚空中，似乎刚刚仓促间变招令他吃了不小的亏。 文稻瞪大眼睛望向天穹一角，只见那挟裹雷煌从天而降的逆世强者，不是别人，正是龙宫的执事长！不过此刻雷吼身上缠绕着耀目的雷劲，原本梳得笔挺的头发也宛如超级塞亚人般的朝天冲天。 “居然在别人认真战斗的当口搞偷袭，要不要脸啊混蛋！？” 修罗熊孩子朝龙宫执事长破口大骂，一脸地义正辞严。 “真抱歉，不过这边可是我们龙宫的千里良驹，不能给你胡来呢。”雷吼也是啼笑皆非，嘴角微微上扬，在双手聚起浩瀚雷煌。“修罗族以好战闻名，既然敢在龙领乱来，那应该也有相应的觉悟了吧？” “归墟海的御雷族？”罗侯眯眼注目着雷吼，神情兴奋。“有趣！来打打看！” 似乎只要能畅快战斗，对手和理由怎么样都好，无节操的修罗熊孩子当场把注意力转移到执事长身上。伴随着昂扬的战吼，罗侯挥刀猛进，魔光黑煌横越虚空的同时，那边蓄势待发的雷吼也出手。 接下来的数刻钟里，紫电与黑煌切裂了天穹，狂暴的气浪摇颤着雪峰，众人匍匐在地拼命稳住身子，就连精锐闻名的狼骑兵也只能呆然望着天穹中展开那场超规格的激斗，哪怕文稻也不例外。 彻底倒塌的霜狼堡在那边冒着灰烟，然而这时候已经没人去关注了。众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此刻空中的激斗上，那场战斗将会决定他们的命运。哪怕再怎么不甘愿，众人除了等待也无能为力。 “绝对的力理是凌驾战略战术之上的存在。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星界与地界确实是不同层级的存在。”仰望着天穹，赫克托耳亦以沉重的语调开口道。“帝国一直想突破这样的限制，并且也制定了许多集团战术，然而那些战术几乎都需要以舰队为规模来施展。以此刻狼骑兵的衰弱状况，应该是没机会出手了。”听起来，帝国军师似乎也放弃了。 “结果，只有听天由命么……” 文稻呻呤着，而在察觉自身的怠惰念头时心中勃然涌出怒气。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最后却还是得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握，这样的事实令文稻郁愤无比。 难道就这样随波逐流么？ 抑或是，奋起扼住命运的咽喉？ 往昔被命运恶意翻弄的屈辱光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掠过，文稻气得咬碎牙齿。 不能放弃！ 一定还有！一定还有能做的事情！ 地界与星界间隔着比云泥天壤更深邃的鸿沟，区区地界之民要想对付星界霸种比痴人说梦更加不切实际。文稻调集所有心神，从百万份的绝望中寻找那一丁点的希望。 文稻的目光快速掠过战场，从翻覆的帝皇之锤到被摧毁的登陆舱，从解体的无畏机甲到散落地上的兵器，最后落到罗侯最初抛出的那枚霸邪之矛上——霸邪之矛是修罗族的必杀兵器，而那根霸邪之矛是在耗尽能量后落地。 （如果用这招的话……） 文稻在脑海里回溯着罗侯制造霸邪之矛的光景，回头望身空中缠斗的两人。 （就算依样画葫芦……赌一把吧！） 文稻咬紧牙关，双手拉出矩阵细棒。 龙息与修罗荒煞都是位于能量树顶阶的存在，既然罗侯灌注荒煞能够凝成霸邪之矛，那他灌注龙息也应该能够凝成什么才对——这样相信着的文稻，不顾一切地将龙息灌注其中。而从左腕生发的龙息早已与他自身的元气混为一体，在灌注龙息同时文稻也感到体力正在被飞速抽走。 （好、好重……） 以凡人之身操控龙力可以说是此前颠覆规则的行径，仅仅数秒文稻两眼便阵阵发黑。而以此为代价，手里那根矩阵细棒却变得越来越亮。随着龙息充盈着矩阵内部，细棒逐渐从能源态转为物质态，不仅在表面生出类似龙鳞般的细纹，而棒身亦向两端徐徐延伸成龙形长矛的姿态。 （一击贯穿那家伙……以飞龙的姿态……） 文稻抬头盯着空中张扬的修罗魔煌，在脑海里想像着将其贯穿的模样。 受文稻思念影响，能量物质化的龙矛在其手里继续着变化，仿佛急欲脱离母胎般的挣扎着。从龙矛散发出压倒性的煌气，令得雷煌和烈风有如畏惧般的远离。周围狼骑兵骇然看着这幕不可思议的光景，就连空中打斗的两方都出现紊乱的迹象。 （可恶，果然没那么容易……） 手中的龙矛仿佛不知满足般的汲取着能量，文稻感到体力像被拔掉塞子的水池般迅速漏空，精神和肉体几乎同时迈向虚脱。文稻仰望着空中激斗的雷光与魔煌，在虚脱前用足最后力气将龙矛抛了出去。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脱手飞出的龙矛扯出一声高扬鸣啸，放射着白银的光耀，以龙游九天的姿态奔向天穹。 脱力的文稻踉跄着向前扑倒，幸好玛秋娅及时扶住了他。文稻借着玛秋娅的肩膀奋力抬头上望，只见天穹上，散发银光的龙矛被一道苍烈雷光缠绕着，紧紧迫向那惊惶闪避的修罗黑煌。 次瞬间，修罗黑煌便被龙矛与雷光命中，天穹陡然响起一声恐怖的怒啸。 那仿佛受伤巨兽般的怒啸震颤着大地，而文稻意识中最后的光景，则是玛秋娅惊慌的神情以及徐徐接近的大地…… 遍及虚空诸界的能量树中，龙息有着仅次于菩提华氛的极高位阶，以薄地凡夫的修为越阶使役龙息的结果，是文稻的肉体与精神皆被逼至消耗殆尽的状态。倘若是全无防备的普通人，很可能就此迎来魂飞魄散的下场，然而那枚镶进腕轮的龙鳞散发出温熙龙息，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文稻几乎枯竭的魂体。 在滋养魂体的同时，上位能量的龙息也在悄然而确实地调整着文稻的体质——这样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六十多个小时，对肉体的负荷甚至尤胜过凝造龙矛的消耗。也因此当文稻从那充盈光流的梦境中苏醒时，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口干舌燥，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热流在体内乱窜，让他浑身汗出如浆。 “……要喝水吗？”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同时一壶凉水被递了过来。 来不及道谢的文稻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地仰头喝了个精光，继而长长呼出口气。 掺着蜂密的凉水多少压下了体内的热流，放下水壶的文稻才有心情打量起周围。这是一处连斯塔风格的石砌居室，木造的床铺和床铺边的桌椅是居室里仅有的家具，而此刻红发的女将军便坐在木凳上。 玛秋娅的脸上有少许黑眼圈，朝他投来关切的眼神。 “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情况怎么样？” 来不及回答玛秋娅，文稻便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罗侯和雷吼的胜负如何？还有霜狼堡的战争最后结局究竟怎样？文稻并不知道他虚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然而从玛秋娅的微妙神情来看，似乎局势有着相当的麻烦…… 第091章 代领主，威望无双 “现在是什么状况？”焦急的文稻再问了一遍。 “什么状况，你自己用眼睛看吧。” 这样说着的玛秋娅，随即拿起案桌上的摇铃轻轻摇晃了下。银质摇铃发出清脆铮响，两秒后走廊外响起急促脚步声。当文稻把目光移向大门处时，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推门而进。 “大人，您召唤我吗？”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推门而进的两道身影迥然相异。左边是身着青蓝动力盔甲、腰佩爆矢枪的狼骑兵，右边是身着灰黑铁铠、手持十字剑的连斯塔骑士。双方从装备到神情都有着极大区别，一边等候着文稻指令，一边互相较劲般的瞪视着。 “这是……”什么情况？ 文稻呆然看着眼前。一边是乘着战舰争伐诸星的帝皇之子，一边是刚刚踏足中世纪的土著骑士，两边会凑到一块儿的情形就关公战秦琼，文稻将费解的目光投向旁边的玛秋娅。 “我们现在红石要塞。”玛秋娅微扬嘴角揭露了谜底。“就像你看到的，狼骑兵目前也暂时扎驻在这里。” “狼骑兵也扎驻在这里？霜狼堡呢？” “霜狼堡已被摧毁得连渣渣都不剩，而且，这也你们执事长的指示。” 雷吼的指示？文稻满脸惊愕，这时候女将军也总算没再卖关子，说出了文稻最渴望知晓的事实——原来战争早在三天前就落下帷幕，御雷族与修罗族那场堪称旗鼓相当的激战中，给予后者决定性一击正是文稻掷出的那枚龙矛。伴随着惨烈的嚎叫，遭遇龙矛直击的罗侯被那股浩瀚能量给直接吹出了大气层，而后也再没回来。 击退罗侯的雷吼似乎也消耗不轻，给予现场残存的狼骑兵以收拾善后及重归龙宫统御的指令——相比起缺乏资历及魄力的新人龙使来，几位狼骑长老对龙宫执事长的威望还记忆犹新，再加上霜狼堡大破的现状，狼骑兵们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接受了重归龙宫麾下的指令。 雷吼似乎还有别的要事处理，收编狼骑兵后便匆匆返回星界，而具体指挥权则彻底交给代领主的文稻负责。彼时文稻因脱力昏迷，无奈下赫克托尔及玛秋娅代替他与狼骑长老等交涉。狼骑兵曾在帝国征服舰队里接受过赫克托尔的指挥，关键时刻帝国军师的威名发挥出了统合意见的效果，在霜狼堡被彻底摧毁、雪峰半数崩塌的情形下，狼骑兵不得不接受赫克托尔放弃据点、暂时转移至红石要塞安顿的提议。 说服边境骑士团接受狼骑兵的是玛秋娅。玛秋娅向汉尼拔老将军报告了狼骑兵老巢被星界霸种摧毁的事实，而此前对红石要塞进行无差别轰炸的也是修罗族的熊孩子。 红石要塞这边也被雪峰爆发的超规格战斗所惊动，在得闻霜狼堡的惨烈战斗后老将军不禁大为震撼。基于同病相怜的情怀，汉尼拔总算答应暂时接纳狼骑兵在要塞休整。只不过，连斯塔的边境骑士团和狼骑兵互不对付几十年，突然间要心无芥蒂地融洽相处当然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尽管狼骑兵和边境骑士团彼此看不顺眼，但重归龙宫麾下的他们却有着非得对代领主呈示忠义的理由。经过赫克托耳及玛秋娅的艰难调合，双方最终达成妥协，狼骑兵和边境骑士团各派人手，共同担任龙使护卫。 至于结果，便是当前文稻看到的，两边护卫互不相让，彼此争锋的状况。 “……也就是说，现在红石要塞里驻扎着两只彼此抵触的军团？” 刚刚从沉眠中苏醒，脑筋基本处于半糨糊的状态，文稻花了好几秒才理解到玛秋娅的话，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有龙宫权威在压制着，暂时不会有事。”注目着文稻轻揉太阳穴的头痛模样，玛秋娅提出罕有的体贴建议。“倒是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先休息下再来处理如何？” “……不用，放着不管也只会让状况更恶劣而已。” 文稻挣扎着下床，一边摇头一边努力把思绪从混沌之海中扯回来。 雷吼击退罗侯当然是值得感激的援手，但听玛秋娅的说法，霜狼堡事件的收拾善后似乎根本就没进行的样子。狼骑兵只是仓促间撒到此地整休，包括那枚被罗侯弄走的方晶体和蠢蠢欲动的帝国黑手在内，有好多麻烦事态都需要立即处理。 （混蛋雷吼，又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文稻在心中狠狠诅骂着那无节操的执事长。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些麻烦打包寄到龙宫执事室去，然而此时此刻的红石要塞中，除了身为古兰贝尔代领主的他以外，再无任何人可以担负起统合处断的职责。 “替我召集狼骑兵和汉尼拔将军他们，一刻钟后在会议室集合。”文稻朝狼骑兵和连斯塔骑士分别下达命令。“有好些事情我需要向他们确认，还有商讨今后的方针。” “是！”“遵命！” 狼骑兵与连斯塔骑士各自行了不同风格的军礼，然后匆匆离去。文稻注目着护卫们离去，喘口气后回过神来，随即注意到旁边女将军投来的奇妙眼神。 “有什么事吗？” 文稻将心中的困惑透过眼神传达给玛秋娅。 “只是觉得，你越来越有代领主的样子了。” 女将军耸耸肩膀，抛出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 对连日来气氛阴沉压抑、仿佛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的红石要塞来说，龙使苏醒的消息有如穿透阴云的光曦般令众人精神一振。在代领主的召集令下，狼骑兵及边境骑士团的大佬们纷纷聚集到会议室，商讨今后的方针。 会议室的天顶还残留着前次罗侯乱袭时的破洞，而在聚集在桌前的人马则明显分成三拨。狼骑兵那拨以血爪长老莫卡为代表，曾与龙使相识的欧丁和罗伊在莫卡背后威风站立。边境骑士团那拨以老将军汉尼拔为代表，另外还有数名精强骑士跟随，隔着会议桌与狼骑兵对视。 两拨人马间的对抗氛围几乎堪称剑拔弩张，但却竭力克制着斗争心，并朝会议桌中间那位揉着太阳穴、仿佛心情不佳的青年投去小心翼翼的注目。 会议桌中央的文稻也并非孤身一人，赫克托尔与玛秋娅分别侍立在其左右。其中前者是曾指挥帝国征伐星海的超级军师，而后者则拥有碾压狼骑兵的顶级武威——换成任何场合都足以成为瞩目焦点的两人，此刻却以恭顺姿态站在代领主身边，单是那沉默的架势就足以令两拨势力为之心颤。 “首先，让我们来梳理下状况。” 文稻的发言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望向左侧的血爪长老，开门见山地问道。 “从今以后，狼骑兵归代领主指挥，没错吧？” “是的。”莫卡连忙站起来，朝眼前代领主右手抚胸致上最敬礼。 如果说此前狼骑兵对这位新人龙使还有任何轻慢的话，那经过霜狼堡战役后，这点微妙心态也早就灰飞烟灭了。毕竟若非文稻及时援手，狼骑兵早在加普尔强袭时便会遭受重创。文稻统率狼骑兵漂亮地逆转了形势，而后对上鬼神般的星界霸种，也以惊耀天穹的龙矛一击将其逐退。可以说，无论实力或实绩都足以令狼骑兵心悦臣服。 “芬里斯狼群将誓死效忠您，战帅。” “很好。”文稻点点头，虽然有些介意血爪长老对他的奇怪称呼，但眼前还有更需要确认的事情。“我从赫克托尔那里听闻过芬里斯狼骑的光荣战史，但并不清楚你们是如何从圣瓦诺的帝皇之子变成翡翠龙领的家臣的。龙宫在这方面留下的资料并不多，方便的话，能给我说说其间的因缘吗？” “没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稻的问题不仅让赫克托尔跳起来，连那边的连斯塔诸将亦各自竖起耳朵。 被询问的血爪长老露出略微苦涩的表情。显然这段历史对芬里斯狼骑来说绝非什么荣光的回忆，但既然狼骑兵和连斯塔人都被纳入代领主的麾下，那将底细交代清楚会更容易消除彼此隔阂。莫卡大概也理解到文稻的用心，深吸口气后以沉重语调讲述起来。 “那应该是芬里斯狼骑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数世纪前，圣瓦诺帝国击败哈比联邦将翡翠星域纳入领疆，而更是组建了史无前例的征服舰队，意图一举并吞哈比联邦及周边星域。当时芬里斯狼骑以最有力的帝皇之子身份加入征服舰队，一心渴望着在战场建立新的荣耀。 然而因“北天舜帝”强占翡翠星域，雄心勃勃的征服舰队沦为归途断绝的孤军，在星域诸邦联合抵抗下徐徐步上败北溃灭的道路。在四面楚歌、几近绝望的战势中，只有芬里斯狼骑竭力守护着帝国舰旗，守护着时任舰队司令的皇太子，并试图通过迂回绕道回归帝国本土。 以压倒性的武力和前扑后继的牺牲，狼骑兵硬是奇迹般的在哈比联邦的包围网中打出一道缺口，几乎真的将帝国舰旗给带出了困境。然而，并非所有帝国势力都乐见皇太子的回归，就在帝国旗舰脱出包围的前一刻，潜伏在旗舰中的另一股势力骤然发动了叛乱——那场叛乱虽然很快被狼骑兵镇压下去，但皇太子却因此丧生。 失去皇太子的帝国舰队士气彻底崩解，芬里斯狼骑也再无法应付那无穷无尽的袭扰，以十分之一不到的残存兵力杀出血路，满身疮痍地回到帝国本土。回到帝国本土的狼骑兵，还来不及向皇帝报告战况，便被冠上“叛乱者”的污名——不知何处而来的流言，诬蔑狼骑兵是谋害皇太子、导致舰队溃灭的罪魁祸首。 不知是皇帝听信了这般的诬蔑，亦或是惨败的帝国需要有承担罪责的对象，昔日的帝皇之子就这样被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芬里斯狼骑的番号被撤销，而残兵则面临着将被集体枪决的下场。 多亏相熟友军的暗中协助，悲愤的狼骑兵得以在行刑前逃脱，然而却更坐实了叛乱者的污名，并在逃亡中遭到帝国部队的接连攻伐。遭受围攻的狼骑兵在自己人手里蒙受了更加惨重的伤亡，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下，抱着近乎破釜沉舟的心境冲进了翡翠龙领。 追击狼骑兵的帝国部队在翡翠龙领前纷纷停步，而统治龙领的北天舜帝却带着几分好奇接见着伤亡惨重的狼骑兵残部。重伤的头狼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向龙王乞求庇护，龙王也爽快同意将芬里斯狼骑纳入旗下。龙王令狼骑兵暂时驻留古兰贝尔地表休养生息，同时也交付给他们一项任务。 “龙王交付的任务？”文稻听得心机一动。 “是的。”莫卡凝重地点点头。“就是守护‘幽蚀炉’。” 第092章 全速运作的战争基地 “幽蚀炉？” 文稻心中一凛，下意识想起在雪峰地下见到的那块迸放着歪曲能量、重达数百吨的方晶体，而他的预感得到血爪长老的证实。 “是的，那就是‘幽蚀炉’，至少龙王陛下是这样称呼的。” 按照莫卡的说法，龙贤王当初收容芬里斯狼骑的残部时，也顺便派给他们看守“幽蚀炉”的任务。从封印幽蚀炉的地底构造来看，应该是出自帝国的造物，然而因龙贤王当初并未加以解释，所以狼骑兵也无从知晓那块神秘的方晶体究竟是何来历。 为履行看守幽蚀炉的承诺，狼骑兵在雪峰顶端建起霜狼堡作为基地，一边警戒守备一边休养生息，在一百多年的光阴里徐徐恢复着元气…… “一百多年？” 文稻惊讶打断了莫卡的话。眼前的血爪长老看上去似乎刚刚迈进花甲之年，武士服下百战练磨的身躯依旧孔武有力，实在很难相信他已活过了世纪为单位的光阴。 “狼骑兵都经过特殊遗传因子的改造，寿命和体能都远高于常人，这也是他们驰骋星域战场的本钱——除非对上星界霸种那般没道理讲的对手，否则常规战中没有部队能从正面胜过狼骑兵。”赫克托尔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带着兴奋与昂扬。 “现在芬里斯狼骑对你心悦诚服，再加上本军师担任参谋，今后可以好好期待。” “……我想也是。”文稻悄然点头，心中也不禁涌出几分欣喜。 姑且不论此前战斗中被抓住痛脚的失误表现，单从狼骑兵忠诚守护幽蚀炉一百多年的事实就可以确信，这绝对是一支是能托付信赖的军队。对制造契机令他得以将芬里斯狼骑顺利纳入麾下的帝国黑手，文稻甚至油然涌出几分感激来。 “我有一个问题。” 这时站在文稻身后的玛秋娅突然插了进来，先以目光朝文稻请示后，转而朝血爪长老抛出问题。“既然芬里斯狼骑的目的是看守幽蚀炉，那为何要频频对连斯塔的开拓集落出手？” 玛秋娅的问题一出，会议室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以汉尼拔老将军为首的连斯塔诸将纷纷朝狼骑兵那拨瞪过去。毕竟边境骑士团这些年来被狼骑兵给压着打，开拓集落也是毁了一个又一个，哪怕他们驻留古兰贝尔确实得到龙贤王的钦准，但彼此间的积怨可不是说化解就化解的。 “我们对原住民并无恶意。”身为血爪长老的莫卡也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当即作出恳切回应。“但你们所建的开拓集落太靠近封印幽蚀炉的区域，若任其发展很可以影响到封印，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其摧毁。每次摧毁集落前我们都留出了足够的疏散时间，应该没造成原住民的伤亡。” “要这样说的话，倒也确实是啦。”一连斯塔骑士怄气般的承认着。 “……关于幽蚀炉的事，我和玛秋娅前往查看过，那其中确实蕴藏着足以撕裂古兰贝尔的能量，在镇守封印上慎重对待也无可厚非。”文稻沉吟片刻作出总结性的发言，把问题推到某位无节操的龙王头上。“没及时将此事公布也是我等管理上的疏漏，若有任何怨言，请容我代表龙宫对诸位致上歉意。” “这、这怎么敢！” 文稻道歉的话一出，不论血爪长老还是连斯塔老将都同时变了脸色，纷纷离席向代领主惶恐低头请罪。龙贤王在古兰贝尔有着无可逾越的权威，无论芬里斯狼骑或边境骑士团都无法忽视。文稻这招以退为进令得两拨人马间意识到彼此同属一阵营的事实，而当众人重新坐下来时，原本剑拔弩张的紧绷感亦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略微尴尬的氛围。 血爪长老和连斯塔老将彼此互望一眼后，前者小心翼翼地问向代领主。 “请问大人，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文稻吃痛地揉着太阳穴。实际上在会议召开前他已在心里拟好了草案，此刻再加上从血爪长老处得闻的贵重情报，需要对草案进行着调整。从调察被修罗夺走的幽蚀炉，到重新整编龙领军团，甚至揪出幕后蠢动的帝国黑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在那以前最优先的，还是解决红石要塞的尴尬状况。 毕竟红石要塞原本就因罗侯奇袭而处于半毁状况，陡然间挤进来两支军团，无论对要塞空间还是后勤保障都带来巨大压力。文稻想更有效地运用手中的力量，当然不可能让狼骑兵绑死在此处，所以必须找到别的地方来安置芬里斯狼骑。 幸运的是，身为代领主的他手里最不缺的便是地盘。 “首先，让我们腾个更大的地方出来。” 文稻朝血爪长老及连斯塔老将断言着。 芬里斯狼骑很快撒出了红石要塞，而对连斯塔的边境骑士团来说，接下来可谓面临着喜忧参半的局面。 星界霸种的强袭令霜狼堡连同半座雪峰都被摧毁，在幽蚀炉被罗侯强夺的前提下，继续固守也失去了意义——这也意味着，连斯塔人今后建立开拓集落时将不会再遇到芬里斯狼骑的阻碍，然而却无法知晓帝国黑手何时会再伸过来。文稻承诺会尽早消除帝国黑手的威胁，并请老将军优先专注在边境治理上。 毕竟红石要塞本身也因修罗强袭而遭到严重损毁，所以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里，边境骑士团除了护送民众返回开拓村以外，剩下的心力都得投注在修复要塞和整顿边防上。不过有老将军的坚实手腕，这点应该不是问题。 和老将军告别后，玛秋娅率领着从琉贝克城带出的骑士队伍，理所当然地加入到狼骑兵的转移阵势中——加上霜狼堡战役中的轻重伤者在内，狼骑兵的残存兵力大约在三千上下，再加上从废墟里抢救出的动力盔甲及重型装备等等，令得军团转移也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挑战，尤其是在某心智模型还不时捣乱的情况下。 “帝皇之锤？就是被玛秋娅砸飞的那货吗？为什么这种废铁也要带走啊？” “这不是废铁！这是贵重的战利品！勇敢的士兵们粉碎了帝国的侵袭，敌人的武装将成为点缀军团荣耀的基石！” “荣耀可以当饭吃吗？那你咋不说把那艘狂怒女神一并搬走呢？” “可以搬走的话当然最好！” “搬你妹啊！没用的东西统统给我放下！放下！” 赫克托尔开出长达数百页的搬运目录，而文稻则大刀阔斧地砍掉了七成以上。饶是如此，要完成芬里斯狼骑整建制的军团迁移，需要运力还远远超出古兰贝尔当前文明所能负荷的层级。为此文稻调集了手头所有的运输力量，除了最初俘虏的帝国运输舰外，还从哈比商人那里强行征用了数艘贸易货船，才堪堪凑足运力，将狼骑兵连同其装备辎重分段运到他在行星地表最大的据点，蝰蛇基地处。 和用物资仓库改造的红石要塞不同，蝰蛇基地是圣瓦诺帝国为征服北天银河而修筑的前线基地，不论规模或配置都是征服者级别的。