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黄的第六感爱情》 Chapter 01位居榜首 秋阳灿烂,长空湛蓝。 因为靠海,虹市的秋天并不干燥,空气中的湿度,恰到好处,在习习凉风的护送下,弥漫于整座繁华大都市。 虹市罪案研究所门口,立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女子,五官秀巧,长发披肩,脊背挺得很直,米色的风衣,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非常职业干炼的装扮,简约而不简单。胸前那条橘黄色的丝质围巾,让人眼前一亮,在秋风吹拂下,显得轻盈而飘逸。 宁澄站在门口,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个季节,空气中应该弥漫着果香。她脑海里迅速闪过金灿灿的橘子挂满枝头的画面,但很快消失。 美丽的季节,美丽的城市,一定会有美好的开始。 她在心里感叹,不断暗示自己,以此缓解反复深呼吸也不能平息的紧张情绪,手里握着的橘子,已经被她手心里的温度焐热。 她把橘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再闻了闻,才把橘子放入单肩包里,大步走入研究所。 一楼大厅内,站着两个男人,正在交谈什么。 其中一个俊雅清瘦,身穿白大褂,戴着银色金属框架眼镜,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他是宁澄同一个医院毕业的学长,常梓杨,高她几届,不过两个人专业方向不同,他的专业方向是法医毒理学,她修的是法医人类学。 常梓杨毕业以后便进入虹市公安系统的法医门诊,在虹市法医领域已经小有名气。这次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他是项目负责人之一。刚好研究所这次招考的法医专业要求是法医人类学,他便推荐了她。 常梓杨旁边站着另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宁澄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眼熟。 宁澄见他们两个聊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她,不得不走到常梓杨身边,打断他们,“常主任,您好,我来参加复试。”她不擅长套近乎,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问了一句,“我们复试要做什么,是去现场吗?” 这次考试,她的笔试成绩已经通过,但对于复试,她心里始终忐忑,不是因为专业知识,却是因为……宁澄从昨晚开始,已经在心里祈祷无数遍,千万不要再碰到以前类似的经历。 常梓杨把手中的材料收起来,以为她是害怕见到尸骨,宽慰她,“不用去现场,就在实验室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实操,对于你这个笔试第一名的高材生来说,肯定都是小菜一碟,所以你不用紧张。” 宁澄笑着说了声“谢谢”,不好再多问,转身准备上楼,无意间瞥见旁边穿制服的男人似乎在盯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片刻,她冲他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常梓杨在旁边介绍她,“林队长,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笔试第一名的宁澄。”再反过来向她介绍,“宁澄,这位就是我们市刑警大队最英勇的副队长,林啸波,也会兼任新成立的悬案组的组长。” 宁澄微微弯腰,主动向他问好,“林队长,您好,希望能有机会向您学习,以后请多多指教。” 林啸波立刻站直脊背,冲她点头回礼,“你好,不要这么客气。研究骨头,可不是我的专长,我们互相学习。” 宁澄对他谦和的态度颇有好感,和他交谈了片刻,虽然都不是和复试有关的话题,但多少冲淡了一点她的紧张情绪。 常梓杨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点,候试者应该都到了,陆教授怎么还没来?” 林啸波嘴角一抽,“陆教授是大人物,这种小事他怎么会来?行了,你是负责人,这事你张罗就行,我就随便凑个热闹。” 林啸波边说边推着常梓杨转身,让宁澄走在前面,他们跟随在她身后,一同上二楼。 宁澄一边走,一边在想,他们所说的那个陆教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从常梓杨口中了解了一些□□况。虹市成立罪案研究所,提出成立悬案组的构想,专门针对那些长期未破解的悬案,都是这位神龙不见首尾一样的神秘人物发起的。这位有着田纳西大学犯罪心理学和人类学双料博士学位,被苏格兰场和fbi争相聘用的犯罪心理学顾问,神踪极为隐秘,回国前,就已经被赠予了一个很具东方韵味的称号,“”。 宁澄对这位颇负盛名的“中国龙”也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回到中国来,去研究那些久埋的尸骨,听从他们几乎已经被时光掩埋的声音? 可惜,从她半年前得知虹市开始筹备研究所,到上个月报名参加招考法医人类学从业人员的笔试,一直到今天,她来过多次,但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这一次的实操,应该是最后一次定夺去留的考试。宁澄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陆教授,会不会出现。 当然,宁澄现在不应该操心这些琐事,她应该关心的,是如何通过实操考试。 实操考试的地点,在三楼的一个大实验室。通过笔试,再参加复试的候选者共有十个,最终只留用一个。宁澄虽然笔试第一名,但她的软肋,很有可能在实操中暴露,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实操项目随机抽取,没有人知道具体会抽到什么考试项目,所以也无从准备。测试开始以后,候选者单独进入实验室,一个一个轮流下来,结束的人立刻离开。 宁澄抽到了倒数第二个参加考试,和其他还没有轮到的候选者一同坐在大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里等候。等候的过程,她有些紧张。轮到她的时候,她的紧张反而消失了,又是她包里那个橘子的功劳。 她很从容地跟随工作人员去更衣室,换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乳胶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完毕,进入一间很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几乎都是白色。房间中央,并排摆放着几张长桌,每一张桌上面都摆放着不同的实验素材,有的是碎骨,有的是已经腐烂得不成样的尸体,也有完整的人体骨骼。实验室内有四个人,清一色的白色大褂,戴着口罩,应该是监考官之类的人。 宁澄从其中一名考官手里抽取了复试题目,打开一看,白色的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骨骼脱脂与漂白。 她视线迅速扫过这一行字,瞳孔瞬间扩大,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简单的实操试题。当然,她后来才意识到,什么叫福兮祸之所伏。 骨骼脱脂与漂泊,这是骨骼实验室处理的一个步骤。 现场发现骨骼,初检完成后,相关人员将现场提取的骨骼及骨骼残片送到实验室,交由法医人类学专业人员进行检验鉴定。检验之前,一般要对检验的标本进行处理,除去软组织,骨骼脱脂与漂白,骨骼残片修复,大体就这三个步骤。 宁澄现在要完成的是第二个步骤的两项,脱脂,漂白。 骨骼进行脱脂的方法,将骨骼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溶剂浑浊后更换新溶剂,直至溶剂不再浑浊为止。 宁澄走到工作台前,上面摆放着事先准备好实验材料,一根成人四肢长骨,她将长骨放入有机溶剂中浸泡,成人四肢长骨脱脂需要3到5个月,她所用的实验骨,前期应该已经处理过,她只更换了两次溶剂就完成了骨骼脱脂。 骨骼漂白同样很简单,将骨骼清洗后,用1%的过氧化氢,俗称双氧水,进行处理,侵泡1到3天。 宁澄拿到的同样是前期已经处理过的实验骨骼,只需最后临门一脚,漂白完,用清水冲洗、晾干即可。这么简单的操作,即使是管理实验室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不是法医人类学专业毕业的人都会。 宁澄却在最后这个关头卡壳了。 她准备进行骨骼漂白时,发现装过氧化氢溶剂的玻璃瓶已经空了。她环视四周一圈,看到一个白色墙柜,上面放满了瓶瓶罐罐,都是试验用的溶剂。 她走到墙柜前,想要拿一瓶过氧化氢溶剂。结果,她上上下下,每一层都仔细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贴有过氧化氢标签的溶剂。最后发现,第一层角落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里面都是无色透明的液体。 宁澄无意间看见,柜子旁边的地板上,有两张小标签:过氧化氢,酒精。 她身体瞬间僵住,视线落回到两瓶没有贴标签,外观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的溶剂上。她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在胸,内心挣扎不已。犹豫了许久,她松开双手,伸向两个玻璃瓶。 宁澄左手握住左边的玻璃瓶,闭上眼睛,脑海里瞬间雾蒙蒙的一片,身体有轻微的刺痛,她放开手,刺痛很快消失。 她又用右手握住右边的玻璃瓶,脑海里的画面瞬间切换,出现一片花海,蝴蝶翩翩起舞,似锦繁花很快被熊熊大火吞噬,她浑身灼痛无比,仿佛她自己置身在火海当中…… 宁澄猛然松开右手,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已经大汗涔涔。 旁边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舒服,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她把墙柜旁边掉落在地上的两个标签捡起来,把过氧化氢和酒精两个标签分别贴在了左右两个玻璃瓶上,最后拿了左边的玻璃瓶,迅速回到工作桌旁边,完成了骨骼漂白。 测试结束后,宁澄没有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就匆匆离开了研究所,走之前,也没有跟常梓杨打声招呼,因为有些心虚,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好意思再见到他。 常梓杨也一直在忙,测试时,他和林啸波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实验室里的测试情况。 所有的测试结束后,常梓杨才看向旁边的电脑屏幕,向视频另一端的人汇报整个考试的情况,进行视频对话,最后问了一句,“陆教授,您看,这十个人当中,您觉得谁最合适?” 他本想加一句,第九个测试者笔试第一名,最后还是放弃了。 林啸波却把他没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陆教授,这十个人,表现最好的应该是宁澄,她的笔试第一名,复试实操,态度严谨,很细致。法医人类学的专业也对口,所以我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 “全军覆没,再找。”电脑里传来冷峻的声音,仿佛从深渊底下传来,经特殊的过滤器过滤了一遍,不带任何感□□彩,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除了声音,屏幕上看不到任何人。 常梓杨立刻追问原因,得到的回答仍然是简单的四个字,“安慰钟摆。” 常梓杨没敢再追问,对方竟然主动抛出来一番枪林弹雨般的解释,“第九个人,连双氧水和酒精都分辨不出来,你们确定她笔试第一名?骨骼脱脂和漂白,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把她吓成这样,以后面对死者,我是不是还得随时顾虑她?到底是我找助理,还是她需要随身携带一个救美的骑士?不好意思,让她找别人,我对英雄救美没兴趣。” “啪!” 常梓杨和林啸波面面相觑,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掐断了视频通话。 “电脑上查查。”林啸波提醒了一句。常梓杨迅速在电脑上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里键入四个字,安慰钟摆。 他们很快看到了非常详细的解释。 安慰钟摆,女性常见的一种颈部安慰方式,用手覆盖在胸骨上的切迹。当对一名戴项链的女性进行观察,如果她把玩胸前的项链,说明她有点紧张。如果将手指伸向颈窝,即胸骨上的切迹,说明有什么事情令她焦虑不安。多数情况,如果她用右手盖住自己的颈窝,她会用左手拖住手肘,压力过后,右手会放低一些,并逐渐放松下来抓住左臂。如果局面再次紧张,她的右手会再次上升至胸骨上的切迹。手臂的运动有点像应力计上的指针,总是根据压力的程度变化着,从静止上升至颈部(垂直),然后再回落…… 常梓杨看完这些解释,回想了一下宁澄在复试过程中的表现,她中途停下来去拿溶剂的时候,确实有这些小动作。但她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操作,所以并他没有特别去关注。 “这就是所谓的微表情吗?又能说明什么?这个陆教授,就是喜欢折腾。”林啸波在一旁表示不满。 常梓杨看向他,猛然想起,他这段时间跑研究所好像特别勤,忍不住笑问道,“林队长,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林啸波瞪了他一眼,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研究所。 常梓杨却还在疑惑,为什么宁澄今天表现会这么异常?也很为难,他应该怎么跟她讲复试的结果? Chapter 02橘子秘密 位于虹市大学附近的时光荏苒咖啡馆,一如既往的安静和温馨. 咖啡馆装修风格颇有格调,带有艺术气息,馆内人不多,宁澄坐在露天的座位上,一边喝着橘子汁,一边欣赏着街景。 虹市是个看不出季节交替变换的临海城市,虽然已经是秋天,却和夏天没什么分别。 随处可见吊带裙、热裤等各种清凉打扮的人,在阳光下闪烁着各色肌肤。街头广场上,有杂技团在进行精彩的街头表演。道路两旁,偶尔会有年少而富有青春活力的学生,踩着脚踏车或溜冰鞋滑过,带来一阵旋风,展露鲜活的生命力。 这个充满激情的城市,像一个狂热的伦巴舞者,一年四季,都在舞动着。 宁澄不知不觉,受到了感染,仿佛被打了剂强心针,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因为复试带来的愁绪,也一扫而光。 她从研究所出来以后,就直接来了这里,一连喝了两杯橙汁。此刻,她感觉从头到脚都畅快无比。 常梓杨打来电话,她迅速接了电话,听到落选的结果,她虽然有点难受,但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难受之后,心里很快松了一口气。 她得知是那个神秘的陆教授揭穿了她的异常,她有些惊讶。尤其听到那些心理分析,她觉得很神奇,那个陆教授没有出现在现场,竟然一眼能看出她在紧张。她回想了一下,她当时确实很紧张,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担心被人发现一样。 “宁澄,陆教授是个很挑剔的人,不只是对专业能力要求高,对人的品格要求也高。你也知道,做警`察的,看到任何可疑之处,都不会放过。所以他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不过,你也别急,现在还没有机会让他发现你的优点,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常梓杨在电话里不断地安慰她。 宁澄直说没事,反过来问他,“学长,你是不是也好奇,为什么我连双氧水和酒精都分辨不出来,却还想做法医?” 不是在工作场合,宁澄还是习惯叫他学长,感觉更亲切。 “我确实是有些好奇。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用跟我解释。” 宁澄没有再向他隐瞒,解释了原因,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嗅觉能力。按理,她根本不能做法医的工作。可有时候她就是一根筋,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想放弃。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执念,亦或许是遗传了他父亲骨子里的那股拧劲,即使有她母亲那种随性潇洒性格因子的掺和,也没能把她的这种拧劲中和。 小时候,她的理想是做一名外科医生,像她母亲一样。她从来没见过她母亲,只是从她父亲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她母亲的事情,知道她很优秀,很尽责。怀了孕,一直到快生她的时候,才离开手术台。母亲在她心里的形象很伟大,她希望像她一样做一个不平凡的人。 可后来体检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天生没有嗅觉能力,闻不到任何气味,常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味,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学医是不可能了。但她没有彻底放弃,既然救治活人不成,那就研究死人,所以后来,她萌发了学法医的念头。 她父亲是学人类学的,做了一辈子的考古工作,她因此了解到了法医人类学。虽然也是以医学为基础,但法医人类学的主要工作对象是骨骼和骨骼残片,应用人类学的理论及方法,解决司法审判工作中与骨骼有关的个体识别问题,为案件侦破提供线索,为案件审判提供证据。 宁澄觉得这个专业对嗅觉的要求不会那么高,所以她就选择了这个专业。最后竟然也阴差阳错,一直走到了现在,半年前本科已经顺利毕业。但这半年来的求职经历,却并不顺利。几乎每一次参加入职考试,都有类似的经历,笔试成绩很优异,复试的时候,连最简单的分辨不同药剂气味的测试都通不过。 很不幸的是,她每次都遇到了这类测试。 宁澄在上大学那一年,觉察到了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她闻不到气味,但如果她想闻出某种气味,她可以通过某种她无法解释的感觉,脑海里会形成相关联的画面,她再由画面判断出气味。 她在复试实操的时候,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分辨出过氧化氢和酒精。 过氧化氢,俗称双氧水,是无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医疗上常用3%的双氧水进行伤口或中耳炎消毒;而酒精在常温常压下是一种易燃、易挥发的无色透明液体,具有特殊香味,并略带刺激,微甘,伴有刺激的辛辣滋味,易燃,其蒸气能与空气形成爆`炸性混合物。 她触摸溶剂瓶,这些文字描述,会对她形成刺激,同时在她脑海里形成相应的画面。当她触摸到酒精瓶,脑海里出现了花、爆炸、火等画面。只是,与此同时,她自己会经历被火灼烧的痛楚。所以,平常她不会轻易用这种方法去分辨这些刺激性气味。 “宁澄,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电话里传来常梓杨惊叹和略显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有没有人告诉你,这可能是你的第六感被激发了?” “第六感?”宁澄有些惊诧。 “对。刚好我这段时间在研究这个课题,你等等,我找找资料,”电话里有快速翻动书页的声音,很快又传来常梓杨激动的声音。 “第六感,是标准名称‘超感官知觉’的俗称,又称‘心觉’,这种能力能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收讯息,能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与当事人之前的经验累积所得的推断无关。普通人的感官(五感)包括眼(视觉)、耳(听觉)、鼻(嗅觉)、舌(味觉)、肌肤(触觉)或是其它现今科学熟悉的感官。但因为感官的定义很模糊,所以‘超感官’的定义也很模糊,很多科学家都认为,‘超感官’是指现今科学还不熟悉的讯息,这些能力与现代研究的神通有相应之处。” 宁澄听到这么多生僻的词汇,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听到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叫常梓杨,应该是有人找他,她没有再多问,向他表达了感谢,说等他有空的时候请他吃饭,便挂了电话。 韩伊琳端着一杯橙汁走到她的桌前,把橙汁端给她,“我请你。” 韩伊琳是这家咖啡馆的半个老板,年龄和她相仿,人长得恬静柔美,披肩长的黑色秀发,总是扎成两个麻花辫,喜欢穿收腰的x型长裙,只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人美手也巧,会做各种各样的糕点。最关键的一点,她也会弹吉他。 咖啡店的另外一个老板,叫乐莎,与韩伊琳形成鲜明对比,开朗外向,穿着打扮特别酷烟熏妆,寸板头,手臂上骷髅头的纹身,金属耳环等。 宁澄经常来这家咖啡馆,渐渐跟她们熟了,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尤其跟韩伊琳,两个人私底下还经常会一起吃饭看电影。 她这次参加研究所考试的事情,她也跟她说过。韩伊琳大概觉得她会不开心,所以拿一杯又一杯的橘子汁来哄她。 宁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了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有很多时间了。下次你去我们家的水果店,本橘子小姐亲自榨橘子汁给你喝。” “宁澄,继续坚持,不然你会后悔。”韩伊琳说话表情一向很严肃,并且,没有那么多废话,每个字好像都经过精挑细选才说出来。 “……”宁澄正在喝着饮料,听到她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差点被呛到。 有人在叫点单,韩伊琳无奈,只能跑过去先招呼客人。 这家咖啡馆不是很大,两个老板自己也兼做店员,其他的一些店员,大多都是对面大学兼职的学生。 宁澄喝完剩下的饮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她刚走出咖啡馆,韩伊琳也跟了出来。 “伊琳,不是我不坚持,而是我的坚持可能是错的。我爷爷的水果店也需要人帮忙,以后我会帮他好好打理。他年纪大了,我不能一直这样耗着,至少要先做点别的事情,赚钱养活自己。” 韩伊琳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宁澄知道她是担心她,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吧,我也没说以后就不做法医了,要看机会。你也知道,我就是那种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人。鱼肉和熊掌都要,橘子也要!” 她的冷笑话,终于让韩伊琳脸上的笑肌有了点动静,眼睛里闪一丝笑意,但浅淡的笑容转瞬消失,两弯柳眉下的大眼,直直地看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宁澄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西装革履,相貌英俊,脸上的笑容却有一丝痞气。年轻男子向她们俩挥了挥手,以示招呼。 宁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很血腥的画面,韩伊琳浑身是血,被这位年轻男子抱着,他不停地重复叫喊着,“伊琳,我爱你,你快醒醒……”声音凄绝无比,令人心碎。 韩伊琳脸上怒容骤现,欲冲过去,被宁澄拉住,“伊琳,危险,不要去!” 她声音不稳,脸色苍白,把韩伊琳吓了一跳,“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宁澄匆忙止住她,喘息了片刻,恢复了镇定,再回头看向角落,座位已经空了。更让她意外的是,她问韩伊琳跟刚才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韩伊琳说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最好,千万不要跟他靠近,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宁澄第一次这么武断地仅凭一面之缘就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她不敢跟韩伊琳解释,她上大学那一年,她父亲要去一个原始村落挖掘古墓,临出发前,她也有过类似的预感,脑海中看到他浑身是血。但她父亲很顽固,不相信她说的,坚决按计划出发,结果,他真的就出事了。 难道韩伊琳也会出事吗? 幸亏韩伊琳比较好说话,她非常笃定向她承诺,绝对不会跟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有任何往来。 宁澄这才放心地跟她道别,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家里,她感觉到异常疲惫,没有再去她爷爷的水果店,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她今天考试的事情,但没有说结果已经出来。 她爷爷宁浩然听到她说明天有空,刚好他要去果园,让她早点到店里帮他看会儿店。大概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宁浩然叮嘱她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宁澄打完电话,随便吃了点东西,洗完澡,洗刷完,早早地便爬上`床睡觉了。 Chapter 03潜龙现身 翌日,天气突变,冷风袭入虹市,气温骤降。 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宁澄在熟睡中,被雨点打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她刚伸出手来,顿觉一股寒意钻进温暖的被窝里,马上又缩回被窝里去了。 她意识到又变天了。 虹市的气候,除了四季不分明,还有一个特点,变化极快,最夸张的时候,可以在一天之内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变化,各种换装秀也轮番登场。 宁澄在被窝里赖了几分钟,想到要去看店,还有她昨晚开始酝酿的新计划,她“蹭”地从床`上跳起来,从衣柜里窸窸窣窣翻出白色的粗线毛衣,蓝色牛仔裤,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刷完,赶往水果店。 她爷爷开的水果店和她住的公寓相隔不远,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微冷,下过雨的街道很干净,时间还早,没有到早高峰,街道上行人车辆也少。 宁澄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拾果园。 她穿过马路,远远地便看到了这个招牌。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十个平方都不到,主要卖一种水果,橘子。他们一家人,好像都和橘子有不解之缘。 她爷爷奶奶是果农,种的是橘子,奶奶离开以后,爷爷年纪大了才把橘园转让,开了这家水果店。 她父母是大学同学,母亲学医,父亲学的是冷门的人类学,并且,两个人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爷爷奶奶在农村,她外公外婆却生活在城市,在她父母那个年代,城市和农村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外公外婆只有她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原本怎么也不同意她母亲嫁给她父亲。 据说她父亲就是凭着无数个橘子把她母亲追到手,因为她母亲特别爱吃橘子。 宁澄自出生后,因为母亲不幸离开,没有吃过母`乳,她父亲几乎也是用橘子把她养大的。当然,这可能是她爷爷夸张了,她肯定还吃了其他的东西。不然,仅凭一种水果,怎么可能把一个婴儿养大? 她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虽然她没有嗅觉,可她始终觉得,她可以闻到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带点微苦。韩伊琳说她形容的是味觉,不是嗅觉。她不置可否,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总之,她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橘子小姐,连她的小名,也是橘子。 宁澄走到店门口,店里面只有一个老人,正在摆放橘子。 老人面容清癯,里面穿着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棉袄,下身是蓝色牛仔裤,且习惯性把衬衫插入牛仔裤里面,脚上帆布鞋,头上顶着鸭舌帽,这样的装扮,完全不像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该有的样子,可正是她那个不服老的爷爷惯有的装扮。 宁浩然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她,见她这么早出现,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才七点,脸上浮现吃惊的表情,“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爷爷,我已经退出冬天起床困难专业户的行列了。从今天起,我要创业!”宁澄边说边进入店里。 宁浩然追上来,歪着头看着她,“橘子,告诉爷爷,你昨天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那个什么法医,又不是什么好工作。一个女孩子家,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多不好。你想以后每天过万圣节吗?” 宁澄听到万圣节的说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宁浩然非常反对她做法医的工作,就像当初反对她父亲去考古一样。可惜,姓宁的人骨子里有一股牛脾气,自己决定的事情,别人反对,基本无效。 宁澄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竭尽全力,反驳他,而是推着他进入水果店里面的一个兼具客厅和餐厅两用的小房间,让他在餐桌前坐下来,她一边跟他讲她的想法,一边煮面条。 这个店面结构,呈狭长形,他们分成了三段,最外面的一间是店面,中间是他们的餐厅,最里面是宁浩然住的卧室。宁澄住在公寓里,但平时祖孙俩一同在这里吃饭。 他们家原本在郊外,自从她父亲离开以后,房子太大,人又太少,他们就租了房子,搬到市区里来了。 宁澄把面条煮好,她的构想也刚好陈述完。 她把两碗面端上桌,坐下来,看着对面还在发呆的老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爷爷,面条再不吃,要糊掉了。” 宁浩然这才回过神来,异常激动,“橘子,你的想法太好了,早就应该这样想,做老板当然比做法医强。不过,我们暂时只卖橘子就好了,引入更多水果品类,还是慢慢来,我们没那么多精力和成本。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好。” 他说完,低头,看着碗里,面条上面铺了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蛋上面是胡萝卜、酸豆角等小菜,还撒了一点点绿色的香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爷爷,你快吃啊,不好看吗?”宁澄看他不动筷,催促他快吃。 宁浩然满是皱纹的脸瞬间绽开得像一朵花,“好看,色香味俱全。我们家橘子厨艺精湛,我一看就想吃,你回来这半年,我都发福了,吃完面条,我得去果园里多劳动劳动。”他说完,埋头开始吃面条。 宁澄原本还想说服他,换换经营思路,按照她的想法来。最终还是止住了,老人家观念保守,求稳,她能理解。 他最后的那句话,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好,却让她陷入沉思。 宁澄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昨天的考试。每次想到她就这么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她心里像有一个缺口,冷风嗖嗖地灌入进来,她浑身都觉得不对劲。可她又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吃完早餐,宁浩然向宁澄叮嘱了一些事情,便去郊外的果园了,那是老人家很喜欢去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但他还是和果园的老板很熟,隔三差五就要跑一趟,他们店里卖的橘子,也会直接从果园采摘。 宁澄收拾完餐桌,把碗筷洗完,去前面店里看店。一般上午来的人很少,她无聊的时候,拿出吉他,练习那首她一直不熟练的《爱的罗曼史》。 …… 你是我夏夜的一颗星星 你是我黎明中一片朝霞 你是我初恋时一句悄悄话 你是我的吉他 你是我沙漠中的一片驼铃 你是我雾海中的一座灯塔 你是我需要的一声回答 你是我的吉他 …… 宁澄随意拨弄着琴弦,眼睛盯着乐谱,嘴里默念着这些歌词,脑海里翻腾倒海般浮现各种各样的画面。 这些富有意境的歌词,如诗如梦,总会让她感觉到惬意,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那些浪漫奇妙的场景中。 天气微冷。 店里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像天生的衣架子,身上那件款式很普通的深灰色呢料大衣,质地和工艺看起来很考究,贴合着他的身体,显得异常挺括有形,也让他轮廓分明的脸,线条感更强,像用刀精心削过一样。 可惜,只能看得到半张脸,不对,应该是四分之一张脸。 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亮色羊绒围巾,遮住了他的口鼻,所以只能看得到他眼睛和眼睛以上的部分。围巾的颜色,是很少人能驾驭的柠檬黄,这种夺目明亮的颜色,衬得他英俊的脸,越发白皙,耀眼。 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横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浓眉下那双沉黑发亮的眼睛,像无底深潭,眼神异常犀利。 宁澄一时分不清,这是她的幻觉里出现的人,还是真实的。她睁大眼睛,再看了他一眼,视线竟然不经意就被他这种像吸盘一样的眼神吸住,手中正在拨动的吉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了。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男人继续走进来,她发觉,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全身的动作非常匀称,脚步轻盈得几乎觉察不出来。 他在缓慢移动间,双手始终插在大衣口袋里,脊背挺直,高昂着头,即使脖子被围巾遮住,宁澄也能感觉到,他的头颅是如何齐整而高贵地安放在他高傲的脖颈上。 “我要柠檬。”男人声音低缓,圆浑,像是从深水底下传来的,这种奇特的声音,应该是围巾挡住嘴所致。 宁澄听到声音,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吉他,站起来,招呼客人,“先生,我们这里暂时没有柠檬,不过,很快就有了。”她没有直接说他们不卖柠檬,而是留了一点余地。 “很快是多快?”他立刻追问。 这下,宁澄有些慌了,开始犹豫,她是不是应该今天就开始实行她的计划?可她还没说服宁浩然。 她的迟疑,立刻让他觉察到异常。 “你在撒谎,你们根本就没有柠檬。但我不管,中午12点之前,我必须买到柠檬,你自己想办法。” 宁澄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好,我一定想办法,您12点过来,一定会有柠檬。” “你觉得我跟你一样闲吗?买个柠檬还要我跑两趟,浪费这么多时间,我还不如自己去种柠檬。” “……”宁澄一脸愕然,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 如果按她平常的脾气,早就不客气了,谁说他想买柠檬,他们店里就必须有柠檬?他跑两趟为什么不行,是他自己要买。他时间宝贵,那就别买! 当然,这些话,只能被她狠狠地压在肚子里。顾客是上帝,这是宁浩然给他灌输了无数遍的思想,最终,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男人走到收银台前,拿起台面上的纸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字。 “叶佩斯旋律这么淳朴优美的,被你活生生改编成惊悚恐怖片的无聊配乐,你还真有本事。” “……”宁澄气得七窍生烟,仍然强行忍住不发作,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听这位先生的意思,您应该很擅长演绎淳朴优美的,不如请您来示范一下?” 男人放下手中的笔,撕下纸片,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把纸片塞到她手里,“所有的艺术,文学,贝多芬,莫扎特,莎士比亚,米开朗琪罗,都只是豪华的求偶方式,跟孔雀开屏,想要通过夸张的炫耀,吸引配偶没有分别。我不是孔雀,也不需要求偶。” 宁澄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论调,再一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店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悄悄的他就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连衣袖都来不及挥一挥。 她拿起手中的纸片,仔细端详了两遍,才看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地址,地址就在附近。 最后的签名,“陆……”第二个字,像龙,却多了两撇。 原谅她这个整天研究骨头的人,对中国汉字造诣不深,她确实不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她决定等她有空的时候,再查字典。 眼下,她得想办法怎么样弄个柠檬来。 对,纸片上标明了,只要一个柠檬! Chapter 04骨色骨香 宁澄正发愁,救星来了。 宁浩然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手里提着一小袋刚从果园里摘下来的新鲜柠檬,递给她,说是让她做菜的时候用,不停地炫耀,他是有多大的面子,果园的老板才会送他这么一袋新鲜的柠檬。 黄灿灿的柠檬,上面还有绿叶没摘下来,看起来确实很新鲜。 宁澄瞥了一眼墙上的闹钟,还有15分钟就12点了!她二话不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柠檬,立刻就跑出了水果店,按照手中纸片上的地址跑向目的地。 幸亏就在同一条街,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 一栋半新不旧的酒店公寓,电梯里出入的都是一些单身白领金领之类装扮的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职业干炼,各自东西,行色匆匆,不问前程。这是虹市这样一个钢筋水泥构筑的都市森林里最常见的风景。 “叮!”电梯到了最顶楼。宁澄走出电梯,左手边的楼道里,左右两边有两个单元,看起来一模一样,她又看了下地址,上面只有楼层,没有写具体哪个门牌号。 宁澄站在楼道里,用手在两个门之间点来点去,最终指向左边,她决定去按左边那间门的门铃,因为她左手比较順手。结果,她按了半天,门没开。 奇怪的是,右边那扇门开了,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英俊明朗,笑容可掬,给人温暖谦逊的感觉,“小姐,你找他有什么事?他不会开门的,这个人,每天忙着研究人,以前研究活人,现在还研究死人。” 宁澄自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听他的口气,他们应该很熟,她晃了晃手里的柠檬,“陆先生在我们水果店里订了这个,我送货上门,您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呵,他还真的下楼去买了?我都说了下午我给他去买,一顿饭不吃柠檬是不是真的会少根骨头?”男人边嘀咕,边走出来,走到右边单元的门口,在门上的电子锁上按了几个键,门自动开了。 房间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公子……请讲……杰宝……谢谢……”声音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复读机一样,自动在播放。 “杰宝,你怎么又把话吃了?我不是把你修好了吗?”年轻男子弯腰按了一下什么地方,声音立刻消失了,他转身看向宁澄,“你进去吧,把柠檬放在桌上就行。不用理他。出来直接把门带上就行,我赶时间。” “好的,谢谢您,打扰您了。”宁澄向他道谢。 他抿嘴一笑,没有再开口,转身走向电梯的方向,电梯门刚好打开,他进入电梯,转眼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里面。 宁澄猜想,这跟人跟那个姓陆的关系应该很亲近,也很意外,他竟然就这么放她这样一个陌生人进去?幸好她不是坏人,算他们走运。 她转身走进右边的门,刚才的声音又开始自动播放,“公子……请讲……杰宝……谢谢……” 她吓了一跳,看仔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个半人高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估计是某个控制程序出了问题,话没说全,外观四四方方,表层是银白色,像陶瓷一般光滑,底下有两个可以移动的脚,还有细细的两只手,实在太可爱了。 宁澄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这下可惨了。 “乱摸……乱摸……乱摸……”这个叫杰宝的脾气好像还挺大,声音听起来像是很生气,一直在重复这个一听就会让人别有遐想的词。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突然出现在门口,长臂直接把杰宝抓起来带走了,一边问,“杰宝,谁在非礼你?” 这个声音,宁澄很熟悉,醇厚,低沉,有一丝凉意,仍然感觉像从深渊里传出来,但没有在店里的时候那么闷,因为没有围巾遮挡。 她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还有非礼别人的一天,站在门口不动,对着他的背影问道,“陆……柠檬,放哪里?” 她本想叫他陆先生,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就迸进来那个她不知道念却还来不及查字典的字,一急,连“先生”二字都没说出来。 陆尨把杰宝放在沙发旁,恐吓道,“乖乖呆着,不要乱跑,小心再有人非礼你。”他说完,又转身走回到门口。 宁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迫力,把她往后推。她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她后退了一步,背已经靠着门。余光瞥见,旁边的玄关上,放着一个旅行袋。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碎骨,尸块,血,女人的尖叫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哭声…… 人体骨骼! 宁澄盯着旅行袋,很笃定里面装的不是衣服之类的物品,忍不住猜想,难道他是个……她脑海里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 旅行袋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提走,耳边已经响起他的声音。 “陆尨,不是陆柠檬。小学毕业了没有?”陆尨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手提着旅行袋,一手伸向她,“柠檬给我。” “……”宁澄迅速把柠檬藏到身后,“那个,我可以帮你洗洗,刚从果园里摘下来,我怕不干净,你们清洗的方法肯定没有我们洗得专业。” 宁澄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的皮肤异常的白,他身上穿的是浅灰色的毛衣,里面露出白色的衬衫领,长腿上的棉质休闲裤,同样是深灰色。 她环视了一眼整套公寓,客厅非常大,放眼望去,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几乎全都是灰色,除了深浅度不同,看不出有更多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那条柠檬黄的围巾衬托,亦或者背景一片灰色,这一刻,他脸上这样的白显得毫无血色,近似苍白,像传说中幽居在古堡中的吸血鬼的脸色。 不过,他的眼睛很修长,如深潭一般幽邃,瞳仁似黑曜石一般黑亮,这似乎是整个灰色世界里唯一的一点亮光。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传说中龙这样一种奇特生物的眼睛。只是,他一直耷拉着眼睑,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这一刻,他微微往上抬眼,看向宁澄,眼神好像有穿透力,笔直得刺向她,似乎要探究明白,她这个送外水果卖的,还可以提供清洗服务? 宁澄当然不是有心提供清洗服务,她觉得有必要查探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杀人分`尸的变态杀手。所以,她要想办法去厨房看看,最好还能去洗手间或浴室看看。 最终,陆尨收回伸向她的手,撂下一句话,“鞋柜上有鞋套,乳胶手套,口罩。”他说完,提着旅行袋,转身穿过客厅,走向三个房间中的一间。 宁澄朝房间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发现那个房间很大,一片白色,像太平间一样,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间好像有一张长桌。 她一一戴上口罩,鞋套,最后戴上乳胶手套,这些都是她作为一个法医人学专业毕业的人常做的事,所以并不排斥。她只是有点惊讶,有人竟然在家里常备实验室里的这些用品。 这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让她更多了一分怀疑,这个人肯定不正常。 宁澄换好全副的装扮以后,走进客厅,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厨房的方向,便慢慢地走过去,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整套公寓,想要寻找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厨房里没有找到她想象中的骨骼碎片、血迹、毛发等残留物,但实在太干净了,她感觉很不正常,会不会是他杀人分尸以后,想要消灭证据,仔细处理过,因为做得太刻意了,才显得特别干净? “你是在厨房洗柠檬,还是在种柠檬?”客厅里突然传来质疑的声音。 “我在洗,马上就好。”宁澄迅速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冲下来,她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手,翻来覆去地搓洗着手中的黄得特别耀眼的柠檬。 这个颜色还真漂亮。 宁澄忍不住感叹,因为法医是经常接触和死亡的专业,太过沉重,所以平常她尽量多选用一些颜色明亮的物品,渐渐喜欢上这些亮颜色,最喜欢的颜色是橘子黄,和柠檬黄有一点接近。 她太过专注,没发现厨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虽然厨房很大,但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他一出现在某个地方,这个地方的磁场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宁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他正打开冰箱了,结果,她看到了非常灼人眼球的东西,大吃一惊,手中的柠檬也掉落在水池里。 水还在哗哗地流着,流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来,被他的声音代替,“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手拿着柠檬,一手关掉水龙头。他靠得很近,她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冷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来,透过毛孔灌入她体内。 她身体一矮,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离开了他高大的身躯和灶台形成的狭小空间,“可以,我马上走,您慢用。”她一说完,匆匆走出厨房。 宁澄几乎是跑向客厅的门,门还是开的,她以最快的冲出去,速度消失在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她到了楼下,双手捧着手机开始按键,想要打电话报警。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林啸波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她当时没回,现在想到,他是刑警队的副队长,打给他正合适。她迅速翻到信息,直接按了拨打电话的键。 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两下,立刻有人接了,“宁澄?”电话里传来疑问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 “对,林队长,是我,我要报警。”宁澄迅速说了她刚才的经历,并把地址告诉了他。 林啸波让她不要害怕,注意安全,也不要轻举妄动,他马上带人过来。 宁澄并没有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她竟然因为送货上门,发现了一个潜藏在这条街上的变态杀手,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她在公寓楼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一边等着林啸波带人过来围捕凶手,一边不时地看向公寓门口,盯梢。 绝对不能让坏人跑了! Chapter 05你不许动 半个小时后,林啸波带着刑警队的人赶到公寓楼下。 宁澄指路,林啸波带领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十几名特警,包围了公寓楼顶层。这次,门铃按了两下,门就开了。 “警`察,不许动!”林啸波双手举枪,对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大吼一声。 整个楼道内,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异常刺耳,所有的警`察端举着枪,对着陆尨,随时待命。 结果,画风突然180度大转变。 林啸波很快认出门口的男人是陆尨,立刻放下枪,脸上表情有些疑惑,“陆教授?怎么是你?”他转头看向宁澄,“宁澄,你说的人,就是他吗?” 宁澄点头,“对,就是他。我确定,他的房间里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人体骨骼,冰箱里有三具颅骨,这些我不可能看走眼。还有,他自己……”她没有直接说他不正常,担心会激怒他。 问题是,为什么门口的表现得那么淡定呢? 等等,刚才林啸波叫他什么?陆教授?宁澄立刻就懵了,怎么会这么巧? “陆教授,既然如此,我只能按照规定办事,请让我们进去搜查,搜查令,因为时间紧急,还没下来,但我已经跟局长打过招呼。” 林啸波感到很意外,这次陆尨极其配合,把门推开,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回房间。只是,他的表情很不屑,像是在等着看一场闹剧的表情。 宁澄也被陆尨如此异于常人的反应震慑住,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林啸波带着人进去搜查时,他竟然坐在餐桌前,旁若无人,继续用餐,丝毫不受外人影响。 偌大的餐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他面前摆放着一份意大利面。他自己正倒腾手中的一个柠檬。 宁澄或许是做多了实验,思维习惯使然,暗自在脑海里把他倒腾柠檬的整个过程分成了若干步骤: 第一步,他用手掌按住柠檬在桌上来回滚动,目的应该是让其里面的果肉松动,有利于挤出柠檬汁; 第二步,他应该感觉到柠檬里面的果肉变软,用刀在柠檬上切了一个长约3厘米、深约1厘米的小口子,宁澄是从他划刀的长度和吸管插入的大致身体估算出来这样的数据; 第三步,他将吸管一侧剪成有尖头的斜口,这样应该更方便插入柠檬中; 第四步,他把吸管插入柠檬中,用手挤压,柠檬汁很快被他被挤出来了,他把柠檬汁撒在整盘意大利粉上面。他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宁澄发现,不只是她,旁边有好几个警察都在看着他; 最后,他把柠檬汁撒在意大利粉上,量足以后,他拿着柠檬起身走到厨房,用保鲜膜把切口包裹住,放入冰箱冷藏,这样应该是方便以后可继续使用。 宁澄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法吃柠檬,这么仔细认真,简直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她站的位置,可以很方便她很仔细地看清楚整个过程,他在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三具颅骨还在,立刻看向林啸波。 林啸波从那个像太平间一样的白色房间提出一个旅行袋,走到客厅,把旅行袋放在餐桌旁,打开,看向陆尨,“陆教授,宁澄说的没错,这些碎骨,和冰箱里的三具颅骨,足以作为证据。不过,我希望你先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尨正专注着吃面,旁边手机铃声响起,他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立刻看向林啸波,指着他的手机,“问他。” 林啸波起身,拿起他的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常梓杨,他立刻按了接听键,打开了扬声器。 “陆教授,实验室这边已经把你从美国带回来的三名死者的碎骨,以1比1比例做好了模板骨,原骨昨天我已经放回你的公寓,是你对面一个叫邵晗兮的先生给我开的门,他说他是你大哥。这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陆教授,我想跟您说说宁澄的事情。” 宁澄脑袋里突然发出“嗡”地一声响,仿佛被捅破的马蜂窝,里面乱糟糟的一片。她整个人懵了,这么说,她误会他了?还整出这么大一出戏来?!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传来常梓杨清嗓子的声音。宁澄回过神来,她想起常梓杨刚才提到她的名字,她突然有些紧张,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人,他却仍然没什么表情。 常梓杨声音原本就很谦恭有礼,很快变得更有礼了,还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陆教授,宁澄其实知道怎么区分过氧化氢和酒精,只不过,她的方法有点异于常人。她绝对没有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她的背景也非常清白,父亲是考古专家,母亲是医生,可惜都已经离开。目前只有她爷爷,祖孙俩开了一个小小的水果店。宁澄非常喜欢法医的工作,专业也很扎实,最主要的是,她态度很好,非常好学。林队长对她印象也特别好,也非常支持留下她。所以,我觉得,您再考虑一下她?” 餐桌前的人继续吃他的面,白皙俊脸上,肌肉纹丝不动,面色始终淡定如常。 林啸波看了一眼宁澄,拿起手机,准备回答常梓杨,常梓杨却主动结束了话题,“陆教授,您这个时候,应该在吃饭,我好像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您先忙,我说的话您抽空考虑一下,我再给您打电话。再见。” 电话挂断了,林啸波只能把手机放回桌面,“陆教授,这好像是一场误会,既然这样,我们不打扰你了。你慢用。我们走。” 林啸波挥手召集还在搜查的特警到客厅集合,带领所有的人撤离。宁澄低着头,跟随在他们在身后,打算悄悄地溜走。 “你不许动。”身后却突然传来清冽的声音,像陈年老酒一般,给人醇厚深沉的感觉。 宁澄脚步顿住,已经走出门口的林啸波也听到了声音,立刻转身退回到客厅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啸波先开口,“陆教授,这件事和宁澄无关,她也是在履行市民的基本义务。” 陆尨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向宁澄,“把这个袋子里的骨头拿回那个房间摆好。” 这个意外的要求,让宁澄迅速回过头来,看向他,立刻撞上他犀利而笔直的视线,她在疑惑,他是在考验她吗?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误会他是变态杀手,他不介意? 陆尨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戴了手套。” 林啸波立刻走过来,解释了一句,“对,我听常主任说过,陆教授戴乳胶手套过敏,我来吧。”说话间,他已经大步走到了旅行袋旁。 宁澄匆忙抢过他手中的旅行袋,“不用,林队长,今天已经给您造成很大麻烦了,就四名受害者,我很快就可以完成重组的工作。” 她话音一落,陆尨瞬间抬头,再次看向她,手中已经端着餐盘,“几名受害者?” “四名。” “三名。” 宁澄和林啸波同时开口,说的答案却不一样。 林啸波暗暗捏了一把汗,立刻解释,“宁澄,你肯定看错了,研究所实验室那些人都说是三名,常梓杨也说是三名。” 他担心宁澄再出错,这样她就更没有可能过通过这个性情怪异的陆教授这一关了。 宁澄双手打开旅行袋,确认道,“没错,就是四个。常主任是毒理学方面的专家,会出错也很正常。林队长,你先回去吧,我家就住在附近,重组完以后我就回去。” 林啸波看向陆尨,他已经转身,端着餐盘去厨房了。他从陆尨刚才的语气里,听出他似乎有意再给宁澄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也知道这个人做事的时候,不习惯很多人打扰他,虽然心存顾虑,还是答应下来,先离开了。 经过一番折腾,诺大的公寓内重新安静下来。 陆尨从厨房里出来,朝旁边专门用于做实验的房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瘦削的白色背影,双手撑在桌面上,面对着长桌,应该是在研究怎么组合那些碎得不成样的人骨。 他拿起餐桌上的手机,一边走回厨房,一边拨电话,电话一接通,他直奔主题,“让她尽快去研究所报道。” “啊?为什么?”电话里,传来常梓杨非常诧异的声音,“对了,陆教授,旅行袋里面没有颅骨,碎骨有两千多片,一般人肯定难以一下子分辨出到底有几名受害者。刚才林队长给我打过电话,宁澄说有四名,您别计较,她今年才毕业,还没有太多工作经验。” “嗯哼,所以,你也认为是三名受害者?”陆尨脸上是嘲讽的表情,他已经走回到厨房,一边打电话,一边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面的三具颅骨,解释道,“目前为止,只有她看出是四名受害者,其中有一名年轻女性是孕妇,已经成形的胎儿同样是受害者。” “……这么说,您觉得还是宁澄最有眼力了?那,陆教授,您确定她可以留下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出很兴奋。 “能不能留下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三个月,这个案子破不了,她直接走人。”陆尨挂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三个字,“我也走。” 陆尨把手机放在冰箱上面,两只手一边抱着一具颅骨,回到客厅。 客厅的门突然打开,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年纪稍微大一些,两个人同时看到陆尨抱着两具颅骨的景象,年纪稍大的女人立刻发出尖叫声,“啊,有死人,有鬼……”她转身夺门而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邵晗兮的反应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同样惊呆了。 陆尨看了一眼呆愣在门口的男人,“这就是你新找的钟点工?胆子比老鼠还小,怎么干活? 换。”他说完,抱着两具颅骨,穿过客厅,走进宁澄所在的房间,把颅骨一一放在了长桌上,又回到厨房,把冰箱里的三具颅骨分两趟搬到了实验室。 他来回了两趟,房间里面的女人,许是太过专注于从旅行袋里搜找碎骨,研究如何摆放在桌面上的合适的位置,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有人进来过,出去,又进来了。 这也难怪,陆尨走路一如既往没有声音。宁澄她看到桌面上突然多了三具颅骨,正诧异冰箱里的颅骨怎么跑到房间里来?她回头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你为什么把颅骨放在冰箱里?弄破了怎么办?”宁澄边说边大步走到长桌一端,仔细察看三具颅骨。 “这还用问,用来吓跑做菜不合他口味的钟点工阿姨呗。”邵晗兮已经站到了门口,发现房间里还有个女人,大为吃惊。 他听到这个女人的问题,觉察到女人她看到三具颅骨时的反应异常淡定,更是难以置信。 这里的某个男人不正常,女人能不能正常点? Chapter 06怦然行动 宁澄听到这样的回答,立刻就笑了起来,循声望去,一眼看到了邵晗兮。 一个气质温润清雅,俊逸非凡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年纪应该不到30岁,身形很高大,比陆尨略显壮实一点,准确来说,应该是陆尨看起来有些清瘦,所以衬得他体型大了一号。 她来的时候见过他,所以对他有种熟人之间的默契,微微向他点头,说了声“你好”,算是打招呼,之后,又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陆尨问了一句,“重组工作今天能不能完成?” 宁澄摇头,“今天肯定完成不了,很多骨骼碎片形态破损严重,可能还需要通过考古学的方法,对这些检材进行修复,再进行鉴定,重组。” 陆尨没再说什么,转身看向邵晗兮,“我们出去。” 宁澄继续埋头干活,他们两个回到了客厅,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邵晗兮笑问陆尨,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们工作?表情有些诡异,陆尨直接忽视。 邵晗兮和陆尨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两个人关系很好。他也知道,陆尨性格孤僻,又是个工作狂,他不工作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呆着。如果不是这次家政公司投诉,一个钟点工阿姨受到惊吓,整个家政公司传开了,这里有个精神变态,杀人狂,没人再敢来,他也不会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项目,奉命特意从香港赶过来,给他处理这些琐事。 没想到,他换了一个家政公司,请来的阿姨刚进门,又被吓跑了! 邵晗兮想想就觉得好笑,“你说你,研究罪犯心理,非得要想你这样吗?什么再现案发现场,难道罪犯精神变态,你也要变成一个精神病态?” “嗯哼。”陆尨轻声应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他仰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手肘同样撑在沙发背上,食指和拇指张开,撑在他自己的下巴上,不时地来回摩挲着。 这是他一惯思考的姿势。 “凶手确实是个无可理喻的精神变态,他割掉死者的头,放入冰箱,碎尸以后,把躯干分割成两千多个碎片埋在了泥土里,没有任何道理,仅仅只是他想这么做。” “……”邵晗兮立刻感觉到莫骨悚然,他对研究这种杀人分尸的凶杀案毫无兴趣,只觉得不适,立刻起身,准备离开,“我要回香港了,家政公司我再找,钟点工阿姨请来之前,你自己解决一日三餐。” 他决定还是早早回香港去研究他的人工智能,那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我会做。”陆尨别了他一眼,语气里完全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身体却仍然坐着没有动。 “禁止每餐都是柠檬汁下意大利面!”邵晗兮厉声警告他,“你看看你,再这么吃下去,瘦得要飞起来了。你是不是想说,这样更好,以后去什么地方都方便,连交通工具都可以免了?你的这种冷幽默只对杰宝凑效。” 陆尨终于放下撑着头的手,双手十指交叉,撑在脑后,望着邵晗兮,转移了话题,“stefanie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瞬间又把邵晗兮刺激到了,重新坐下来,一副要给他清算旧账的姿态,“虹市到香港这么近,你回国半年,竟然半年没去香港探望你自己的母亲!陆尨,你是不是就吃定了,飞雪会照顾stefanie?别忘了,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和飞雪做再多也没有你一句关心的话效果好。” fanie是陆尨的母亲,中文名乔紫珊,是中英混血儿,娘家是英国贵族后裔,原本陆家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伦敦。可后来,陆尨的父亲,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因一次飞机事故同时出了意外,家里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俩。陆尨担心伦敦的阴郁气候,对乔紫珊心理状态恢复不利,遂搬到了香港。乔飞雪是乔紫珊家族的人,一直生活在乔紫珊身边,邵晗兮和陆尨从小关系很好,家里没有父母,所以也一直叫乔紫珊叫妈。倒是陆尨,习惯叫她英文名。 陆尨还在思考,怎么解释一直没有回香港的原因。 邵晗兮两眼突然放光,跨了一大步,在他身边坐下来,笑道,“你该不会因为stefanie想要撮合你跟飞雪,你吓得不敢回家了吧?但我觉得她这么做情有可原,你也不想想,你年纪已经不小,再过个年就29,马上30了,飞雪又喜欢你,我觉得这事挺美的。你身边有了个女人,我就不用操心给你请钟点工阿姨这种事了。一箭双雕!” 陆尨瞬间放开撑着头的双手,迅速起身,大跨一步,跨到对面沙发旁,抓住邵晗兮的手臂,拽着他走向门口,“邵晗兮,你可以走了,钟点工的事情,我自己搞定,下个星期,我会去香港。” 他一向说话慢慢吞吞,这一次却快言快语,转眼间,邵晗兮被他推出了公寓。可耳朵还是没能清净下来。 “……双雕……双雕……双雕……”杰宝开始重复新听到的词。 陆尨眉宇微蹙,立刻意识到,他忘记跟邵晗兮说,杰宝生病了,需要修复。他走到杰宝面前,俯身,很严肃地看着她,“是一箭双雕。你小学毕业了没有?” “小学毕业……小学毕业……小学毕业……”杰宝一直重复这几个字,陆尨不得不把她背后的声音开关按下去,让她闭嘴。 “奇怪,杰宝不是机器人吗?她也要上小学?”宁澄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她是听到客厅里没有邵晗兮的声音了,猜想他已经离开,才敢出来,一出来就听到陆尨嘲笑杰宝学历低的一话。原来他不只是嘲笑她一个人学历低! 宁澄笑了笑,解释她为什么暂停,“我饿了,先回去吃午饭,下午我再来。今天可以得出一些线索。” “嗯哼,你有没有想过,你来回路上浪费的时间省下来,足够你得出两些线索?一些线索恐怕给杰宝吃都不够。”陆尨朝厨房的方向甩了下头,“厨房里有面,有橄榄油,柠檬也有。” “……”宁澄看着他已经转身走向实验室的房间,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从他的安排。 她还想借重组这四名受害者骨骼一事,再争取一下进入研究所的机会。按照常梓杨的说法,这个岗位不仅仅只是法医,还要兼做陆尨的助理。这样一个人物,她自然不敢得罪。 宁澄去厨房,很快找到了他说那些东西,面,橄榄油,柠檬,除此之外,竟然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什么食材了。她平常做饭,就算一个简单的蛋炒饭,也会配上足够的佐料,做到色香味俱全。这个厨房,是她见过最寒酸的厨房,虽然装修看起来很奢华。 当然,凭借她精湛的厨艺,简单的一碗意面,也被她整出了一点花样。 她把柠檬切成了丝,在餐盘上摆成一个心形,用橄榄油浇灌以后,更富有光泽,开起来就很有食欲了。 宁澄端着面,在餐厅里刚坐下来,右手拿着叉子,正准备吃,发现眼前白色椭圆形的餐盘突然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走。 陆尨把她餐盘里的意面拨了一半到他跟前的空盘内,她精心摆放好的柠檬丝花型,也瞬间毁于他的摧残。他把另一半已经没有任何看相的意面放回到她眼前,兀自坐下来,准备开始吃面。 宁澄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想,他就这么放心,不怕她下毒吗?不对,她自己也要吃,肯定不会有毒。 他动叉子之前,突然看向她,“明天我还要柠檬。当然,不需要你清洗。” 宁澄立刻笑趴了,因为马上就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竟然把他当成变态连环杀手! 陆尨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女人,“钟点工阿姨前天被吓跑,桌子已经两天没人擦,你确定你的灰色毛衣可以用来当抹布?” 宁澄立刻起身,用手指划了一下桌子,“两天没擦,也不算脏。”她已经笑得差不多了,开始埋头吃面。 “因为我擦得比钟点工阿姨干净。”陆尨猛然又想起,他忘了跟邵晗兮解释。 第一个钟点工不是被吓跑,冰箱放颅骨的事情,他跟那个钟点工解释过,她当时也没有表现多害怕,只是好奇而已,但她做事态度不端正,而他这个人对任何事情一向要求很严格,近乎苛刻,自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人,所以让家政公司换人。但后来事情是怎么发展的,为什么变成整个家政公司都在抹黑他,他不用问也知道,但已经懒得去管了。这种事情,他不屑去浪费一丝精力。 宁澄吃着面,却不知不觉中想清楚了同样的问题,邵晗兮提到钟点工事情的时候,她刚好停下手中的活,所以听到了。她很快意识到,是钟点工阿姨误会了他,就像她误会他一样。为什么他不解释? 她心里突然很过意不去,“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林队长说你什么,当时是我反应过头了。”她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为了表示歉意,在你找到钟点工阿姨之前,我可以帮忙,我的厨艺很好。并且,重组这四名受害者,一两天时间肯定不够,最短一个星期,最长,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宁澄说了半天,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他不同意,没再做声,继续吃面。她也能理解,他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很抗拒陌生人闯入他的私人空间。 等她吃完的时候,陆尨也已经吃完,擦了擦嘴,这才抬头看向她,“早餐,我只喝白粥,中餐,米饭,晚餐,吃面,三餐都要柠檬。”他说完,起身回实验室去了。 宁澄听他这话的意思,是同意她的提议了。 三餐都要柠檬? 他这是有多喜欢吃柠檬?她笑了笑,觉得很不可思议,起身收拾餐桌,把他们两个人的餐盘洗完,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才回到实验室。 陆尨正在实验室里看着桌上零零碎碎的骨头。 宁澄继续开始工作,他偶尔也会从旅行袋里找出合适的碎骨,摆放在某个位置。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旅行袋里越来越多的碎骨被他们转移到了桌面上。 一直到窗外天色暗下来,宁澄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有些晚。 “陆教授,我先跟你说说目前为止,我的发现。”宁澄拿起桌角上她临时用来纪录笔记的小纸片,这是她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 “嗯。” “首先,这应该是四具人骨,从盆骨形态可以初步判定,是两男一女,其中这名年轻女性受害者是孕妇,胎儿正处于生长期。但为何只有三具颅骨?” “有两种可能,胎儿的颅骨没有找到;第二种可能,被凶手用脚踩成了碎片,已经遗失。” 宁澄倒抽一口冷气,她突然感觉脑袋疼痛剧烈,仿佛有人在踩着她的头,身体往前一晃,一手撑着桌面边缘,一手紧紧按着额头。 “怎么回事?”陆尨发现她脸色煞白,大步走到她面前,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向门口。 “……”宁澄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措震慑住,撑着头的手掉下来,双手悬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两个人的视线,猛然相撞。 Chapter 07荣幸之至 窗外,夜色已经彻底笼罩着整座城市,霓虹灯闪烁着朦胧的光。 马路上,人来车往,像河流一样奔腾不息。而一窗之隔的公寓内,气氛瞬时变得有些暧昧。 有那么一刻,宁澄感觉呼吸异常困难,嗓口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大脑也出现短暂的空白,无法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反应。 待她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 陆尨随手从沙发一端把叠好的薄毯拿过来,迅速打开,盖在她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收回手摸了摸他自己的额头,最后又把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不动。似乎在对比,她有没有发烧。 宁澄很确定,她的脸一定像被烫火灼烧过一样,滚烫,但她真的没发烧。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灯照射进来的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形成逆光的效果,若明若暗,让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个神秘的光影世界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宁澄发现,他白皙的脸,皮肤白嫩得仿佛女人的皮肤。即使光线幽暗,她也看的异常清楚,因为他几乎就在她眼前,尤其是他伸手摸她额头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前倾靠向她,那一刻,她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丝丝缕缕地笼罩着她,她呼吸几乎已经停滞。 宁澄感觉到覆在她额头上的手指很冰凉,可掌心的温度却很高,贴在她额头上,越来越高,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这种小面积的灼热,让她有一种晕炫感。 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她心跳变得很异常,乱得找不到节奏,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进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又一颗石子,原来的涟漪被破坏,又起了新的涟漪,再来一颗……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他的手,“我没事,谢谢你。” 陆尨迅速把手抽回,似乎有些不习惯别人的手碰到他,“没事最好,不然明天谁做饭?”他说完,起身走向门口,应该是去开灯。 “……”原来是这样,他担心她生病了,没人给他做饭?果然是她想歪了。 房间里突然亮堂了起来,片刻前那种稍显暧昧的氛围,也迅速被冲淡。 宁澄掀开身上的薄毯,起身坐起来,“我该回去了,今天出来了大半天,我爷爷肯定会担心。” 他嘴角抽动了两下,“我送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 宁澄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了电话,“爷爷,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把米放进电饭煲,记得一碗米一碗水,不要少也不要多。” 宁浩然正站在公寓楼底下,仰头往上看,“撒谎的橘子快下来,你到家了才怪。我来接你回家,在楼下。饭我已经做好了,不用你操心。” 宁澄听到他爷爷说做好了饭,头皮就开始发麻,不知道今晚是菜太咸,太辣,还是饭太软,跟喝白粥一样。她笑了笑,说了声“好”,挂了电话,看向陆尨。 “今天我会回去先整理一下,有些东西我还要再查查资料,明天,或者等所有的拼接重组工作结束以后,我会做一份完整的法医人类学检验鉴定书,会对死者的性别、年龄、种族、身高、死亡时间、死亡原因等内容做详细报告。” 陆尨坐在对面沙发,却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异于常人的辨别过氧化氢和酒精的方法,就是靠你的手摸,还是靠你的直觉?这两种方法的弊端,你应该都清楚,如果下次让你去分辨硫酸,你是不是也用手去摸?” 宁澄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刚才她的反应中知道了什么,她担心他知道太多,她就再没有机会在研究所法医的岗位留下来,立刻解释,“陆教授,这些您不用担心,我最终会把详细完整的报告给你,我一定会完成工作。我爷爷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向门口,生怕他会继续追问这件事。幸好,身后没有再传来他的声音,一直到她进入电梯,她才长舒了口气。 到了楼下,宁澄一眼就看到了宁浩然站在公寓门外,她出来以后,他立刻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遍,“橘子,那个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大胆呢?第一天认识的人,竟然就留这么长时间,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要不是林警官拦着,我早就冲上去了。” “林警官?”宁澄听到这个称呼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宁浩然叫这个称呼的时候,就跟个很熟的亲戚朋友没什么分别。 宁澄追问了半天,宁浩然一开始支支吾吾,最后不得不全盘脱出他的一个小秘密。原来这段时间,林啸波会经常来他们的水果店帮忙,今天更是在水果店里待了一下午,估计也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陆尨家里,但又觉得这是证明她自己的一个机会,所以不好去打断。 宁澄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林警官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帮他们的忙?宁浩然开玩笑问了一句,“橘子,这个林警官,该不会喜欢你了吧……” “爷爷,你瞎说什么?”宁澄迅速打断了他,跟他解释,她和这个林警官也才认识不久,不熟,让他不要瞎起哄。 宁浩然就喜欢瞎起哄,“以前不熟,慢慢就可以熟起来了。我觉得林警官看起来很不错,人高马大,身手不错,长相也不错。我今天听他的意思,如果这个什么陆教授再为难你,你可以去他们刑警队做法医,他们也需要这个专业的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宁澄想要继续解释,他们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刚好绿灯,宁浩然拽着她的手腕过马路。