此前文稻手里并没有足以运作此前线基地的兵力，故而对基地大部分区域实施保护性封闭，并从邻近的琉贝克城调用了部分兵力来驻守基地。 琉贝克城的骑士们虽对龙贤王家忠诚耿耿，可惜其文明程度却远远无法运用这座星际基地。而芬里斯狼骑是原本就是帝国最精锐的星际军团，这座帝国建造的前进基地对他们来说有如家园般亲切，使用起来不存在任何障碍。 随着运输舰队不断来往，蝰蛇基地有如海绵吸水般将迁移来的芬里斯狼骑吸收殆尽。走下运输舰的狼骑兵们，怀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仰望着眼前雄伟苍凉的征服基地。 “靠！是我眼花了吗？这破地方什么时候建起了这样不得了的玩艺儿啊？” “喂喂，这里面塞进五六万人都有得找啊，真的给我们用吗？” “呜啦！太棒啦！不愧是我们的头儿！” 狼骑兵对他们的新统领，那位阔气的战争领主涌起前所未有的敬畏，并有如归巢的倦鸟般迅速融进了征服基地的血肉里。另一方面，得到新鲜血液的注入，这座沉睡数世纪的庞大基地也渐渐苏醒，仿佛结束冬眠的巨兽般，从内到外散发出饥渴的活力！ 不过要说到迁移基地后最为兴奋乃至颠狂的家伙，却非某位战争狂的心智模型莫属。 “量子通讯中枢，星域战略规划室，自动综合整备库……哦哦！连无人兵工站都有！？还是级别的！？帝国到底在这里投入多少资产啊！？” 基地司令室里，赫克托尔守着十二扇投影屏幕，飞速处理着来自基地电子神经网络的巨量讯息。全息投影屏幕以每秒数千行的速率跃动着字符，看得文稻眼花缭乱。以人眼跟上心智模型的处理是不可能的，不过确实可以看到，司令室控制介面上那些原本被锁闭的功能区域在一个接一个地解开着。 圣瓦诺帝国在撒离前曾对基地的控制系统施加过半永久性的封印，这样的封印对其余任何星际势力来说都几乎无法可解，然而谁也不曾料到会碰上帝国军师叛逃的情形。基于帝国技术的封印对赫克托尔形同虚设，以超级思维结晶为后盾，老疯子就像摆弄积木般兴致勃勃地开启着基地一个又一个的选项，那嘿嘿邪笑的光景看得旁边文稻心惊胆颤。 “啧，技术人材相当不足，一半以上的项目都无法顺利启动呢……” 赫克托尔偶尔会发出欲求不满的咂舌声。如果把基地比喻为万吨巨轮，那士兵就是巨轮的乘员，再先进的基地也需要人手管控，而芬里斯狼骑里战斗班组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屈指可数的几队技术班组根本无法撑起基地的科技项目。 “目前没有特别需要启动的科技树。暂时先以安置芬里斯狼斯为最优先目标，令他们尽快整编恢复战力。”文稻作出概略性的指示。 “哦哦！要打仗了吗？”赫克托尔闻言瞬间兴奋起来。 第093章 独立兵团的新战略 “那是当然的。”文稻点头肯定了赫克托尔的期待。 “彻底扫荡星域内的叛乱势力、重整龙领秩序是殿下赋予我的任务，虽然并没有掉以轻心的打算，但现在看来我还是把形势估计得太乐观了……”文稻头痛地按着前额。当初从雷吼那里接任务时，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是打击海盗和取缔走私之类的活计，没想到途中除了帝国黑手外，居然连星界霸种都冒出头来！威胁等级向上翻了何止十倍！ 这样的形势下再按原来的方针去做根本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文稻必须以最快速度扩充手中的武力，如此才有机会和那潜伏幕后的帝国黑手较量。 “尽快整编好狼骑兵，同时搜索基地的统合数据库，我想里面应该能找到幽蚀炉相关的情报。”文稻对赫克托尔下达另一项指示。 被罗侯强夺的幽蚀炉在掷出大气层后便下落不明，推测极可能落到帝国黑手那边。一想到幽蚀炉里蕴含着的恐怖界域能量，文稻便情不自禁打着寒颤。那感觉就像自家地盘上被埋了颗核弹，而启爆按钮却落到仇家手里。 “明白，我会尽快给出结果的。” 赫克托尔自然也明白事态严重性，当即两眼放光，只见数条红蓝光束在信息交换端口上急速跳跃着。为处理征服基地的庞大数据库，老疯子已连上了那颗位于琥珀馆的超级思维结晶，每秒数千亿节的信息随着量子流被急速处理着。 进入满负荷运作的赫克托尔不再言语，文稻皱眉盯着那飞快跳跃的屏幕，不过片刻便头晕脑胀。察觉再继续呆下去也没有益处，文稻于是起身朝司令室外走去。 “司令好！” 见着统领出来，守在司令室外的狼骑兵整齐敬礼，文稻略略点头回应，并用目光示意旁边的菲莉跟上——原本菲莉就被任命为文稻的贴身侍从，在文稻回归后也自动恢得了勤务。和红石要塞不同，驻守征服基地的骑士团对芬里斯狼骑并没有特别抵触，不过对突然涌进基地的陌生部队，多少还是有些竞争意识。 借用老疯子的话来说，部队里有竞争意识，绝对不是坏事。 文稻沿着回廊往前走，在一处敞开平台处停步眺望。只见指挥塔下方的校场一角，红发的女将军正抡起符文战斧、独自挑战着数名狼骑兵。原本玛秋娅就有单挑战舰的逆天武力，在符文战斧辅助下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号称近战无敌的狼骑兵一打六还被女将军揍得嗷嗷直叫，可以说几乎已被打没了脾气。 此前败给星界霸种的战绩似乎令玛秋娅相当介意，文稻望着那些被女将军挨个修理的狼骑兵，在心里默默致上慰问。 随即文稻把视线移到校场另一边，那里集合着阿列克等连斯塔骑士。在几位血爪长老的指导下，连斯塔骑士们以笨拙动作穿戴起动力盔甲，并尝试进行简单的战术机动。动力盔甲能全面性地提升装备者的防御力量速度，不过从那狼狈跌撞的表现来看，连斯塔骑士们想适应这套新装备可能需要花上相当的时间。 连斯塔骑士对龙宫的忠诚心毋庸置疑，动力盔甲和链锯剑等帝国武装则能弥补上其武力短板，再加上血爪长老热血激昂的教导，相信不久后就能担任第二梯队的职责，用以补足狼骑兵在绝对数量上的不足。 在芬里斯狼骑和连斯塔骑士以外，基地更远处还可看到数艘正在降落的运输舰。包括帝皇之锤战坦和野猪级强袭登陆艇在内的重型装备，被从运输舰上卸下，在停机坪处整齐排列开来。从那群钢铁巨兽身上散发出的凶暴气焰，惹来周围无数饥渴的注目。 频繁奔走的运输舰将装备和兵力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基地，可以说除开规格外的星界霸种不论，古兰贝尔地表已没有了能与代领主府抗衡的势力。被委任为古兰贝尔代领主的文稻，毫无疑问地确实掌握着这颗蕴藏无限生机的星球—— 回想起最初降临古兰贝尔的狼藉光景，还有在地球时屡屡嗄然而止的打工经历，一股充实昂扬、难以言喻的成就感禁不住在文稻胸中激荡。 （什么时候居然能做到这样夸张的事……） 文稻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穹，默默感激着那将他带到辽阔星界的美丽龙姬。 （光守住古兰贝尔也罢，但要整治龙领星域，还是相当不足呢……） 望着天穹的文稻沉思着。凭着当前掌握的力量，要守住古兰贝尔可谓是绰绰有余，然而若把视野移到星界，移到翡翠龙领全域，那就远远不足了。要想平定龙领内群魔乱舞的混沌状况，至少也要有翱翔星际的翅膀才行…… “菲莉。” 想到这里文稻突然停下脚步，呼唤紧跟在身后的天马骑士。 “是？” 菲莉略紧张的回应着，而文稻却问出意外的话语。 “你，想去宇宙看看吗？” 入夜的征服者基地依旧灯火通明。为避免红石要塞和霜狼堡的悲剧重演，芬里斯狼骑在赫克托尔的指挥下连夜恢复着基地的武装防御体系。连斯塔骑士们也主动请缨担任起巡逻的职责，一打以上的巡逻艇在基地周围拉起肉眼不可视的警戒线。 这样的阵势虽然尚不足以对付星界霸种，但防备帝国黑手的奇袭已绰绰有余。实际上，文稻也不相信罗侯都被轰出大气层还能毫发无伤，星界霸种那边有御雷武神看着，短期内应该不需要操心——再说操心也没用。 趁着难得的短暂闲暇，文稻开始在私室里整理起报告书来。 每次任务结束后都将结果整理成报告书回报白霞宫，这是雷吼对麾下执事提出的硬性要求。虽然距离达成整顿龙领乱象的史诗任务还遥遥无期，但收编芬里斯狼骑、掌握古兰贝尔也算是阶段性的成果，故而文稻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地做份报告书送交执事室。 对文稻来说，整理报告本身也是梳理得失、收获经验的重要步骤。 “最接到命令书时，我曾以为是个难得简洁的任务……” 文稻从终端机上调出地球制式的虚拟键盘，开始敲打起报告书来。 今次的任务从抵达琥珀馆开始，到遭遇深渊舰被击坠雪原，到接触芬里斯狼骑，到目睹深埋地下的方晶体，帝国陡然强袭霜狼堡，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修罗熊孩子……一连串的际遇拼凑起来简直比网文小说还要玄奇，哪怕亲身经历这一切，此刻回想起来也还是有种恍如做梦的感觉。 就结果来说，文稻虽然得以将狼骑兵纳入麾下，然而关键物件的幽蚀炉却被帝国黑手所夺走。目前还尚不清楚幽蚀炉是何物，但不论奔袭霜狼堡还是强夺幽蚀炉，都呈示着帝国黑手对龙领的侵蚀比想象中来得更加深远。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下，文稻想了想后又加上一段结尾的话语。 “……鉴于威胁等级大幅提高的状况，需要相应强度的抑制力，为此考虑将原本拟建的警备队规模扩编至军团等级，希望获得许可。扩编军团的具体事宜敲定后，会再递交一份完整的报告书以供呈阅。此致，敬礼。” 用力敲下回车符，文稻将报告书发往了白霞宫的执事室。虽然理论上有权限阅读报告书的仅有三人，然而考虑到某位内侍长那脱逸常识的作风，文稻却禁不住怀疑他那些闲得发慌的可敬同僚们，会不会将这份报告书当成记实新闻般的绝佳消遣？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担忧，身为派遣任务中的小小执事，也还是只能专注任务。 文稻瞪着投影屏幕发呆了半晌，随即敲响了赫克托尔的频率。 依照代领主的召集令，次日军团要人纷纷在战略研讨室集合。 比起中世纪风格的红石要塞来说，帝国建造的战略研讨室不论规模或配置都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许多。参加会议者除了帝国军师、血爪长老、女将军等军团骨干以外，还多出了天马骑士团的席位。菲莉脱离了代领主随身侍从的席位，以天马骑士团代表的身份坐在玛秋娅身旁，但从那静不下的心情来看，她对这番调整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今次召集大家，有件重要事情要宣布。” 环视在座众人后，文稻以肃然语调缓缓开口。 “首先得到殿下准许，古兰贝尔将组建独立军团。” 组建独立军团？龙姬亲准？文稻的宣言在与会诸人的精神回路里抛下重磅炸弹，虽然众人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事态会进展得如此迅猛。芬里斯狼骑、陆战骑士、天马骑团的诸将带着惊愕神情互相张望，随即将目光转回文稻处等待下文。 “独立军团的目标简单明确，讨伐龙领内所有混乱势力，整顿星域秩序，直到边境线为止，将星域彻底纳入龙宫的管制下。为翡翠星域的后继开发建设创造条件。” 文稻以目光示意赫克托尔，虚空中随即浮现出全息投影的星系结构图来。 结构图以恒星翡翠为中心，按照八颗环日行星的轨道向外扩展出数层同心圆，而不同层级的同心圆颜色各异。以白霞宫所在的恒星环道内侧为蓝色标识，而古兰贝尔星所在第三环道则以绿色标识。绿色区域向外逐渐变浅并转为黄色，到星域边缘时已彻底变成了警戒的红色。象征着海盗、走私客、帝国军的警戒标志在边境区域不断闪烁。 文稻弹了响指，一支红色箭头随即在古兰贝尔星浮现。红色箭头朝外快速移动，粉碎了海盗、走私客、帝国军等图标，将绿色支配区从第三环道一直推到最外层的边境线。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人有疑问吗？” 第094章 来自后方的声援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人有疑问吗？” 文稻慎重环视着众人，而收获的却是众多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番图文并茂的演示清楚呈示出独立军团的战略目标，众人在理解上当然不会有什么障碍。光是龙宫决定开发翡翠星域就是足以振奋人心的消息，而确认接下来有硬仗要打后，以老疯子为代表的好战分子更是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请问大人！何时发起作战？” 莫卡站起来，以激昂声音代表芬里斯狼骑提问。这位昔日随着头狼征伐诸星、冲锋陷阵的血爪长老，经过一个多世纪的蛰伏，似乎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狂暴的狼血基因。 “在发动作战前，首先完成独立军团的整编。我们要面对是复杂难测的状况，而兵力资源都相当有限，所以必须建立清晰高效的指挥体系。” 文稻回应着莫卡，将和赫克托尔等商议的军团构想抛了出来。 “独立军团名义上的统帅由我担任，而实际指挥权交给赫克托尔和玛秋娅将军。赫克托尔担任参谋长，玛秋娅则负责实战统率，稍后会从芬里斯狼骑及连斯塔骑团中挑选相应的辅佐人选。” “目前大致考虑将独立军团分成‘狼骑’和‘天马’两支联队，其中狼骑联队以芬里斯狼骑为骨干，连斯塔骑士暂时编入预备役，通过实技考核后正式编入狼骑。狼骑联队的优先目标是确保对古兰贝尔的控制权，即日起便依照赫克托尔的指示对行星地表进行全面勘察，清剿帝国的潜伏势力，务必杜绝如霜狼堡般的事态！” “是！狼骑得令！” 血爪长老雷声应诺。霜狼堡的奇袭被芬里斯狼骑视为奇耻大辱，听闻很快就有机会向幕后黑手报一箭之仇，诺伊欧丁等狼崽子兴奋得嗷嗷直叫。 “狼骑联队以地域压制为目标，天马联队则以星域巡逻为优先。天马联队的战场在星界，必要的战机装备等已从哈比联邦处采购获得，在机师配置上则考虑以连斯塔的天马骑士团为骨干。”文稻将视线移到天马骑士们的位置，被众人注目的菲莉虽然一瞬露出怯弱神情，但随即却挺直腰板勇敢迎上了文稻的视线。 “在狼骑联队扫荡古兰贝尔地表期间，天马联队将前往星界进行适应性特训。虽然无法预言短期内能出多大成绩，但我相信她们不会辜负巡游天际的白翼之名！” “是！天马得令！” 菲莉和数名天马骑士同时起立，右手抚肩朝文稻致上敬意。 玛秋娅以颇为羡慕的眼神看着昔日的姐妹。被任命为独立军团代统领的她，将不得不肩负起指挥整支军团的重担，再无法像昔日那般率领姐妹们驰骋天际。并且为弥补文明跨代造成的知识缺陷，她每天除了处理军团事务外还必须接受赫克托尔三小时以上的统帅课程，要面对的压力可比菲莉要沉重许多。 “菲莉她们虽是天马骑士，但却从没离开过连斯塔。突然被拉到星界去特训，真的没有问题吗？”玛秋娅瞪向代领主。虽然她已被调出了天马骑士团，但还是想为昔日的姐妹们多争取些福利。“再说那里又没什么基地设定，你该不会想打算让她们吃住都在那艘破船上吧？” “这倒不用担心。”文稻摇摇头，视线落到星域图上的某点。“最初的构想就是组建巡逻队，所以降落古兰贝尔前我就准备好了地方。不要被吓到就好。” “被吓到？我吗？”玛秋娅挑了挑眉毛。 “这个，毕竟那里曾是龙贤王的行宫。”文稻耸耸肩膀。 次日，在运输舰载着天马骑士团的姑娘们朝龙贤王的行宫发进时，距离琥珀馆一点三亿公里外的恒星环道上，宛如珠玉般的环日宫殿的一角，被苍烈的雷光所映亮。 耀目的雷光在白霞宫的外壁急速跃动着，那蜿蜒曲折的轨迹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雷光行经的路径上飘动着数以百计的镭射镖靶，而当那道雷光如疾风迅雷般的扫过后，所有移动镖靶几乎在同时被摧毁。 摧毁镖靶的耀目雷光汇聚在宫殿外一处凸起露台上，煌煌雷光在数息间徐徐收敛，露出执事长那半身赤裸的身影。雷吼的身上缠绕着灼灼雷煌，而雷煌最集中处则是其胸口那道长约两尺的斩伤。 雷吼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处，皱眉啧了一声。化身雷煌的他在理论上可以免疫任何物理属性的伤害，然而却没想到修罗族的幽煌罗剑却蕴含着连雷煌也能切开的威力。轻视对手的结果便是差点被斩成两段的下场，对百战磨练的雷吼来说，那场仗可以说打得实在不够漂亮。 “啧啧，看来对上星界霸种，就连御雷武尊也难得吃瘪呢。” 背后突然传来一端丽女声，那声音中多少带着善意奚落的味道。不过因彼此格外熟悉的缘故，雷吼倒也不会因此发怒，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刺激反而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本以为是走错地盘的熊孩子，没想到连幽煌罗剑都能用，估计是修罗王的第几百个蠢儿子吧？不过没上战场后身手居然退化得这么厉害，倒是更让我吃惊就是了……”雷吼呼出口气，散发身上的雷煌气劲，顺手取过旁边亚瑟递来的执事服披上。 “那小鬼还在翡翠龙领里，早晚会再交手，下次可没这样便宜了。” “是是，比起修罗王的蠢儿子来，好好保护我们家的千里驹啊！”紫枫用伸指戳着执事长的后背。“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几百年，翡翠龙领才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火种，要是出了岔子你可得自己去跟殿下交代。” “哼，男人越是经历磨难便越会成长，你们一个个都快把他捧上天了，这像什么话！？”雷吼扳着脸不快地摆摆手。“看你这样兴奋，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事吗？” “嘿嘿，想知道吗？想知道吧？”紫枫摆出卖关子的模样，然而雷吼却冷目瞥着她，自觉无趣的内侍长撇撇嘴递上一份报告书来。“算了，反正这份报告本来也是发给执事室的，我提前帮你传达一下。” “喂，别老是做这种扰乱政令的事啊……” 雷吼头痛地接过报告书，就地翻阅起来。 刚看到标题时雷吼便禁不住一愣，而随着报告书的快速翻阅，执事长的神情也在不断变化着。只见原本紧皱的眉头徐徐舒展，不时惊奇地眨眨眼睛，尤其当看完报告书最后内容时，向来板着脸的执事长竟然隐约有了眉飞色舞的模样。 “芬里斯狼骑，连斯塔天马，圣瓦诺军师，再加上哈比联邦的铁翼……啧啧，真亏那小子能集齐这么多古怪玩艺，而且竟然还想把它们全部塞进独立军团里？” 用妙想天开也难以形容的点子，然而偏偏那份报告列出的计划又有相当靠谱的可性行。雷吼用手反复搔着下巴，像这般混杂着兴奋与期待、仿佛初次踏上战场般的昂扬情绪，对他已是相当陌生的记忆。 “呵呵，能聚集到如此多姿多采的人材，说明我们的小弟本身就魅力非凡呢。” 紫枫含笑点头，她倒是蛮能理解雷吼的心情。其实就算对文稻相当期待的她，也实在没想到那地界少年居然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感觉就像随便朝池塘放了一尾小鱼苗，眨眼间就看见蹦出一条金龙鱼似的。 “哼哼，殿下的眼光果然非我等所能及。” 雷吼仰头朝虚空做出崇敬神情，并自动把文稻的这番功绩归纳到白霞御主身上——对龙姬铁粉的执事长来说，这样的表述大约可以理解为婉曲承认了文稻的价值，但同时也引来旁边内侍长不待见的注目。 “……我倒觉得殿下未必是这样想的呢。” “咦？你说什么？”雷吼并没听清紫枫的嘀咕。 “没什么啦。”紫枫甩了个白眼给他。“我们的小弟在报告书最后提到，他的狼骑联队已开始清扫古兰贝尔了呢，而且等天马联队整编完后就准备对龙领内的魑魅魍魉下手，身为执事长，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不是很好吗？那些渣渣早就该从殿下视界里消失了。”雷吼嘿然道。 “身为御雷武尊兼龙宫执事长，把所有麻烦都堆给小稻稻也太不厚道了吧？” “不然你想怎样？难道让你这位化乐天女去帮他吗？开玩笑，星界霸种就算了，说到地界事务白霞宫里也只有那小子能应付得来。”雷吼翻着白眼指出。 “说得也是。”紫枫摇头失笑，当下不再坚持。“不过至少也给他派些助手可以吧？比如朱雀馆里，就有好些闲得发慌的家伙呢。” “那倒没问题，喜欢的话就让他们去做好了……等等，为什么你会突然过问这个？难道那些家伙已经……”正待点头的雷吼突然警惕过来，而紫枫则露出畅快的笑容。 “没错哦，我就猜到你会答应，所以已提前让他们出发了。” 第095章 这一点都不科学姆！ 行星古兰贝尔的近地轨道，漆黑虚空里飘浮着数十个由全息投影造出的圆环。不同颜色的圆环首尾相接，在虚空中划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航道。 三架以银白涂装、有着厚重翼身、形同短匕的星际战机，以三角阵型划过天际。沿着圆环勾勒出的复杂航道，三架战机时而侧翻，时而盘旋，以纵横无尽的姿态在星空奔驰着。而尤其特别的是，不论采取何种形式机动，三架战机组成的阵型都没有任何动摇。 “真厉害呢，已经操控得这么熟练了。” 和试飞星域相邻的琥珀馆处，文稻透过观景台的舷窗目睹战机在星空漂移甩出华丽的尾影，禁不住发出赞叹。 “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吧……” 从文稻腰胁的位置，传来一个仿佛受不了的声音。低头看去，声音的主人有着滚圆的鼻头和灰白的眉毛，而从那近似侏儒般的身高来看，毫无疑问是哈比人。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文稻微笑着低下头，很有礼貌地询问着。 这位哈比人名叫亚克姆，是被哈比联邦派来担任空战教官的精英。据说亚克姆的先祖曾参加过摧毁帝国征服舰队的战役，本人也是击坠数高达三位数的空战王牌，在战场上甚至还得到了“白眉亚克姆”的异名。对诸方面都缺乏人手的独立军团来说，无疑是极其贵重的人材。 实际上，亚克姆加盟独立军团还是两月前的事情。文稻向阿罗姆等人提出从哈比联邦采购武器装备的要求，并坦言了龙宫将着手整肃星域治安、开放贸易边境的计划。哈比联邦向来仰慕龙贤王家，此前只是苦于找不到与龙宫的交涉渠道而不得不艰难走私，在听闻文稻的要求后大喜过望，不仅答应以信用采购的形式慷慨提供二十四架最新锐的镭翼战机，甚至还把本国的空战精英当成配套服务一并送来了琥珀馆。 对这番瞌睡送枕头的好事，文稻当然不会拒绝，随即聘用亚克姆为天马联队的空战教官，由他负责教授连斯塔的姑娘们最前沿的空战技术。 最初，在听闻要教授的学徒皆是初期文明出身、并且无一人离开过大气层时，白眉的王牌教官脸色铁青，彻夜改编了哈比联邦的空战教材，向文稻提出“一年基础，二年模拟，三年实战”的培育计划，并表示“不可能再缩短了”。 当时文稻心怀感激地批准了计划，然而从姑娘们仅仅两月就把镭翼玩得如此之溜的情形来看，亚克姆的培育计划恐怕有大幅修正的必要。 “口胡，她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天马联队的空战教官用力揪着那标志般的白眉。“哈比镭翼可是‘空战三冠’中最难驾驶的型号，哪怕王牌机师投胎也没可能这样快掌握好不好！？” 亚克姆提到的“空战三冠”，是银河诸国公认的三款最优秀的星际战机，分别是圣瓦诺帝国的王尔古雷，亚修共和国的斯尼巴恩，以及哈比联邦的镭翼。其中王尔古雷以重武装闻名，斯尼巴恩则有着最高的性价比，哈比镭翼是汇聚哈比人造物天赋的杰作，在空战三冠中有着最高的机动性，被誉为唯一能和王尔古雷正面抗衡的机种。 然而和高机动性相应的，镭翼在操控上的难度大大凌驾另外两者，面对那足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的实战舱室，就连哈比联邦自家的机师也得经过至少半年模拟训练才敢上真机演练——然而，以菲莉为代表的连斯塔姑娘们，在克服了最初文明落差造成的障碍后，便如同挥使手脚般轻松而迅速地将镭翼运用自如，甚至还发明出不少令王牌教官都惊掉眼镜的神奇机动。 严格说来，菲莉她们最初数周都在拼命学习哈比联邦的空战手册，实际驾驶镭翼其实只有一月不到。一月不到便有眼前这般匪夷所思的成果，令亚克姆着实难以接受。 “不用介意啦，她们原本就是在天上飞的兵种。只是坐骑从天马换成镭翼，适应起来很快也是理所当然。”文稻带着苦笑安慰心灵受创的哈比王牌。其实同样的问题他也曾问过菲莉，把着操舵杆的菲莉兴奋表示“这个飞起来时既没有风阻，也不会随性乱跑，可比骑天马时轻松多了”。 “天马？那就是她们王牌资质的秘密吗？” 亚克姆将呆滞目光移向观景台另一侧的那颗白银行星，似乎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前往那里瞻仰天马的英姿，可能的话最好还能自己骑骑看。 “咳咳！”文稻脑海里浮现出哈比人骑天马的美妙画面，急忙咳嗽数声驱散以涌出喉咙的笑意。“总而言之，空间机动上是啥问题，但模拟实战上还请您多多费心。若能尽快扫清龙领内的麻烦，和哈比联邦的贸易也将得到落实。” “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亚克姆朝文稻恭敬行礼，眼中仿佛燃起激情的火焰。站在空战教官的立场，这些个个蕴藏着王牌潜质的姑娘们又何尝不是教官梦寐以求的素材——一个全由王牌机师组成的超级联队，光是想想就让亚克姆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左手的手环突然微弱震动，文稻低头看了眼弹出的小视窗，随即向亚克姆告辞，疾步走到回廊僻静处打开了通讯。 “哟，看起来心情很好嘛？” 文稻朝视窗投影出的红发女将军打着招呼。 “要不要猜猜看我们这周端掉了多少据点？” 就像文稻所描述的那样，玛秋娅的表情足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而若是把焦点移到稍远点的背景位置，可以看到女将军背后那处正徐徐冒烟的废墟，以及废墟旁好几辆应该是缴获的装甲重坦。 “恭喜恭喜，狼骑联队运作还顺利吧？” “没问题，阿列克他们也加入联队了，联队兵员扩编到五千人了。”玛秋娅兴奋报告着。“那些狗娘养的家伙在古兰贝尔上埋了好多麻烦，自动兵站也就算了，连亚空间粉碎炮都有！要不是赫克托尔从基地里解析出了座标情报，想揪出他们还真不容易。” 亚空间粉碎炮是什么鬼？单听名字就让人心惊胆颤，文稻不禁暗自庆幸独立军团有赫克托尔加盟，不然单是清理古兰贝尔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当然，狼骑联队在玛秋娅指挥下的奋战，也是不可或缺的胜利要素。 “照现在的进度，大概再过两月就能把古兰贝尔的麻烦彻底扫清一遍……啊对了，另外还有件事，琉贝克城那边提出谒见龙姬的请求。我们的学士大人来基地找你好几次，似乎都迫不及待了。”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文稻点头应诺，想想后再嘱咐着。“除了清扫古兰贝尔以外，狼骑联队也请做好随时前往星域战斗的准备。我这边很快就要着收拾边境的混乱了，必要时会调用狼骑的。” “没问题！头儿，我们狼骑兵本来就是征伐星际的勇士！” 镜头外传来不知是诺伊还是欧丁的叫嚷，引得周围狼骑兵跟着嗷嗷直叫，但嚎叫者很快被女将军爱的鞭腿给踹飞了出去。回头和文稻再交谈了几句后，玛秋娅随即切断了通讯。 （看来地界那边进展得挺顺利的，问题果然还是星界么……） 文稻若有所思地瞪着天花板。狼骑联队那边的频频捷报，固然值得贺喜，但由此看出帝国黑手私底下对古兰贝尔的渗透之深，让文稻心惊肉跳。狼骑联队这番大张旗鼓的扫除行动势必惊动幕后蛰伏的帝国黑手，虽然无法预测他们会如何行动，但必须加上防范才行。 用鞋跟在地板敲出十二下声响后，文稻随即转向回廊的另一侧，沿着自动步道前往城馆的停机坪。 琥珀馆曾是龙贤王钟爱的城馆，而为容纳龙族舒展的身躯，停机坪被刻意设计成格外宽敞的空间。在龙贤王将城馆留给龙姬、龙姬将其交给文稻、文稻决定将其当成联队基地后，这样的空间一点也没有浪费，被悉数改造成整备格纳库及自动御货站的集合体。 负责改造的是来自白霞宫的强援，机械监督山姆森及手下的机械宅团队。 除了改造琥珀馆外，文稻还拜托他们担任独立军团的质量监督一职，全权负责检查哈比联邦提供的各型装备——毕竟哈比人除了有着精擅机造的天赋外，巡游经商时动辄以次充好、时常偷工减料的恶癖也算是响彻银河了。有山姆森团队帮忙把关，至少不会出现战机三天两头就得换零件的状况。 “哟，代领主大人，前来视察工作吗？” 乍一听似乎致上敬意的内容，然而实际发言者不论神态或口吻都带着玩笑的意味。但对被招呼的文稻来说，采取这般态度的山姆森，反而是他在古兰贝尔中极少数能放松心情的绿州。 “别取笑我啦，监督，情况怎么样？” 第096章 攻守交换，星河为棋！ “这次共运来两万四千枚工蜂卫星，其中旧货翻新有一百零八个，都挑出来了。” 山姆森呵笑回应道，并朝旁边投去挑衅般的目光。 被山姆森注目的是一位鼻头圆圆的哈比人，也就是前次在红石要塞被文稻逮到的三名哈比奸商之一，至于名字似乎是阿罗姆或哈苏姆？不管怎样都想在贸易里占便宜，哪怕贸易对象是龙贤王家都敢混进翻新货的哈比人，与其说是胆大奸滑，还不如说某种无药可救的恶癖。 被山姆森纠出来的事实令阿罗姆受到极大打击，低头沮丧无语。据闻哈比联邦似乎任命三人为联邦使节，专门负责和翡翠龙领贸易联络——“联邦使节”，听起来似乎是极有派头的职务，但实际上不仅俸禄微薄，并且还被限制了走私贸易的财路，也难怪三人均是一脸吃到黄莲的表情，想方设法要在公务贸易里卡点油水。 不过，哈比联邦连对自己同胞都是这样的抠门态度，也多少让文稻苦笑无语。 “辛苦了，多亏监督您帮忙，不然真是蛮头痛的。” “哼哼，说什么蠢话呢？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错过！”山姆森用力拍着文稻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光芒。“总之机械方面的事统统交给我来负责吧，倒是那些东西你想用来干啥？” 山姆森指向那两万四千枚（包含一百零八枚翻新货）的工蜂卫星，问着文稻。 工蜂卫星和镭翼战机一样，都是哈比人造物天赋的精粹结晶。工蜂卫星的本体莫约拳头大，一千枚装备多功能传感器的“工蜂”卫星，搭配一座具备指挥通讯补给等复合机能的“蜂巢”基站，共同构成一套星域警戒监控体系。工蜂和蜂巢间通过量子协议保持同步，有任何异常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与蜂巢相连的信息中枢。 一套蜂巢系统可以监控半径数十光秒的星域，经过赫克托尔计算，二十四套蜂巢系统全部散布出去，基本上能在龙领要道处形成有效的监控网络。虽然无法断言能它们发现那艘装备黑洞引擎、神出鬼没的深渊巨舰，但至少能令对手有所忌惮。 在玛秋娅统率狼骑联队横扫古兰贝尔的同时，也利用天马联队和蜂巢网络在星界布下监控网，徐徐将那潜伏极深的帝国黑手逼出水面。这便是文稻双管齐下的清扫计划。 “原来如此，真亏你能做到这样的纤细活计呢……”山姆森摇头苦笑，看着文稻的眼神融进了切实的敬意。“所以，接下来你就安心等着猎物撞进网子里吗？” “光等可不行。”文稻摇摇头。“毕竟除了帝国黑手以外，要收拾的东西还有一大堆呢。” “比如说？” 山姆森好奇问着，而文稻则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哈比特使身上。 “远到而来辛苦了，我这边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们。” “什、什么姆？告诉你，除了混了点翻新货以外，我们可没在量子协议上打折扣哦！” “……量子协议稍后我会请监督核实。”文稻和山姆森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并以温熙微笑安慰哈比特使。“不过其实我是想请你们当向导，带我去‘那边’看看。” 伴随小型等离子推进器的蓝焰，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球体徐徐掠过某颗飘浮星空的土黄行星。从金属球体的前端伸出数根纤细的触角，再配合其扁平纺锥体的轮廊，在外形上实在令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统治南部瞻州数亿年的捻翅目动物。 不过那些微妙抖动的触角倒也并非纯粹用来恶心人的装饰，而是一系列高精度探测哭的合集。这枚编号为“工蜂hp5794”的子卫星，能搜集行经星域内的热能、光谱、电磁波、重力波等诸多信息，并将其即时发送到蜂巢站点汇集。 依着蜂巢规划的巡逻路线，工蜂hp5794靠近土黄行星的近地轨道，它将借助行星重力实现转向，从而朝另一个巡逻区域发进。在工蜂hp5794没入近地轨道后，其背后虚空悄然荡漾开一股漆黑波动。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抖动墨染的乌绸，那股波动在虚空中勾勒出一艘有着锐利撞角的猛狞巨舰的影姿。 远去的工蜂hp5794对此毫无察觉，然而其玲珑身却姿浮现在那漆黑巨舰的监视窗里，并引发舰桥的微妙骚动。 “报告，前方出现……” 情报监督略慌乱地转向舰长席，然而报告的声音却嗄然而止。 舰长席处已浮现出工蜂hp5794的全息图，甚至包括其内部结构都已被解析得清清楚楚，情报监督见状敬畏地低下了头——这艘帝国唯一的深渊级歼星舰从设计到建造都由那位大人亲自负责，对其运用就像自己躯体般熟悉。虽然包括情报监督在内，深渊舰上服役的舰员皆是从帝国前线军团选拔出的精英，然而若把那位大人比喻为大脑的话，他们更像是从属大脑的神经细胞。 那位大人名叫尤泽?高曾，高曾家族是圣瓦诺帝国的十三主柱之一，而尤泽本人除了有着星噬教团的尊者身份外，更是皇帝直辖的审判官，手中握着的十权剑，对元帅以外的任何军官都有着先斩后奏的大权。光是注目舰长席上那被漆黑甲胄和钢铁兽面重重包覆的身影，情报监督便感到一股摧迫心魂的压力，强忍着颤抖坐回情报席，再不敢抬头。 绝对的律法和无声的死寂统治着舰桥，来自舰员的战栗思绪被钢铁甲胄给隔绝，尤泽低头注目眼前工蜂hp5794的全息图。 从那仿佛蟑螂般的造型来看，十有八九是哈比人的技术。圣瓦诺帝国在搜集敌情上从未懈怠，尤泽弹弹手指，蜂巢系统及相关的详细参数便在另一面投影屏上浮现。 这艘深渊舰装备着黑洞引擎，并由此派生不被任何监测器发现的隐形“黑障”，这也是尤泽得以在龙领内神出鬼没的依持。那枚工蜂当然发现不了深渊舰，然而若是将探测到星域内的重力波动进行统合分析，那么多少还是能抓到深渊舰残留的影子。 要将它击毁吗？这个念头涌出来，但马上又被尤泽给压了下去。 哈比人做的蜂巢系统最大优点便是其集群特性，摧毁一两枚卫星根本无损其整体性能，而若直接将蜂巢基站摧毁，那便无疑竖起此地无银的旗帜。 翡翠龙领和哈比联邦结盟了吗？尤泽微皱眉头。工蜂卫星经过此处绝非偶然，虽然现阶段判断两者结盟还为时过早，但最近数周来龙领内的氛围确实在悄然而微妙地改变着。 尤泽挥动手指调出另一份情报，屏幕上投影出古兰贝尔的全息地图。地图上有数以百计的据点标志，而此刻其中一半以上都被打上了鲜红的叉标——若玛秋娅在场，应当可以辨认出那些打叉的标志均是被狼骑联队给攻陷的据点。 此时尤泽还尚不知晓古兰贝尔代领主创编独立军团的情报，但自从前次夺取幽蚀炉、摧毁霜狼堡的战役后，古兰贝尔的形势急剧变化这点却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那些芬里斯狼骑的残部，仿佛被捅了窝的马蜂般疯狂摧毁着他设置在古兰贝尔的各个据点。 在那一连串堪称“狂热”的复仇活动中，狼骑兵表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压倒性和协调性，摧枯拉朽般的扫平了据点的布置——明明衰弱至极的芬里斯狼骑，遭受霜狼堡的重挫后，却仿佛凤凰涅磐般重新回到昔日征伐星海的巅峰。 这违背常理的变化让尤泽感到惊愕。 此刻古兰贝尔那边，尤泽基本上已经插不了手了。 在芬里斯狼骑和蜂巢系统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泽无从知晓，然而一股近乎焦躁的情感确实在心中浮动着。 那些高高雄踞在星界顶端的万物长子们，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关注起卑微地界的事务了？正因为龙族那目无地界的狂妄作风，此前尤泽才得以在翡翠龙领活动自如，甚至利用帝国遗产一步步绘制出了野心的蓝图。 依靠着鬼神莫测的手段，尤泽用难以察觉的细索在幕后编织出阴谋的网索，准备窥准时机便将万物的长子一口气掀下神坛。明明到夺取幽蚀炉时都一切顺利的，然而在那以后就突如其来般的冒出诸般阻碍——那感觉就像双方将棋对弈，马上就要将军的当口，对方突然从终盘开始发力猛追，俨然打算一口气逆转形势似的。 那步步紧逼的凌厉棋风，和此前反应迟钝的笨拙对应截然不同，明显龙宫那边换了棋手。但问题是，谁在主导？ 尤泽将思维沉入意识的深海。既然大幅变化是在摧毁霜狼堡后发生，那么从那期间寻找线索应当是接近真相的方法。尤泽手指微动，调出霜狼堡战役时的记录影像——霜狼堡战役中一方是尤泽为加普尔准备的帝国部队，另一方是帝国叛军的芬里斯狼骑，双方容貌在帝国数据库里都有记录，而尤泽需要做的是找出数据库里没有的面孔。 记录影像快速推进行，思维结晶飞快锁定影像中的一张张人脸，并和数据库中的参数对比。很快的，思维结晶将画面定格到一位装备动盔甲的红发女杰，挥锤将帝皇战坦击飞的瞬间，并显示此人不在数据库中。 “继续找。” 尤泽摇摇头下令继续搜索。那红发女杰有着相当的武威及统率力，作为棋子大概会很有力，但绝非那位执掌全局、操棋对弈的存在。 记录影像继续推进着。数秒过后，画面定格在一位同样身着动力盔甲、却以矩阵力场挡下霸邪之矛的青年身上。 力场师？尤泽微微眯起眼睛。力场师在战场上可以说是相当稀罕的职业，而能以矩阵力场抵挡霸邪之矛的，更是从未听闻过。霸邪之矛中蕴含着修罗罡煞，能与其对抗的只有能量树中更上位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名力场师八成来自龙宫，而且身份非同寻常。 “罗侯，你对他有印象吗？” 尤泽侧目望向旁边。顺着其目光望去，黑暗中悄然浮现出修罗少年的身姿。和此前意气风发的时候相比，此刻罗侯的半边身体被浓密黑气所缠裹，脸孔亦因痛苦而歪曲——和雷吼对决时遭到上位龙息的直击，既使修罗的不坏之躯也受到界限以上的打击。若非尤泽及时援手，恐怕现在已成为龙宫的俘虏。 “那混蛋……”罗侯看着画面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找他讨回这笔债！” “我会给你创造机会的。”尤泽承诺着。“能知道他在哪里吗？” 罗侯咬紧牙关，伸手探进那缠裹半身的浓烈黑气中，猛然扯出一截巴掌大的白色物体——从那浮现龙鳞的造形来看，那物体应当是当时刺穿罗侯的龙矛破片。破片在罗侯掌中散发着微弱的光煌，罗侯以憎恶目光凝视片刻，随即猛然用力将其捏碎。 被捏碎的破片化成一股银白光雾升腾，黑气缠裹着光雾，随即在虚空汇聚成某个形似海龟的人造物体的模样。 “戴达罗斯？”尤泽眼瞳猛缩起来。 “打算对这里下手吗？” 从帝国审判官口里漏出惊讶的呼声，引来下方舰员的疑惑注目，但在次瞬间被尤泽给强压了下去。 （继古兰贝尔和蜂巢网络之后，就是戴达罗斯吗？居然逼得这么紧，无法预测的威胁，尽早除掉比较好……）尤泽心中涌起确实的杀意，注目着那悬浮虚空的人造物，呼唤着手下的名字。 第097章 异邦的夺权者 翡翠龙领边境，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的星域接壤处，飘浮着大小舰艇及小行星体的残骸——数世纪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赌上翡翠星域支配权、由数万舰队互相攻伐的征服战争。这些漂浮由星舰残骸的星殒带，便是当是残酷战争留下的遗迹。 既没有大气的侵蚀，也没有重力的拖拽，撕裂的舰船和破碎的星体在经历数世纪时光后依旧保留着被遗弃的最初模样，在星域边缘汇聚成辽阔且充满混沌的星殒带，从而为那些心怀不轨企图的家伙们提供着最好的掩护。 辽阔星殒带的当中，有一处漂流物相对稀疏的空旷星域，星域中心漂浮着一具形似海龟、浑身纠缠着诸多线缆的人造星体。该星体以低可见度的铁灰色涂装，混杂在遍布残骸的星殒原中，若从外侧观望根本无法发现其存在，然而对来往帝国及联邦边境的走私商及黑道贩子来说，却是有如沙漠绿洲般的乐园。 事实上，那具海龟形的人造星体，其前身是隶属帝国晓骑舰队的补给舰“戴达罗斯号”。以拥有一次喂饱半支分舰队的荷载容积，以及能抗住联邦舰炮直击的厚重装甲而闻名。在征服战争末期被联邦舰队布下的诡雷击中引擎舱，失去动力后遭到废弃，成为星殒带漂浮的最大物件之一。 在冰冷虚空中孤寂漂浮数世纪后，戴达罗斯再次迎来访客，不过访客既不是联邦也不是帝国，而是冒险穿越龙领边境试图攫取庞大利益的走私贩子。以运输舰队的规模穿越龙领是明显找死的行为，然而化整为零的走私则需要补给中继站的支持，走私贩子们看中戴达罗斯的庞大容积及完整舰体，于是不惜耗费工本将其修复并改造成星际空间站的格局。 至于那些从戴达罗斯身飘出的管线，则是连接到各走私舰的运输管道。来自哈比联邦和圣瓦诺帝国，甚至邻近星域的诸多合法的非法的物资，便经由运输管道汇聚到戴达罗斯码头，再转运至其它星域。因翡翠星域是帝国和联邦唯一接壤的星域，哪怕两国世仇不共戴天，但民间却天然有着贸易需求，所以走私贸易相当兴盛。而其间产生的庞大利润不仅让走私商赚得黄金满钵，也吸引了为掠夺财富而来的海盗，以及被雇佣来保护走私商的星际佣兵。 以戴达罗斯及星殒带为中心，走私商、海盗及星际佣兵，三股势力如红黄绿的颜料般互相浸染，在无视领地主人的情形下将龙领边境折腾得乌烟瘴气，也令帝国势力通过这块踏板将触手毫无阻碍地伸进龙领。这般的状况持继了两世纪之久，直到不久古兰贝尔终于迎来新的领主，并得到龙姬授权，着手平定龙领乱象。 白霞宫的意向改变及古兰贝尔的清理活动，预示着翡翠龙领即将发生的深刻变革，然而这股从星域中心涌起的变革之风尚未吹到边境之地，所以戴达罗斯活跃的走私事业目前还尚未受到任何影响。 “虽说早有耳闻，没想到居然繁荣到这种程度……” 走在戴达罗斯的街道上，文稻以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情四处张望着。 其实以星际文明的普遍标准来说，戴达罗斯未必就算繁荣到哪里。然而自从和龙姬相遇得以踏足星界以来，文稻见过中世纪的琉贝克城，见过美如仙境的白霞龙宫，见过兵戈林立的帝国基地，唯独没见过的便是星际文明的正常光景，所以初看到戴达罗斯人潮涌动的光景时，感受到的惊愕几乎可以和初到龙宫时相媲美。 “是、是这样吗姆……” 旁边的哈比特使以多少心虚的语气回答着。 被联邦政府聘为特使前，哈罗姆等人曾走私商的身份大肆活跃于同盟及联邦的边境，并在试图挖掘古兰贝尔的贸易价值时遭遇代领主的招安。无法反抗代领主的权威，哈比商人不得不带着文稻回到昔日发家之地，而此刻哈罗姆等人的心情，大概就跟带领税务官检查税收地契的农场主类似吧？ “别紧张，不会跟你们追究以前走私税的。” 文稻轻声安慰着哈比特使，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哈罗姆，阿苏姆，古雷姆，三名哈比商人战战兢兢地陪着代领主，一路走过戴达罗斯的街道，文稻兴致勃勃地朝四周张望着。 除了作为物资转运的空间港和燃料补给的基地外，戴达罗斯也为聚集到这里的人们提供种类丰富的娱乐消遣。走在戴达罗斯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全副武装、擦肩而过的奥坦兽人，也可以看到背生轻薄羽翅、从空中飞过的小人。前者是帝国走私商队尼兹塔克的佣兵保镖，而后者是联邦星际马戏团“火胧车”的小丑担当——来自帝国联邦的诸般种族聚集到戴达罗斯，再加上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路行来打量着戴达罗斯的繁荣光景，文稻心里也涌起了别的念头。 （稍稍可惜呢，就这样摧毁的话……） 戴达罗斯是龙领边境混乱势力的最大据点，将其摧毁的话便能荡平大半的混乱。在文稻原本计划里，是打算摸清底细后召来狼骑兵将戴达罗斯一举镇压的，不过既然这里已经发展得如此繁荣，将其粗暴摧毁便显得太过浪费——至少对白霞宫的贫弱财政来说，要想挤出重建贸易站的预算，绝对是难如登天的任务。 （考虑将其招安吗？能将其纳入管制倒也不错。） 文稻开始规划收编戴达罗斯，并利用其征收庞大税金以充实龙领财政的可能性。这样做也无妨，但前提必须确保对贸易站的绝对控制。也就是说，他得想办法把帝国黑手从混淆在戴达罗斯里、互相纠缠渗透的重重线索中剥离出来，比起无差别的摧毁来，那需要有如外科手术般的精密控制。 “赫克托尔，能做到吗？” 文稻试着呼唤某自称“帝国军师”的心智模型，而稍迟两三秒，青铜兽面才徐徐浮现。 “什么？我说过没事不要随理叫我吧？” 赫克托尔的语气相当暴躁。这段时间以来老疯子除了为狼骑联队清理古兰贝尔出谋划策外，剩下的演算力全部集中到解析基地记忆巢的庞大数据上，对文稻的招呼也爱理不理——据其本人讲述，记忆巢里似乎隐藏着相当深的黑幕，而要突破重重封锁将其挖掘出来，也只有依靠超级思维结晶的演算力才能做到。 “我想修改下作战目标……” 文稻把自己剥出帝国黑手、收编戴达罗斯的构想大致讲了下，并询赫克托尔成功的可能性。在沉默数秒后帝国军师给出不甚乐观的回答。 “失败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点九。”赫克托克冷哼着。“原本来说，身为独立军团的统帅，居然不带任何护卫便前往海盗佣兵聚集的法外之地，这样的冒险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从作战效率来考虑，将那地方一口气推平才是王道！” “……也就是说，还有成功的可能性？” “哼，镇压戴达罗斯对独立军团不是难事，但想要纠出潜伏其中的帝国黑手嘛，却只一个办法。”赫克托尔卖关子地看着文稻，后者当即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戴达罗斯的统治者是谁，但他那里应该保留着来往舰船的综合数据。只要分析航道信息和补给载荷，就能大致推算出对方在翡翠星域的活动状况。那些并非冲着贸易走私来的家伙，大概就和帝国黑手脱不了干系。” “只要找到那些数据就行了吗？”文稻确认着。 “你以为那很容易吗？那些数据可是统治戴达罗斯的核心机密，绝对被慎重保管在戴达罗斯最坚固的位置，随随便便就想搞到根本……啧，果然。”赫克托尔突然啧了下。 “果然？” “刚刚我试着侵入戴达罗斯的通讯端口，发现这里根本没建起完整的思兼网，尤其码头部分还是最原始的单链结构……原始！实在太原始了，没有得到物理授权的话根本不可能从外面端口侵进！”赫克托尔愤然道，转头注目着文稻，声音突然带上同情的语调。 “如果你真想收编这地方，新兵。那你必须找到戴达罗斯的统治者，从他那里拿到物理授权的钥匙。这样我才能连上数据库，弄到你需要的数据。” “……听起似乎不难的样子。” 文稻点点头，大概理解了赫克托尔的意思。如果把戴达罗斯比喻为沙漠中的绿洲王国，那文稻要做的就是找出统治王国的国王，然后夺取他的权杖。 “大致就是这样啦，我很忙，等找到钥匙后再叫我吧！” 没等话语的余音落尽，赫克托尔的影像便从眼前匆匆消失。文稻无奈地耸耸肩，转向一旁听得瑟瑟发抖的哈比特使们，露出尽可能温柔的笑容。 “可以麻烦你们，带我去见这里的头儿吗？” “找、找到了你想干什么姆！？” 第098章 从天而降的福喜 前身为帝国运输、当前则为走私贸易站的“戴达罗斯”，其中汇聚着来联邦帝国的珍玩，以及诸多服务于走私贩子的设施。因走私贩子们大都是不缺钱的主儿，故而这些设施的收费也都高到足以让普通公务员吓到腿软的地步。 文稻下榻在一家名叫“朝歌”的酒店。论奢侈度在戴达罗斯中只排得到中流，但据哈比人的推荐，其中餐点似乎在诸星系宾客中都大受好评的样子。抱着这样的期待，文稻在入住当晚点了一份推荐菜单的晚餐。 