过了马路,宁浩然已经忘了这个话题,开始讲他今天在店里遇到的些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越讲越起劲。一直到家,他才停下来。 最终,宁澄也没有再提林啸波的事了。吃完晚饭,她收拾完,已经快十点。 宁浩然催促她早点回去休息,听到她说明天还要去那个神秘的陆教授家里工作,一脸的不高兴。但从小到大,放养式的生长环境,让她一向独立,遇到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她很快就说服了他。 宁澄粗略计划了一下,上午她仍然看店,让宁浩然去果园,顺便给她带新鲜的柠檬回来。等他回来,她去买菜,再去陆尨的公寓,给他做好中饭,然后她就可以开始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她没有直接把这个计划告诉陆尨,因为她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只给常梓杨打了个电话,让他代为转告。常梓杨应该还在忙,答应转告,又问了几句她今天在陆尨家的情况,鼓励她继续加油,就挂了电话。 回到自己的公寓,宁澄搬出很多考古学、人类学方面的书,开始查阅资料。一直到忙到半夜才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宁澄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去了陆尨家。有了第一天的磨合,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她知道他很不喜欢说话,除了专业上的事情,两个人会有所交流,其余时间,尤其是吃饭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说话。 宁澄更发现,他很挑食,中午她做了三个菜一个汤,他几乎都没怎么吃,倒是那个新鲜的柠檬,他当做珍惜宝贝一样,不让她切片或切丝用来做佐料,坚持和第一天那样,把一整个柠檬折腾半天,最后就撒一点柠檬汁下面吃。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 第七天的时候,宁澄终于成功把四具尸骨拼接完,拍照留底,并完成了一份完整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 宁澄把鉴定报告书交到他手里,没有做口头上的汇报,她担心又像这个星期内,她拼接人骨,甚至撰写报告的时候,无数次地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就像这些受害者经历过的所有非人的虐待,她都经受了一遍。 “陆教授,这些碎骨,都被凶手煮过,骨骼里面的dna应该都已经遭到破坏。那些有创伤痕迹的碎片,以及将来可用于作为法庭证据的碎骨,我都已经整理好,进行保存。我有个想法,中国人注重入土为安,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其他的没有留存意义的人骨入土安葬,当然,不用火化,以防万一还有取用需要。” 陆尨坐在沙发上,一边听她讲话,一边翻阅着报告书,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清晰地吐出一个“好”字,继续扫视着手中的资料。 宁澄有些郁闷,他就没有一点意见要发表?到底她做的好不好,对他追查这一起7年前的神秘白骨悬案有没有帮助,可他不做一字评价。 她更着急的是,他也没听到他松口,她到底能不能留下来。等了半天,他都没说话,她只当她是没希望了,心里有一些难受,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 “陆教授,我去把饭菜端出来。今天中午饭我已经做好,晚上冰箱里有面,明天如果钟点工来,让她跟我联系,我会告诉她要买什么菜。” “嗯。”又只有一个字。 宁澄有种绝望的感觉。她迅速转身,走向厨房,把已经做好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最后一份鱼头豆腐汤,她犹豫了片刻,把剩下没有用完的胡椒粉全到了进去。 宁澄现在觉得,他肯定就从来没有想到过留下她,只不过缺少一个钟点工,这样她算是白白辛苦了一个星期。她心里不平衡,决定让他受点苦,谁让他不早点告诉她结果? 宁澄把汤端到餐桌上摆好以后,迅速回到沙发旁,拿起她的包,向他告辞离开。 陆尨这才放下手中的报告书,看向她,修长的眼眸微眯着,“你刚刚说什么?钟点工?我为什么要请钟点工?” 他一直在认真地看鉴定报告,这是他见过最完整、最专业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心里大为惊奇,因为看得太专注,并没有听清楚她刚刚在说些什么。 “陆教授,我的职业又不是家政服务,不可能一直做你的钟点工。我也要开始准备我自己的新工作。”宁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冷硬。 这人还真把她当使唤丫头了?! 她气得咬牙,不等他回答,转身大步离开了。 陆尨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愣神,等他回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门口。他眉宇微蹙,他怎么听出她有些受委屈的情绪?他欺负她了吗? 陆尨回想了这一个星期的经历,除了第一天她表现不适,他一急,抱了她,其他也没对她做什么。 所以说,他在她眼里,除了是精神变态,杀人凶手,还是个色`情`狂……嗯哼,他真是荣幸之至。 女人,果然是神奇而无法捉摸的动物。 陆尨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闻到熟悉的香味,顿觉恶意渐浓,起身走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 “青山隐隐水迢迢,”其实就是青菜炒香菇,放了一点黑木耳。 几天下来,他已经熟知她取菜名的习惯,怎么隐晦怎么来,最好整个地球的人都不知道意思,反正他肯定不知道。 “鱼戏莲叶间,”这是鱼头豆腐汤,是她做的菜中他最喜欢吃的,上面撒了柠檬丝,因为他说过他不喜欢吃姜。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洋葱炒鸡蛋,她前两天炒这个菜好像流眼泪了,那是什么意思?他至今还没想明白。 …… “桃花依旧笑春风。”今天的饭后水果是桃子,昨天是雪梨,前天是苹果,在他发表意见之前,每天都是橘子。 陆尨看了一遍所有的菜,食欲大增,去洗了个手,回到餐桌前吃饭。吃了半天,感觉好像缺少点什么,但不知道却什么。 一个人吃饭的味道,没味道。 可他应该不能这个时候再把她叫回来,让她陪他吃饭,这是助理的工作职责吗?他想了想,立刻找到手机,拨电话。 他打完电话,想到明天又可以继续享受过去一个星期的待遇,心情大好,一不小心,一碗饭就吃完了,再喝汤……为什么这么辣? 这女人,是想辣死他吗? 陆尨最不能吃辣,虽然只是一点点胡椒粉,他还是被辣得面红耳赤,跑到厨房里又冲又洗,最后灌下去一整瓶牛奶才解了辣。 宁澄……嗯,你好样的! 他确定,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Chapter 08传奇经历 宁澄回到拾果园,远远地便听到店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 她听出是宁浩然和另外一个男人不时传出来的大笑声,还有一个清脆的童音,充满童稚趣味的说笑。 “白骨精,你从哪里来,要往哪跑,看招!”她一出现在门口,立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根细长的棍子向她扫过来,一个小男孩已经飞到她面前。 “小童?你怎么来了?”宁澄抓住他手中的“金箍棒”,蹲下来,看着刘小童,发现他脸上有伤,大吃一惊,“你受伤了?谁打的?” “哎呀,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橘子姐姐,你的幽默细胞被天狗吃了吗?都不知道配合我一下。”刘小童把“金箍棒”抽出来,走到另外一个老人身边去,“沧海爷爷,你陪我玩吧,这个白骨精不好玩,一点武功都没有。” 宁浩然和沧海爷爷立刻又笑了。宁澄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刘小童和他口中的沧海爷爷,都住在附近,经常会到他们这个店里来玩。刘小童才六岁半,今年9月份刚刚升一年级。他特别喜欢孙悟空,知道宁澄经常跟骨头打交道,每次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她就成了他口中的“白骨精”。 当然,平常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会陪他来几招,可今天,她确实没这个心情。 刘小童是单身家庭的小孩,母亲要上班,忙的时候会把他寄放在他们这里,让宁浩然帮忙看管。 这应该功归于宁浩然“一是一,二是二”那种近乎刻板的为人处事的风格,来过店里的客人,很多都成了常客,甚至朋友,因为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实在,没什么花花肠子。 今天估计他妈妈又忙,所以把他送到这里来了,可她好像记得,今天是刘小童的生日,又是星期天,他妈妈怎么不陪他? “橘子,你爷爷说你要创业?我听他说了你的方案,很好的想法,沧海爷爷支持你。”自称沧海爷爷的男人,正坐在店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抱着刘小童,和宁澄说话。 宁澄原本已经走到收银台旁后面,听他这么一说了,立刻绕过收银台,重新走到门口,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沧海爷爷也觉得我的想法可行?为什么呢?” 这个沧海爷爷,其实年纪不算大,五十出头的样子,他还尊宁浩然叫宁叔叔,和刘小童玩的时候,像个小孩,只是有时候又喜欢卖老,让刘小童和宁澄都叫他爷爷。宁澄跟他聊过几次,感觉他像一个商人,很有经营头脑,但他具体做什么的,她其实并不知道。 “第一,拾果园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可以表达两层意思,拾既是动词,表示你们的水果直接从果园采摘,很新鲜,同时又可以做名词,拾圆可以订购一份已经清洗过且可以送货上门的水果,不只是橘子,可能还搭配苹果、香蕉、梨子等应季水果,服务到位,也可以起到连带销售的作用,对目标消费者很有吸引力;” 沧海爷爷一边思索,一边开始解释,宁浩然已经停止手中的活,站到店中央,认真听着,连刘小童也停止了打闹,听他讲话,虽然一头雾水的表情。 宁澄并不知道原来她随便瞎掰的方案里面包含这么多学问,听着觉得很有趣,催促他继续。 “第二,你的拾果园微店,目标消费群体定位非常精准,白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消费群体,也有一定购买力,这种购买力虽然不会像那些暴发户去炒黄金一样呈现爆发性,但一定会很持久,且很有粘性,忠诚度会很高;第三点,如何把项目落地,还需要更详细的商业项目策划,做好预算,不只是成本,还有人员。所以,这个项目,你一个人肯定是做不起来的,如果你想做,我可以介绍人给你投资。” “别别别,”宁浩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小海,你别听橘子瞎说了,她就是闹着玩的。再说,我看她还是想做法医,每天过万圣节,你没见她每天都往那个什么教授家那边跑,每天晚上回来还要折腾到很晚,那两个熊猫眼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你千万别把她的话当真。” 宁澄听了有些沮丧,刚想反驳,她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法医的工作,想要一心一意打理这个微店,结果,常梓杨的一个电话,又轻而易举地把她的想法完全颠覆。 常梓杨让她明天去研究所报道,原本一星期前就应该去的,因为陆尨上个星期就已经答应她留下来,只是因为他一直在忙,忘了跟她说。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这个星期都在陆尨家的实验室里忙,在常梓杨看来,她这已经是在工作了。 宁澄听完常梓杨的电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遭了,她在他的菜里面放了那么多胡椒粉! “宁澄,你在听吗,还有件事,”常梓杨在电话里把她走神的思绪唤回,“陆教授不喜欢热闹,平常没什么大案件的时候,都会在家里,你是他的助理,可能还要负责他吃饭的问题,希望你不要嫌麻烦。” “……”宁澄第一次听说助理的工作还包括负责上司吃饭问题的,当然,在上班场合,订个外卖什么的,理所当然,可现在竟然要继续去他家里给他做饭?! 她听常梓杨的意思,这件事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想起这男人嘴那么叼,过去一星期,她费了一番心思,才堵住他的嘴,以后还要继续这件苦差,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学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可以给他请个好一点的钟点工,他以前就是这样的。” “以前没有你在,现在你来了,怎么还能用这种最拙劣的办法?钟点工不是没请过,但没有一个超过一个星期,并且,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钟点工阿姨。你是第一个他指名……” 常梓杨大概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改口,“你也知道,他是专家,能把他留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美国fbi和英国苏格兰场两边的人都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块大肥肉呢。也难怪他们一直盯着他,不管他到哪里,不管什么案件,到了他手里,总会出现神逆转,什么破不了的案最后都破了。所以,上级领导说了,咱可要伺候好了,已经到嘴的肥肉,可不能再让人给抢走。” “他真有这么厉害?”宁澄不免有些好奇。 “我说的是真的。先不说过去半年几个大案,在他的指导下,都以神速破案。据说他还在美国田纳西大学念博士的时候,就协助fbi破获了著名的山腰扼杀者一案,美国人想把他留下来,但他母亲在英国,所以他回了英国。他毕业以后进入伦敦苏格兰场接手的第一个案件,伦敦迷雾开膛手一案,棘手程度不亚于一百多年前发生在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一案,但最终也被他破了案。此后,他就在美国和英国两边跑。” 宁澄对这两个案件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破获这两个案件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他这么传奇的一个人,怎么愿意来中国了?”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想明白。 “可能和他的家庭有关吧,这些事他肯定不会跟我们说,我也只是从邵晗兮那里了解了一点点。听说他家里现在就剩下他和他母亲,他母亲有严重的抑郁症,伦敦多雾,容易让人压抑,香港气候好,所以,半年前,他就带他母亲回中国定居了。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随身携带的那一袋白骨。半年前,美国田纳西州发生一起焚尸案,那袋白骨就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常梓杨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fbi的人已经把田纳西焚尸案定性为一男一女殉情*的案件,非他杀。陆尨坚持认为不是*案,而是有人预谋杀人。但奇怪的是,只要他继续查案,就会陆续出现各种离奇死亡,看起来都是自杀。fbi的人认为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么一个小的案件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担心会出现更多无辜死亡,所以禁止他继续查案。陆教授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他经手的案件半途而废?那一袋白骨,现在你也应该了解过了,受害者是亚洲人,也有线索指向凶手出自虹市,只是现在去向不明,他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潜伏在虹市。” 宁澄仔细地听完了常梓杨这么长的一番解释,难以置信,原来这一袋白骨,就是他回中国的原因,现在也因为这一袋白骨,她才得到这个工作的机会。 她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在电话里向常梓杨保证,”常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完成工作,协助陆教授和警方早日破获这一起白骨悬案。” 常梓杨在电话里肯定了她几句,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挂了电话。 “橘子姐姐,你不是要开水果店吗?我怎么听到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又要去做白骨精了?”刘小童话还没说完,宁浩然和沧海爷爷都哈哈大笑起来。 宁澄脸红了,却梗着脖子,看向刘小童,“不行吗?你橘子姐姐就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人,鱼肉和熊掌,两手抓,两手硬!” 刘小童还要继续跟她开玩笑,沧海爷爷把他拉转身,递给他一个很精致的红色锦盒,“小童,橘子姐姐想做什么,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要闹。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沧海爷爷送你的礼物。” 刘小童立刻把手中的“金箍棒”往地上一扔,双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哇,孙悟空!太棒了。”清脆的童音,显得异常高昂、兴奋。 可转眼,他声音低下来,把锦盒盖上,还给沧海爷爷,“我知道沧海爷爷对我很好,但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谢谢爷爷记得我的生日,如果你真要送我礼物,就送我一个一元的硬币吧。” “可以,硬币没问题,但这个孙悟空你也要拿着。你要是不接受,我会不高兴。以后你多来陪沧海爷爷就好。” 沧海爷爷把锦盒塞进了刘小童的书包,又给了他一个一元的硬币。 刘小童站着不动,也没有说话,最后,抱着沧海爷爷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沧海爷爷,我长大了会对你好的。不会像你的那些儿子一样,不理你。” 宁澄看到这一幕,心里同样被触动。 沧海爷爷送给刘小童的那个孙悟空玩具是足金,价值不菲。但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都经常来这个店里,后来就很熟了。沧海爷爷独居,经常腿痛腰酸的,偶尔刘小童还会陪他去医院看看医生。但据说他自己的孩子,现在都在国外。所以,虽然他看起来很有钱,但却很孤独。 宁浩然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橘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刘小童。 宁澄也送了他一个铅笔盒,一盒彩铅笔,刘小童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一个电话打断。 Chapter 09画眉作画 傍晚,天色将黑未黑之际。 宽阔的马路上,经洒水车清洗过,一尘不染,水泥路面上的水还未干,冒着一丝丝热气。 天气忽冷忽热,变化总让人措手不及,前几日还穿毛衣,此刻,大街上来往的人,又恢复了夏天的清凉装扮。 宁澄牵着刘小童的手,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刘小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他妈妈原本答应他下班以后就去水果店接他,然后陪他去吃汉堡,庆祝他过生日。结果,半个小时前打电话到水果店,说是因为临时加班,不能来接他,让他自己回去。 沧海爷爷坚持要送他,无奈这两天腰痛得厉害,明天一大早还要去香港的一家医院看病。最终,宁浩然让宁澄送刘小童回家。 宁澄以前也送过他,大体还记得去他们家的路线,但和眼前他们走的路线,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刘小童却强行拉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妇幼医院附近的一个花坛边才停下来。 “橘子姐姐,就是她,她就是画眉姐姐,她答应画一副画给我。”刘小童指着路边一个正在用脚作画的年轻女孩笑道。 刘小童拉着她的手走到画摊前。说是画摊,其实就是在地上铺了一张帆布,上面摆满了已经画好的画,全都是枝桠上站着一只鸟,面对着太阳。按照刘小童的解释,画上的鸟应该都是画眉鸟,这大概就是他称呼画画的女孩为画眉姐姐的原因。 画眉正在专注作画,她没有双臂,用脚趾夹着一只画笔,在白色的画纸上,一笔一划,画得非常认真。女孩看起来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扎着一个马尾辫。 宁澄看着她画得这么辛苦,有些心酸。但转眼间,她已经画完了一幅画,笑着看向他们,“小童,你来了?这是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画眉朝地面上她刚好画好的一幅画努了努嘴,示意刘小童自己把画收起来。 刘小童把手伸入口袋里,找了半天,拿出一枚硬币,放到画摊前的一个钱罐里,才兴高采烈地去拿画。 “谢谢你,小童。”画眉也笑得很开心,露出洁白的贝齿。 宁澄不知道为何,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虹市有很多这样沿街乞讨的残疾人,大部分人都竭尽全力,博取过路人的同情,以此换来一点收入。多数人熟视无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施舍一点。 这是她看到的一般情况。 但眼前,不管是乞讨的画眉,还是施舍的刘小童,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保留了作为人的尊严。这种难能可贵的姿态,让她备受感染。 她蹲在画摊前,一边挑选画,一边有意无意地说道,“听小童说,你的画很漂亮,他特意拉我来买画。我住的房间不大,想买两幅画,房间里的装修大体偏暖色调,你帮我建议下,挂什么画好?” 画眉脸微红,略显羞涩,“谢谢姐姐,我画得不好,以前我有手的时候才画得漂亮。不过我会继续练习的。姐姐如果喜欢暖色调,我觉得那幅‘朝霞满天’比较好,还有那幅‘最美夕阳’也是暖色调。” 宁澄把这两幅画收起来,问她多少钱,她说两块。 宁澄立刻就惊住了,再问得知,她画这样一幅画,至少要花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天下来,也不能画几幅。 她心里很堵,思索了片刻,脑海里突然浮现陆尨家里灰不溜秋的公寓,立刻有了想法。 “我还要多买几幅,这次要选偏冷色调,或者中性色调,但因为房间是灰色调,最好能让房间视觉效果提亮一点。” 画眉思索半晌,“有两幅画,‘温暖的星光’、‘金色似水年华’,一个是银色,一个是金色,用了银粉和金粉,很亮,但不是很艳丽的彩色调,应该比较适合。如果你还要更多,我回家以后再找找。” “要,越多越好。你不用急,慢慢来画,我和小童就住在附近,我们会经常过来。”宁澄把四幅画收好,付了一张五元的纸币,原本她想说不用找了,但最终她还是自己从钱罐里拿出一个一元硬币,再看向画眉,向她晃了晃这一个一元硬币。 画眉似乎理解了她的用意,看起来特别开心,不停地说“谢谢”。 天色已经不早,宁澄让她早点回去,她说一会儿有人会来接她,让她们先走。宁澄怕刘小童妈妈会等他,拉着他告别了画眉,快步离开。 刘小童家住在附近的一个城中村,过道很狭窄,光线也暗。宁澄把他送到家的时候,他妈妈刚好回来,脸上表情看起来很疲惫,三十岁不到的女人,衣着朴素,略施脂粉,但还是看起来有些显老。她对宁澄说了声“谢谢”,边拉着刘小童,问他是想吃汉堡还是冰淇淋。 刘小童很懂事,大概也知道他妈妈很累,只说喜欢吃妈妈做的面,不想吃汉堡和冰淇淋了。她妈妈看着他,发了会儿呆,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面。她让宁澄留下来一起吃,宁澄知道这是他们母子相处的时光,不好打扰,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宁澄从刘小童家里出来以后,又去了妇幼医院那条路,但画摊已经不见了。她站在画摊前,发了会儿呆,转身转备离开。 转身之际,她脑海的里突然接二连三地蹦进来一系列的画面,刘小童倒在血泊中,画眉跪在旁边,不停地哭喊,哭喊声突然停下来,她似乎被人往前一推,瞬间跌倒在了刘小童身上,一动不动。 “小童,画眉,快起来,快跑……”宁澄心急如焚,不停地叫喊着。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一个过路人,大概被她的这种反应吓到了,推了推她的手臂。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脑海里的画面不见了,她自己却还在不停地喘气,亦如一个星期前,她面对韩伊琳时,也有类似的经历。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说了声“谢谢”,大步往回走。 回到家,宁澄第一件事就是叮嘱宁浩然,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刘小童的妈妈,让她好好看着他。至于那个画眉,她打算明天中午去陆尨家的时候,再借买画的机会,让她小心一点。 宁浩然自然不相信这种预感之类的说法,没有放在心上。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因为明天要去研究所报道,太紧张了所致,吃完饭以后,就催促她回去休息。 宁澄回到公寓,早早地洗刷完,爬上`床,才十点。她回想起傍晚时经历的事情,找了手机,给韩伊琳打了个电话。 韩伊琳听到她说要继续做法医,明天就去研究所上班,很替她开心。只是,宁澄又提起让她小心的事情,她有些好奇,“宁澄,你是特意打电话来,想告诉我要小心对吧?为什么,难道,你真有什么预感,遇见我死了还是什么?” “……瞎说!没有这回事。”宁澄立刻否定,对她这么淡定自如地谈到自己的生死,有些意外,也很不舒服。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信你的那个学长说的,你有第六感呢。预感到了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有一死,只不过早晚的区别。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是真的有那么神奇的第六感,你就预感一下,你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出现。出现了一定要紧紧抓住,可别错过了。这也不枉你有这样特别的能力。” 韩伊琳难得这样开玩笑,听得出她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那天来的那个男人,你一定不要靠近他,不要出远门,不要进行危险性的活动。总之,要时时刻刻注意安全。”宁澄虽然感觉自己说这些话,好像很不科学,可她还是反复强调,让她注意安全。 韩伊琳答应了,让她早点休息,有空再去咖啡馆。两个人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一晚,宁澄睡得很不安稳,韩伊琳,刘小童,画眉,这几个人在她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再次反复不断地出现在她梦里,她好几次被惊醒。 她最后一次醒来,才六点,却已经睡意全无,不得不爬起来,洗了头,还洗了个澡,折腾了一个早晨,化好妆出门的时候,才七点半。 研究所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走路也只要半个小时,她担心第一天上班会吃到,在便利店买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匆匆吃完,坐上公交车,到了研究所,刚好八点钟。 宁澄以为研究所里应该没有人,到了三楼,路过实验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不是别人,竟然是陆尨! “早,陆教授。”宁澄走进实验室,向他问好。 陆尨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不习惯这种客套,嘴角抽动了半天,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嗯。”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忙碌手中的事情。 宁澄忍不住笑了笑,她说“早”,他说“嗯”,这是什么对话句式?他不是应该也回答“早”,或者“你好”之类的问候? 当然,她没有说出口,直接走到他面前,发现他在打印文件,正是她昨天给他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以及和白骨悬案有关的照片。 这些不应该她这个助理要做的事情吗?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他的菜里加胡椒粉的事情,脸瞬间就红了,“陆教授,这些资料我来打印吧。那个,昨天中午……”她的声音变得比蚊子哄哄还轻,后面的话还被吞了。 “放心,就你那点胡椒粉,辣不死我。”陆尨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回了她一句,“一式四份,给哪些人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上午案情讨论会要用。” 他说完,放下手中的资料,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宁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舒了口气,收回视线,开始打印资料。 Chapter 10初入职场 宁澄正打印资料,研究所负责行政管理的同事过来,让她去补办入职手续。 她答应打印完资料以后就过去找她,并确认了下她的办公桌就是不是就是走廊尽头办公室外面的那一张,得到了肯定回答。她刚才走出去,想要问陆尨什么事情,看到他进了那间办公室。 宁澄打印完资料,回到办公桌前,陆尨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着她的办公桌,“为什么要在走廊里办公?让人把办公桌搬进去。” 他说完,直接把宁澄手中抱着的一叠资料接了过去,转身进入办公室。 宁澄想起办入职手续的事情,立刻下楼去找行政。入职手续很简单,就填一个表格,她填完资料,回到三楼,发现原本摆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办公桌,果然已经搬到了办公室里面。 她一进门,立刻就看到了放在门右手边的一张办公桌。另一张更大的办公桌,临窗,椅背靠墙,侧对着她的办公桌,办公桌前没有人。 偌大的办公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两张办公桌,一个靠墙的玻璃柜,三位的组合沙发,其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茶几都没有。 这是人办公的地方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尨走进来,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先后走进来。 “宁澄,你怎么这么早?”常梓杨最先开口,跟她打招呼。 林啸波也冲她露出一个浅笑,“早。” “三位领导早。”宁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他们打招呼,为了避免啰嗦,她直接三个人一起称呼了。 陆尨瞄了她一眼,视线很快移开,没有开口说什么,直接走向沙发,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的最中央坐下来,背往后一靠,习惯性地又摆出他思考问题时候的舒适坐姿。 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各自在长沙发两边的单人座沙发上坐下来。 宁澄把打印好的资料,一人发了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意识到没有合适她坐的地方了。最终,她走向她的办公桌,想把桌前的靠背椅搬过来。 “我来。”林啸波立刻起身,大步走过去,把靠背椅搬了过来。 “宁澄,你为什么不直接坐长沙发?陆教授应该不会介意。”常梓杨却有些疑惑。 宁澄立刻解释,“这样活动方便。”她其实是担心她坐长沙发会紧张。 不过,她感觉陆尨确实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过去的一个星期,除了那次意外,他抱着她躺到沙发上,两个人同处一个房间内,都是隔得远远的,连吃饭也是坐在长桌的两端。 林啸波已经把靠背椅搬过来,放在陆尨对面的方向,宁澄说了声“谢谢”,很快坐了下来。四个人围坐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个插曲,对陆尨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仍然保持他“沉思”的坐姿不动。 宁澄偷偷地瞄了一眼,感觉对面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座雕像,这个认知,立刻把她自己逗乐了。当然,她只能在心里偷笑,面上表情很平静。 “宁澄,现在你是陆教授的助理,你来主持会议吧。天啦,”常梓杨一边迅速翻动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惊呼,“这是谁写的?简直跟写毕业论文一样。” “这还用问,肯定是宁澄写的。很详尽,有了这些分析,我们就可以有调查的方向了。”林啸波顺着常梓杨的话表示肯定。 事实上,对于宁澄,他已经非常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虽然年纪不算大,毕业半年,应该不超过24岁,但对待工作有着超乎常人的严谨。对于自己的追求,很执着,不轻言放弃。但生活上,她没有一般理工科女生的那种刻板,单调。据他所知,她兴趣爱好广泛,会弹吉他,喜欢运动,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厨艺特别棒。 林啸波对于这些信息已经了如指掌,越深入了解,越能深刻感觉到她性格的魅力,同样也佐证,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他想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女人一眼,她正在讲述她做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说话的嗓音,像橘子汁一样清甜,仿佛能滋润人心,听着特别舒服。 细弯的眉下,那双修长的星眸,闪动着爽直热切的目光,红润的脸,总是未言先笑。 一缕秀发贴在了脸上,他有一种想走过去拨开的冲动。最终,她自己随手把垂落下来的那一缕头发顺到了而后,露出脖子上和半边脸洁白如雪的皮肤。 那一刻,林啸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像是消音了一般,心里某根静止的弦,突然被拨动,发出低低的琴声,像清凉的泉水淌入他的心。 爱的罗曼史。 就是这首歌,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自从她第一次出现在研究所,他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找到了拾果园的地址。当然,他不敢进去,担心会太冒昧,只是坐在车里面,看着她在小小的水果店里弹吉他。 林啸波神思游荡之际,陆尨已经把白骨悬案前前后后的过程讲了一遍,他思维比较跳跃,宁澄结合了常梓杨在此之前给她透漏的一些信息,终于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尨在美国时,协助fbi成功破获山腰扼杀者一案后,一举成名,却也成为不少犯罪分子挑衅的对象。 半年前,田纳西州发生一起焚尸案,有人在案发前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案发地点,因打电话的人用的不是实名制的电话号码,所以查不出真实身份,但能确认这个电话号码属于虹市的号码。 陆尨随即给当地警方报警,一同赶到犯罪现场,见到的是一个农场里一座已经烧毁的小木屋,在烧焦的残骸中,发现了两具已经呈煅烧状态的骨架。 小木屋里还发现一大堆旧子弹和弹夹碎片,熔掉的扣子,以及一枚中国古钱。距离小木屋十公里外的田地中间,发现了一辆红色的别克轿车,里面有一些衣物,一封遗书,还有一袋白骨。遗书详细叙述了小木屋火灾的缘由,署名:sam&mary。 现场被精心制造成非常完美的自杀案现场,fbi介入,顺着所有的线索往下查,最终结果都是两名中国男女殉情*。这一袋白骨,dna已经受损,与*案有何关联,也无从知晓。fbi继续往下查,便会出现更多类似的离奇自杀案,最终不得不把小木屋的案件定性为自杀案结案。 陆尨带着这一袋白骨回到中国,继续暗中调查此案。但仍然有人继续干扰调查,甚至有人想偷白骨。 “这么说,这两个案件,很有可能是案中案,白骨悬案的受害者身份查不出,双人*案的身份,sam和mary也查不出是什么人吗?”宁澄听完陆尨的讲述,立刻就想到了这两个名字。 陆尨抬眼看向她,“不说全世界,就说美国,叫sam和mary的人成千上万,查到的这对男女确实叫sam和mary,因为感情遭到家人反对离家出走。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宁澄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应该就是凶手想要引导我们知道的结果。这样看来,我们只能通过白骨悬案来反向追查这一起*案了。” 她开始对照鉴定报告书,详细解释白骨悬案四名受害者的情况。 陆尨和常梓杨都不时地询问一两句,常梓杨发现林啸波一直很安静,眼睛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宁澄,等宁澄停下来,他忍不住打断林啸波游荡的思绪,“林队长,该你说了,你对这个白骨悬案有什么想法?” 林啸波立刻回过神来,迅速翻动手中的资料,翻了半天,才发现资料拿反了,立刻顺过来,“这个案件,我暂时没什么头绪,毕竟刚接触。但我认同陆教授的看法,所谓的殉情*,是无稽之谈,肯定有人在预谋杀人。或许是因为受害者是华人,fbi毕竟属于美国,他们不愿意追查,能够理解。他们不查,我们自己查,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这么死去。” 林啸波情急之下的这番话,竟然同时赢来了宁澄和常梓杨赞赏的目光。 他暗暗松了口气,没有露出马脚。只是,他无意间发现,陆尨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他差点忘了,这里有个专门研究人的各种复杂心理和什么微表情的专家! “这些废话,空话,套话,就不用说了,浪费生命,”陆尨毫不客气地戳中他的要害,“还有,办公室恋情是直接导致社会生产力低下的最不可原谅的人为因素,禁止!” 宁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常梓杨听懂了,但也只是一笑了之,林啸波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没有开口说话,只当没听见。 “刚才林队长可能没听到,我再重复一下关于四名受害者骨骼鉴定情况。”宁澄担心她刚才讲述的不够清楚,所以林啸波没有听明白,决定再重复一遍。她分了四个部分讲解。 1、人种:四名受害者都属于蒙古人种。由死命受害者都有的铲形门牙推断。她详细解释,按照体质人类学家的人类,主要包括蒙古人种、高加索人种、尼格罗人种等人种。而蒙古人种颅骨标志,就是颊骨宽大扁平,铲形门牙。 2、年龄:四名受害者,女子颅骨矢状缝已开始愈合,但未愈合完全,推断该女子年龄在22岁-35之间。同样的方法推断两名男性受害者年龄都在50岁以上。 3、死亡时间:死者死亡后,应该被掩埋了一段时间后,被挖掘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又被买入泥土中,再挖掘。这两个环节重复有好几次。不过大体可视为一直埋在泥土中来推断。颅骨被锯开后,用显微放射摄影制成x线片,进行骨组织学观察发现,骨组织已经被腐蚀。提取的颅骨取材用紫外荧光相对密度进行测量,其相对密度为21.1,将该数值代入紫外荧光相对密度与骨骼死后的时间关系的回归方程式测算,计算出骨骼入土的时间为8年。实际死亡时间可能会存在一定误差。 4、伤情鉴定:两名男性受害者脑颅上有几处由于枪击引起的凸起,铅珠已经深深潜入并且熔化在颅骨的内壁上,死因很明确,枪击,死前没有受过虐待。受伤最严重的是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年轻女子。宁澄对该名女子做了最详细的鉴定:门牙从牙根处断裂,呈铰链式断裂,左侧门齿是四颗门牙中唯一未断的。但这不是致命伤,更严重的敲击在她左耳后方,劲道同样非常强,把她的颞骨后部砍成了两半,并打出一道5公分长的裂缝,同时颅骨的外板和内板被打穿。 “重要的几点,大概就是以上这些。其他更详尽的分析,可以在报告书中看到。”宁澄说完,合上鉴定报告,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办公室内有片刻的沉寂,只偶尔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Chapter 11角色扮演 宁澄看向常梓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根据实际案件独立写这种鉴定报告书,知道其中肯定有不足,所以很想听听他们这种有一线查案经验的专业人士的意见。 常梓杨放下手中的资料,笑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林啸波,“林队长,你别看了,你肯定很多看不懂,连我都要竖着耳朵,才听明白。估计只有陆教授学过人类学的人才不会太费力听懂。宁澄,以后不用写那么详细,直接给个结果就好了。你这要查多少资料,费多少时间啊?” “直接给个结果,外行人怎么知道这个结果怎么得来的?”陆尨反驳了一句,像是在肯定宁澄的工作,但马上又开始批评,“详尽是详尽,但为什么要那么多专业术语?什么叫铲形门牙?铰链式断裂又是什么东西?你是想把在座所有的人都逼得跟你一样,成为法医人类学的专业人士?你的职责是要让所有非法医人类学专业的人都看懂你的报告,协助查案,不然请你来做什么?” 他的批评非常尖锐,林啸波立刻就有意见了,“宁澄刚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有太多工作经验,难免会保留一些学校的写作习惯,这也是认真的表现。” “所以,以后她永远只做学生,躲在象牙塔里不用再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 “罪犯会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 “……” 眼看陆尨和林啸波两个人又要起争执,这种事情,在这半年里,尤其在前两次大案发生期间,没少发生过。常梓杨一如既往出面协调。 宁澄虽然觉得陆尨批评太过直接,但很赞同他的意见,“林队长,谢谢你帮我说话。不过,陆教授说的对,这个问题,以后我会改正,尽量用直白的语言来写报告。” 她的话,很快就让两个意见相左的人各自安静下来。 林啸波刚要开口安慰她几句,陆尨却已经先开口,“我来补充几点。” 听说他要补充,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看着他慢悠悠地把手中的资料合起来,放在一边,起身走到宁澄身边,向她伸出手。 所有人都很差异,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补充,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要拉她起来? 众人差异之际,陆尨已经直接拉着宁澄的手站起来,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配合我做示范。”他边说边推着她转身,背对着他,他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原来如此。 宁澄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心里坦然了很多,只是不知为何,浑身紧绷得厉害。 她右手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拉转身,一个拳头正面打在她的嘴唇上偏右边一点的方向,当然,并没有用力,只是挨着。 “铰链式断裂,意思就是,每颗牙齿正面沿着一道清楚的水平线完全折断,牙齿向后折进口腔,好像铰链对折的样子。铰链式断裂代表牙齿遭到正面重击,打击力道非常强。凶手一定是个男人,非常残暴。左侧门齿是四颗门牙中唯一未断的,说明打击来自稍偏受害者右边的方向,并且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水平挥动某种工具造成。这次打击没有致命,但受害者一定会很痛。” 陆尨说完,握拳的左手离开了她的嘴唇,发现她有些气喘,脸色又变得苍白,额头还开始冒汗。眉宇微蹙,不解她这是什么反应。 林啸波同样看到了此情形,迅速起身,大步跨到宁澄身边,“陆教授,虽然是示范,但听起来场面太过血腥,宁澄没见过,肯定受不了,让我和常主任来示范,你只要讲解就好。” 他说完,不等陆尨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扶着宁澄回到沙发上坐下来,又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才走到常梓杨面前,拉着他起来,“我们来示范。” 宁澄喝完了半杯水,已经缓过气来,她想要再起来,却感觉到腹部绞痛得厉害,这种疼痛,在过去的一个星期,经常发生,尤其在撰写和怀孕的女性受害者相关的伤情鉴定报告时。 她看着他们三个已经开始在示范表演,强行忍住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陆尨也已经坐下来,继续补充解释,“死者的致命伤,是来自左耳后方的敲击,劲道同样非常强,惯性的力量,她往前扑倒,她一定会想到保护腹中有胎儿,刻意偏向右侧卧往下倒。” 配合他的讲解,林啸波扮演凶手,常梓杨扮演女性受害者,倒下去之前,他随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抱着,放在肚子下面,最后右侧卧倒下去。 陆尨继续解释,“这一敲击,把她的颞骨后部砍成了两半,并打出一道5公分长的裂缝,同时颅骨的外板和内板被打穿。这些裂缝的形状与其他裂痕不同,所以有两种可能,第一,凶手用重物敲击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头左侧朝上;第二,凶手很有可能是用穿着厚重靴子的脚,踩在她的左侧头上,重重地碾压。这同样说明了两点,第一,敲击女性受害者的凶器很有可能是棒球棒、轮胎扳手或手电筒之类的钝器,第二,现场不只一个凶手,至少有两个,并且是一男一女,这也能解释,另外两名男性死者,没有受太多重伤,因为在他们想要救女性受害者之前,已经被其中一名凶手用枪击毙。” 陆尨补充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宁澄,不得不自叹弗如。 她能做的,只是把已经存在的客观证据一一罗列出来,而陆尨几乎把受害者死亡的整个过程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出来。 不只是如此,他还同时把凶手是两个,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解释得一清二楚。 宁澄虽然在他整个讲解的过程中,又经受了一次折磨,但心里却很兴奋,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能学到这么多东西。 陆尨讲解结束后,她休息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正常,“刚才陆教授提到的那几个专业术语,我解释一下,铲形门牙,指的就是门牙背面是杓状或凹形,非平坦,从切缘看,剖面像花园铲子或老式煤斗。这是蒙古人种颅骨标志特征之一。” 她边说边把双手掌摊平,再以两手掌交接线为轴,把两个手掌微微往里合了一点点,做成了一个铲的形状。 “对了,蒙古人种一般指的就是亚洲人,也包括美洲原住居民;高加索人种指的是欧洲白种人;尼格罗人种指的是黑人,非洲人后代。这种说法应该会更通俗易懂一点。其他的一些专业词语,回去后我会替换掉,尽量用大家都看的懂的语言表述。” 宁澄解释完,立刻看向陆尨,他也刚好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猛然就回想起刚才示范表演的时候,他牵她的手,那种皮肤的触感,异常清晰。 他的手还是很凉,很有力,他拉她转身的那一刻,速度非常快,她甚至感觉到耳边仿佛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那一刻,她感觉她们仿佛不是在办公室内,却是蓝天之下的草地上。 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像是金子一般闪闪发光,连他长长的黑色睫毛上,也沾上了璀璨的光,异常耀眼。 宁澄脑海里反复地掠过这些画面,脸不知不觉变得火辣辣的,心“砰砰砰”乱跳,像草原上有人在策马奔腾传来的马蹄声。 许是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太久,他俊朗的眉宇又微蹙起来,似是不解她为何这么看着他。 宁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匆匆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手中的资料,听他们三个人继续分析案情,安排后续的查案工作。 这个会,一开就是一上午。会议结束的时候,常梓杨提议四个人一起去吃午饭,庆祝宁澄加入。林啸波非常赞成,宁澄当然也没有意见。 “我回家。”陆尨完全不顾及其他人兴奋的表情,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宁澄差点忘了他不喜欢在外面饭店吃饭,等他下楼以后,立刻向常梓杨和林啸波解释,“陆教授口味比较特别,他一直在国外,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中餐。等他适应以后我们在一起聚餐。” “不用等他适应,下午他肯定不会来,晚餐我们再聚。”林啸波锲而不舍。 宁澄不好拒绝,暂时答应下来,跟他们告辞,离开了办公室,去追陆尨。 他们两个人离开后,林啸波立刻抗议,“常主任,你见过有哪个助理,要给上司当保姆的?这是什么新规定?再说,宁澄今天看起来很不舒服,下午应该让她回去休息。” 常梓杨苦笑,“别人的助理不需要,陆教授的助理就是不同。不过幸好宁澄比较好说话。昨天我解释了几句,她就答应了。她是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估计是这个星期忙着写报告累了,不过,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就算我让她下午去休息,她也绝对不会回去。对了,不是我说你,你以后是不是也要注意下场合?你不知道宁澄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睛盯着她就一直没动过?” “……”林啸波什么也没说,仓皇而逃。 Chapter 12亲密接触 宁澄和陆尨离开研究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回到了陆尨住的酒店公寓。 她让他先上去,她去附近超市买菜,陆尨却拒绝,“你买的蔬菜不新鲜,我自己买。”他说完,转身走向超市的方向。 “……”宁澄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傲娇的背影,胸口像被塞入了一把火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这个人,说话不那么直接,是不是会少根骨头?这是刚才那个滔滔不绝描述犯罪现场的人吗? 宁澄从小节省惯了,蔬菜之类的都喜欢在附近的农家市场买,不会去超市。她买的蔬菜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新鲜的,只是偶尔遇见某些特殊情况,比如天要黑了,某个大爷菜篮里还有蔬菜没卖完,她心一软,全部扫荡回家,然后吃上好几天……这种事情,对她和宁浩然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对陆尨来说,应该是不能接受的。 她不知道他从小是生活在什么环境中,陪养了他这么刁钻的品味。蔬菜水果一定不能隔夜,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只买一个柠檬的原因。 宁澄气归气,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她一边走,脑海里时常还会浮现白骨悬案的一些画面。 凶手左手抓着某样钝器,扬手一挥,极为凶残地打碎了年轻女子的整排牙齿。 此后,凶手用棒球棒、轮胎扳手或手电筒之类的钝器打碎了她的颞骨,女子倒在了地上,侧躺着,头左侧朝上,凶手用穿着厚厚的靴子踩在她的头上,用力碾压,女子蜷缩着身体,应该是要保护腹中的胎儿。胎儿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应该是母亲死后才死在腹中… 陆尨描述这些场景的时候,宁澄再一次感觉到,躺在地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她当时难受得快要死掉,却只能极力忍住,没有打断他。幸好他及时停止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异常。 到了超市,宁澄看到陆尨直奔进口的有机食品区域,拿了一袋包装好的新鲜时蔬,就走向收银台。他来一趟超市,又只买这一点蔬菜? 宁澄不理他,选了一些胡萝卜,和四季豆,这种菜至少可以保存几天,她以后也不能每天都来超市买两趟菜,她还要不要上班? 宁澄再次经过有机食品区的时候,遇见了刘小童的妈妈,刘湘。原来她就在这个超市上班。她跟刘湘打了声招呼,本想问问她刘小童怎么样了,担心会打扰她工作,只是让她一定要看紧刘小童。刘湘点头答应,有客人来,她便去招呼客人了。 宁澄走到收银台前,陆尨已经在等着她,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有那么多菜,眉宇微蹙,问了一句,“你要腌胡萝卜?”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她买那么多胡萝卜和四季豆,吃不完是不是留着腌制。但她假装不知道,模仿他说话的口吻,“嗯哼”两个字,含糊过去。 两个人买完菜回来,陆尨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逗杰宝玩,跟她聊天,脸上表情相当愉悦。 宁澄去厨房做饭。她只做了两菜一汤,所以速度很快,把饭菜端上桌,收拾好厨房,她准备告辞离开。 陆尨坐在餐桌前,脸上原本是很愉悦的表情,听到她说要离开,又看到桌上的菜没有以前那么丰富,也只有一碗饭,嘴角抽动了两下,似乎要开口说话,最后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哦,对了,我昨天买了两幅画,”宁澄已经走到了门口,想起昨天从画眉的画摊上买过来的画,立刻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玄关上,解释道,“我看你家里有画框,你抽空把画裱起来挂上,我觉得你这公寓色调太单一了,这两幅画是金色、银色,不会太跳,但也可以丰富一下房间里的视觉效果。” 陆尨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她,“我不挂,要挂你挂。”他说完,继续埋头吃饭,还没吃一口,又抬头看向她,“为什么没有柠檬?” 宁澄听到又是柠檬,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今天已经开始上班,又不是从家里过来的。他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吗?可她发现他竟然已经停下了筷子,起身回到了沙发上,大有一副没有柠檬本公子就不吃饭的架势。 无奈,宁澄给宁浩然打了电话,一问,今天果园的人来店里送水果,刚好带了柠檬来。她想到她自己也要回去吃饭,立刻说道,“陆教授,你先吃,我现在回店里去拿柠檬,十分钟后就可以送过来。” 她不等他再找茬,直接推开门,跑出了公寓,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拾果园,拿了四个柠檬,又回到陆尨的公寓。他竟然还没有开始吃饭,桌上饭菜丝毫未动。 宁澄洗了一个柠檬,递给他,把剩余的三个柠檬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在他发表意见之前,堵住了他开口的机会,“陆教授,你不能一次只买一个柠檬,没有人会这样,果园的人不会每天那么凑巧,送柠檬过来。你刚才在办公室都说了,办公室恋情降低社会生产力,可见你是个非常注重效率的人。所以,以后一次要多买几个,放在冰箱里,不会坏的。”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陆尨一边如搞科研一样整着手里的柠檬,一边看着她,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吃饭?” “谁说我不吃饭,不是要给你送柠檬吗?我现在回去吃饭,下午我要去上班,晚饭我下班回来以后再做,你要是等不及就自己下面。” “……”陆尨问的是,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坐下来吃饭,她小学毕业了没有,理解力这么差。 他也懒得再解释,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兀自继续吃饭。 陆尨吃完午饭,把碗筷直接放进洗碗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最后看到了玄关上的画,他把两幅画打开看了一下,虽然材质很差,但画面效果还算凑合,很简约,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是他喜欢的作画风格。虽然他看不出金色和银色到底和他公寓里的其他颜色有什么区别,最终他还是把画用画框裱起来,挂在了客厅空白的墙上。 折腾了半天,他看了下时间,才两点。那一袋人骨已经让研究所的人带走,应该已经找个地方埋了。他看了一会儿他最喜欢的奇幻故事书,觉得索然寡味。别的事他更没什么兴趣. 最后,他又去上班了。亦如他今天早晨一大早爬起来,突然心血来潮去上班一样。 陆尨再次出现在研究所的时候,只有常梓杨和宁澄,和其他几个行政类工作人员在。所有的人都很差异,这个一向神出鬼没的陆教授,怎么一天之内两次出现在研究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又有什么连环杀人案发生了。 宁澄一直埋头在桌面上,整理一些资料,都是林啸波让人送过来,本市过去50年以内,没有破解的悬案卷宗。 她无意间抬头,发现靠窗的办公桌前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又来了?她现在看到他就感觉脊背发麻,对她来说,“陆教授”这三个字就是麻烦和折腾的代名词。 幸好,整个一下午,他都静静地坐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题,但没有找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让她做。 一下班,宁澄还在整资料,他走过来,让她下班,因为他饿了。 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刚好走到办公室门口,都听到了他说饿。常梓杨比较识大体,立刻推着林啸波离开,“林队长,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馆,我请你吃。等周末的时候,我们再请宁澄一起聚餐。” 宁澄想起上午已经跟他们约好,但眼下似乎又去不成了,他们都没想到陆尨下午会来研究所上班。她左右为难之际,想了另外一个办法,“林队长,常主任,周末的时候,我请你们来我家里,我做给你们吃。去外面太破费了。” 她其实也想多跟他们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样对她以后开展工作肯定有好处。 林啸波原本看起来非常不满,她这么一说,立刻点头答应,很快被常梓杨拉走了。 宁澄和陆尨一前一后离开研究所,上午下班后经历的情形,再重复了一次。她做好晚饭离开之前,发现上午的两幅画已经挂了起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画眉画的画眉鸟,真的很好看。” “画眉画的画眉鸟?”陆尨像绕口令一样,重复了这句话。 宁澄笑得不行,又听到他沉缓冷冽的声音,“她画的不是鸟,是她自己。”她很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陆尨起身离开餐桌,走到她身边,同样看着墙上的画,“画面上看起来有阳光,鸟的背面很暗,鸟受光的一面可以被人看清,但背面隐藏了很多东西,她全部留白,很聪明。这个介于阴暗和明亮之间的钢丝绳上的鸟,看起来很想飞,为什么一直站在枝头,不去展翅飞翔?” 这一番话,宁澄听得似懂非懂,因为她其实不懂画,这些什么明暗、线条、画的主题含义她完全无法想象,只看到上面有鸟。而他接下来的结论,更让她惊呆了。 “画画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年龄在十五岁左右,不会超过二十岁,从她手腕的力度和对色彩的选择可以看出。她是用右脚作画,没有双臂,所以有些线条不够连贯,甚至还出现抖动。她很有天赋,但应该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的学习,完全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作画。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就想到光明和黑暗这么沉重的主题,她一定经受过什么重大的变故。” 陆尨视线突然从画面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这个小女孩,你要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宁澄大吃一惊,“你的意思她不是好人?” “好人和坏人判定的标准是什么?”陆尨反问了她一句,转身走回餐桌。 宁澄立刻跟上他,“但是,我预见她在救一个小男孩,不是,也有可能,是小男孩在救他,他们两个都是好人。为什么你这么断言她不简单?到底怎么不简单了?” 陆尨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好人和坏人只在一念之间,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地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知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宁澄一直往前走,并且加快了脚步,猛然撞在了一堵高大坚实的肉墙上。 这一撞可不轻,她眼冒金星,整个人往后倒,双臂乱舞动,想要抓住什么支撑身体。无奈身体往后仰倒的速度太快,她什么也抓不住,吓得立刻紧闭双眼。 眼看她就要掉落在地,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向上拉的力量,阻止了她继续往下掉。 转眼间,她已经站稳,腰好像被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身体贴着的似乎也是人的身体,有热度,头上有热气吹下来。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抬头。陆尨几乎是在同时低头往下看。两个人一抬一低之间,视线猛然相撞。 宁澄看着眼前这张五官轮廓异常挺括的脸,浓眉很黑,似出鞘的剑,眉峰锐利,漆黑的星眸,睫毛挺秀,薄唇性感。眼前的男人,俊美如斯,仿佛神话传说中高贵的王子,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在做梦。 陆尨也很快意识到怀里抱着一个软软的像棉花团一样的女人,腰是软的,又很细,他几乎再用力一捏就可以捏断。还有什么是软的?嗯哼,她的胸……他像触电了一样,瞬间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宁澄也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发现他脸红了,甚至,双手有些手足无措,最终,□□了裤袋,转身走向书房,像是要逃避尴尬。 她想要跟他解释,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她自己脸也火辣辣的,估计同样也红得不成样了,最后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客套了几句,“陆教授,您慢吃,我走了。明天见。” 她说完,像逃命一样匆匆离开了。 第一天上班,原本很顺利,除了最后那场被迫“亲密接触”的小小的意外事故。 这场意外事故,对宁澄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她每次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就会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许久以后才恢复如常。 奇怪的,她似乎很期待每天去上班。 但第二天,陆尨没有再出现在研究所,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他又变成了潜龙,不知道钻到哪个深潭里去了。 她每天中午来给他做饭,也见不到人,但她感觉他好像在书房里,要么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好像刻意回避,不跟她说话。 宁澄对此有一点点小沮丧。幸好悬案组着手白骨悬案的调查工作,以及其他的一些悬案也开始立案调查。她工作也忙起来,很快就忘了这些。 这种井然有序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最终被刘小童的意外失踪中断。 Chapter 13去向成谜 周六,宁澄一大早起来,去买菜。 常梓杨和林啸波要来她家里吃饭,她也给韩伊琳打了电话,虽然周六咖啡馆会很忙,但她答应会想办法在吃午饭的时候过来一趟。 宁澄买菜的时候,立刻就想起一个星期前,和陆尨一起去买菜的情形。她有点犹豫,要不要也请他一起来家里吃饭?但她想到他肯定会拒绝,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结果,她买完菜,回到店里,发现店里挤满了人。常梓杨和林啸波已经到了,宁浩然正招呼他们坐下来。 刘小童的母亲刘湘正对着众人哭哭啼啼,大概意思就是刘小童不见了,他是她的命根子,让警察一定样帮她找到她儿子,云云。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温文尔雅,斯文有礼,看起来像老师,宁澄一问得知,他是刘小童的班主任,姓李,他们都叫他李老师。 宁澄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家今天有警察来?她想想应该是宁浩然告诉过刘湘,她今天要请同事来家里吃饭。 林啸波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例行追问刘湘,关于刘小童的一些情况,尤其失踪前一段时间是否有异常情况。 按照刘湘的说法,刘小童昨天,也就是星期五中午就没有回家,但班主任李老师说,周五确实有人接走了刘小童。关于这个问题,两个人意见产生了分歧。 “李老师,小童是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自己有没有委托人去接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会忘记吗?我上午就跟你打过电话,说我中午会晚一点到学校接他,你不是也答应帮我照看一下?” 李老师立刻反驳,“小童妈妈,你不是不是知道,我们长新小学的制度,小学一年级学生,我们都要求家长凭接送卡来接学生。你确实给我打过电话,但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人拿了刘小童的卡,我以为是你委托了什么人来接他。当时人太多,我直接刷了卡,没有留意他长什么样,声音很嘶哑,听起来像男人,有点像以前经常来接刘小童的那个老人。我听他说刘小童下午要请假,他和你要带他出去玩。这种情形以前经常发生,来接刘小童的人一直不固定,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手机一直关机。” “所以,我儿子现在不见了,责任全在我?我的手机下午没有电了,你后来应该再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刘湘情绪有些失控,几乎已经变成了吼叫。 李老师想要再反驳,嘴角抽动了半天,大概也能理解她儿子失踪心情恶劣也是人之常情,他作为班主任老师确实也有失职的之处,遂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宁澄立刻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包纸巾,安慰她,“小童妈妈,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关键是要理清线索,协助警方尽快找到小童。” 刘湘拿着纸巾,擦了擦眼泪,点点头,继续向林啸波讲述刘小童的情况。 刘湘从上个星期天刘小童过生日开始,一直到星期五中午放学,把刘小童每天的日常活动安排都详细讲述了一遍。 林啸波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刘湘讲完以后,他立刻问宁澄,“上周日,刘小童过生日,是在这个店里过的?当时有哪些人,发生了什么事,宁澄你当时在场,你再讲讲。” 宁澄点头答应,把那天发生在店里的情况一一讲述,最后送刘小童回家之前,刘小童拉着她去买画的事情也提到了。 她一讲完,林啸波立刻合上本子,“我怀疑刘小童是被人绑架,那个沧海爷爷,还有你说的画眉,都很可疑。”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宁澄和宁浩然异口同声,都不相信这个说法,宁浩然直接反对,“沧海最喜欢小童,对小童一直很好,怎么可能会绑架他?” “对啊,我儿子经常说这个沧海爷爷对他有多好,他过生日那天,还送了他一个孙悟空造型的足金。有时候我加班忙,他还会帮我去接小童,有时候也会留小童在他家里住。我想应该不是他。”刘湘也在为沧海爷爷讲话。 “正因为如此,才可疑,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无端对你们这么好?他是你们什么人?还有那个画眉,表现也很可疑。现在的人贩子非常狡猾,假扮街头残疾人乞讨卖艺,实际上进行人口拐卖,这种事情没少发生过。他们现在人在哪?我要马上带他们回警局去配合我们警方做进一步调查。”最后一句话,林啸波语气异常笃定。 “沧海去香港看病,还没回来,他走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是大概要一段时间,但没有具体说多长时间。”宁浩然的话,让林啸波更坚定,他的猜测没有错。 他看向宁澄,“画眉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知道?你马上带我们去找她。” 宁澄无奈摇头,“上个星期天,我们买完画之后,我第二天想再去买画,她就不见了。这个星期我每天都会去看一遍,都没有看到她。我以为她是暂时换了其他地方,过几天还会出现。” “我们刚才经过妇幼医院,前面有城管在维持秩序,估计这段时间严整,他们这种沿街乞讨的人,都去避风头了。”常梓杨提醒了一句。 “也有可能,这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我们还不确定,不过肯定和刘小童的失踪有关!”林啸波掷地有声,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到警局,安排人马上去香港追查沧海的下落。 林啸波追问宁澄和宁浩然祖孙俩,关于沧海的信息,宁澄忽然意识到,他们对这个人的情况还知道得还真有限,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至于画眉,宁澄更是只有一面之缘。 难道,刘小童真的是他们绑架的吗? 宁澄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但刘小童失踪已经成既定事实,原本计划好的聚餐,也泡汤了。常梓杨自己先回了研究所,所里还有其他案件需要做法医鉴定。 刘湘和班主任老师,她和宁浩然,因为都和刘小童有关,都跟随林啸波去了市警局,做进一步的问讯调查。刘小童失踪案很快立案,虽然没有到二十四个小时,这应该是林啸波通融。 周六这一天,宁澄几乎都在警局度过。 她一直被之前的那种预感折磨,担心刘小童和画眉是不是都出事了。但一整天下来,警方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刘小童的去向也一无所知。 周日上午,宁澄一大早又来到警局,警局里已经有人认识她,直接把她带到了林啸波的办公室。她意外地发现,陆尨和常梓杨也在。 还有另外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表情很严肃,一身浩然正气,经林啸波介绍后才得知,原来这个人就是警局的副局长兼刑警队的队长,姓宋。 林啸波正在介绍刘小童失踪案的相关进展。 他一讲完,宋局长立刻看向陆尨,面带微笑,“陆教授,小林这个人,总体还不错,但有时候就是太较真了点,太自信了,不懂得向人请求援助。这些请多包涵。最近人贩子猖獗,儿童失踪案频发,搅得人心惶惶,市民意见很大。上级要求,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刘小童找到,捣毁犯罪团伙。希望陆教授给予我们刑警队工作支持。” 陆尨仍然一副惯有的沉思坐姿,宋局长这么恭敬的说了一大串,他只回了一个字,“好。” 幸亏宋局长也不跟他计较,长舒了一口,“那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去省局开会。你们先忙。有什么需要局里配合支持的,尽管提。”他边说边起身,把手伸向陆尨。看着阵势,是想跟他握手。 陆尨视线平视,并没有往上抬,并且,似乎还在思索什么问题,依然坐着,一动也没动。 宋局长手悬空了好一会儿,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幸亏常梓杨反应快,立刻起身,双手握住了宋局长的手,“多谢宋局长支持,您放心,有陆教授出马,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 “刘小童没有失踪。”陆尨突然开口,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面的话,更让人心惊胆跳,“我说的是昨天以前。现在很有可能已死。” 宋局长要再坐下来,林啸波已经起身,推着他出去,让他去开会,这里就交给他。看起来,这个宋局长跟他关系情同父子。 林啸波送走宋局长,回到座位上,立刻追问陆尨,“陆教授是不是也觉得凶手是沧海,或者画眉?” “我这样说了吗?我又不是神仙,见都没见过人,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凶手。我更不会像某些人,凭着直觉妄下论断。” “陆教授,看来你还在介意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刘小童失踪的事情。我以为这种小案件,你不会有时间,现在白骨悬案的事情还没解决,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才不想打扰你。但绝非有意隐瞒。”林啸波试图解释。 “案件没有大小,都是犯罪。事情有轻重缓急,不要你以为。希望你的刚愎自用,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陆尨语气异常严厉,边说边起身,走到宁澄面前,“走吧,我亲爱的助理小姐。” “……去哪里?”宁澄听得出他话里明显有不满,估计也是因为她这个助理没有及时告诉他刘小童失踪一事。 其实,她的想法和林啸波是一样的,怕会打扰到他。可现在,她又觉得他说的很对,不是连环杀人案才是犯罪,所有的犯罪性质都是一样的恶劣。更何况,刘湘作为一个单身母亲,独自把儿子养大不容易,如果丢失了儿子,她以后该怎么办? 宁澄越想心情越沉重,紧跟在陆尨身后,走到了警局大门口。 陆尨没有说要去哪,但她能想到应该是和查案有关的地方。林啸波也很快出来,这个案件他负责,他当然应该一起去。 宁澄等陆尨往前了一段距离,和林啸波并排走着,压低声,想要解释刚才的不愉快,“林队长,陆教授在领导面前,并没有说你什么,所以,他肯定不是有意针对你。他说话是直接了点,但也有道理。你千万不要多想。” 宁澄担心林啸波会对陆尨有什么想法。她也听常梓杨说过,在陆尨来以前,林啸波是整个刑警队的风云人物,他在传统刑侦领域非常专业,破案效率同样很高。 陆尨来了以后,引入犯罪心理学,大放异彩。大有取代他成为新的风云人物之势。宁澄从今天宋局长对陆尨说话的恭敬态度就能感觉到这一点。林啸波对此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也不难想象。 林啸波表现得倒还大度,让她不要担心,现在破案要紧,他不会计较这些事情。他还主动提出,他来开车。 陆尨也毫不客气,林啸波为他开了车门,他直接就上了车。 宁澄在犹豫坐哪个座位时,林啸波已经绕到她身后,给她开了副驾座的门。她偷偷瞄了一样后座上的男人,他直接看向另一边车窗外去了,她想到他平常独来独往的习惯,便坐上了副驾座。 车子启动之前,宁澄系安全带的时候,余光瞥见,陆尨白皙的脸,表情凝重,似乎比以往灰了一度。 是因为她这个助理没有坐后排座位的缘故吗?这应该不可能,一定是她的错觉。宁澄很快否定了这个认知。 车子终于启动,开向目的地。 Chapter 14小童其人 他们到达的第一站,是刘小童家。 车子停在了城中村的一个巷口,他们三人下车以后,宁澄在前面带路,林啸波和她并排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陆尨走在他们后面,一如既往,他走路非常的慢,像是在边走边想问题。在宁澄的印象里,他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想问题,仿佛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平常也几乎足不出户,确实像一条穴居在深潭里的潜龙。 他们到了刘小童家,刘湘已经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刻把他们迎进屋,急急地追问他们刘小童的下落,最后问到,“林警官,橘子,我家小童会不会找不到了?”她一说完,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流。 宁澄有些意外,她叫她橘子,估计是听到过刘小童在家里叫她橘子姐姐。她刚要安慰她,想起后面还有一个人,立刻向刘湘介绍,“小童妈妈,这位是我们市警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陆教授。他会帮助我们尽快找到小童。” “谢谢你们,先坐吧,家里有点乱,小童不在,我也没心情整理。以前他会帮我整理,我儿子这么懂事,如果找不到了,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澄听到她这么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一边安慰她。她原本想扶着刘湘坐下来,看到陆尨和林啸波进屋以后,都在四周走动,仔细察看。她也起身,随手从包里拿出乳胶手套带上,开始在房间里查看。 她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浴室里,找到一根干燥发黄的长头发,刘湘解释说是因为秋天干燥,所以她头发容易掉。 宁澄凭视觉对比了一下,她的头发也很干燥,偏黄,长度确实差不多,但她还是放进了塑料袋,说是例行工作,让她不要担心。 整个租住屋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客厅里放着一张上下两层的原木床,上面放的是各种杂物,只有下面一层床有被子和两个枕头,看起来有人睡过的痕迹。 刘湘向他们解释说,为了让刘小童独立,她让他自己单独住一间房,但小童睡客厅害怕,所以就让他睡里面的房间,她睡客厅里的床,有时候刘小童睡到半夜醒了,也会爬到她的床上来。她讲起这些点点滴滴的时候,眼角始终挂着眼泪。 宁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跟随陆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走进刘小童的房间。里面的床看起来不小,有一张书桌,上面放满了书,最上面的那一本是摊开的语文课本,上面写满了字,还画了很多图,飞机,车子,冬瓜,小天使……还有个孙悟空。 翻开的课文是第五课,《四季》: 草芽尖尖,他对小鸟说:“我是春天。” 