莫约二十分钟后晚餐被龙虾模样的侍者送到了房间，而文稻随即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他对那杯散发着浓烈机油味的饮料提不起丝毫兴趣，而那几条在粘稠汤料里游来游去的白鱼则叫人根本无法下叉子，从那堆仿佛肮脏泡沫般的甜点上移开目光后，那几块仿佛压缩饼干般的方块便成了文稻觉得唯一能下嘴的东西。 不过还好，酒店至少提供h2o这样普遍的维生物质，让文稻得以就着白开水啃下那些硬得跟大理石没两样的饼干块。 “干你娘……” 文稻一边在心里热情问候着哈比人的历代祖先，一边卯足力气咀嚼着那些放到地球会被客人砸出包来的饼干块。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哈比人带领下游逛戴达罗斯，必须得说很有收获。 曾为帝国军最大吨位补给舰的戴达罗斯，容积上几乎堪比一座小型城市，而繁荣程度也远远超出文稻的预期。然而想到在白霞宫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时刻，龙领边境居然还有一笔如此庞大的财富洪流浩浩荡荡地流向虚空时，文稻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再把这笔本应收上来的贸易税款，乘以被忽略数世纪年限，得出来的天文数字让文稻差点就想冲回龙官去掀执事长的桌子了。 （那连脑筋也练成肌肉的混蛋！就没想过来这里看看吗！？） 文稻腹诽着派不上用场的上司，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使命感。 为拯救龙宫的濒危财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戴达罗斯，这座龙领边境的聚宝盆给拿下来！至于揪出在龙领内四处点火的幕后黑手，那是和解决龙宫财政同等优先的问题，故而文稻必须想办法拿到戴达罗斯的核心数据。 （问题是，数据掌握在谁的手上吗……） 文稻以白开水冲掉残留嘴里的酸涩口感，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任务上。 如此繁荣的贸易站，想当然应该存在一强势的统治势力才对。然而当他询问戴达罗斯的统治者时，哈比人却给出相当暧昧的答案。按照他们的说法，似乎戴达罗斯并没有确凿的统治者，其结构更像是由无数小势力自然形成的松散聚合体。 首先来到戴达罗斯是追逐利益的走私贩子，走私航运的需要催生出负责维护补给的会社，为防备海盗而雇佣了雇兵保雇，随即又派生出为雇兵服务的武器行当……戴达罗斯就这样徐徐壮大成形，到现在已形成如同蚁巢般的复杂社会体。 没有人知晓戴达罗斯是如何运作的，哈比人将其比喻为深不见底的水潭。虽然人人都可以喝潭里的水，但想潜入潭心的人却都无一例外地消失了踪影。 “所以说，最好别打这里的主意姆！” “就算打主意也请不要牵连我们姆！” “我们在精神上支援姆！加油姆！” 说着全然靠不住的话，哈比人就像怕被牵连般的匆匆返回了码头的贸易船。 虽然从最初起就没觉得他们靠得住，然而如此果断地撇清关系，还是多少让文稻哭笑不得。文稻把目光移到左腕，龙纹腕轮处传来龙姬温煦的气息，大概是当前唯一可依仗的事物。 姑且不论对龙姬个人的好感或忠诚，这份白霞宫的执事职业可以说是他到目前为止做干得长久的一次，文稻没有任何不尽心的理由。当下打开终端腕轮，在弹出的视窗介面上不甚灵巧地操纵起来…… 戴达罗斯的水很深，只要不要去探究水底的秘密，人人都可以喝它的水。这是哈比人给文稻的恳切忠告，实际对刚刚踏足戴达罗斯的文稻来说，也确实没有多少手段去探索隐藏水底的奥秘。虽然文稻一度想通过网络来搜集零碎情报，然而在戴达罗斯那支离破碎的原始通讯状况下，这样的想法在付诸实施的同时便遭遇难以突破的障碍。 文稻在房间里奋战半晚，实在无法取得任何有益的进展，反而把自己弄得昏头转向，心力憔悴。戴达罗斯的原始网络就连赫克托尔都得举手投降，无奈下文稻只得放弃拼凑那些碎片的努力，转而调出了戴达罗斯的全息图。 先前哈比人只带他走过戴达罗斯两成不到的贸易地块。根据哈比人说法，贸易地块、佣兵地块、消费地块和贫民地块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文稻打算去剩下的地块转转，脚踏实地地搜集情报再作下一步的判断。 “先生，您该不会想要步行走遍戴达罗斯吧？” “我是这样想的，有什么问题吗？” 离开酒店前，龙虾头的侍者殷勤建议他租用一具移动坛代步，毕竟以戴达罗斯的面积来说，陡步游逛可是相当费事费力的事情。文稻接受了侍者的建议，租用了那具看上去和滑板差别不大的移动坛，然后踏着移动坛离开酒店。 为照顾生物钟的基础需求，戴达罗斯内部亦采取昼夜交替的照明模式。文稻踏进佣兵地块时正是深夜二时，然而天幕的昏暗却全然不影响街道的喧嚣。文稻踏进着移动坛在半空飘移，举目下望，街道各处都能看到佣兵喝酒闹腾的场面。 （原来如此，装备蛮精良的嘛？） 那些佣兵大半皆是走私贩子雇佣的保镖，甚至有些本身就从事走私贸易。不缺钱的他们没少在装备上砸钱，那些武装就算比起帝国兵来也不逊色，然而能否熟练使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文稻悄然估摸着让狼骑兵镇压此处的可能性，脑海里却浮现出眼前繁华街区被帝国重坦碾成废墟的光景，随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在想什么啊，我这是……） 文稻嘴角拉出苦笑。或许是移动坛那居高临下的视角带来的错觉，刚刚那瞬间文稻竟感到自己仿佛君王般掌握着生杀夺予之权利。 严格说来，其实这也不是错觉。 就实际情势来说，得到龙姬授权并手握军团权柄的文稻，确实有着让戴达罗斯的繁荣倾刻间化为废墟的权力。然而，察觉到一路走来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竟掌握这等骇人权力的文稻，却无法生出任何类似欣喜的感受。 文稻紧抿着嘴唇，把目光移向地上街道。只见街道角落的餐厅处，几名貌似喝醉酒的佣兵正喝骂着旁边端盘子的侍者，战战兢兢的侍者低头挨骂着。在那侍者的身上，文稻似乎隐约看到不久前的自己。 并不是说文稻就喜欢那样的境遇，然而就是觉得，与其像这样如星界霸种般的傲慢地俯视万物来，从地上仰望天空似乎才是更适合他的位置。 如果那天不曾遇到言穗，那他现在恐怕也处于和那侍者差不多的境遇。无关乎己身意志，命运的洪流把他推到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位置，然而也彻底切断了与往昔世界的联系。就如同奔跑的骏马脚下踩不到大地，那股从踏足星界起便存在着的疏离感，在独处的此刻不期然地达到了顶峰。 一股混杂着心虚与焦躁的莫名情绪，在胸膛徘徊着。 很久以后，文稻才会想起，那原来是被称为“乡愁”的感情。 然而现在却只能咬牙忍耐，等待那股窒息精神的浊流自己消退下去。不想再承受那股傲视万物般的视角，文稻指示移动坛朝下方降落。 避开佣兵闹腾的喧嚣街道，移动坛缓缓降落在街道的偏僻处。虽然并没打算跟着内心浊流起舞，然而这样的时候也确实不太想遇见他人。文稻沿着昏黄的巷道信步前行，巷道四壁由生硬金属构成的墙壁，以及宛如肠腔动物般缠绕墙壁的残破管道，更加凸显出“此地乃异乡”的寥落事实。 文稻嘴里漏出叹息，心情则为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所俘虏。无处可去的视线追着地上一瓢虫形状的清扫伺服机，徐徐移动到巷道角落屹立的自动售卖机处。电话亭模样的售卖机，以全息投影的形式不断播放着广告，那五颜六色的光景稍稍引起了文稻的兴趣。 不知道那里会卖些什么？ 当文稻这样想着的时候，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女性的惊呼。当他抬头望去时，那高速坠落的人影已掠过全息投影的广告，伴随着轰然巨响落在前面的售卖机处，电话亭瞬间坍塌了下去。 “什、什么？” 从惊愕到回神大约经过两秒，反应过来的文稻急急冲上前去查看。 以仰睡姿态砸在贩卖机上的，是一位身着绮丽和服的女子，那头仿佛朱焰般的红发在黑暗里闪闪泛光。还没靠近文稻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酒气来源似乎是女子右手提着的酒壶。 说来奇怪，那酒壶看上去明明是再脆弱不过的土陶材质，然而以那样的猛势从高处砸下来，居然没有半点破裂的痕迹。而且安然无恙不仅是酒壶，女子亦同样如此。明明贩卖机已支离破碎，但女子别说头破血流了，就连衣裳似乎都没有擦破半点。 文稻愕然上望，只见贩卖机上方是一段随意架设的悬空步道，距离地面足有二三十米。女子应该是喝醉酒踩滑了掉下来的，然而毫发无伤的境况却明显违背了物理常识—— 以个人经验来说，能够无视物理法则到这等程度的，基本上是执事长那级别的猛人。虽不知眼前烂醉如泥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然而一股麻烦天降的预感却强烈刺痛着文稻的神经。 就像要证明那预感般，仰躺着的女子突然打了个喷嚏，从贩卖机的废墟上坐了起来。随即眨眨眼睛，转动着那对琥珀色的眼瞳望着身旁的青年。 “……小哥你谁啊？” 第099章 酒逢红颜千杯少 “小哥你是谁？”女子抬头望着文稻，浓烈的酒精似乎多少模糊了焦距。“找妾身有事吗？” 话说姑娘你从天而降突然冒出这样的话好像不太合适吧？文稻颇为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和服女子，考虑用什么方式陈述才能被酒鬼正确理解。 “你，没听到我的问题吗？”在文稻想着有的没的当口，和服女子已踉跄着站了起来，抖落身上铁片投来不耐烦的催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戴达罗斯的？为逃亡还是走私？有什么擅长的？快点告诉我。” 什么情况？文稻瞪圆了眼睛。女子摆出调查户口般的架势，而根据哈比仨的说法，戴达罗斯应该是没有任何审查机构才对。文稻犹豫着，为顺利潜入这座龙领边境的不法之地，他确实准备好了伪装身份，但却不确定现在是否是报出身份的好时机。 只是，和服女子的下句话让他当即抛下顾虑。 “唔，难道连理解语言的智能都没有吗……” “我叫文稻。”为避免被当成来自蛮荒星球的野人，文稻连忙报上名字。“我跟着哈姆商会来戴达罗斯，应该说来是走私吧，至于擅长的……呃，好、好像没什么特别不擅长的，做什么都可以哦？” 文稻战战兢兢地报告着，心里却莫名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以前到处流浪打工时，每每老板跑路前往职介所求职时，似乎便是被如此询问的。 “没什么不擅长的？口气挺大的呢……”沉吟的和服女子，仿佛站不稳般的向旁横移两步，斜靠着墙壁获得稳定支点。一边烦躁地搔着头一边把视线移向文稻。“出生地是哪里？或许找到地域接近的团体。” “出生地是，南瞻部州。”文稻诚实回答着。 并没刻意隐瞒的必要，毕竟相比起踏足娑婆海的亿万文明来说，太阳系的南瞻部州（地球）只不过是位于文明边境的小石子而已。知道它的人寥寥无几，当然更不用担心暴露实情。 “……南瞻部州？” 搔着头的女子突然僵住动作，以格外愕然的神情看着文稻，皱着眉头把他上下打量数遍。“南瞻部州，是太阳系的那个？那里文明已经发展到可以踏足娑婆海的阶段了？” “呃，貌似还没有，我姑且算是个例……”文稻略狼狈地回答，声音里也难掩惊奇。“话说，姑娘你去过南瞻部州？” “何止去过……”和服女子眯眼注视着文稻，仿佛在审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似的，冷不防地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呃？”文稻愣住，直到被那琥珀眼瞳瞪来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他接下句。 “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琴瑟友之？” 《诗经》开篇的“周关?关雎”居然被当成检验出身地的口令，文稻哭笑不得之余也不禁冷汗直冒。要不是以前在书屋打工时曾跟着文艺青年们混了几周，今天恐怕就会被踢出南瞻部州的籍贯—— 值得一提的是，那家书屋的氛围其实相当不错，只可惜就在文稻打工的第三周，书屋老板便因和女学生的婚外情而被告上法庭，继而倒闭。其牺牲也间接成就了文稻那几乎堪称制霸全行业的辉煌履历。 “看来是真的呢。”和服女子眯眼露出愉快般的神情。 “……我觉得姑娘你用《诗经》来校验真假，是非常有问题的。”文稻认真地抗议着。 “抱歉抱歉，谁让妾身离开时那边正好流行风雅呢。”女子朝文稻俏皮地眨眨眼睛，神情俄然间变得明快起来。“妾身名叫风华，春风的风，华服的华。以前没在戴达罗斯见过小哥呢，小哥你是哪里的？” “我是跟着哈姆商会来的。”文稻叹息道。 “哈姆商会……啊，哈比人的那个？”叫风华的女子沉吟数息，才从记忆里调出那个不太愿意想起的印象。“那些小矮子的脸皮比戴达罗斯装甲还厚，溜得比恒星之风还快，他们欠着妾身好几笔佣金呢。” 风华微微颦眉，若有所指地朝文稻看过来。 “我……我只被他们雇佣的，什么都不知道哦？”文稻急忙声明着。虽然不知道风华所指具体何事，但考虑到哈比仨连和龙宫交易都敢以次充好的胆魄，卷走别人的钱财跑路也是绝对干得出来的事情。 “开玩笑的，别介意。” 注意文稻的僵硬脸色，风华就像觉得有趣般的轻笑着靠过来，颇为亲热地挽起了文稻的胳腰。“难得遇到来自南瞻部州的乡音，心情真好……呼呼，小哥可以稍稍陪妾身下吗？妾身知道有家不错的酒馆哦。” 风华似乎是那种穿着衣裳显瘦的类型，隔着衣袖布料传来温柔触感让文稻情不自禁地紧张，些许酒精味混杂着女子体香浸染着鼻腔，那是和此前相遇的姑娘们全然不同的色韵，等察觉到时文稻已是面红耳赤的模样。 “呐，好不？” 对着那双荡漾着水光、抬来央求般的眼瞳，文稻终究说不出个“不”字来。 风华所说的酒馆位于佣兵地块的边缘，是一幢招牌上镶钳着鲸鲨鱼骨的建筑，弯成月弧状的鱼骨下方，则以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渔夫”二字。在文稻怀疑着南瞻部州的文化是否真能被理解的时刻，风华已掀开隔帘走了进去。 文稻连忙跟进。 走进酒馆，挂在墙上的硕大鱼叉以及旁边俨然饱经风霜的橡木轮舵，吸引着文稻的视线。不知是酒馆老板的个人兴趣还是为契合外面的招牌，酒馆的装饰元素都围绕着海洋的主题展开，而被安置在酒馆当中的那尊古典臼炮，似乎是被当成镇馆之宝般的存在。 酒馆的座位并不算多，但生意似乎不错。三分之二的座位都已有了主人，酒客们三三两两聚在桌边，聊着聊着不时爆出阵阵笑声。稍稍喧闹了点，但总体来说并不是会让人讨厌的氛围。光是沉浸那热闹气氛中，就觉得心情仿佛也随着漂浮起来似的。 酒馆老板是一位体魄魁梧到会让人联想起北极熊的男子，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抬头招呼的他，脸上挂着足以融化奶油的温暖微笑。 “欢迎光临……嗄！？” 看清走来的和服女子时，老板的微笑瞬间僵硬。 “干嘛这样看着妾身？”欠你酒钱了吗？风华不快地挑起眉毛。 “姑奶奶，半年前你喝空了我家酒窖，我求爹爹告奶奶，到现在都还没有补齐。就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敝店吧！”老板在额前刻出三重皱纹，双手合什，就差举起白旗摇晃了。 “放心，这次妾身自带酒水。”风华举起那土陶酒壶摇了摇，并催促着露出安心老情的老板。“不想酒窖再被搬空的话，就赶快做好下酒菜端来。难得遇到老乡，妾身要好好醉一回。” “您哪回没醉过……耶？老乡？” 老板惊诧目光落到被风华拍肩的文稻身上，那不自觉的呼声引来邻近酒客们的注意。佣兵打扮的精悍男子，还有剥着花生的小老头等，都纷纷朝文稻投来惊疑与好奇的视线。 必须得感谢龙宫的消息闭塞，被任命平定龙领乱象的龙姬特使以及其脸庞还尚未被普遍知晓。本想低调行事却被推到聚光灯下的文稻，只好无奈苦笑回应着众人的注目。 “他叫文稻，来自南瞻部州，是妾身的同乡。”风华朝众人瞥过去，以飞扬的声音嘱咐着。“他可是初次来戴达罗斯，你们要记得好好关照哦？” 被嘱咐的酒客们虽然露出各自的微妙神情，却像承诺般的纷纷举起酒杯回应。那绝非敷衍的态度看得文稻不禁愣住，悄悄瞥向风华。在场酒客有男有女，有兵有商，风华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有如此威望？ “搞不清楚状况吧？没事的，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背后传来近乎叹息的语调。文稻回过头，只见酒馆老板朝他投来充满同情的目光。“是文稻兄弟吧？我姓王，叫我老王就好，今后请多关照。” 将两支擦得锃亮的水晶酒杯摆到吧台，自称“老王”的酒馆老板小声朝文稻说明着情况。“嘛，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但这里喝酒的人，基本上都受过风华的关照。” “咦？”文稻惊诧着。 “戴达罗斯是不法者的乐园，聚集来这里有走私贩子，有赏金佣兵，有通辑海盗。你以为他们来戴达罗斯后会先去哪里拜码头呢？”老王眨眨眼睛，在嘴角拉出意味颇深的弧线。 “难道是，风华哪里？”文稻震惊了。 等等，那哈比仨不是说戴达罗斯没有支配者吗？虽说哈比人的信用就跟兔子长角般的不靠谱，但难道说自己真的就有这样逆天的运气，随便走走都能撞到隐身市井的戴达罗斯的无冕王？比起哈比人的信用来，似乎后者还更难相信点。 “啧啧，看你的样子八成是想歪了吧？”老王似乎很享受文稻满脸错愕的神情，啧啧数声后悠然揭露了谜底。“告诉你，她的‘乌巢’可是戴达罗斯里唯一的职介所，要找工作也好，想招手下也好，找她都是最快的呢。” “职、职介所？” 文稻愣住，回想起最初见到风华时那股似曾相识的气质，心里顿时释然不少。想来也是，哪怕戴达罗斯是非法者的乐园，也还是必须遵守“不工作就没饭吃”的普世法则。从此法则下派生出了雇佣和被雇佣的需求，故而存在职介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稻释然的视线落到那边的风华身上。虽说无法以此为傲，但职介所绝对是文稻在南瞻部州时跑得最勤的部门，可惜没哪个职介所有风华这样漂亮的老板娘。不论美貌或气质，差距就好比母鸡和凤凰般的巨大。 或许是察觉到文稻的视线，风华偏头望过来。 “嗯？看什么？难道你们在嚼妾身的舌根不成？” “借我百万个胆也不敢。” 老王连连摇头，仿佛逃也似的回到厨房，再出来时已端着好几盘准备好的下酒菜。此刻酒馆正是做生意的时刻，几张独立圆桌已被先到的酒客所占据，风华和文稻只好借着吧台的地块。虽然文稻倒不介意，然而吧台后的老王却是压力山大的模样。 “来来，小哥请喝酒。” 风华拿起土陶酒壶，先给文稻倒了大半杯酒，再给自己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液中微微荡漾，飘溢出光是闻着就醉人心脾的醇香。从旁边老王吞咽口水的反应来看，那应该是相当受欢迎的铭酒，不过相比起倒出的酒来，那酒壶本身更引起文稻的好奇。 “风华，你那酒壶好像不寻常呢？” “嚯嚯，注意到了吗？”被文稻问到，风华仿佛微微得意地摇晃着酒壶。“这壶叫‘如意仙酿’，据说化乐天进献给贤龙王的宝贝呢，不管怎么倒酒都不会少，想喝醉的时候最方便了。” “贤龙王的宝贝！？”文稻差点把杯里的酒洒了出来。 “你、你是怎么弄到的？” “当然是偷出来的吧？这里可是戴达罗斯。”风华把玩着如意仙酿的酒壶，朝文稻露出神妙微笑。“你看，龙王别馆那边不是很长时间都没人管吗？流通出来的宝贝可不少。” “是这样么……”说的应该是琥珀馆吧？文稻猜测着。位于古兰贝尔轨道上的琥珀馆，曾是贤龙王最钟爱的别馆，然而贤龙王离开后便长期陷入无人看管的状态，被闯空门的窃贼偷走宝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文稻苦着脸把酒送进口里，烦恼着身为龙宫家臣，这种时候到底要怎么做比较好？要是某执事长的话，应该会采取当场没收的强制措施吧，然而文稻能决定的也只有回去好好盘问老疯子，在他值守期间琥珀馆到底丢了多少宝贝而已。 “来来小哥，妾身敬你一杯。” 风华向文稻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仙酒。在文稻惊诧注目下，放下酒杯的风华发出畅快呼声，并朝他投来闪闪发光的视线。“快给妾身说说看，南瞻部州那里现在情形怎么样了？唐朝还在么？” “……很抱歉已经不在了。” 文稻嘴角抽搐着。虽然踏进娑婆海以来见识过诸般不可思议的神妙事物，不过当这些事务和以往熟知的世界联系起来时，那错愕感更是成倍地放大。 然而即使如此，和着喧闹氛围从心里腾起的那股莫名热量，却促使着文稻端起酒杯，以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畅快语调，朝眼前的和服佳人讲起了南瞻部州的，故乡的事情来。 此前宛如浓雾般缭绕心间的那股乡愁，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第100章 请负起责任来！ 酒馆“渔夫”里，有关南瞻部州的话题持续了数小时之久。风华告诉文稻她曾周游娑婆海，并在南瞻部州定居近百年，因而将那里视为“故乡”加以思慕着。 听得高兴的文稻，亦对风华讲述了在那以后南瞻部州的历史，从唐宋元明清到两次世界规模的大乱斗，以及当前正努力朝星辰大海迈进的某个文明。至于和龙姬相遇并被带上娑婆海的经历，文稻则是适当加以修饰。 “所以，好不容易找到份够稳定的工作，可以的话真想好好干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说得口干舌躁的文稻想去端起酒杯，然而伸出的手却违背其意志地把酒杯碰到地上。摔到地上的酒杯发出清冽声响，低头看去的文稻陡然感到强烈眩晕，在旋转的视界里醒悟到自己已醉得不轻的事实。 “呃风华，我好像不能再喝了……” 文稻看向对面的酒伴，随即愣住，好不容易把焦距对准后，才发现风华也已经趴到了吧台上，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不知聊到哪里的话题。 “所以龙什么的最讨厌了……敢拦挡咱恋爱的家伙，统统灰飞烟灭吧……” 和服佳人的眼睛已转成蚊香圈，俨然也醉得神志不清。在从深夜到黎明的悠长时间里，风华把南瞻部州的故事当下酒菜，在文稻喝下一杯时，她至少灌下了两壶的量。就连号称“无限畅饮”的如意仙酿，此刻也只剩下一滴两滴的流量。 从某种意义来说，眼前的和服美人可谓是生平未遇的酒豪，陪她喝到现在居然还没躺下的事实，让文稻情不自禁地仰天感谢起来。 “那个，我该告辞了……” 这样说着的文稻把目光移向四周，却发现酒馆里早已空无他人。黎明的天光从门口渗进来，深夜营业的酒馆也早到了该打烊的时段。然而酒馆老板不敢打扰文稻和风华的雅兴，只得苦着脸守在吧台后不断打着哈欠。 “抱歉，我、我来结帐。” 文稻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扶着吧台，取出钱包就待付钱。 “结帐不用了，话说小兄弟能帮忙把她送回去吗？”老板似乎没有收钱的意思，却是满脸为难地看着趴在吧台上喃喃嘟哝的和服美人。 “咦？但是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啊？”既然她是这儿的熟客，交给你们照顾不是更妥当吗？文稻困惑地看着酒馆老板。虽然撇下醉倒的姑娘似乎不太妥当，但老板并不像是那种会起歹心的人，倒不如说从最初起他就把风华当成人形灾厄般的敬畏着。 “她住后街，到那里只要说‘乌巢’，是人都知道！拜托啦！”老板双手按着吧台，头朝着文稻几乎低到桌下。“饭钱我不收你的，请务必帮忙把她送回去！不然等她发起酒疯来，我、我的酒馆又得大修了……” 体格魁梧如北极熊般的老板，声音隐约带上了哭腔。被恳请的文稻露出惊诧兼错愕的神情，视线移向趴在吧台上的风华，突然间也不自信起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我也不一定能应付得来啊？” “没问题！你可以的！我从来没见过有谁跟她喝酒喝得这么久的，你是头一个！拿出自信来！”老板以猛烈到可疑的态度鼓励着文稻，随即就像急着避难般的把他们殷勤护送到门外。当文稻回过神来时，酒馆的门窗已啪啪啪地关上，并且挂出了“停止营业”的木牌。 “受不了……” 文稻无奈叹息，搀扶着醉醺醺的风华，把她胳膊架在肩上。 右肩传来风华半身的重量，以及富有弹性的压迫感。文稻下意识地偏头望去，透过和服滑落衣襟的一角，看到那两团从束胸中蹦出、仿佛极力宣扬着自身存在感的圆山，以及两团间那堪称绝景的深壑谷间。 文稻咳嗽了两声，别过视线，伸手稍稍拉起风华的衣襟。 “呼呼，妾身……可还没醉哦？要做坏事的话，先灌醉妾身再说吧……” 风华眼神迷醉，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人搞不清楚她是清醒还是糊涂。另一方面，对毫不介意就把上半身重量压过来的和服美人，文稻也踉跄着提出抗议。 “请不要乱动！我已经醉得站不稳了！” “啊啦，说自己醉的人往往最清醒，看来小哥你还能再喝呢……”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媚波流转，换成别的场合绝对是叩问理智的刺激，然而此刻文稻却只想尽快把眼前的醉鬼送回去。搀扶着几乎半趴在身上的风华，文稻向四周寻望，准备找人问到后街的路。 俄然间，一阵喧嚣从街角那边传了过来。 “没货了？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付了订金的！” “付了订金的很多，没货就是没货。除非加钱。” “想坐地起价？妈的！也不打听我们‘毒刺’是哪儿混的！？” “不想交易，就走开。有货也别想拿。” 文稻惊愕望去，只见着相隔数十步的街头某处，有两派人马在对峙着。 对峙的左方是一伙凶神恶悍的武装佣兵，其装备从肩扛式镭射炮到手提式链锯剑，那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狂野姿态令半径二十步内无人敢靠近。 与武装佣兵们对峙的，是一伙穿着特制密封服的异星贩子。他们的身躯比例明显失调，下半身似乎退化成仅能依靠履带移动，上半身则多出四支宛如触手般的机械臂，仿佛威吓般的挥舞着。 “早就看你们这群铁壳爬虫不顺眼！把订金和货物都给老子吐出来！” “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别想活着回去。” 在人群围观下，佣兵和异星贩子互相叫嚣着。佣兵端起了肩扛式镭射炮，而异星贩子则把机械保镖推到身前。双方徐徐逼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然而不知是否顾虑着在空间站内，都没有先出手的打算。 “哦哦，好热闹呢。” 半倚着文稻肩头的风华，仿佛被响动惊醒般睁开醉眼，瞥到那边街头斗殴的光景，俄然在嘴角扬起恶作剧般的弧线。 “小哥小哥，给你看个好玩的。” 风华说着扬起右手，一股水华随即从其掌中涌出。只见涌出的水华在空中盘旋着，并徐徐凝聚成圆球形状。从水球处飘散出异常浓郁的酒香，文稻愣愣地看着水球，片刻后才想到，她是把先前喝下肚的酒浓缩成眼前的精华。 话说，居然还有这样的操纵？ 文稻愕然瞪着那萃取仙酿精华的水球，岂料风华又一弹指，水球轰地燃了起来。熊熊燃烧的青焰，如同舒展翅膀般的朝两侧扩展，幻化出一只苍青色的火鸟。随着风华“嘿咻”一声挥手，火鸟猛然振翅，拖着长长焰尾飞向远处街道。 “等等，你是要……” 文稻的喝止声慢了不止一拍。凌空扑落的火鸟，在坠地的瞬间卷起烈焰和风暴，猝不及防的两派人马顿时被摧得人仰马翻，街道一角亦被焰光吞没。 火鸟坠地尽管看似华丽，但纯粹燃烧酒精的火焰实际没给现场带来何等伤害。在佣兵们嗷嗷叫着扑灭余焰的时刻，异星贩子等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空气里弥散的浓烈酒香似乎麻痹了左脑，短兵相接的时空间，双方作出相同的判断。 “居然敢偷袭……弟兄们！狠狠地打！” “许可自卫，猎歼模式。” 武装佣兵和异星贩子争先恐后地揣起了炮口，次瞬间，爆矢枪的咆哮和镭射光的冲击震荡着空气，繁荣的街区顿时沦为血火硝烟的战场。被战火波及的邻近群众纷纷尖叫着惊惶奔逃，而更远点的地方，却传来肇事者的兴奋语调。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嘻嘻，来得更热闹些吧！” “热闹你个大头鬼！快趴下！” 枪林弹雨中风华挽着文稻高兴嬉笑，而被眼前光景吓呆的文稻，直到一股粗壮镭射从头顶扫过、背后围墙哗啦啦塌陷时才猛醒过来。一把扯着风华趴到地上，同时心里浮现出酒馆老板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小哥快看！那边有人飞起来了！？” （妈的，惹到女疯子了……） 第101章 自带光环的男人 以龙宫特使的立场，照理说文稻是不应该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紧张。哪怕爆矢弹从眼前呼啸着飞过，哪怕镭射光在脚边切出红热的铁浆，铁壁的执事长也应该会带着打哈欠般的无趣神情藐视着前方弹炮横飞的战场吧？ 无法苛责他们的冷漠，毕竟在星界上位种的概念里，下位族群的真剑争执和蚂蚁间撕杀实在差别不大。然而一项客观存在的事实是，就算真的把蚂蚁叫成鸟，那蚂蚁也不会因此而长出翅膀来。 对地球出身的文稻来说，实在无法短期内培养出星界霸种的气度。面对到处飞窜的爆矢弹和镭射光，他的本能反应便是架起矩阵盾。四块矩阵盾以密不透风的架势把他与风华围住，龙息赋予的能量级压制，屏蔽掉了一切加诸盾面的实体或能量伤害。 “哦哦！小哥你是力场师？真漂亮呢~” 数枚爆矢弹轰在矩阵盾面，激起阵阵水波般的涟漪。倘若无视那触目惊心的湮灭能量，倒是相当具备观赏性的情景。醉醺醺的风华扯着文稻赞叹连连，嚷着叫他再表演几次。 对女酒鬼的嚷嚷充耳不闻，文稻四处张望，紧张寻找着避难所。 这场街头火拼的烈度已足以和狼团战争相媲美，而考虑到火拼地点位于舰内密封舱，而舱外即是绝对真空的现实，文稻也只能用“不作不死”来描述那些走私贩子的神经。文稻怀疑着戴达罗斯究竟怎样从一次次火拼中存续下来，而这时候身边的风华吐出笑意。 “不用担心，马上就会收敛下来啦……老习惯了……” “马上会收敛？” 文稻愕然看向那些杀得性起的星际佣兵，并不觉得他们会是那种懂得“点到即止”的类型。就在他疑惑望向风华时，头顶突然传来阵阵刺耳的警报声。 “m7区检测到能量扰动，依照紧急条例，即刻采取真空管制……警告！三百秒后m7区将被抽成真空地带，所有乘员立即从本区撤离！” 真空地带？文稻瞪圆眼睛，看着街区边缘的密封闸门徐徐降下的光景，同时伴随着空气抽离的嘶嘶声。或许是吃过苦头的缘故，目睹此光景的街区住民，哇哇惨叫着纷纷朝尚未封密的闸门跑去，其中也包括正在火拼的两派人马。 文稻亦明显感到空气急速变得稀薄，当即以矩阵力场造出密闭空间，把自己和风华置身其中。矩阵隔绝了真空，文稻透过阵壁看向外侧。 只见数分钟前还硝烟弥漫的街道此刻已然人去楼空，就连那些被爆炸点燃的建筑也因失去助燃剂而熄灭下来。街道角落隐约可以看到几名抱着呼吸器艰难挣扎的人影，应该是来不及逃走被留下来的倒楣蛋。 “厉、厉害……” 文稻看得哑然。对着无视规则秩序的走私贩子，采用舱室全体真空化的暴力制裁，这就是所谓的重病下猛药么？虽然付出了街区重置的代价，但换成文稻却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为此钦佩的同时，文稻也不禁疑惑究竟是谁幕后掌控着这座贸易站。 或许为抑制不必要的损伤，舱室真空其实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随着密封闸门的开启，新鲜空气纷纷涌进了舱室。文稻带着感慨神情望向被重置的街区，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敲打的声音。 偏头望去，只见着风华正用右手捂着嘴，露出几欲呕吐的难受神情。和服美人的左手则咚咚地捶着矩阵壁，并朝文稻投来“快给老娘解开”的眼神。 文稻连忙弹指解除了矩阵的密闭空间。 扶着壁的风华踉跄奔出数步，随即喉头蠕动，一张口吐出的却并非烈酒，而是熊熊燃烧的满天烈焰！ 鲜红耀目的赤焰化成日珥般的形状，横扫前方数十米空间。文稻口愣目呆地看着半条街区被日珥赤焰给摧成了废墟的光景，而风华则足足吐了七八秒才停下。 “呼……好舒服。” 风华以衣袖擦去嘴角津液，仰头露出格外畅快的神情，似乎酒醉也清醒不少。 “你、你你你究竟是……” 究竟是什么来头？文稻声音颤抖，以说出不话的神情望着和服美人。 即使此刻，也依旧可见着朱红色的炎气在其身上缭绕升腾的光景，那难以置信的高温哪怕相隔十数米都蛰痛着肌肤。虽然无法确切分辨出风华的种族，但毫无疑问的，是和执事长等相同的上位种出生。 踏足龙宫以来文稻见惯了诸多偏离常识的光景，曾以为没什么事能再让他吃惊了，然而这样的断言却再度被现实打破。看着娇颜绯红的微醺美人，再看看化为灰烬的几幢建筑，文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把镇压戴达罗斯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文稻反省着。 “嗝。”那边风华打了个酒嗝，以迷醉双眼看过来。“小哥，我好像可以自己走回去，不用再送……嗝，明天有空的话，我来码头找你……” 朝文稻摆摆手，风华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和服滑落的圆润香肩，和徐徐摇曳的纤细腰肢，仿佛随时散发着诱人犯罪的邀请，然而对目睹佳人真颜的文稻来说，此刻却只想着离得越远越好。 街头火拼的骚乱对戴达罗斯似乎是习以为常，在骚乱舱室被封闭的时刻，其它舱室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待文稻回到贸易船、惊魂晋定时已是数小时后了，贸易船的会客厅，三位哈比特使用格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老板，看着他服下醒酒药后那痛苦纠结的神情。 那添加益生菌群的醒酒药对消除醉酒症状有特效，但据说其过程却是堪比宿醉的另一番体验。原本文稻并没有非得需要迅速醒酒的必要，然而昨晚在戴达罗斯街头那番高潮迭起的际遇，让他累积了突破天际的疑问，必须得向那些油嘴滑舌的哈比人问个清楚才行。 从代谢反应中恢复过来的文稻，一口气灌下大杯凉白开，驱散意识里残留的氤氲雾气，如电般的目光陡然射向旁边的哈比人。 “大人，咱打听清楚姆。”端着枫糖水的哈比人，就像被激光剑戳到般的蹦起来，战战兢兢地回答着。“那两拔人，一拔是钛舟，一拔是叁星伍姆。” “钛舟？叁星伍？”文稻咀嚼着陌生的名字，催促哈比人继续说下去。 “钛舟就是那群四爪章鱼姆。他们是索隆星域来的走私贩子，经常和这边的佣兵和海盗做生姆，两头吃。”阿罗姆愤然挥舞着小拳头。“叁星伍是专门黑吃黑的佣兵团，很想要钛舟的装备姆，但钛舟怕被他们反过来抢，不卖给他们姆。” “叁星伍是蠢货。”哈雷姆补充着。“要装备的话，我们哈比也有的是姆！” “不就是那台中古引擎炸了姆，都承诺赔他们新的了，居然一直记恨着。”卡修姆带着不屑神情给自己倒了杯枫糖水。“器量小的家伙做了不大事，真得好好向龙使大人学习企业精神姆！” “……回头我会请山姆森仔细检查引擎的。”文稻揉揉额角，试着把哈比人的凌乱情报统合起来。“也就是说，像钛舟和叁星伍这样的纷争在戴达罗斯是很正常的？” 哈比仨互望了眼，异口同声道。“再正常不过姆。” “那紧急措施又是怎么回事？谁下令隔离街区、抽成真空的？”文稻继续问着。 “没有人下令。”阿罗姆回答。 “是思维结晶自己的判断姆。”哈雷姆补充着。 “是我们去适姆这里，不是这里来适姆我们。”卡修姆说出得意洋洋的台词。 听完哈比仨的回答，文稻眉间整个拧了起来。 戴达罗斯前身是帝国征服舰队的统合补给舰，拥有自主判断的思维结晶并不稀奇，封闭舱室的应急指令由思维结晶发出也说得通。然而文稻并不相信单靠那些非法者们的主动适应，便能在两世纪间把戴达罗斯发展到如此地步！ 走私贩子的利益分配，海盗雇兵的仇恨纷争，物资补给和设备维护，诸如此类的问题绝不是思维结晶的规则条例便能应付的。实际体验让文稻确认，幕后必然有掌控戴达罗斯全貌的人物，而想让这座贸易站成为龙领的新财源，无论如何都得找出那人才行。 沉吟片刻，文稻带着微妙神情望向哈比人。 “你们，知道戴达罗斯里有上位种栖息吗？” “上、上上上位种？”阿罗姆闻言猛颤了下。 “难道是像修罗族那样的星、星星界霸种姆？”哈雷姆亦跟着菊花一紧。 “居、居然在戴达罗斯遇到上位种……”卡修姆发出哀嚎。 哈比仨齐齐朝文稻投以绝望的注目，异口同声道。 “大人，您真不愧是自带光环的男人姆！” “闭嘴！”文稻满脸黑线地把哈比人的评语顶了回去，恶狠狠地命令着。“立即和琥珀馆联络，把‘天骑团’召过来。” “您、您是打算摧毁这里吗？”哈比仨脸色顿白。 “摧个屁！我特么是想要更多情报！”文稻用五指握住虚空，努力摆出凶猛神情。“既然你们派不上用场，那我就去亲自询问，从俘虏那里。” 第102章 踢到铁板的倒霉蛋 文稻到戴达罗斯访问，最初只是抱着肃清边境匪乱、搜捕帝国黑手的单纯念头。不过亲眼目睹过戴达罗斯走私贸易的繁荣光景后却生出别的主意，倘若能把这座贸易站纳入龙领管辖并课以规则及税收，那必然能大幅解决困扰龙宫半世纪的赤字危机。 这点无疑是堪比维纳斯金苹果的甜美诱惑，为此文稻不得不暂时放弃压制戴达罗斯的念头，改从搜集情报下手。文稻确信戴达罗斯的繁荣幕后必然有掌控者存在，然而对方却把自己深深隐藏在巧妙编织出的偶然里，单靠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将其挖出来。 不得已，文稻下令调来了“天骑团”。 和前身为帝国劲旅的狼骑团不同，天骑是由古兰贝尔的天马骑士与哈比联邦的镭翼战机凑成奇妙组合，到目前为止尚未经历过实战的校验。不过据号称帝国军师的老疯子所言，连斯塔的姑娘们在训练中展露的素质堪比帝国全盛期的王牌联队，唯一不足的也只有坐骑从天马换成镭翼带来的奇妙疏离感而已。 当然，能感受到其中微妙差别的也只有机师本人，对被追逐的一方来说是绝无空隙去分辨那些追尾射来的刁钻镭光，与骑乘天马的投枪有何区别的。 “引、引擎部中弹！ii号引擎停止运作！” “左舷炮塔被破坏，速射炮的弹幕无效……那，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艘被镭翼咬尾直追的海盗船舰桥里，传出操舵手与炮手的双手哀嚎。在他们背后半光秒的虚空中，三架镭翼战机用堪称教科书的品字阵形朝海盗船逼近过来。并且无视舰尾速射炮洒出的满天弹幕，朝海盗船投出一发接一发的镭射。 不知是否将此视为难得的实战机会，三架镭翼有意抑制了镭射的功率，一发发精准射击只在海盗船舰体造成宛如划破肌肤般的轻伤。然而震荡舰体的阵阵冲击以及频频传出的警报，却在心理层面上把海盗们逼到绝境，就连其头目也不禁气得浑身发抖，无比懊悔着数分钟前的那个决定…… 那时候，他们盯上了一艘从古兰贝尔方角驶来的运输舰。 依据过去经验，那些哈比矮子的运输舰上必然装载着从古兰贝尔搜刮来的诸多奇珍，绝对是肥羊中的肥羊。 于是他们在星殒带附近潜伏，等到运输舰驶近时突然蹦出来，先以数发空包弹进行威吓射击。那些胆怯的哈比矮子果然闻声停船，然而就在他们兴冲冲靠过去时，运输舰的格纳舱门却莫名打开。在海盗们反应过来前，三架镭翼便抢如同捕食的雏鹰窜了出来。 看到镭翼的瞬间海盗们便醒悟到自己撞上铁板的事实，而接下来从通讯视窗弹出的端丽面孔，更传达出直接把他们敲入绝望的通告。 “这里是翡翠王领所属第一巡骑队。通告前方非法武装船舶，立即停船投降。” “翡、翡翠王领？” “巡骑队？” 从未听闻过的词汇组合让海盗们不禁傻眼，而当稍迟半秒理解到事态后，自海盗头目以下所有人都不禁颤抖！ 翡翠龙领是龙贤王的领地，而那是连圣瓦诺帝国也不敢违逆的星界霸种。哪怕再疯狂的海盗也不会生出去挑战龙族权威的念头，纵然接替父君管理领地的贤龙姬采取全然放置的方针，他们也只敢在星系最边缘的殒星带，龙姬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折腾。 这样的折腾持续了两个世纪，漫长的时光差点让众人生出了戴达罗斯的存在已被接受了的错觉。不过错觉终究只是错觉，此刻一支武装精良的卫队公然打着翡翠王领的旗帜出现在龙领边境，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警告！立即停船投降，否则我方将采取武力！” 海盗们被吓得手足无措时，通讯再次传出的警告以及数发擦过舰桥的镭射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海盗船没等首领命令便掉头逃窜，逃窜时还朝运输舰发射了数发牵制用的鱼雷。 虽然那些加速缓慢的鱼雷立即成为了镭射的食饵，但几架镭翼却仿佛被这番抵抗给激怒般的，朝着海盗船发起了猛烈攻势。海盗们拼命逃跑，并试图以舰载武装把镭翼给击退。不过双方从装备到技量的悬殊差距，让海盗们如此刻般陷入了逃不掉又追不上的绝望境地。 “妈的！用融合弹，把她们给我炸下来！” 暴跳如雷的海盗头目打算使用压箱底的大杀器把镭翼打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三架镭翼突然分散开来。其中两架从左右朝海盗船挟击而来，并释放出威力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镭射光。海盗船的陈旧装甲当即发出碎裂的哀嚎，并伴随着波及全船的震荡。 “打下来！把那些臭娘们给我打下来！” 海盗头目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整艘海盗舰都为迎击那两架镭翼而拼命挣扎。 在无人察觉的死角，第三架镭翼悄然靠近了海盗舰的腹下，以顶部镭射对其区域装甲进行了外科手术般的精密切割，并把暴露出来的控制通道处丢上了一块量子接收端。 接收端一端侵入海盗舰，另一端则与琥珀馆的思维结晶巢相连。 双方演算力的差距之大有如天牛和水牛，老疯子几乎弹个指头就把海盗船给置入掌控中。察觉海盗船脱离掌控并熄火打出降伏信号时，海盗们纷纷陷入近乎狂乱的恐慌中，不过他们的态度早已不是问题。 三架镭翼射出牵引光束，拖拽着熄火的海盗船朝运输舰徐徐返去。 “成功了吗！？” “旗开得胜耶，菲莉姐真棒！” “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大人！” 镭翼的体积只有海盗船的二十分之一，三架镭翼拖拽海盗船凯旋回归的光景，确实有着赏心悦目的效果。不光远输舰上的连斯塔姑娘们看得士气大振，就连担任顾问的哈比教官，白眉亚克姆也加入了欢呼，久违地掷起了机师帽。 “看到了姆？今后就照着这样的节奏来做姆！” 最初还嚷着要回去覆命的哈比教官，此刻也已俨然融进了空骑团的氛围。 在从天骑团那里收到捷报前，禹树其实已知晓了胜利的消息。毕竟在运输舰抵达前，他和哈比人就早早来到殒星带等候。遭遇海盗袭击算是意外，而为避免影响空骑团发挥，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现身介入。 也因此得以全程目睹了空骑团的精彩战斗。 一边倒般的结果让文稻相当欣慰。 任何组织的成立都离不开人材，任何时代的竞争都是人材的竞争。天骑团能在如此短期间走过从建设到训练到实战的阶段，没得到连斯塔姑娘们的相助，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多亏山姆森他们的整备，帮助哈比镭翼发挥出预想以上的高性能，从而令天骑团真正成为一支足以奔驰星原的武力。 除蔚然成形的天骑团外，还有玛秋娅统率的狼骑团，此刻亦如火如荼地席卷着古兰贝尔大地。一边铲除昔日帝国埋下的灾厄，一边在行星地表重新构筑起以连斯塔王国为中枢的、统一的政令体系。 可以预见的将来，无论地界或星界，两支军团的行动必然会给沉滞多时的龙领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或者说变革。一想到这里，文稻心里油然涌出一股自豪感，毕竟他可是从无到有打造出两支军团的创始者。 仅以普通视角来看，天骑团与狼骑团自然是位居翡翠龙领顶点的武装力量。然而若把那些超乎常识的上位种算进来，那文稻手中的实力顿时又显得格外寒碜。别的不说，单是前次的修罗之子就令他束手无策，而在戴达罗斯的水底下，俨然也隐藏着某些非同寻常的存在。 （果然还是得摸清底细再动手才行啊……） 文稻叹息着按下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把目光投向那艘被安置在星殒区边缘的倒霉海盗船。在老疯子的强势介入下，海盗船除生命维持系统以外的所有机能都被冻结，成为仿佛漂流监狱般的存在。 文稻打算等摆平戴达罗斯以后再来处理他们，虽然不知道究竟要花上几天或几周，但对恶行累累的海盗们来说，这段期间漂流虚空的感触应该会是相当有益人生的体验。 至于从俘虏那里获取情报的步骤，文稻在考虑是亲自做还是交给别人来负责。总觉得菲莉的性格似乎不太适合做这个，然而交给老疯子又怕搞出人命。 在花点时间把脑海里的人材名单梳理一遍后，文稻又发现一项让他咋舌不已的事实。无论天骑团或狼骑团，冲锋陷阵的猛者要多少有多少，然而能协助他处理这类纤细事务的人材却找不出半个。 （人材搜集上也得加把劲啊，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指望？） 想得入神的文稻把视线投向戴达罗斯的方角，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恶寒却冷不防从背后袭来。那股恶寒是如此猛烈，以至于文稻当场炸出无数鸡皮疙瘩，不过当他惊骇回头望去时，却见着手持计算器的哈比人投来茫然视线。 “……你们在干嘛？”文稻问着。 “计算那艘海盗船能卖多少钱……不、不行姆？”哈比人明显被吓到。 “随便你们……”文稻重重叹息着垂下肩膀，把目光重新收了回来。此刻那股莫名恶寒已消失无踪，文稻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得过敏，搔搔头指示哈比人先返回戴达罗斯，稍后再来处置天骑团的报告。 （接下来嘛，暂时耐心等待情报吧……） 文稻朝运输舰投去期待的注目。此时的他并没料到，不久后事态却全然偏离了期待并朝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第103章 忠诚之翼 哈比人擅长造物的名声，就和其死要钱的劣根性一般闻名娑婆海。除去用中古引擎滥竽充数，又或者偷偷把高频雷达换成更省钱的降频版等小把戏外，哈比镭翼确实是一款堪称杰作的优秀装备。 在那为适应机师身材而特别扩展过的驾驶舱里，菲莉一边把航行旋扭调整到定速巡航模式，一把把目光移到别到仪盘上的信封上。信封来自数光秒外的古兰贝尔星，用植物纤维制成的古老纸张上，写着矿物调配成的墨水文字。 一个比较有趣的事实是，虽然此刻菲莉操使着奔驰星际的精锐战机，但其祖国连斯塔，却是一个迄今为止依旧停留在中世纪文明的古老王国。连斯塔王国拥有悠久而深厚的圣龙信仰，这帮助他们挨过冰河时期的极寒岁月，迎来了龙使降临的曙光。 那封信来自某宫廷学士，信上提到，狼骑团根据赫克托尔演算设置在王国境内的几座核融炉，已徐徐改变了半世纪以来的严苛气候。冰山融化成河流，冻土开垦成良田，得益于机耕地的开拓，今年王国的作物收成预定会比以往翻上两番。 翻上两番是什么概念，菲莉此刻还难以有切实的体悟，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那难熬的冬季不会再出现被饿死冻死的同胞了。对在苦难煎熬两个世纪的连斯塔人来说，那已经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光景。 