荷叶圆圆,他对青蛙说:“我是夏天。” 谷穗弯弯,他鞠着躬说:“我是秋天。” 雪人大肚子一挺,他顽皮地说:“我就是冬天。” 宁澄看着这些文字,脑海里快速地闪过春夏秋冬的画面,很快又浮现刘小童朗读课文时的情景,最后,又是画眉趴在刘小童身上,两人身上全都是血的可怕场景。她甩了甩头,极力驱散这些画面。 陆尨伸手要去拿课本,宁澄突然制止了他,“别动,这里面好像有一根睫毛。” 她拨开课本的翻页的缝隙内,用夹子从里面夹出一根黑色的睫毛,“奇怪,小童的睫毛没有那么长,但作为大人的睫毛,长度又短了点。这会是谁的睫毛?” 宁澄看了一眼刘湘,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带回去进一步检验。”陆尨说完,随手把课本拿起来。两人同时看到了语文课本下面的孙悟空足金。 刘湘立刻解释,“这个是沧海爷爷送给小童的,他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睡。”她提起这一点,布满阴霾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刘小童身上为什么会有伤?”陆尨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一边翻动着语文课本。 “对啊,小童妈妈,小童过生日那天,我看到他身上有伤,好像是被人打的,我问他,他却坚持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摔的。会不会是因为跟同学打架?” 刘湘瞬间变得异常气愤,“一定是这样。我儿子性格倔,被人欺负了从来都不跟我说,就自己死抗着。” “我们现在去学校,你跟我们一起去。”陆尨放下语文课本,让宁澄用手机拍下来,便大步离开了小房间。 刘湘看起来有些惶恐,拉着正在拍照的宁澄的衣角小声问道,“橘子,他真的是你的上司吗?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他好像都不爱搭理我,是不是不想帮我找小童?” 宁澄拍好照片,把手机收起来,脱下乳胶手套,放进包里,一边笑着跟她解释,“你别怕他,我们陆教授平常就不太爱说话,但他对待工作很认真的。也一定尽快找到小童。走吧,我们去学校。” 刘湘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跟随她一同回到客厅。 林啸波正在和陆尨商量着什么,说的好像是学校里的事情,看到她们两个出来,他们两个人的交谈立刻就停止了。 林啸波当然已经知道下一站是去学校,刘湘也随行,便很绅士地让她们走在前面,她和陆尨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继续交流刚才中断的话题。 “刘小童同班同学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查过,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有一个学生,班主任老师说请假好几天了没有来。” 林啸波讲到这一点的时候,引起了陆尨的警觉,“为什么请假?班里有同学失踪,配合调查是义务,请假了没来也要想办法找到他。” “好,我派人按照地址,去学生家里再找找。”林啸波立刻开始打电话,把事情安排下去。 四个人两两走着,宁澄和刘湘走在前面,隔得并不远,他们说话自然也听得很清楚。宁澄原本还担心因为昨天的事情,他们之间工作上配合不到位,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他们两个人在工作面前,态度是一样的,只是两个人做事的方法有些不同。 刘湘不断地夸赞林啸波,说他做事有耐心,不停地谢谢他,对陆尨,她好像有点害怕。所以,这次坐车,刘湘坚决要坐副驾座,宁澄就只能和陆尨坐在后面一排了。 陆尨坐后排左边,不过,他习惯性地坐在长椅中央,左手臂随意搭在交叠的双腿上,右手撑着下巴,手肘撑在椅背上,一惯的陆氏风格舒适沉思的坐姿。 宁澄尽量坐到靠右边车窗的这一边,尽管如此,车子晃动时,她还是经常不小心碰到他。每次碰到她都会觉得很尴尬,又想起上班第一天,在他们家发生的那一起“撞墙事故”。 最终,她终于忍不住跟他商量,指着他左边的空位,“陆教授,你能不能座过去点?那边还很空。” 陆尨侧头看向她,“我还以为你是哑巴,不会说话,还是你只会跟别人说话,不跟我说话?”他放下脚,往左边移动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在宁澄看来,跟没移动差不多。 宁澄想想还是算了,他看起来都没有再计较那天的事情,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陆尨很快又恢复了舒适的坐姿,并且,侧头看着她,表情很惬意地样子。没多久,他索性又往她这边移了移。 她只能双手紧紧地抓住车门,免得车身晃动的时候,又挨着他。这坐姿还真不舒服,幸亏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长新小学。 宁澄下车以后,不停地揉手腕,一边走向门口,陆尨大步追上她,嘴角抽动了半天,想要说什么,结果,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刘小童的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到校门口来接他们。他们来之前,宁澄已经联系过他。 因为是周日,学校里没有人。李老师领着他们,直接到了一年一班的教室,介绍刘小童在学校里表现。 “小童很聪明,成绩也很好,几乎每个老师都喜欢他。你们看,这些小红花,他的这一栏贴的是最多的。”李老师指着教室后排的黑板报解释道,“所以,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小童妈妈还会这么严厉地惩罚小童呢?他身上那些伤……我在想,小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家出走了。我了解他,他自尊心特别强。” “他那些伤,不是我弄的。我,”刘湘急的又开始哭,“那天,好像是星期四,我脾气是有点急躁,我让他背课文给我听,他背不出来,我就拍了他一下。我儿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离家出走。” “你让他背什么课文她背不出来?你拍了他哪里?”陆尨追问这些细节。 宁澄发现他对这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非常敏锐,她及时记录了他所有追问过的信息,不时地还要抽空来安慰家属。 刘湘擦掉眼泪,“《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她声音有点哽咽,但竟然把整首诗背出来了,“我只拍了一下他的肩,他不会就这么离家出走的。” 李老师不再说话。 宁澄却看向李老师,详细解释,“李老师,刘小童的伤,有两种,他过生日那天,两边脸有些浮肿,右边脸靠近嘴角的地方还有几道伤痕,应该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还有一些是抓伤,脖子上,手臂上,一看就是和人打架造成的伤。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李老师脸色有些慌,“他脖子和手上也有伤,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可能,如果学生之间打架,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他并没有解释刘小童脸部的浮肿和划伤是怎么回事,大概以为是刘湘打的。 “那是在学生打小报告的情况。刘小童的性格,不像是喜欢通过老师来解决问题的男生。所以,到底是你故意隐瞒了什么,还是被隐瞒了什么,你自己想清楚,我给你十分钟时间。”陆尨让宁澄注意下时间。 李老师挠挠头,最终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我去打电话问问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各位请移步我的办公室,那边有茶水。” “这几个男生,包括请假没来的那个。”林啸波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李老师领着他们去了一年级的教研组办公室,招呼他们坐下来,自己开始打电话。打了一圈电话,得出的结论是,刘小童确实在上周五过生日的那天和班里一个叫张航的男生打过架。打架的原因暂时还不清楚,但班里有学生看到,是刘小童先动的手,并且,张航受的伤也不轻。 林啸波安排下去的人也很快回复了消息,那个一直请假没来上学的学生,就是张航,家里人说他跟爷爷奶奶回老家去了。 学校的情况了解完,离开学校前,陆尨毫不留情又教训了一顿李老师,“作为班主任老师,学生打架受伤,你竟然毫不知情,你还真有本事。” 李老师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严厉地批评,作为老师他也是有尊严的,立刻辩驳,“这位警官,学校不只是一两个学生,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只是两个学生的纠纷。刘小童和张航关系向来不好,他们之间打架,都不告诉老师,也不允许别的同学告诉老师。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嗯哼,所以说,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灵魂工程师。”陆尨说完,起身,不等李老师再辩解,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林啸波和刘湘也紧跟着出去了。 宁澄看着表情沮丧的班主任老师,想要安慰他,但最终说出口的是,“李老师,陆教授说话虽然直接了点,但你确实应该提早把这些事告诉警方。从昨天到今天,耽误了多少宝贵的时间?万一小童因此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李老师叹了口气,“宁医生,你说的很对。但你不知道我们做老师的难处。我完全不知道其实是不可能的,但知道了又怎么样?张航父母通过上面的领导施压,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原本只是学生因为口角纠纷打架,万一被定性成恶性校园欺凌事件,我们都不会好过。” 他私底下又给她解释了一些内情,希望对警方查案有帮助,最后让她在陆尨面前解释一下。 宁澄能感觉到他其实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一位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想起在刘小童的语文课本里面找到的那根睫毛,随口问道,“李老师,你们班里面,是不是有学生睫毛特别长?” 李老师立刻点头,“确实有一个女同学,叫程小洁,睫毛特别长,很密。有些调皮的男生,觉得好奇,还经常扯她的睫毛,这小女孩也没少遭罪。” 宁澄立刻追问,“程小洁是不是和刘小童坐的很近?”得到了肯定回答,刘小童就坐在程小洁后面,但两个人并不怎么讲话。 宁澄把该问的都问了,告辞离开。她到了校门口,立刻听到林啸波的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她跑过去,发现副驾座是空的,原来刘湘已经去上班了。 于是,她又上了副驾座。 Chapter 15双雄逐鹿 林啸波启动了车子,宁澄问他下一站去哪里。 “拾果园。”后排座位传来沉冽低缓的声音,仿佛山涧里缓缓流动的山泉发出来的声音。 林啸波看向后视镜里的人,问道,“陆教授,会不会是张航的家长,为了报复刘小童,绑架了他?张航和他的父亲行踪可疑,现在找不到人,但我已经让人把张航的母亲秦女士带到了警局。我们要不要先回警局审问她?昨天我们已经去过拾果园,我觉得和案件关系不大。” “昨天你们去拾果园,是为了蹭饭吃。今天去拾果园,是为了查案。这是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事情。” 宁澄有些意外,回头看向后座位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昨天我们要聚餐?我本来是打算请他们来家里吃饭的,但后来因为刘小童不见了,他妈妈知道我在警务系统内工作,所以就直接跑到我们店里来了。” 陆尨把视线从窗外收回,飘飘荡荡,在她身上荡过,继续看向窗外,直接忽视她的问题。 宁澄扭着脖子有些不舒服,等了半天他不回答,就直接坐直了身体。她怎么感觉他说话酸酸的语气,和刚才不满的表情,都是在抗议,她请了常梓杨和林啸波,却没有请他? “停车。”陆尨突然叫停车。 林啸波反应过来,快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了马路边。 车子停下来,三个人各自下车,宁澄和林啸波都很意外地看着独自走在前面的男人。 陆尨双手插在浅灰色的风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在马路旁边,街边商铺前的路上,偶尔驻足,转身看向斜对面不远处隔着一条马路的长新小学。 宁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大步跑过去,刚走到他身边,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前走,并且速度很快,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宁澄吓了一跳,使劲地掰开他的手,一边挣扎着往后退,“陆教授,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我。” 他们这样你拉我扯的一番大动静,立刻引来旁边路人好奇的目光,有人大步走过来,指着陆尨,“这位先生,你太没礼貌了,没听到这位小姐让你放开她吗?” 林啸波也已经跑过来,陆尨放开了她的手,“很好,希望如果刘小童被人拉着走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积极地跑来多管闲事。” “……”宁澄瞬间明白了,他又在做实验,角色扮演刘小童和带走他的人。 林啸波很快说服了旁边围观的人散去,转回来问陆尨,“陆教授,你是不是也怀疑刘小童是被熟人带走的?” “不用怀疑,本来就是。刘小童上周星期五中午放学,从学校出来,一定是被熟人带走,如果不是熟人,他一个打架大王,力气不小,要带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定会引起过路人的注意,这条路上来往的人很多,刚才你们也看到了。” “对,但我昨天已经派人在学校附近这一整条街都调查过,没有人看到有小孩被人强行带走的事情发生。说明这个人跟刘小童很熟悉,甚至,感情还很深。所以我才更怀疑那个沧海爷爷和画眉。” 林啸波说话的声音终于大了一点,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他的怀疑不会是毫无根据的。 宁澄感觉思绪已经有些混乱,“沧海爷爷和画眉带走小童,那他的同学张航呢?不对,我说的是,张航的父亲呢?” “都有可能,”陆尨看向她,“你,你爷爷,拾果园的老板,也有可能。所以,现在马上去拾果园。” “……”宁澄脑袋像被什么钝器重重地敲了一下,发出“嗡嗡嗡”的鸣响声。陆尨已经走向停车的方向,她看着他傲然挺直的背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和林啸波一前一后回到车上,车子继续往前开向拾果园的方向。距离不远,前面十字路口转弯,一直往前开,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他们到了店里,宁浩然看到这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有些意外,尤其看着陆尨,眉头皱了许久,才舒展开,“小兄弟,你后来怎么不来买柠檬了?” 宁澄听到这样的问题,很差异,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小兄弟?为什么他们两个好像认识一样? “我让她来买。”陆尨朝宁澄扬了扬下巴,自己拉了把椅子,在店里面坐下来,看起来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你说要新鲜的柠檬,我特意去果园里给你摘了,你又不来拿。我孙女那个什么上司,脾气古怪得很,也喜欢吃柠檬。她嘴巴甜,左一个好爷爷,右一个爷爷真棒,就把我的柠檬骗走了。我还在担心,到时候你来了怎么办?现在看来,我多虑了,原来是同一个人,有意思啊。” 宁澄瞬间低头,双手挡在额前,以期挡住陆尨射向她的笔直凌厉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这老头子讲话怎么连个弯都不会拐? 这种场合,常梓杨不在,林啸波也不太擅长打圆场,只开口问起沧海爷爷的动静,有意把话题转向了案件。 宁浩然便把他知道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又重复了一遍,和昨天差不多。但增加了一点,沧海爷爷昨天晚上来过电话,听到刘小童失踪的消息,一急,摔倒了,脚扭到了,估计近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怎么会这么蹊跷?一急就会摔倒,一摔就扭断了脚,然后就回不来。他该不会把刘小童藏起来了吧?”林啸波对这个人始终有很深的怀疑。 宁浩然摇头否定,“不会的,沧海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从来不撒谎。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确实很喜欢小童,但绝对不会把小童从他母亲身边抢走。毕竟,他自己还是有孩子的,虽然很不孝。还有,他昨天打电话来,还特意跟我说,如果是有人绑架勒索,不管要多少钱,一定要救出小童,他会想办法凑钱。” “宁澄,剥个橘子吃,我想吃橘子。”陆尨一直静默沉思,突然开口,叫宁澄剥橘子给他吃,让众人大跌眼镜。 宁澄坐在收银台前,原本双手撑着额头,盯着笔记本在看,听到这样不像是请求却像是命令的话,双臂瞬间跌下去,抬头看向陆尨,“陆教授,你想吃橘子,可以自己剥。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她说这话的的时候,宁浩然已经起身,嘴里在嘀咕,“这孩子,对待上司这么没礼貌,难怪不让你通过考试。”他走到放水果的货架前,提了一个竹篮,里面装了新鲜的橘子,走分别走到陆尨和林啸波面前,让他们自己拿。 他们两个每人拿了一个橘子,各自剥了起来。 陆尨手里剥着橘子,眼睛却盯着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这种笑,和他以前嘲笑她小学没毕业的笑容是一样的。 他一定是在故意捉弄她,就因为刚才宁浩然不小心泄露了她在他背后说了他坏话的秘密。 她其实没有说他坏话,说的都是事实,他本来就很古怪。当然,当时为了从宁浩然那里得到柠檬,她刻意把事实夸大了一点点。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宁浩然是答应了什么人,要给他摘新鲜柠檬,所以才特意去果园的。可她那个时候刚好要给陆尨准备柠檬。 没想到,绕了一圈,这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这么说来,他一个月前就已经来过他们店里。可他们一次也没碰上! 陆尨吃完橘子,拍了拍手,问去哪里可以洗手,宁浩然领着他去里面的小房间里去洗手。 宁澄竖着耳朵,想确认他们会不会再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她还真担心这个古怪的男人回去以后又想什么办法来整她。 结果,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聊了一些关于橘子柠檬的话题。 陆尨洗完手出来以后,就提出回警局。他对宁浩然还是挺有礼貌的,离开前,竟然说了声打扰了,还谢谢他的橘子,才告辞离开。 宁浩然看着陆尨和林啸波上车的背影,走到宁澄身边,压低声音,笑呵呵地说道,“哎呦,这两个男人都很不错,这可怎么选?橘子,你自己选吧,我不给你意见了。”他说完,立刻就躲到里面房间去了。 “爷爷!”宁澄对这老头彻底无语了。她冲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叫了一句,让他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从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拿了包,便跑向车子。 她刚跑到车旁,准备开副驾座的车门上车,后排座位的车门已经被陆尨推开。 他推开车门,立刻就坐直了身体,从车里看向她,脸上表情异常严肃,“鉴于你已经三番两次认错人,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你是陆教授的助理,不是林队长的助理。请从这边上车。” 宁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确定,他让她做后座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面子问题,也是由于傲娇的性格在作祟。 不过,她最终还是转身,坐在了陆尨旁边的座位上。一上车,她就示意他往旁边移,右手掌在两个人之间划了一条三八线,“陆教授,你坐车的时候,能不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坐在中间,让我怎么坐?坐到你腿上吗?” “我可以考虑。”他顺着她的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但人还是往旁边移到了正常座位上。 “……”宁澄意识到她说话太快,又说错话了,坐好以后,索性抿嘴保持静默,不再开口说话。 这一幕,悉数落在了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男人眼里。 林啸波视线掠过两边的后视镜,看到后座位上的一男一女,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味。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专注着开车。 车厢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空气有些窒闷。 这一次,打破僵寂的,竟然是陆尨。 “走了半天,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认,拾果园的老板不是拐走刘小童的人。”他转头看向宁澄,“还有你。我看你被人拐走倒是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要随便轻信陌生人,也不要认错人。” 宁澄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拐我干嘛?”她突然有些好奇,“为什么你觉得我和我爷爷不是拐走刘小童的人?” “不为什么,没有哪个凶手敢跑过来这么问我,他为什么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看到我,只会想办法隐藏。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道行足够深,连我都可以骗过去。” 她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她隐约感觉到,他去拾果园另有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查探她和宁浩然是不是真凶,更不是为了去蹭橘子吃这么简单。他是不是还在怀疑沧海爷爷?这个沧海爷爷,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扭断了脚呢? “陆教授,沧海,画眉,还有张航的父亲,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带走刘小童的人?”林啸波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陆尨的回答,再一次让他们震惊住。 一直到了警局,宁澄还在想着,他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答案。 Chapter 16检验报告 虹市警局审讯室内,气氛紧张,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林啸波看着桌对面的年轻女人,正盯着自己十个手指头在看,似乎在研究指甲做得是不是不够漂亮。女人穿金戴银,看起来一副贵妇人的模样,身上穿的看起来都是街头流行的某些世界大牌的衣服,只是,这品味,他实在不敢恭维。 审问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却毫无进展,对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应对方式,让林啸波耐心已经耗尽,他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俯视着对面的女人。 “秦女士,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刘小童现在人在哪?是不是你丈夫为了给你儿子张航出气,绑架了刘小童?” “你问我?我问谁?”秦女士气焰一如既往的很嚣张,“警官,你现在要去审问的是刘小童,他为什么打人?还有他那个不要脸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我儿子牙齿都被他打掉了!这笔账我找谁算?” 林啸波用力一拍桌子,“那是因为你儿子侮辱刘小童的母亲在先!”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配合着他严厉的质问声,终于把对面女人的注意力,从她的指甲和衣服上转移到案件上来。 秦女士嘴角抽动了半天,继续辩解,“好,就算我儿子说了他母亲两句,他就至于动手打人吗?他打人还有理了?你们这警察局到底维护什么人的利益?不是应该维护受害者的利益吗?你们为什么一直偏向他们?他们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说说看,我老公有的是钱,他们给的起,我们出十倍!” 林啸波瞬间气结。 陆尨和宁澄一直站在审讯室外面的单面玻璃墙前,看着林啸波在审讯室里面,和张航的母亲秦女士斗智斗勇。 但过去两个小时,纵使林啸波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从这位秦女士身上挖掘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秦女士一口咬定,是刘小童先打了她儿子,他们是受害者,不应该在这里被审问。至于她丈夫和儿子,早已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刘小童到底是不是被他们绑架的,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按照陆尨的说法,刘小童是被熟人带走的,他们刚回到警局的时候,林啸波问他,沧海爷爷,画眉,还有张航的父亲,谁最有可能是带走刘小童的人。 他的回答只有三个字,都有关。具体怎么有关,他没有解释,说审讯完张航母亲等人之后,再对罪犯做心理画像。 “陆教授,张航的检验报告已经拿到了。”警局的杨智,手里拿着一叠检验报告书,大步跑到他们身边来。 陆尨接过报告书,迅速翻阅,嘴角扬起一丝鄙夷,“这伤还真够重的。走,进去跟秦女士聊聊人生,谈谈梦想,千万不要谈家庭教育,更不要谈股票和基金。” 宁澄听出他是在讽刺,忍不住笑了笑,向杨智说了声“谢谢”,准备跟随陆尨进入审讯室,却被杨智拉住。 “宁医生,我们林队长,今天是不是被宋局批评了?其实,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林队昨天一天一夜没睡,一直在追查刘小童的下落,他知道刘小童是你的亲戚,怕你着急,想要尽快找到他。他昨天其实跟我说过,让我联系陆教授,向他汇报刘小童失踪的事情,结果我给忘了。” “你不是忘了,你是怕给陆教授打电话吧?”宁澄笑问道。 眼前这个高高大大,却有些憨厚的小伙子,是林啸波最得力的助手,她每次来警局送法医鉴定报告,或者沟通案情,都是他接待,渐渐就很熟了。 杨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被你看出来了?陆教授这个人是挺恐怖的,每次问问题都要把人问个半死。我其实是想等案件信息更多一些,更有眉目的时候再给他电话,哪知道他今天就来警局了,刚好遇上宋局也在。可怜我们林队又替我挨了宋局的骂。” 宁澄安慰了他一两句,让他不要介意,这件事说来说去责任还是在她,让他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陆教授,可以直接跟她说。杨智当然很乐意,很满意地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宁澄进入审讯室,在陆尨身边的空椅上坐下来,他还在盯着手里的报告在看,林啸波站在旁边,双手抱胸,也没有开口说话。 “三位警官,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还要去公司,你们要知道我们公司处理的都是上亿的大生意……” “张航在哪?”陆尨迅速打断她的话。 “我儿子被打得下不了床,需要人照顾,我跟我老公都没有时间,只能把他送到爷爷奶奶家。”秦女士理直气壮。 “你儿子只是被‘打’得掉了一颗门牙,他睡觉需要用门牙?他是挂在树上睡,需要用牙齿咬着树干?” “……”宁澄强行咬住下唇,微微低头,免得笑出声来。 连林啸波一惯清冷的人,此刻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但很快消失。 宁澄看着秦女士一脸懵懂的表情,开始解释,“秦女士,你们提供的鉴定报告,我们怀疑有假,所以另请医生做了检验,证明你儿子只是皮外擦伤。你们之前的报告上,打落门牙,是因为你儿子在换牙,乳牙已经松动,被刘小童碰到,刚好脱落。乳牙脱落,萌出恒牙,这是自然生理现象。” “什么乳牙恒牙,我听不懂!就是刘小童打的,那个小兔崽子,简直就是个土匪,他打人还有理了?这是什么天理?” 秦女士开始有些急躁,应该是因为检验报告露馅的缘故。 陆尨把手中的检验报告往桌上一扔,“你小学毕业了没有?毕业了就自己看。” 秦女士拿过体检报告,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刚要将报告放下,陆尨又提醒她,“还有下面一份。” 宁澄知道下面的那份是刘小童的,这份报告是她做的,刘小童过生日那天,她发现他身上有伤,偷偷地用手机拍了下来,当然只是拍了脸上的。 “秦女士,刘小童左脸浮肿,右脸除了浮肿,还有被尖锐利器划伤的痕迹,不是一道,是三道,很有可能是被惯用右手的人,打了左边脸一巴掌,再反过来打右边脸,被手上的戒指划伤。但很明显,这种伤痕,不是你儿子张航可以一巴掌打出来的。” 宁澄视线落在她右上三个戒指上面,“这三道伤痕,和你右手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上的三个戒指间距一致,伤痕特征刚好与你手上的钻戒划出来的伤相同。” 秦女士一听,立刻就慌了,匆忙用另一只手挡住戒指,但明显已经来不及。 “不用挡,我们都已经看到,这里有摄像头,你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载入史册。如果你不想将来你的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来见证,当年他们的老祖宗是如何残暴,你最好马上交代实情。” 陆尨的话,彻底把这个秦女士击垮,一改之前的嚣张作风,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警官,不要让我儿子看到。我也不知道那个刘小童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打了我儿子,竟然还让我儿子不要告诉家长,也不要告诉老师。如果不是班里值日的家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儿子被打了。我气不过,就去学校找刘小童评理。哪知道那小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我一怒之下就……” “你一怒之下就打了刘小童?”林啸波再次附身逼近,双手撑在桌面,直视着秦女士,“你这叫虐待儿童!性质非常严重,我们可以起诉你,你知不知道?” 秦女士终于垂下头,像一棵蔫了的大蒜,好一会儿,才又抬头,“打都已经打了,我赔钱就是。” 宁澄气得不行,想要继续说服她这不是钱的问题,被陆尨按住,“张航在哪里?或者张航的父亲在哪里?你只要回答我这一个问题就行了。” 宁澄想想也对,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如果知道张航的下落,很有可能就可以知道刘小童的下落。张航家住的方向和刘小童家走一个方向,警方察看过星期五中午,长新小学那一带的录像,那天张航也到了学校,是他父亲来接他的,视频里面,可以看到他们父子倆,并且,他父亲四处张望,神色有些慌张,陆尨怀疑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这两个小男孩,打架归打架,打了架都约定不许告诉家长,也不许告诉老师,也有一种小男孩之间的友谊在,如果不是家长介入,事情可能不会那么复杂。她突然明白了,刘小童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儿子跟我老公,跟刘小童失踪没有关系。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秦女士还是不愿意说出张航的下落。 “从星期五中午放学开始,到现在,你儿子张航和你老公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他们带走了刘小童?”林啸波问得更直接。 秦女士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警官,我不知道啊,我老公让我不要乱说话。他说他带儿子出去一趟,过几天就回来。我这几天也一直联系不上他们。但我很确定,我老公绝对不会绑架刘小童的。是,他也很生气,刘小童打了我们家儿子。但他再气,也不至于绑架他。” 林啸波要再追问,陆尨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让他先出去。 宁澄怕林啸波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跟随他出来,编了个理由解释,“林队长,陆教授有些比较*的问题要跟秦女士确认。原本应该是我来问,但我没有经验,所以他只能也在场。” 林啸波转身面对着她,嘴角微微抽动,脸上浮现浅笑,“宁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感觉委屈?你放心,我不会,陆教授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也有我的做事方法,我会平衡。你不用考虑那么多。” 他转身要走,又止住脚步,“等刘小童一案结束,我们……”他突然语塞了。 “吃饭,我请你们来家里吃饭,这个约定我会兑现的。”宁澄以为他说的是这件事,直接帮他说出了口。 林啸波没有再解释,答应下来,让她有事直接找杨智,很快离开了。 宁澄也转身回到审讯室,继续参与秦女士的审问。 Chapter 17真正因 宁澄回到审讯室,重新坐下来,秦女士看起来有些紧张. “警官,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已经不打算追究刘小童的责任,这件事就当我们吃了哑巴亏吧。” 陆尨突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键,最后把手机放到了秦女士面前,“老司机,公交车……秦女士,这些词汇,我相信你儿子应该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形容刘小童的母亲?你应该不知道,这才是他们打架的原因,当然,这也只是其一。” 宁澄瞬间看向他,原来他要问的还真是这种火辣的问题?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刘小童语文课本上的那些画,飞机,车,天使,他仅仅从这么简单的一副画就能推想到这些? 陆尨也看向她,修长漆黑的眼眸,闪着光,似乎不解她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我……”对面秦女士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好像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张航那小子听得懂。但我说的也没错啊,刘小童他母亲,那个刘湘,长得就是一张狐媚脸,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为什么一直不结婚?肯定有问题。我就看不得她那副清高傲慢的样子,每次班里家长活动,她都不来。影响班级团结,我是家委的负责人,当然要说说她。” 宁澄听到这样的解释,有些气不过,“秦女士,那是因为小童妈妈工作很忙,她一个人养一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你这么侮辱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有人看到经常有男人进出他们家。”秦女士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很好,有家教,希望你儿子以后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以貌取人,还肆意窥探别人的*。”陆尨说话毫不客气,不等秦女士反驳,迅速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张航和刘小童打架的原因,我刚才说的是其一;其二,他们班里有一个叫程小洁的女孩子,睫毛很长,经常被人扯睫毛,尤其是你儿子张航。虽然他们那个班主任说得不清不楚,还隐瞒了张航星期五到过学校这一事,但我也大体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很有可能是,星期五那天上午,因为张航扯了程小洁的睫毛,刘小童看不过去,才把张航叫出去,一开始可能是公平的较量,到后来,你儿子打不过,就开始骂刘湘。后面会是什么情形,你自己脑补。” 宁澄很意外,他怎么会知道刘小童课本上的那根睫毛是程小洁的?她还准备带回研究所检验完以后再跟他讲。 她忽然想到李老师给他们看过他们班里秋游的一些照片,但当时她没看到有这样一个学生,所以特意问了李老师。没想到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的却这么仔细。 陆尨已经站起来,“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跟你丈夫不想教出一个没有教养的儿子,我希望你回去以后,说服你丈夫,站出来,把星期五中午他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宁澄快速记录好他最后说的那个问题,合上笔记本,最后看了一眼秦女士,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从警局出来,陆尨和宁澄直接回了研究所,这次不再是林啸波给他们做司机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林啸波已经出去,但早已跟杨智打过招呼,让他送他们回研究所,并随时传递陆尨对案件的分析结果。 回到研究所,陆尨一头扎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又和第一天他来办公室上班那样,背对着她的方向,保持一个坐姿不动,从他们回到办公室,她去实验室检验从刘小童家里带过来的两份毛发样品,到她带着初步的检验结果回到办公室,已经是入夜时分,他竟然还是那个坐姿。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一片,连灯也没打开。 宁澄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像雕塑一样的背影,有片刻的愣神。这个背影,看起来那么笃定厚实,为什么她却感觉,他像是被浸润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她原本宁和平静的心,突然像没什么轻轻拉扯了一下,微微感觉到一丝抽痛。 宁澄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立刻收回思绪,按下门边的开关,房间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她拿着两份鉴定报告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报告放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陆教授,那跟睫毛,我已经对比分析过,和林队长让人送过来的程小洁的睫毛样本属于同一个人,都是程小洁的睫毛。为什么程小洁的睫毛会在刘小童的语文课本里面?他们平常不是不讲话的吗?” 陆尨扫了一眼桌前的报告,视线笔直地射向她,“你的反应速度,已经滞后了一光年。直接说另外那根长毛。” 宁澄却锲而不舍,“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上午审问秦女士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这根睫毛是程小洁的?他们两个不是不说话吗?” “用你那个被老黄牛扯后腿的脑袋想一想,如果你是刘小童,从来没叫过‘爸爸’这个词,妈妈……嗯哼,这个先不说,反正也没有真心,在学校里表现再好,老师也没有对你另眼相看,因为老师的关注都被有钱人家的孩子抢走。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仅骂那个不真正关心自己的妈是老司机,人人都能上的公交车,还要欺负那个唯一不小看他的小天使。结论如何,自己想。”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宁澄细想了一下,很快也理清了其中的人物关系。“原来,程小洁的睫毛,是刘小童自己捡到的,藏在了语文课本里。应该是张航调皮捣蛋,扯掉了程小洁的睫毛。刘小童看不惯张航欺负女生,所以就找他打架。他在语文课本上画了飞机,公交车,矮冬瓜,小天使,你就是从这些画推想出刘小童的心理吗?” “不用推,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陆尨起身,走向沙发,“宁澄,叫两份外卖,我饿了。” “……”宁澄不敢相信这是他提出的要求,他竟然愿意吃外卖?! 这么说,他也知道现在查案,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买菜做饭,他愿意将就?他还叫她的名字,像是很熟悉的朋友,宁澄心情突然像被阳光抚慰过,暖暖的。 她用手机找了附近的一些餐馆,选了一家口味比较清淡的,点了两份外卖。便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脑海里疑点越来越多,打算好好请教一番。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今天上午在警局的时候,说刘小童没有失踪,但是在昨天以前,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她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陆尨脸色瞬间变得暗沉,“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我刚才问你那根长毛,你还没回答。” “毛发!”宁澄忍不住纠正他的叫法,“用对比显微镜比对分析的结果,这根像长头发一样的毛发,纤维结构与刘湘的头发纤维结构明显不同,外表更光滑、更为规整,并且,从横切面观察,几乎没有内部结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不是自然纤维,是人造纤维。可是,他们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人造纤维?我问过刘湘,她平时不戴假发,我在她家里确实也没有看到有假发。所以,这还是个疑点,我会继续跟进。对了,你说刘湘没有真正关心刘小童,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那天小童过生日,她没有陪他的缘故吗?但她也是因为工作加班。” 陆尨视线在她身上定住,“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见过哪个做母亲的人,自己的孩子身上有伤,一个星期了都没有发现,还是在这么明显的部位?” 宁澄更觉得诧异了,“刘小童和张航打架,不告诉老师和家长,她不知道很正常。再说,她上午去学校的时候,知道了,不是也很气愤吗?这怎么能说明她就是个不负责人的母亲?她一个人养大一个小孩确实不容易。” 陆尨摆手否定,“她在撒谎,也是在掩饰,想要做一点事后补救,让人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失职,甚至还承认她因为小童没有背出课文而打了他。但是,她忽略了一个事实,背不出课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小童身上,更何况,这个星期四,他们已经上到第五课《四季》,第四课《江南》是两周以前上过的课文,小童成绩这么优秀的学生,课文学了两个星期还背不出来?” 宁澄顿时对他心生钦佩,他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漏,连他们上课的进度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完全忽略了,甚至,刘湘当场背出整首《江南》的时候,她还对她心生敬意。 她终于明白他刚才对刘小童心理的那一番剖析,刘小童家庭出生不好,爸爸这个角色,从他一出生就是缺失的,妈妈不关心自己,也或许真的是无暇给予他太多关心,这样的艰难,延伸到了学校里,被同学嘲笑,老师也戴着有色眼镜。这些,七岁不到的他,是不是一直很明白? 宁澄越想心里越堵,“小童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他现在真的已经出事了?就没有别的办法改变事情的结果了吗?” 她声音有些不稳,眼圈也是红的,这种表现倒是让陆尨惊诧不已,“他情绪异常肯定的,这种情况下判断力会下降,容易受人蛊惑。罪犯就是抓住这样一个时机下手。但我说的只是可能情况,刘小童很聪明,他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从茶几底下抽了纸巾递给她,“你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该哭的人都没真心哭,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 宁澄瞬间愣住,她怎么感觉,他责备的口吻中,还带着一丝关怀?她没有接纸巾,他直接把纸巾塞到她手里,又起身,坐回了对面。 她捏着纸巾,追问,“这个人到底会是谁呢?现在看来,这个人不仅仅是熟人,还是非常了解小童的人。不仅知道他的家庭状况,还知道他在学校里发生的不愉快。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她抬头看向他,脊背发凉,“沧海爷爷?画眉?还是他们两个联手?你上午说都有关,到底是怎么个有关法?” 门口有人敲门,应该是他们点的外卖到了。 陆尨起身走到门口,开门,果然是快递哥来送外卖。 陆尨让他进来,把外卖放在茶几上,他付了钱,关上门,回到座位上,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叫饿,“不用急,先吃饭,我一天没吃饭,已经前胸贴后背。” 宁澄听到他用这样一个形容词,立刻就笑了起来,暂时把刘小童的事情放下来,和他一起把饭菜整出来,两个人边吃边聊,聊的也是和案件相关的一些细节。 她发现,在工作中,他话挺多,每一个点,一说开,几乎就是滔滔不绝。她也听得很认真,不时地还会被他的一句冷笑话逗笑,虽然他有时候说话还是很毒。 总之,这顿晚餐,宁澄觉得特别开心。 Chapter 18送她回家 窗外,城市的夜空,朦胧而低沉,一轮如勾弯月,挂在树梢上,遥望着大地。 宁澄收拾完饭盒,把垃圾扔到楼下的垃圾桶,再回到办公室,发现陆尨正站在墙上的玻璃板前,拿着黑色大头笔,似乎还在想什么问题。 她走到他身旁,“陆教授,你刚才说要做罪犯的心理画像,我来写吧,你说就行。”她说完,直接把他手里的大头笔拿过来。 笔杆上还有他的体温,她握着笔杆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陆尨也没有拒绝,把脑海里汇集的资料迅速综合起来分析,出口变成了罪犯的心理画像: “带走刘小童的人,一定是个男人,他是主犯,刘小童对他应该不陌生,但不一定很亲近,他熟悉刘小童母子的生活,甚至包括他们身边接触的人的生活。这个男人体形高大,属于力量型,刘小童虽然7岁不到,但力气不小,带走他必须要有一定的力气。他声音嘶哑,很有可能与他从事的职业有关,需要大声说话,用嗓过度导致。他的职业可能是街头卖艺、舞蹈表演、临时演员、成功学或直销宣讲等类型。他至少有一个女性同伙,并且也是刘小童熟悉的女性,刘小童很信任这名女性,所以听到和这个名女性有关的事情,才愿意跟随他走,但她不方便自己出面到学校接刘小童,所以二人必须合伙作案。刘小童因为情绪低落,判断力减弱,一时会上当,但他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异常。男人会强行带走他,但这种情形,应该已经不在人多的路段。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这几天,他们很有可能会伪装成刚从外地来探亲或寻找工作的一家三口。” 陆尨解释得很详细,宁澄几乎在他说完的那一刻,脑海里就想到了最贴合画像的人。 这名女性同伙,她直接就想到了画眉,虽然心里不愿意接受。画眉没有双臂,特征太明显,如果是她自己去学校接刘小童,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但没有人看到她出现过在学校附近。 所以,更可能的情形,是另外一个男人,以画眉的名义,把刘小童接了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从心理画像上看,肯定不是沧海,那会是谁呢? 宁澄刚想问他,这个男人是谁,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很笃定地下了结论: “这个人,近期一定会现身,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让林啸波马上派人在拾果园、刘小童家和长新小学附近守着,这两天,一定要寸步不移地看守。还有,监听相关人的电话,拾果园、刘湘和刘小童班主任的电话。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绑架勒索案,而是熟人绑架,以刘小童为诱饵,变相敲诈的案件!” 宁澄大吃一惊,在玻璃板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身追问他,“你的意思,敲诈的人也知道我和我爷爷?” “不是知道,是了如指掌。从某种意义来说,你们也被迫协助了敲诈者……这些先不说,你尽快把分析结果发给杨智,让他转告林啸波,张航父母那边,先放一边,今天下午他们没有来警局提供线索,就别再指望他们会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一男一女两名罪犯的排查和监视上。找不到刘小童,他要负全责。” “为什么这么说?林队长已经连续一天一夜都在加班,小童的事情,他很尽心。”宁澄觉得他这样说有失公平。 “如果不是他要去拾果园蹭饭吃……算了,这个案件迟早还是会发生。该怎么说你自己决定,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陆尨长指捏了捏眉心,催促她快点打电话,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他面容看起来确实有些疲倦。 宁澄立刻用手机把她在玻璃板上写的内容拍下来,直接发给了林啸波和杨智,再给杨智打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是林啸波本人,可见,他还没有回去休息! 她口头给他讲述了一遍心理画像的内容,当然,陆尨的最后一句话,她自己做了点改动,“林队长,陆教授说,能不能找到刘小童,全靠你们了,这几天估计会很辛苦,你们要注意身体。” 电话里,许久没有传来声音,宁澄准备挂电话了,林啸波才开口说了声“谢谢,”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暗哑。 宁澄当然不知道,林啸波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心情,他确实很感动,挂了电话,坐在车里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面,看着早已黑了的手机屏幕,许久都没有动。一直到杨智的电话打过来,他才回过神来,开始安排人去蹲点。 宁澄和陆尨住在同一条街,两个人一同离开研究所后,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宁澄走在前面,陆尨走在后面,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时间已经有些晚,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车从马路上快速驶过。空气里有微微的凉意,月亮已经不知去向,夜空中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两个人速度都有些慢,陆尨是习惯性慢,宁澄却好像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一直走到了十字路口,她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后面的的男人。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两条长腿一步一步地往前迈步,目视前方,似乎又在想什么问题。 他应该是她见过的走路最慢的男人。 “陆教授,明天见。”宁澄不等他走近,便开口道别。她还想,有时间可以再去看看刘湘。 破天荒的,陆尨竟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家,理由是,“这么近的距离,送起来挺方便,远了我肯定不送。我勉为其难,意思一下,证明我不是个古怪的人。” 宁澄听了忍不住笑,“这么近的距离,为什么还要你送?你不用勉为其难,也不用证明,你本来就不古怪,那是我为了引起我爷爷的同情,把柠檬给我,瞎掰的。” 她说完以后,发觉这话好像又有问题。他是有多古怪,需要她竭尽全力,博取宁浩然的同情,骗到柠檬,才能向他交差? 幸亏,他好像并不介意她这么说,也没有把她说不用他送的话放在心上,他已经转向回她的公寓的方向,走在了她前面。 问题是,他为什么闯红灯? 眼看有车转过来,宁澄快步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陆教授,红灯!” 陆尨反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看着一闪而过的车子,在微弱的路灯照射下,他脸色有些苍白,漆黑的双眸紧盯着虚空,目光犀利笔直,仿佛要把这虚空看穿一样。 “那个……陆教授,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我……有点疼。”宁澄被他扣住手腕,他的手一直在用力,她感觉他再用力,她的手腕就要断掉了。 陆尨缓过神来,扣着她手腕的手也放开了,重新插`入风衣口袋,视线也终于从路面上收回,看向她,白皙英俊的脸盘,渐渐有了血色,薄唇突然轻启,“你这话会让人产生误解。” “误解?”宁澄很不解,她这话哪里说错了? “你的句式和内容,代入男人和女人床`上做`爱的场合非常适合。不信,我们再重复一遍对话……” “我信,不用再重复……陆教授,再见!”宁澄脸瞬间涨得红,打断了他口无遮拦的话,转身快步往前走,头也没回,一直穿过马路,走到马路对面,才停住,回头。 她意外地发现,陆尨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看着路灯,最终,又看向她,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他刚才不是说送她回家吗? 宁澄理解成,他应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她竟然感觉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也朝他挥了挥手,轻轻说了声“晚安”,转身走向她住的公寓。 一路上,她回了好几次头,心里似乎有一种期待,他会穿过马路,追上她,继续送她回家。但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甚至,都没有朝她这个方向看一眼,他早已转身,背对着她。 这个事实,让她心里像被什么人拿一根很尖锐的针轻轻刺了一下,疼痛不是特别剧烈,却异常清晰,也很难受。 宁澄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回到公寓,已经快十二点。 这一晚,她又失眠了。 她还是会梦见刘小童和画眉,他们似乎在经受折磨,她听到刘小童大叫,“橘子姐姐,快来救我。” 画眉却站在旁边,只是哭,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正看着黑暗里的某个人,是个男人。 当他走出来,宁澄非常震惊,为什么会是陆尨? 第二日,宁澄醒来以后,梦里的情形依然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她现在越发困惑,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陆尨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上午上班,她和陆尨几乎是同时到达研究所,两人在门口遇到。她很意外,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早,陆教授。”她像往常一样,向他打招呼。 “问问林啸波昨天有什么情况。没什么情况,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陆尨当然还是习惯性把这种客套直接忽视,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今天跟我去,不是一堆人。我们坐研究所的车。你去安排。” “好。”宁澄进入办公室后,立刻坐到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话。 电话里,林啸波简单讲了昨晚的情况,没有发现有任何动静。 宁澄听得出他的声音有明显的疲惫,“林队长,杨智他们在,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在车上睡了会儿,没事。我一会儿回警局,昨天陆教授做的罪犯心理画像,有很多线索,我们今天会重点去搜寻,排查。你转告陆教授,学校那边,我们今天暂时不去,我知道他是担心警`察在学生上课期间出现,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已经跟李老师打过招呼,张航来学校,就立刻通知我们。” 宁澄立刻答应,在电话了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又打电话让行政的人安排司机,他们今天要出去办事。 一切安排就绪,她才起身,走到陆尨办公桌前,向他汇报了林啸波在电话里说的情况。 “还真沉得住气。”陆尨轻声嘀咕了一句。 “谁?谁沉得住气?”宁澄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没,可以出发了吗?你穿得这么职业,不行,没有亲和力。走,我先陪你回去换衣服。”他边说边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大步走向门口。 这个橘子好像是她从包里拿出来的,怎么到了他手里? 宁澄上下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浅蓝色衬衫,这是研究所发的制服,和警队的制服是一样的,她在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短款西装,黑色西裤,黑色高跟鞋……没有亲和力吗? 她看向已经走向门口的背影,发现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运动服,并且还是最抢眼的柠檬黄。 Chapter 19魔术表演 两个小时后,宁澄已经跟随陆尨来到了长新小学操场上。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红日驱散了原本笼罩着城市的浓厚迷雾。校园里空气清新,秋天的林木染上了点点金黄。 操场上,有一个班的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不远处的草坪上,陆尨半躺在上面,双手撑在背后,长腿交叠,姿态随意而悠闲。 宁澄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陆教授,这就是张航,他们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还没来,我跟他们的班长说了一声,我们要长话短说,不能耽搁他上课。” 陆尨瞬间坐直身体,一手搭在半曲的膝盖上,一手拉着张航,侧头看着他,“你就这么跟她来了?不怕她是坏人,把你拐跑了?” 小男孩立刻摇头,圆嘟嘟的脸,像果冻肉一样在晃动,皮肤有点黑,表情却显得很严肃,“我知道她不是坏人,她是那个卖水果的爷爷的孙女,那个爷爷经常给我吃橘子,所以不是坏人。你看起像坏人,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像坏人?”陆尨长眸微敛,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曾经被某个女人当做杀人分尸的凶手,嘴角含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长得好看的,容易迷惑人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好人,其实不是。像我这种看起来不像好人,其实也不算是好人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张航两颗黑眼珠转了一圈,很明显,他没听懂。 宁澄在张航面前蹲下来,笑着跟他解释,“他在跟你开玩笑的,姐姐不是坏人,他是跟姐姐一起来的,所以也不是坏人。我们想问问你,上周五中午,你们放学以后,你爸爸来接你回家,你们在路上是不是看到了有人把刘小童带走?” 张航迅速摇头,表示没有,却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他这种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家长叮嘱过他,不要乱说话。 宁澄还想继续追问,被陆尨打断,“张航,你想不想看叔叔表演魔术?” “想,叔叔还会表演魔术吗?我要看。”张航立刻盘腿坐下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陆尨的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宁澄也只能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陆尨开始表演魔术。 他双手摊开,在张航面前晃了晃,问他,“看看我的手,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张航睁大双眼,歪着头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才点头,“嗯,没有,叔叔,你会变什么?可以变出钱来吗?” 陆尨没说话,一手握拳,另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条白色的手绢出来,盖在握拳的手上,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手臂伸向天空的方向,做了几个小动作,最后握住,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用力往盖着手绢的手一抛,迅速扯下手绢。 握拳的手张开,里面竟然有一个硬币。 “哇,叔叔好棒,真的变出钱来了!”张航使劲地拍手,看起来很兴奋。 宁澄想笑,却极力忍住,这种小把戏,估计只能骗骗五六岁的小孩子。她脸上的表情,悉数落在了陆尨眼里。 “叔叔能给你变出钱来,还能给姐姐变出花来,你信不信?”他一边说话,双手一边已经开始在做动作。 这几个动作,和刚才的动作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绢拿开的时候,他手里真的有一只玫瑰花。 宁澄这就有些想不明白了,硬币小,他可以藏在手里,可花这么大,他藏在哪里?怎么变出来的? 陆尨把玫瑰花送给了她,让她自己想是怎么变出来的,他开始和张航聊天,聊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他小时候,很喜欢欺负一个叫乔飞雪的小女孩,因为她的辫子特别长,他没事就喜欢扯她的辫子玩。 他讲到这里,张航立刻就笑了起来,压低声音,身体往前倾向陆尨,“叔叔,我跟你一样的,我最喜欢扯程小洁的睫毛了,她的睫毛特别长……”张航话刚说出口,立刻用双手捂住嘴巴,似乎想要挡住他说的话,但已经来不及。 宁澄很想往下追问,无意间撞见陆尨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应该是让她不要追问。张航却开始追问陆尨,后来怎么样了。 陆尨继续讲他的故事,“后来,有一个跟我同龄,叫邵晗兮的男孩出现了。每次,我扯了乔飞雪的辫子,邵晗兮就会来找我算账,我们两个人就打架,我打不过邵晗兮,就骂他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陆尨声音突然低下来,脸上的表情黯然无光,宁澄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忧伤的表情,以往在他脸上都看不到什么表情,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这一刻,她却感觉到,这个叫乔飞雪的女孩,应该是他很在意的人。 她心里莫名有一股酸涩。 “叔叔,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因为我也难过。我真的不是故意骂刘小童的妈妈是老司机,我只是随便说着玩的,我以为那是开玩笑的话。”张航垂丧着头,看起来确实很后悔的样子。 陆尨随手在他头上摸了摸,立刻把他的头发弄乱了,“没事,真正的好兄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我后来跟邵晗兮道了歉,我的爸爸妈妈也成了他爸爸妈妈。他现在很棒,成了科学家,专门研究和制造机器人。你和刘小童,以后也会这样。” “可是,刘小童不见了,他被坏人带走了。他叫我报警的,可是我爸爸不让我乱说话,还把我带回爷爷奶奶家去了。”张航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叔叔,我不想刘小童被坏人抓走,虽然我有时候也很讨厌他,他什么都比我好,成绩好,又不欺负女生,同学们都喜欢他,不喜欢我。程小洁本来坐在我前面的,可是她嫌我太吵,成绩又不好,她让老师给她换座位,她坐到刘小童前面去了,我太生气了,哼!” 宁澄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气鼓鼓的表情,脸上还挂着眼泪,又气又想笑。 陆尨却没笑,盯着张航,脸上表情很严肃,“你生气,你的成绩就会变好,同学就会喜欢你?那以后是不是大家都不用做别的,不用好好学习,不用帮助同学,只要生气就行?” 张航这次竟然听懂了他的反问,立刻摇头,“叔叔,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只要告诉你们星期五那天我们看到的就可以救刘小童了?可是,我怕我爸爸妈妈会骂我。” “你自己选择,你可以选择听你爸爸妈妈的话,继续做一个自私的胆小鬼,同学不喜欢你,以后你没有好兄弟,好朋友。”陆尨看起来已经没有耐心,说话也不再拐弯抹角。 张航毕竟是小孩,听到这么严厉的话,眼泪立刻就哗啦啦地滚下来,开始抽泣。 宁澄往张航坐的地方移了移,拿出纸巾,给他擦掉眼泪,“你也可以选择救刘小童,同学们以后都会说,张航是个小英雄,不怕坏人。以后,你和刘小童还可以成为好兄弟,好朋友,就像叔叔和他的那个朋友一样。” 张航头点的像筛子一样,一股脑儿,把星期五那天中午他们离开学校,看到刘小童被人带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只是,最后离开之前,他还是请他们不要告诉他爸爸妈妈,得到了肯定的承诺,他才开开心心地跟随来接他的体育老师,回到同学的队伍当中去了。 张航一离开,宁澄立刻把张航提供的线索打电话告诉了林啸波,虽然不一定马上就能解决问题。 她挂了电话,陆尨随口说了一句,“晚了。” 宁澄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惆怅,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张航的父亲当时就报警,或许刘小童根本就不会被带走。即使当时他们害怕凶手会对他们采取非常手段,不敢报警,事后他们能配合警方查案,或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刘小童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如果不是今天陆尨用一个小魔术,和自己的故事来赢取张航的信任,他们可能还得不到这条线索。 “就算晚了,多一条线索总是好事。凶手持`枪威胁张航和他父亲不许乱说话,国内枪`支管制非常严格,普通的人不会有枪,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不同一般。林队长已经安排人通过携带枪`支这条线索去查凶手的下落。” 陆尨突然想到什么,迅速掏出手机,按动键盘,“让他们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警匪片或动作片的剧组在虹市取景,还有,某些知名演员用过哪些替身,尤其是古装戏演员的替身。” “对,那跟很长的毛发,古装片演员要用假发。”宁澄大脑里原本很模糊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她立刻又给林啸波打了电话,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他。 她安排完这一切,陆尨已经起身,“该吃午饭了,我们去买菜。”他边说边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示意拉她起来。 宁澄仰头看着他,原本他就很高大,现在他站着,她坐着,她更感觉他像耸入了蓝天白云中的巨人。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他手上。 他的手很宽大,她也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事实上,当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感觉他掌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她整个人都被烤得暖烘烘的。 他用力一拉,便把她整个人拉了起来。她却因为一直在走神,没有站稳,身体瞬间往前扑倒在了他身上。 宁澄立刻急了,随手覆在他胸口,想要推开他。但她手里还拿着刚才他用魔术变出来的玫瑰花,她担心把花压断了,手刚挨到他身体,立刻又缩了回来。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手上的玫瑰花上,一时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身体贴得严严实实。 陆尨的视线从玫瑰花上面转移到她脸上。眼前这张小脸,皮肤很嫩,阳光仿佛穿透进了皮肤下面,显得晶莹剔透,更像她本身发出来的微光。 他又想到了一种生物,精灵。 昨天上,他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她,月光很淡,不知道是路灯的缘故,还是他眼睛本身的问题,她朝他挥手的时候,他感觉她的头顶和手腕都绕着一圈光芒,像晨曦初露时分,阳光照着山岭,描摹出山的轮廓,外围发出的微光。 那一刻,他也想到了精灵,这种他小时候读西幻小说中了解到的生物,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形象。 这一刻,他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继续停留在她脸上。 女人五官精巧秀丽,一双清澄黑亮的双眸,透着一股伶俐生动,如秋日的晴空一般明澈通透,和她对视一眼,他通身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暖意。 小嘴轻抿着,红唇水润饱满,弯成弧度,仿佛一瓣熟透的橘子,轻轻一咬,就会流淌出酸酸甜甜的橘汁来。 许是靠得太近,他能闻得到她身上一种特有的香味,一种天然浓郁的果香,却无法说出具体是一种什么水果的香气。有点像柠檬。 陆尨想到柠檬,才把视线收回,随口问她,“玫瑰花香不香?” 宁澄有些意外,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不知道香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面露浅笑,转移话题,“你这花哪来的?别告诉我魔术真的可以无中生有。” “不香?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头低下来,两个人的脸靠得更近了。 宁澄呼吸一滞,感觉他高大的身躯,瞬间形成一股无形的迫力,将她团团笼罩住。她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面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她。 她心跳仿佛突然停顿,一个,两个……漏跳了好几个节拍,一直到她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紧贴的身体,猛然断开。 宁澄回过神来,回了一个字,“香。”虽然只有一个字,可她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仿佛小孩撒谎被人发现的时候,极力辩解时的那种不连贯的声音。 她匆匆转移视线,开始在包里找电话,找到电话。电话是司机打来的,问他们什么好?学校门口好像不能停车。她立刻拉着陆尨,两个人快步走向学校大门。很快坐上车,离开了学校。 他们没有时间去买菜做饭,直接回了研究所。星期一这一天,也是刘小童失踪的第四天,宁澄一直心神不宁。按照陆尨的说法,带走刘小童的人应该这两天会现身,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林啸波那边也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有了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他们确实在一个大陆与香港合拍的警匪片剧组里面,找到了一个符合犯罪心理画像的嫌疑人,可他因为和主演发生冲突,一星期已经被剧组开除了。最可怕的是,他偷走了剧组里面的一把手抢,不是道具,是真枪! 宁澄的不安,一直持续到星期二下午。她和陆尨都在研究所,宁浩然打来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键,电话里,宁浩然声音急促,一听就能感觉他现在一定很焦急,他三言两语把意思表达完。 宁澄转头看向陆尨,宁浩然的声音很大,他应该也听到了,黑眸闪现亮光,“关键人物,终于出现。马上通知林啸波,抓人!” 宁澄听到他说出要抓的人,一脸愕然,这个弯,转得太急太快,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Chapter 20关键人物 从研究所出来,司机把宁澄和陆尨直接送往市警局。 宁浩然给宁澄的电话里提到,有一个神秘男人打电话到拾果园,说刘小童现在在他手里,让他的家人,在今天之内,拿200万现金去把他赎回,否则就要撕票。对方用的是一次性电话,已经无法追踪到他的下落。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她震惊,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陆尨得知这一消息,当即让林啸波立刻抓人,他们要抓的人,竟然是刘湘! 宁澄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让刘小童失踪的核心人物,竟然是刘湘。陆尨做的罪犯心理画像里面,一男一女合伙作案,这名女的,不是画眉,而是刘湘。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从星期六上午,到今天为止,每一个细节她都细细想了一遍,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是刘湘? 最终,她只能向她身边的这位反应速度已超越一光年的男人求解,“陆教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刘湘的?为什么你不早说出来?早说出来,林队长审问了刘湘,我们不是就可以知道刘小童的下落了。” 陆尨原本右手撑着额头,背对着她看着窗外,听到她的问题,不慌不忙地放下右手,再慢条斯理地用左手撑着头,微微侧头看向她。 “你想的太简单。打个比方,刘湘拿着鱼竿想要钓鱼,她儿子刘小童是挂在鱼钩上的鱼饵,有一根看不见的鱼丝线,连着刘小童和刘湘。鱼饵被她抛进了河里,就已经不受她的控制,鱼丝线随时会断,一旦断了,要找刘小童,就等于去大海里捞鱼饵。” 他的这个比喻,很形象,也很具体,宁澄就算反应速度不是很快,但很快也理清了其中的关系,“你的意思,你要通过刘湘这个钓鱼的人,把鱼丝线收回来,把鱼饵也拉回来?所以,鱼丝线就是和刘湘合谋的那个背后的男人?” 陆尨嘴角微微上扬,“不错,你的智商已经被开发,名师果然出高徒。” 宁澄听起来他像在夸奖她,其实是变相地在说她笨,然后反过来夸一夸他自己,她不理会他这一小伎俩,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刘湘的?该不会是昨天你在警局,说刘小童可能已经出事的时候吧?” 陆尨,“差不多,如果你也请了我去你们家吃饭,我应该会更早知道。” “为什么?”宁澄越发想不明白,刘小童的失踪,跟她请同事来家里吃饭有什么关系? 陆尨眉宇微蹙,“为什么你就请他们不请我?我不是你的同事?还是,你想单独请林副队长,只是拉上常梓杨来凑热闹?” 宁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吃饭的事情,“等刘小童找到了,我一定请你吃。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刘湘要用她自己的儿子来敲诈?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尨脸色黯然,因为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父母难道不是保护孩子的角色?为何孩子成了满足父母贪欲的工具?他看着宁澄充满期待的目光,开始解释。 “最开始怀疑,是昨天接到常梓杨电话的时候,他说起你请他们去你家吃饭的事情,结果饭没吃,刘湘就跑到了你们店里,说刘小童失踪了。我记得你好像上班第一天就在计划请他们吃饭的事,估计这件事已经广为人知了,包括刘湘。” 宁澄恍然大悟,“那肯定,刘小童经常来我们店里玩,他听说我要请林啸波他们吃饭,他也吵着要来呢。这么说,是刘小童这个传话筒,让刘湘知道了我跟我爷爷所有的事情。” 陆尨做心理画像的时候,说凶手了解刘小童,也了解他身边所有的人,她一直以为这个是画眉,她肯定在他们不经意地时候,偷偷出现过在他们店附近。却没想到,最清楚他们一切的人,是刘湘。 宁澄想这些,有些后怕,平时他们从来没有防范,都把他们当自己人。 陆尨继续解释,“这些不是重点,最关键的一点,刘小童星期五中午以后就不见了,为什么她不提前报警,却要等到星期六的时候,特意跑到你们店里去哭诉?” 宁澄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她说她不知道,周五下午她手机没电,李老师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到。她后来跑去学校,保安告诉她,星期五已经有一个男人把刘小童接走了。她以为这个男人是沧海爷爷,因为他以前也接过刘小童,周五晚上,小童有时候会在沧海爷爷家住。”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让人心寒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失踪的她都不知道。”陆尨声音里有一丝鄙夷,漆黑的眼眸,泛着寒光。 “但事实上不可能是这样。这只是她刻意制造的一个假象,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刘小童是被坏人拐跑了。她应该很早就开始计划,要怎么策划一场天衣无缝的绑架案。星期五这一天,天时地利人和,是最好的时机,最关键的两点,第一,星期六有林啸波在,他是警察,他会第一时间怀疑是画眉协同什么人绑架了刘小童;第二,你们口中的沧海,已经去看病一个星期,她肯定以为他应该已经快回来。” 