这一切，都是那人带来的。 那人是把连斯塔从混迷战乱中解救出来的英雄。 那人也把出身连斯塔的她们带到超乎想象的辽阔天地。 那人将带着连斯塔，带着古兰贝尔，甚至带着翡翠龙领，奔向前所未有的崭新时代。不光是菲莉，好多人都如此地相信着。 不久前，那人对菲莉说，希望她来担任天骑团的代团长。 初次听闻任命时，菲莉几乎傻掉。对菲莉来说，被委任为代团长去统率天骑团是相当令她惶恐的事情。她并不具备像玛秋娅那般的统率力，比起发号司令来，站在接受命令的立场对她反而是安心的事。一开始菲莉也拒绝的，不过那人再三强调希望她暂时担任，结果菲莉也只有接受下来。 菲莉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种天生立于人上的器量。即使在原天马骑团中比她优秀的姐妹也一抓一大把，想要获得认可就只有靠成绩说话。为此菲莉拼命学习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识与技能，无论训练和作战都勇猛直前，并且还因此被赫克托尔训过好多次。 “蠢货！你是代团长，从全局来统率部队才你的职责！无视战局自己埋头猛冲算怎么回事！？给我改过来！” 虽然帝国军师这样咆哮着，然而菲莉却知道，缺乏统率力的自己也只有透过样的形式才能去实践那人的期望。危险是必然存在的，但就像侍奉主君的骑士不惜牺牲般的，菲莉也决定为那人捧上生命。 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她遭遇的对手都相当孱弱，这让她能勉强踏着那危险的钢丝走下去。 其实想也知道，走私贩子也好，冲着他们来的海盗也好，都不可能花费力气去配置匹敌正规军的战力。碰上帝国全盛期的王牌联队，那情形大概也比蜗牛碰上水牛差不了多少。接连好几场伏击战都被顺利拿下，而天骑团自身的损失则微乎其微。 算上今次俘虏的走私商船，已经共有十二艘不法者沦为天骑团的俘虏，被暂时收押在殒星带边缘。像这样的成绩，多少能让那人感到满意了吧？ 菲莉稍稍偏头望向舱外，斜上方一艘宛如海螺造形的走私船被切断动力，由几根牵引光束拽着朝俘虏地点移去。虽然看着似乎没啥问题，但菲莉还是推动控制舵让镭翼恢复到机动模式，准备往周围星域再巡逻半圈。 “……唔！？” 就像踏破深夜的脚步，一股恶寒骤然袭来。没等菲莉回过神，一抹朱红耀光突然自虚空某角迸现，在半秒光阴里由左自右地横越天际。当菲莉视线追上去时，左前方的一架镭翼已自尾部被切断。 “什么人！？” 尽管还未确切认知当前状况，但百战磨练的反射神经已让菲莉作出即时反应。两发镭射追着那红影射过去，然而却被红影背后虚空吞噬。红影似乎有着超乎预测的机动力，绕开镭射的狙击，将第二架镭翼的翅膀撕裂开来。 “什么……呀啊啊！” 通辑视窗传出姐妹们的尖叫声，一瞬间唤起菲莉的既视感，想起以前在连斯塔时对抗持有星际装备的寰蛇盗猎者的时候。那时候，文明落后数个世代的天马姑娘们也如这般处于被碾压的劣势。 一瞬间就解决了两架镭翼的红影，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像这样的跨代战斗她却并不陌生，更没有退缩的理由。 “为了连斯塔！” 菲莉低吼着，一口气把节流阀扳到极限。镭翼挥舞着狂暴的能量之翼追上了红影，并射出数发牵制用的镭射。 镭翼的突然暴起似乎让红影相当意外，不断加速变向试图甩掉镭翼。那身姿光是看着便令人眼花缭乱，菲莉咬紧牙关，双眼追逐着飘移的红影，不断向镭翼发布着拷问机体极限性能的指令。 仪盘上弹出警告视窗，仅仅数秒的追逐已让镭翼的机体濒临解体的极限。 无视视窗警告，菲莉猛然向左扳动操制舵。镭翼随即以大幅偏转闪开扑来的红影，然后趁势咬住了对方的尾后。 两发湮灭鱼雷从镭翼底舱射出，拖着煌光飞向红影。 湮灭鱼雷是用来对付战列舰级别目标的重型武备，威力超卓，但射速偏低是其弱点。那红影明显不是镭射炮能对付的存在，为此菲莉不得不冒险把对方拉到不到射失的距离。 她的努力获得了回报，两枚湮灭鱼雷先后爆炸，在虚空中挖出直径数百米的湮蚀圈。菲莉拼命拉高镭翼，从湮蚀圈边缘险险擦过，然而那红影则已被湮蚀反应所吞噬。 “呼……呼……那，那究竟是什么啊……” 菲莉让镭翼停在虚空，看着那渐渐消隐的湮蚀圈惊魂晋定。 “代团长！快躲开！” 通讯视窗传来姐妹的惊呼，菲莉愕然回头，看到那团雾状红影飘浮在镭翼背后的虚空，一抹耀眼的红光从其深处迸射出来，并在次瞬间填满了她的视界。 当文稻闻讯匆匆赶到格纳舰时，已是两小时后。 多亏格纳舰及时赶到，两架被破坏的镭翼连同机师都被完好回收。尽管两架镭翼已无法修复，但多亏救生舱及时弹出，两位连斯塔的姑娘并无大碍。 比较严重的是代团长菲莉。 她是唯一对那红影造成伤害的人，却也因此受到红影的愤怒能量直击。那股能量彻底摧毁了那架镭翼，其冲击也让菲莉面临半数脏腑出血、全身多处骨折的严重伤害。若是换成连斯塔的话，那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但哈比联邦好歹也跟帝国打了几世纪的仗，医疗科技也进化得相当完善。 抢救回来的菲莉被施以最高程度的急救治疗，总算从“濒死”状态中摆脱出来，但根据哈比医师的说法，接下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只有“仰仗龙姬的庇护”了。比较可能的情形，这位连斯塔姑娘或许将不得不从天骑团除名。 对刚刚成军、尚未统合的天骑团来说，初次任务便失去代团长，那对其士气绝对是一记重击。事态演变至此的责任，绝对不是菲莉的错，而在轻率下达命令的自己身上。 “太得意忘形了吧……” 文稻吐出苦闷的叹息，低头望着再生舱里昏迷不醒的姑娘。 因重度烧伤的缘故，菲莉半张脸都缠着绷带。文稻仔细分辨着那记忆中腼腆少女的容貌，却不由得庆幸起此刻菲莉尚在沉睡的事实来。 否则的话，责任感比常人高出数倍的连斯塔姑娘，肯定会扎挣着起身道歉吧？而到时候自己又该露出怎样面孔呢？文稻无法想象自己那时将说出怎样厚颜无耻的话，至少把这笔帐讨回来为止，他都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下达命令。 “抱歉让你勉强了……”文稻低着头，朝沉眠的代团长投以包含深刻决意的言辞。“好好休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嘱咐哈比医师要好好照顾菲莉后，文稻便信步走出急救室，刚刚抬起终端腕轮，便有一道紧急通讯的请求传来。 “菲莉受重伤了！？”没等文稻按下许可，狼骑团长那气急败坏的脸孔便从视窗里弹出来。“谁干的？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嗯？” 原本想要喝骂的玛秋娅，被文稻扫过来的冷然眼神一戳，仿佛被踩下刹车般的住了口。皱眉打量着感觉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统帅，狼骑团长在无言中领悟到这件事已不需要自己再浇油的事实。 “……你可别做太过火啊。”甚至还忍不住出言规劝。 “我有分寸的。”文稻微微颔首，目光移向远处星穹。“古兰贝尔地表的扫荡先缓缓，把欧丁诺伊他们集中到琥珀馆，随时待命。” “……狼骑团，得令。”玛秋娅眯眼打量着上司，虽然露出有话想说的样子，但最终还是默默把手举到了胸前。 玛秋娅的身影随着通讯视窗消隐，在文稻搔着脸颊思考的当口，一苍老却热烈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嘿，新兵！猜猜我从俘虏那里问到了什么！？” 第104章 宣战布告的形式 在翡翠龙领被纳入贤龙统治以前，昔日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曾围绕这处星系的统治权爆发过漫长而惨烈的星际战争。数以百万计的性命在战争中飘散，而硝烟散尽后遗留下来的，则是龙领边缘那圈冰冷而孤寂的星殒带。 组成星殒带的是数以万计的战舰残骸，帝国的或联邦的，偶尔还有混杂其中的干枯尸骸。像这般弥散死气的不祥之地，原本应是令人恐惧疏远的存在，然而不知该说是勇敢还是无谋，那些冲着走私利润聚集来的星际贩子们，用了近百年的光阴，竟然硬生生地在星殒带腹心开辟出了不法者的乐园。 这样的结果，让“它”也看得瞠目结舌。 明明如此渺小，明明如此脆弱，然而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凭着那些狂热无秩的行径，硬是把毫无生机的星殒带给折腾成了活气扬溢的家园。 这是“它”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它”从头到尾目睹了变化的过程，甚至情不自禁地生出兴趣来。 当察觉到的时候，原本仿若死灰的心不知何时重新雀跃起来。虽然不知道是否称得上“救赎”，然而想继续观察他们的念头，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赋予它再度活动的动力。 就像小孩子兴致勃勃观察地上蚂蚁般的情形，“它”也打算借由这样的观察活动，让自己重新回到单纯的起点。它陪着那些渺小者，饶有趣味地看他们营造家园，有时也会插手其中。它和他们度过了悠久的光阴，原本以为这般的时光可持续下去，然而不久前，一群驾着镭翼的不速之客却踏进了它的庭院。 哈比联邦绝无可能敢入侵龙领，那些镭翼会出现在此地的唯一可能，只有得到白霞宫的授权。那是一支堪称精锐的卫队，绝非临时拼凑的杂牌。这样的队伍会出现在龙领边境，意味着沉寂数世纪的翡翠龙领，或许正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这样的变化让它感到诧异，相当的不适。 它本能抵触着这样的变化，出手击退了那些不速之客。 以它的实力要对付镭翼是轻而易举的，但它却无法断定那些镭翼和白霞宫有着怎样的关系，或许它的反击会被误解为对领主的挑衅，从而招来龙姬的怒火也说不定。虽然它是介意，但若真和龙姬冲突的话，那戴达罗斯甚至星殒带恐怕都会化成漂流宇宙的星尘。 凝视着前方虚空中飘浮的镭翼碎片，它思考着避免那未来的方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仿佛墨染的奇异波动突然从左侧虚空流涌出来。 当“它”把视线移过去时，一艘有着猛狞轮廓的漆黑巨舰从那墨染般的波动中溢出来，不可思议地飘浮在虚空。那巨舰有着堪比中型要塞般的体积，然而那股墨染波动却蔽断了外界感知，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本体还是幻影。 “它”静静凝视着那漆黑巨舰，漠然而威严。 片刻后，漆黑巨舰那边传来恭敬的问候声。 “红翼之主，尤泽?高曾向您致敬。” 龙领边境的星殒区，因难以被外界侦测的特殊地理，历来都是走私贩子最钟爱的场所。然而星殒区飘浮的诸多舰船残骸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给走私贩子提供庇护的同时，也遮蔽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难以察觉到周围的改变。 天骑团伏击走私商船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未被戴达罗斯那边所察觉。毕竟对贯彻秘密主义的走私贩子来说，向别人老实交待航路情报的概率比穿棱娑婆海撞上陨石来得更低。就算有好几艘走私船在星殒区内消失信号，也没有哪个管制机构会去关注它们的去向，戴达罗斯依旧演奏着活力十足的喧嚣节拍。 这天，第二街区那处在熟客间倍受好评的小酒馆“渔夫”，迎来了某种意义上还不算熟客的那人。掀开迎着波浪纹饰的布帘，踏进酒馆的文稻闻到烤鱼和葱花的香味。 此时离酒馆开门还有些时间，酒馆里没啥客人，老板老王闲来无事在酒馆角落生起炭火烤鱼吃。只见被剖为两半的绯红鱼身布满肪脂，在微热炭火下滋滋地冒着油花，升腾起的香味在酒馆内弥散。 见着火候差不多了，老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从鱼身上挟了块肉下来。在醋碟里沾了沾，放进嘴里，随即闭目露出格外迷醉的神情。数秒后睁开眼睛，猛然看到对面满脸好奇的文稻，顿时吓得哇地蹦了起来。 “哇啊啊！？文、文稻老弟？” “抱歉，我看你烤得很专心，就没好意思出声。” 文稻歉意说着，随即伸手把弹飞到空中的醋碟跟烤鱼等一一取下来。醋碟和烤鱼等各自被一透明矩阵给包在空中，而老王呆愣地看着文稻动作，片刻后猛然反应过来，露出更加震惊的神情。 “力场矩阵？文稻老弟，你是力场师！？” “力场师”无论在帝国序列还是在星际佣兵里，都算是相当罕见的职业，估计整个戴达罗斯也找不到另一人。文稻看着老王似乎又要蹦起来的样子，只好苦笑着抚慰。 “……就算力场师也是会饿肚子的，麻烦做点东西可以吗？” “好、好的，请稍等。” 服务意识觉醒的老王当即翻出一副碗碟给文稻备齐。配合着刚烤好的青花鱼，酒馆老板以利落手法准备好了七八样配菜，端上桌时顺便为文稻斟上了一杯绿树地产的果子酒。 “来来来，不要客气，算我请你的。” “这样不好吧？”虽然不是为吃饭来的，但看着眼前的菜肴文稻倒真有点饿了。 “呼呼，不用客气。要不是上次老弟你帮忙送走了那婆娘，老子的藏酒搞不好又得被洗劫一空，招待一顿饭根本不算报答。”酒馆老板心有余悸地说着。随即想起般的告诉文稻，那天后风华来酒馆找他好几次的事情。 “咦？找我吗？” “好像是那天喝得很尽兴，想和你再喝酒聊天的样子。”那天喝得醉薰薰的两人并没交换联络方式，风华想找文稻也只有来酒馆碰运气一途。然而前阵子文稻都在星殒区与天骑团配合，故而错过了风华的邀酒。结果风华连跑数趟都没碰上文稻人影，气得把酒壶都摔飞了出去，也让老板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居然能让那女魔头如此欣赏，老弟真不愧是当上力场师的男人。”老板朝文稻投来深深仰慕的眼神，那神情俨然已惊为天人。 端着酒杯的文稻嘿嘿干笑两声。虽然和力场师没啥关系，但他也决定等事态稳定后找风华好好聊聊。哪怕不论两人如此投缘，以风华对戴达罗斯的熟悉，也足以成为参谋担当的可靠人选。 不过，今天来他是想确认另一件事的。 文稻挟起块鱼肉放进嘴里，一边体会着芳香鱼脂在口腔里融化的微妙感触，一边注目着酒馆老板。察觉到什么的老板投来疑惑视线，文稻喝了口酒润润喉，然后抛出主题。 “你知道‘红翼之主’吗？” “这名字你从哪儿听来的？”被询问的老板吓了一跳。 “前些天做笔交易，有人提到这个。说它是戴达罗斯的守护神，要想在这里混得好就要请求它的护佑，有这回事吗？”文稻一眨不眨地注目着酒馆老板，继续提问着。 “……那还真是难得呢，一般知道‘红翼之主’的都是有相当年头的老熟人了。”老板颇为感慨地打量着文稻，似乎蛮意外他居然能打听到这个名字。 “话说守护神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吗？”文稻扮出疑惑的口吻，举起酒瓶为老板斟了杯酒。文稻的举动似乎让老板有些受宠若惊，泯着酒盏打开了话匣子。 “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戴达罗斯真的有‘守护神’哦？当然，这里‘神’和那种地界土著们想象出来的‘神’概念不太一样就是了。打比方来说的话，对蚂蚁而言，随便扔颗糖都够它们吃半年的人，也会被蚂蚁当成‘神’吧？戴达罗斯的守护神就是那种更高维度的生命，‘红翼之主’则是大家对它的称呼。” “更高维度的生命？像龙族那样？”文稻问着。 “呃，再怎么说也无法和‘万物的长子’相比吧？”老板流着冷汗回应。“当然对低维度的我们来说，分不分开其实也没啥区别。毕竟不论是子弹还是核弹，吃上一颗都得去见阎王。” “见阎王，红翼之主是那么可怕的吗？” “对那些想侵犯戴达罗斯的家伙来说呢。”老板对文稻眨眨眼睛。“老弟你以为像戴达罗斯这样无遮无拦又肥水多的地盘，就没人想过把它占为己有吗？” “关于这点，其实我也觉得蛮奇怪的……”文稻搔搔头，倒并非演技。对像戴达罗斯这般缺乏统合管理又不可思议地存续数世纪的异常情形，他一直深怀疑惑，此刻不禁悄悄竖起耳朵。 “最近的话，大概是在半世纪前吧？一伙从帝国那边逃难的流浪雇兵，或许是听到戴达罗斯的消息，带着半支分舰队的兵力兴冲冲地想过来占地盘。害怕刺邀到龙领主，还把队伍拆分成零散战舰，花了半个月慢慢混进了星殒带。” “星殒带里的事情没办法被外面知晓，那伙雇兵以为得手了，凑齐兵力就往戴达罗斯扑过来，还击沉了好几艘想逃的贸易船。大伙没办法了，只好紧闭闸门守着，但也拖不了多长。那些不知死活的佣兵，居然朝戴达罗斯开炮威吓，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红翼之主出现啦！挡掉射来的炮击，一挥翅膀飞过虚空，半支分舰队的战舰就那样灰飞烟灭！当时看到的戴达罗斯人啊，一个个都跺着脚流着泪，高喊着它老人家的名字！”老板说得口沫横飞。“在那以后啊，就再没人敢打侵占戴达罗斯的主意了。其实更早以前红翼之主也有好几次显灵的，只是太久没人记得罢了。” “……原来如此。”文稻重重地点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听闻酒馆老板描述红翼之主“显灵”的光景，文稻几乎百分之百肯定，那位红翼之主便是前些天袭击天骑团的真凶，同时也是戴达罗斯数世纪来得以存续的关键。虽然不知道显赫的上位种为何会栖息在边境的星殒带，但接下来该怎么做也格外清楚了。 “怎么？老弟你想要红翼之主的庇护？”酒馆老板试探般地问着。“不少走私贩子的船上都供着他老人家的神像哦，老弟你也可以请一尊回去供着。要不要我帮你活动下？” “不用了，我有别的信仰。”文稻摇摇头，低头看着已差不多只剩骨架的烤鱼，仿佛突然想起般的问了个问题。“说起来，翡翠龙领毕竟是贤龙姬的领地。假设红翼之主和贤龙姬争斗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贤龙姬和红翼之主打起来？”文稻描述的光景让老板茫然失神，片刻后深深打了个寒颤。“我只能祈祷这样的光景永远不会发生。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们除了祈祷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得也是，抱歉，问了个蠢问题。”文稻放下筷子，抬头望向酒馆老王。“今天要是没特别的事，还是早点打烊比较好。” “打烊？”我还没开张呢。 “是的。等下或许会有些闹腾，到时还请保持淡定。” “闹、闹腾？老弟你到底是……” 感到诧异的老板追问着，然而文稻却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酒馆。 第105章 不用成本的攻城槌 第105章不用成本的攻城槌 或许是天赋基因使然，圣瓦诺帝国的历代皇帝都热衷于战争扩张，而这样倾向性造成了帝国与周围邻国频频战乱的现状。长达数世纪的绵长战争催生出名为“星际雇兵”独特景气。那些没有政治立场的星际雇兵，为战争双方提供服务，并获得巨额报酬来壮大自身。 据统计，光是帝国境内注册的星际佣兵团就超过四位数，而其中前名靠前的佣兵团麾下甚至拥有着数支分舰队的强悍武力。以这样的标准而言，仅仅拥有一艘老旧护卫舰，而且还是帝国淘汰的货色的“叁星伍”，在佣兵界实在不算啥角色。 然而，地方换成翡翠龙领的话却又不同。 有“征服军团”溃灭的先例在前，哪怕再强悍的佣兵团也不敢靠近贤龙王的领地搞事。也只有像叁星伍这样不成规模的小团队，才敢像蟑螂般偷偷摸摸地潜进星殒带活动。 姑且不论前些天和钛舟扛上之类的小插曲，靠着走私贸易的丰厚利润，根本排不上号的叁星伍可以说过得相当滋润。这天叁星伍再度从戴达罗斯的码头出发，前往星殒带边缘去接一份保镖任务。 从帝国序列中淘汰下来的那艘护卫舰，在两台中古引擎推动下从贸易站缓缓驶出，被改装得乱七八糟的舰首充分暴露出星际佣兵的美学素养，那为突显存在感而装上的巨大撞角，让过往舰船纷纷侧目避让。 透过舰桥隔断，佣兵团长叁星得意审视着周围避让的舰船，不禁为自己当初的决断沾沾自喜。他早就知道，根本没有哪方军事力量敢在龙贤王领撒野。在万物长子的震慑下，翡翠龙领势必成为军事上的真空。虽然叁星伍在帝国那边几乎就是杂鱼般的存在，然而若在军事真空的龙领，说不定反而做出成绩来。 而且那些雄踞娑婆海顶点的万物长子，也不太可能对他们这样杂鱼感兴趣。 正是怀着这样的侥幸念头，叁星伍才冒着被龙息烧成等离子体的风险潜入龙领，而就结果来说，他们押下的赌注也确实取得了丰富回报。源源不断的委托带来丰厚收入，叁星伍的资产比最初翻了数百倍有余。其头目已开始雄心勃勃地做起建立分舰队，重新杀回帝国佣兵界的计划来。 “团长！有、有情况！” 旁边侦测员突然发出慌乱的声音，打断了叁星君临佣兵界顶点的美梦。 “慌什么慌？现在都还没离开戴达罗斯，再有情况能麻烦到哪……” 叁星喝斥着沉不住气的手下，然而把目光移过去时却也不禁呆然。 “喂喂，那是什么啊？” “好像是，人耶？” “他没穿太空服耶，什么人能在真空里……哇啊啊！动、动了？” 佣兵们争先恐后地挤到左舷窗口，目睹那飘浮在虚空中的人形。 那是一位黑发黑瞳的青年，年龄莫约二十出头，外表看来似乎没啥特别，然而却以休闲便服的模样暴露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那无遮无掩的姿态让佣兵们看得口愣目呆。就连邻近舰船也注意到这点，纷纷朝屹立虚空的青年投以惊诧及难以理解的注目。 叁星并像部下那样没挤过去。透过舰长席的观察视窗，他得以更清晰目睹虚空中的异象，惊诧之余更感到一股莫名战栗。 重力井下的自然生物是没可能在真空中存活的，能够直接以肉身纵横星界的，只有龙族修罗族等不可思议的高位生命体。虽然那青年身上并未释放出高位生命的威压，然而从心底里涌出的那股恶寒战栗，却胜过以往任何时刻。 叁星相信自己的直觉，迄今为止都靠着直觉避过无数危险，今次也不例外。 “撒退！全速撒退！” 等不及操舵手反应，叁星抓过操控舵，掉转船头的同时把节流阀推到了极限。而这时候，那边脚踏虚空的青年，也悄然抬起了手。 尽管理论上有龙姬的加护，但对地球出身的文稻来说，直接暴露在真空这样的事情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为此，文稻用力场矩阵给自己做了个全封闭的空间，从腕轮弥散出的氤氲龙息充填着矩阵空间。 虽然肉眼看不出究竟，但若用仪器测量的话，会发现戴达罗斯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拥有极高能量密度的恐怖奇点。而此身处奇点当中的文稻，则带着多少感慨的心情仰望着虚空中的贸易站。 曾是帝国舰队补给中枢的戴达罗斯，有着堪比中型都城的庞然体积，以文稻视角度仰望过去，大概就跟蚂蚁仰望航母的感觉差不多。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情，一种混杂着微微怯弱的荒唐情绪从心底涌出，文稻花了些功夫才将其克服，低声询问着。 “解析完成了吗？” “早就完成了。”一青铜兽面的投影从虚空弹出，赫克托尔的声音带上莫名愉快的韵律。和立场无关，凡是战争相关的事务都能勾起老疯子的极大兴趣。“戴达罗斯的人口基本上就集中在那几块地块，除此以外的设施就算破坏了也能修复过来。老夫按重要性给涂上了颜色，你就照着深色的地块狠狠砸吧！” 随着赫克托尔的话语，文稻眼前弹出一护目镜般的视窗。透过视窗望向戴达罗斯，可以看到其结构被红蓝绿色给划出若干区域。红色区域是有人居住的区块，而蓝色和绿色则是设备层和物资层。虽然老疯子强烈推荐文稻朝重要区块砸，但考虑到此后的修缮预算，文稻还是决定稳妥起见。 再说，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个，把握不准下手轻重。 “好了，开始吧。” 文稻深吸口气，把意识集中在左手处。镶嵌着龙鳞的腕轮散发出光芒，文稻右手并指如剑，在胸前缓缓划出一正方形的轨迹。随着其动作，前方虚空中亦出现一透明的正方形矩阵，然而体积却是足有篮球场大小。 