宁澄瞳孔瞬间放大,“你的意思,刘湘想要钓的鱼是沧海爷爷?这怎么可能?他对小童这么好!” “是啊,就因为他对小童这么好,生日礼物一送就是黄金,吃的都是进口的有机食品,200万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所以才刺激了刘湘的贪欲。” “……”宁澄瞬间感觉脊背发冷,这种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范围,她有些难以承受。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上个星期一,我第一天去上班,下午下班以后,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刘湘?刘湘负责超市里进口有机食品的区域,如果沧海爷爷经常去买菜,她应该也会看到。” “那是肯定。我那天还看到她的那些同事拿着那个孙悟空的足金在讨论,到底值多少钱。只是当时并未在意,是去刘小童的房间看到才想起这件事。”陆尨声音淡然,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一个被贫穷和艰难生活压榨时日已久的单身母亲,会因为这个意外的惊喜刺激到潜藏心底的恶念,也不足为奇。” 宁澄却仍然无法接受,心里很堵,“那个足金,刘湘后来还带着刘小童来到我们店里,说让我们把这个礼物还给沧海爷爷,因为太贵重了,他们收不起。为什么你就那么确定她是因为这个足金就起了这样的恶念?” “既然这么贵重,她应该好好保存起来才对,我们去刘小童的房间,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却随便放在刘小童的桌面上,我当时看到,只会理解成,她是故意让我们看到,以此提醒我们,这个送足金的主人很有钱,如果有人绑架刘小童勒索,不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宁澄听到这样的解释,心里特别难受。她一直不喜欢把别人的心思往坏处想,不管是她身边的熟人,还是偶尔遇见的陌生人,总相信人性本善。可今天她听到的这些事实,对她来说,就像是当头一棒。 最让她的难受的是,刘小童现在仍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警方能不能把他救回来?按照陆尨刚才的分析,刘湘有同伙,她毕竟是刘小童的亲生母亲,还会有所顾忌,而她那个同伙,如果没有及时拿到钱,会不会对刘小童下毒手?万一这根鱼丝线突然断了,后果会怎么样? 宁澄仍然被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车子已经停在了警局门口,她和陆尨各自下车。 林啸波已经先他们到达警局,并且,把刘湘一同带回了警局,正在审讯室内审问。 宁澄和陆尨一进入审讯室,刘湘立刻向宁澄求助,“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要抓我?他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去救我儿子吗?” “她叫宁澄,不叫橘子。”陆尨立刻纠正她,“刘小姐,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定力,你儿子失踪第二天才报警,第四天才开始露出马尾。你就不怕你儿子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陆尨和宁澄在刘湘对面各自坐下来,刘湘听到他的话,瞬间止住了哭声,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看向林啸波,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惊讶,有恐惧,有慌乱,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悔恨。 林啸波审讯了几句,刘湘就承认了,并且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与陆尨推想的几乎如出一辙。当然,她一直在强调,她的无奈和纠结,最后不得已才这样做。 和宁澄的反应一样,林啸波听完她的陈述,气得双手同时拍向桌面,立刻就跳了起来,“刘湘,你还是不是个母亲?你怎么能拿你自己儿子的命来敲诈?” 刘湘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我能怎样?我累死累活,一个月工资不超过四千,租房,两个人吃饭,小童读书,剩下来有多少你们知道吗?他们班里搞活动,我从来都不敢去,为什么?因为没钱!所有的小朋友在游乐场里玩得那么开心,我儿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林啸波气得咬牙,“你没钱就可以拿你儿子来还钱?你这是什么逻辑思维?世界上没钱的人只有你一个吗?按照你这种想法,我们警察不用做别的,天天处理你这种敲诈案就行了!” 刘湘没有再说话,一直在无声地流眼泪。宁澄看着又觉得心酸,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她,想要安慰她一句,但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先把眼泪收起来,想想怎么救你儿子。你儿子现在在什么人手里?他跟你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在一起非法同居?他什么职业?现在在什么地方?把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如实交代。” 陆尨一直沉默,终于开口,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刘湘拿了纸巾,把眼泪擦干,清了清嗓子,“我只知道他叫kevin,不知道他的中文名,他说他是一个动作片的替身演员,一直在香港那边,香港娱乐行业不景气,所以想来大陆发展。我没有跟他同居,我跟我儿子住,怎么可能跟他同居?” “你没有跟他同居,为什么你家里会留下他的毛发?”宁澄直视着她,声音听起来没有平常那么温和。 刘湘似乎不敢看她,低下头,“他追过我一段时间,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错,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没有跟他同居,但你因为寂寞,还是偶尔让他留宿,即使你不喜欢他。”陆尨嘴角一撇,“这么说,老司机这个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刘湘头垂得更低了,她这是不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宁澄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无法想象,刘小童到底生活在什么的环境中? 他在他们店里玩的时候,那么活泼可爱,那么聪明,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什么,虽然也会有小孩子的情绪,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体谅他妈妈很辛苦。 审讯刘湘很顺利,她也很快交代了kevin和刘小童藏身的地点。 按照陆尨的提议,刘湘和kevin保持联系,继续合作绑架勒索的后续环节。林啸波同时安排两队人马,一队陪同刘湘,带着赎金去见kevin,由他自己亲自带队,务必要活捉kevin;另一队潜入藏身地点,去解救刘小童,由杨智带队。 宁澄要求跟随杨智一同去救刘小童,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陆尨最先发对,“你不是法医兼助理吗?什么时候改了行做女警?我怎么不知道?” “法医和女`警不分家,都是警`察,都是救人。”宁澄的解释显然有些牵强。 她不好直接说,她有第六感,预见了刘小童和画眉的死亡,她很担心他们,所以想亲眼看着他们获救,证明她的第六感不灵。她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她能预见,总不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她很确定,她如果这么说,他们一定会觉得她神经有问题。 最终,经过她的几番请求,她还是如愿被允许一同前往,大概也知道她和刘小童关系非同一般。 两队人马出发的时候,林啸波千叮咛万嘱咐,让杨智随时看着她。陆尨却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话。 她一上车,旁边座位也几乎同时坐上来一个人。 Chapter 21围捕同行 暮色四合之际,虹市郊外的一栋烂尾楼前,悄无声息地停下来几辆警车。 这栋狭长的烂尾楼,破旧不堪,层顶已经被掀掉,有些墙也已经被推倒。却仍然有几个窗户里亮起了光,有的好像不是灯光,像是蜡烛的光,很微弱。 放眼望去,附近有很多这样的楼房。这一片应该是城市改造的区域,估计开发商出了什么问题,改造工程进行了一半,又中断了。最后成了很多流浪人的临时居所。 宁澄无法想象,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生活,刘小童现在就在里面吗?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杨智带着六名特警,全副武装,慢慢地围向烂尾楼,贴着墙,从楼梯口一一进入。 宁澄和陆尨留在了车里面,她看着他们高度戒备的样子,心里也异常的紧张。 顶楼很快传来警察叫“不许动”的声音,动静一开始很大,后来渐渐平息下来,四周又开始变得安静。 宁澄感觉太安静了,这样的安静,让她越不安,她忍不住问旁边淡定自若的男人,“他们怎么还不下来?如果刘小童在,应该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的。” “刘小童,应该不在。”陆尨看着窗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宁澄声音提高了半度。 他还没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林啸波的电话,她迅速接了电话。 “林队长,你们抓到kevin了吗?他有没有把刘小童带过去?”宁澄焦急地追问道。 她听到电话里有哭声,是刘湘的哭声,还有叫喊声,“我儿子呢?把我儿子还给我……”她心里一惊,立刻看向陆尨。 电话里,林啸波声音稍显愤怒,却极力压制住,“kevin是抓住了,但他没有把刘小童带过来,带来的是另外一个小孩,也是刚被他们拐过来的。我正想问你,刘智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刘小童?” 刘智刚好从烂尾楼的门口跑出来,还没跑到车旁边,就使劲地挥手,脸上失望的表情很明显。这么说,刘智在上面也没有找到刘小童。 宁澄的沉默,自然让林啸波很快领会了其中的含义,他反过来安慰她,“宁澄,你先别担心,我先把kevin带回警局,应该会问出刘小童的下落。” 宁澄心情沉重,随口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杨智已经跑到车旁,车窗落下来,“陆教授,楼上我们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刘小童,只找到了一个小女孩,看样子被吓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让人先把她送回警局,尽快找找她的家人。还有,房间里面很乱,好像有人打斗过。” “我去看看,”陆尨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突然又停住,转身看向宁澄,“你留在车上,这栋楼太危险。” 宁澄直接推开车门,“不行,我是法医,我怎么能不上去?” 车身另一面,陆尨看向杨智,“拦住她,不要让她上去。”他说完,大步跑向烂尾楼的门口。 宁澄绕过车身追上去,立刻被杨智挡住,“宁医生,这栋楼确实很危险,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就算陆教授不说,我也不敢让你上去,被林队长知道了,他一定会揍我!” 宁澄绕来绕去,都绕不过他,她急得团团转,可不管她说什么,他就是不让她过去。陆尨上去好一会儿了,一直不见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也越来越黑,只有路灯发出微弱而苍白的光。 “啊!救命……”宁澄突然听到危楼附近,传来一声叫喊声,她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杨智,那边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杨智四周看了看,再看向宁澄,“没有啊,我怎么没听到有人喊救命?宁医生,你该不会想上去,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不是,杨智,我真的听到有人喊救命了,我,那个,你可能听不到,但我能听到。不管有没有人,我们先去看看吧,万一真的有人等着我们去救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我不上楼总行了吧?” 杨智看她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在使诈,立刻掏出手枪,“宁医生,你就在这里,先上车,我去看看。你一定不要上楼。” 宁澄立刻打开车门上车,她知道如果她不上车,他肯定不会离开。但她确实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杨智贴着墙角,穿过小巷,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拐了一个弯,不见了身影。 宁澄一个人坐在车里面,一会儿看看危楼上面,一会儿看看杨智离开的方向,开始犹豫不决,她难道真的就这么坐在车里面,什么也不做? “橘子姐姐……”宁澄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刘小童! 一定是他,她确定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宁澄立刻跳下车,四处张望,仔细地聆听,想要听清楚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可四周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突然习惯性地闭上眼睛,竖着耳朵,更仔细地去听。 “小童,快跑……” “不要……姐姐……” 宁澄听到了越来越远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很多的画面。 刘小童在使劲地跑,全身都是湿的,他四周漆黑一片。宁澄使劲地晃动脑洞,想要看清楚他在什么地方,却只能看到很多脏水,水里面竟然有鱼,有各种各样的菜…… 宁澄突然睁开眼睛,她知道刘小童在什么地方了! 她拿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前跑,寻找下水道的入口。 杨智的电话应该不在身上,她直接打给了林啸波,电话想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她想打给陆尨,忽然想起,他平常都不用手机,所以她根本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无奈,宁澄只能暂时放弃打电话,她已经走到了另一条小巷,小巷里很黑,她用手机屏幕的光,找到了下水道的入口。上面的铁盖竟然是打开的! 宁澄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刘小童很有可能被人带着从下水道逃离,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她双手撑着下水道的口,跳下去。 “咚!”洞里面传来闷闷的水声。 宁澄站稳以后,里面的水刚好没过的小腿,她往两头看了看,通道很长,她继续用手机的光照了下,发现通道壁上还有溅起来的水花,说明有人刚从这里经过不久。 她沿着壁上有水花的方向往前走,又开始打林啸波的电话,结果,手机已经没有信号。 宁澄在通道里面走了很久,走到了一个分叉的地方,有一边的水越来越深,因为通道往下倾斜,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这一边,她不会游泳,担心会被淹死。 她走向另一边,走了许久,水渐渐没有了,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又听到了刘小童的声音,心里很激动,开始往前跑。 —— 彼处,陆尨从烂尾楼里面下来,发现车里面没有人。他心里一惊,不是应该有个女人在?怎么跑了? 杨智也很快回来,没有看到宁澄,同样大吃一惊。他把不久前宁澄听到有人喊救命的事情讲了一遍,陆尨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 “陆教授,宁医生会不会又听到什么声音,以为是刘小童的声音,所以自己去救人了?这样太危险了,我们要不要把林队长叫过来?” “这还用问?”陆尨突然有些躁,“她只有两只脚,没长翅膀,肯定就在附近。我们先分头去找。” 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陆尨心里恼火,这个女人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精灵,会法术?竟然自己就跑去找人。 他一般腹诽,一边沿着小巷,往前走。 陆尨离开以后,杨智正准备给林啸波打电话,林啸波刚好打过来,问宁澄刚才是不是给她打过电话,为什么现在电话打不通。 “林队长,宁医生好像听到了刘小童叫救命的声音,所以自己去找人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找她。” 杨智的话音一落,电话里里立刻传来林啸波怒吼的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怒吼之后,立刻挂了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后,林啸波就带着另一队人赶到,安排所有的人分头找人。 结果,一直到半夜,所有的人都回到烂尾楼前,都没有找到宁澄。 陆尨最后一个回来,脸色阴沉,看到林啸波,责备他,“林队长,以后宁医生要星星,你是不是也飞到天上去帮她摘星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法医跟随警察现场去抓凶手。” 陆尨说完,直接上了车,杨智劝说了两句,准备上车,被林啸波拉住,让他去另一外一辆车上,他自己上了陆尨坐的车。 林啸波一边开车,一边问陆尨,“陆教授,现在去哪?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宁澄,我一定会找到。” “警局。”陆尨头也没回地吐出两个字。 林啸波看向后视镜,嘴角抽动了两下,没有再出声。 车厢内气氛紧张,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一直到了警局,林啸波把车停下来,转头看向后座位上的人,“陆教授,刘小童,可能真的已经出事了。kevin我已经审问过,刘小童昨天就已经不在他手里,很有可能已经转到真正的人贩子手里。他们以为刘湘这边敲诈不到什么油水,所以早就改变了主意。” 陆尨原本一直看向窗外,终于把视线收回,看向前方,目光笔直而犀利,“这些还需要你废话?” 陆尨推开车门下车,看着警局的办公楼。林啸波也几乎在同时下车。 陆尨突然转身看向他,“你们的游戏规则,我确实玩不转,我也没有想玩转,你完全不需要把我当做你的假想敌。我跟你不是同一个领域,你怕什么?以前你怎么做事我不管,但现在,我希望你坚持一点原则,不要公私不分!” 林啸波有些意外,他今天怎么突然说了那么多话?这半年,除了查案的时候,他有话说,平成他们几乎零交流。这次是因为宁澄也不见了的缘故? 陆尨已经进入警局内,看样子,他是想亲自审问kevin。 林啸波猜想,他应该是希望从审讯kevin的过程中,了解更多的信息,或许就能知道,宁澄会因为刘小童而被引向何方。 果然,后半夜,陆尨一直在和kevin东拉西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这样的审讯,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所有的人都已经困得不行,陆尨同样很困,他很少熬夜,每天都是到点就睡。 只有林啸波,他是刑警出身,各方面体能都很出色,“这些天,你们给他们吃什么?”林啸波还在追问kevin。 kevin言辞有些闪烁,“吃什么,这还不容易,就随便饭店买的饭菜咯,有鱼有肉,亏待不了他们。” 陆尨双手撑着头,仰靠在座位椅背上,突然坐直身体,“鱼,哪来的鱼?烂尾楼那间公寓里面,有很多鱼,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kevin一开始还隐瞒,在林啸波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了事实,他们为了省钱,偷一些饭店丢弃的残渣剩饭给这几个小孩吃,看起来有大鱼大肉,其实都是垃圾。 陆尨身体突然定住,双眼盯着kevin头上的某个点,看起来像是盯着kevin,目光笔直,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几个场景: 宁澄第一次出现在她公寓给他送柠檬,常梓杨给他打电话,解释宁澄复试没有通过的原因,“宁澄能分辨出双氧水和酒精,不过用的是特别的方法……” 他记得,她做饭的时候,经常弄错醋和老抽; 还有昨天在长新小学,他变魔术,送给她的玫瑰花,他问她,“玫瑰花香不香?”她回答“香”的时候,脸上表情很不自然,眼睛不敢看着他,很显然,她在撒谎。 陆尨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让林啸波立刻给常梓杨打电话,确认了一件事。 第六感。 陆尨突然起身,“马上派人出发,我知道她在哪里。” 林啸波很疑惑地看着他,追问了一句,“宁澄在哪?” 陆尨说了一个地方,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林啸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有钦佩和赞赏,当然也有酸涩,甚至,还略有一丝恐慌。 当然,眼下救人要紧,林啸波很快回过神来,再次召集人,开始行动。 Chapter 22地心营救 旭日东升,阳光灿烂,普照着大地。 静寂了一个晚上的城市,此刻又恢复了喧闹,马路上开始人来车往,像河流一般穿梭不息。 此刻,宁澄却正跋涉在城市地底下某条废弃的下水道内,她走走停停,浑身都是脏水,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出口。 宁澄原本想原路返回,但她一直听到刘小童在前面某个地方呼救的声音,她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一直跟随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可走了很久,她始终没有看到什么人,想要返回,却已经不再可能,因为她已经辨别不清来的路。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寻找出口。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宁澄被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原来又有脏水从她右手边的一道缝隙里突然被倒进来。 她脑海里突然又浮现了那些奇怪的画面。 她像是在一个海底世界,各种各样的鱼在水底游着,还有水草直立着,轻轻地晃动。她只当又是她的幻觉,可这一次,她竟然在海底世界里看到了一个人。 陆尨! 这怎么可能? 宁澄使劲地晃动脑袋,极力想要驱散这些画面。良久,她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她突然又倒回来。 刚才右手边倒下脏水的方向,竟然真的站着一个人! 当然,不是陆尨,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个小孩。 小孩?刘小童? 宁澄心里突然一阵狂喜,转身朝小孩的方向跑过去,一边叫他,“小童,是你的吗?真的是你吗?我是橘子姐姐。” 小孩一直没有回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最终还蹲下来,似乎在认真地看着那些脏水里的生活垃圾。 宁澄很快跑到他面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激动得差点大声笑出声来,双手立刻捂住嘴。 他真的是刘小童! 她竟然找到了他! 宁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他们应该先离开这里。她蹲下来,把刘小童拉起来,“小童,快起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刘小童站起来,脸上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是在泥土里打过滚一样,嘴角还有血丝,脸上好几处旧伤,刚刚结痂,新伤却清晰可见,一看就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宁澄看得心酸,立刻抱着他,“小童,姐姐带你回家。” 刘小童像个木头人一样,不管她说什么,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开口说话。 宁澄猜想他应该是受到惊吓所致,以后肯定可以恢复过来。但后来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宁澄原本想背着他走,无奈,她自己体力已经不支,刘小童体重也不轻,她根本背不动他。最终,她只能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寻找出口。 这一次,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霉运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们没走多久,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宁澄?”幽暗的通道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向他们大步走过来,声音也越来越近,“是不是你?” 陆尨快步走向她,走路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宁澄看到他,喜极而泣,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真的出现,难道,她的第六感真的这么准吗?她拉着刘小童跑向他,刚要开口说话。 “嘭!”她身后,突然传来枪声。 “小心!”陆尨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拉着她一同往一边倒下去。此后,他抱着她迅速往旁边的一个岔道口滚进去。岔道里面地势高一点,地面是干的,所以他们很快滚到离岔道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子弹没有打中她,打在了她旁边的墙壁上,碎裂的石头溅出火花来。她几乎感觉到子弹擦过她的背,凉飕飕的。 宁澄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拉着她这么倒下去,她应该早就颅骨迸裂,脑浆开花了。 混乱中,她始终抱着刘小童,陆尨抱着她。 他们滚到了一条黑乎乎的支道里面,陆尨迅速起身,拉着她们贴着墙角,往里面走,寻找藏身之处,他随手抓起地面上的一个石块。 地下水道的主道和支道呈t字型,他们原本行走的主干道里,发出哗哗的水声,声音由远及近,向他们靠近,显然,有人正走向他们。 这个人手里还有枪! 宁澄蹲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刘小童,一手捂住他的口鼻,担心他会叫出声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几乎已经悬到了嗓口,眼看就要跳出来。 陆尨又捡了一个石块,贴着墙角,朝岔道口的方向走过去。 宁澄急得要命,他这是要引开逼向他们的人吗?她想要叫住他,他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支道的另一侧墙壁。 整条通道只有靠近岔道口的地方有微弱的光,越往她这个方向越黑。 “咚!”她听到石头扔到水里的声音,离她们很远。应该是陆尨扔的石头,故意把敌人引到声音发出来的方向。 果然,原本步步逼近他们的声音,转向了石头被扔进水里发出声音来的方向。 宁澄悬在嗓口的心稍稍放下来,很快又悬了起来,声音离她越远,也意味着危险离陆尨越近!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她应该做点什么。 宁澄拉着刘小童的手,她感觉他一直很安静,捂住他口鼻的手便放开了。她摸索着在地上捡了一个石块,同样贴着墙角,走向岔道口的方向。 快到岔道口的方向时,她用力把石块掷向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之后,她迅速返回,抱着刘小童,跑回到原来藏身的角落。 让她欣喜的是,原本走向陆尨藏身方向的水声,突然转回来,走向她扔石头的方向,并且越来越远。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小童突然叫了一声“妈妈……” 宁澄吓得魂飞魄散,弯下腰迅速捂住他的口鼻,却已经来不及。刘小童的声音虽然很小,却立刻把原本已经远离他们的脚步声,又吸引了过来。 宁澄大气不敢出,只能抱着刘小童,贴着墙角,摸黑继续往里面移动。 —— 与此同时,林啸波正带着一队人马,穿梭在地下水道另一处,杨智跟随在他身后。 “林队,你确定陆教授的分析靠谱吗?宁医生怎么会在下水道里面找人?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再这么找下去,我担心我们是在做无用功。” 林啸波停住脚步,拿出整个虹市的地下水道线路图,用手电筒的光照在线路图上,把他们走过的这一条线路划掉。 “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都要地毯式扫一遍。你要是怕臭,可以先上去。”林啸波说完,仔细地看着还没有划掉的区域。 杨智“嘿嘿”了一声,很快又恢复了严肃,“是有点臭,但忍忍还是能过去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我们在做无用功而已。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去昨天烂尾楼那一片区域再找找?这两个地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万一南辕北辙了,耽误了救人怎么办?” 杨智不等林啸波反驳,继续辩解,“常主任说宁医生有第六感,可这第六感,为什么就一定会把她引到这一片区域来呢?宁医生听到了声音,这是听觉,跟第六感有什么关系?我实在想不明白。” “按照陆教授的说法,宁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了声音,很有可能是脑海里已经存储的信息,在非常时刻,被激发出来,在她脑海里产生了相关联的一些场景。” 林啸波的解释,并没有让杨智头脑更清晰,反而更糊涂了,“林队,你的意思,宁医生脑海里因为刘小童失踪这一件事,想象出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一点我能理解,就像常主任说的,是一种潜意识。但她的潜意识里面,会有刘小童藏身的地点吗?这也太玄乎了吧?她怎么知道,刘小童会在这一带海鲜街下面的地下水道?” “也许她想到了和鱼相关的一些情形,就会朝这边走过来,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些抽象的理论,你别问我,你回去问陆教授。” 林啸波用笔勾出最后两个地方,“这两条线,我们分头去找,不管找不找到,我们都在下一个出口出去。这个出口的地方,已经有人守着。” 林啸波说完,把线路图收起来,准备出发,继续找人。 “林队,万一没找到宁医生,该怎么办?”杨智最终忍不住,问出了积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林啸波胸口突然像被什么剖开,冷风迅速被灌入进来,他一口气堵在了嗓口,良久,才换过起来,“不会,一定可以找到。这一块找不到,扩大区域,把整座城市翻一遍,也一定要找到她。” 林啸波一说完,杨智按了一下手机的控制键,手机播放翻录,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录音放完以后,杨智笑望着他,“这些话,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听到,应该让宁医生也听到。林队,虽然陆教授也很厉害,但我还是挺你,你加油啊,可别让陆教授抢了先。” “把手机给我,把录音删掉!”林啸波立刻伸手来抢他的手机,却没有抢到,杨智已经跑开了。 林啸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身向前走,他寻思着,就算她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这个案件结束后,他要告诉她…… 林啸波及时打住思绪,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一路上,他始终在心里重复一个期望。 他希望最终找到她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念头起了作用,他远远地听到前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有人在打斗。 林啸波拔腿飞速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Chapter 23殊死搏斗 幽暗狭长的地下水道内。 阴暗,潮湿,熏臭,与一地之隔的城市表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此刻,这个世界里,正在上演一场殊死搏斗。 因为刘小童的一声“妈妈”,原本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在主干道上徘徊了片刻之后,逼向了他们藏身支道的方向。 对方应该也有所恐惧,她和陆尨分别投掷了两个石块在主干道的水里面,已经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现在应该还分不清他们有多少人隐藏在黑暗中,所以走得不是很快。 他走到离岔道口进入支道五米左右之处,停下来,突然举起枪,对着黑暗里,“砰!砰!砰!”一连开了三枪。 刘小童被吓得浑身发抖,宁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继续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突然,“啊”的一声传来,很快便是枪支掉落在地。发出声音的人,应该不是陆尨,声音很嘶哑,刘小童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借着微弱的光,宁澄隐约能看到两个人都扑向枪支落地的方向,枪被陆尨抢到了,另外一个黑色身影,穿着连帽风衣,在抢陆尨手中的枪。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陆尨被对方一拳打在腹部,身体突然微微一缩,发出“嗯”的声音,似是很痛苦却极力忍住的声音。 宁澄开始急了,对方一看就是练过身手的人,陆尨肯定打不过他,她只能暂时放开刘小童,四处看了看,搬起一块大石头,跑向仍然在夺枪的两个人。 “妈妈,妈妈……”刘小童开始使劲地叫妈妈。 陆尨听到声音,意识到她正跑向他们,大声呵斥,“不要过来!快带刘小童离开!” 他一边叫,一边继续抢夺手枪,一分神,黑衣人抬腿,膝盖用力顶在他腰上,剧烈的疼痛从腰上扩散。他极力忍住,双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枪,用力掰向黑衣人。 枪口指着的方向,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徘徊了好几次。 宁澄跑到黑衣人身后,搬起石头,用力砸向他的头。黑衣人应该感觉到了有东西砸向他,头迅速往旁边一偏,石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宁澄用的力气不小,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肩膀上开始流血。这一砸,立刻就把黑衣人激怒。他抬起长腿扫向宁澄站立的地方。 宁澄迅速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一双小腿像被冷硬的钢铁砸到,痛得她直冒冷汗,双脚已经站不稳,她整个人往前扑倒。 最可怕的是,黑衣人一把夺过陆尨手中的枪,手肘往后推向陆尨,这一推,力气同样不小,陆尨脚步趔趄,差点往后倒下去。 黑衣人拿枪对着宁澄,眼看他已经扣动了枪膛,陆尨来不及多想,直接扑向宁澄,趴倒在她背上。 “嘭!”一声枪声。 “不许动!别跑!” “……” 宁澄听到了枪响,又听到有人叫不许动,但水道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声音越来越远。 此前她看到了黑衣人拿枪对着她,也看到陆尨扑过来护着她,他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枪声响了,她没有感觉到痛。 他是不是中枪了? 宁澄意识到这一点,吓得魂飞魄散,恐惧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恶魔,伸出魔爪,紧紧地将她攫住,几乎要把她碾碎了。 “陆尨?”宁澄轻声叫了他一声,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一直在颤抖。 “嗯?”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很快轻了。 陆尨从她身上滑下来,吃力地坐了起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嘴角沾着血丝。身上的风衣当然也已经脏得不成样。 可即便他现在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在宁澄眼里看来,这个男人依然这么帅! 宁澄同样已经坐了起来,呆愣地着看着他。心里的恐惧还未散去,却已经被强烈的欢喜围裹住,这种又怕又喜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这是怎么回事?”宁澄四周看了看,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他们旁边有一把枪,地上还有几滴血。 刘小童也安静下来,没有再叫“妈妈”。 “林啸波。”陆尨简单回了三个字,把旁边的枪捡起来,一手撑在地上,很快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来。 “这么说,刚才开枪的人是林队长,那个黑衣人中了枪,然后跑了,现在,林队长肯定是去追他了。”宁澄边说边把手放在他手上,借着他向上拉的力,迅速站了起来。 她想要去刘小童身边,还没转身,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瞬间向前扑到在了他身上。这次,好像不是她不小心撞上去的。 她腰上、脊背上一热,被他宽大的手掌覆盖的地方,都异常的热,并且,多了两道力量。他还在不断地用力,把她按向他。 她感觉整个人就像烙饼贴在平底锅上一样,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身体僵硬得像木头一样,除了心脏像钟摆一样仍然在运动,其他什么动作都忘了。 “回去写检查,你不服从命令,擅自离开,这一次严厉警告,下一次直接滚!”头顶上突然传来冷冽凌厉的声音。 宁澄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辩解,“我找到小童了……啊,小童!” 她想到刘小童还在旁边,身体像突然通电了一样,受到强烈电流的刺激,突然动了起来,她用力推开他,迅速跑向刘小童,把刘小童拉倒他面前。 刘小童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目视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呆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宁澄还未开口,陆尨制止了她,直接在刘小童面前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刘小童却好像不想被他盯着,头左右摆动,极力避开他的视线,陆尨却随着他头的摆动,也左右移动着头,始终保持和他平视。 “你好,刘小童,我叫陆尨,你应该比你的橘子姐姐聪明,所以要记住,不是陆柠檬,把飞龙的两个翅膀拆下来,装在龙身上,就成了尨,这是我造的字,是不是很有创意?” 他像个小孩做了什么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坏事一样,脸上表情很得意。 刘小童看着他,许久,嘴角终于裂开,脸上有了笑的表情,却还是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看来,你听懂了,果然很聪明。来,为了奖励你,叔叔背你。”陆尨转过身,在刘小童面前半蹲下来,把手中的枪递给宁澄,双手撑着膝盖上。 刘小童看了看他的背,又转头看了看宁澄,脸上是很疑惑的表情。最终,宁澄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了陆尨的背上,他也没有反对。 陆尨把刘小童背起来,调整好姿势,尽量让他趴得舒服一点,回头拽着宁澄的手腕,大步往前走。他拽得很紧,就像一个放风筝的小孩,紧紧地拽着手里绕着线的环,生怕线继续往外放,风筝会飞了一样。 宁澄一只手拿着枪,被他扣着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刘小童,怕他会摔下来,虽然她这样走路很不舒服,但她没有把手抽出来。 刘小童应该也已经很疲惫,趴在陆尨的背上,没多久竟然就睡着了。两个人就这么走着,没有开口说话,除了他们走路的声音,周围很安静。 这种安静,一直到他们走到了出口,才被打破。 他们三个人一出来,地面上正持续忙碌的警`察立刻围过来,杨智几乎是冲到他们面前,欢呼,“宁医生,你找到了,太好了。我去告诉林队长,他还带着人在地底下找你呢。” 杨智应该还不知道林啸波遇见了他们,并且还及时救了他们。宁澄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杨智刚要开口说话,被陆尨打断。 “是我找到了宁医生,不是宁医生你找到了。语句不通。”陆尨揪住他这个小辫子,很不客气地指正,随后命令他,“马上把刘小童送去医院,记住,不要让刘湘单独照看他。kevin的审讯还没完,让林啸波继续。还有,跟常梓杨说一声,宁澄休假一个星期。” 陆尨一边说,一边让杨智把刘小童抱过去,不等杨智有任何反应,他转身又拉着宁澄,大步走向路旁边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车上面的人应该也已经看见了他们,车门突然打开,驾驶座上跳下来了一个男人,给他们开车门。 宁澄见过他两次,很快想起了他的名字,邵晗兮。 上车以后,宁澄突然觉得异常疲惫,车子微微晃动,把她的困意悉数晃了出来,她靠在座位椅背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邵晗兮看向后视镜,坐在车后座的一男一女,像是从泥巴堆里滚过一样,满身都是泥水,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他们去野`合了。然而,男人还是脱下他身上那件已经脏了的风衣,盖在女人身上。 女人原本靠着车窗,陆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去,不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她,反复了好几次,终于靠向她,轻手轻脚地把她拉过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什么情况? 邵晗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他最了解陆尨,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异性绝缘体,最不喜欢别人靠着他,尤其是女人,为这事,乔飞雪没少生闷气,因为每次她装睡靠在陆尨肩膀上,最后都被他移开。 邵晗兮还没开口说话,陆尨主动解释,“她是我的助理,她现在生病,是因为工作生病,我需要她马上好起来,不然没人给我做饭。所以,停止你脖子上顶着的开发过度的大脑,禁止用科学家的思维过度想象。” 邵晗兮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笑,“陆尨,欲盖弥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或者,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俗话听过没有?” “不懂,我不是成语字典,你想知道自己去查。”陆尨把宁澄扶好靠着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女人熟睡的样子。 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像是一坨黑炭,她身上的衣服也脏得不成样,当然,盖在她身上的风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看起来还是挺可爱,尤其那张小嘴巴,像两瓣熟透了的橘子,他每次看到都有一种想咬下去的冲动。 陆尨嘴角微微上扬,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眉宇微蹙,沉思片刻,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邵晗兮,“你去给她买衣服,她应该穿中码,胸围,34b。” “她的尺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邵晗兮好奇地问道,忽然想起什么,双眼瞬间圆睁,声音提高,“你让我去给女人买内`衣?没门,窗户都没有!要买你自己去买。” 陆尨只好把卡收回,重新放回钱包,转头看向车窗外,车子正经过一个高档商场,他立刻叫停车。 邵晗兮刚停好车,还没回头,陆尨已经跳下车去了,慢悠悠地进入商场,走向二楼专卖女士服饰的楼层。 陆尨很少进商场,对买东西毫无经验,只凭感觉,他给宁澄挑了一条收腰的连衣裙,售货员问他要什么颜色,他被问住了。 他站在店门口,环视了一圈整个服装店,所有的颜色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个色。 灰色。 陆尨神思恍惚之际,导购员打断了他的思绪,“先生,你女朋友怎么没一起来?衣服最好要本人试一试。” “她在车上。” “……”导购员立刻闭嘴,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对那男女在车里面做了什么激烈的运动,女人衣服撕破了,所以差遣男人来买。当然,她什么也没说,换了个问题,“那她喜欢什么颜色?既然是买给她,当然挑她喜欢的颜色。” “她,喜欢笑,会弹吉他,喜欢吃橘子,不算很高,偏瘦,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很黑,喜欢绑上面一半,绑成一个小球,扎一个发夹,下面一半头发披开,她喜欢……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 陆尨说了半天,感觉都是废话,最后只能实话是说。他确实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她应该跟他不一样,他的衣服几乎都是灰色,她肯定不会这样。 导购在一旁笑着夸赞他,“先生观察还真仔细,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她性格应该很开朗活泼,像个精灵一样。我觉得白色和米色她肯定能穿,甚至柠檬黄、橘黄这些亮颜色,她也能驾驭。” 最终,陆尨选了柠檬黄。 他只对这个颜色有特别的感觉,他心目中的柠檬黄,不是眼睛里看到的灰色,是像柠檬一样,入口很酸,但能让人始终记忆深刻,回味无穷的一种感觉。 他买了裙子,再去买内`衣,导购员看到一个男人单独来买内`衣,还没推荐衣服,就对他恭维了一番。 这次,他不等到导购员向他推荐颜色,他直接就问有没有柠檬黄的内`衣。 显然,整个内`衣店都找不出这个颜色的内衣。导购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先生,柠檬黄是流行色,不是经典的颜色,我觉得你还是买黑色吧,很性`感,和情`趣内`衣有一样的效果。” 陆尨原本没有脸红,听到“情`趣”二字,白皙俊脸瞬间染上了秋天里被霜打过的枫叶一样的红。 最终,他把颜色的选择全权交给导购员去折腾了,他只负责最后刷卡,然后把衣服提走。 陆尨回到车上,车子重新启动,一直到了他住的公寓门口,宁澄还在睡。他正要叫醒她,邵晗兮说了他一句,“你自己都说了,她现在生病,你抱她一下又怎么样?” 无奈,陆尨只能把宁澄抱下了车,进入公寓楼。 邵晗兮更觉惊讶了,他原本只是想看看他难为情的样子,他很想看看他那张傲娇不可一世的面孔突然崩塌的样子,一定大快人心。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邵晗兮有些好奇,很快下车,追上去,想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Chapter 24一代撩神 公寓内,陆尨抱着宁澄进入浴室,直接把她放进了白色大浴缸里,随手打开热水龙头。 水洒下来,白色浴缸里的水,热气腾腾,渐渐没过宁澄的身体,一直到升到她的脖子,没及精细的锁骨,他才把水龙头关上。 陆尨坐在浴缸边缘,看着半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双眼依然紧闭,睫毛一动不一动,睡得很沉,估计雷劈下来她也不会醒。他觉得很神奇,她竟然还没醒,是不是他把她卖了她也不会知道? 不过,他也能想象,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面徒步走上一个晚上,会是什么情形。 眼下,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是应该马上叫醒她,后面的一切他直接撒手不管了,还是应该剥光她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洗澡?她睡得那么死,他做了什么她应该都没感觉。 陆尨思忖半箱,确定这两个选择都不是最佳选择,看她睡得这么沉,他还真不忍心叫醒她。但直接给她洗澡,这种伺候人的事他没做过,没有经验,应该怎么弄?最严肃的一个问题,他好心给她洗澡,她醒过来,会不会要他负责,以后就赖上他了? 嗯哼,这可是个大麻烦。 陆尨拿出研究罪犯心理的严肃姿态,研究了很久,最终,做了第三个选择。 他打电话给酒店公寓的服务台,叫了一个女服务员上来,让她给宁澄脱衣服洗澡,他自己去了另外一个浴室洗澡,之后,便在客厅里和杰宝聊天。 “公子给橘子洗澡。”杰宝看到他,就先开口说话了。 杰宝可以对她看到的情景做出简单的反应,但这个反应,有点超出陆尨的理解范围。 他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给她洗澡了?你不要乱说话,破坏我的好名声。” “对,你的名声就是太好了,需要破坏一下。”邵晗兮突然开门进来,言笑晏晏地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 陆尨立刻看了一眼浴室,眉宇紧蹙,回头看向邵晗兮。他还没问邵晗兮这个时候来干什么,邵晗兮主动开口,“不要问我来干什么,我来送钥匙,以后你们家的钥匙我不管了。我也不会再给你开门。” 邵晗兮是笑着说这句话的,送钥匙当然不是他唯一的目的,更重要的目的,是来看看,陆尨这个傲娇禁欲系男神,是怎么崩塌的。 他把钥匙放在了茶几上,笑道,“要不,杰宝我也带回去吧,我把她的语言程序调整一下,免得她跟你一样乱说话。近墨者黑,她已经被你带坏了。” “杰宝不走,杰宝陪公子。”杰宝听懂了邵晗兮的话,立刻反驳。 “叫什么公子,他叫陆尨……”邵晗兮还没说完,被杰宝打断,“兮兮笨蛋,杰宝不走,杰宝陪公子。” “兮兮?”邵晗兮听到这叫法,想死的心都有了,怒视着陆尨,“这都是你胡言乱语教她的吧?” 陆尨却笑了笑,顺着杰宝的话说道,“杰宝留下,兮兮滚。” 杰宝却还是认得邵晗兮的,毕竟是创造她的主人,“兮兮不滚,公子滚,橘子滚……” 然后,整个房间里就一直听到杰宝在说“滚滚滚……” 最终,邵晗兮没有把杰宝带走,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陆尨,杰宝让你滚,你知道滚什么吗?不知道是不是床单,你自己问问杰宝。” 邵晗兮说完,在被陆尨用眼神杀死之前,立刻把门拉上,瞬间消失在门口。 客厅里安静下来,浴室里传来女服务员的声音,说是已经洗完,衣服也已经换好。陆尨让杰宝不要乱说话,杰宝还真乖乖地安静下来了,他起身走向浴室。 浴室里面,女服务员正扶着还在熟睡的宁澄,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能睡的人,连洗澡都没有吵醒她。” 嗯哼,这跟猪有什么区别? 陆尨腹诽,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猪,仍然是一个小精灵,挥着翅膀在天空飞,眼睛却是闭着的,一边飞一边睡觉。 他嘴角微微上扬,大步走过宁澄身边,让女服务员离开的时候,把门口玄关上的信封拿上,里面放好了服务费。他直接将宁澄打横抱起来,离开了浴室,走向房间。 陆尨抱着她,走到他的房间门口,脚步顿住。他有重度洁癖,他的床,从来没让别人睡过,他也不睡别人的床。但现在去整理别的床,好像来不及。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抱着她进去了,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看着熟睡的女人。 偌大的床,她躺在上面,只占据了小小的一角,她一躺到床上,就习惯性地右侧卧,蜷缩起来,紧紧地抱着被子,看起来就更小了。这种睡姿,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平常她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一个面对尸骨面无惧色的女人,还敢独自钻进下水道去救人,这种吃了豹子胆的女人,怎么会没有安全感? 陆尨在床沿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了房间。他没有感觉到饿,所以晚饭也懒得去做,洗刷完,回到房间,习惯性爬上`床。 床那么大,她睡一边,他睡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他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问题是,床`上突然躺了个女人,整个房间的气息好像都被烤炉拷过,他感觉很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扰乱了他持续了近二十九年的无比正常的荷尔蒙激素分泌活动! 无奈,陆尨只能下床,找了床新的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问题又来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睡过沙发,他睡惯了大床,在床上都是360度无死角地滚动,现在躺在沙发上,像僵尸一样动也不能动,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荷尔蒙紊乱就紊乱,床至少比沙发舒服,所以他又回到了床`上,刚躺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宁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阳光闪耀着金子般的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半张床都沐浴在阳光下。 一室温暖。 她有些疑惑,她的房间,太阳要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能照进来,还有,她的床怎么会那么软,那么大?房间怎么也那么大? 宁澄环视四周一圈,才意识到,她不是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视线落在身旁躺着的男人身上时,吓了一跳,“陆教授?” 陆尨双眼紧闭,她叫的声音那么大,他不可能听不到,但还是很困,嘴里嘀咕,“别说话,睡觉。睡沙发真是人类第一大酷刑,昨晚我一个晚上没睡好,不对,”他突然打开眼睛,微微抬头,盯着她,“托你的福,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好。” 宁澄刚想问他为什么两个晚上不睡,肩膀上突然有一股力量,瞬间把她推倒,男人的脸,几乎已经挨着她的脸。 两个人的呼吸,很快交织在一切,不分彼此。 他薄唇轻启,“听说你有第六感,我很好奇,根据你的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会不会吻你?我们会不会发生性`关系?” “……”宁澄嘴角抽动两下,却说不出话来,呼吸几乎已经停滞,他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洒在她的眉间,她感觉整个像在熏炉里被熏烤,浑身焦`灼难安。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修长的黑眸,幽邃,深不见底,黑色的睫毛,挺秀浓密,像蝶翅在上下扇动。那两道又浓又黑的眉头,存在感实在太强,某一刻,她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嗯?”他更靠近了一点点。 宁澄只顾着看他,差点忘了他刚才的问题。他的问题……一如既往的火辣直接,她已经习惯了。 问题是,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不会。”她回答,声音很轻。 刹那间,他的唇落下来,与她的唇几乎已经没有距离,连一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 宁澄吓得睁大一双眼睛,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她能听出他语气里一直在有一种责备的意味。他应该是故意在惩罚她,不该相信第六感,不该独自去冒险。但重来一次,她肯定还是会去。 她把头微微一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虽然只是一点点面积的接触,她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唇,有点湿热,很烫,并且,有一种男人特有的力量和质感,不像她的唇那么柔软。 这一碰触,也令陆尨身体震`颤了一下,她的唇为什么那么软?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危险,下意识地往上移了一点,让两个人嘴唇保持了一点距离。再碰一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条件反射一样直接咬住。 “回答我。”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 宁澄嘴角抽动,笃定回答,“不会,因为我知道陆教授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们之间又不是夫妻,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你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随便会和女人上`床的男人。我也不是。这是性格和修养问题,与第六感无关。但如果你硬要用逻辑思维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我说会,你就什么也不做,如果我说不会,你偏要证明我是错的,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自我保护。” “嗯哼,你还能想到逻辑,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他脸上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变得威严起来,目光笔直,“作为一名法医,应该以科学手段协助警方追查真凶,不是靠一种没有任何客观严谨的证据做支撑的第六感。明白吗?” 他说完,很快又躺到旁边去了,眼睛闭上,看样子真的是很困,没多久,他竟然睡着了。 宁澄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欣赏一首动听的吉他曲。她一时半会睡不着,犹豫着是继续这样躺着,还是起床,心里有两个声音开始激烈争吵: 一个声音说: 宁澄,你怎么跟他睡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马上起来,以光速离开,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免得以后两个人都尴尬。 另一个声音立刻辩解: 男女是授受不亲,但我们又没靠在一起。他刚才说了他昨晚睡沙发,所以没睡好,现在起来,肯定会吵到他,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睡觉,应该让他再好好睡会儿。 最终,她听从了第二个声音。她虽然已经不困,但还是觉得累,她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 睡觉是她的拿手好戏。这一睡,竟然睡到了中午。 宁澄感觉肚子饿了,睡意全无,旁边男人还没醒。她终于不好意思再赖下去,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下床。 “你不能就这么溜走,我已经连续三顿饭没吃。”身后,突然传来清冽醇厚的声音。 宁澄回头,发现他也已经醒来,双臂枕着头,姿态很悠闲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却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定了定神,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说要溜走,你三顿没吃,我六顿没吃,我也饿。” “那好,我们去买菜。”陆尨立刻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比她更早下床,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女人,“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床尾沙发上的衣服,昨晚已经下过一次水。” “……”宁澄的视线瞬间落在了床尾沙发上的衣服。 有一条裙子,还有内`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男士睡衣,不是她自己的,是他的衣服?她双手下意识地抱胸。 她没有穿、内、衣! 这一刻,宁澄有一种非常迫切的愿望:雷神,你快快出现,直接把我劈成两半吧! 雷神迟迟没有出现,门口的男人迟迟不离开,她连尖叫都不能,只能极力保持镇定,“好,谢谢陆教授,麻烦您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嗯,要帮忙直接说,我先去下米煮粥。”陆尨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宁澄哭笑不得,“不用帮忙,这点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目光在她身上瞬了瞬,终于把门拉上。宁澄也终于可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开始无声地尖叫。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囧的事情吗? 她莫名其妙地跟他睡在了一起,他给她洗澡,换衣服,他还去给她买了内衣?! 死神来了,新的死法诞生了。 囧死。 Chapter 25不堪回首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连骨头都变得慵懒。 阳台上,陆尨正坐在露天靠背椅上看书,宁澄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了很久。两个人吃完午饭以后就坐在这里,他看书,她在玩手机,很有默契地不说话,各忙各的。 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思量许久不得其解,最终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对面的男人,忍不住问他,“陆教授,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和刘小童的?” 她已经从杨智的电话里得知,她进入下水道以后,林啸波发动了一支警队去找过她,没有找到。之后回警局,陆尨和林啸波审问kevin,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陆尨就让人直接到城郊的几个海鲜街附近的下水道去找她,结果,他最先找到了他们。 林啸波也在最危急的关头感到,救了他们。只是,他去追击那个黑衣人,没有追到,对方应该对这个城市的底下水道系统非常熟悉,林啸波追击他的时候差点跟她一样在里面迷了路。现在,他们已经派人埋伏在附近区域的下水道出口,希望来个守株待兔。 海鲜街和烂尾楼是两个方向,一东一西,宁澄几乎穿梭了大半个城市。幸运的是,她最后找到了刘小童。 这一点,同样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不得不怀疑,难道她的第六感真的那么准吗?如果她的六感准的话,刘小童和画眉都死了。可现在,刘小童还活着。她又希望她所谓的第六感是错的。 宁澄很纠结。 她等了半天,陆尨都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专注着看书。他看的是一本全英文的小说,她英文不好,至今连书的标题都没看懂,又不好意思问。 她起身,把他手中的书抢过来,“陆教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把书还给你。”不把这些问题问清楚,她要被她的好奇心折磨死。 陆尨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习惯性撑在后脑上,审视着她,终于开口,“你不是有神奇的第六感?还需要问我?”他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抽,“用你的第六感扫描一下,昨晚我给你脱衣服洗澡,对你做了什么?内`衣尺寸合不合身?” 他漆黑长眸里,闪着光,嘴角挂着笑。 宁澄立刻埋头,迅速翻动手中的书,掩饰尴尬。她感觉她现在在他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为什么他给她买的内`衣,跟她自己亲自试了以后再买的内衣还合身? 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起床以后,一起去买菜,回来做饭,吃饭,这整个过程,他并没有提这件事。现在看来,这种尴尬估计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宁澄思虑片刻,回答,“第六感是预见未来的事情,昨晚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有第六感也扫描不出来。”她觉得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可以过关。 陆尨放开撑着头的双手,随手拿起桌上水果盘里的一个橘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边说道,“看来,你的第六感根本就是个笑话,昨晚,我剥光了你的衣服,就像剥橘子一样,先剥外面一层,再把里面的剥掉,最后,你就变成了个一`丝`不`挂,可以吃的橘子。” 他边说边一一把橘子外面的皮剥完,放到桌面上,再剥完覆在橘子上里层白色的内皮,橘子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他掰开两半,一半放到她面前,另一半,直接扔到了他自己嘴里。 “嗯哼,橘子很好吃。”他一边嚼,一边感叹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猥`琐,仍然保持他一惯的沉稳高贵。 宁澄被他这一系列的表演惊住,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当然知道,他还是在责备她不该一个人擅自离开警队。他昨晚睡的是沙发,怎么可能给她脱衣服洗澡?她猜想,他一定请了什么女服务员之类的过来帮忙。 关于她有第六感的事情,她应该怎么跟他解释? 宁澄突然又想到了刘小童,直接忽略他吃橘子的玩笑,解释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我就是预见了很多关于刘小童的情形,像是一种牵引力,把我拉着往前走,我当时也控制不住,所以就跟随着这种直觉去找他了。不管怎么说,我真的找到他了。” 陆尨恢复了一惯的严肃,“你是比我早一点点找到他,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这么大一座城市,下水道纵横交错,比蜘蛛网还复杂,你在里面转个一年半载或许都转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林啸波就喜欢英雄救美,会找到你?不过,很有可能最后找到的也是白骨。恭喜你,光荣地以身殉职。” 宁澄已经习惯他的毒舌,直接忽略了后半句,“你的意思,你也会找到他?只是会比我晚一点?” 陆尨微微颔首,“烂尾楼那个里面,有很多做了记号的鱼骨,摆放在明显的位置,我猜想,应该是有人故意给警方留下记号,让我们去海鲜街救刘小童。” 宁澄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就是通过烂尾楼里面鱼骨的线索找到我和刘小童的?一定是有人把刘小童藏在了海鲜街的下水道,因为离烂尾楼那么远,那些人贩子肯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但黑衣人后来也发现了这一点,原本已经逃走,却去而复返,也去了海鲜街找刘小童。黑衣人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找回刘小童?救小童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她猛然看向陆尨。 他也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认。 两个人的眼神,已经有一种默契,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宁澄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对,我的第六感一定是不准的,以后我不会再相信,更不会滥用。陆教授,今天不上班,我们去看看小童吧,他好像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 “ptsd。”陆尨说完,起身,走回客厅。 创伤后应激障碍。 宁澄立刻想到这个名词,她虽然英语不好,但这几个字母还是听得懂。刘小童那么活泼的一个小男孩,以后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他叫她“白骨精,”他也再不可能和他们玩西游记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心情越发沉重。 宁澄和陆尨从公寓出来,直接去刘小童家。她给林啸波已经打过电话,得知刘小童昨天被送到医院,当天就出院了,刘湘一出现在医院,他就粘着他妈妈,要跟着她回家。原本刘湘要和kevin一样,留在警局内,最终,林啸波让杨智送他们母子俩回家,并且一直看守着他们。 刘湘今天上午也给她打过电话,问她警方会怎么处理她的问题。她自己也应该知道,她和kevin一同合伙敲诈,绑架儿童,虽然是她自己的儿子,但性质也同样恶劣,警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眼下,刘小童还这么小,如果刘湘去坐牢,他怎么办? 一路上,宁澄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快到刘小童家门口的时候,她问陆尨,这个问题怎么处理。他没有具体回答怎么做,只是说先看看刘小童再说。 “妈妈,妈妈……”他们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刘小童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杨智站在外面,让他们直接进去。门没有关,宁澄轻轻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入。 他们一进门,刘湘好像在哭,刘小童一直在叫她,一给边她抹眼泪。刘湘紧紧地抱着她儿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宁澄看到这样一幕,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笑点低,泪点同样低,这种事情,只会让她觉得心酸。 他们俩出现,很快惊动了他们母子俩。 “陆教授,宁医生,”刘湘向他们打招呼,要起来,刘小童立刻紧紧地抱着他妈妈的脖子,脸上表情惊恐,似是怕她会离开。 “童童,这是柠檬叔叔和橘子姐姐,你认识他们的,是姐姐找到了你,妈妈要谢谢她,你现在自己坐一会儿好不好?我去给他们倒水喝。” 刘小童使劲摇头,却不说话。经常来拾果园的人都知道陆尨喜欢吃柠檬,也常来店里买柠檬,刘小童直接就称呼他为柠檬叔叔了。显然,他自己也并不排斥这个绰号。 陆尨和宁澄走过去,各自拉了一张椅子,在她们旁边坐下来,宁澄张开双臂,“小童,橘子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宁澄伸手要去抱他,他立刻躲了起来,钻到了他妈妈怀里。 刘湘眼圈一红,抱着刘小童,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她说不下去了,最终也只是抱着她儿子无声地流眼泪。 没多久,刘小童竟然在他妈妈怀里睡着了。刘湘想要把他抱回到床上,一动他就醒,最终,刘湘只能放弃,抱着他睡。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陆尨始终没有开口,宁澄忍不住问刘湘,“小童他爸爸呢?” 刘湘苦笑,“跑了。我儿子还没出生就被吓跑了。” 刘湘没有再隐瞒刘小童的身世。原来她竟然就是虹市大学的学生,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毕业。她进入大学的第一年,喜欢一个大四的学长,也就是刘小童的亲生父亲。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大一结束前,她虽然不确定他们以后会不会有未来,还是答应跟他在一起了,不小心就有了刘小童。 刘小童的父亲要去日本留学,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跟她结婚生孩子。刘湘犹豫了许久,一时心软,最终还是休学,独自把刘小童生了下来。原本她想等刘小童大一点,再复学,完成学业,却没想到,去了日本的男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一开始还会寄给她一点钱,但后来,音讯全无。她的人生,也从此笼罩在这片阴云里面。 “抚养子女是父母双方的责任,不管你们大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他都必须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让警方马上找到他,他自己下的种,必须自己买单。刘小童十八岁成年之前,他必须负担他所有的生活和学习费用,包括现在治病的费用。” 陆尨说了一通听起来合乎情理,却不知道实现起来是否可能的建议。他一连说了三个必须,语气笃定。他说完,似乎没有耐心再坐下去,起身,叫宁澄一起离开,他自己先走出了房间。 宁澄看着刘湘,“你把你的这些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呈报法院,我相信他们应该会对你做出合理的判决。林队长也透漏过,你的情况特殊,刘小童还小,需要你照顾,他们会尽量争取让你以限制自由的方式来服刑。小童还小,有些事情,也可以先不让他知道。” 刘湘吃力地点头,声音哽咽,“谢谢你们……” 宁澄还想安慰她几句,手机铃声响起,她只能先告辞离开,去追陆尨,一边接电话。 Chapter 26一点点酸 九月的阳光,绚烂,温暖。 陆尨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长腿迈步,一步一停地走在马路上,偶尔驻足看向街边露天咖啡馆,三五成群坐着谈笑风生的人,再回头看看后面正在打电话的女人。 “林队长,应该是我和陆教授请你喝咖啡,昨天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们,估计现在我们已经去见马克思爷爷了。”宁澄一边走,一边快步追上陆尨,捂住电话,问他,“陆教授,我们一起请林队长喝咖啡怎么样?” “不怎么样,无聊至极。”陆尨迅速转身,加快脚步,转眼和她拉开了距离。 宁澄无奈,只能对着电话解释,“林队长,陆教授好像不太喜欢喝咖啡。不如,我们请你吃饭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啸波正坐在办公室内,翻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头紧皱,咬咬牙,直接说道,“宁澄,是我想请你单独和咖啡,陆教授不喜欢喝咖啡,你喜欢就好。” “……”宁澄突然脚步顿住,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到旁边岔道口突然闯过来一个踩着滑板车的学生。 陆尨正回头,叫她走快一点,突然大叫一声,“小心!”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她身边,一把拽过她正拿着电话的手,往前一拉,一手钳住她的腰,迅速拉着她转身。 滑板车从他背后“蹭”地滑过,踩在滑板车上的学生背着鼓鼓的书包,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宁澄听到他倒抽冷气的声音,迅速转头看向他,他紧要牙关,眉宇紧蹙,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她吓了一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着他的手臂,“陆教授,你怎么了?” 陆尨环视四周,撞人的学生,早已经不见踪影,他责备她,“约会喝咖啡吃饭这种无聊的事情,一定要在大马路上进行?你还要不要命?” 他说完,把手臂迅速抽出来,转身准备过马路。 宁澄感到意外的是,明明是绿灯,他却止步不前,一直到他旁边有人开始过马路了,他才跟随一同过马路。 她看着他傲然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酸楚,她想要追上去,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而马路对面的男人,走路比以往都要快很多,转眼间就消失了。 宁澄想起电话还没挂断,走到旁边一个露天咖啡馆,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继续听电话。 电话里,林啸波声音听起来很焦急,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林队长,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她委婉地拒绝了他喝咖啡的邀请。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喝咖啡的心情了,脑海里一直浮现陆尨刚才被撞到的脸上表情很痛苦的情形,她忽然想起,昨天在下水道里,他还被黑衣人踢了好几脚,他是不是腰受伤了? 宁澄立刻起身,“林队长,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我下次再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 “不要下次,我最讨厌听到‘下次’这个词。这次刘小童的事情,我们不仅找到了他,还找到了另外两名失踪的儿童,宋局说要亲自宴请我们。尤其是陆教授。就在明晚,到时候我去接你……们。”林啸波最后又加了个“们”字。 “好,我会转告陆教授,谢谢林队长,再见。”宁澄不等他回答,已经挂了电话。 她已经快到家门口,却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旁边有个药店,她去药店,买了一些治跌打伤的药。她想要给陆尨打电话,发现没有他的号码,最后干脆又直接跑回他的公寓去了。 宁澄按门铃时,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来开门,没想到她只按了两下,门就开了。 陆尨看到她,有些意外,以为她是来给他做午饭,“这个星期你好好休息,吃饭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宁澄立刻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那好。你的腰肯定受伤了,我买了药,你让邵先生帮你抹点药,再揉一揉。” 陆尨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袋上好几秒,才说了声“谢谢,没什么大碍,”但他还是把她手中的药袋接了过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出现了冷场。 宁澄意识到,她不应该再打扰他,转身准备离开,“那,陆教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嗯。”陆尨往后退了一步,眼看门马上要关上。 宁澄突然又转身,“陆教授,刚才林队长在电话里说,宋局长要亲自请我们吃饭,犒劳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获刘小童失踪一案。林队长明天晚上会来接我们。” “不去。”陆尨果断拒绝,“告诉林啸波,案件还没破,让他派人继续看守刘湘母子。kevin这个草包,没那么大能耐策划这样一出敲诈勒索事件。刘湘家的那根长头发,很有可能不是他的。黑衣人还没有抓到,他留下的手枪,血迹,检验结果出来,马上通知我。” 他说的这些,宁澄当然也知道,“陆教授,宋局长的意思,刘小童找到了,这个案件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所以……” “所以就要去*?没兴趣。”陆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宁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坚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她也知道他的性格,应该会很讨厌这种饭局。 “陆尨,杰宝又抓住我的手不放,痛死我了。” “公子,飞雪又抓住我的手不放,痛死我了。” “杰宝,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 “飞雪,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 “……” 客厅里,传来两个争吵的声音,杰宝的声音宁澄熟悉,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是很温柔清丽的女声。 宁澄听到声音,知道他有客人在,只能道别,“陆教授,你有客人在,那我先走了。” 陆尨看着她转身,嘴角抽动了几下,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最终,没有再叫住她,一直等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关上了门。 “陆尨,谁啊,就是邵晗兮说的那个助理吗?你怎么不请她进来?”乔飞雪终于把手臂从杰宝的钳制中扯了出来,看着身上已经被抽丝的白色欧根纱小洋裙,气得噘着红润的小嘴,“陆尨,我的裙子被杰宝扯破了,你陪我去买衣服吧。” 陆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一个药瓶,“邵晗兮应该快回来,你让他陪你去买。我下午回研究所还有点事。” “不行!”乔飞雪立刻起身,走到他身旁,看到他手中的药瓶,伸手去拿,“这是什么?你受伤了吗?auntie知道了,又要吓死了。” 陆尨把迅速把药瓶往沙发靠枕背后一藏,“没有,你不要乱说。你今天怎么突然跑过来?昨天邵晗兮已经跟我说了,stefanie想回伦敦,我会陪她回去。你不用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个。” 乔飞雪莞尔一笑,姣好面容,灿若星辰,“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怕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来请你帮忙。” 陆尨眉宇微蹙,“你工作不忙?不是要准备1月份的服装秀?” “这又不是什么大的服装秀,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我要跟你们一起回伦敦。就这么说定了。我给邵晗兮打电话,让他来给我们做饭,我饿了。” “做饭……出去吃,没时间去买菜。”陆尨说完,已经起身,走向卧室,手中紧紧地拽着药瓶。 乔飞雪看在眼里,心里仿佛猛然倒入了一整罐的陈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是酸的。最终还是不得不拿出手机,给邵晗兮打电话,约好一同出去吃午饭。 不久,邵晗兮赶到,正好碰上陆尨和乔飞雪出门,他很意外,“不是一起去买菜做饭的吗?我还准备叫你们一起去买菜。怎么又要到外面吃了?” 乔飞雪只是笑了笑,表示不关她的事,陆尨默不作声,又进入一贯的思绪游离状态。 最终,三个人一同下楼,走出公寓大门,邵晗兮陪着乔飞雪聊天,他们两个走在前面,陆尨和他们两个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慢悠悠地踩着蚂蚁。 他们三个人离开的背影,恰巧落在正在公寓楼侧面拐角处打电话的宁澄眼里。 她从陆尨公寓楼出来以后,便立刻给林啸波打电话,说了刘小童案件的后续要继续追踪的事情,林啸波满口答应。最后提到宋局长请吃饭的事情,她没有直接回绝,只说陆尨受了伤,吃饭的事情能不能再往后延。 林啸波却很快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宁澄,陆教授如果不想来吃,我们随他,他有这个特权。但我们不一样,宋局长主动提出请我们吃饭,他是领导,我们怎么能拒绝?他不去,我们俩去,到时候我来接你。先这样,我去开会。再见。” “……”宁澄还没来得及再解释,电话已经挂断。 她听到林啸波说要开会,也不好意思再打回去啰嗦什么。心想,还有一天时间,说不定陆尨会改变主意,她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说服他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陆尨一起去。或许是因为从她上班以来,准确来说上班前的一个星期,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吃饭,她似乎已经习惯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人都同步行动。 宁澄打完电话,准备离开,转身便看到了他们三个人两前一后地从公寓里出来。 她一眼看到邵晗兮身旁那个身材高挑得像模特一样的年轻女子,长发披肩,身上一席白色的连衣裙,被风吹向一边,整个人看起来飘逸轻盈,似童话中翩翩起舞的公主。 宁澄虽然只是看到她的背影,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那种名媛淑女气质。 乔飞雪。 她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她原本想上前跟他们打个招呼,又怕打扰他们,最终还是无声离开了。 Chapter 27思念如海 习惯一旦养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一天,宁澄回到家,休息了一天,身体确实是在休息,心却一直悬着,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完成。 第二天,她已经按捺不住,直接去研究所上班了。她去上班之前,还想用她那神奇的第六感预测一下,上班的时候,会不会见到陆尨。 但她脑海里没有任何季迹象告诉她,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期待着去上班。 事实却是,陆尨没有来,常梓杨说,他昨天下午来过一趟,问了一些关于白骨悬案的进展,很快就走了。 宁澄后悔得不行,为什么昨天下午不来上班? 到了中午,她打算去他的公寓,像往常一样,去买菜做饭。常梓杨却告诉她,陆尨昨天晚上给他打了电话,说他母亲身体不适,要回伦敦一段时间,所以,她暂时不需要去给他做饭了。 常梓杨说的这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对宁澄来说,像是一种煎熬。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那么慢,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某些时候,她恨不得直接把时间的指针手动往前拨,这样,天一亮,马上就天黑,睡一觉,就到第二天了。 她上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问常梓杨,陆尨什么时候回国。每次听到说他过两天应该就回来了,她都会很兴奋,可过了两天,他没有回来,那种失望的心情,总会压在她心里好几天。 她从常梓杨那里拿到了陆尨的手机号码,但发了很多信息,都石沉大海。国际长途短信成本高昂,她也不敢一直发。想发微信也不可能,他的手机就是个老古董,估计根本没有这些程序。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时间越长,这种音讯全无的感觉,让她焦躁不安,连工作都不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这一个月时间,她一直和常梓杨忙着因为刘小童案而被暂时搁浅的白骨悬案,林啸波也一同参与,却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她感觉她的工作效率越来越低,和他们开讨论会的时候,常常走神。 后来,她每次一下班,就赶紧离开研究所,每次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某个男人,她就使劲地吃橘子。以往这个办法应该是很凑效的,会让她平静下来,但这一次,似乎也出了问题。 宁澄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一个傲娇,毒舌,淡漠,浑身都是缺点的男人,她为什么总想着他?他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他不回来应该是件好事,说明没发生什么命案。 她内心开始慌,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周五这一日,宁澄早早地就到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看到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杯鲜榨的橙汁,还有很多新鲜的橘子,一看就是那种进口的橘子。 他回来了吗? 宁澄看到橙汁和橘子,心里一喜,常梓杨刚好经过,给她送资料,她还没开口问他,他便笑道,“宁澄,明天周六,你有空吗?我们去时光荏苒喝咖啡,除了我,还有另一个人。” “……”是陆教授吗? 这个问题,宁澄差点就问出口了,她直接点头,“好,有空,我一般周六都会去那边,我有个朋友在里面上班。” “是韩伊琳吗?”常梓杨笑问道。 “你认识韩伊琳?”宁澄很吃惊。 常梓杨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希望明天你介绍我们认识。”他说完,把手里的一叠资料放在宁澄桌面上,“这是白骨悬案的毒理分析报告,你先看一下。等陆教授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宁澄拿过报告,迅速翻阅了,点头答应,她看得很认真,常梓杨离开她也没有觉察到。 常梓杨离开不久,一个身材略显丰满的女人,负责行政管理的丹姐过来,向她道谢,“宁澄,谢谢你请我们喝橙汁啊。还有橘子,那橘子应该很贵吧?你刚参加工作,不要那么破费了。不过,”她声音突然压低了一点,看了一眼陆尨的办公桌,再看向宁澄,“如果是某个男人送的,那我们就都不客气啦。” “丹姐,我没有……” “没有男朋友,我知道。估计很快就有了,这是好事。我们还等着吃你的喜糖呢。”丹姐说完,又看了一眼陆尨的办公桌,不等宁澄再解释什么,说是还有工作忙,转眼离开了。 宁澄很意外,她没有请他们喝橙汁,橘子她偶尔会带一些给他们吃,但都是他们店里卖的橘子,跟她办公桌上这些不同。 还有,丹姐为什么一直看着陆尨的办公桌呢?这些橙汁和橘子是陆尨送的吗?这应该不太可能。 难道他早就回来了? 宁澄百思不得其解,一边喝橙汁,一边看报告,心里开始很期待,明天早一点到来。 下班以后,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提前去了时光荏苒咖啡馆,想问问韩伊琳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澄到达咖啡馆,咖啡馆里几乎已经人满为患。她在里面绕了一圈,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座位。 她没有在咖啡馆里看到陆尨,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每周六都会出现的男人,和她座位相邻。他每次来,都坐在固定的两个位置,要么是阳台上露天的一个位置,要么是咖啡馆里面,最角落的位置。 韩伊琳在忙,没有时间过来跟她说话,她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坐在了旁边一桌。 对面的男人,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只有双手捧着的手机是白色的。他原本一直盯着手机在看,宁澄坐过来以后,他立刻抬头,露出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宁小姐有事?” “宁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姓宁?” “韩伊琳的朋友,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宁小姐高大上的职业,法医,准确来说,法医人类学专家。” “你去调查我?”宁澄脊背发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浮现韩伊琳满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情景,“先生,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你远离韩伊琳。” 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长眸微敛,“为什么?我什么时候靠近她了吗?” “我每个周六来,都看到你在这里。你知道韩伊琳,也知道我,如果不是刻意去调查过,你难道未卜先知?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面男人嘴角一抽,笑得很张扬,环视四周一圈,才收住笑容,“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宋清南。我是这个咖啡馆的老板,韩伊琳是我的员工,至于宁小姐的职业,很抱歉,我也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但这是公共场合,你们说话有时候声音也不小。” “……”宁澄立刻被呛住。 宋清南招手,有服务员过来,是宁澄没有见过的新面孔,“给宁小姐一杯橙汁,我请客。” 服务员一边答应,一边写单,宁澄要拒绝,服务员已经转身去忙了。 宋清南也起身,把沙发背上的休闲外套拿起来,“宁小姐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以后你们要聊天,可以到里面的包间,韩伊琳现在是店长,不需要再做服务员的工作,不过,她好像比较固执。”他说完,晃了晃手指,示意再见,转身大步离开。 宋清南一离开,韩伊琳立刻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来,“宁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能想到的是,房东把这个商铺卖给了他。” “所以,这个咖啡馆就是他的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伊琳,你是不是得罪了他?”宁澄越发想不明白。 韩伊琳摇头,“没有。他每次来这里,就只是坐着,最多招手打声招呼。半个月前,他成了这个店的老板,但咖啡馆和以前也没多大变化。小莎太忙了,原本让她做店长,她推到了我身上。这件事也跟他没关系。” 宁澄越想越觉得蹊跷,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她预见韩伊琳出事,也预见刘小童和画眉出事,但现在,韩伊琳好好的,刘小童虽然受了惊吓,也在慢慢康复中,至少性命无忧。画眉消失了,她只能理解成她去了别的地方。 最终,她只能理解成,是她自己多虑了,就像陆尨说的,所谓的第六感,没有客观事实作为依据,不能去依赖。 宁澄想起她今天来的目的,问韩伊琳,有没有看到陆尨和常梓杨来过咖啡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韩伊琳一脸懵状,“常梓杨是谁?陆尨这名字你跟我说过,但我又没见过他,即使他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他。这段时间,确实经常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嘘!”宁澄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幸好没人注意到她们说话,她压低声音,“你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韩伊琳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月,你每次来,开口闭口都是陆教授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见见他,到底长什么样,把你迷成这样,整天魂不守舍。你这个月那么辛苦练吉他,不会是要弹给他听吧?还有,你跟我学在拿铁咖啡泡沫上画龙的图案,是不是也是为了他?” “……”宁澄脸涨得通红,幸亏服务员端来橙汁,她一口气把一杯橙汁都喝下去了。 “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对了,你们研究所那个什么白骨悬案,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宁澄一边喝橙汁,一边摇头。喝完橙汁,她也没有再追问韩伊琳这几天看到的男人是谁,反正她明天就会知道。 她匆匆辞别离开,一回到家,就开始翻衣柜。 明天,她应该穿成什么样? Chapter 28霸道初吻 窗外,暮□□临。如烟薄暮笼罩着城市,似美人裹着面纱。 房间里,一室幽暗。宁澄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宁澄,我想吃橘子。”沉冽如水的声音,缓缓淌入耳际。 陆尨? 他真的回来了吗? 宁澄迅速转身,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从声音和外轮廓能确定,是他。 他看起来瘦了很多,面色憔悴,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有像以往一样穿风衣。他怎么瘦了?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瘦了,他却突然靠近一步,重复了刚才的话,“宁澄,我想吃橘子。”声音越来越暗哑,蛊惑人心。 宁澄心微颤,“我去买,家里只有柠檬,没有橘子。”她转身准备开门,忽然想起这一个月来受到的煎熬,心里莫名生气。 他离开这么久,一个电话没有,一条短信都没有。他一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吃,她为什么要这么配合他? 宁澄心一横,声音突然冷下来,“陆教授,你想吃橘子,自己去买,我要回家了。” 她手刚放在门柄上,要往下旋,手背上突然覆上宽厚的大手,修长的手指,像他脸上的皮肤一样白皙,骨节分明,像是钢琴家的手,手掌很热,也很光滑。 他突然掰开她的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转身来,把她用力往后一推。 宁澄瞬间被他用身体抵在了门上,他俯身靠下来,歪着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想我。”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吉他低音琴弦被拨动发出来的声音。 宁澄听到他不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更生气了,“我为什么要想你?” “因为你喜欢我。” “……”宁澄像是被人揭开了悉心隐藏的秘密,否定不了,却也不敢肯定,身体又被他压得紧,浑身焦躁不安。 他的身体很烫,也贴得越来越紧。他只穿了衬衫,她也只穿了一件丝质的长裙,两个人身体这么紧地靠在一起,她感觉像贴在火炉上,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一手撑在她肩膀旁边的门上,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放开,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往上一抬。 两个的视线又撞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宁澄感觉像是穿梭在时光隧道中,火花四溅,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他的头,越来越低,性感的唇,几乎挨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宁澄屏住呼吸,感觉心跳突然像停止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宁澄,我想吃橘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宁澄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咬住了她的唇。 他……为什么这么用力地吮`吸她的唇,就像真的在吃橘子一样? 他刚才的意思,就是要这样吃橘子吗? 他想吻她? 宁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溺水了一样,无法呼吸。心脏虽然恢复了跳动功能,可是,跳得也太快了,幅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再这么跳下去,她担心她的心脏会直接跳出嗓口。那是不是会直接跳进他嘴里?她的心脏会不会被他吃进肚子里去? 宁澄脑海里浮现一系列的画面。 唇上却像是被火在灼烧的感觉。明明有一丝刺痛,可她竟然很享受的样子,完全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他似乎受到了鼓励,不再只是反复地吮`吸,停下来,开始进一步往下。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有软软的,炙热的东西,撬开她毫无防备的牙关,闯入她嘴里。 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很陌生突如其来的东西,是他的舌,她吓了一跳,迅速睁开眼睛。 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宁澄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做梦。可这梦境实在太清晰了,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那种缺氧快要窒息的感觉,也那么真实。 此刻,她还在微微喘着气。 她伸手摸了摸唇,很烫,仿佛真的被人咬过,重重地吮`吸过。 宁澄立刻把被子往上一拉,把头蒙住,在被子里尖叫一声,“啊!” 这一个月,她虽然没少梦见他,但只是和他们平时一样,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她现在竟然会做这样的梦?梦见他在吻她! 宁澄恨不得床底下立刻裂开一条缝,她连人带床直接掉进去。如果被人知道她做这样的梦,她是不是要撞墙? 天很快亮了。 宁澄早早起床,洗刷打扮一番,没有和以往一样去店里和宁浩然一起吃早餐,她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终于挨到了和常梓杨约定的时间。 到达咖啡馆的时候,她立刻就看到了常梓杨和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两人正在谈笑风生。 这个人,不是陆尨。 宁澄看到背影的那一刻,整个人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凉到了脚。 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常梓杨约的这个人,是林啸波呢?眼下,她想逃都来不及了。 常梓杨已经看到了她,立刻笑着向她招手,“宁澄,你来了?啸波还担心你不会来,我就说你一定回来的。快坐过来。” 宁澄只能走过去,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空位上坐下来,笑问,“为什么不来?我一个月前就说要请林队长喝咖啡,或者吃饭的,所以今天我请客。” 她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咖啡馆里就他们三个客人,他们来得实在太早,咖啡馆上午一般人都很少,尤其是周末,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应该都还在睡懒觉。 宁澄点单之际,林啸波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她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橙色的修身连衣裙,她似乎很喜欢橙色,这一个月,他经常看到她穿这条裙子。她皮肤很白,又爱笑,这么夺目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扎眼。 她化了淡妆,看起来比以往更精致,应该还撒了香水,清新淡雅的馨香中,带着一种生动鲜活的气息,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仿佛出水的芙蓉,鲜艳柔润,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去采摘,拥有。 林啸波呼吸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跟他说话。 宁澄重复了一遍,“林队长,你想喝什么?”他才回过神来。 林啸波微微一笑,视线收回来,“随便,跟你一样来杯橙汁就行。我平常没怎么来咖啡馆,什么也不懂,你别笑话。” “你不是来了一个月了吗?”常梓杨话一出口,立刻闭嘴,似是说错了话,笑着纠正,“我的意思,你一个月前就想来了,一直忙着白骨悬案的事情。所以没来。” 宁澄刚要开口问他案件进展,韩伊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她猛然想起昨天宋清南说的话,他因为她和韩伊琳聊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平常也会注意这一点,和案件有关的事,不会在这种场合讲,所以韩伊琳每次问她,她都含糊过去了。她立刻转移话题,介绍韩伊琳给他们认识。 她反过来准备把常梓杨和林啸波介绍给韩伊琳认识的时候,韩伊琳看着常梓杨,“原来在我们咖啡馆坐了一个月的这位先生,就是宁澄的师兄,常主任您好。” 常梓杨立刻起身,九十度鞠躬向她问好,“您好,韩伊琳小姐。”他这么热情,韩伊琳脸微红,微微欠身点头,向他回礼,让他们慢慢聊,她自己又回到收银台去了。 韩伊琳离开后,常梓杨和林啸波聊起一些琐事,没有再聊工作上的话题。他应该也意识到这是在公共场合,有了警戒性。 宁澄有些意外,常梓杨竟然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个月。只是,她想到陆尨没来,心里还是很失望。 她极力掩饰心里的那一抹失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聊着,心里却疑惑,陆尨不是说好最长离开一个月的吗?已经超过两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在咖啡馆吃了午饭,宁澄推说要回研究所完成一份报告,起身离开。她去买单,结果,林啸波已经不知道何时买完了,应该是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强烈要求,让她来买,林啸波都不予以理会。 宁澄无奈,她想要开口说请他们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想起上次刘小童的事情,因为她出的这样一个主意,闹出这样一出事情来,她犹豫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和他们一同离开了咖啡馆。 常梓杨离开之前,特意去跟韩伊琳道别。出了咖啡馆,走到十字路口,他没有跟他们一起过马路,直接回家去了。 林啸波却一直并排走在她身边,没有说要和她一起去研究所,也没有说要回家,一直在找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跟她聊天。 林啸波突然提出请求,“宁澄,介不介意收一个学生?有人想跟你学吉他。”他说话的时候,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裤子口袋一小片面料被他拽的紧紧的。 “谁?”宁澄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好像有一些局促不安,有些意外,“林队长,你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你早点回家休息吧。研究所离这里不远,我直接走过去就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想跟你学吉他。”林啸波发现,要直接跟她说,我喜欢你,似乎完全可能。 怕吓到她,也怕她以后会刻意和他保持距离。过去一个月就是很好的证明,他给她买了橙汁和橘子,她拒绝,就像今天在咖啡馆一样,一定要自己付钱,自己掏钱给整个研究所的人买。后来,他就只能转为地下了。 宁澄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有些意外,他一个刑警,双手拿的是枪,怎么突然想学吉他? 当然,她还是很客套地回复,“其实我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只是自娱自乐,有人还说我弹出来的曲调像恐怖片配乐。我平常都是在看店无聊的时候偶尔练习,现在也没有太多时间。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吉他班,我有朋友在里面学。” 她边说边从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有地址和电话,是她以前的吉他老师的联系方式,她直接给了林啸波。 林啸波拿着卡片,嘴角抽动了半天,无力反驳。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了研究所门口对面的马路。宁澄刚要开口让他先回去,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研究所。 她心里一喜,二话不说,迅速过马路,大步跑向研究所。 Chapter 29她喜欢他 宁澄进入研究所,没有看到刚才那个身影,快步冲向三楼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开的,陆尨正从她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迅速翻了两下,转身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陆……教……授……你什么……时候……回……回国的?”宁澄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因为跑得太快,现在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陆尨迅速转身,看到她,漆黑双眸熠熠发亮,看到她身后出现的人影,长眸里刚刚绽放出来的光亮转瞬即逝,“你们在做什么?这么激烈,话都说不清楚。” “没有,我们没有做什么,我们是在……”宁澄突然像词穷了一样,一下表达不出他们刚才的经历。 “喝咖啡。”林啸波替她回答了,“陆教授什么时候回国的?你是来看白骨悬案的最新进展吗?” “嗯。”陆尨没有回答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手中拿着资料,一边翻阅,一边走向沙发,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手中资料,眉宇紧锁,没有再出声。 宁澄和林啸波也各自在沙发上找了位置坐下来。 “骨骼铅含量过高?”陆尨对着手中的检验报告问道,“铅中毒吗?” 宁澄已经看过报告,知道其中的内容,“一般人体内都含有部分铅元素,这名女性孕妇死者,体内的铅含量高于普通人,接近铅中毒含量的边缘。但因为她怀孕,或许是宝宝体内也有铅的含量,所以,到底是不是铅中毒,常主任说还要再进一步抽样检验。” 宁澄还没解释完,陆尨突然抬头看着她,她以为她说错了,“陆教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陆尨又看向手中的报告,“没有,你继续。”他自己接着看报告。 “死者颅相重建工作已经用电脑程序完成,得出的头像图片我附在了报告后面,林队长也拿这个头像去匹配数据库中失踪人口的资料,没有找到匹配者。但,我不建议马上把这张照片公布出去。” “为什么?” “嗯哼,原因?” 林啸波和陆尨同时追问他,两个人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完全不同。 “用电脑程序进行颅相重建做出来的脸孔,不够生动,像是粘土动画模型,更像是没有生命的面具。我担心发布出去会误导很多人。我想试试另外一种办法,能让这种脸孔看起来有生命。你们先别问是什么办法,因为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尝试。” 听到她这么说,他们也没有继续追问是什么办法。 陆尨放下手中的文件,扫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其他还有什么情况?” 林啸波对案件的情况也已经了如指掌,把他这一个月内调查到的情况一一讲述。 陆尨很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讲述,才追问,“那枚中国古钱,有什么线索?” “古钱上的图案,我们找这方面的专家咨询过,因为摩擦严重,他们都看不出图案上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图形,看起来像某种动物,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动物。如果能确定这种图案,应该可以找到制作者,再顺藤摸瓜,追溯购买这枚古钱的的人。或许和凶手有关。” 这种回答,陆尨显然不满意,手里拿出一枚古钱,反复端详了半天,直接回答了一个字,“龙。” “龙?陆教授,你是说,古钱上的图案,是龙的形状?”宁澄心里一惊,难道凶手真的是在针对他? ,中国龙。 这是他辗转活跃于苏格兰场和fbi时,得到一个称号。 宁澄想到这一点,心里开始惊惧不安,她看向坐在对面,与她隔着一张茶几的男人。 一个月不见,他看起来和她梦中的情形一样,消瘦了很多,漆黑眼眸里明显有倦意。 “陆教授,今天是周六,你回家休息吧。这些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宁澄第一个站起来,“林队长,今天我们就先不讨论这个案件了,周一的时候再继续。” 宁澄语气坚决,陆尨也没反对,起身,把报告放回她的桌面,兀自离开了办公室。宁澄紧跟在他身后。 林啸波心里还想着跟她学吉他的事情,现在看来,她已经委婉拒绝,要说服她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陆尨在,他更不好开口。他也只能先跟着一同下楼。 三个人在研究所门口分别后,陆尨和宁澄和往常一样,走向了同一个方向,但和往常不同的是,两个人的步调很默契地趋于一致,他们是并肩走的,虽然中间还隔着两米多的安全距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宁澄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可每次想要开口,发现话题都不合适,找来找去,到最后,她找不出一个话题可以聊了。 当然,最严重的问题是,她每次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她做的那个梦。 他吻她。 她会面红心乱,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最后,她都不敢看他了,只是专注着走路。 经过一个手机专卖店的时候,宁澄脱口说道,“陆教授,我送你一个手机吧。” 陆尨转头看着她,“为什么?无功不受禄。” “你想有功,以后就请你及时回信息。”宁澄受不了这种煎熬,发了信息不回,这种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你给我发过信息?”陆尨反问了一句,“我不用手机,有什么话当面说。不需要当面说的都是废话。”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宁澄看着他的背影,思虑片刻,没有跟上去,直接转进手机专卖店,店员立刻走过来向她介绍时下最新款的手机,有什么特别的功能。 “麻烦你找一款功能最简单的手机,乱七八糟的应用程序都不要,只要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如果能装个微信更好。” “为什么要送我手机?”她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男人,“上次去找刘小童,你进入下水道之前,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宁澄听出是他的声音,没有看他,继续挑选手机,“我打你电话,你又接不到,早知道我当时就不打了。送不送是我的事,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这是两回事,我只管我自己的事。” 宁澄感觉她这样好像太霸道了,这应该是跟他学的,不能怪她。让她意外的是,他不再啰嗦继续追问为什么送他手机,跟着她一同看手机。 店员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款最古老的手机,还没拿出来,被陆尨否定,“我要跟她一样的。” 店员看了一眼宁澄手里的手机,面露难色,“她的手机已经绝版了。”心想,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那就买两个一模一样,”陆尨随便点了一款,“就这款。” “先生真有眼力,这是疯7……” “疯7是什么?”陆尨的问题,把整个店内的其他店员都惊住了,有两个人迅速低下头,明显看起来想笑,却极力忍住。 宁澄有些不高兴,“有什么好笑的?我们又不是手机专家,不知道你们的叫法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要这一款,换别的。”她让服务员拿了另一款国产品牌的手机,“那些不需要用的应用程序可以帮我们卸掉吗?” 店员答应,能卸掉的一定都卸掉,折腾了半天,最后向他们确认,“这个切西瓜的游戏,要不要留着?” 店员把手机屏幕给他们看,游戏程序已经打开,陆尨把手机接过来,随手划了一下屏幕,“这里面还有柠檬?”他划的正是柠檬。 “有的,说是切西瓜,准确来说应该是切水果,切蔬菜,什么都有。留着吧,无聊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店员很热情。 宁澄以为陆尨会直接拒绝,这种无聊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他拿到手机,就开始盯着屏幕,随手掏出钱包,扔到宁澄手里,“刷卡,”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手机。 她没有用他的卡,用她自己的卡刷了,也没打算买两个手机,只买了一个。结果,离开专卖店,没走几步,她把他的钱包还给他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他立刻返回店里,让店员把刚才刷的钱原封不动退回到她卡里,再拿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刷他的卡。 宁澄拿着新手机,哭笑不得,她想送他礼物,结果被送了礼物。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她心里竟然有一丝欣喜,面上却仍保持淡定,再次向他强调,以后要看手机,还要回她的信息。 陆尨微微点头,用手划了一下屏幕,“去咖啡馆,我要喝咖啡。” 宁澄想要说她今天已经去过一次咖啡馆了,能不能明天,但说出口的却是,“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是,她在一天之内,两次光顾时光荏苒咖啡馆。 韩伊琳看到她和陆尨,嘴角含笑,招呼他们坐下来。 陆尨一坐下来,又拿出手机,打开了切西瓜的游戏。 宁澄看着他这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但看到他一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却并没有像别的玩切水果游戏的人手不停地划动。 她很好奇,起身,悄悄走到他身后。 结果,她发现,手机屏幕从上到下掉落下来的水果,他一概视而不见,只有出现柠檬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地去划一下。然后就静静地看着,一直等到再有柠檬出现,他又去划一下。 宁澄手撑着他身后的椅背,笑得直不起腰了,声音并不大,陆尨还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转头看向她,“你躲在我背后笑什么?”他不理解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宁澄回到桌面,笑望着他,“陆教授,你这不叫切水果,你这叫切柠檬。” “嗯哼,切柠檬才有意思,如果切完了还能吃,会更有意思。只有我才能想到这种玩法。”他很自豪他的这种独特的创意。 “……”宁澄止住笑,看着他,越发感觉,这个切柠檬的男人,很有意思。 他静坐不语,微微低头,浓眉下黑亮的眼眸看着手机,眉宇微蹙,似乎在研究什么重大问题,与他工作的时候一样的专注。 他身上浅灰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他的脖子和下巴,套在毛衣外面的风衣敞开着,显得随意慵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周身蒙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 宁澄看得出神,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的画面: 他第一次出现在拾果园,买柠檬;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公寓,把他当成杀人分尸的凶手; 她第一天到研究所上班,他们角色扮演,她内心的悸动; …… 在烂尾楼前,他对杨智说,“拦住她,不要让她上去,”因为他知道那栋楼危险; 在下水道里,黑衣人用枪指着她,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她,以身替她挡枪; 他给她去商场买衣服,买内`衣,这些她虽然未亲眼见到,却能想象到,他这样一个傲娇的男人,去给女人买衣服,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当时是不是也很囧? 他们后来还睡在了一起,那是因为她霸占了他的床,他在沙发上忍受了一个晚上的折磨,才回到床`上。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他在吻她。 …… 无数个画面,像闪电一样,在她脑海里掠过。 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她真的很煎熬。但这一刻,他就静静得坐在她眼前。 宁澄心里的喜悦像是满池的春水,几乎要溢出边缘,他们相识时间不长,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甚至还共同经历了生死。 此刻,宁澄已经无法回避一个事实。 她喜欢他。 “宁澄,咖啡已经泡好了,你要来吗?”韩伊琳来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要,我马上去。” 宁澄起身,跟陆尨打了声招呼,说她去上个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便跟随韩伊琳去了吧台后面的咖啡制作间。 她当然不是去洗手间,她要做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Chapter 30为他画心 半个小时候,宁澄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杯拿铁。 表层米白色的泡沫上,画着一个心形,这是她半个小时的劳动成果,她本来想画一条龙,虽然她练习了一个月,可龙的图案实在太复杂,她浪费了好几杯咖啡,都没有画成。 最终,韩伊琳临时教她画心,她很快就学会了。 宁澄希望,他能明白她为他画心代表的含义。她把咖啡端到他面前,“陆教授,我给你泡了咖啡,你尝尝。” 陆尨说了声“谢谢”,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随手端起咖啡准备喝,屏幕上掉下来一个柠檬,他立刻把端起来的咖啡放回桌面,去切柠檬。 咖啡表层泡沫上的那颗心,因为这样一端一放引起的晃动,很快就变了形。 宁澄瞬间感觉她的心脏也好像受到了挤压,已经变形,痛得她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更让她痛心的事发生了。 陆尨切完柠檬,又端起咖啡来喝,喝了一口,眉宇立刻蹙成了川字,他回头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垃圾桶,直接把口里的咖啡吐回到了咖啡杯里。 他喝的咖啡都是最纯正的黑咖啡,这种加了泡沫的拿铁,对他来说,简直比中药还难喝。不对,不是难喝,是根本就无法入口。 宁澄很快从他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感觉她受到了成吨的打击,瞬间跌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正在用纸巾优雅地擦着嘴唇的男人,气得咬牙。问题是,暴跳如雷这种事情她好像一直不会。 “回家,我饿了。”陆尨随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纸币放在桌面上,起身离开。 韩伊琳走过来,摇醒还在发愣的女人,“宁澄,怎么样,他有什么表示?” 宁澄一手扶额,一手指着桌上的咖啡杯,“我的心,变成了污水。你们收拾吧,我先走了。” 韩伊琳转头看了一眼被搅乱的咖啡,柳眉微蹙,“你的陆教授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你可千万别放弃啊,你不是还准备了很多招,赶紧都放出来,我给你加油。” 韩伊琳一手握拳,对着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宁澄沮丧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当然还有办法。咖啡的心容易碎,有一种心不会。” 宁澄拿着包,匆匆离开了咖啡馆。她追上陆尨以后,提议买菜去她们家做。 陆尨刚要开口拒绝,又止住了,问她,“这个月我不在,你是不是过的很滋润?又是咖啡馆,又是领导请吃饭,还要到家里来*。” “没有啊,我就……”她就请他来家里吃了好不好?! 宋局长真正的目的是请他这位贵人,贵人不在,她这种小喽啰怎么可能成为局长的座上宾?上午与常梓杨和林啸波去咖啡馆……她还以为他也在。 宁澄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但他说归说,他们去超市买了菜以后,最终还是去了拾果园。 他们一来,宁浩然却要出去,说他约了人,让他们看会儿店。宁澄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真的是巧合。 于是,中饭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只是换了个地点。他比以前话多了些,给她讲了这一个月在伦敦的一些事情。 宁澄这才知道,原来他家里也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他母亲患有抑郁症,又喜欢呆在伦敦,他觉得伦敦气候不好,希望她留下香港,两个人意见产生了分歧。 最终协调的结果是,一年时间,一半在伦敦,一半在中国。现在,乔飞雪陪着他母亲留在了伦敦。 “现在没有什么其他案件,白骨悬案一直在查,但也不能急,你可以留在伦敦陪着她。”宁澄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矛盾的。 如果他真的还不回来,她觉得她会抓狂。 陆尨已经吃完,放下手中碗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移开,起身准备离开,“我回去了,明天我会去研究所。” “等等!”宁澄听到他说要走,立刻就站起来,叫住他。 陆尨转身看着她,眼神询问,她还有事? 宁澄迅速把碗筷放回洗水槽内,“也没别的事,我剥个橘子给你吃。”她要走出去,陆尨却拦住她,“碗没洗。” “……”宁澄“呵呵”了一声,知道这个男人强迫症犯了,还有严重的洁癖,她快速打开水龙头,三下两下把碗洗了。 他也没有走,站在她旁边,研究了半天,终于研究出,怎么样用干毛巾,把她洗过的碗擦干净,放回橱柜内。 宁澄却有些忐忑,她当然不只是想剥橘子给他吃,她想弹吉他给他听。 两个人洗完碗,回到前面门店,在收银台旁边座位坐下来。 陆尨又开始拿出手机切柠檬,宁澄搬出吉他开始弹奏《爱的罗曼史》,这首曲子她练习了很久,应该不再是恐怖片配乐了吧? 他果然没有再嘲笑她弹得难听,应该说,他可能根本就没在听,因为切柠檬这个游戏已经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她手都快弹断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澄开始后悔,为什么买手机的时候,没让店员把这个游戏也卸载了呢? 当然,她卖力地弹了半天,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店里的生意比往常好了很多。 但宁澄很快发现,来店里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白领,每个人进来,都要往陆尨身上瞄上几眼,大概都很奇怪,这么个小店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 宁浩然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三个人吃完晚饭,陆尨就被老头霸占,陪他下围棋。这一下,没完没了,要不是宁澄催他们休息,他们大有通宵的可能。 晚上,宁澄回到公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极度郁闷,画心不成,弹吉他似乎也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这一天,她想要表达心意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她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他,她喜欢他? 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大一的时候,她喜欢他们学院里的生活辅导员,是留校的研究生。她暗恋了一段时间,就直接跑去告诉他,她喜欢他。她也觉得他应该也喜欢她,因为室友都这么说。 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说他想找个年纪相差不要那么大的女朋友,拒绝了她。因为这件事,大学四年,宁澄都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出入学院,一直躲着他,避免两个人碰面尴尬。 她现在已经过了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年纪。研究所的工作,得来不易,她不想因为个人感情的事情,失去工作。 如果像以前一样,表白失败,两个人再共事,肯定会有很多不便。 宁澄回想了很多细节,她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即使没有她喜欢他那么多,至少也有一点点好感。她是不是应该把这种好感,扩大加深一点,再给他暗示? 欲速则不达,她决定不再像今天这么心急。 此后的一个月,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他们一同上下班,一同去买菜做饭,一同吃饭。 周末的时候,她拉着他去咖啡馆,去看电影,去爬山。总之,彻底把一条潜在深潭里的龙拉出了水面。 她也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发信息,虽然偶尔还是半天才回,但只要他看到,他都会回。甚至,他还会主动给她发信息,比如,他看书的时候突然有什么想法,会立刻发信息告诉她。 最大的工程,宁澄把他的家几乎完全改造了,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卧室里的窗帘,她换成了雪一样的白色,客厅里的落地窗帘,换上了像大海一样的蓝色。她还买了一些盆栽,放在他的阳台上。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十月底。 宁澄感觉,是时候让他知道她的心意了。不然,他们两个人其实已经像男女朋友一样,整天形影不离,事实上却不是,她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十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微冷。 宁澄在陆尨家呆得有些晚。吃完晚饭,收拾完厨房,她没有立刻离开。 她在厨房里,用水果刀在一个橙子上面,雕刻了一个心形,她把橙子放在水果盘内,端回到客厅。 陆尨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他对切柠檬的热情终于熄灭,又像以前一样,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一个全英文的精装硬壳书,看的津津有味。 宁澄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提醒他,“陆教授,今天的橘子,跟以往不一样,你要不要看看?” 陆尨抬眼瞄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橘子皮上缺了一块,“橘子坏了直接丢掉就行,你把皮切掉里面还是坏的。” “橘子没有坏,上面有个图案,你没看出来是什么图案吗?” “刀工不错。做法医的一般不是直接在尸体上动刀,你拿橘子练刀?” “……”宁澄差点喷血,他这是什么眼力啊? 难怪前几次,她把雕刻了心的橘子放在他办公桌上,或者他家里的水果盘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现在她都这么直接提醒他了,他还听不懂吗?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宁澄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她做了这么多事,他却无动于衷,她只能理解成,他对她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陆教授,你是说,这个橘子你不喜欢吗?”宁澄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喜欢,我……”陆尨还没说完,宁澄迅速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家了。” 宁澄听到他说“不喜欢”,头上像是突然倒下来一个冰桶,冰冷彻骨的水浇灌在她身上,她冷得直打寒颤。 陆尨听到她声音有些异常,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她一语不发,迅速套上外套,拿上包,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脸上表情很疑惑,她好像生气了,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话? Chapter 31 黄昏,夕阳衔山。 火红的光连同余辉洒照在大地上,天空亦涂抹着璀璨红霞,仿佛套上了一件红袍。 这般夕阳美景,有人却再也看不到。 市警局接到区间铁路维护工人的报警电话,有工人维护铁路时,在出虹市西站十公里外,发现了尸块。 宁澄当时正好在警局,常梓杨正负责其他的案件,一时走不开,她便随警队第一时间到达案发现场。 她刚戴上乳胶手套,口罩,陆尨也来到了现场。 两人视线对接了片刻,宁澄很快错开,开始投入工作。 自从上次表露心意失败,她颓丧了几日,经过一个星期时间的调整,她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决定要和他保持距离。除了工作上的事,两个人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 铁路工人发现的尸块只有躯干,装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林啸波组织警队的人,继续在附近寻找,陆续找到了另外两个同样的黑色袋子,装的是左右两条腿,头和双臂没有找到。 搜寻工作还在继续,宁澄已经开始仔细查看现有的三个袋子。陆尨也在认真看着。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围绕装着尸块的三个黑色塑料袋各自移动。 偶尔,她回头去查看,差点撞到他,他扶住她的手臂,她很客气地说了“谢谢”,绕过他,继续工作。 全部查看完毕,宁澄和陆尨几乎同时站起来,她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吐出两个字,“禽兽!”声音冰冷和愤怒。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直接骂人。 宁澄表示赞同,“凶手确实非常残忍。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表层伤痕也不能清晰辨认,但仍然能看出,死者受到过很残暴的虐待……”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她还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很凄惨柔弱,充满恐惧。 宁澄闭上眼睛,晃了晃头,想要驱散这个声音,脑海里却闪过一个画面。 黑暗的房间内,一个黑色的背影靠向墙角的床,床上似乎有人,双脚不停地蹬着床,应该是在努力往后退。 “不要,不要……啊!” 黑色背影突然往前一扑,宁澄感觉像是有人扑在了她身上,她身体往后一仰,失声尖叫出来。 陆尨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宁澄,怎么回事?你不要什么?” 她的手很冰凉,脸色像纸一样苍白,额头上还在冒汗,微微喘着气,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充满恐惧,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捕杀的小鸟。 陆尨心里一阵抽痛,下意识地拽着她的手,往前一拉,抱住了她,“那些不是真的,睁开眼睛,看着我。” 宁澄听到他的声音,脑力里混乱的场景,渐渐消退,她回过神来,发现她正被他抱着,她突然有些分不清,这个温暖和厚实的怀抱,是真的还是她的幻觉? 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张在她梦里已经出现了无数次的脸,她当然很熟悉。 他俯视着她,捋顺她额前掉落下来的头发,“看清楚没有?我才是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你的想象,不要被那些幻觉控制,明白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瞬间抚平了她片刻前还被惊惧痛苦困住的心。 宁澄深思恍惚了片刻,点了点头。 平静下来之后,她忽然又意识到,他们这样抱着,好像不太合适,她立刻挣脱了他,转移视线,“谢谢,我没事,我继续说初步检验结果。” 宁澄平复了心绪,林啸波也已经去而复返,向他们汇报搜寻的结果,他们只找到了这三个袋子,“我已经安排人扩大范围继续搜索,但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陆尨看了一眼宁澄,转身在三个黑色塑料袋前蹲下来,“凶手应该是故意把容易暴露死者身份的部分处掉理了,先看完现有的部分。” 宁澄和林啸波也蹲下来,夕阳已经下沉,他们必须在天色黑下来之前,把初步检验的工作完成。 “这三部分,我都已经查看过,死者软组织已塌陷,属于晚期*的尸体,死亡时间超过10天。□□切割是从髋关节处,而不是胯部,切口没有任何电锯锯断痕迹,而是砍柴刀、斧头之类的刀,从这两点可以看出,凶手是惯犯,不是第一次作案。刀口方向有右上至左下方向倾斜,也有相反的方向,可见凶手左右手都能自如使刀。双腿有紧绷拉伤痕迹,应该是挣扎反抗产生的。” 宁澄解说这些伤痕特征的时候,仍然会受幻觉折磨,但她开始用陆尨教的方法,自我暗示,那些不是真的,只是幻觉。 她在现实和幻觉中切换,最终还是把检验结果完整地叙述出来了。 她还想继续,陆尨打断了她,“今天就到这里,先把死者送回研究所,让常梓杨去除软组织,再进一步检验。” “对,这里肯定不是第一现场,我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林啸波附和道,立刻起身,让人把黑色塑料带搬回研究所。 返回时,宁澄和来的时候一样,上了林啸波的车。 陆尨视线在研究所的车和林啸波的车之间逡巡片刻,走向后者。 这次,林啸波没有像以前一样,下车给他开车门,等他上车以后,也没有开口说话,直接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暮色抹去西天最后一抹残阳,似剧场落幕的绒布,缓缓落下。 回到市区,时间已经有些晚。 林啸波把陆尨送到家门口,转头看向后视镜,“陆教授,听常主任说,研究所已经为您请到了一个阿姨。”他言下之意,宁澄以后不用再给他做饭。 陆尨瞬间看向宁澄,她却一直看着车窗外,娇小的背影,看起来也满是疲惫,他原本想拒绝,最终还是回了一个字,“好。”他说完,推门下车。 等他下车,林啸波重新启动车子,目视前方,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以后,他笑道,“宁澄,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他这话,立刻让她想起一个星期前的情形。 那天,她从陆尨家出来,开始压马路,一直走到很晚,也走出了很远。最后还是他出现,把她送回了家。 当时,他车上后座位上放着一束玫瑰花,他说原本是要送给他喜欢的女人,但人家有了喜欢的人。 宁澄感觉他们像同是天涯的沦落人,跟他说了一点她和陆尨的事情。他们便结成了同盟,要尽快忘掉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感情。 那天,他还带她去了武馆,她大学的时候学过跆拳道,但后来荒废了,现在她又重拾起来。运动也很快让她恢复了精神。 宁澄笑了笑,“林队长,谢谢你。现在时间还早,你直接送我去研究所吧,去除软组织,不能每次只让常主任一个人做。” “我送你回家,研究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法医。还有好几个实习生,对了,”林啸波打转方向盘,顺直了车身以后,转头看向她,“我们不是朋友吗?不要叫我林队长,太生分。” 宁澄歪着头笑望着她,“那叫你什么?林大哥?叫你名字我叫不出口。” 林啸波听到“大哥”这个称呼,心里又一阵酸涩,当然,比“林队长”至少亲切一些,遂答应,“也行,我28,应该比你大几岁。” 他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她,“你饿不饿?我们去吃螺蛳粉,你请我吃。当你谢谢我那天送你回家。” 宁澄听到这个理由,立刻点头,“好啊,我带你去一家店,虽然小,但很正宗,最主要的是,可以加很多小菜,味道特别好。我每次都做不出这种味道。” 林啸波心里窃喜,立刻又调转了方向。他如果直接说请她吃饭,她肯定会拒绝。 他现在决不能急! 林啸波反复在心里自我暗示。 那天,她跟他说,她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不喜欢她。他当时的心情,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 其实她不跟他说,他也从她看陆尨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她对他的不同,只是一直心存侥幸。她亲口说出来,那么伤心,他精心准备的表白,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吞回了腹中。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不会放在眼里,但这个人是陆尨,他需要仔细权衡。 林啸波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出身农村,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农民。这样的出身,已经定下他人生的基调,他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可以依靠,也没有优越的教育背景惹人瞩目,他能做的只是依靠自己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赢得这个社会的认可。 他选择了警校,因为知道这不是靠社会背景和教育学历可以摆布的职业,靠的是流血流汗,这些他当然不吝于付出。 从警校出来到虹市刑警队六年,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收获了很多,从一名普通的警员做到了刑警队的副队长,也失去了很多,比如爱情。 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人会看上他,等到他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他仍然孑然一身。 他也相过亲,但每次相亲的结果,都只是让他更绝望,为什么他就找不到一个喜欢的女人? 直到宁澄出现。 他太希望拥有这样一个既聪明又很努力,美丽也不失可爱,并且与他志趣相投的妻子,她就像是他理想中的妻子走到了现实中。 或许是她太完美,他不敢轻举妄动,变得小心翼翼。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当然,他绝不会就此气馁。从小到大,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什么,要靠自己去争取,这一点,他已经很有经验。 这场赛跑,还刚刚开始,谁说他就一定输了? 林啸波看着桌对面的女人,她在给他碗里夹菜,催促他快点吃,不然要冷掉了。 他拿起筷子,他也给她夹了很多菜,微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吃。”才开始埋头吃粉。 希望我的余生,能一直和你一起吃,不管是酸,是甜,是苦,还是辣。 他的这个愿望,一定要实现! Chapter 32 《橘子黄的第六感爱情》r32《冥思苦想》节选试读 她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投入工作。 陆尨坐在沙发上,看着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女人,思来想去,都想不出问题所在,只知道,她对他冷淡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 他非常不喜欢她的这种冷淡和客气! 他说不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像过去两个月那样,形影不离,最好一直这样下去。 但她却在刻意回避他。 陆尨想不出原因,他脑袋里所掌握的犯罪心理学与人类学两个博士学位的知识,显然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他决定回去查查其他学科的资料,作为专题来研究。 他的手已经不痒,回到办公桌前,想叫她过来,他要做初步的犯罪心理画像,让她来记录。最终,看她这么专注,他便自己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拿出笔,一笔一划地写着,连标点符号都写得很认真。 平时他可不是这样,鬼画符一样写完,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懂。但现在要给她看,他要好好写。 ……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故事,请移步晋`江`文`学支持,会有书币赠送,非常感谢~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1钻戒消失 长空澄澈,明净如洗。 从德国汉堡飞往中国清安市的飞机,正在万里高空上平稳飞行。 机舱外,远处的云,层层叠叠,蓬松雪白,仿佛被清凌凌的山泉洗刷过,晶光亮莹,没有一点瑕疵。 偶尔会有大块的棉团,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颤巍巍地向前滚动,又像是在跳舞。 桑槿坐在靠窗的位置,感觉很有趣,看得出神。 飞机上的广播,再次响起低沉含糊的声音,预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在清安市国际机场降落。 桑槿听到广播声,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低头看了看手里白色瓷罐,心里忍不住轻叹,姥姥,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一名空乘走到她这一排,打断了她的思绪,“桑小姐,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关手机、调直座椅、收起小桌板、把窗户遮阳板打开,飞机马上要准备降落。”空乘声音温婉细巧,听起来非常舒服。 桑槿转头,第一眼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高级空乘,庞淼。 庞淼同样低头看着身前的工作牌,笑了笑,“三个水,我不是最悲催的,家里还有三个金,三个火,三个石。” 桑槿闻言,视线继续往上,立刻迎上她灿烂的笑容,不是一般的服务人员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只停留在表面,不过心。她的笑容,很纯粹,却仿佛能穿透到人心里去。 桑槿对她顿生好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五官精致,身姿婀娜,一身空乘套装制服,衬出她略显丰满的曲线。 她刚才应该是在自嘲她的名字难写,笔画太多。桑槿听着感觉很有意思,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没有三个木吗?这样就凑足一组五行了。” 庞淼刚要开口回答,前面商务舱内,突然传来尖叫声。 “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庞淼回头向她表示歉意,立刻赶往商务舱。 桑槿腾出一只手,把窗户遮阳板打开,侧身仰靠在椅背上。 她想在最后的一个小时内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整个旅途,她一直没有合眼,想到马上要回到阔别15年的家乡,难免有些激动。 前面商务舱内,却不断传来争吵声。 “查,必须给我查!好好的钻戒,怎么会不见了?一定是经济舱的某个穷鬼偷了我的钻戒。”这个声音实在太尖锐刺耳,划破了整个机舱持续了整个旅途的平静。 原本静寂的机舱,瞬时变得骚动起来。 桑槿睡意全无,打开眼睛,坐直脊背,看向前方。 她的座位靠前,离商务舱只隔着几排的距离,一眼就看到,商务舱与经济舱交接的入口处,站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黑色紧身无袖连衣裙,身材高挑,发髻梳得很高,露出光滑细长的脖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桑槿也能看到,她妆容浓艳,脖子上、手上能戴装饰物的地方,全都充分利用。仿佛都在一同无声地宣告,她是个有钱的主。 “小姐,您先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好吗?飞机再过一个小时不到就要降落了,您这样站着不安全。”这是庞淼的声音,和婉谦逊,但也不卑不亢,“不过,您确定把戒指带上飞机来了吗?登机之前,有没有托运?” 庞淼话音一落,立刻有另外一个声音解释,“庞淼姐,她登机的时候确实戴了戒指,地勤特意向我强调了这名乘客戴了钻戒。”听声音应该是其他空乘。 “笑话!我自己的戒指不戴着,为什么要托运?谁知道托运以后,你们航空公司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这种事,多了去了。” 黑裙女子越发气盛,双手抱在胸前,把头向经济舱方向甩了甩,很不耐烦,“快去查吧,查到是谁偷了,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把戒指还给我就行。这可是我未婚夫特意在德国定制的戒指,对我意义非凡,我都戴了三年了呢!” 庞淼继续跟黑裙女子周旋,询问她各种可能的情形,让她再四处找找,会不会放进包里,或者手提箱里,再或者是不是落在家里…… 黑裙女子一一否决,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庞淼立刻派人搜查整个经济舱的乘客。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都没有结果。 机舱广播又开始提醒,飞机会在半个小时后准备降落,请乘客做好准备。 整个机舱内,越来越骚乱, 有乘客听到要搜查自己的行李,开始抱怨,凭什么怀疑他们?多数乘客态度坚决,不允许搜,除非出示有效搜查证件。 只有少部分人,为了力证清白,主动让乘务员来搜。 剩下的那部分人,不表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要么继续闭目养神。 桑槿原本也打算把自己划为第三列,不要惹事生非,这是姥姥离开前,对她叮嘱最多的一句话。 但或许是这一路,庞淼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亦或许是刚才她的笑容,已经入她的心。 登机的时候,飞机上的工作人员不允许她把手中的白色瓷罐带上飞机,虽然她所有的证明文件齐全,但有其他乘客抱怨。最终,庞淼出面说服乘务长,安抚抱怨的乘客,她才顺利上了飞机。 庞淼应该知道这个瓷罐对她意味着什么,但也没有说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沉重的话。这一路来,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能受到这样的对待,桑槿心里不可能不被触动。 桑槿想及此,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很快走到了商务舱。 “这位女士,您好,我叫桑槿,是经济舱的乘客。我刚才一直听您说,要工作人员搜查经济舱的乘客,所以,毛遂自荐,代表经济舱的乘客,与您交涉搜查之前的一些问题。” 桑槿边说边向黑裙女子伸出手,要跟她握手。 商务舱内的人,都很诧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黑裙女子,大概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冒出她这样一个角色。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住她的手,礼貌性地握了下手,迅速抽回。 庞淼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安排坐到了黑裙女子对面的空位上。 桑槿坐下来后,揉搓中刚刚握过的手,有意无意地看向对面的女人,暗暗观察她,她妆容浓烟的脸,虽有愤怒的表情,但总体看上去很冷静,坚决,看不到一丝惊慌。 她想要观察她的手,她却始终交叠双臂,环抱在胸前,似是在隐藏什么。 黑裙女子像是一直在思虑什么,突然看向她,“你确定你能代表整个经济舱的乘客?如果你是航空公司的托呢?整个飞行过程,就你们两个互动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 黑裙女子口中的“你们两个”,应该指的是她和庞淼。 庞淼想要开口解释,桑槿制止了她。 “张小姐观察真是仔细。我因为失眠,一整晚没睡,庞小姐只是履行职责。这架飞机,从汉堡起飞,一直到现在,没有中转,经济舱有哪些乘客到过商务舱,商务舱有哪些乘客到过经济舱,我恰好都知道。所以,在没有其他人愿意代表经济舱来和您协商之前,我是最合适的代表。”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半度,语气笃定。 桑槿的话音一落,商务舱的其他乘客纷纷开始拥护她的说法。 庞淼和乘务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也知道,她们开口,只会让这个黑裙女子以为,桑槿是他们的托。 最终,黑裙女子松了口,“好,既然你可以代表经济舱的乘客,那麻烦你马上去说服他们,我的钻戒丢了,工作人员要搜查。就这么简单。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桑槿听了,微微一笑,却很快收住笑容,转移了话题,“张小姐,为什么你坚持要搜查经济舱的乘客,不搜商务舱的乘客?商务舱的乘客不是离你更近吗?还是你觉得,因为经济舱的人普遍没有商务舱的人钱多,所以就好欺负?” Chapter 33``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1钻戒消失(2) 庞淼想要开口解释,桑槿制止了她。 “张小姐观察真是仔细。我因为失眠,一整晚没睡,庞小姐只是履行职责。这架飞机,从汉堡起飞,一直到现在,没有中转,经济舱有哪些乘客到过商务舱,商务舱有哪些乘客到过经济舱,我恰好都知道。所以,在没有其他人愿意代表经济舱来和您协商之前,我是最合适的代表。”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半度,语气笃定。 桑槿的话音一落,商务舱的其他乘客纷纷开始拥护她的说法。 庞淼和乘务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也知道,她们开口,只会让这个黑裙女子以为,桑槿是他们的托。 最终,黑裙女子松了口,“好,既然你可以代表经济舱的乘客,那麻烦你马上去说服他们,我的钻戒丢了,工作人员要搜查。就这么简单。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桑槿听了,微微一笑,却很快收住笑容,转移了话题,“张小姐,为什么你坚持要搜查经济舱的乘客,不搜商务舱的乘客?商务舱的乘客不是离你更近吗?还是你觉得,因为经济舱的人普遍没有商务舱的人钱多,所以就好欺负?”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黑裙子女子开始爆粗。 “我也觉得张小姐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只不过是想寻求正义罢了,偷了东西的人,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我支持张小姐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好了,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我们言归正传。” 桑槿腾出一只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和一只笔。一只手仍然拖着白色的小瓷罐,旁边有人要帮她拿,被她拒绝了。 有人已经帮她把座位上的活动小桌板打开,横在她面前,作为临时的书桌。 “张小姐,请描述一下您的钻戒,以便我们搜查的时候可以对照。”桑槿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黑裙女子刚开口,却欲言又止,“怎么描述?我又不是作家,不会用语言描述。搜到了,拿过来给我看,我自然就认出来了。