文稻将意识集中在矩阵处，双手作出拉伸的动作。 矩阵随即向外徐徐扩展，弹指间便变成有如足球场大。 以龙鳞为能源核心的力场模块，理论上具备着接近无限的扩展性，然而文稻却多少有些心虚。眼前的矩阵已是他从未造出过的最大规模，再扩展的话恐怕没法控制其破坏力。稳妥起见，文稻让矩阵稳定在足球场的大小，然后不断往其中压缩着能量。 此刻矩阵离戴达罗斯划约两三百米，来往的几艘走私商船多少也注意到那悬浮虚空的巨大立方体，却纷纷露出摸不着头脑的神情。 文稻凝视着眼前超大型的人造星体，让矩阵对准其某处蓝色区块，将举起的右臂猛然挥下！ 和文稻动作同步，那悬浮虚空的扁平立方体，仿佛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般猛然弹伸！瞬间越过数百米的距间，矩阵前端狠狠撞进了戴达罗斯的躯体中。 足以抵御核炮直击的钛钢装甲板，在龙息矩阵那法则级的冲撞下如同薄纸板般撕裂破碎。冲击很快波及到了贸易站全体，就像腹部毫无防备地挨了一记重拳，名为戴达罗斯的巨兽发出苦闷的呻吟。 价值数亿的物资随着空气从腹部的大洞喷涌而出，戴达罗斯内部拉响刺耳的警报，在被吓呆的住民们反应过来前，几百道密封闸紧急动作，总算把被摧坏的舱室隔离开来。空气不再外泄，然而却也付出了百分之三的内部空间无法使用的代价。 “发、发生了什么事！？爆炸吗？” “不对！有人攻击戴达罗斯！快看！” 尽管居住区并未实际受损，然而那波及贸易站全体的冲击却带给住民们精神上的莫大震撼。透过舰外投影采集的影像，他们清晰看到那撞穿戴达罗斯腹部的巨大立方体。 以及距离其不远处，另一枚正徐徐成形的巨大矩阵。 “喂喂，那是什么啊……” “那是力场矩阵！难道是力、力场师？” “不可能！像这样运用力场听都没听过！” 在走私贩子和雇兵为眼前的古怪光景而抓狂的时刻，第二次冲击再度袭来！ 被当成攻城槌用的巨型矩阵，这次从侧腹轰进了戴达罗斯的舰体。装甲板及梁结构被摧枯拉朽般的扫平，布置在甲板下的能源管道亦分崩离析。失去断能源供应的人工重力装置被迫当机，戴达罗斯内顿时变成无上无下的混沌空间。 失去重力的支撑，聆听着贸易站的呻吟，无论星际雇兵还是走私贩子都纷纷陷入歇斯底里的狂乱中。满无目地的吼叫充斥着戴达罗斯，对这些未得允许便踏足龙领的不法者来说，比起被龙息烧成等离子的凄惨末路来，眼前的惊吓已算得上是极尽仁慈的处罚了。 俗话说，打个巴掌给颗糖。既然迟早要把戴达罗斯纳入龙领管制，先树立起威望也是更有效率的做法。再说每次撞击前，文稻也都确实做过了损管控制。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 文稻望着插进贸易站内的两根矩阵柱，悄悄呼出口气。 把原本需要精准操纵的力场矩阵当成攻城槌来用，可以说是粗暴到让人哑口无言的点子。如果不是前次和修罗族熊孩子打的那场惨烈战斗，文稻也不会想到运用力场来做这样的事情。 文稻并指胸前，紧张注目着周围空间。 被切断重力的戴达罗斯已丧失了抵抗力，就像砧板上的鱼般只能任由他宰割。此时此刻能拯救贸易站的，也只有传闻中的守护神而已，将其逼出来也是此番作战的最初目的。 “效果还不够吗……” 文稻微微皱眉，并指划过，第三根矩阵柱在戴达罗斯的上方徐徐成形。 这根矩阵柱的威胁远远超过前两根，当即引起了强烈反应。 伴随着尖锐呜叫，只见一团赤红火焰陡然自矩阵柱的下方腾起。高温的烈焰形成直径十数米的大火球，一对绯红炽翅从熊熊燃烧的火球中伸展开，众目睽睽下，一只翼展超过百米、全身披覆着红羽的火凤凰，自虚空中浮现。 火凤凰转动着青色眼眸，急速锁定了虚空中的文稻。 和那眼眸对上的瞬间，文稻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下。 第106章 对上位种的逆袭攻略 “前些天，部下受你关照了。” 对着全身升腾着耀目光焰的火凤凰，文稻以这样的话语作了开头，那刻意冷淡的语气里多少掩藏着几分心虚。事实上，原本是打算采用更谨慎的对策，然而菲莉负伤让他意识到，以上位种为对手的话，任何盘算或谋略都是形同虚设的。 力量只有以力量来对抗，而独立军团中能对抗上位种仅有一人。 为避免无益的损耗，于是便上演了这场直捣老巢的王见王戏码。 火凤凰一出场便把视线锁定在文稻身上，说明它也清晰感受到了那股缠绕文稻的龙息能量。在娑婆海诸多种族汇聚的能量树中，龙息是位于顶冠的压倒性存在，唯一能与其对抗的大概只有修罗罡煞，其余上位种面对龙息在先天能量级数上就被压制着。 散发出龙息的另一个好处是帮文稻省下了解释的工夫。毕竟一位能驭使龙息的人物来到龙领边境，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文稻盯着火凤凰，本来不擅长说服的他打算长话短说。 “在下是白霞宫的外务执事，受殿下命令整治龙领乱象。虽然很突然，但从今天起，这处星殒带连同背后的戴达罗斯在内，都会被重新纳入龙领的统治中。” 文稻以凛凛声音宣告着，其实本来就用不着心虚。星殒带就相当于龙领后院，哪怕有段时间顾不上照料，也没道理就让给雀巢鸦占的外来者。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上位种的事实，文稻还是多少留出了谈判的余地。 文稻等着火凤凰的回应，然而对方却并未满足他的期待。那双青玉眸子紧紧凝视着文稻，虽然能感觉到其中流转着的复杂思绪，然而很显然那和谈判交涉什么的都没半关系。 “如果你保持沉默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初次和上次种交涉便陷入僵局，文稻颇有些尴尬。 但也只是弹指间的事。 次瞬间火凤凰突然发出厉啸，猛然挥动翅膀，数枚火羽疾射而出。疾射的火羽在虚空中化为呼啸的火流星，狠狠撞上文稻呆着的矩阵，并膨胀为巨大焰球将矩阵吞噬。 目睹此景的走私贩子等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然而随即又被齐齐按下消音键。 只见虚空中的巨大焰球转瞬即逝，无论文稻还是其所处的矩阵，都毫发无损。 “这是，武力抵抗的意思呢？” 文稻瞄着火凤凰，猛然并指划过。 数根细如矛枪的矩阵柱在虚空中浮现，并随着其手势射向火凤凰。 融进龙息的矩阵柱有着连修罗亦为之侧目的威力，然而那缓慢速度却是致命的缺陷。火凤凰振翅飞离了戴达罗斯，在矩阵柱没入虚空的同时，又是数枚火羽朝文稻射来。 火羽膨胀的巨焰球吞没了矩阵，在文稻视界受阻的当口，一阵猛烈冲击随即自天顶传来！不知何时欺到近前的火凤凰，试图用利爪钳碎矩阵，然而却被龙息的振荡给弹飞了出去。 “好快！” 文稻不禁为火凤凰的速度而咋舌，并抓住机会再射出数根矩阵柱。 令人遗憾的是，这回合双方再度维持毫无收获的平局。 注目着从虚空掠过的火凤凰，文稻感到哭笑不得。 照理说龙息的能量级数应该遥遥压制别的上位种，然而力场师却是最贯彻防御的职业，在攻击技上则有先天上的不足。他和火凤凰一个高防一个高敏，火凤凰打不破他的防御，而他也无法追上火凤凰的身影。这样的战斗简直就跟小孩隔着床铺互扔枕头般的叫人无奈。 姑且不论当事人的感想，这场上位种间炎弹乱舞、光柱齐射的战斗，落到旁观者眼里则有着十足的震撼性。附近游曳的走私船拼了命地朝战阵外狂奔，而奔在最前头的却是叁星伍的船。 叁星从来没想这样感谢过自己的直觉。 那举手投足间就把戴达罗斯打出大窟窿的青年，可以说是远远超出其理解的存在。而对方与愤怒现身的红翼之主斗得旗鼓相当这点，则更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先前有不知死活的手下提议回去帮忙，被他给揣飞了出去。 他何尝不知道红翼之主是戴达罗斯的守护神，红翼之主败下阵来大家都得玩完。然而那种层级的战争早已超出他们的理解，别说过去帮忙了，就算稍稍靠近也会立即落得跟丢进火炉的鞭炮一个下场。 “别管戴达罗斯了！立即逃出星殒带！” 叁星敲着指挥台下达命令，然而惨叫声却从另一边响起。 叁星当即狠狠瞪了过去。持继紧绷的神经已让他再无丝毫耐性，倘若发出惨叫的那人没有合理解释，那等着他的很可能是被一枪爆头的结末。 “有、有能量反应！非常多的能量反应！” 看着团长的凶暴目光，操舵手以颤抖的手指向雷达视窗。只见着在他们逃窜的前方星域，出现一个接一个的光点。那些光点有着与海盗雇兵等截然不同的速度，在虚空中组成形似锋矢的阵形，以压倒性的魄力朝他们逼近过来。 “是、是镭翼！哈比人的狩猎阵型！” 通讯员从数据库里飞快调出情报，然而其声音却化为绝望的因子弥散舰桥。 “为什么哈比联邦会在这里？” “难道说，打算入侵龙领吗？” “笨蛋！刚刚相反吧？那些哈比矮子是龙领招来的啊！” 有些猜测稍稍命中事实，有些则偏离许多。在佣兵惶恐注目下，两打以上的镭翼以教科书般的整齐阵势掠过佣兵团的破烂舰，挟裹着腾腾杀气，朝着其后方的更大目标亮出了爪牙。 “谈判破裂，开始狩猎作战！” 老疯子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吹响了开战的号角，天骑团的姑娘们驾着镭翼冲进了战场。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因她们的加入而开始急速改变。 以镭翼的超卓机动力为依仗，连斯塔的姑娘们拿出当初在古兰贝尔对抗跨世代兵器的经验，以三机编组为单位，朝火凤凰发起了攻势。 最初的数发镭射因紧张而稍稍偏离了方向，被激怒的火凤凰振翅射出数枚火羽。火羽拖着焰光奔向镭翼，然而在途中却猛然撞上矩阵的坚壁而破碎。 力场师虽然缺乏进攻手段，但论防御却绝对给力。 文稻的存在等于赋予天骑团铁壁的加持，一时间士气大振的姑娘们，就像要倾吐怒气般朝火凤凰倾泻下镭射的豪雨。四面八方的镭射豪雨在火凤凰的身躯扎出无数光斑，吃痛的火凤凰不禁发出怒啸。 眼前如蜂群般时聚时散的镭射让它难以抓住目标，哪怕想暂时拉开距离，那些镭翼也会如影随形地紧紧跟来。虽然那些镭射对它无法构成多少伤害，但初次被压着打的事实还是让火凤凰不禁慌张起来。 “就这样！从两边包抄过去！” “收到！抓住合拍的瞬间……嗯？散开！” 观察到火凤凰身上的焰光突然明显黯淡下去，连斯塔的姑娘们心生警惕。二十四架镭翼骤然散开，而几乎同时间，那边火凤凰张开金喙，喷出一道极为耀目的纯青焰柱。 高度凝练的焰柱有着镭射般的指向性，然而却意外掠过镭翼的集群，直指后方的文稻。对正紧张关注着天骑团战况的文稻来说，那道笔直射来的焰柱是意料以外的直击，猝不及防下匆匆竖起矩阵盾格挡。 一连五块矩阵盾重叠排列在前方。 青焰柱轻易贯穿了前四块矩阵盾，在最后一块时才被堪堪挡下。 青焰柱里凝练着上位种的本源能量，就量来说确实超出文稻所能抑制的界限。超界限的能量从腕轮溢出，继而化为高热炎气焦灼着左腕的肌肤。文稻咬紧牙关，忍痛支撑着濒临破碎的矩阵盾。这是继与修罗少年的战斗以来，他再度感到死神的逼近。 稍有不慎的瞬间便会迎来败亡命运。 但反过来说，想抓胜利也再没有更好的时机。 文稻将举起的右手猛然挥下。 一根矩阵柱自虚空中浮现，沿着青焰柱的逆行向射向火凤凰，无法躲闪的火凤凰就这样被矩阵柱给洞穿了胸膛——只可惜对能量体的火凤凰来说，胸膛开了个洞的打击远远称不上致命。 当然，这点文稻也知道。 事实上，那根矩阵柱更多意义是某种作战信号，而接到信号的镭翼一齐改变了姿态，特别配置的湮灭鱼雷从镭翼两侧的武器舱弹出。这种依靠湮灭（对消灭）反应来迸放破坏力的对舰武器，只要数量足够也能对上位种起到效果。 二十四架镭翼朝着胸口穿洞的火凤凰，一气放出了四十八枚湮灭鱼雷，随即就像逃难般的急速掉头飞离。火凤凰在她们背后发出怒啸，其身上放射的高热令得湮灭鱼雷在近身前便被触爆。 不过湮灭鱼雷本来就是范围歼灭的武器，以爆炸点为中心，在虚空急速扩散出直径数十米的漆黑球体。一个接一个的漆黑球体在虚空中迸现，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串紫葡萄，不过那些“葡萄”中却蕴含着足以将戴达罗斯摧毁两百次以上的狂暴能量。 高度聚集的能量掀起空间的乱波，连斯塔的姑娘们也被那股波动给吹得人仰马翻。戴达罗斯亦在暴风中摇颤着，走私贩子佣兵等纷纷瞪圆眼睛，看着这幕有生以来最为壮烈的破坏演出。 演出只持续了数秒。 随着反应燃料的耗尽，虚空中的葡萄球一个接一个地消失踪影。 强忍着左腕的灼伤，文稻紧紧盯着葡萄球的方角，在那被湮灭能量扫荡一空的星域处，再不见火凤凰的庞然身影。仔细观测的话，会发现仅有一小簇相当虚弱的火苗在飘晃。这也意味着，以能量态存在的红翼之主，已然被削弱到了这样的程度。 战斗的胜负已尘埃落定，为此文稻几乎押上了天骑团的底牌。想到自己先前曾生出单挑上位种的狂妄念头，文稻不禁涌出阵阵后怕。 “现在，我们可好好谈谈了吗？” 文稻朝着小火苗询问着，对方的回应却也干净利落。 小火苗摇晃了几下，随即从虚空中消隐无踪。 “啧啧，看来对方没打算跟你谈呢。”青铜兽面从虚空中蹦出，赫克托尔对作战计划被完美执行一事感到格外愉快。“没想到居然能打成这样……呵呵，那可是对上位种的战斗啊……” “别高兴太早，问题还没解决呢。”文稻嘴角微微抽动着，两次被拒绝对话多少让他自尊受创。但既然已把守护戴达罗斯的战力削弱到了那步，剩下的也就只剩实际占领一步了。“让狼骑团出动吧，动作放轻些，那已经是龙领财产了。” 第107章 最有效的交涉术 对戴达罗斯的住民来说，要想搞清楚此前半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上位种的战斗有着超出他们理解的神秘性，而他们也无法像火凤凰那样察觉到龙息的存在。 稍后数具帝国制式的登陆舱呼啸着撞进戴达罗斯，武装到牙齿的狼骑兵从登陆舱中蜂拥而出时，原本摸不清头脑的事态却反而因此清晰起来。 “我们是古兰贝尔独立军团，奉龙姬命令扫荡龙领匪盗！所有人统统解除武装，敢抵抗者一律就地处决！” 狼骑团霸气十足的宣告在戴达罗斯的街区回荡。那与其说是降伏通告，不如说更像是宣战布告。这份由玛秋娅拟定的宣战布告似乎极力煽动着星际佣兵的抵抗情绪，只可惜时机上不太对。 不久前亲眼目睹红翼之主败北的光景，此刻又听闻龙姬军团降临，众人的抵抗情绪就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般迅速消解。哪怕最暴躁的佣兵也不敢对龙姬亮出爪牙，何况眼前这些扛着重爆矢枪、链锯斧在街上横行的士兵，看起来也绝非善类。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乘乘解除武装，在展现出投降态度的同时，所有人心中也都不禁涌出疑问——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龙贤姬并不热衷发展领地，翡翠龙领的状况说得好听点是原生态，说得不好听就是文明荒野。这样的情况下，这支看上去生猛无比的独立军团，究竟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名胆子颇大的走私贩子稍稍抬头瞥过去。所谓富贵险中求，倘苦龙领政策真的发生改变，其中情报绝对蕴含着堪比万吨黄金的价值。 “看嘛看？想干架啊？” 在刺探情报的走私贩子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着动力盔甲、端着重爆矢枪的壮汉身影。壮汉拉动着枪栓，全身散发出战争机器般的凶暴气焰。看到其胸前那猛狞狼头的瞬间，走私贩子当场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大爷饶命！” “饶命？要你狗命干啥？”宛如巨像般的狼骑兵伸把走私贩子拎了起来，透过头盔投以凶恶视线。“翡翠龙领是我家公主的领地，过去你们偷偷摸摸从这里攫取了多少油水，在连本带利都吐出来以前，不会让你们挂掉的。” 嘴角带疤的狼骑兵露出堪比阎魔王的冷笑，可怜的走私贩子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嚷着“切，真没种”的狼骑兵把走私贩子抛开，宛如食肉猛兽般的目光朝着其他人望去。 “虽然我理解你欲求不满的心情，但多少克制些，欧丁。” 旁边传来的招呼声拯救了被瞪视众人的神经。另一名狼骑兵走过来，他的腰后挂着链锯斧，而肩上则扛着一台不知从哪里截获的武装吉普。狼骑兵单肩扛着武装吉普的光景似乎带给众人更强烈的震撼，而被注目者却以稳厚语调劝说着同僚。 “戴达罗斯已经是龙领的财产了，他们则是贵重的俘虏。今后头儿要开拓贸易线的话，他们可是贵重的第一桶金。” “我知道啦，诺伊。”欧丁应了声，似乎颇不甘心。“你不会觉得不爽吗？风头都让那群小娘们给抢光了。难得我们为占地盘演练了好久，结果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能不出手就搞定麻烦，也多亏了事前的扎实演练吧？至少我是不会有不满。”这样说着的诺伊，移目看向从头盔视窗弹出简讯指令，随即露出微妙神情。“高兴吧，欧丁，大姐头来命令了，要我们去保护头儿。” “啥？头儿还需保护？连帝皇主炮都射不穿他的乌龟壳。”欧丁露出牙痛神情，次瞬间反应过来。“啊不对，有啥可高兴的？” “头儿现在貌似正和上位种谈判呢，赶得及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干架。” “哦哦！那还等什么！”欧丁顿时兴奋雀跃。 和上位种谈判这档事，严格说来其实是没有的。 遭到湮灭鱼雷饱和轰击的火凤凰虽然从虚空消失，然而其能量体却是返回到了戴达罗斯。文稻多少能察觉到那股炎气的存在，循着炎气尾迹在戴达罗斯的街道里前行。此前失效的重力系统已徐徐恢复过来，尽管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但至少对走路不会有太大影响。 因码头被最先封锁的缘故，走私贩子与佣兵等纷纷陷入瓮中捉鳖的状况。沿途的街道各处纷纷陷入混乱，然而也并没持续多久。一队队狼骑兵以极高效率占领着街区，从周围零星响起的战斗声来看，狼骑团的作战进行得相当顺利。 走到街角某处挂着海纹旗的酒馆处，文稻推门而进。酒馆里格外冷清，看样子老板应该是听从他的忠告而早早歇业避难。空旷的酒馆内只有一位自斟自饮的和服美人，仿佛注意到走进来的文稻，那人打着招呼般的举起酒杯。 “哟。”风华的脸色颇为苍白，边喝边咳嗽。 “抱歉。”文稻走过去坐下，神色歉然。“我没想到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呢，小哥你居然是龙宫的人。” 和服美人的嘴角拉出苦笑，拿个空酒杯替他斟满。文稻接过酒杯，自然而然地送进口里。风华注目着他的动作，微微皱眉。 “不怕我在酒里下毒吗？” “连老乡倒的酒都不敢喝的话，那活着也未免太无趣了。” “还真敢说呢，是谁把我炸得差点缓不过气来的？” 风华恼怒地捶了文稻胸口一拳。上位种的拳劲可不好受，文稻咳嗽了好几下，结果也只能苦笑着承下。此刻的风华已不是红翼之主，此刻的他也不是龙宫执事，以南瞻部州的老乡因缘，两人得以恳切交谈。 “……戴达罗斯今后会怎样呢？”风华仿佛事不关己般的问着。 “不会怎么样。”文稻耸耸肩膀。“绝大部分都会保持现状吧？应该会派个税务官，收收税、查查黑什么的。毕竟龙宫是打算把这里发展成贸易枢纽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来占领了。” “嚯，那自闭症的公主也终于开窍了吗？”风华嘴角弯成嘲讽的弧线。 姑且不论“自闭症公主”这样的称呼妥不妥当，但翡翠星域原本就位于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接壤的关键处，可以说天然就存在着庞大的贸易需求。此前这样的需求是碍于龙贤王的威压，只得偷偷摸摸的走私进行。一旦龙宫打算正式开放翡翠星域的边境贸易，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其中会生出多大的巨额利润。 无论是对龙领还是戴达罗斯来说，都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风华耸耸肩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以的话，其实想请你继续管理这块地。”文稻试探着问道。 “别过份了。”那青瞳中陡然射出漆黑光煌，风华放下酒杯冷冷道。“我可没有对龙族摇头摆尾的打算！” 文稻哑口无言。虽然龙族在娑婆海被誉为“万物长子”，但并不会因此无条件获得其余种族的尊敬。反过来说，把龙族视为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暴君的观点，在娑婆海各处却从未少过。具体理由不知道，但看来风华对龙族似乎相当不待见，这样的情形下，文稻也无法强拉风华入伙。 “戴达罗斯就交给你了，其它的可别指望太多。”风华投来冷淡的视线，随即就像要结束这场谈话般的徐徐站起来。 “……琥珀馆里收藏许多龙贤王的御酒哦？”文稻冷不防冒出一句。 正起身欲离开的风华发出“诶哦”的声音，身体也莫名僵住。看着和服美人瞪圆眼睛投来的惊诧注目，文稻确信自己押对了宝，然后继续抛出诱惑。 “你知道的，琥珀馆曾经是龙贤王最钟爱的别馆，里面收藏着许多你想也想不到的珍品。帝国啊联邦啊，这些星际国家进贡给龙王的御酒，在琥珀馆里塞满了整整一层，随便一瓶都有几世纪的历史。” “哦，哦哦？” “殿下把琥珀馆交给我全权处置。我本身不太喜欢喝酒，本来是打算稍后把它们放到黑市上去换钱的，毕竟独立军团的开销也相当吃紧……嘛，当然如果有其它更好用处，我也不想肥水流向外人田。” “唔，唔唔……” “对了对了，不光琥珀馆，白霞宫那边也有相当多的珍品藏酒哦？水准规模大概比琥珀馆还要高，不过并没多少人去喝，酒们恐怕也寂寞得要死吧？如果需要的话，隔三岔五我去拿个一两瓶出来，殿下肯定会许可的。” “啊，啊啊啊……” “不想替龙宫做事也无妨，留在琥珀馆陪我喝酒聊天总可以吧？像上次那样边喝边聊的尽兴感觉，可比自己喝闷酒强多了吧？” 这句话似乎成为决定性的台词，风华拉耸下肩膀，重重吐出一口气，随即重新坐回了座位。文稻很有眼色地替她斟了杯酒，风华端起酒杯，仿佛要特别声明般的看过来。 “我是应你的邀请才留下来，和龙宫没任何关系。” “是的，那是当然。” “另外，琥珀馆里的酒可以随便喝，对吧？” “呃，那是军团的备用储蓄，还请多少留点。” “别小气，反正戴达罗斯到手了，用在军团的开销绰绰有余。”这样说着的风华，从衣袖里取出一物朝文稻抛来。“对了，这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 文稻伸手接住，低头看去却不禁愣住。风华抛来的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乌黑晶体。晶体自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然而其中却有一团漆黑漩涡在流转。那漩涡中蕴含着某种未知的能量，仿佛吞噬万物的黑洞，让握着的文稻毛骨悚然。 第108章 防御者的逆袭 “这是尤泽拿来的小玩意儿。”风华似乎很欣赏文稻受震吓的神情，举着酒杯，慢悠悠地说出了黑晶的来历。“你知道尤泽吧？圣瓦诺帝国的人，暗地里在龙领搞事的家伙。” “我知道圣瓦诺帝国在龙领捣乱，原来他叫尤泽吗？”文稻记下这名字。 “看样子他的情报似乎要先行一步呢。知道你是龙宫的人，也知道龙领发生变化都是由你引起。”风华朝文稻投来揶揄的视线。“当然他也预测到你迟早会把目标放到戴达罗斯的，所以和我商量一起抑制龙宫的活动。具体来说，就是除掉改革急先锋的那人。” “你答应他了？”文稻忍不住问着。 “别误会。我虽然讨厌龙族，但对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同样没有好感。”风华在鼻梁上刻出数道皱纹。“我当然拒绝了尤泽，警告他不要打戴达罗斯的主意。那家就留下这枚黑晶，说必要时能帮上忙。” “是这样吗……”文稻以略复杂的眼神看向手里的漆黑晶体。帝国介入确实是他预料外的要素，如果此前开战时风华用了这枚蕴含可怖能量的黑晶，那战斗结局恐怕会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你的话，或许我就会用了。”