怎么就那么多废话呢?到底还搜不搜?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一会儿飞机降落,人走光了,你们想搜也来不及!” 黑裙女子说完,转头看向一旁,像是在躲避她的视线,双臂仍然紧抱在胸前。 “当然搜,我们加快交涉速度。我想冒昧地问一句,张小姐从事什么职业?”桑槿话题转得很快,商务舱内的人,连同黑裙女子在内,几乎都跟不上她的思路,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所有的人都很急,尤其是庞淼,商务舱是她负责的区域,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遭到投诉,她很有可能要赔偿乘客的损失。 黑裙女子犹豫了片刻,回答,“就普通的公司白领。这跟我的戒指被偷有什么关系?你刚才自己都说了,不能因为经济舱的人没钱,就认定他们会偷钻戒。同样的道理,你不能因为我是普通公司白领,就认为我买不起钻戒!” 桑槿看着她,笑了笑,“张小姐很聪明,观察仔细,学以致用的本事也很强。” 她说完,把手中的笔记本和笔收起来,再把座位上的移动板收起来,起身,俯视着黑裙女子,“不过,我现在可以100%确定,工作人员不需要搜经济舱的乘客。你的戒指,也很快会回到你手里!” 桑槿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商务舱内的人,再一次被震住,面面相觑。 黑裙女子同样愣住,却很快回过神来,迅速站起来,大步走到入口处,挡住她的去路。 “你耍我?你是哪根葱?我现在也100%确定,确实不用搜其他乘客,只要搜你就行了,我的戒指,一定是你偷的!” 黑裙子女子边说边使劲推了她一把。 她的力气不小,桑槿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重心不稳,迅速往后倒下去,她手中的白色瓷罐也一下没拿稳,滑落下去。 桑槿原本已经走到了进入经济舱的入口,旁边的人都在她身后,离她有一段距离,他们想要过来扶她,已经来不及。转眼间,她已经跌落在地,双手撑在地面,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姥姥要没了! 她突然感觉到周身发冷,心痛欲裂,眼泪差点滚落出来,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桑小姐,您没事吧?”有工作人员扶着她起来。 桑槿睁开眼睛,又看到了庞淼的笑容,也看到她手中的白色瓷罐。这么说,刚才是她帮她接住了瓷罐? 庞淼双手捧着白色的瓷罐,递给她,表情庄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告诉她,她想要保护的东西,完好无损! 桑槿心里一激动,迅速接过瓷罐,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害怕再丢失,或者被人抢了去,不停地对她说“谢谢”。 “我懂了,现在搜查都免了。我的戒指,一定就在这里面!”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桑槿猛然转头,看向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黑裙女子,视线迅速往下,扫过她正指向她怀里白色瓷罐的手。 桑槿细细观察了她的手,重新看向她,断然否决,“不可能,你的戒指不会在这里面。” “那你打开给我们看看。”黑裙女子不依不饶。 “我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绝对不能打开!”桑槿抱得越来越紧,白色的瓷罐压在她的胸口,她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看吧,这就叫做贼心虚!”黑裙女子一脸得意的表情,一步一步逼近桑槿,指着她身边的庞淼,“还有你,作为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故意给她开后门,让她把这个东西带上来,为什么?不就是让她藏赃物吗?”黑裙女子冲着庞淼怒吼。 她不给庞淼任何开口的机会,继续吼叫,“昨天晚上,你们两个鬼鬼祟祟,来来去去无数遍。我就怀疑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戒指一定是你偷的,就在这个白色瓷罐里。有她给你开后门,你要带着这个瓷罐下飞机,没人会阻拦。不然,你马上打开来给大家看。为什么不愿意打开?说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黑裙女子越说越起劲,像是抓到了最有力的证据,原本还算精巧秀丽的脸,此刻却因为过度的兴奋,变得有些扭曲。 桑槿盯着她,脑海里迅速总结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从这个女人身上获取的信息。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劝说桑槿,把瓷罐打开,力证自己的清白。 连庞淼都有些动摇,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不是可以打开看看。 桑槿却始终未动。 r002神秘女子(1) 机舱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桑槿静默了许久,转身,在庞淼耳边低语了几句。庞淼不断地点头,等她说完,迅速离开了商务舱。 黑裙女子想要拦住庞淼,却抓了个空,又开始叫骂。骂的无非是庞淼和乘客勾结,偷窃钻戒。最后威胁,如果再不搜查经济舱,一定要航空公司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两个刚才在商量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杵在原地不动。只能看着黑裙女子叫骂。 桑槿想要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也被黑裙女子拦住。无奈,她干脆在之前坐过的座位上坐下来。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工作人员也只能先离开,去忙着照应其他的乘客。 只有黑裙女子,突然受到这样的冷待,没有人再搭理她,把她当空气一样的存在,气得抓狂。一会儿扬言要去驾驶舱,找机长评理,还要告整个飞机上的工作人员,怠慢乘客;一会儿又跑到经济舱门口,想起什么,又跑回来,指着桑槿骂不要脸,偷她的钻戒,还抵赖…… 飞机终于落地。 工作人员开始微笑着欢送乘客,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丝毫没有受到黑裙女子钻戒遗失事件的干扰。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黑裙女子突然平静下来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样目送着乘客一个个离去,偶尔看向桑槿,嘴角分明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最终,所有的乘客都下了飞机,只剩下商务舱内的两个女人,以及飞机上的工作人员。 乘务长和其他两名空乘小姐走进商务舱,提醒她们飞机已经安全着陆,她们可以下飞机了。 “你们以为这样冷处理就可以混过去了吗?妄想!我的钻戒在你们的飞机上丢了,如果不在她的这个罐子里,就一定是飞机上的某个不要脸的人偷走了。刚才乘客没下飞机,所有的人都在,我让你们搜,你们不搜。行,现在你们自己想办法。要么你们给我把钻戒找回来,要么你们陪!” 黑裙女子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坦然与淡定。 桑槿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很确定,黑裙女子的意图,和她预料得所差无几,只等庞淼的确认。 “小姐,您购买机票的时候,如果同时购买了财产险,保险公司会给您赔付,如果没有,我们航空公司会承担一定责任……”乘务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打断。 “不需要,有什么话让她到警察局跟警察去说。”门口传来庞淼的声音。 话音一落,门口出现三个身影。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故事,请移步晋`江`文`学支持,会有书币赠送,非常感谢~ Chapter 34`` 《磐石开出扶桑花》r002神秘女子(2) 庞淼领着两个警察走进来,指向黑衣女子,“就是这位女士。” 她身后的两名警察,大步走到黑衣女子面前,出示证件,“小姐,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怀疑你涉嫌与航空公司内部职员勾结合伙诈骗,请你配合我们到警局调查。” 警察说完,押着黑裙女子准备离开。 “怀疑?你们凭什么怀疑我?证据呢?你们要抓的应该是小偷!放开我!” “人证物证都已经在路上,小姐麻烦你去警察局等吧。”庞淼终于能够放胆声音说话了,她已经憋了许久,这一刻,她感觉真是痛快! 桑槿笑望着黑裙女子,“小姐,请问你贵姓?你确定你姓张吗?还有,你是用哪个手指戴戒指?戴了三年,肯定会有戒指印,为什么你的每一根手指都一样,都和没戴过戒指的手指没什么两样?” 她只问了这么几句话,黑裙女子原本还很激动,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还有,我这个瓷罐是不能随便打开的,原因你很清楚。我说过,你观察细致,学以致用的本事很强,人也很聪明。我相信如果你把这些优点放在你的专业上,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珠宝工艺师。” 黑裙女子瞳孔瞬间放大,似乎不敢相信,她们见面打交道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她的信息? 这些同样也是庞淼心里的疑问。 警察很快把人带走。 桑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行李拿下来,准备离开。 庞淼送她出来,忍不住追问,“桑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她没有丢钻戒,而是在蓄谋诈骗?” “这种行骗伎俩,并不高明,尤其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不知道她在整个过程中漏洞百出。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丢了钻戒,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应该早就发现了,为什么要等到飞机快着陆的时候才发现?就算她一时疏忽,发现得晚,如果真丢了钻戒,她应该会心痛,焦急,甚至慌乱,这些才是丢失珍贵物品的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她却完全没有。相反,她还异常的冷静,思路清晰,即使是愤怒,也像是在表演。” 这种微表情象征的含义,对于心理学毕业的桑槿来说,很容易就能揣摩到。 “确实,她丢了戒指,也不先让我们帮她找在商务舱找,直接就让我们搜经济舱,目的这么明确,就好像她知道戒指在什么地方一样。” “她确实知道戒指在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在飞机上。她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找戒指,也不是想要你们工作人员搜查经济舱。她很清楚,这样的搜查是非法的,且经济舱这么多乘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不可能做得到。她真正的目的,就是故意找茬,把事情闹大,同时拖延时间,等到飞机降落,乘客都走光了,她就可以认定,她的戒指没找到,是因为你们航空公司工作不到位,没有在乘客下飞机之前搜查。事实上,不管你们搜还是不搜,都解决不了问题,想搜,肯定有其他乘客拒绝,要说服所有乘客,不是不可能,但时间不允许,所以她才故意等到飞机快降落的时候说出戒指丢失。飞机降落后,乘客下了飞机,你们想要再去一一去追查所有的乘客,几乎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也就更难找到她的钻戒。最终,航空公司就只能赔偿她。” 庞淼点头,“类似的诈骗事情,我们航空公司确实经历过好几次,每次都吃了哑巴亏。但你是怎么知道她和我们航空公司汉堡机场的地勤工作人员是同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有问题,我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我当时想到,她要达到诈骗的目的,必须有证据证明她确实带了真正的钻戒上飞机,下飞机之前却丢了。我相信她不会把戒指藏在飞机上什么地方,万一你们真的搜查,找到了戒指,她的计划就失败了。最关键的一点,你的同事提醒了我,有地勤特意向她强调过,这名女乘客戴了钻戒上飞机。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我猜想,黑衣女子上飞机的时候,有意让你的同事看到她戴了真钻戒,目的就是让她成为目击证人。登机的时候,乘客那么多,你跟你们的同事肯定会很忙,不可能一直关注到她。很有可能,她在混乱之中,把戴上飞机的钻戒,再转交什么人,带下了飞机,营造带上飞机的钻机不翼而飞的假象。能配合黑衣女人做到这一点,不轻易被察觉的人,最有可能是你们航空公司内部,但不上飞机的人,地勤之类的员工。” “所以你才让我去证实一下?我想起来了,飞机起飞之前,那个地勤确实到过飞机上,来给我送资料,我当时在忙,让她把资料放到工作间,完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目的。但是,桑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个黑衣女士是珠宝设计师?就因为她用戒指诈骗吗?” 桑槿摇了摇头,“不是。我以经济舱代表的身份,来跟她交涉,是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我上面的那些猜测。我和她握手的时候,感觉到她的手很粗糙,有厚厚的茧,这绝对不是普通公司白领的手。我曾经见过珠宝工艺师的手,和她的手观感和触感都相似。即使她不是珠宝工艺师,也很有可能从事某种手工职业,但不太可能是白领。我问她的职业,她却说是普通白领,说明她在撒谎。还有一点让我起疑,我要求她描绘钻戒的特点,如果她随便说两句,可能我不会多想。但她想了一会儿,最后却一字不提。我猜她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不说,因为担心一说就暴露她其实很懂珠宝工艺。” “这个女人,这么狡猾,估计是老手了。她应该没想到,这次会遇到你。她的伎俩被你识破,所以她才恼羞成怒,把焦点转移到你身上,害得你被她推倒,还蒙受不白之冤。”庞淼想起来就觉得忿忿不平,再次看向桑槿,眼神里充满感激,视线随后落在了桑槿手中的白色瓷罐上。 桑槿低头看了看白色瓷罐,神情恍惚了片刻,反过来安慰她不用在意,“她确实很聪明,有一定的反侦查思维能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观察对手,抓住对方弱点。她知道我的白色瓷罐不能打开,却偏偏要求我打开,不打开,就把罪名扣在我身上。” 桑槿不得不承认,她无法藏住这种感情的流露,正因为这样,才让黑裙女子抓住了把柄。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又笑了笑,“做贼的人,总是会心虚的。她当时心里应该也紧张,亦或许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揣测我的想法上,我一口一个张小姐叫她,她也默认了。事实上,我不知道她姓张还是姓李,她自己竟然也没发觉这么明显的漏洞。” 庞淼听得目瞪口呆,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道谢,“桑小姐,你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实在太谢谢你了,这次幸亏遇见了你,不然我就麻烦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有一个人,一定很想认识你。” 桑槿刚想答应,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想起姥姥一再叮嘱她,一定要低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回来了,办完事以后,就马上回德国,她差点忘了这一点! 最终,桑槿委婉地拒绝了她。 庞淼感觉她应该还是有戒心的,但也能理解,毕竟她们是初次打交道的陌生人。想到她们就这么擦肩而过,她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多看了几眼。 这个身穿红色衬衫长裙的美丽女子,浑身散发出一股优雅神秘的气息。 齐腰长发,微卷,乌黑发亮,仿佛黑色的锦缎,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想要伸手去触摸的冲动,更衬得她脸上的皮肤,光洁如玉,细白如雪。 她的美,不是停留在表面上五官的精巧组合那么简单,而是有一种很独特的韵味。她不张扬,甚至有些过于低调,安静,可举手投足间,甚至微微一笑,就会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甚至,想要去靠近她。 庞淼印象最深的,应该是她的眼睛。 澄澈如水的黑眸,第一眼望过去,会让人想起夏夜的星空,深邃悠然,清爽明亮,更透着一股睿智与机灵。再望过去,眼底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庞淼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她这样的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是个很有厚度的女人,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人很想去靠近,去进一步了解。 她觉得很遗憾,但也没有再去强求她。 两个人就此在登机口道别。 r003让她说完(1) 桑槿取了行李,走出机场,眼前豁然开朗。 天空高远澄澈,阳光明媚,偶尔有风吹来,吹在脸上,微凉舒爽,像柔滑的蚕丝拂过脸盘,更像小时候,妈妈纤细温柔的手轻抚在她脸上的感觉。 她心情很不错。 Chapter 35`` 第二日,非常忙碌的一天。 宁澄一大早赶到研究所,发现陆尨比她到得还早,还破天荒地还给她带了早餐。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吃,放下包,就直接换上工作服,进入实验室。 她把被钱东养的宠物狗叼出来小腿胫骨做了检测,和此前他们在铁路沿线找到的尸骨属于同一个人,画眉。 警方连夜审讯钱东,他拒不承认画眉的死和他有关,只承认画眉确实租住过他的房子,就是他们昨天最后查找的那间民房。但她在后来突然就失踪了,还欠了他一个月的房租。 到了下午的时候,林啸波派人在出租屋附近搜查,挖掘,最终在附近的下水道内,找到了画眉已经高度腐化的颅骨,和其他的一些碎骨,送到了实验室。 宁澄很快处理完,把所有的部分拼接在一起。 至此,画眉残缺不全的身体,终于勉强完整了。残缺的双臂,应该不可能再找得到。 宁澄站在工作台旁边,感觉看着上面仿佛正躺着一个小女孩,她摸了摸她的脚趾骨。 “画眉右脚的大脚趾和第二个脚趾骨都比较粗壮,骨节比其他的脚趾骨的骨节突出,应该是长期用脚画画造成的。看得出,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很努力地在学习用脚画画……” 宁澄声音有些不稳,脑海里又浮现第一次在妇幼医院门口,看到画眉画画的情形。 “对啊,有问题?现在弄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陆尨再一次催促她离开。 “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希望,画画可以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虽然是用脚,但画得不比一般人差,至少比我画得好。” 宁澄终于把注意力从画眉处转移,抬头看着他,笑道,“我只会画橘子,你会画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天赋。你的天赋肯定比不过我。我会画柠檬,还有……橘子。” 陆尨说“橘子”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轻了很多。 他心里暗想,偶尔撒个小谎,鼻子应该不会变长,回去他就练习画橘子,一定画得很漂亮!对于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来说,这完全不是个问题。 当然,宁澄并不懂微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忽然想起,他今天一天都在实验室里陪着她。但她一直没让他碰残骨,因为记得他戴乳胶手套皮肤会过敏。 她好几次催他回办公室,去忙别的事情,他好像也一直说好,但她每次回过神来,发现他又在身边。 宁澄一边脱手套,一边在想,他为什么一直陪着她做事情?是害怕她会再像以往那样,会出现让她感同身受的痛苦幻觉吗?应该是这样。她便没有再多想。 两人回到办公室,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 宁澄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茶几上摆着很多吃的东西。 她这才想起,这一天里的早餐,中餐,晚餐,好像都是他准备的,每次他到实验室叫她吃东西,她都说等等,最后就忘了。 宁澄收拾完东西,在沙发上坐下来,“陆教授,今天谢谢你。我现在饿了,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吧。吃完饭我再去警局给林队长送资料。” 陆尨走到她身旁,直接把她拉起来,“回去吃,我做给你吃,这些已经变成垃圾。” “垃圾?”宁澄边走边往后看,“那我也要收拾一下。” “不用,清洁工阿姨会来收拾,你要身兼几个职位?”陆尨强行把她拉走,离开了办公室。再不把她拉走,他怀疑她很有可能留在办公室内过夜。 什么叫工作狂,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一个男工作狂,加一个女工作狂……嗯哼,绝配。 陆尨正窃喜,却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司机把他们送到警局,却没有看到林啸波,审讯钱东的人,换成了杨智。 一问才得知,林啸波竟然成为了杀害画眉的嫌疑人!已经停职观察。 画眉真正的死亡时间,现在已经断定,超过10天以上,30天以内,这个时间段,是刘小童绑架案发生之后。 警方就在今天收到了一组视频,视频里面,有一辆车,每晚都在固定时间,出现在从市区开往西站的方向,刚好是画眉的尸块被发现的方向。 并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近两个月时间,与画眉的死亡时间也吻合。 这辆车,也已经确定是林啸波的车。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视频,深夜,车子停在路边,有一个男人从车后座里一次性提出三个黑色袋子。 这个男人,就是林啸波。 杨智解释完,扼腕叹息,“最气人的是,林队怎么也不肯说,他每天都去西站那边干什么。宋局气得直接就让他停职观察了,这个案件如果破不了,他很有可能就再也做不了警`察了。” “这怎么可能呢?林大哥……林队长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他是警`察!”宁澄听完杨智的解释,变得很激动。 陆尨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离开,问杨智,“你们的宋局长,脑袋里装的是芝麻糊还是花生酱?这个时候,林啸波应该去排查嫌疑人。这些事只有他能做。” 杨智听到芝麻糊和花生酱的说法,吓得直哆嗦,迅速起身,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但来往往有很多人,万一被人听了去……陆尨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但他可不行,怎么敢得罪领导? 杨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继续解释,“宋局长说陆教授做的犯罪心理画像,林队几乎都符合,年龄,身高,他左右手都能用枪,双手持枪,空手擒拿,林队就是以这些过硬的技能在刑警队获得队员和宋局的认可。可现在,竟然变成他有杀人嫌疑的证据。” 宁澄急了,“画眉的致命伤是在头部,头部受到重击,颅骨碎裂死亡的。林队长用的是枪,杀人分尸用的是刀,这些都不符合。” 陆尨看着杨智,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视频的来源你们查过没有?尤其他身边的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这些交通视频?” “……”杨智惊愕地看着陆尨,嘴角抽动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不在我们权利范围之内。”陆尨起身,走到宁澄身边,伸手要拉她起来。 宁澄却立刻从包里找出手机,给林萧波打电话。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人接,到后来,电话就直接关机了。 陆尨一直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她拿着手机,盯着手机黑了的屏幕,呆愣片刻,两眼突然放光,“我知道他在哪了。陆教授,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我去找林队长。” 宁澄把手机扔进包里,迅速起身,跟杨智道别,匆匆离开了警局。 陆尨跟随在她身后,看着她伸手拦的士,拦了好几辆,都没有拦成功。脑子一热,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向研究所的车,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陆教授,我打的就行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宁澄要拒绝,却已经被他推上了车。 “找到你的林哥哥再说。”陆尨把车门关上,很快绕过车尾,从另一边车门上车。 宁澄看着旁边的男人,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白皙英俊的脸盘,在柔和的夜色中,显得越发迷人。 车子已经启动,司机问他们要去哪里,宁澄才意识到她刚才失神了,匆忙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告诉司机,他们要去的地方。 车厢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宁澄静默了片刻,想着林啸波现在的境遇,心里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陆尨,“陆教授,你怀疑是警局内部的人出卖了林队长吗?” “所以,你无条件百分之两百地相信,他没有杀人?”陆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 “对,我相信,林队长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宁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坚信这一点。 陆尨视线定住,似乎在看着前面座位椅背的某个点,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说话不要那么绝对,结论也不要下得太早。在真相揭示以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你没听过?” “……”宁澄大脑开始有些混乱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没多久,车子到了目的地,还没停稳,宁澄推开车门,迅速下车。 陆尨下车的时候,她已经跑进一座大厦,有人从里面出来,穿着跆拳道的运动服。 所以,她的林哥哥在这里练跆拳道? 陆尨眉宇紧蹙,慢悠悠地跟上去,进入电梯,宁澄已经在电梯里面,靠着电梯壁,他站在电梯门口,两个人中间隔了很多人。 电梯到了五楼,远远地便听到有人练习跆拳道的吼声。宁澄从里面挤出来,直接跑出了电梯。 陆尨看着她的像一阵风一样,跑得很快,第一次意识到,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他走出电梯,却还是慢悠悠地走到一间练习跆拳道的房间门口。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三个人。 两个男人,各自穿着白色的泰拳道服装,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正在对打,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来来回回,不分上下。 宁澄站在旁边,很安静地看着他们对打,不时地叫一声,“江老师,你下手太重了,能不能轻一点?” 陆尨走到她身边,歪着头看着她,“他们是打跆拳道,还是弹棉花?没有轻,只有重。” 宁澄头也没抬,“下手重了,会很痛,你没练过,当然不知道。” “……”陆尨还没有找到反驳的说辞,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循声望去。 有人趴在了地上。 宁澄迅速跑过去,“受伤了吗?我看看,我带了药。” 嗯哼,这个女人是法医还是开药店的? 陆尨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来,看着她往包里找药,他突然萌生起一个强烈的愿望。 Chapter 36`` 跆拳道馆内,瞬间弥漫着一股酸味,混杂着汗水的气息。 陆尨眉头微皱,感觉非常的不舒服,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橘子吃就好了,他想吃橘子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比以往他想吃柠檬的愿望还强烈。 “陆教授,宁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钱东的调查结果,我不是已经让杨智向你们汇报了吗?” 林啸波已经停下来,满头大汗,正拿着白色毛巾在擦汗。 “问她。”陆尨向蹲在地上,正给受伤的人查看伤口的女人努了努嘴。 “江老师,我简单给你处理了一下,骨头没有伤,但回头你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怕有淤血。”宁澄包扎完,站起来。 林啸波向坐在地上,被称作江老师的男人伸出手,“江山,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下次我轻一点。” 江山把手放在他手上,借力起身,脸上掠过痛苦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下手不是一般的重,痛死我了。阿波,你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小宁刚刚还叫我下手不要太重,我一轻,你倒重了起来。你们俩该不会是一心想要打败我,故意在使诈吧?” 宁澄立刻解释,“没有没有,江老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败你。我连入门级都够不着。刚才我看你一个劈腿,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他输定了?他在使诈呢,虚晃一招,再给我来个措手不及。不过,”江山看向林啸波,“阿波,我倒是很奇怪,我们打了一个晚上的拳,你都像是在应付我。为什么宁澄一来,你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我们还有事,今天谢谢你陪我打拳,改日我陪你。”林啸波说完,直接走向门口。 馆内的三个人,都看向他,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宁澄收回视线,看向江山,“江老师,你刚才说林队长在这里打了一个晚上的拳?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他只说暂时会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可以天天来这里练习。不过,我看他情绪好像有点低落。你怎么没陪他一起来?前段时间你们俩不都是一起来的吗?” “那几天……”宁澄脸突然涨得通红,那几天她心情很郁闷,林啸波带她来这里练习跆拳道,认识了江山,他在这里教少儿跆拳道。 陆尨静默了许久,看了一眼江山,又低头看着宁澄,终于开口,“可以走了吗?” 宁澄点头表示肯定,和江山寒暄了几句,便与陆尨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到了一楼,立刻听到车子鸣喇叭的声音,是林啸波的车,车窗摇下来。 林啸波坐在车里面,看向门口的两个人,“你们放心,我没事。明天我会去林场,那边还有一个符合犯罪心理画像的嫌疑人。” 宁澄大步跑过去,站在车门外,“林队长,你能这样想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委屈。” 林啸波看着她,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我确实觉得委屈,你请我吃螺蛳粉吧。” 宁澄立刻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陆尨,有些为难。 陆尨直接走向林啸波的车,“我也要吃。你今天吃了我三顿,晚上请我吃一顿,应该不过分,礼尚往来。”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螺蛳粉,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宁澄心里一紧,她和林啸波已经去吃过好几次,她已经习以为常,但陆尨也去,她竟然已经开始紧张。 她跟研究所的司机打了声招呼,让他直接回家,她自己上了林啸波的车。她坐的是副驾座,她走到车旁的时候,林啸波已经给她开好了车门,她便直接上车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 最终,还是宁澄打破了这种安静。她向林啸波汇报了今天在实验室里的情况,“林队长,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就是画眉。” “画眉?”林啸波听到这个名字,很快反应过来,“就是上次刘小童被绑架的时候,送过画给他的那个小女孩?” “对,小童叫她画眉姐姐,所以我就直接叫她画眉。” “她真正的身份,我会让杨智继续查,不能直接通过她父母的dna对比找到,可以通过间接的方法。” “如果能查到她的家人就好了,说不定他们一直在找她。” “……” 坐在前座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一会儿看向车窗外,一会儿看向他们,插不上嘴,只能又看向车窗外。这一路,他像是不断被开水在烫,煎熬难耐。 终于到了吃螺蛳粉的小店。 陆尨以为煎熬应该结束了,没想到,新的煎熬刚刚开始。 那个什么螺蛳粉,全是辣椒,另外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他从来都不吃辣椒,这一顿粉吃下来,他感觉他已经不是被浸泡在开水中烫,而是直接被塞进火炉里烧。 陆尨很想不吃了,但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情急之下,问店主有没有柠檬,店主说没有,他立刻放下筷子,“没有柠檬,我吃不下,你们慢慢吃。” 宁澄立刻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用保鲜膜包好的柠檬,“陆教授,我带了柠檬。已经揉捏过了,你可以直接戳个口,就会有柠檬汁了。” “……”她随身携带治皮肤过敏的药,柠檬也随身携带?陆尨心里又喜又气。他是继续吃呢,还是继续吃? 宁澄把柠檬的保鲜膜打开,用牙签戳了一个小口子,把柠檬汁洒在陆尨的碗里,撒得差不多了,才笑道,“可以吃了。” 陆尨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粉,慢悠悠地咀嚼着。 林啸波已经停下筷子,眼睛盯着陆尨的碗,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宁澄,你把剩下的柠檬给我吧,我也觉得辣。” 宁澄看向他,有些意外,他们一起吃了这么久的螺蛳粉,没有听他说他也怕辣,并且,他好像不喜欢吃酸的。但她最终还是把柠檬给递给他。 她的手刚伸出去,陆尨坐在她和林啸波中间的位置,他直接把柠檬截了过去,“我的不够,这是给我准备的。” 林啸波没有拿到柠檬,伸出来的手悬空了许久,才收回,埋头三两口就把碗里剩余的粉吃完了,放下筷子。 宁澄也已经吃完,只有陆尨碗里,几乎还剩下一大半的螺蛳粉,他却还在倒腾他的柠檬。 林啸波仰身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陆尨,准确来说,视线一直盯着他手中的柠檬,“陆教授,你不用急,我们可以等你。柠檬已经切开,不吃完会坏掉。你要是吃不完,我可以帮你。” “谁说我吃不完?”陆尨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夹了一根面,慢悠悠地继续吃着。 等到他吃了一半的样子,店主催促他们,他们要打烊了。他立刻站起来,“走吧,他们要打烊了。” 宁澄和林啸波一直在聊天,他们回应过来,陆尨已经走到了门口。 林啸波看了他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粉,让店主直接打包,他付完钱,提着粉,和宁澄并排走出小店。 三个人各自上了车,林啸波转身把粉递给后座位上的男人,“陆教授,这个粉回去千万要吃掉,隔夜了就不能吃了。不能浪费。” 宁澄也附和了一句,“对的,不能隔夜。林队长,你送陆教授回家吧。你把我放到我爷爷的水果店前面,我找他有点事。” 林啸波点头答应,陆尨也从他手中把打包的粉接过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仿佛他现在提着的不是粉,而是一个定时炸弹。 没多久,车子在水果店门口停下来,宁澄跟他们两个道别,准备下车。 “宁澄……” “宁澄……” 陆尨和林啸波异口同声,叫她的名字。 林啸波抢先说了下文,“明天我还去练跆拳道,不过江山受伤了,没人陪我练。”言下之意,请她来陪他练习。 陆尨原本是想叫宁澄明天陪他去买吉他,让后再去他家里,他做饭给她吃,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明天跟我去警局,审问钱东。别忘了,林队长现在不方便出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女人永远会把工作问题摆在第一位,立刻答应,“好,明天我们直接去警局。” 下一句,却出乎他的意料,“林队长,你先去跆拳道馆,上午我们去警局审问完钱东,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就去跆拳道馆找你。” 她说完,不等车子里面的两个男人有何反应,直接推门下车,关上车门,迅速跑向水果店里面。 宁浩然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开走的车,脸上表情有些许慌张。 宁澄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这种慌张,直奔主题,“爷爷,你上次说,你早就认识林队长,他经常来店里帮忙。他是怎么帮忙的?” 宁浩然转身走进店里面,“橘子吃饭没有啊?大概吃过了吧,但你爷爷我还没吃呢。可怜的老头子,没人给他做饭吃。” 他又来这一招了,顾左右而言他。 宁澄绕到他面前,盯着他,“不说就没饭吃,今天没的吃,以后都没的吃!谁叫你有事瞒着我?” 宁浩然无奈,最终把隐瞒的事情合盘托出。 宁澄听完以后,心里异常沉重。 她给宁浩然简单做了点夜宵,就回到了公寓。 她开始为难,接下来应该这么处理这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宁澄为难之际,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她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竟然是陆尨给她发信息。 他发了一张图片给她,图片上的橘子,有眼睛和嘴巴,还有一对翅膀,像是一个小精灵一样,她越看越觉得可爱,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她也把她之前画的一副画拍下来,发给了他。 等了许久,他没有再发信息过来,她便关机睡觉了。 Chapter 37`` r004二次遇见(2) 桑槿看着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人进来,把闲杂人等请出去,还严厉责备,警`察局内外,以后要严加防守,谁要是再玩忽职守,以军法处置。 转眼间,有人进来,把她“请”了出去,一直“请”到了警察局大门外。她再想进去,已经不可能。 桑槿气得咬牙,真后悔刚才那么客气,早知道会被赶出来,她应该直接把她的想象付诸实际行动。 她在警局门口,来来回回,转了无数遍,不时停下来,驻足看向大门里面,想要等着里面有人突然走出来。结果,她等到天黑,也没见到那个身影出现。 她自然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站在三楼的一个窗口后面,观察她的举动。 庞磊也是无意间发现,上午被他轰走的女人,竟然一直等在警局门口。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犯罪小说家,她应该不知道,昨天她去清安镇的镇长办公室,他也在场。他没有看到她的正面,但上午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知道她是谁。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警察局看卷宗,为什么要撒谎? “头儿,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失踪案了,全都是高校女生。”他身后,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每一起失踪案,有一个共同点,女生失踪以后,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都会出现扶桑花。这是为什么?” 庞磊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快速浏览了一下卷宗,合上,没有回答为什么,“小万,你注意留心外面的那个女人,她应该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 “……”朱小万很诧异地看着对面这个冷酷英俊的男人。 朱小万心里开始嘀咕,难道,石头真的开花了?他们这个眼里一向只有破案这种事的头儿,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女人了?那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有警嫂了? “这是你的任务,我不想再听到这个月有第四起失踪案。”庞磊的话,把朱小万的美好念想彻底击碎。 朱小万领了命令,很快离开。 庞磊再次起身,走到窗前,门口已经没有人。 桑槿在警局门口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人出来,决定先回学校,再想别的办法。 晚上,她一如既往地查资料,浏览了无数个网页,最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是一座桥的画面。 她盯着画面看了许久,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r005桥下遇险(1)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 江面一片红润,红光越来越红,半边灼灼的天,像是着了火一样。 桑槿站在桥底下,看着江面,江水和夕阳交相辉映,将她的脸也照得通红。她转身,望着桥底下的桥洞内,里面很幽暗,越往洞里面,越暗。 她转头,立刻看到桥墩旁边,有一块巨石,上面有四个红色的篆体字刻在石面上,清安大桥。这四个字,要把头歪90度才能认出来。她猜想,这快巨石,原本应该是在桥上面的,被推下来,不断翻滚,没有滚到正常角度,就停了下来。 这座废弃的桥,原本也叫清安大桥,通桥第一天,桥面下沉,桥的一头坍塌。后来,在离这座废弃的桥不远的地方,又架起了一座新的清安大桥。 桑槿查了三天的资料,把关于这座桥的故事,能看到的都看完了。看完以后,她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亲自到这里来查探一番。 现在,这里已经成为清安市的一个禁地,平常很少有人来往,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问题。 桥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桑槿进入桥洞,贴着石灰色的墙面往里走。里面杂草丛生,到处堆放着乱石。她绕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有些失望,转身想要往回走,转到一半,立刻发现身后有个黑色身影,大步朝她走过来。黑色身影穿着连帽黑色衣服,帽子很大,几乎把他整张脸遮住,只能远远地看到下巴。 有人在跟踪她? 桑槿一惊,立刻转回身,继续往前跑。她一跑,后面的黑色身影也开始跑。果然,这个黑色身影是冲她来的! 她很快跑到了旁边两个桥墩之间的空间,里面更黑,她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右转进入黑暗中。 桑槿继续往前跑,身后的人,显然跑的速度比她更快,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她几乎已经能听到对方气喘的声音。 桑槿突然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股力量,一把将她往后拽。她心里一凉,这回,她是不是死定了? 拽着她肩膀的手,突然往下一沉,像被什么压到,震颤了两下,立刻松开了她的肩膀。 她的手腕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着顺时针转了一圈,撞在了身后高高大大的,同样像是某个男人的身上。 原本拽着她手腕的手,松开,往上滑,很快圈住了她的腰。 桑槿整个人有些晕眩,她被拉着转圈的时候,条件反射一样闭上了眼睛。她倚靠在背后的人身上,晕眩的感觉慢慢消去。也很快意识到,刚才有人在追她,快要追上她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眼下,她整个人被救她的人圈在了身上。 所以,她现在背靠着的,确实是一个人的身体。凭直觉,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男人身上散发出来某种气息,很好闻,这种气息,仿佛驱散了整个阴暗的空间内,那种潮湿发霉的气味。 她想要挣脱开,耳边却传来低沉凛冽的声音,“不想死就别乱动!”声音冷冽,不容拒绝的口吻。 桑槿心里一滞,怎么又是这个声音? 她没再敢乱动。她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他在和人交手对打的声音。对打的声音没多久就停止了。 桑槿也很快被他拖拽着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到有亮光的地方,她才被他推开。她迅速转身,又看到的是一个背影,这个背影,她已经知道是谁。 庞磊一手撑在桥墩上,另一只手却垂落在一旁。 “庞队长,是你吗?”桑槿大步走上前,刚迈两步,脚步突然顿住。视线落在他身边的一滩红色的液体上。 他垂落的手,鲜红的血不断地往下滴落,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小滩血。她双手条件反射一样,瞬间捂住嘴,才控制住没有尖叫出声来。 庞磊侧头看向女人,“你还真是不怕死,什么地方都敢乱闯。” 短短三天的时间内,他已经亲历了她独闯镇长办公室,警察局,现在又闯到这个鬼地方来。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已经刷新了她对女人的看法! 庞磊原本想要继续斥责她,却见女人突然撩起裙摆,用力一撕。 随着“嘶啦”的声响,她很快从裙摆上撕下一大快面料,在他手上流血的地方绕了几圈,最后紧紧地绑住。 他看了看手上缠着的白色布料,视线很快又移到她身上,从上往下,最终落在裙摆处。 她穿的是长裙,并且,是开襟式的长裙。 庞磊隐约记得,他那天去清安镇了解案情,在镇长办公室里第一次遇见她,她穿的也是这种长裙,上窄下宽,收腰,裙摆很宽大。 他当时回头,却只看到她的背影。脑好里立刻浮现《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的那种装扮。只不过,赫本竖着高高的发髻,她却是一头齐腰的长发。 她独闯警察局,他原本没打算去理她,最后朱小万请她离开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一眼她的背影,也是类似的装扮。 庞磊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的背影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大概是因为少见。 在他身边,很少有女人穿这样的裙。现在年轻的女孩,裙长一个比一个短。她的裙子,却一次比一次长! 第一次是浅蓝色,第二次是杏色,现在是白色。 此刻,雪白的长裙,前片被她撕掉了一大块,露出一条洁白细长的腿,从膝盖至小腿,全都展露无余。 庞磊匆忙转移视线。 幸亏天色渐渐变暗,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还是感觉脸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与人交手的缘故。 还是因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腿。 桑槿一直专注帮他包扎伤口,包扎完以后,双手捧着他的手,前后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血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流得那么凶了,才松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希望不是划破了动脉。不过,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她说完,抬头看向他,视线立刻撞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即使光线幽暗,她也能感觉到,这张脸,确实很英俊。让她意外的是,他目光有些闪烁,似是有些不安。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伤不舒服,又追问了一句,“我们去医院吧?” 庞磊很快恢复了正常,起身站直,果断否定,“不用,以后不要再跑到这种地方来。”声音里,仍然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 他说完,立刻转身,大步走出了桥洞。 桑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虽然很不喜欢他这种说话语气,但想到他毕竟救了她,她应该对他表示感谢。于是,立刻又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了桥上。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晋`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38`` r005桥下遇险(2) 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面。两个人沿着桥面,一直往前走,从桥的一端,走到了另外一端。 桑槿发现,整个桥面,中间确实有些下沉,但不仔细去看,根本感觉不出来。桥的一端,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幸亏是伸入岸上的一段,如果是在河中央,无法想象,当时通桥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黄昏渐渐变成黑夜,天是低沉的,地平线上笼罩着烟雾。 桑槿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只是各自走着,没有交流。一直从桥坍塌的一端返回来,重新回到通向市区的那一端,最终离开了桥面,走到了马路上。 她看到他去拦的士,终于忍不住叫住他,“谢谢你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庞磊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她,视线又落在了她身前被撕掉一大块的裙摆上。 桑槿循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也瞬间意识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怪。她二话没说,直接把裙摆前片另外一边也撕掉了。这样看起来,整个裙摆,像是前短后长的设计,不会显得怪异了。 庞磊却被她这个动作惊住,她原本只是露了一条腿,现在竟然露了两条腿! 这样的女人,这么奇特的思维方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桑槿却没在意,把撕下来的裙摆随意在手上绕了几圈,一边继续追问,“吃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方便?” 她绕完裙摆的布料以后,抬头,重新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他怎么脸红了? 桑槿有些意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忍不住笑了笑,“别告诉我你这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腿?大街上,来来往往,这样的腿很多啊。” 庞磊脸色一沉,表情不悦,仿佛被人发现了悉心隐藏的秘密。他清了清嗓子,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请客吃饭这种事,免了,我不喜欢这一套。还有,你不要再妄想到警局来看什么案例卷宗。什么犯罪小说?fbi如果真有你们吹得那么神奇,美国还会有那么高的犯罪率?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小说家,教会了那些罪犯各种离奇的杀人手段?就是你们这种人,把警察办案这种很严肃的事情,搞得乌烟瘴气。” 桑槿没想到他对犯罪小说有这么深的偏见,难怪她第一次去警局,受到怠慢。 “你这么说,未免也太以偏概全了吧?按照你说法,以后禁止所有人写犯罪小说,不去吹嘘fbi,美国的犯罪率就会降低,甚至没有?罪犯会从小说里学到离奇的杀人手段,但普通观众也会从其中学到保护自己的方法。还有,为什么犯罪小说里会有这些离奇的杀人手段,是因为大部分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 桑槿说到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里一喜,继续反驳他,“小说是一种艺术,艺术来源于生活。或许有不负责任的小说家,但我肯定不是。所以我才希望得到你们支持。你如果一直不答应,我只好回去瞎编乱造。如果造出来的故事就如你说的那样,责任不在我,在你!” 庞磊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目光笔直,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很淡定地回了一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认同。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不写,谁都不会有责任。还有,不要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上你的当。” “……”桑槿片刻前的惊喜,转眼间就被他撕了个粉碎。她竟然找不到反驳他的话了。等她回过神来,他人已经走远。 旁边停着一辆的士,是他离开之前帮她拦的。 桑槿无奈,只能上了的士,回自己住的公寓。 庞磊! 这是她在他办公室里的时候,从他办公桌上面的指示牌上看到的名字。名字里那么多石头,果然跟石头一样顽固! 桑槿开始头疼,她应该怎么样才能把这块顽石说服? r006久别重逢 回国一个星期,桑槿一直忙于安顿姥姥的事情,结果却不如愿。 她最终拟定的决策是,先在清安大学里工作,安定下来,想办法安顿好姥姥。然后再慢慢想办法,查清楚15年前丁家遭遇的巨变,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学校已经开学,桑槿只能暂时把这些事先放在一边,开始忙工作。 桑槿原本以为做高校的老师,工作会很轻松。每天上几节课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却完全相反。 她的专业是心理学,因为在德国生活了15年,所以德语可以用来作为工作语言。她当时也是在网上查到清安大学外语系要招小语种老师,有德语,所以她试着投了简历,没想到一投就中了。 大概因为这样的专业背景,她除了教英语系的学生德语这门小语种,还被分配担任学校学生心理咨询中心的辅导员。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内容,压在她身上,每天都把她累得够呛。 一个月下来,她感觉整个人都快累趴了。更没有时间再去警局,想办法了解案情,姥姥也只能继续跟着她飘荡。 这一个月时间,她一直没有和小时候认识的人联系,也没有人来联系她。大概因为,她消失的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有一个人,她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一想到这个人,就会不自觉地想起15年前离开那天的情形。是他把她和姥姥送走,也千叮万嘱,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里来。这15年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他是不是也已经忘了还有她这样一个人? 桑槿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去找他,摇摆了一个月,一直拿不定主意。最终,只能像处理姥姥的事情一样,先搁置在一边。 周五傍晚,下班以后,她从学院办公室出来,刚走出学院的大门,一眼就看到门口小广场上,停放着一辆黑色的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桑槿看着他,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她心里一喜,想要跑过去,大叫一声“满叔叔”,这是她10岁以前常做的事情。可现在,她却站着没动,什么也叫不出来,只是看着他,亦或许是因为心里太激动。 “丁叮……”最终,还是满城威先开口叫了她,他刚叫她以前的名字,立刻又改口,“桑槿。” 他大步向她走过来,转眼间就走到了她面前,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 桑槿微微仰头,看着他。 浓眉长眸,眼神深邃沉稳,仅仅只是看着,也无形中给她一种力量。他的脸没怎么变,仍然英俊清朗,但没有以前那么白,也略有一丝沧桑感。 “城威……”或许已经不是10岁小女孩,桑槿已经叫不出“满叔叔”这样甜腻的称呼,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满城威其实只大她6岁,刚到她们家拜她父亲为师的时候,也才16岁,因为人长得高大,又偏早熟,所以她小时候都喜欢叫他满叔叔。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为什么不听姥姥的话?”满城威清朗的脸,表情突然变得暗沉,声音也异常的凌厉,完全听不出是在开玩笑,更没有久别重逢时候的那种激动和喜悦。 桑槿有一点点失望,她还以为他会和她一样激动,期待这样的重逢,看来,她没有去找他是对的。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他自己的生活。 她没有解释姥姥已经不在,转移了话题,“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去学校食堂,让你再体会一下当学生的感觉……啊!” 她还没说完,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他拉着往前走。他脚步很大,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桑槿很快被他摁进了车里,坐在了副驾座上。 他回到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再度开口,“吃完饭,我送你去机场,马上回汉堡。学校的工作我会处理。” “……我不想回去,我要留下来。”桑槿被他这么霸道强硬的说话语气刺到,顿了片刻,却还是严辞拒绝。 满城威没有再开口,专注着开车。 桑槿同样也开始沉默。她心里有些堵,这样的重逢,不是她想要的。她离开15年,回来1个月,他们刚见面,他就让她走。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无法理解。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有些压抑。 车子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饭店停了下来。有人给他们开车门,帮他们去泊车,也很快有服务员迎接他们进入饭店里面。一直进入一个包厢,他们两个走在前面,刚进入房间,服务员还没走进来,门瞬间被关上。 “丁叮……”满城威突然又叫了她一声。 桑槿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很意外,转身,被他往前一拉,整个人跌进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摸不着北,他刚才不是还赶她走吗?怎么转眼间又这么激动?她想问什么,却根本无法开口,因为他实在抱得太紧。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满城威背靠在门上,紧紧地抱住她,这一刻,他已经难以控制心里的激动,不管是不是合适,但他真的很想这样拥抱她。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39`` r006久别重逢(2) 桑槿长这么大,除了和姥姥,很少有这样的经历,和人这么近距离地靠近,尤其是男人。她有些不习惯,使劲想要挣脱。他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的抗拒,终于松开了手。她立刻退到一步之外的距离。 “城威,我们点菜吧,我饿了,今天上了一天的课,现在嗓子还在冒烟。”桑槿走向餐桌,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不停地叫饿。想要化解片刻前那个拥抱带来尴尬。 满城威仍然靠在门上,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的是一条杏色的收腰长裙,纤细的腰,仿佛一捏就会断。头发更长了,人也长高了,但还是那么瘦,模样却没有大变,当然,比以前更漂亮了。 他脑海了不断地切换对比她10岁的时候,和眼前的样貌。就像这15年里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见到她之前,他始终只能想象,10岁以后的她,会长成什么样。心里的那个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填满,完美契合。 她又叫了他一声“城威”,让他坐过去点菜吃饭。 满城威抽动紧抿的薄唇,“为什么不叫叔叔?”她在学院门口的时候,也是叫他的名字,他听着很不习惯。不过他当时忍住没有问她为什么。 事实上,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隔桌对坐。 她一直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再叫他“叔叔”,埋头看着手中的菜单。 他的视线同样落在手中的菜单上,但偶尔会在她身上逡巡。 满城威在她对面坐下来,无意间瞥见,她的脸竟然是红的,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她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大体相同,五官小巧精致,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像蝶翅一样一上一下地扑闪。虽然模样没怎么变,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味道。 女人味。 满城威心里一喜,是为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欣喜吗? 桑槿看完菜单,按了服务铃,有服务员过来招待他们点餐。点完餐以后,服务员离开,房间里又静默下来。 没有了看菜单作为掩饰,桑槿只能开始东拉西扯地跟他聊一些话题,聊她过去15年,和姥姥在德国的生活,现在的工作,等等。 他的话不多,一直听她讲,偶尔插一两句。 服务员上完菜,他们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桑槿有些刻意回避为什么不再叫他“叔叔”这个话题。 大概每个小女孩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一段时间,沉浸在唯美梦幻的童话世界里。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妈给她讲“长腿叔叔”的故事,她一听就很喜欢那个故事,刚好,满城威在那个时候走进她生活的世界。她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个“长腿叔叔”的形象,安在了他身上。所以,她就一直叫他叔叔。虽然连她弟弟都是叫他哥哥。 她的这个秘密,只有她妈妈知道,现在应该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也决定把这个秘密死守下去,埋葬。因为她很确定,那只是她童年时代的一个梦。 “回来还习惯?工作顺不顺利?”满城威打断她的思绪,看着她。 他已经吃完,放下手中的汤勺,抽了两抽纸巾,擦了擦嘴。 桑槿笑了笑,“习惯,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当然习惯。我工作挺好。你呢?过得怎么样,原来城威四季地产公司的老板是你,听说我们学校很多教学楼都是你们公司投建的,包括我现在住的公寓,扶桑苑。我当时看到城威四季这个公司的名字,就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 “快喝点汤,一会儿冷掉了。”满城威打断了她的话,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桑槿有些诧异,为什么他好像不想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她猜想他应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完全不同。她也没多问,接过他手中的汤,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埋头喝汤。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离开饭店后,满城威把她送回清安大学,车子在扶桑苑公寓楼前停下来,已经快十点。 桑槿跟他道别,准备下车,刚要打开车门,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桑槿,真的不愿意再回去吗?你忍心把姥姥一个人留在德国?” 满城威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他一整晚问了很多遍。 桑槿回转身,看着他,沉思片刻,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你那么不希望我回来?是因为在外人眼里,包括我和姥姥在内,丁家五口,都已经死了,你怕我被人发现吗?” 她不等他回答,自己做了回答,“姥姥半年前就走了,我去过清安村,也就是现在的清安镇,他们都说姥姥15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会这样?” “姥姥走了?”满城威重复了这四个字,似乎不敢相信,许久,才轻叹了口气,“你想留下,那就留下。但不要再回清安镇,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以前叫丁叮,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叫你。今天大概是太激动了。” 桑槿听到他终于同意她留下来,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早点回去吧,下次我再请你,叫上晓悦。” 满晓悦是他亲妹妹,应该不算是外人。 他却断然否决,“没什么事,不要去找她。她现在还是老样子,一堆的问题。”他边说边下车,绕到她这一边,帮她开了车门。 桑槿想追问满晓悦有什么问题,他却已经回到了车上。 车子很快开走。 桑槿心里一堆的疑问,却也只能先上楼。 她回到公寓里,洗完澡,看看时间还早,明天又是周末,打开电脑,查询了市内一些健身俱乐部的课程资料。她感觉自己现在体力越来越差,打算去健身房健健身。 桑槿很快查完了资料,关掉电脑,回到卧室,上`床准备睡觉。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一些画面,清安桥下,滴血的手,那张英俊冷酷的脸,犀利的眼神。 她不知道,那个像磐石一般顽固的男人,手好了没有……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她迅速打住思绪,又回想起晚上和满城威吃饭的情形。可那个顽固的男人,就这么高贵吗?她主动请他吃饭,竟然一口拒绝,还误解她的诚意。 桑槿想到那个处处跟她做对的男人,就一肚子的气。结果,还影响了入睡的心情,数了无数只羊,终于睡着。 r007萌妈突袭 晴空碧日,万里无云。 庞磊驾驶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从机场往市警局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时间。 “磊磊,看来清安市最近不太平啊,你就这么忙吗?送送老妈就这么不情愿?被你老妈邹女士知道了,她一定要哭晕了。”旁边副驾座上,庞淼又开始戏谑他。 “叫庞磊。”庞磊纠正她的称呼,那么幼稚的称呼,他听着很不舒服,“邹女士在我这里守了一个月还不够?我这一个月什么正事都没做。” 这一点,更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那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警局,整天在家里应付他母亲的盘问。 他父母已经移民美国,动不动就来游说他,跟他们一起去美国生活。他以不习惯美国气候为借口,留在了清安市。但他们一直反对他做警察,尤其她母亲。只因15年前,他哥哥庞鑫也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中头部中枪,变成了智障儿。庞磊不想他父母担心,已经瞒了他们四年,但最近半年,他母亲好像已经起疑,动不动就跑回来查岗。 “这次你又找的是什么工作?健身教练?堂堂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屈居在健身房内当教练,你说让你的属下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庞淼想想就觉得很好笑,虽然心里有些难受。 她也知道她这个弟弟很能干,仅仅四年的时间,从一名普通警察,升到了现在的位置,几乎成了整个警局内的骨干。这么优秀的人,不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真是浪费。 但她父母因为受过惊吓,坚决反对庞家的子女再从事警察这样的高危职业。偏偏他这个弟弟又很孝顺,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就一直瞒着他们。 庞淼夹在他们中间,两头做好人,也累得够呛。这一次,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她母亲邹雅梅回到清安市,一呆就是一个月。结果,她也一个月没去出勤。 “庞磊,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女人,特别棒,你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庞淼突然想起一个月前,从汉堡到清安市的航班上遇见的那个“女福尔摩斯”。 “你少来。我送你到前面路口,你自己走回小区,没几步路。到家后赶紧打包,回你自己家。”庞磊理解的是,庞淼又想给他介绍什么女人。 他最头疼的就是应付女人这种事。一个老妈已经够他烦的,再来一个,他会疯掉。 庞淼不理他,继续在旁边嘀咕,讲述那天飞机上的经历,她心中的“女福尔摩斯”如何识破黑裙女子的阴谋。 庞磊听完,回了她一句,“这点小聪明,有什么值得炫耀?破案靠的是证据,真凭实据,不是靠耍嘴皮子。下车。”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0`` r007萌妈突袭(2) 他迅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在旁边路口停下来。 庞淼想要继续反驳,发现他又在看时间,只能忍住,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目送着车子开走,转身进入庞磊住的小区。她边走边想问题,一直到了庞磊住的公寓,刚要拿钥匙开门,门自动开了。 “淼淼,你这是刚从机场回来吗?”迎接她的是一张熟悉的笑脸,妆容精致,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修身丝质连衣裙,浑身散发出优雅高贵的气息。 这不是她老妈吗?他们刚才不是送她去机场,还看着她进入安检口? 庞淼看着她母亲,很诧异地问道,“老妈,您不回美国啦?小心美国的老头子找洋妞!”庞淼挽着邹雅梅的手臂,想要推着她进入房间,一边思忖,该想什么办法把老太太再送上飞机。 邹雅梅却反过来,推着她往外走,“我丢了个戒指,要去警察局报案。走,你陪我去。” 庞淼不知道她老妈到底是真的丢了戒指,还是假的。甚至,她现在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庞磊一直在隐瞒她。为什么就这么坚决要去警察局?不管她怎么忽悠都没用。 她想要偷偷地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给庞磊通风报信,结果,手机被她老妈抢过去了,说是要给美国的老头打电话,她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庞淼脑海里“嗡”地开始鸣响,心里暗暗叫惨。 庞磊,这次你死定了! 最终,庞淼被她老妈强行拽到了警察局。 邹雅梅一到警察局,不去报案,直奔刑警大队队长的办公室。 庞淼怎么拉都拉不住,警察局的工作人员想拉也不敢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太太,是前市长夫人,也是他们头儿他妈! 邹雅梅推开办公室的门那一刹那,庞淼双手立刻捂住了脸,眼睛紧闭,不敢去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状。 “这位女士,你是要报案,还是要咨询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请到一楼接待处去,我这里有要案要处理。” 庞淼心里一惊,这声音,怎么那么陌生,虽然口气很像她那个强硬冷酷的弟弟,但显然不是他本人。 她打开眼睛一看,果然,坐在办公桌前的是庞磊的手下,朱小万,他旁边站着一个女警,两个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 庞淼看向邹雅梅,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却只是一刹那,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露出温婉雅致的笑容,“好。谢谢。我想我走错了地方,年纪大了,记不住。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 邹雅梅迅速从办公室里撤出来,转身离开。 “妈,不是要报案吗?我陪你去楼下录口供。”庞淼一副讨好的口吻。 “不用了,我想去健身,就去磊磊工作的那个健身中心,我已经查好了地址。你要是没空,可以先去忙你的。”邹雅梅一脸的镇定。 庞淼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老太太两次都直奔目的地,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庞淼已经被她老妈的智慧和冷静折服,一直悬着的心,刚放下去,现在又被吊了起来。 庞磊送她到小区门口,到现在她们到达警察局,中间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从小区到警局,再从警察局转去健身中心,两个地方之间有一段距离。除非他早已经知道,直接从小区到健身中心,提前做安排。 邹雅梅突然开口,自言自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军队里的上尉,跑去健身房做教练,这叫什么?杀鸡用牛刀!” 庞淼忍不住想笑,心里疑惑,她老妈是不满庞磊隐瞒她,还是不满他选的职业那么没品味?她强行忍住想笑的冲动,“妈,职业不分贵贱。再说,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的健身意识越来越强,健身教练是很有发展前途的职业。” 邹雅梅不理她,继续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 市中心,某健身中心内。 桑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把整个健身中心参观了了一遍。她感觉很满意,设备齐全,最重要的是,健身教练都很热情。工作人员让她去体验一下,她也答应了。刚好她来的路上,去体育用品店买了两套运动衣。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更衣室换衣服,平常新买的衣服,她都要下水洗了后才穿。经过健身器材区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问题,手腕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拉着往后倒。 “躺下,别动,听我的指令。”一个很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突然闯入耳际。 桑槿还没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已经被人按倒在垫子上。 她看着俯身蹲下来的男人,一身水蓝色的教练服,手腕上还带着护腕,膝盖上同样带着护膝,俨然一副健身教练的装扮。 庞磊,怎么会是他? 桑槿心里疑惑,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警察局里上班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一边在警局做刑警大队的队长,一边在这个健身中心做健身教练,赚外快? “麻烦你放开我!”桑槿感觉到腰间很热,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腰上,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灼`热。 他却完全忽略她的请求,“我们现在开始练习仰卧起坐。正确的姿势,昨天我们已经学过,身体仰卧,两腿并拢,两手上举,利用腹肌收缩,两臂向前摆动,迅速成坐姿,上体继续前屈,两手触脚面,低头,然后还原成坐姿。” 他像在给她讲课一样,配合着手的动作,并拢她的双腿,推着她的双臂上举,掌心又覆在她的腹部。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手在她腿上,手臂上,腹部,一一掠过。 桑槿躺在垫子上,看着他,目瞪口呆,更忘了接下来该坐下么。 庞磊余光瞥见有两个身影正向他们靠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垫子上的女人不动,他一急,直接用手伸入垫子和她的后背之间的狭缝里,手掌覆在她的脊背上,推着她坐起来。 桑槿一坐起来,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声,“快动起来,你不动,来健身房做什么?”他说完,立刻又推着她躺下去。 桑槿晃了晃肩膀,想要把他覆在她脊背上的手晃掉,这一晃,立刻就看到她的左手边不远处的过道里,站着两个女人,似乎在窃窃私语。 “妈,你看,磊磊多专业,你现在应该相信了吧?” “嗯,他看起来是挺专业。但那个女的看起来不专业啊,哪有来健身房运动,还穿着连衣裙的?别不会是托吧,,他随便抓过来一个人,糊弄我?” “……妈,怎么会呢,磊磊从来……不撒谎。说不定他们私底下关系也不错,所以就没那么多规矩。我们快走吧,不要打扰他工作了。” “那么急干什么?再看看,反正又不赶时间,老头子一个人自在得很。” “……” 桑槿从她们的对话里,知道他们应该是母女,但辨别不出她们是什么人,和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老婆和丈母娘,来考察他赚外快的工作情况? 现在做警察的,工资就那么点,又是高危职业。丈母娘借此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他被逼得来健身房做兼职教练? 这么一想,她还挺同情他的。她暂时充当一下他的“托”,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还能够促成一段良缘。 不过……桑槿心里突然有了个新主意。 r008私人教练 桑槿开始很配合他,做仰卧起坐。 她刚坐完一个仰躺,起坐,就被他制止。 “你这样做的姿势是错的,双手不要抱头,不要十指交叉放在头后面,这样起坐的过程中你会借助手的力量把头抬起,很容易造成颈部肌肉的拉伤。正确的方法,将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或者把手放于耳侧,起坐时应该让腹部发力,不是手臂发力。” 桑槿平常也会坐仰卧起坐,但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这么一说,她自然而然地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也忘了,她刚才是想借这个被迫做“托”的机会来威胁他的! “继续做,不要停,一分钟60个。”庞磊以一贯对下属发号施令的说话方式,给她下达了运动任务,起身,走向杵在旁边四五米开外的两根“电线杆”。 “磊磊,你不要继续教她了吗?老妈不是来打扰你工作的,就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那姑娘,身材还挺不错的,应该长得也可以……” 老妈? 桑槿听到这个称呼,脑袋又开始懵了,他们已经是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了吗?那他跑过来做什么兼职? 她没有停,继续做,好人做到底,回头她再向他捞点什么“好处”! 庞磊什么话也没说,双手覆在邹雅梅的肩膀上,推着她转过身来,往外走。庞淼紧跟在他们身后。 一直到了电梯里,庞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直接戴在邹雅梅手上,“邹女士,老头子给你的戒指,你平常当宝贝一样戴着,从来没见你取下来过,怎么突然落在我了的车上?”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1`` r008私人教练(1) 邹雅梅猛然转头看向他,脸上很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挺直腰板,开始分辨,“那个,对,你老妈我就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们又合起伙来骗我。所以想要确认一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骗你?现在已经确认完毕,火速回美国去陪你该陪的人。” 电梯到了楼下,庞磊推着他老妈走出电梯。 健身中心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同样穿健身教练服的男人,看到他们下来,立刻打开车门,向邹雅梅热情地打招呼,一边自我介绍,他是庞磊的同事,也是好哥们,听说她要赶飞机,所以已经帮她把行李从家里取了过来。 邹雅梅看着她的行李,虽然很不乐意,却也拿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是心里偶尔还会有疑问,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他了?他现在真的就是一个健身教练? 庞淼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目的只有一个,力证庞磊就是一个健身教练。 三个人上车以后,车子很快启动,再次前往机场,开车的仍然是庞磊。 庞淼和邹雅梅坐在后座上,母女俩继续聊着健身的话题。 到了机场,庞磊亲自帮邹雅梅托运了行李,换了登机牌。姐弟俩一同陪着她进入安检口,一直走到登机口。 邹雅梅突然紧紧地拽着庞磊的手,“儿子,你真的没骗妈妈吧?健身教练就健身教练,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不赚钱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做警察就行。妈妈希望你安全,不要再像庞鑫那样……”她声音突然哽住,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已经落下来。 庞磊转身,面对着她,看着她眼圈发红,向前一步,把邹雅梅紧紧抱住,“妈,你放100个心,你儿子命硬,绝对安全。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最重要的事情,邹女士喜欢人多热闹,他会给她生一打孙子,再生一打孙女,男足女足都凑全。” 庞淼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捌字都还没一别,就开始计划生足球队。” 邹雅梅同样笑了,一边抹眼泪,“我看健身教练确实好,还可以让你多接触一些女人。磊磊,妈妈等着你的足球队。” 邹雅梅想起在健身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儿子这么近距离地靠近女人,甚至,他们还会有肢体接触。她当时一看就觉得儿子做健身教练好! 机场广播响起,飞往美国新泽西的班机马上要起飞。 邹雅梅终于不舍地进入登机通道,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回头。 庞磊和庞淼站在原地,向她挥手道别,目送她走向飞机,背影消失在狭窄的通道。一直到飞机起飞,姐弟俩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庞淼终于忍不住开始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老太太在玩小心机。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刚才这样,才叫真正的送别。不管是送的人,还是被送的人,都会有正常反应。上午,她完全没有面对亲人离别该有的正常反应。”庞磊说完,转身,大步往回走。 他腿长,脚步自然很大,庞淼要小跑才能追上他,跑得气喘吁吁。一直追到车上,她才有机会继续追问。 “你的意思,上午我们第一次送老妈到机场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她的想法?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魂都吓飞了!”庞淼气得扬手想要打人,手到了他身上,又变成了轻轻的一拍。 “我也没办法,不陪她唱一出戏,她不会安心。”庞磊边说边启动了车子,打转方向盘。 庞淼歪着头,看着驾驶座上正专注着开车的男人,白皙俊脸,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酷。她想起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笑,“真像,太像了,连说话的句式都一样,可惜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庞淼又想起了飞机上的经历,脑海里浮现一个红色身影,忍不住又开始重复讲述“女福尔摩斯”如何找回飞机上消失的钻戒。 这个话题,庞磊根本没兴趣,直接忽略,继续加速,一心想着早点赶到警局。 庞淼讲到戒指,觉得很不可思议,“磊磊,你是怎么知道老妈的伎俩?看到她的戒指落在你的车上,你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怎么都和戒指有关?庞淼觉得很不可思议。 庞磊把车停在路口,“关键点就是在戒指上,再结合她非正常的反应,自然就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她哪次离开,不是唠叨半天,让我不要做警察,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折腾半天?还有她的戒指,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怎么会随便落在我的车上?” “对哦,确实是这样。上午我们来送她,只送到安检口,她就催促我们回去。以前她都巴不得我们一直把她送到美国,最好跟他们一起留在美国不要再回来。不过,你确实应该去看看他们了,庞鑫什么人都不理,却还会叫你的名字。” “……”这个沉重的话题,瞬间把车厢里的气氛凝住。 庞磊长到26岁,从来没有撒过谎,唯一的一次,就是骗他母亲,他没有做警察,而且一骗就是4年! 他无数次想要告诉她真相,因为撒谎的感觉,他实在不喜欢。只是每次他想要说的时候,就会想起庞鑫出事时,他父母悲痛欲绝的惨状。他也同样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庞淼在一旁说什么,他没有听进去,连她下车,他都没有觉察到。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才回过神来。他接了电话,立刻驱车前往警局。 庞磊回到警局,去更衣室里换下健身教练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个背影。他迅速退回来,拉上门,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她的申请不予批准?” 朱小万挠头,“头,这不关我的事啊。她说你是她的教练,她要来跟你商量健身计划。您今天不是去那个什么健身中心了,我担心她乱说话,只能让她进来,在这里等着了。” 庞磊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让朱小万先回去做事,准备案情讨论会的资料。他重新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入办公室,迅速把门关上,转身走到他办公桌里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女人。 桑槿在他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视线相撞,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桑槿猛然回想起在健身中心的时候,他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好几个地方,当时她也没觉得什么不适。在健身房里,男教练,女学员,在健身过程中,这样的接触很自然。 到了这里,她却感觉浑身不自在,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现在,两个人隔桌对坐,她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挤压着她的心脏。 幸亏,他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说吧,你想要什么回报。除了让你看卷宗,其他的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要我负担得起,都没问题。” 桑槿一惊,立刻反驳,“除了看卷宗,其他什么吃的用的玩的,我都不需要。庞队长,还是庞教练?我今天帮了你,你必须答应我这个请求,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长眸一敛,眼神瞬间冷冽了半分,声音却高了半度。 桑槿莞尔一笑,“如果让你的属下和同事知道,他们尊敬的庞将军,整个警局上下都奉为神一样的人物,私底下竟然跑去健身中心当教练,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威胁我?”庞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 人长得确实不差,甚至,可以划入漂亮这一行列。可想法是不是太多? 庞磊把椅子移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资料,开始翻阅,随口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等你想好了要什么,直接让朱小万去给你买,用我的卡。” “……”桑槿被他气得差点喷血,“我要去投诉你!堂堂人民警察官,竟然玩忽职守,利用公务时间,去赚外快。你那么爱钱,应该直接改行去经商,你不配做警察。” 庞磊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人进来送客。 很快,桑槿又被人“请”了出去! r009此路不通 入夜,月色熹微。 桑槿倚靠在警局大门口旁边的电线杆上,微微抬头,仰望着星空。 天空渐渐黑透,仿佛蒙上了一层黑蓝色的丝绒幕布,上面点缀了几颗碎玉般的星星。 她回想起白天的情形,原本以为,她在健身中心意外撞见某人民警`察官兼职做健身教练,她抓住了这一把柄,可以借机要挟他,批准她查阅警局内部一些悬案的卷宗。 结果,她空欢喜了一场。 桑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想要说服这样一个比磐石还顽固的男人,比登天还难!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她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姥姥还跟着她流浪,她心急如焚。虽然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尊心几乎已经扛不住,但她还是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2`` 警局的铁门,突然打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里面驶出来。 桑槿迅速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车前面。 “啾——”紧急刹车的声音,非常刺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车头几乎已经挨着她。幸亏她退得及时,不然,早就成轮下鬼了! 因为紧急刹车,惯性使然,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上身几乎已经扑在了方向盘上。 庞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迅速坐直脊背,抬头,立刻看到挡在车前面的女人。 瘦小的身躯,静立不动。红色的长裙,即使在夜色中,也非常的醒目。凉风吹动裙摆,原本宽大的裙摆,飘向一边。齐腰的长发,同样被风吹向一边,几乎挡住了她娇小的脸盘。 庞磊原本满腔的愤怒,瞬间被什么压了下来。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看卷宗?而且还是那些悬而未破的案例卷宗?难道他的判断是对的? 庞磊满腹疑问,把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冲着挡在车前面的女人低吼了一句,“上车。” 桑槿心中一喜,嘴角上扬,迅速跑到副驾座这一边,打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关上车门。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把你的写作大纲口述给我听。如果不合格,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警局十公里以内的地方。你要是再拦车,出了任何事情你自己负责。” 庞磊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没有温度,也明显能感觉到一丝愠怒。 “庞队长,一分钟怎么可能够呢?我请您吃饭,上次您救了我,手还受伤了,您看,伤口还在呢。”桑槿视线落在他手上,“我必须得好好感谢您。吃饭的时候,我再慢慢把写作大纲说给您听。” 桑槿语气很诚恳,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哪里有什么写作大纲! “还有40秒。”旁边的男人,很欠扁地开始倒计时。 桑槿感觉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35秒。” “……我讲!女主10岁的时候,从一场灭门血案中逃离,所有的亲人都被杀。她漂泊了15年后回来,想要解开谜案。然后遇到了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在解开谜案的过程中,他们也终于走到了一起。整个故事分三部分,开篇揭示悬案,中间慢慢寻找悬案线索,结局悬案解开了,他们也结婚了,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桑槿说完,抬起手腕看时间,刚好35秒! 她嘴角瞬间弯成了弧度,在这么短的时间能,能胡诌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虽然借鉴了一点点她自己的经历,她还是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无比的自豪。只是心有些不安,怎么扯出青梅竹马这档子事来了?不过也没办法,因为她只记得这个词。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你写的是犯罪小说,还是童话故事?这种三段式结构,听起来跟小学生作文没什么区别。这是我听过最无聊、最幼稚、最鬼扯的故事大纲。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写,浪费生命。” 庞磊的目的很明显,让她彻底打消看卷宗的念头,离警察局越远越好。所以,专挑最狠的话来说。 桑槿赫然看向他,他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她瞬间恼羞成怒,“我浪费生命,好歹也是我自己的生命。你浪费什么?你浪费的是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你作为公务人员,被老百姓养着,却不好好替老百姓办事。警`察不好好做警`察,跑去做什么健身教练。我能不能说你这是一边吃着碗里,一边又去抢锅里的?” 她不等他解释,继续回敬他,“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一定去投诉你。你们警局的人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去你们的上级单位投诉。”告到联合国她也要把他从清安市刑警大队第一男神的宝座拽下来! 桑槿在心里撂下狠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像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愤怒,此刻像山洪泛滥一样,全部涌了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也停不下来。 庞磊静静地看着这个冷静了一个月,现在突然发飙的女人,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 她顿了片刻,继续威胁他,“还有,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会去告诉你的丈母娘,让她知道她未来的女婿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见过最顽固、最冷漠、最毒舌的未来女婿。我劝她还是趁早把你给休了,留着女儿嫁个更好的男人。她女儿嫁给你,一定是在浪费生命。” 桑槿终于把话说完,转身,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车门还没打开,门柄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手,手掌很宽,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他的手覆在车门上,高大的身躯,却把她逼到了车椅和车门之间的角落里。 她一急,迅速转身,立刻撞上侧身倾过来拉住车门的男人。 此刻,她眼前,是一张清隽帅气的脸,离她很近,几乎挨着她的脸。两道浓眉,横在他的眉骨上,眉峰像刀锋一样锐利。 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旁边的路灯照射进来,光线很暗。 桑槿看着他的眼睛,很黑,仿佛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沉沉湛湛,她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说的很好,很精辟,终于让我看到一点点卖文为生的人最基本的职业技能。”他终于开口说话,唇线弧度流畅的薄唇,突然开启,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你为什么要看卷宗?为什么要撒谎,鬼扯什么犯罪小说?你到底是谁?” 他说完,放开拉着车门的手,起身坐直脊背,双手覆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车前方,“回答我这些问题,答案属实,我会考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 桑槿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她突然想起姥姥说过的话,不要再相信什么警`察,那全都是摆设。如果不是因为警`察愚蠢,她父亲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我就是写犯罪小说的,你不信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桑槿说完,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匆匆上了车。 桑槿回到公寓,心里仍然忐忑不安,这个庞磊,好像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难道他在调查她?她真的一点都不像写犯罪小说的人吗? 这么一来,她想要查阅悬案卷宗的这条路,又被堵死了。 桑槿一时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有些沮丧,坐在电脑前,坐姿慵懒,随意地浏览一些网页,无意间看到当地一起失踪案的报道,脊背迅速坐直。 她很快看完了整篇报道,一个高校女生,从学校返家的途中,失踪。报道中特别提到,失踪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撒满了扶桑花瓣。 桑槿看着,感觉脊背越来越冷。她依稀记得,上个月也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报道,失踪的人都是高校女生。但之后没有看到失踪的人被找到的报道。 可见,这些警察全都是饭桶,该做的事不做,就知道跑到健身房去赚外快! 桑槿心里突然很气愤,也彻底放弃再寄希望于警`察的想法了。 她关掉电脑,查看了下课表。明天3号,星期一,她上午下午都有课,上午有一节大学德语课,她还没有备课。她以前以为只有外语学院的学生要学德语,没想到很多非语言专业的学生,也愿意学这类小语种。 桑槿收拾好情绪,开始备课,一直忙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去洗澡,洗刷完,上`床睡觉。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上午的大学德语课,桑槿提前到了教室。根据她过去一个月的经验,上课前,会有学生来问她发音、语法之类的问题。结果这一次,没有人来问她问题。 她在讲台上干站了十来分钟,有些尴尬。 桑槿感觉,国内高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之间,平常几乎零交流。这一点,应该是她感觉到的国内和德国高效最大的不同。 她在德国,还是很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学生和老师之间,因为学术问题,有分歧,在课堂上激烈地辩论,是常有的事。 但在国内,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月,她便感觉到,大多数学生很拘谨,好像很放不开。想的问题也很实际,修什么课程容易通过,能拿多少学分,毕业以后工作中是不是能用到,等等。国内高校里的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原本应该充满青春活力,但很多学生都被来自家长、社会就业的压力,压得直不起腰,青春期仿佛也提前结束。 桑槿看着底下的学生,各忙各的,她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收回思绪。 铃声停止后,桑槿开始点名,点完以后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只有一个叫谭雪倩的女孩没来。她瞬间意识到,为什么这次没人问她问题,因为以往都是她来问她问题。 这个女孩,虽然是学播音主持的,但很喜欢学语言,每次上课都坐在最前排。为什么会突然旷课? 桑槿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也只能先上课。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3`` 90分钟的课上下来,她感觉腿都要断了,嗓子也冒烟。 下课以后,桑槿匆匆收拾完东西,赶去外语学院。她要去学院的资料室里查阅一些资料,下午的课要用到。 桑槿到了学院,没有回一楼的教师办公室,直接上了二楼,准备去资料室。她爬完楼梯,刚到二楼,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身咖啡色的连衣裙,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正从三楼的楼梯急匆匆地走下来。 桑槿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主动上前跟她打招呼,“傅师母,您什么时候来的,是来看傅教授的吗?” 桑槿因为是新来的老师,学院里都会分配一个资深的老师指导新来的老师,像师傅带徒弟一样。带她的师傅,傅山岳,是英语系的系主任,对她很照顾,还请她去他们家吃过一顿饭。所以,这个傅师母,陈吟洁,她也见过。 “小槿,你没去上课?我也是刚来,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所以要先走了。你有空再来家里吃饭啊。”陈吟洁一边说,一边继续下楼梯,像是在赶时间。 桑槿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她人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去了,所以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无奈,只能转身,去资料室查资料。 r010离奇死亡 桑槿到了资料室,在里面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她要的资料。 结果,她进行借阅登记的时候,图书管理员说,因为她要借的书是绝版书籍,不能带出资料室。她想要复印,资料室里面的复印机刚好坏了。无奈,她只能坐在资料室里面,把需要的内容,手写摘抄下来。 内容不少,等她抄完,已经快到12点。 桑槿停下笔,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下午的课是13:00,她现在赶时间去吃午饭,如果时间早,她还可以休息半个小时。 星期一是最忙最累的一天,尤其清安大学的作息,节奏快得跟陀螺转一样。上午两节90分钟的大课,下午同样也有两节,因为下午要让很多住在市区的老师按时坐班车赶回家,16:30就要下课。这样一来,上午和下午之间,挤得只剩下1个小时。 桑槿从资料室出来,匆匆走向楼梯,到了楼梯口,意外地遇见了谭雪倩。 她问她今天上午怎么没去上课。 谭雪倩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也有些呆滞,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却恳求她,“桑老师,你有空吗?我能不能跟你说说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受过很大的刺激。 桑槿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问她,“晚上可不可以?晚上我会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值班,你直接过来找我。” 谭雪倩使劲摇头,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到,“我怕我等不到今晚了,老师,我刚才真想直接从屋顶花园上面跳下去。可是我怕……” “你跟我来。”桑槿瞬间被她吓到,直接拉着她下楼,离开了学院楼。 她们一走出外语学院大楼,下课的铃声就响了,很快,学生陆陆续续地从楼里面出来。 有一个男生走得太急,应该是赶时间去吃午饭,不小心冲撞到了谭雪倩。她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桑槿只能拉着她贴着墙角边走。她能感觉到,被她拽着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一手拉着谭雪倩,一手挡住旁边的人,余光瞥见,人群里有一个高大身影,一身黑色的西装,挎着单肩挎包,正走在人群的另一边。 桑槿立刻认出他就是她的师傅,傅山岳。 她立刻朝他招手,“傅教授,是我,桑槿。我想跟您说件事,下午的课,我想调课,调到明天晚上可以吗?”谭雪倩在,她不敢挤过去,只能隔着人群,对他说出她的请求。 她们这种没有资历的新老师,做什么事情都得经过师傅的同意,这应该也是一种尊重。这一点,她上班的第一天就了解到了。 桑槿的声音有点大,旁边路过的人,几乎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傅山岳应该也听到了,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微微点头,“我这边没问题,你去跟教务处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安排好就行。”他说完以后,转身离开了。 桑槿立刻给教研处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说了调课的事情。她安排好调课的事情之后,才重新看向旁边的女孩,冲她一笑,“雪倩,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谭雪倩仍然惊魂未定,看着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老师,真的吗?应该是我请你,我不知道你要上课,不然刚才就不会向你提那样的请求了。”她越说声音越小。 “你现在还是学生,等你工作了你再请我吃,今天我请你。我刚回到国内,没什么朋友,所以,你就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女性朋友。”桑槿一边说,一边拉着她走向学校旁边的商务区。 她回到国内,第一个请她吃饭的是满城威,所以,她说谭雪倩是她回到国内见到的第一个女性朋友,这样的说法应该没错。 谭雪倩跟着她往前走,一路上都很沉默,但情绪已经没有在楼梯口的时候那样恐慌。 桑槿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辣的。 她们两个走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商务区,沿着街道,找了几家饭店,最终选了一家川菜馆。 两个人在临窗的一个卡座上坐下来,有服务员过来招呼她们点菜。 桑槿吃不惯辣的,就点了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时蔬,一个汤,她感觉有些清淡的,怕她会拘谨,所以又点了一个泡椒凤爪。 “老师,你也喜欢吃泡椒凤爪吗?我也喜欢吃。我还想点个酸菜鱼可以吗?”谭雪倩拿着菜单,一边看,一边问她。 “当然可以。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这家菜馆我没来过,你就点你觉得好吃的。” 谭雪倩也没有跟她客气,点了一个酸菜鱼,又点了一个西红柿牛肉。 桑槿有些怀疑,她们两个女人,看起来都不胖,能吃得了这么多菜吗? 结果,她想错了。 上完菜以后,她们边吃边聊。她吃了一碗米饭,一碗汤。谭雪倩只吃了半碗米饭的样子,但很能吃菜,一盘泡脚凤爪,转眼间就没了。酸菜鱼和西红柿牛肉也吃得*不离十。 桑槿看着小女孩这么能吃,倒是松了一口气。 “老师,你说,我是应该听我妈的,去电视台上班,还是应该坚持我自己的想法,去考英语系的研究生?”谭雪倩终于放下筷子,再一次问了她这个问题。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她说的几乎都是这个问题。 谭雪倩有个双胞胎姐姐,什么都比她强,她却什么都做不好,连工作都要家里人出面安排。 她高考的时候,不喜欢主持,她妈妈却偏偏要她学主持,希望她以后往演艺圈发展,最好能成名,能出人头地。 结果,因为是她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她大学四年都过得很郁闷。 她喜欢语言,想要做翻译,她妈妈却觉得翻译是又苦又没钱的行业。 桑槿不知道她今天情绪那么激动,是不是就因为和她母亲意见有分歧,吵架了引起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雪倩,这样的决定,关系你未来的人生,我不能直接替你做决定。我只能说,如果是我,我会综合考虑一下,父母……如果我姥姥的说法是对的,我会听她的。也会尽量在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姥姥的意见之间平衡。不过,我可能情况比较简单,我姥姥都尊重我的意见。” 谭雪倩一脸的苦闷,“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姥姥就好了。老师,你不知道,我妈那个人,只会觉得她的想法才是对的,我的意见她根本不听。她老是拿我跟我姐姐比,整天骂我给她丢脸。她说我专业跨得那么大,肯定考不上英语系的研究生,我就偏要考给她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考上。” 桑槿感觉她像是在赌气一样,想要说她,又怕刺激到她。她其实很害怕,现在的小孩会太脆弱,万一她说错了话,她怎么付得起责任? “雪倩,我觉得这两件事也不冲突,你可以一边去准备研究生的考试。但家里给你安排的工作,先保留着,不要那么快否定。万一你没考上研,可以先去工作,一边再考也行。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刚才在楼梯口那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最后这句话,才是她最想跟她说的话。 谭雪倩脸微红,很顺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听你的。明天我们去清安岛度假村毕业旅行。旅行结束后,我会一边准备研究生的考试,一边去了解下电视台的工作。” 桑槿听到她这样说,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这么说,她说服了这个小女孩? 看来,小孩子也没那么难沟通。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年龄其实相差也不大,应该就二、三岁的样子。 最后的水果盘上来以后,她们一边吃水果,一边又聊了一会儿。一直到整个水果盘清空了,桑槿才叫服务员买单。谭雪倩争着付款,她没答应。最终还是她买了单。 两个人离开川菜馆,走回学校,一路上边走边聊。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4`` r1楔子 夜凉如水,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城市漆黑的夜像海一样深沉。 凌晨的街道,除了偶尔往来的车辆声,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寂。 温言把车停在小区外面的临时车位,拉上手刹,把副驾座上的一叠文件抱起来,下车。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才想起,从下午一直在办公室忙,到现在快十二点了,她连晚饭都没吃。 温言想去隔壁街常去的那家二十四小时茶餐厅吃点东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步行过去。小区里面的停车位非常吃紧,尤其回来晚了,更难寻,她刚才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空位。 走到茶餐厅,温言打包了一份夜宵,便开始往回走。她急着早点到家,没有原路返回走大路,而是转入一条巷子。 巷子很窄,昏黄的路灯显得也有些疲惫。 温言走到一半,路灯突然闪了几下,灭了。整条巷子,顿时漆黑一片,仿佛一个黑色的罩子,突然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沉重而狰狞。 她想要回头退到路口去,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影,大概是看到她回头,立刻停住脚步。这个身影她从停车下来去买夜宵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以为只是同路。 原来真的是在跟踪她! 温言只得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提着夜宵袋子的手不觉得紧了紧,拿着文件袋的另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到胸前,像是要护住什么。 随着她脚步加快,身后跟着的人也明显加快了速度。 想起这几天城中连续发生的奸杀案,温言整个人不寒而栗,心猛然一下紧缩起来,像是有一条蛇爬上了脊背,丝丝冰凉,滑腻。 可恨的是,她踩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地面上坑坑洼洼,她走得很吃力,好几次差点跌倒。 后面的人离她越来越近,眼看马上就要追上她! 温言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仿佛有一股令人恐惧的黑雾从脚底漫上来,迅速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她开始拼命地往前跑。 她一跑,后面的人也开始跑,并且,明显是身型高大的男人,跑得也比她快。余光瞥见,身后的人穿着中长款的修身风衣,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在飞。 温言跑得越来越吃力,后面的人距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他微微喘气的身影。 那一刹那,她感觉到有人掐住了她的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 r2所谓顾问 烈日炎炎。 温言在露天停车场来回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空位,眼睛不时地瞟过计时器上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她心急如焚。 远远看见,靠近复兴广场门口,有一辆车正驶出,她见缝插针,钻进空出来还不到一秒钟的停车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希望能持续到宣讲会结束以后。 推开车门,一阵热气袭来,与车厢内凉爽的气息两相交锋,温言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火匣子。她把手中的项目创意说明书举过头顶,试图遮挡一下似火骄阳,一边走下车。 “你的车!” 温言刚想关上车门,被身后一个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两道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刺向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车门。 刀锋男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指着她的车,继续表达他的不满,“把你的车重新停好!” 他不是在建议,更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温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她的车后轮还在线上。刚才还在庆幸好运,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座瘟神?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回到车内,放下手中的资料。重新启动车子,一前一后把车身顺直了,再熄火,准备下车。 刚要开车门,瘟神正在前面朝她摆手,示意她不要下车,不停地打着手势。 车厢内已经像另一个火匣子,温言心里忍不住开始国骂。她耐着性子,再把车捣鼓了两下。气冲冲地推开车门,想要下车。 “你不会停车,开什么车?”刀锋男一手按住她的车门,语气除了冰冷,还带着一股怒气。 温言的耐心已经耗尽了,“这已经是我最好的停车水平了,有本事你来帮我停啊,给你一个做绅士的机会。” 刀锋男想要说什么,突然顿住了。在他恍惚之际,温言趁机下了车,他的手却没放开,她被困在他与车身圈成的狭小空间内。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写字楼门口突然出现另一个黑色身影。 “凌总,您怎么还在这里?李总他们都已经到了。”黑色身影边说边小步跑到他们身边。 看到他们俩这种情形,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小姐,你的车屁股都出线了。我来帮你顺一下吧。” 刀锋男像触了电一样迅速把手抽回,退后两步。 温言看看车身,确实,比第一次停得还差。她不停地跟他说谢谢,走到离刀锋男两米开外的地方。两人都看着车子里的人三下两下就把车捋顺了。 这哪里是停车,这简直就是画工程图啊! 温言左右看了下,车子绝对可以说是停在车位最中心的位置,四个边、四个角的距离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简直无语了,手里拽着被归还的车钥匙,看着前面已经进入复兴广场大厦的两个黑色身影,不得不自叹弗如。想起宣讲会的事情,她急匆匆地奔向大厦,在电梯关门之前,闯入进去。 刚站稳,才发现刚才两个黑色身影也在其中,站在电梯的另一侧,中间隔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很恭敬地向刀锋男问好。 刀锋男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言看着这座瘟神就气,暗自祈祷,希望今天以后,再也不要遇见。 可惜,根据墨非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电梯在28楼停下来,电梯门一开,复兴国际创新工厂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刀锋男最先走出电梯,其他人也一一走出来。 温言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亦艰难地走了出来。她还在继续祈祷,说不定也跟她一样,只是来参见宣讲的,绝对不会是投资人。就他那样,怎么看都跟天使扯不上关系。 在前台的引领下,她进入会客室等待,里面有不少人等候着,不少人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人一会闭眼一会睁眼,再来一个加油的握拳手势。看得原本不紧张的她,现在都有些紧张了。 大概是职业病,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便忍不住偷偷观察这些候讲人的穿着打扮,判断他们的职业,推测他们的性格。渐渐的就不紧张了,很快就轮到了她。工作人员一脸职业性的微笑,领着她进入一间宽大明亮的会议室。 偌大的屏幕上已经在演示她提前发给他们的宣讲ppt,详细的创意书在她手中,事实上,她已经滚瓜烂熟,几乎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能背出来。 原本笃定的心态,在看到底下一排像考官一样坐着的人群中竟然有刀锋男,她的心瞬间拔凉。 最中间的那位应该就是复兴国际的创始人李复兴,国内最早的创业者孵化人之一,温言看过他不少书,也经常在媒体采访中看到他的身影,自然会比较眼熟。 跟李复兴聊得很投入的正是刀锋男,温言心里一声叹息。 整个宣讲过程还算顺利,她按照ppt的演示顺序,把她的360°魅力app的创意说明讲述了一遍。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把一个人的皮肤冷暖、性格喜好量化,输入数据,就能出现3d着装效果。”李复兴原本仰靠着的身体向前倾。 “不只是3d,是四维的,因为我们还会根据顾客要出席的场合,做出一个时间参数。”温言心里一喜,顺着他的话加了一句。 李复兴拿起桌上的说明书,快速翻了几页,“300万,项目投资风险也不算大。凌锋,你觉得可行吗?”他看向旁边的刀锋男。 果然,凌锋,连名字都那么凌厉锋锐。温言看着始终面无表情的人,脑海里瞬间想起停车场发生的事情,早知道应该对他客气一点,留个好印象了。 “顾问?就是顾得上的时候问一问,顾不上的时候不闻不问?”刀锋男拿着像名片一样的小卡片,看了一下,“还是,你的工作就是伺候男人穿衣服?” 他竟然侮辱她的职业! “凌总,您可能误会了,形象顾问只是比较通俗的叫法,我们其实有更专业的称呼,私人形象管理师,就像私人健身教练、私人医生一样,都是一种职业。形象不只是穿衣服这么简单,这是过去很肤浅的认知。” 温言一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怎么就没能管住自己信口开河的毛病?这不是在骂他思想过时肤浅吗?虽然他确实有这种倾向,可也轮不到她来说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的理念就有问题。把一个人的外在形象与内在思想无缝链接,穿出内心的渴望,表现最真实的自我……你不觉得太空泛了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刀锋男再一次表现出在停车场时的表情,因为她停车技术引发的不满表情。 他的意见竟然像一个风向标,在场的审判官意见立刻一边倒,甚至有人讽刺“幼稚、庸俗、不入流”,各种难听的词汇纷沓而至。 作者有话说: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请移步jing(晋)`jiang(江)`文`学支持,谢谢~ Chapter 45已替换更新 三天后,宋氏集团发起的画眉鸟天使基金会举办第一期筹款晚宴。 宁澄和陆尨也被邀请参加,筹款晚宴在虹市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举行,两人到达宴会现场,来参加宴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入场。 宁澄感觉像是电视中经常看到娱乐圈演艺圈等各种圈里各种盛大的颁奖晚会现场被搬动了现实生活中。 红地毯一直从酒店门口的广场,延伸到酒店内。不时有豪华私家车停在红毯边缘,从车上下来的面孔,很多都是常在电视屏幕上露脸的人物,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同样盛装打扮,三三两两,步入会场,朝两边忙不停地按快门的媒体频频招手。 宁澄看的眼花缭乱,挽住陆尨的臂弯,问题,“我们要不走后门进去吧?” “走后门?你要贿`赂什么人?你最应该贿赂的人不是我吗?”陆尨臂弯微微夹紧,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拉着她昂首走向会场。 “我的意思,我们又不是什么明星,要低调。” “我们不是明星,但我们是主角。干正事的是我们,明星是来给我们捧场,顺便蹭脸熟。他们应该感谢我们。” “……”宁澄歪着头笑望他,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又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以为然,在他眼里,这些都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为了这场闹剧,他特意从伦敦赶回来,明天又得回去,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三天前,宁澄也当这是一场闹剧,一个花花公子,为了讨女人欢心,说风就是雨。但眼前,宋清南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把局面撑起来了。 她不得不怀疑,宋清南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韩伊琳?从她第一次在时光荏苒咖啡馆看到宋清南,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有几个花花公子,愿意在一个女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他们进入会场,里面同样一排奢华景象。 偌大的宴会厅内,白色的水晶吊灯,发出耀眼璀璨的光,倾洒在或来往穿梭、或谈笑风生、亦或翩翩起舞的宾客身上。 正在起舞的那对男女,正是宋清南和韩伊琳。 一曲完毕,韩伊琳一个下腰动作结束,宋清南拖着她的腰,俯身看着她。韩伊琳抬头,他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住了她。 会场内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吹口哨,也有人起哄,让他们再来。 韩琳琳应该看到了宁澄,推开宋清南,朝他们走过来。 宋清南只是原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便转身走向会场舞台的方向。 韩伊琳走到宁澄面前,脸色潮红,气息微喘,但整个人看起来真的很美。 她换了发型,不再像以前一样整天扎着两个辫子,而是挽成了高高的发髻,露出细白光滑的脖子,只余两鬓的两缕秀发,烫成了大波浪,v领的白色公主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脱胎换骨的公主。 “宁澄,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韩伊琳声音里透漏着一丝不安,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面对大人时的那种惶恐。 这一星期,宁澄在忙着工作,一直没有跟她见面,两个人经常会通电话。 “为什么不来?你跳舞跳得这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宁澄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她,不去接受宋清南,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陆尨一直提醒她,不要受那些幻觉影响,要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现实中的一切。 宁澄拉着韩伊琳,找了一个位置较偏的空桌坐下来,问她,“你喜欢他吗?”她不知道表面所看到的,和真相是否一致。 陆尨也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他礼貌性地跟韩伊琳点头招呼后,便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玩切水果,还是架俄罗斯方块,总之,表情很专注,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有服务员端着酒经过,韩伊琳叫住他,端了三杯酒,一杯放在陆尨面前,一杯给宁澄。 她自己端着一杯鸡尾酒,啜饮了一口,放下酒杯,视线一直落在酒杯上,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静默许久,她才看向宁澄,“我其实也不知道。一开始我觉得他肯定是空虚无聊,想要找个人打发时间,但现在,作为男朋友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到了。”言下之意,她也肯定他是喜欢她的,但却没有回答她是不是喜欢他。 宁澄脑海里闪现片刻前,宋清南和韩伊琳最后结束时的那个舞蹈动作,他们亲吻的情形,韩伊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愿,甚至有些厌恶。 她有些不解。 如果两个人真的有爱情,不应该是这种情形,她自己就有切身体会。 宁澄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对面的男人,他像是受到什么感召一样,几乎在同时,抬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片刻,才各自移开。 这种眼神,宁澄很熟悉。每次他想吻她,都会安静下来,这样盯着她看,把她原本平静的心挑拨得狂乱不已。就像一首曲子的前奏,他看得越久,后面吻得便会越激烈,长久。 她几乎无法抵抗他这种眼神,和他一次比一次炽烈的吻。 爱情。 应该就是这样。 宁澄看着韩伊琳,化着精致妆容的俏丽脸盘,平静如水,眼睛里同样没有任何波澜。虽然了解她性格就是这样,不爱笑,也不喜欢说话,但此刻,这样的平静,让人感觉很心酸。 “伊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就不要勉强。基金会的事情……” “基金会的事情,必须推行。”韩伊琳语气笃定,看着台上,嘴角浮现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她指了指舞台的方向,“宁澄,你看到没有,基金会的logo,下面那排字母i,就是韩伊琳的韩,画眉鸟的眉,两个字的拼音组合而来的。就冲这一点,我都应该答应他。如果他只是寂寞,我能排遣他的寂寞,就可以值这么多钱,我再拒绝,全天下的女人都会骂我矫情。” 宁澄循着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舞台的背景墙上,果然有这样一个logo。 主持人介绍完基金会的相关情况,把宋清南请上了台,让他谈谈为什么创立画眉鸟天使基金会。 宋清南身形同样高大,一身银灰色西装,焕发出洒脱不羁的气质。英俊的面容,总表露出一种无可掩饰的玩世不恭,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容,往舞台上一站,立刻引起不少女生的尖叫。 他拿着话筒,指着身后的背景墙,“我文化水平不高,智商肯定比不过今天大驾光临的陆教授,据说是双料博士。”他停顿片刻,视线朝宁澄这一桌看过来,很快又继续,“并且,没人比我更大公无私,学过的东西都还给了老师,除了韩梅梅和李雷。” 宋清南还没说完,全场的人已经开始爆笑,当然,也有人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所有的人都看向舞台,除了陆尨,像是根本没听到宋清南刚才刻意提到他,继续盯着他的手机。 有人大概好奇,想知道谁是陆教授,纷纷看向他,他却毫不理会。 宁澄用脚踢了他一下,他立刻看向她,“你踢我干什么?可以回家了吗?” “……”宁澄立刻低头,用手挡住额头,心里暗暗叫苦,这家伙,不是他自己主动要来参加这个宴会的吗?现在怎么这幅德性? “应该快了。”韩伊琳回答了他,侧头在宁澄耳边低语了一句,“橘子的柠檬很可爱啊。” “韩梅梅的李雷也不错啊。”宁澄笑道。 她放下撑在桌面上的手,对面的男人已经恢复原样,继续看手机了。 会场里的人也不再看他们,继续听舞台上,宋清南讲现实版韩梅梅和李雷的故事,讲他第一次在时光荏苒咖啡馆见到韩伊琳的情形,一直到今天,为什么要成立这个基金。 “我一开始确实只是无聊,想逗她玩。结果,不管我怎么逗,她都不理我,不笑,也不说话。我就奇了怪了,难道我长得很难看吗?她越不理我,我就越想让她理我。我就不信这个邪,宋清南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人,她竟然不喜欢我!” 宋清南讲到这里,整个会场突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在搜寻,他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一直到前几天,她骂我,说我一个公子哥,不知道人间疾苦,我连画眉都不如,”宋清南讲到这里,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抬头看向韩伊琳这个方向,“我当时还不知道画眉是什么,回去查了新闻才知道,原来,画眉从小被人拐卖,被砍断了双手,却救了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自己死了,并且死无全尸。我知道实情的那一刻,心里很难受,为什么难受,我不知道。” 宋清南声音低沉听起来很伤感,眼角竟然还闪现荧光闪闪的水珠,像是流了眼泪,会场里有人开始啜泣。他像是在平复激动的情绪,静默了许久,突然提高了声音,“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我会难受。因为我和李雷一样,遇见了我的韩梅梅,我想和她一起被人铭记,最好也能编入教材。如果到场的有教育局的朋友,希望你们考虑一下。” 全场又一阵哄笑。宁澄同样眼睛湿润,却又忍不住笑,她不得不承认,宋清南很善于调动人的情绪,也很幽默。 “但是,”宋清南声音又低了下来,“我的韩梅梅说,如果我做点什么好事,就考虑接受我。所以,为了向我的韩梅梅表白,也为了纪念在这个世界有过短暂停留的画眉小姑娘,有了这个画眉鸟天使基金。希望你们发发慈悲,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也借钱出钱,支持李雷,追到他的韩梅梅,也帮助更多被人贩子拐走的儿童,让他们早日回到父母身边。谢谢!” 宋清南说完,把话筒扔给了主持人,大步走下舞台,直接走向韩伊琳。 会场里的人开始起哄,不停重复,韩梅梅,李雷,在一起之类的词。 主持人也已经开始吆喝捐款,所有的人都很积极踊跃,筹款晚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Chapter 46已替换更新 宋清南从舞台上走下来,大步走到了韩伊琳身边,把手伸向她。 韩伊琳把手放在他手上,顺势站起来,主动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口。会场里的人却继续起哄,让宋清南吻她。 宋清南却只是揽住她的腰,轻拥着她,下巴抵在她头上,但笑不语。 宋清南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眼睛盯着会场入口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灿烂,底子却涂抹了一层冷漠。 宁澄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 入口处,同样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挺阔有型,气质沉稳,五官清俊,只是眼神异常犀利。这个人应该是现在掌管宋氏集团的宋家长子,宋清北,宋清南的兄长。 宁澄因为韩伊琳和宋清南的关系,粗略了解了一点宋氏集团的背景资料。 宋氏集团以百货超市连锁经营起家,现已发展成多元化跨国集团。宋家两兄弟,口碑呈两极化,宋清北为人低调,谦逊,有才华,是典型的商业成功人士;宋清南却与之相反,风流倜傥,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 宁澄细细观察了他们的表情,为什么她从他们兄弟俩之间这种远距离的目光交流,就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浓浓的敌意?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意味。 宋清北在门口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会场。 宋清南也放开了韩伊琳,向宁澄和陆尨笑着道,“两位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我和伊琳还有事,你们有事也可以先离开。” 陆尨也终于站起来,转身直视着宋清南,目光异常犀利,“如果你是为了跟某个人斗气,拉一个女人来给你撑场面,我劝你趁早放弃这样愚蠢幼稚的想法。当然,我也希望你做这一切是因为爱情。好自为之。” 宋清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周围的人,也被陆尨的话震惊住。 陆尨却直接走到宁澄面前,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会场,完全不给宋清南一点面子。 宁澄仰头看看陆尨,又回头看看呆愣在原地的宋清南和韩伊琳,有些纳闷,他不是一直在玩他的手机吗?怎么一鸣就惊住了所有的人? 从会场出来,陆尨拉着她直接上了研究所的车,司机把他们送回了陆尨的公寓。 自从上次收到染血的红桃q扑克牌和龙纹图案的古钱后,宁澄就搬到了陆尨的公寓。为了安全起见,宁浩然暂时也没有继续经营水果店,回老家去了。 按照陆尨的推断,寄送快递的人,很有可能一直在他们周围活动,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直没有跟她解释。 两个人回到公寓,陆尨让她先去洗澡,他直接进了书房,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宁澄洗完澡出来以后,书房的门还紧闭着,她只能先回房间。 她想起晚上筹款晚宴的事情,想给韩伊琳打电话,问问情况,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宁澄放下电话,却发现韩伊琳给她发过一条语音微信,信息很短,让她不要担心,她很好之类的客套话。 宁澄感觉她的声音好像很急促,似乎在……她想起宋清南说和韩伊琳有事先离开,他会不会对她做什么?韩伊琳这是把自己作为交易的筹码吗?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宁澄越想越心里越堵,又很担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身后的床突然凹陷下去,随后有人躺在了她身后。 她立刻转过身来,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英俊的脸,不安的心瞬时一暖,像被拧皱的热毛巾,被抚平来,热气腾腾。 陆尨侧躺在一旁,一手支着头,一手给她拉了拉被子,“今晚我睡这里。”他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宁澄想起他明天一大早又要赶飞机,点头,“好啊。” 他自己却又摇头,“我还是睡书房,不然现在就想跟你做……”他撑着头的手倒下来,头埋在她胸口,薄唇隔着睡衣,抿住她胸前柔软的……用他的话来形容,橘子肉筑城的两座山峰。 宁澄感觉到胸口一热,心里“咯噔”一响,身体里像是开启了某道热源的开关,一波一波的热流,从他炙热的唇触到的地方,向全身扩散。 他在她胸前流连逡巡一番,呼吸越发粗重,突然抬头,黑眸闪着光亮,“宁澄,你也想做吗?那我们做吧。” “……”宁澄抓住被角的手猛然一紧,脸涨得通红。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却没有下文了。 她意识到,他好像就喜欢这样捉弄她。一星期前,她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 两个人吻到忘情处,就要进一步的时候,他又停住,说是要等一个好时机,做好充足准备,要给她终生难忘的回忆。 这一次,他停顿了许久,凑过头来想继续吻她,她挡住了他的唇,“不许捉弄我!”被他这样吻下去,最后戛然而止,她其实也很难受。 陆尨嘴角噙笑,他其实就想确认,她是不是跟他一样,正在忍受着欲火焚身的煎熬。现在确认完毕,答案是肯定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聊天,”他仰躺下来,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臂弯上。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抓住她的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他习惯性地五指插入她的手指间,让两个人的手掌心一开一合,这是他百玩不厌的游戏。 宁澄却已经开始在回想今晚宴会的事情,“今天晚上离开宴会厅的时候,你对宋清南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宋清南只是作秀,他其实也不喜欢韩伊琳,是想通过她达到与某个人斗气的目的?这个人,是他哥哥宋清北吗?” “一开始,他应该是这个目的。但现在,他是什么心思,只能问他自己。”陆尨微眯着眼睛,低头看着她,“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会怎么样,她自己也没那么简单,她应该很清楚她自己在做什么。” 宁澄一惊,瞬间抬头,“韩伊琳不简单?为什么这么说?” 陆尨松开她的手,把她的头按下来,贴在他胸口,又抓起她的手,继续之前手指交叠,手掌一碰一松的游戏,“不要激动。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跟你爷爷一个样。别怕,现在有我在,他们想什么,我就算不能一眼看穿,但最终都会被我看穿。” “……那你是不是也一眼看穿我了?”宁澄不知道有这么聪明的一个男朋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感觉在他面前像没穿衣服一样,几乎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你说呢?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用看都知道。”陆尨突然放开她的手,侧身,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腰上,把她的身体紧紧地按向他。 两个人的身体,顺间贴在了一起。 呼吸,越发紧密交缠。 心跳,也骤然加速。 宁澄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头上传来他的声音,“宁澄,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前提只有一个,不许离开我!” 他下巴顶在她头上,双臂抱得越来越紧,她几乎都要窒息了。 宁澄心里忽然觉得恐惧,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在幻觉中看到他倒在血泊中的情形,为什么他就知道她有过这样的念头,想要放弃他们的感情? 他不在的这一个星期,她每天都惶恐不安。 他在她身边,她同样害怕。尤其看到他小时候的照片,照片的背景,竟然和她幻觉中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她不跟他在一起,她幻觉中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但每次想到要失去他,她就觉得像要摘掉她的心脏一样,如果她只剩下一具躯壳,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隐藏这种情绪,现在看来,他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的伦敦,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所以才借陪她参加今天晚上筹款晚宴的机会,临时赶回来。 宁澄想到这些,双臂同样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我有点害怕……”眼泪瞬间从眼角滚落下来,“不对,我很害怕,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害怕过,就感觉死亡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威胁着我身边的人。如果我和普通人一样无知,不会预见这些,也许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但现在知道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可以阻止事情发生,所以很难受。” 陆尨放开她,俯身吻她的眼睛,把眼泪吻掉,才看着她,“你知道人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颜色吗?” 宁澄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想也没想,直接才回答,“白色吧,人出生的时候,都在医院,医院里不都是白色吗?” 陆尨笑着摇头,“笨。是灰色。”他拿着她的手,放在他的眼睛上,“跟我看到的颜色一样。” 宁澄心里猛然一阵抽痛,一辈子都只看到灰色,她不知道他怎么忍受得了,眼泪差点又调出来,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回事,“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生活给予每个人一样的起点,所有的人生下来,看到的都是灰色的世界,也注定会走向同一个终点站,死亡。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就在于生和死之间,我们走过的路,留下的脚印,和我们同行的人,一起感受过快乐与痛苦,这些才是独一无二的财富。也唯有这些,才能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这也是活着的意义。” 陆尨停顿片刻,脑海里浮现许多的画面,几乎都和她有关,“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仍然是一片灰色,不会有任何痕迹,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所以,死与不死,没有区别。但现在,我知道了橘子的颜色,就是你的颜色;知道了客厅的窗帘是蓝色,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也知道了这个房间的窗帘是白色,雪的颜色……这么多的颜色,你一离开,就全部都会消失,我的世界又变成了灰色,你明白吗?” 宁澄听得心疼,却又很开心,原来她对他这么重要。她郑重点头,“我明白,所以,我没有说要离开你。我只是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宁澄把这些天搜集的资料,与警方的沟通结果都一一跟他讲了,“我已经把我幻觉中的那些景象都画下来了,就跟你做犯罪心理画像一样。这次,我希望这些线索能起到作用,警方根据这些线索提前追查。林队长派出去的人得到消息,有人在伦敦看到红桃出现过,和我幻觉中看到的一些景象吻合。所以,他们已经成立专案组,准备赴伦敦采取追捕行动,我要跟他们一起去……嗯!” 陆尨不等她说完,已经吻住了她。 这一刻,他心里很激动。 他还担心她会像那些悲情女主一样,为了救男主,主动放弃他,以此来彰显,她为爱情做了牺牲,他们的爱情多么伟大。相爱的男人和女人不在一起,伟大有什么用? 他的女人不是这样伟大就好,嗯哼,他的女人,就应该是现在这样……身体异常柔软,像被他揉过的柠檬,他很想一口吃下去。 他吻得很投入。 宁澄被他时而霸道直接,时而温柔细腻的吻轮番轰炸下来,呼吸已经连接不上。 …… Chapter 47以替换更新 伦敦的雾,举世闻名。 可惜,宁澄跟随警局追捕红桃的专案组到达伦敦的时候,天气刚好大晴。 因为有陆尨的引荐,他们这次行动,得到了英国警方的支持。 随行的英国警`察大卫,是一个很英俊腼腆的伦敦小伙,一直把陆尨视为他的偶像。一大早就安排了车亲自来机场接他们。 宁澄坐在车上,看着街边的风景。 伦敦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的,不是雾,而是伦敦街头处处呈现出来的矛盾气质。 看起来既古老,又很现代的建筑,在城内随处可见。优雅的绅士男,张扬的朋克女,各自穿梭在街头。 街头表演的艺人中,有一位全神贯注,沉浸于小提琴演奏的年轻男子,每一次有路人给他投币,他都会停下演奏,深鞠躬,再继续表演。 离他不远的广场上,搭建了一个大舞台,背景墙上,“时空穿越”四个大字,一字排开,成弧形排列,但上面没有人在表演。 大卫指着广场上的那个舞台向他们介绍,那是闻名于整个伦敦城的露天魔术团表演的地方。他特别提到,魔术团的首席魔术师,被誉为“魔神”,是华人,人们都尊称他为魔神k先生。 大卫一连用了三个词来形容他的表演didandamazing。 宁澄英语不太好,本来大卫说话她就只能抓听几个关键词,然后来猜意思,可这三个词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转头看向陆尨,用眼神向他求助。 陆尨随口回答,“华丽地炫耀,卖力地求偶,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宁澄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他引用的是之前他说过的话。 同车的其他中国人却不知道,他们都很诧异陆尨这样的解释。 杨智坐在副驾座上,立刻回头看向他们,“陆教授在英国生活了这么久,英语好像也不太好啊。 大卫的意思,是想形容魔神k先生奇异的,出色的,精彩的表演。” 杨智因为林啸波,一直对陆尨有些不满,宁澄听出他话里有些挑刺的语气,立刻转移了话题,“酒店应该快到了。” 杨智点头,“林队长和专案组其他人应该在酒店等我们开会。” 陆尨却否定,“不是等我们,是等你。我们不住酒店,有事发邮件。”他用英语跟大卫说了几句,告诉了他一个酒店的名字,让他在酒店停车,把杨智送到酒店,再送他们回陆家别墅。 不多久,车子到了酒店,停下来,杨智看了一眼宁澄,有些不情愿地下了车。 车子重新启动,离开了酒店。 宁澄从后视镜里看到,酒店门口,林啸波推了一下杨智,应该是提醒他进去,他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车子的方向,很快转身进入酒店去了。 这半个月,除了工作上的见面和交流,林啸波没有再跟她提其他事情,两个人就跟普通的同事关系别无两样。对此,宁澄心里特别感激。原本以为见到他会觉得尴尬,甚至影响工作,但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陆尨见她在发呆,握着她的手,五指用力夹紧她的手指,宁澄微微皱眉,忍不住抗议,“你再用力,我的手要断了。” “晚上我给你讲故事,《一千零一夜》。” “……”宁澄很快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她讲故事了。 陆家的别墅,位于伦敦郊外,黄昏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车子滑行停稳后,有人来给她开车门,宁澄下车,邵晗兮一手搭在车门上,一手反撑在腰上,笑道,“欢迎二位回家。” 宁澄听到“回家”二字,一时反应不过来,陆尨已经绕过车身,走到她身旁,眼睛却盯着邵晗兮,“你一边说欢迎,一边杵在这里挡路?” 他说完,拉着她走向咖啡色的别墅。 别墅里空间很宽敞,装饰布置得很温馨,属于田园风格,不是她在电视里常见到的那种古旧的英伦风格。 “只怪平常这里少有美人大驾光临。平常倒是有两个,飞雪回家去了,宁澄一来,刚好补缺一桌麻将。” 邵晗兮跟随他们进来,面容清俊,笑容如玉般温润。 宁澄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告诉她,乔飞雪回家去了。他大概是担心她会多想,她很惊讶,这个男人心思竟然这么细腻。 他的细腻,更表现在对他们住房的布置,晚餐的准备等等这些事情上。陆尨的母亲身体不好,连晚饭都是让家里的保姆阿姨送到楼上去的。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邵晗兮在安排。 对比而言,陆尨就像个甩手掌柜,生活上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 吃完晚饭,邵晗兮特别叮嘱陆尨,“你妈现在应该醒了,你晚上要给她讲故事。晚上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回来得比较晚,也有可能不回来。” 陆尨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邵晗兮,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宁澄立刻替他回答,“会的,他跟说过。邵先生可以先去忙别的事情。” 邵晗兮吃完晚饭就离开了,宁澄跟随陆尨上楼,直接去了他母亲的卧室,他们刚到的时候,保姆阿姨说她在睡觉。 他们进入卧室,半躺在床上的女人,正对着面前小餐桌上的饭菜发愁。她皮肤保养得却很好,虽然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很立体,一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披散开来。 陆尨在床沿坐下来,她才意识到有人来,抬头看向他们,脸上立刻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尨尨,妈妈昨天做梦梦见你回来了。” “撒谎,邵晗兮昨天就回来了,肯定告诉你我们今天到。” “他告诉我了,所以我就做梦了,又不矛盾。” “随你。”陆尨不跟她争了,他拉着宁澄的手,让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这是我女朋友,宁澄,你未来的儿媳妇。” 乔紫珊脸上表情一滞,似是不相信有这回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向她伸出手来,“澄澄,你好,我是stefanie。” 宁澄有些紧张,“stefanie阿姨,您好,我是宁澄。”直接叫名字,她好像叫不出口。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陆尨已经端着白色的瓷碗,打断她们,“先吃完,再讲故事。不然就不讲。” “我吃不下。”乔紫珊像是得了厌食症一样,怎么也不肯吃。 陆尨说话重了,她就让他走,一边不停地抹眼泪,看起来很痛苦。 宁澄把碗从他手中端过来,对乔紫珊说,“stefanie阿姨,我们边听故事,边吃饭好不好?” 这种方法,她是从邻居家的阿姨带孙子的时候看到的,当时还想,这会不会把小孩宠坏了?但眼前,乔紫珊已经瘦得皮包骨,抑郁症把她折磨得显然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对待,能让她把饭吃下去就是好办法。 结果,这个办法竟然凑效了。 陆尨翻开手中的一本精装本《一千零一夜》,开始讲故事,“从前,一个蠢汉由于生性过于老实,因而常常被人欺骗.一次,蠢汉牵着他的毛驴出去放牧,路上,碰上两个老练的骗子,骗子见他呆头呆脑,便起了坏心。” 乔紫珊听得很开心,他却突然停了,“先吃一口。” 宁澄立刻给她喂了一口,她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吃下去了,然后催促他继续往下讲。 “我要把那匹驴从他主人的手上骗过来.”其中一个骗子对他的伙伴说。 “怎么骗呀?”另一个问。 这个骗子显得信心十足,说:“你看着吧!” 于是,这骗子走到毛驴身边,偷偷把笼头取下来,套在自己的头上,却把毛驴留下,让另一个骗子牵着.这样,这个骗子戴着笼头,像一头毛驴似的跟在蠢汉身后走。 走了一段路后,他估计另一个骗子已经把毛驴牵走了,便停住脚步,不肯再往前走了.蠢汉突然觉得牵不动疆绳,毛驴像似不肯往前走了,觉得奇怪,回头一看,见笼头居然套在一个人的头上,不由大吃一惊,惊讶的问出了声: “喂喂!你是什么东西呀?” 骗子暗中好笑,道:“我是你的毛驴啊!” …… 陆尨讲讲停停,讲到精彩处,乔紫珊会很开心地笑出声来,宁澄虽然小时候听过这个《蠢汉、驴子与骗子的故事》,但再次听到,同样笑得很开心。 故事讲完以后,她也把一碗粥给乔紫珊喂完了。 乔紫珊吵着让陆尨继续给她讲,陆尨却把书合上,“起来刷牙,马上睡觉,明天我们陪你去看你的那些宝宝们。” 