风华捉狭地看着文稻，而她的话也让文稻再度感到阵阵后怕。 “呃，总之，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文稻慎重收起黑晶，怀着感激替风华斟上一杯酒。对讨厌龙族的风华来说，原本是没必要说出这些事的。而此刻她既然选择说出来，那就代表着她确实开始接受了文稻盟友的立场。 “别以为搞定了戴达罗斯就可以松口气，不把尤泽解决掉龙领的噩梦可不会结束的。那家伙就喜欢在背后捣鼓阴谋诡计，说不定现在也筹划着能把我们一锅端的机会呢……” 风华冷哼着把视线移向酒馆门口。此刻外面街道的喧哗声已逐渐平息，狼骑团占领戴达罗斯的作战俨然已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文稻唤出通讯窗口，正准备联络玛秋娅以取得简报时，没想到青铜兽面却猛然蹦出来。 “出事了？”赫克托尔很少主动蹦出来，文稻下意识地反应着。 “工蜂群在星殒带外侦测到庞大的能量反应，其能量级数和此前在古兰贝尔轨道出现的‘深渊’一致。”赫克托尔的声音扬溢着紧张。 老疯子提到的“深渊”，正是此前修罗少年强夺幽蚀炉、摧毁狼骑兵驻地时，出现在古兰贝尔轨道上的那艘漆黑巨舰。而“深渊”则是为方便识别而取的代号。 “尤泽吗！？”文稻当即联想这名字。“他想干什么？” 布满星舰残骸的星殒带是天然的屏障，而戴达罗斯又位于这道天然屏障的正中，照理说是相当安全的。以深渊舰的巨体很难在星殒带活动这点文稻是可以理解，但一直行踪诡异的尤泽，此番贸然现身又是什么道理？ 不知为何，文稻心中莫名慌张。 这时候不知想到什么，风华捏碎了酒杯，变了脸色地站起。 等文稻想去招呼时，和服美人的身影已从酒馆消失。 戴达罗斯外围，虚空中骤然腾起火焰，火焰膨胀为焰球，继而化为火鸟。 一度消隐的火凤凰再度出现，但或许此前遭受重创的缘故，火凤凰的块头及光焰都比最初黯淡许多。无视周围舰艇的惊诧反应，火凤凰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星殒带外侧，深渊舰所在的方角。 她已猜到了尤泽打算什么，然而却无力阻止接下来的发展。 就像要证明她的预感般，相距数千公里的星殒带外侧，深渊舰徐徐调转着航向，将生着漆黑撞角的舰首瞄准了戴达罗斯的方角。 固定方位的深渊舰猛颤了一下，随即其舰首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逐渐变长充宽，进而占据整个舰首的体积。那感觉就仿佛一头凶猛的座头鲸，张开血盆大口，准备一口吞噬掉宇宙星辰般的可怖。深渊舰的巨口中蕴含着一团漆黑漩涡，漩涡在盘旋中不断扩张，其边缘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状态。 在触及界限的瞬间，深渊舰猛然咬碎了漩涡，漩涡中蕴生的漆黑能量随即化为指向性的辐射朝前方喷涌而出。 明明没有传播介质的真空里，众人却确实听到了那震颤耳膜的低吼声。 那股指向性的漆黑辐射，在数弹指间洞穿了整个星殒带。原本视为天然屏障的星舰残骸，在辐射中被摧枯拉朽般的粉碎。等到辐射横扫虚空后，整个星殒带竟然被硬生生地挖出一条上万公里长的隧洞，从头到尾。 隧洞的顶点正是那艘深渊舰，而戴达罗斯则在靠近隧洞的边缘。 或许是星舰残骸导歪了辐射的方向，也或许帝国本身就尚未掌握那股超乎寻常的能量。总而言之，戴达罗斯侥幸避过了第一次炮击，然而却也失去了所有屏障，赤裸裸地暴露在深渊舰的炮口前。 火凤凰呆愣原地，原本对自身实力多少有自信的她，看着旁边被凿开的虚空而愕然。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圣瓦诺帝国居然有了连上位种也不禁畏惧的力量？ 与虎谋皮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这时候旁边虚空闪出另一人的身影。以矩阵隔离真空的文稻，悬浮在戴达罗斯外围，他亦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贯穿隧洞，虚弱的心脏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稳定的节拍。 此刻，一半的狼骑团和空骑团都聚集在戴达罗斯。倘若先前那炮轰实了的话，独立军团好不容易累积起的底牌将一口气输个精光。 事实上，文稻不是没考虑到尤泽趁火打劫的情形，也针对星殒带的特殊地理做了种种预案。然而再怎么也没想到，帝国那边居然拥有把星殒带本身都一并摧毁殆尽的力量。 “是‘幽蚀炉’！” 还是曾为帝国军师的老疯子先反应了过来。能输出那种层级能量的动力源在娑婆海都找不出几个，而此前罗候从狼骑兵基地抢走的幽蚀炉，无疑有着最现实的嫌疑。换句话说，连昔日圣瓦诺帝国都无法完成的超级兵器，被尤泽夺走并加以实用化，而戴达罗斯便成为其最初的实验目标。 尤泽的这一鬼牌有着掀翻整个赌桌的威力，而以文稻手中的底牌是无法加以应付的，除非…… “向白霞宫发讯号！快！” 文稻急急吼着。就像尤泽背后有圣瓦诺帝国，他的背后亦有名为“白霞宫”的强悍支援。原本为构筑龙领的健康秩序着想，文稻并不想太依赖白霞宫，然而这时候也顾不上原则了。 “时间上是赶不及的！第二发马上就要来了！” 赫克托尔的声音亦难得慌乱起来。透过那贯穿星殒带的隧洞，可以清晰看见远处的深渊舰正微调着舰首，直直瞄向了戴达罗斯。 “王入蛋！会让你得逞吗！？” 文稻咬碎了牙齿，右手成掌向前猛然推出。 文稻的手指飞快舞动着，一面接一面的矩阵盾随着节奏在虚空中浮现。六边形的矩阵盾有如蜂巢般彼此相连，在旁边火凤凰的惊诧注目下，数百以计的矩阵盾瞬间汇聚成一层史无前例的超巨型矩阵盾列，将戴达罗斯护在了身后。 “你在做什么啊……” 旁边火凤凰口里漏出惊诧的叹息。风华并非不理解文稻的意图。让她思维短路的是，文稻正在做的事情。 力场师确实是最擅长防御的职业，然而那也仅限于小规模的冲突。像这样以一己之力为整座空间都市提供庇护的情形，就像一只蚂蚁想在洪水中保护森林般的匪夷所思。包括先前那道击穿星殒带的漆黑辐射在内，一天内风华看到了太多此前半生都没经历过的奇迹。 这时候虚空中的超巨型矩阵盾列已然成形，但文稻并没停下动作，反而更快地敲击着手指，力争在已成形的矩阵盾列后方建起第二层盾列。一枚枚矩阵盾在虚空急速蹦出，看着那不可思议的光景，赫克托尔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是标准模块！？” 虚空中那数以千计的六边形矩阵盾，每块蕴含的能量完成相同。文稻放弃对单块矩阵盾的强化，改用数量来堆砌起史无前例的矩阵盾列。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大幅降低了控制门槛，让他得以在最短时间内弄出最多的矩阵盾，然而作为代价，他的精神亦必须时刻维持在最紧绷的状态。 第二层矩阵盾列亦在虚空成形，文稻又马不停蹄地进行第三层的组建。盾列以数倍于此前的速度成形，而对鼻腔里徐徐流出鲜血，文稻则浑然无觉。 “快看！那是什么！？” “矩阵盾？难道是头儿？” “不可能！这种规模的护盾已经是战略级别的！” 戴达罗斯的众人，无论走私贩子还是狼骑兵，都瞪大眼睛看着那笼罩贸易站的巨幅光幕，震惊之余也纷纷露出理解不能的神情。而远处深渊舰那里，似乎也察觉到目标处发生的异样变化，顾不得系统尚未冷却的事实，再度开启炮口。 那恐怖的漆黑漩涡在其鲸口里成形，到那漩涡碎裂为漆黑辐射奔出来，文稻竭尽全力，总共造出了十二层以上的矩阵盾列。 先前一击轰穿了星殒带，第二击的漆黑辐射横穿毫无障碍的虚空，笔直轰在守护戴达罗斯的矩阵盾列上。 第一层矩阵盾列，撞上辐射能量的瞬间有如破璃般破碎。 第二层矩阵盾列，也没有比前任多坚持数毫秒。 第三层矩阵盾列，勉强抵抗了少许。 第四层矩阵盾列，大概撑住了零点二秒的刹那。 ……直到第十一层碎裂为止，矩阵盾列为戴达罗斯争取到了五秒以上的时间。然而那边的深渊舰持续不断地喷射着凶煌，第十二层矩阵盾列硬挺了一点五秒后，终于锵然破碎。 只是，预想中的毁灭光景并没出来。 第十三层矩阵盾列！挡下了那漆黑的凶煌！ 采用模准模块的好处在于，文稻做好矩阵盾列后就可以不用再管，因此抢在十二层矩阵盾列被击破前，他又紧急造出第十三层矩阵盾列。 这是何等坚韧的精神力，就连旁边的火凤凰都被震撼得哑口无言。 远处的深渊舰发出威吓般的低吼，竭尽全力喷射着黑煌，终于在两秒后把第十三层矩阵盾列击碎。 然而第十四层矩阵盾列早已在后方摆好阵势，第十五层矩阵盾列也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在其后方成形。当黑煌总算没入第十五层矩阵盾列时，文稻已发疯般的开始构筑起第十七层矩阵盾列。 所有人都只能呆呆看着那早已超出言语描述的光景。 这场胜负，是人的意识与机械的持久间的比拼，而最先发出绝望哀嚎的却是后者。持续维持高功率的输出，让深渊舰原本就尚未完善的主炮极度过热，终于控制不住轰然炸开。 下部舰首自根部断裂，失去下颚的座头鲸在爆炸大幅偏原本的位置，而从漩涡中溢出的漆黑波动化为毒蛇反噬着唤蛇者。漆黑波动所过处，舰体的装甲板脱离，防御炮塔被掀起，这艘来自深渊的漆黑巨舰被狂暴能量鞭挞得遍体鳞伤。 被那场超现实对决所震撼的戴达罗斯众人，数息后才注意到那边的情形。 “能……帮个忙吗？” 文稻喘息着望向火凤凰。先前超负荷的运转令他精神和肉体都抵达界限，此刻他的手甚至已没了抬起来的力气，只好用下巴示意。“带我去那边。” 火凤凰注目着文稻，青瞳似乎翻涌着相当激昂的情绪，但终究没说什么。张嘴咬住矩阵空间，挥振翅膀朝深渊舰处奔去。 上位种原本就有着纵横星海的力量，而两记黑煌炮轰出的隧洞更令残骸遍布的星殒带化为高速通路。当火凤凰带着文稻抵达时近空时，曾经肆虐的漆黑波动才刚刚散去威力。 目睹深渊舰那皮开肉绽的惨状，文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另一方面，虽然深渊舰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威胁，然而在舰外炮塔被悉数炸飞的情况下，也无法采取任何对策。 尽管被拔去爪牙与利齿，但深渊舰似乎还剩下挣扎的力气。 其尾部四台黑洞引擎发出怒吼，驱动着遍体鳞伤的舰身徐徐转向，似乎想朝着星域外逃窜。翡翠龙领原本就在帝国和联邦的交界处，深渊舰只要脱离当前战阵，就能很容易回到帝国的地盘。 当然，这是文稻绝不允许的情形。 话虽如此，要想很快摧毁这艘超巨型星舰，放在平时也是难以做到的。但多亏尤泽那两发威力恐怖的炮击，让文稻想到了一举击破的点子。 “……赫克托尔，能扫瞄出幽蚀炉的位置吗？” 文稻询问着。从虚空蹦出的青铜兽面，略略扫了一眼深渊舰，便将其能量分布图投影在了视窗上。从分布图上看去，在舰首靠后点的位置，正升腾着一团宛如火炉般的能量，并且呈现极不稳定的状况。 “真要摧毁它吗？那可是汇聚帝国造舰术精华的杰作啊！” 曾为帝国御舰的经历，让老疯子相当舍不得，文稻假装没听到。虽然他对尤泽并无私怨，但站龙宫执事的立场，他决不能放着扰乱龙领的罪魁祸首逍遥离去。 因先前炮击爆走的缘故，此刻幽蚀炉的状态就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只要一点刺激就会引起连锁爆炸。而即使到这种地步也不愿抛弃舰体，那叫尤泽的执念实在可怕。 文稻低头看着左腕。此刻他已精疲力尽，然而一股氤氲龙息却从腕轮里弥散出来，抚慰着身体的创伤，紧绷的心情也因此徐徐安稳下来。 “这是要我，尽管放手去做的意思？” 感受到龙鳞主人的诚挚心意，文稻呼出口气，举目望向深渊舰。 第109章 一生一世的任命 龙贤历八五六年四月春某日，圣瓦诺帝国与哈比联邦同时探测到了那场发生在翡翠龙领边境的空间震。虽然双方都作出空间震是由超规模的能量辐射引发的判断，但随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哈比联邦派出特使，携带重礼来谒见龙姬，并热烈祝贺龙领终于得以剿灭那些“鬼祟屑小”。与此相反，圣瓦诺帝国则像受到莫大刺激般的，派出数支分舰队气势汹汹地逼近星域边境，摆出要和龙领决一死战的架势。 当然，战事实际并没开启。 以能轻易摧毁帝国庞大远征舰队的龙族为对手，区区几支分舰队的兵力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既缺乏战略规划又缺乏战术目标的舰队行动，在抵达龙领边境时便嗄然而止。在龙舰嘲风的注目下，灰溜溜地撒回了帝国本土，据说因擅自调用舰队的缘故，其战区司令部还有好几名指挥官掉了脑袋。 不过对龙领来说，那是根本不必关注的情况。 相比起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圣瓦诺帝国来，押对宝的哈比联邦则收获了梦寐以求的事物。翡翠龙领决定开放边境贸易一事，让联邦自上到下都为之欢腾，而为实施开放措施，委任哈比人修复戴达罗斯一事，也被立即提上日程。 一打以上的联邦建筑集团被派到龙领边境，除了扩建戴达罗斯以外，狼骑团要求的机动要塞及天骑团争需的补给站，也都在同步开工建设。其所需要的庞大资金，则全部由哈比联邦以国家信贷的形式提供——虽然形式上是如此，但向龙姬要债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情，别说做了，光是想想都足以叫人脚软。 总而言之，龙领边境的建筑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在这当口，执事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星殒带的边缘。 对御雷族的勇士来说，娑婆虚空并非无法踏足的禁区。雷吼站在一块小行星上，俯视着前方如极光般不断变幻色泽的广袤空间。 那处五颜六色的空间虽然看上去极是美丽，但雷吼是绝对不会想靠近的。 数周前那艘深渊舰在此被文稻击沉，其幽蚀炉爆炸产生的能量逆冲，不仅将舰体撕得四分五裂，也破坏了此地的空间结构，那些极光幻流正是空间不稳定的象征。若是贸然踏足其中，就算雷吼也很难全身而退。 理论上说空间裂隙最终会弥合，但会花上多少时间就说不准了。 （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眼前广衷的空间断裂带，雷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能把空间撕裂成这样的能量源，已是足以威胁到“万物长子”的等级。虽然已看过当时的影像情报，但雷吼还是很难想象地界出身的文稻，居然真的能凭借一己之力摆平这样的对手。 老实说，把扫荡龙领的任务交给文稻时，预料到其中的困难，龙宫也做好了暗中支援的准备。然而和前次对上罗候时不同，今次不论尤泽的黑煌炮还是文稻的矩阵盾列，都是遥遥超出以往常识的展开。当察觉到不对而赶来时，战斗已然结束，结果雷吼也只来得及从破碎空间的边缘捞起文稻而已。 （啧，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雷吼摇头感慨，随即却又不禁期待起来。自打文稻踏进白霞宫以来，短短一年间翡翠龙领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变化还在持继着，而未来究竟会演变到哪步，实在是相当值得期待。 “咦？那是？” 雷吼的目光冷不防落到一枚从空间断裂带飘出的物体上，陡然眯起眼睛。 “咪牙啊咪牙，你丫又长胖了好多？” 白霞宫的执事私室内，文稻正替咪牙洗澡。前往戴达罗斯前，他把咪牙托给了龙姬照顾。虽然文稻一度担心对尊贵的“万物长子”来说，屈尊就任铲屎官是否太过冒渎，但就实际情况来看，咪牙这段期间过得似乎相当愉快。 用“心宽体胖”来描述眼前这只肥猫，是绝对妥贴的。 “啧，你丫的在白霞宫好吃好喝的，都忘了兄弟了吧？”文稻抱着咪牙走出浴室，放到桌上替它吹干毛发。阵阵热风中，咪牙发出舒适的喵呼声，而文稻则伸手揉乱了咪牙的毛发。 “喵个屁，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啥……” 遭遇修罗也好，对决风华也罢，还有那艘怪物般的深渊舰，诸般经历别说在南瞻部州了，放到娑婆海也是足以写成史诗的冒险。文稻脑海里浮现出《我在龙宫当执事》的回忆录名字，并幻想着靠版税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无论如何，以戴达罗斯降伏为标志，他总算是完成了平定龙领诸般乱象的任务。接下来文稻打算向执事长请假两周，去古兰贝尔休假并探望下疗养中的菲莉和昔日友人，再回琥珀馆陪风华喝酒，另外还有哈比从的邀请。 总觉得就连休假也都好忙的样子，明明想过的是更悠闲的生活来着。 就在文稻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的时刻，私室门冷不防打开了。 “笨蛋！还没起床吗……呀啊！” 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小侍女阿妮，因目睹到**的男人和猫而发出惊叫，并在次瞬间捂住眼睛。 “变态！你裸着身子想对咪牙干嘛！？” “干嘛你妹！我刚刚才替它洗完澡好不！”文稻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你敲个门会死啊？什么事这么急？” “殿下叫你。”阿妮翻着白眼不爽道。“去喝茶”。 跟随着阿妮，文稻朝喝茶的紫草厅走去，而梳洗一新的咪牙则趾高气昂地走在两人前面。不知是否跟龙姬混熟的缘故，现在咪牙已经彻底把白霞宫当成了自家地盘，文稻甚至怀疑它对路线比自己还熟。 去往紫草厅的路上文稻受到不少注目。虽然以资历来说他在白霞宫还是相当嫩的新人，然而他的诸般事迹似乎已在龙宫里传播开来。不光是龙宫，沉寂许久的龙领都会因他迎来前所未有的变化，要说不受到关注是不可能。 事实上，文稻发现就连阿妮也都不时偷瞥着他。 为避免麻烦，文稻假装没看到。 紫草厅是栽种着大片紫授草和紫苜树的舒适空间，来自翡翠恒星的光粒子经反射板的过滤，在空间里洒下温暖的光晕。在紫授草甸的一角，以阳伞随意撑起的小空间里，龙姬言穗朝他露出柔和的笑容。在龙姬对侧坐着内侍长紫枫，似乎正担任着沏茶人的角色。 “哟，坐下喝茶吧。” 如此招呼着文稻，紫枫递来一杯升腾着烟雾的香茗。 “谢，谢谢。” 文稻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然而比起化乐天女的奉茶来，对面龙姬投来的和煦注目却更让他静不下心来。感觉上仿佛面对着如原野星垂般的伟岸存在，然而然而那股发自内心的亲近感却像猫爪般不断搔着动心弦。 不知如何是好的文稻，只好低头打量起手里的茶盏。 倒是咪牙小跑几步，毫不客气地跳上龙姬的膝头。一边被抚摸，一边依偎着“万物长子”那尊贵的胸脯，还回头朝同居人投来轻蔑般的注目。 死猫，给我记着。 文稻在心里竖起中指。 “嘛嘛，别让茶凉了，这可是我趁雷吼不在偷拿出来的珍品哦？” 紫枫招呼着文稻，并为自己斟了杯茶，放在嘴边小口浅泯着。从那禁不住上扬的唇角来看，内侍长此刻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的样子。 “戴达罗斯的建设进度比预想得还要顺利哦，据说再过两月就能以贸易枢纽的身份为龙领服务了。哈比联邦那边也派出商团来谈贸易契约的事情，税收上似乎相当可以期待呢。” 紫枫以手指沾着茶水，在空中划出象征收益的连串字符。 “从古兰贝尔到戴达罗斯，从狼骑团到深渊舰，不光平定龙领内的乱象，就连龙宫的财政危机都一并解决，做真是太漂亮了！叫人忍不住想亲你下呢。” “过、过奖了。”文稻被吓得后退半步，心虚地望向龙姬。 龙姬以柔和神情抚摸着怀中的咪牙。虽然这位殿下很少流露出情绪变化，但此刻不知是否错觉，文稻觉得她好像还蛮开心的样子。 接下来的数刻钟里，文稻就这样一边饮茶一边与龙姬和内侍长闲谈着。当然话题大半集中在文稻扫荡龙领的诸多细节上，那些地界的趣闻不仅让紫枫听得惊奇，甚至还成功逗笑言穗好几次。 这样温馨流涌的时光，被一通突然响起的通讯而打断。 “殿下，我这里有点情况。” 视窗里弹出执事长的脸孔。注意到旁边的紫枫和文稻，雷吼有些意外，但还是详细报告了在星殒带边缘的意外发现。 “从空间断裂带里漂出了这东西。” 呈现在视窗上的，是一具由粗糙岩石构成的棺材状物体，其大小莫约能塞下一人，而表面的猛狞棱角则相当有修罗族的粗犷风格。联想到这具石棺来自深渊舰的爆炸遗迹，其中沉睡着何人似乎已呼之欲出。 虽说龙族和修罗族向来关系不睦，但对很可能是修罗王族出身的熊孩子，也没办说随便往娑婆海里一扔就了事。故而雷吼请示龙姬要如何处置。 “该怎么处理呢……” 就连龙姬也抚着咪牙陷入困惑。 注着视窗上的石棺，文稻一方面感慨着修罗族不愧是和龙族并列的星界霸种，被卷进虚空破碎的爆炸居然还能生还，另一方面却也觉得相当棘手。翡翠龙领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这件事若处理得不好的话，恐怕又会带来新的麻烦。 不管怎么样，这种层级的事情应该是轮不到他来操心的就是了—— 当然文稻这样想着而松口气时，却冷不防瞥到那边内侍长投来的蕴含深意的视线，心里当即咯噔了下。没来得及开口，肩膀已被化乐天女给拍住。 “这件事，交给小弟处理怎么样？”紫枫笑盈盈地推荐着。 “等、等等！”文稻惨叫着。“那可是修罗啊修罗！我没可能处理得来吧！？” “嘛嘛，男孩子要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才行哦！” “妈蛋这和信心无关好不！？有自信的话，难道蜗牛就能跑赢水牛吗？”文稻气急败坏道。 “让阿妮当你的助手吧。”旁边沉默的龙姬突然开口说着。 “咦？咦咦？”原本摆出看好戏的小侍女，闻言表情瞬间僵硬。 “哦哦，那可太好了。阿妮可是御雷族的新秀，虽然还修炼中，但你们互相切磋说不定反而更合适呢。”虽然龙姬开口就等于事情基本敲定下来，但内侍长还是窃笑着，进一步把这件事坐实。 听得哑口无言的文稻，和那边同样呆若木鸡的小侍女，互望了眼，然后又哼了一声地齐齐别过头去。 “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修罗的事，还有龙领的事，都交给你打理了。”言穗注目眼前的黑发青年，是轻柔的声音说出令后者砰然心动的台词。“不论弄成什么样，我想，我都会喜欢的。” “殿、殿下？您这样说的话！” “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 龙姬的言语在内侍长和小侍女间引起激烈反应，前者发出不明所以的感叹声，而后者则直接蹦了起来。然而被如此宣告的当事人，却仿佛没抓住要点般的茫然望向龙姬。 似乎感到害羞般的，言穗抱着咪牙站起来，说到要去周围走走。 阿妮狠狠瞪了文稻一眼，然后快步跟在龙姬身后。 依旧搞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文稻，只好求助般的望向内侍长。被如此期待的紫枫，却并没立即回应文稻的疑问。那紫玉般的眸子追随着龙姬散步的身影，好半晌后才感慨般的说着。 “知道吗？虽然很多人把龙族称为‘万物长子’而加以畏惧，但依我看来，他们倒更像是‘树’。” “树？”文稻纳闷着。 “树的树冠会栖息雀鸟，树的树干有松鼠筑巢，树的树根是地虫们的乐园，就连树荫也会成为鸟兽们的庇护所……”注目着文稻，紫枫就像展开画卷般的徐徐描绘着。“哪怕‘树’本身不特别做什以，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众生的依怙。我们的翡翠龙领，不就是这样吗？” “是，是的。”文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不明白吗？笨蛋。”紫枫露出受不了的神情，伸手敲在某呆瓜的头上。“你已经被殿下选为‘护树人’啦！这可是一生一世的任命，好好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