乔紫珊两眼立刻放光,“真的吗?” 宁澄很快知道,那些宝宝们,就是乔紫珊常去的一家孤儿院里的小孩,因为去的次数多,所以很多小孩都叫她妈妈。 她和陆尨安顿乔紫珊睡下来,回到他们自己的卧室,时间已经很晚。 陆尨让她先去洗澡,睡觉,他又要去书房,被她拉住,“你是要看工作邮件吗?我陪你一起看。” “那先一起洗澡。”陆尨说完,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向浴室。 “……”宁澄没有拒绝。 她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心里有些酸痛。 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起他家里的事情,她现在看到了才知道,原来乔紫珊病得这么重。他既要在中国工作,又要兼顾着照顾这样一个像小孩一样的母亲,会有多辛苦? 宁澄想着想着,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刻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膀上。 Chapter 48已替换更新 宁澄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抱着,进入浴室。 陆尨直接把她抱入淋浴间,才把她放下来,转身要离开,她却仍抱着他的腰,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问他,“陆尨,你累不累?” 他垂落的双手沿着她的身体向上划过,最后落在她的脸上,捧着她的脸,把她的头抬起来,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我当然不累,要不要证明给你看?” “好啊,你证明给我看。”宁澄想问的是,他这样两地跑来跑去,照顾他母亲累不累,他明显没有这样理解,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没有向以往那样脸红,倒是让他愣了片刻。 但最终,陆尨只是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就放开了她,“你先洗澡,我看完邮件,等你洗完澡,我再向你证明我不累,再累,吃一个橘子,撑不死我。”他说完,放开她,转身离开了浴室,先回房间去了。 宁澄看到她的衣服已经在浴室里,应该是他给她准备的,她心里一暖,脱下衣服,关上玻璃门,打开了热水开关。 她洗完澡出来,陆尨正坐在沙发上查阅邮件。 电脑里传来林啸波的声音,“陆教授,我派人提前了一星期到达伦敦,根据宁澄提供的线索,已经查遍了类似的一些地方,并没有找到红桃或和她相关的一些信息。我在想,红桃这个人,会不会已经不在伦敦了?” 陆尨反问了一句,“你觉得红桃应该在哪?”他随即自问自答,“不需要依赖宁澄提供的线索,那些只是作为参考。” 这一点,林啸波和他达成了一致意见,“我也认为,如果仅仅只是根据这样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地方去查,撒的网太大,跟大海捞鱼没什么区别。所以,我们再回到吴良提供的线索,按照他的招供,黑影猎手拐卖到的儿童,如果交接顺利,会直接进入犯罪集团受他们上一级的人控制,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如果交接不顺利,他们就会先给这些儿童伪造身份,送到国外的一些孤儿院,有人收养他们,然后再转移到他们组织里面,或者一些儿童表演团,所以……” 林啸波突然停顿,大概是看到宁澄出现,他匆忙低头。 宁澄听得太专注,忘了她穿的是睡衣,立刻回到床边,拿了件风衣披上,才重新回到沙发前,在陆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听到他和林啸波视频通话。 林啸波继续讲了他们接下来在伦敦期间的行程安排,他们会继续调查一些儿童表演团体,并且会走访城内的孤儿院,了解这些孤儿的来源,看是否和国内的失踪儿童有关。 陆尨等他讲完以后,提醒他尽量不要惊扰到这些组织机构里面的儿童,最后提到他们明天要去的那家孤儿院,“小红帽这一家你们不用去,我们去。” 电脑屏幕上,林啸波表情愣了片刻,才问到,“是因为您母亲要去吗?陆夫人,好像很喜欢小孩,她是不是收养过小孩?” 宁澄听到这样的问题,有些震惊,陆尨脸上表情同样不悦,“这些事,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之类,今天先这样,有事发邮件。” 陆尨说完,直接掐断了视频,把电脑关上,往茶几上一扔,看向宁澄,“你为什么不坐我身边?过来。”他拍了拍身旁空着的沙发。 宁澄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之前在乔紫珊房间里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躁,却像是一直在强行克制。 她起身,走到对面沙发,在他身旁坐下来,双臂抱住他的腰,宽慰他,“我刚才穿的是睡衣,你在跟林队长通电话,我坐你身边不方便。林队长应该不是怀疑你妈有什么问题,相关的人,他随口问问,这只是例行工作。” 陆尨一手揽住她的腰,侧脸定在她头上,眼睛却盯着门口的方向,他忽略了这个话题,“我有第六感,今晚你不会跟我睡。”他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急躁和怒气。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门外传来保姆阿姨的声音,说陆夫人想和宁小姐聊天,问她可不可以现在就过去。保姆阿姨是华人,习惯以姓冠夫人来称呼。 宁澄自然不会拒绝,回答说马上就过去。她还没起身,陆尨拉住她,抱着她坐在他腿上,又开始吻上来。 这个吻,凶猛而急切,一直吻到两个人浑身都火烧火燎,门外的人又催了,他才放开她。 陆尨直接抱着她走到门口,才把她放下来,身体斜靠在门上,像是不想打开这扇门。 宁澄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仰头笑望着他,“近墨者黑,你的第六感比我还准了。” “这叫近朱者赤。”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辛苦你了,宁小姐。” 他打开门,目送她离开,虽然很不舍,但他知道乔紫珊很喜欢宁澄,他既高兴,又很无奈,在病人面前,他只能让步,何况是他自己的母亲。 宁澄跟随保姆阿姨,去了乔紫珊的房间,陪她说了会儿话。聊到陆尨小时候,乔紫珊拿出来一个相册,对着照片,讲起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其中一张照片,背景很暗,后面像是有一个水箱,还有一些很粗的绳索,旁边站着的小男孩,皮肤很白,五官俊美,她立刻就想到了刘小童,因为太像了。 但她再看第二眼,照片上的男孩,五官更立体,表情倨傲,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不屑。刘小童的眼神温和一些。所以,她确定这个小男孩是陆尨小时候。 宁澄再仔细看着照片的背景,瞳孔瞬间放大,这个背景,和她幻觉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乔紫珊指着照片,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这张照片,很有意思,是我尨尨6岁的时候,唐纳德爵士在大剧院的地下室给他拍的。那次我带他去看魔术表演,结果,他被剧院的人请了出去。” “他是不是他当场就揭穿了魔术师的秘密,所以被赶了出去?”宁澄不用问也能想到,他这种执着真相的性格,不可能甘愿被魔术师迷惑。 乔紫珊点点头,“几乎每一个魔术他都能一眼就看穿秘密。倒没有人直接赶他,唐纳德爵士以为他不喜欢看魔术,就带他离开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带着他去了剧院的地下室,给他拍了这张照片。” 宁澄没有问唐纳德爵士是什么人,乔紫珊随口便提到这个名字,从她提到这个名字时说话的口气,她感觉应该是他们家很亲密的朋友之类的人。 乔紫珊继续往下翻照片,越说越兴奋。宁澄听到后来,哈欠连天,乔紫珊却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让她直接睡下来。 宁澄也不好推脱,和衣躺了下来,无意间瞥见旁边半敞开的衣柜里,有一双红色的长靴。她有些诧异,靴子为什么放在衣柜里? 可她实在太困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宁澄起来的时候,乔紫珊还在熟睡中。她下楼以后,陆尨已经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看到她下来,立刻叫她来吃早餐。 宁澄刷完牙,回到餐厅,乔紫珊已经坐到餐桌前,精神奕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完早餐,便出发去小红帽孤儿院。 孤儿院离他们住的别墅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乔紫珊跟这些小孩在一起,像是换了一个人,和小朋友又唱又跳,特别开心。 陆尨和宁澄后来实在累得不行,又有工作在身,找了个借口,便去找院长,了解孤儿院儿童的档案资料。原本院长不同意他们看,因为他们没有亮出警察的身份。后来大概因为乔紫珊的关系,院长又同意了。只是,他们查阅了半天,没有在档案中发现什么异常。 两个人回到大楼前的草坪上,乔紫珊拉着他们,要他们继续陪她和小朋友们玩。 陆尨一看就是不怎么喜欢小孩的人,问乔紫珊还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趁他们今天有空,可以陪她多去几个地方。 乔紫珊仰头看了看天空,“起雾了,今天应该会有露天魔术表演,我们去看表演吧。很精彩的,这个魔术你肯定揭穿不了。” 陆尨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于是,他们离开孤儿院,又直接去了城中心表演露天魔术的广场。 广场上人山人海,雾也越来越浓,舞台上,魔术师穿着黑色的披风,带着爵士帽,正在表演“时空穿越”的魔术。 魔术师大概是为了让魔术显得更可信,临时请台下的观众自愿参加,配合他来表演。很多人跃跃欲试,却又害怕,都在担心,真的穿越时空了,还能不能再穿回来? 最后有一个小孩上去了,魔术师没有太多花俏的表演,直接把小男孩推入一个像衣柜一样的木箱子。 箱门关上,魔术师挥舞着双臂,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推向与舞台隔了一条马路的一栋高楼的方向。 高楼天台上,刚才进入木箱子的小男孩,正向观众挥动着双臂,大声叫喊,“i’mhere(我在这里)。” 广场上的人立刻开始狂呼。 宁澄看了看舞台,又看了看高楼,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个小男孩,怎么可能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爬上这么高的楼?如果说有机关,也应该是在舞台底下或附近的什么地方。 并且,从长相看,舞台上的小孩,和现在高楼天台上站着的小孩,确实是同一个人。 宁澄忍不住惊叹,时空穿越这种事,真的有吗? Chapter 49已替换更新 宁澄很想亲自去体验一下,这个时空穿越的魔术。 乔紫珊更是兴奋,吵着要上台去,被陆尨拉住,“那些明显是在糊弄人,这么简单的伎俩你们看不出来吗?” 乔紫珊很不高兴,幸好魔术师已经下台离开。 原来刚才表演的魔术师就是大名鼎鼎的魔神k先生,据说他的表演,不定时,却定量,每次登台,只表演一个魔术,并且只在大雾天气表演。 这是典型的“饥饿营销”。 这种营销方式,对宁澄这种理性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她只是一时好奇,想知道魔术的真相。 乔紫珊却像是被这个魔术勾了魂一样,此后的一个星期,天天看天气预报,四处打听,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看到魔术表演。 陆尨和宁澄陪了乔紫珊一个星期,最后找到了一个可以再看到魔术表演的办法。 乔紫珊曾经提到的唐纳德爵士,原来是陆尨父亲的世交好友,在伦敦有一定影响力。唐纳德爵士以他的名义,主动邀请魔神k先生专场来陆家为乔紫珊演出。 陆尨一开始不答应,经不住乔紫珊的恳求,宁澄也在旁边劝说,才勉强同意在陆家举办一个花园舞会。 宁澄和陆尨陪同乔紫珊开始准备舞会,准备工作还没完成,城区内突然发生了一起命案。大卫一个电话,把他们召走了。 命案发生的地点在城区的贫民窟一个破旧的公寓内,陆尨和宁澄到达现场的时候,大卫和林啸波已经在现场,还有一名伦敦警方派过来的法医,正在查看死者尸体。 一名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女子,侧身躺在床上的血泊中,腹部还在流血,睁大双眼,看着双手抱着的一团血肉模糊的包裹。 宁澄刚到门口,只是远远地看到,想要进去,却被陆尨强行推出了房间。 “为什么不让我看?”宁澄确信,死者是亚洲人,很有可能是中国人,并且,是一名孕妇,或者刚刚生育过的母亲。 “你现在不是这里的执法人员,看了有什么用?他们会有人看,到时候你直接看鉴定结果。”陆尨不想她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强拉着她走到公寓外面。 天色已近黄昏,天空却朦胧一片,漫天浓雾,将整个城市笼罩。 宁澄无意间瞥见,陆尨正看着浓雾,漆黑眼眸里,闪过一丝愤怒和悲痛。 宁澄脑海里闪现一些画面,浓雾天气,怀孕六个月以上的孕妇,被剖腹,取出婴儿,摘掉子宫……这正是迷雾开膛手的作案手法,那个模仿著名的杰克开膛手作案的连环杀手?! 她瞬间感觉到腹部绞痛,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抓紧他的手,“陆尨,你在苏格兰场的时候,那个案件不是已经破了吗?” 陆尨还没有回答,大卫和林啸波跟随法医出来,正在用英文交谈。宁澄听到他们的意思,和她刚才想到的一样。 “帮我看着她。”陆尨扔下一句话,自己转身进入公寓。 宁澄要跟上去,被大卫和林啸波同时按住。林啸波在一旁解释,“现场有伪造的痕迹,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模仿作案,故意制造恐慌。” 大卫应该懂一点点中文,也似乎听懂了林啸波的话,看着宁澄,用力点头,不停地说yes。 宁澄最终还是没能进入现场去查看,只看到了大卫拍下的照片,照片上的情形,比她想象中的更惨烈。 宁澄看着这些照片,心里一直在祈祷,但愿凶手在行凶的时候,这个被害的年轻妈妈,已经死去。 陆尨没多久便出来了,跟法医交谈了几句,应该是确认他所看到的结果。此后,林啸波跟随大卫和法医去了伦敦警局,陆尨拉着她直接回了家。 宁澄有些意外,他们为什么不一同去警局? 凶手留下这么明显的作案痕迹,以他的经验,应该当场就可以做出初步的犯罪心理画像。警方也可以更快追捕到凶手,阻止更多凶案发生。 这个问题,回去的路上,宁澄问了好几次,陆尨一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线索还不充分,再等等。 到了家门口,下车之前,陆尨拉住宁澄,“今天的事情,不要跟stefanie说,她胆子小,又喜欢问东问西,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晚上肯定会做噩梦。” 宁澄立刻答应,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她也了解了乔紫珊的性格,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心特别重。 陆尨却还是不放心,“今晚我们一起等她睡着了,你再过来跟我睡。”他说完,便拉着她下车了。 他们进入别墅,没有见到乔紫珊,保姆阿姨说她因为准备明天的宴会,忙了一天,已经很累,吃完晚饭就已经睡下了。 宁澄陆尨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吃晚饭,就回了房间。一如既往,宁澄去洗澡,陆尨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洗澡的时候,宁澄不知为何,有一丝紧张。 她想起他们来伦敦之前的那个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聊着聊着,就抱在了一起,激烈地拥吻,差点擦枪走火。 她来了这里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陪着乔紫珊睡。 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 宁澄洗完澡出来,换上睡衣,看到梳妆台上还未开瓶的香水,是他们陪乔紫珊逛街的时候,乔紫珊给她买的。 乔紫珊并不知道,她闻不到任何香味。 她闻不到,但他可以闻到。 宁澄想到这,拿起香水瓶,在手腕动脉、耳后都抹了一点,鼻子闻不到,但她感觉抹了香水的皮肤凉凉的,心里却暖暖的。抹完香水,她整了整头发,回到房间。 陆尨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歪着头看着他,“我洗完了。” “你先睡觉,我查点资料。”他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宁澄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看他丝毫没有去睡觉的意思,她只能起身,给他准备好睡衣,就爬上`床,准备睡觉。 这个星期,她每天晚上陪着乔紫珊聊天,很晚才睡,每天都困得要死,今天却不知为何,大脑异常清醒。 宁澄躺在床`上,听着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一直到很晚,声音才停止。没多久,浴室里响起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水流声停止的那一刻,宁澄感觉呼吸似乎也停止了一拍。并且,这一拍,被无限拉长,一直到身后的床凹陷下去,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她屏住的呼吸,却没有放开,反而屏得更紧。 结果,身后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宁澄转过身来,发现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想起她整个晚上都神经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她这是在想什么啊? 宁澄双臂趴在枕头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仰躺在身旁的男人,一手枕着头,一手搭在胸前,睡得还安静。 橘色壁灯下,他白皙英俊的脸盘,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晕。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那两道浓眉。 宁澄感觉他睡得很沉,胆子越发大起来,微微起身,靠向他,在他紧抿的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吻一下就去睡觉,起身的时候,头却突然被按住,动不了了。 她抬眼,发现男人正盯着她,如墨黑眸里,光彩熠熠,流淌着浓浓的笑意,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你装睡!”宁澄气得咬牙,推开他压在她后脑的手,想要平躺下来。 “你勾引我。”陆尨长臂一上一下抱住了她,翻了个身,让两个人面对面侧躺下来。 他这种抱她的姿势,一手揽住她的脊背,另一只手,大大的手掌直接拖住她的臀,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嘴刚好对着他的胸口……像是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婴儿。 “像不像在喂奶?”他问她。 “……”宁澄抬头,以为他又是在故意捉弄她。却发现他脸上表情很郑重,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题。 “只有真正的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时候,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即使只是一个抱的姿势。但作为连环杀手,她却比男人更狠!” 宁澄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问题了,“你是说,真正的迷雾开膛手,是女人,但此前媒体上不是说是男人,难道是媒体报道错误?” “聪明,”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覆盖在她臀上的手掌,沿着她的身体,往上滑动,一直到她的脊背处才停下来,和另一只手形成密封的圈,紧紧地圈住她的头。 “这样你能呼吸吗?”他很用力地箍住她的头,宁澄差点憋死,但他很快就放开了她,很肯定地总结,“一般男人都是这么抱小孩的。” “所以,你怀疑,现在这个模仿迷雾开膛手杀人的人,是男人?”宁澄想起案发现场的情形。 女死者就是双臂箍住怀着裹着婴儿的包,凶手是男人,所以不知道女人是怎么抱小孩,在伪造现场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陆尨点头,“你的智商已经有丘陵的海拔高,再努力一把……当然也够不上你男人珠穆朗玛峰的高度。” 他一边说,两只手一边在她脊背上游移,一手向上,拖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仍然回到原来的地方,覆盖在她的臀上。 他竟然把他的智商和珠穆朗玛峰的海拔相提并论!这男人脸皮真是够厚的。 宁澄却顾不上说他,她浑身已经像被火在烘烤,他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他是在角色表演,可她简直就像一条鱼被放在火上被炙烤。 “很香……”陆尨在她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就闻到了这种香味。 淡淡的茉莉花香,不是很浓烈,但他感觉这种香无孔不入,沁入他浑身每一个毛孔,他感觉浑身有无数只猫爪在挠他。 被他抱在坏里的女人,身体软软的,他想要一直紧紧地抱着,可越抱越烫,他应该放开,还是继续抱着? 宁澄把被他紧紧夹住的双臂抽出来,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近,主动吻住了他。 陆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一边吻她,推着她平躺下来,翻身压住了她。 这一吻,像是被抛入一堆干柴里的火种,熊熊烈火,瞬间蔓延。 …… 第50章 番外一`` 画眉鸟天使基金筹款晚宴,如火如荼地进行。 陆尨和宁澄提前离开以后,宋清南回头看向韩伊琳。 “他们还有工作要忙,寻找失踪儿童。”韩伊琳解释了一句,“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宋清南扣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拉,韩伊琳跌入他的怀抱,他俯身,薄唇在她脸上磨蹭了几下,停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你觉得呢?” 韩伊琳没有抽出手腕,也没有再问,只是提醒了他一句,“会场里很多人在看着,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更好?你该不会想明天又上热搜榜吧?” 宋清南嘴角一抽,抽出一个标志性的笑,英俊不羁的脸上,夹着一丝邪魅气息。他突然把女人抱了起来,会场里立刻出现尖叫声。 韩伊琳身体突然腾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眼睛。 宋清南抱着她离开了会场,他的视线同样一直定在她秀巧精致的脸上,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热切和期待,有的只是像似水一样的平静。 她的这种平静,瞬间激怒了他。 宋清南抱着她进入电梯,电梯门只关上一半,他已经把她放下来,俯身吻住她,一边推着她往后靠。 两个人身体靠在电梯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与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来。 宋清南一边吻她,随手把她的发髻拆掉,双双插`入她的头发,十指像一把梳子一样,把她的头发梳开。 他重重地吮吸她的唇,长舌勾住她的舌。 她却没什么反应,不抗拒,也不回应。 宋清南胸腔里突然像一个热气球灌满了怒气。 他更用力地咬噬,在她口中方寸之地内,四处乱撞,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两个人交叠的唇齿间蔓延。 宋清南折腾了半天,却发现,始终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电梯到了地下车场。 他很颓丧,却也不得不放开她,看着她眼睛里依然平静得不起任何波浪的瞳仁,颓丧瞬间化为愤怒,一手拽着她的长发,往后用力一扯,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韩伊琳,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不管你多清高,多傲慢,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只能属于我!”最后一句话,宋清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才放开她。 “宋少爷不需要客气,在你心里,我不就是你用钱换来的玩物?”韩伊琳说完,推开他,漠然走出电梯。没走几步,手腕又被他扣住。 宋清南同样走出电梯,抓着她的手大步走向不远处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你说对了,你就是一个玩物。我从小到大玩过的玩物多了去了,还搞不定你这个洋娃娃?你看我今天怎么玩死你!” 韩伊琳脚步虚空,像是腾云驾雾一样,她好像也喝了不少酒。 她和宁澄不同,虽然她在咖啡馆工作,但她其实不喜欢咖啡。比起咖啡,她更喜欢酒。因为咖啡让人清醒,可她不喜欢清醒的感觉。 酒虽然不是好东西,但酒可以壮胆,可以麻醉,这个时候,正是她所需要的。 宋清南把她推进了副驾座,用力关上车门,车身晃动,她感觉头有些晕。她闭上眼睛,想要仰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 宋清南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一把将她拽过去,又开始像疯狗一样咬她的唇,咬了半天,才放开她,启动了车子。 韩伊琳虽然大脑不太清醒,却能感觉到,街道两旁的建筑,在迅速往后退,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久,两边的风景迅速变化,不再是房子,却变成了树。 她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才停下来。只知道,车子停下来,她被宋清南抱起来,进入一栋别墅。 韩伊琳极力睁开眼睛,环视四周一圈,这个地方她很陌生,像是在远郊的山上。 深山荒郊,别墅,一男一女……韩伊琳不知道是被这些词刺激到了,还是山中气温低,冷风吹来,她冷得发抖,身体下意识地蜷缩着,紧紧地抱着同样紧靠着她的男人。 他身体很暖,她这样抱着他,纯粹是出于本能。 她这样一抱,却让一直被愤怒控制的男人,脚步突然停下来。 宋清南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像一直小野猫,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她的指甲虽然不长,却几乎掐入他的肉里面。 他应该觉得疼,可这种疼,却让他已经近乎麻木的心有了一丝触动。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 也许别人说的对,他只是见多了浓妆艳抹的女人,每一个女人都把他当成猎物一样,见到他,就会扑上来。她们扑的不是他,是他的钱。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一直在百花园里流连的孤魂野鬼,花看多了,都差不多,现在,他厌倦了,感觉花圃外的那片草地更诱人。 韩伊琳就是他想要踏入的这片草地。 但现在半年过去了,为什么他还是留在这片草地上,不想离开?虽然他其实根本还未真正踏足。 宋清南低头看着熟睡的女人,她的皮肤很好,平常她都是素面朝天,今天化了一点淡妆,看起来就像雪一样白。 他抱着她上楼,他们经历之处,别墅里的声控灯,一一亮起来,又一一灭掉。 宋清南抱着她进入二楼的主卧,把她放到床上,双手刚放开她,还没起身,韩伊琳感觉不再冷,也已经感觉到进入房间里面,她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这是你家?”韩伊琳推开他,起身坐起来,环视了一圈。 房间很大,装修很豪华,却没什么生气,甚至,她眉头习惯性地皱了一下,“这房间,睡过多少女人?我们还是去酒店吧。” “你怕了吗?”宋清南没有解释,这个别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这里是他的世外桃源,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不是怕,我是不喜欢睡别人睡过的床。” “我睡过的床也不喜欢?你的意思,你想一个人睡一张床?”宋清南半躺在她身旁,一手撑在身后,歪着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一手拨弄着她的头发。 宋清南拨开披散在她背上的头发,长发往两边分开,露出雪白光滑的脖子,他的手握住她的脖子,“还是,你在害怕?” 韩伊琳身体往前移了一点,转身面对他,“我怕什么?” “你怕我会杀了你,先奸后杀?”他嘴角习惯性地抽出邪魅不羁的笑容。 “那你更应该怕我。”韩伊琳把他的手拨开,理了理被他拨乱的头发。 宋清南很意外,她竟然会这么回答。 他突然起身,推着她肩膀,两个人双双往后倒下去,他欺身压在她身上,“没有女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地方,会让我害怕?” 宋清南说完,直接吻住她,双手扯住她礼服裙的领口,往两边用力一拉。 随着面料撕裂的声音,丝质的礼服裙,轻而易举就被他撕开了。 韩伊琳瞬间感觉胸前大面的皮肤直接接触到空气,房间里虽然有暖气,她还是感觉很冰凉,双手抓住被单,盖在身上。 宋清南一边吻她,双脚一边往两边用力,想要打开她夹紧的双腿。 韩伊琳身体很僵硬,但并没有抗拒他,原本双腿夹得很紧,但很快就放开了,抓着被单的手,也放开了,四平八稳地躺着。 她像是待宰的羔羊,已经知道最后的结局,安静地等着一切结束。 宋清南吻了许久,又感觉他像是在吻一具死尸,因为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直觉得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终于意识到,这种要两个人配合的事情,她却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宋清南突然停下来,双臂撑在她肩旁两侧,“韩伊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声音里明显有一种挫败感。 韩伊琳摇头,“我不讨厌你。” “你也不喜欢?” “……”她没有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默认,反问了一句,“怎么样才叫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这不就行了?” 宋清南松开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韩伊琳,你必须喜欢我!你要跟我一样,想我跟上`床,我们才能继续!”他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低吼着。 韩伊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我没有那种感觉,你要我骗你吗?我可以试试。” 她摊开在床上的双臂,攀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来。但仅仅只是碰到他的唇,就放开了,因为还是不习惯,“还是你来吧。我真的不讨厌你。至少你今天做了一件好事,让我感觉,我好像也成了好人,跟宁澄一样。” 宋清南看着她脸上平静得像光滑的镜面一样的表情,胸腔里瞬间充满了愤怒,“好,我来!”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也或许是太久没碰女人,他身体的反应已经超出他理智能控制的范围。 宋清南再次吻住她,带着戾气的舌,在她口中近乎鲁莽地横冲直撞,一边扯掉她身上已经被撕开的裙子,扯了半天,扯不下来。 他身体憋得很难受,一气之下,直接褪掉她的安全`裤,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拉开裤头的拉链。 宋清南找到她身体的中心,想要一口气直冲到底,却没有如愿,进入一半,像是被什么阻拦住,进不去。 他睁开眼睛,发现女人柳眉紧蹙,似是很痛苦的表情。 “你……是第一次?”宋清南完全不敢相信有这回事。 韩伊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头往旁边一偏,“有什么区别吗?” 宋清南胸口像是被闷棍重击了一下,闷痛得厉害,他从她身体里抽退出来,用毛毯包着她,直接抱着她进入浴室。 宋清南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两个人站在花洒下,她背对着他,水洒在她身上,他低头,看见水中一抹红色,很快被水冲走。 他心里莫名觉得难受,越来越难受。 洗完澡,他抱着她回到床`上,把房间里的大灯关掉,只开了床头的壁灯,他把灯光调得很暗,暗得几乎看不到她的眼神。 他又开始吻她,这一次,他很温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急不可耐。他一直吻着她,几乎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韩伊琳有些困惑,为什么洗澡前的他,和现在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当他一手撑在她身旁,一手在她身上逡巡,徘徊,代替他的身体,探入她私密之处,她没有感觉到之前剧烈的疼痛。 许久以后,她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像是原本被深埋在土壤里,突然被他松动了。 宋清南感觉到她身体已经足够湿`润,才进入最后的环节。 “……可能还是会痛……你忍忍……伊琳……我好像……爱你……”他在她耳边呢喃了最后两个字,声音很轻,像雾一样,随着他身体的浮动,飘散在空气中。 韩伊琳始终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未经人事的她,最终还是经历了一个撕心裂肺的疼痛过程,只是不像最初那么干裂。 疼痛开始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冰裂开的声音。 随后,随着他越来越激烈的节奏,她的身体,原本像冰一样,除了冷,没有任何知觉,渐渐融化。 冰化成了水,最后蒸发成了水汽,消失在空气中,遁入无形。 …… 第51章 番外二已替换更新 晨曦初露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邵晗兮的清梦。 敲门声像擂鼓声一样,一阵高过一阵,显然是在向他示威,如果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直到把门敲破为止。 这种事,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男人干得出来。 陆尨那个坑货! 邵晗兮披着睡衣,去开了门,果然,陆尨正负手站在门外,衣冠整齐,一身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 “你这是要去干嘛?大清早的地不让我睡觉,我都熬夜了一个星期了!” “我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今天你要陪我去书城,再去乐器城。先去乐器城,再去书城也可以。顺序随你选。” “……”邵晗兮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换个顺序,有什么区别,他不还是得陪他去两个地方? 邵晗兮倒有些意外,他昨晚还以为陆尨昨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他真的要去。 这姑娘,真有这么大魅力,竟然让这个对任何事情都兴趣寡淡的男人,开始动这种心思来讨好女人了? “我不是讨好她,我是对她好。是你自己说的。”陆尨从他来来回回穿梭在卧室与洗手间、洗手间与厨房之间,每次经过客厅都要在他身上瞄几眼这些细节,推测出了他的这种心思。 他一定以为他是在讨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 邵晗兮已经收拾打扮好,他没有戳穿他这么低级的错误,心里觉得好笑,讨好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邵晗兮随便煮了点面条,他只煮了一份,结果被陆尨分去了一半。 “你没吃早餐就去买东西?要不要那么积极?”邵晗兮看着对面的男人吃他煮的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看着就想笑。 “我要来你这里,叫你起床,这么辛苦,吃碗面,你还啰嗦?”陆尨当然不会承认,他的厨艺现在还在提升当中,在提升到他认为完美水平之前,他不能随意出手,要保持神秘感。 两个人吃完早餐,便出发了。 邵晗兮开车,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乐器城,他心想,挑选乐器,肯定比去书城挑选烹饪书籍要有意思。 结果,他想错了。 到了乐器城,面对琳琅满目的乐器,两个人都眼花缭乱。 “你不是要买吉他?我们直接去买吉他的地方,让售货员小妹给你推荐一把就好了。”邵晗兮想得很简单。 结果,他又想错了。 “我研究过,不同的乐器,音色不一样,如果只是吉他,太单调。”陆尨边说边进入门口的第一个乐器店,拿了一把小提琴,放下,又让服务员拿一把吉他给他试试。 “所以呢?难不成你要把每一种乐器都试试,你该不会要开个合奏会吧?” 陆尨小时候学过很多乐器,每一种乐器,到了他手里,没几下,他就玩熟练了,然后再玩,他就会厌倦。最终的结果是,他学一种乐器,讨厌一种乐器。 邵晗兮当然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很吃惊,他竟然还想学乐器? “不需要合奏会,我只要收集999种乐器的声音。”陆尨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上,开始拉小提琴。 “999种乐器?”邵晗兮被这个数字吓到了,看看四周,都很安静,不好说话太大声,只能压低声音。 “兄弟,人家都是花钱去买999多玫瑰,你这样意思下就行了,999种乐器,先不说你会不会破产,你应该想想,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种乐器?” 陆尨不理他,认真地拉着小提琴,拉完一曲以后,店里好几个人立刻鼓掌。 有个小女孩向他竖着大拇指,“哥哥,我知道你拉的是哪首曲子,《爱的罗曼史》,以前只听到吉他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用小提琴来拉,太好听了。” 陆尨白皙的脸,瞬间像宣纸上滴了一滴红墨水,晕染开来。可他竟然连“谢谢”都不会跟人家说。 小女孩却一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邵晗兮只能笑着对那个小女孩说,“小妹妹,谢谢你的夸奖,这个哥哥只会拉,不会说。你不要介意啊。” 小女孩摇头,“哥哥长得好帅,还会拉小提琴。我当然不介意。” “……”邵晗兮语塞了。 幸亏小女孩的父母已经把小女孩拉走,她却不时地回头看向陆尨。 陆尨已经去挑选其他的乐器了,完全没有理会,他刚才被一个小女孩言语“调戏”了。 他挑得很认真,每一种乐器都要试一试,每一次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爱的罗曼史》。 邵晗兮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理工生,对乐器一窍不通。他很无聊,最后只能找点事情来做,把陆尨挑选乐器,试乐器,一一录了下来。 一整天时间,邵晗兮都跟着他转来转去,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 邵晗兮帮陆尨把买的乐器送到他家,经过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陆尨最终只买了11种乐器,没有买999种。 到了家门口,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宁澄双手抱着一叠资料,看到他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很吃惊,“陆教授,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陪你去书城和乐器城。你买这么多乐器,是要开乐器店吗?” 邵晗兮差点大笑出声来,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为她买的吗? 更让他笑喷的是,陆尨一本正经地点头,“不是我开,是邵晗兮要开。他今天请我去给他做参谋。跟你无关,去不去无所谓。” 陆尨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看向邵晗兮,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邵晗兮当然不敢乱说话,他把东西给他搬进去,就准备回自己公寓去。他打算把今天拍的视频剪辑一下。 宁澄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陆教授,你今天发给我的那个表格,是要我做什么统计吗?” “表格?什么表格?”陆尨昨天是给她发了邮件,是和工作有关的邮件,他要给研究所和警局的警务人员做犯罪心理学的做报告,他拟了草稿,让宁澄给他修改错别字。 宁澄用手机打开了邮件,把表格打开了,念道,“999种声音,999种色彩,999种味道,999香气……” 陆尨立刻把她的手机抢过来,指着身后已经走到门口的邵晗兮解释,“我应该发错了,这个是发给邵晗兮的。他说要做什么研究……” 邵晗兮立刻转身,看着陆尨极力想要掩饰的表情。他又拿他来垫背!他想戳穿他,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陆尨是怕被宁澄看出来,他喜欢她,万一被她拒绝了,他骄傲的自尊,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邵晗兮看向宁澄,笑道,“那表格确实是我的。我喜欢一个女孩子,想要追她,既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又不落入俗套,可以彰显我的智慧。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就只能向我们智商比天高的陆教授请教了。宁小姐觉得陆教授的办法可行吗?” 宁澄立刻点头,“就冲你这份心思,已经很好。” “那宁小姐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感动吗?”邵晗兮没有把前提条件同时更改,立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宁澄看了一眼陆尨,再看向手机上的表格,摇头,“我不会。”她继续解释,“如果是我喜欢的人,他一句话,一个眼神,我都会感动。如果不是我喜欢的,就算有这个表格,短时间内肯定很难。”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 邵晗兮明白她误会成是他来追她,立刻换了个人,“那如果这个人是陆教授……” “邵晗兮,你可以回去洗洗睡了。我们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陆尨不等邵晗兮把后面的话问出口,直接把宁澄拉入他的公寓,把门关上。 他拉着她一直走到沙发旁,才放开她。 “陆教授是不是觉得邵先生这样做很幼稚无聊?”宁澄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很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嗯。”陆尨含糊地回了一个字。 他精心准备的好戏,还没拿出来,就被她否定了。出师不利,他现在心情极度郁闷。 “我觉得不幼稚,也不无聊。只是要看什么人做,对谁。如果我喜欢的人,为我做这些,我一定会感动得……”宁澄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你会感动得怎么样?” 宁澄笑了笑,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会很感动。”她一时还想不到她会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失望,因为想到陆尨这么骄傲的男人,肯定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做这种无聊幼稚的事情。 陆尨却突然“蹭”地站起来,“我去煮面条给你吃。”他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厨房。 宁澄很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兴奋的样子? 旁边,杰宝突然开口说话了,“公子不会煮面条,早上兮兮煮面条。” 宁澄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陆尨一大早起来,去邵晗兮家里敲门,拉着他,在乐器城里逛了一天,就为了给她收集999种声音。 不过,她后来知道,也是不久以后的事情。 后来,她终于知道,这个骄傲的男人,是如何以他认为最智慧的方式,向她表达他独一无二的爱情。 在追爱的路上,他直接从幼儿园学生的水平,一跃博士毕业! Chapter 50已替换更新 窗外,夜凉如水,月色迷人。 房间内,清冷的空气像被壁炉的火烘烤过,渐渐变得炙热。白色大床`上,传来激烈缠绵的男女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宁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擂鼓声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连她自己都听得很清晰。他的心跳,像是在呼应她,同样跳得异常剧烈。 男人越吻越凶,唇齿间狭小空间内的碰触,显然已经无法解决迅速蔓延在他身体内的焦渴。 他在她口中再次辗转吮`吸片刻,便从中撤离,亲吻她的下巴,沿着她如霜雪一般白嫩光洁的脖`子,一路往下。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配合着薄唇,在她身上游移。 女人身体柔软得似无骨的蚯蚓,肌肤细嫩,比身上的丝绸睡衣还要柔滑,这样清晰的触感,让他越来越激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极度亢奋。 他感觉喉咙里像起了火,身体宛若拧紧了发条的钟,一触即发。 两个人都只穿着一层很薄的睡衣,他感觉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之间,这两层布料很多余,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从她胸前交叉的斜襟领口探入。 宁澄瞬间感觉到肩膀上一凉,身上的睡衣正沿着她的肩膀往下褪。 他掌心的灼热,仿佛烘炉里的一股热流,猛然喷发而出,袭遍她的全身。她脸颊热乎乎的,身体同样滚烫。 一种莫名的亢奋与渴望,从她心底深处萌生。 眼看她身上的睡衣几乎要褪尽,他深手去解自己身上睡袍的腰带。 “啊……”深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 这个声音,他们都不陌生,一听就知道是乔紫珊的声音。 陆尨几乎是从她身上直接跳下了床,随手拿起一件风衣,披在睡袍外面,迅速离开了房间。 宁澄担心乔紫珊应该是做了噩梦,立刻起身,把已经脱了一半的睡衣穿上,一边下床,一边整理凌乱的头发。 她低头发现,她胸口有很明显的吻痕,睡衣根本遮挡不住。她只能翻出一条围巾,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口。 宁澄出了房间,快步走向乔紫珊的房间,刚走到门口,陆尨从里面出来,看到她,眉宇微蹙,“你跑来做什么?穿那么少不冷?” 他边说边脱掉身上的风衣,披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她怎么了?”宁澄想要进去看看,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有些犹豫。 “没什么事,她已经睡了,让我们也回去睡,”他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她说不是故意要打扰我们。” “……”宁澄双手拧住胸口的衣领,深怕露馅。 他们回到房间,重新躺下来,却都已经不再有片刻前的那种冲动和激`情,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一如既往,五指插入她的指间,玩弄碰掌心的游戏。 宁澄知道他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两个人的身体虽然没有之前贴得那么紧,但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作为男人特有的反应。 他一边玩弄她的手指,一边嘀咕,“伦敦不是个好地方,一片灰色,尤其是冬季。等抓到红桃,我们回中国,我已经为我们的第一次找到了一个绝佳好地方。” 宁澄看着他像是在向她解释什么,又像是在自我疏导,忍不住笑问他,“什么好地方?”他该不会特意去找个什么情侣酒店。 “一个色彩斑斓的地方。”他放下抓着她手指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她脊背上,把她往他身上一按,命令她,“睡觉!” 他把壁灯也关掉了,房间里突然黑下来。 宁澄感觉自己像墙上的一幅画,紧紧地挂在了他身上,这样的睡觉姿势,能睡着吗? 黑暗中,她问他,“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警察局?” “嗯。” “那好,明天我们早点起来,晚安。”宁澄头枕在他手臂上,脸贴着他胸口,抱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十二月的伦敦,已经很冷,但这个怀抱,特别温暖。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旁的床已经空了。 宁澄是被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是陆尨的手机。响了许久没人接,她起来准备去接,电话已经挂断,很快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下床快步跑到沙发前,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林啸波。她心里一惊,莫名感觉到不安。 宁澄按了接听键,电话里立刻传来林啸波焦急的声音,“宁澄,陆教授人呢?伦敦警局这边,有人在针对他。” “谁针对他?怎么针对他?”宁澄把手机换到了右边,急急地追问。 “具体人名,我一下子也记不住那么多。总之,已经有人对昨天凶杀案的罪犯做了心理画像。这个心理画像,就是陆教授曾经给迷雾开膛手做的心理画像。” “不可能。迷雾开膛手是女人,已经死了。他昨天跟我说过,是有人在模仿作案,凶手是男性……”宁澄还没说完,手机被人夺了过去。 陆尨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了她身旁,随手把他身上的风衣敞开,眼神示意她钻进来。她没反应,他一边听电话,一边拉着她靠近他,再用他的风衣裹住了她。 宁澄一下子感觉到了温暖。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先保持沉默。”陆尨说完,准备挂电话。 电话里,林啸波继续解释,“问题是,现在伦敦警方确信迷雾开膛手没有死,他们担心还会有更多凶案发生,所有的人都被派去调查这个案件,包括大卫。这是在英国,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的人不能随意去调查红桃的下落。” 陆尨沉思半晌,回答道,“这不是两个案件,这是一个案件。我稍后解释。”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红桃和迷雾开膛手怎么会是一个案件?”宁澄大脑里像是伦敦的浓雾天气,一片混沌。 “赶紧去换衣服,跟我下去,今天会有大人物来。”陆尨特意强调了大人物三个字,一边连着风衣,把她拉起来,推着她去换衣服。他自己又回到洗手间去了。 宁澄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应该是在刷牙,刷到了一半出来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再去洗刷,他等着她一同下楼。 楼下客厅里没人,他们远远地看到后院的草坪上,已经人来人往。看样子,乔紫珊昨天准备的花园舞会,客人都很积极,已经陆续到场。 原本他们要去警局,现在很明显,他们去警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宁澄看他好像也没有去警局的意思,她拉着他去草坪上,叮嘱他,“今天你妈要看魔术表演,你就算看出什么破绽了,也不要说出来,不然她会觉得不过瘾。” “时空穿越?嗯哼,我不说话。”陆尨一直盯着草坪上,临时搭建的一个小舞台的地方。 宁澄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太阳已经出来,晨雾渐渐变淡,薄雾像纱一样,笼罩着整个花园。管家正指挥着几个临时请过来的工人,在忙碌着,男人搬弄道具,女人正在餐桌前摆弄刀叉碗碟。 天气虽然有些冷,但所有的人看起来兴致高涨。 正对着舞台方向的两个靠背椅子上,坐着两一男一女,女的是乔紫珊,身上穿着貂皮大衣,看起来很贵气,看到陆尨和宁澄,笑着打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宁澄和陆尨双双愣住,为什么感觉眼前这个人好像第一次和他们见面一样? “挺好的,stefanie阿姨昨晚睡得好吗?”宁澄要走过去,被陆尨拉住,他看向乔紫珊旁边的男人,“唐纳德先生今天不用忙公务?” 坐在乔紫珊对面的男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中短身材,黑色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呢料大衣,昂首挺胸,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宁澄却感觉他黑亮的眼睛里,有一股傲慢。 “陆尨,我今天是特意为了stefanie才准备了这个舞会,魔神k先生可不是随便会为某个人做专场演出的。你应该感谢我。”他说话的语气,不只是傲慢,更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像是在发号施令。 “大家不是都在说,你在追求stefanie,从英国到香港,再从香港到英国,你想取悦女人,我谢什么?”陆尨说话语气同样不客气。 宁澄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个情况,也不便多问。 幸好邵晗兮及时出现,他很热情地称呼唐纳德爵士,对他表示感谢,说陆尨对魔术没什么兴趣,今天他来陪他们观看魔术,给他们解了围,让他们自己去忙。 陆尨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今天的魔术应该很精彩,再说,我女朋友也喜欢看魔术。”他边说边拉着宁澄,在乔紫珊旁边的两个空位上坐下来。 邵晗兮在唐纳德爵士身旁坐下来,陪着他聊天。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上各色料理。宁澄和陆尨还没有吃早餐,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待魔术表演开始。 没多久,传说中的魔神k先生走上了舞台,和他们之前在市区广场上看的表演类似,他一上台就请人上去配合他表演。 他一说完,乔紫珊起身,直接走上舞台。 宁澄很意外,陆尨这次竟然没有阻止她。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神色凝重,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 舞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乔紫珊被请入舞台上的一个直立着的红色木箱子里面。箱门关上以后,魔神k先生围绕着木箱转了一圈,一边表演动作,最后回到前面,再次打开箱门。 里面是空的! “好!”唐纳德大声欢呼,一边鼓掌,“太棒了,stefanie去了哪里?能让她再回来吗?” 魔神k先生没有回答,继续表演,双手对着红色木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木箱里面突然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上,stefanie正朝众人挥手,笑着说道,“hi,我是stefanie,你们猜猜我在哪?” 宁澄看到她身后的景象,惊呆了。 Chapter 51已替换更新 红日中悬,霞光璀璨。花园里,浓雾早已散尽,天空渐渐变得明亮晴朗。 宁澄转头看向陆尨,他脸色苍白,清隽的眼眸,眼神却依然淡定如初,但其中若隐若现的担忧,她能感觉得到。 唐纳德爵士问魔神k先生,能不能把乔紫珊变回来,得到了肯定回答。 红箱子里的视频消失,箱门被重新关上,舞台上的表演也重新开始。 魔神k先生舞动了片刻,再次打开箱门的时候,乔紫珊站在里面,言笑晏晏地看着众人,神情和之前进入红木箱的时候并无两样。 这个表演看似很平常,宁澄脑海里却满是疑问,她刚才看到的视频里面,乔紫珊身后的背景,和她幻觉中出现的景象一模一样,也和陆尨六岁时在表演魔术的剧院地下室内拍摄的照片场景一样。 但乔紫珊此前分明告诉过宁澄,这个剧院,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个古老的剧院,现在早已拆除。 最大的疑问,是乔紫珊身后的人物,里面有一群小孩。宁澄看得很清楚,里面还有刘小童!刘小童现在应该在中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视频里? 魔术表演已经结束,唐纳德爵士和乔紫珊还在交谈,邵晗兮走到陆尨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 陆家的保姆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身后跟随着一队身穿制服的英国警`察,声势浩荡地进入花园,在众人面前停下来,大卫也在其中。 为首的警官用英文跟大卫交流了几句,之后,大卫走上前,看了看陆尨,再看向乔紫珊,“我们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电话,陆夫人……乔紫珊女士,我们现在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涉嫌拐卖儿童,所以,我们要搜查整个别墅。”大卫说完,向他们出示搜查令。 陆尨怒视着大卫,却没有开口说话。旁边,邵晗兮极力反对,“什么叫涉嫌拐卖儿童?什么匿名举报?我妈怎么可能会……” 邵晗兮话未说完,被陆尨打断,“你们要搜可以,损坏了一草一木,不是照价赔偿,是十倍赔偿!” 大卫连连点头,“陆教授,那是肯定的,我一定让他们轻拿轻放。” 最终,大卫带领警队进入陆家别墅搜查,留下两个人看着他们。 宁澄忽然想起第一天来这里,在乔紫珊的衣柜里看到的那双红色靴子,不知道还在不在衣柜里,她急了,“不能让他们搜,有人在陷害stefanie阿姨!” 她转身要走向别墅,被留下的两名警`察移步挡住。她和邵晗兮急得团团转,陆尨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看向唐纳德爵士。 唐纳德爵士同样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对峙了许久,陆尨出乎意料地说了两个字,“谢谢。”他说完,便转移了视线,看向宁澄,用眼神安慰她,不用担心。 宁澄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恶劣。 警察从乔紫珊的卧室里,采集了指纹,毛发,要拿回去做鉴定,还直接搜到了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靴子。 大卫拿着这些衣物,向他们做了解释。 警方已经调查过,昨天案发现场附近的公共摄像头内,都出现了乔紫珊身穿红色风衣,红靴子的身影,还带着扑克牌红桃q的面具。虽然视频里的人没有摘下面具,但现在搜集到的这些衣物,已经足够证明,乔紫珊就是中国警方一直在找的红桃! 所以,警方要立刻带走乔紫珊,并且,陆家别墅要即刻被封锁,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能入内。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宁澄听到大卫这样的解释,一连说了三个不可能,“还有,为什么要封锁别墅?这是侵犯人权!” 大卫有些为难,看向陆尨,“陆教授,我相信你会证明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可现在,我们必须按照规定办事。” 陆尨握着宁澄的手紧了紧,嘴角一抽,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好。” 宁澄却急了,“怎么能好呢?stefanie阿姨身体不好,怎么能被他们关进监狱?” 陆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大卫,义正词严,“人,你们可以带走,但这里不能封,你们封一下试试看?法律虽然有时候会被人玩弄,但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懂。” 大卫和警官商量了片刻,做出了让步。 乔紫珊被警`察带走,陆家的别墅没有被封,但留下大卫和另外一个警`察看守他们。 警`察撤走以后,魔神k先生也带领整个魔术表演团的人离开了。 花园内最后只剩下了唐纳德爵士,他走到陆尨面前,“陆尨,你这么聪明,怎么救你母亲,你应该很清楚。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唐纳德爵士曾经在香港生活过多年,中文说的跟中国人一样。 陆尨淡淡一笑,“谢谢,慢走。” 唐纳德爵士脸上表情僵住了片刻,似乎很意外,陆尨会这么说,等同于直接下逐客令。 他转身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陆尨,脸上表情微怒,“陆尨,想不到你这么冷血,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么被警`察带走。据我所知,她的忧郁症越来越严重,你就不担心她会出事?” 陆尨脸上原本浅淡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眼神里的担忧,宁澄看得最明白,他始终紧紧地扣着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却不知为何,一直隐忍没有发作。 宁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走到唐纳德爵士面前,“爵士大人,谢谢您的关心,我们会想办法救stefanie阿姨,如果需要您的帮助,我们改日会去请教您。今天忙了大半天,您也应该累了,请早点回去休息。我送您出去。” 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纳德爵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笑着点头,“看来,还是宁小姐心善,顾全大局。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你留步,不用送。我们是自己人,不需要客气。” 他说完,整了整衣服,像是一个取得了胜利的将军,以凯旋的姿态,昂首挺胸,阔步离开。 虽然他说不用送,宁澄还是把他一直送到了门口。她回到花园,陆尨和邵晗兮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到她,立刻又停止了。 “先回房间。”陆尨起身,走到她面前,拉着她走回别墅。 邵晗兮跟随在他们身后,进入别墅,他把临时请来的工人都留在一楼,把管家和保姆叫上,跟随他们三个人上楼。 大卫和另外一名警`察,留守在一楼客厅里,没有干涉他们回房间,只是让他们去什么地方,做什么,要先跟他们报备,他们要同行。 一回到房间,陆尨便问管家和保姆,昨天他们离开以后,家里发生过的事情,听起来并无异常。 宁澄问保姆,为什么乔紫珊的红色靴子,会放在衣柜内。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乔紫珊,她似乎并不知情,后来红色靴子不见了,现在为什么又被警察翻了出来? 保姆阿姨很慌张,说她并不知情,乔紫珊穿什么衣服一直都很随便,也不会每天都要求她去整理衣柜,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衣柜里有红色靴子和红色风衣。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陆尨向他们了解完昨天他们不在期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后,就让他们下楼,回自己房间了。 “你先按照我说的方向去了解情况,必要的时候让林啸波出面。”保姆阿姨和管家离开后,陆尨让邵晗兮也先去忙。 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有外人在,她不方便问,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她直奔主题,“唐纳德爵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有stefanie阿姨,为什么你们不阻止警`察把她带走?你和邵晗兮刚才在花园里商量什么?” “你既然看出唐纳德爵士有问题,还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陆尨反问她。 宁澄脑海里一团乱,“我是不想得罪小人,这个唐纳德爵士,一看就是那种老奸巨猾的人。他是不是故意用魔神k先生的表演,诱惑stefanie阿姨?难道昨天贫民窟发生的案件,也和他有关?他在调虎离山?” “怕什么?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会跟他清算。”陆尨没有详细解释。 “红桃,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靴子……stefanie阿姨喜欢小孩,她常出入孤儿院,她喜欢看魔术,她没有防范心,这些,都被唐纳德爵士利用,让她成为红桃的替身,”宁澄细细想了想,脑海里很多片段,原本像断线的珠子,突然连接起来,她惊讶地看着他,“是不是从我们来伦敦开始,就已经落入唐纳德爵士的圈套?” 陆尨长眸微眯,“你的智商海拔又提高了不少。” “不要开玩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得罪他了吗?我们现在怎么救stefanie阿姨?”宁澄想不明白,他这种淡定是怎么修炼出来的,现在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讨论她的智商。 陆尨仰身往背后一靠,双臂摊开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亲爱的,你看到的都是对我们不利的一面。你忽略了最终要的一点,我们的敌人终于浮出水面,不管他怎么垂死挣扎,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 “什么结局?”她追问了一句。 陆尨收回一只手,五指做成枪的手势,对着虚空,说了一个字,“嘭!” 宁澄歪着头,看着他的脸,表情那么坚决笃定,她越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镇定。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宁澄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大卫像一阵风一样飘入房间,三言两语,抛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Chapter 52已替换更新 宁澄站在门口,刚关上门,听到大卫带来的消息,迅速转身,回到沙发旁。 大卫很焦急,“陆教授,现在怎么办?警方把昨天凶案的犯罪心理画像这样一公布出去,不是在打你的脸吗?陆夫人被怀疑是红桃的消息也已经上了新闻,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大卫所担心的,同样也是她的担心的事情。 “什么打脸?我的脸不是好好的?”陆尨拉着她坐下来,“这是好事,我们可以准备回国了。” 陆尨安慰大卫,“他们这么做也不算错,我又不是神,犯罪心理学原本就不是万能,出现判断错误很正常。你先下去,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立场,对你的前途不利,你最好置身事外,后面的事情我会看着办。” 大卫看起来很不情愿,却也很无奈,只能先离开。 宁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复杂的案件,她面对尸体,可以把每一个伤痕细节解释得一清二楚,但现在,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只知道,陆尨和乔紫珊都被拉下了水,被人污蔑。 陆尨在伦敦警方以迷雾开膛手的案件出名,现在旧案突然被翻出来,凶手没死,这对他的声誉已经造成很大的损失。乔紫珊也在这个时候成为最大嫌疑人。 两个看似不相干的案件,竟然因为他们两个被搅在了一起。这个局,似乎越来越深了。 陆尨背靠着沙发,一手拉着她的肩膀,一手支着下巴,手肘撑在沙发上,一如既往思考的坐姿。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宁澄靠在他身上,脸贴在他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也没有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他一定也需要时间去思考,去理清头绪。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一直坐到中午。她提议下楼去吃午饭,“我们下去吧,我去做饭。我先下去也行,你休息一下。” “不行,我也要去,我们去买菜。”他兴致高涨,完全不像遇到挫折的人。 宠辱不惊。 这个词,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却没那么容易。宁澄这一刻更感觉到,他内心多么强大。 最终,两个人一同下楼。 听到他们说要去买菜做饭,大卫和另外一名警`察同样都愣住了。只能跟着他们一同去附近的超市,当然,警察的车子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的车子。 他们买完菜回来,意外地发现,唐纳德爵士竟然来了,说是一直在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就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们一顿怒斥,说什么陆家好歹也是名门,视荣誉为生命,现在却被陆尨糟蹋地不堪入耳。 陆尨一直等着他骂完,才笑着回了一句,“爵士大人不是说有办法让警方释放stefanie?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唐纳德爵士脸上表情怔住,随即回过神来,“你就这么不在乎你自己的荣誉?” 陆尨摇了摇头,“不,我很在乎。但我要是说在乎,接下来,是不是就会传出迷雾开膛手被红桃干掉的趣闻?” “……”唐纳德爵士被问住了,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宁澄,“宁小姐觉得这样妥吗?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陆尨还年轻,他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大有前途。stefanie只是一个居家妇人,平常活动范围也就在家里巴掌大的地方。” 他虽然是在问宁澄的意见,却说了那么一大通,把他自己的倾向表露得很明显,这不是明显想要诱导她来附和他吗? 宁澄笑了笑,“爵士大人,我是法医,只讲证据。并且,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两件事无法用来比较。”她瞥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黑,立刻把话题转移,“我们刚刚去买了菜,爵士大人有空的话,可以留下来,吃一顿我做的中餐。” 唐纳德爵士此行来,明显是有目的的,现在目的没达到,他肯定不愿意离开,立刻答应下来,“好,我很喜欢吃中餐。也听说你厨艺精湛,我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那就慢慢等,我女朋友厨艺精湛,但没我也不行,她需要我指导。”陆尨大言不惭地说道。 他明显是想把唐纳德爵士一个人晾着,不等他反对,他已经提着袋子兀自走向厨房。 宁澄冲唐纳德爵士礼貌性地一笑,让保姆阿姨过来给他倒水泡茶,她自己也去厨房了。 厨房内,陆尨已经开始洗菜,切菜,这些事情,他已经很熟练。宁澄把米放在锅上煮,便可以直接开火炒菜了。 “陆教授,你打算怎么指导我做菜?”她一边忙碌一边笑着打趣他。 陆尨转头看向她,手里继续洗菜,“你过来。”他示意她靠近。 灶台和水池原本靠得就很近,宁澄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她再往他身旁靠近了一点,他歪着头,俯身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柠檬炒橘子,这是前菜。主菜的技术指导,我还在研究。” “你怎么研究?”宁澄听得稀里糊涂,转头看向他。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很简单,把古今中外,宫廷和民间,所有的春`宫私房秘籍都研究一遍……” “停停停!”宁澄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油还没入锅,她已经感觉自己像是在油锅淌了一趟热油,从头到脚都火辣辣的,她迅速转移话题,“我们赶紧做好饭菜,还有客人在等着吃饭。” 她埋头开始干活,余光瞥见,他从眉眼到嘴角都荡漾着笑容,像是完全没把所谓的客人放在心上。 饭菜做好,端上桌以后,宁澄招呼唐纳德爵士入席用餐,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桌。 大卫和另外一名警察却已经离开了客厅,站在了别墅外面,不管宁澄怎么请他们一起吃饭,他们都坚持拒绝。 最终,一同用餐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陆尨一直没有动筷,看着桌上的菜,问道,“爵士大人知道这些菜叫什么名字吗?” 唐纳德爵士正举着筷子,伸向一盘糖醋里脊肉,他指着菜回答,“当然知道,这个叫糖醋里脊肉,那个叫鸳鸯鱼头,还有那个,酸豆角肉末,蔬菜是芥兰,那个汤,是西红柿蛋汤。” 他果然是中国通,每一个菜名都准确无误地叫了出来。 陆尨却摇头,“不对,这个叫眼中钉,肉中刺;那个叫什么,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那个,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蔬菜,横尸街头;汤,请君入瓮。” 宁澄听着他胡乱起的这些菜名,细细一想,好像都意有所指,他说的这么明显,唐纳德爵士也不蠢,放下手中的筷子,仰身往后一靠,“所以,这顿饭,叫鸿门宴?” 陆尨立刻否定,“不是,这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在怀疑我?”唐纳德爵士怒意明显,语气不善。 宁澄担心乔紫珊还在警局,如果这些事情都和唐纳德爵士有关,乔紫珊肯定会吃苦,立刻解释,“爵士大人误会了。陆尨的意思,这里好像有人不欢迎我们,当然,这个人肯定不是你,不管是谁,我们只能回中国。吃了这顿饭,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所以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陆尨立刻看向宁澄,眼神略有不满,“你这种自圆其说的本领,明显是在偷师我,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宁澄还没开口,唐纳德爵士抢先回答,“宁小姐这不叫自圆其说。我倒觉得,她这个提议很好,如果你们离开,我敢肯定,所有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结局可以是这样,红桃模仿迷雾开膛手作案,stefanie是被红桃陷害的,红桃已经离开伦敦,中国警方已经掌握她的去向,开始下一步逮`捕计划。所以离开伦敦。” “这就是你的目的?”陆尨反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的目的。”唐纳德爵士笃定确认,“陆尨,你很聪明,你在中国,或着去美国,都会发展得很好。英国不适合你。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你同意,我会安排你们离开。” “不用考虑,我们明天就离开。”陆尨说完,终于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宁澄已经被陆尨不着边际的话绕晕,也不确定离开是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如果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先把乔紫珊从警局救出来再说,倒也是个办法。 唐纳德爵士在伦敦,不说他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但搅乱一锅汤的本领已经显露三分,这种小人,硬碰硬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 宁澄思及此,只能继续挤出笑脸,招呼他动筷用餐。 唐纳德爵士达到了目的,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边吃,一边讲一些他作为一名英伦贵族的生活趣事,还不时地向宁澄灌输,什么叫贵族。 宁澄听了半天,总结下来,他说的贵族,就是被授予一个头衔,然后配合这个头衔,维持这个头衔所特定的生活水准,衣食住行,样样都必须讲究,不能马虎。 席间,陆尨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到三个人都吃完了,他才开口,“真正的贵族,不是外在的头衔和物质条件,而是内心的富有,自足。” 他一句话,否定了唐纳德爵士半天的心血。 宁澄在唐纳德爵士展开辩驳之前,送走了他。一顿饭下来,她的耳膜已经被虐得功能受损,听什么都像苍蝇在嗡嗡嗡。 两个人收拾完,回房间休息。一进门,陆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不停地揉,“宝贝,你辛苦了。” 听到“宝贝”这个词,宁澄满心欢喜,她忽然觉得他嘴巴其实特别甜,声音也很好听,醇厚而富有磁性。 “我不辛苦,你们两个像打哑谜一样,应该更辛苦。”宁澄掰开他的手,拉着他在床`上躺下来,“我们明天真的要回中国吗?” 陆尨给她盖好被子,“明天再说,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书房看下邮件。” 她要起来,被他按住,“什么也不要问,到了明天,我会跟你解释。睡觉,乖!”他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旋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宁澄确实有些累,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心累。她决定,什么事,等她睡醒了再说。 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Chapter 53已替换更新 陆尨回到书房,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陆尨沉声问道,“邵晗兮,你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上午发生的事情,到现在才几个小时,你当我是超人?你现在急了?昨天为什么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电话里,邵晗兮显然还在生气。 这一次,陆尨没有反驳他,这次确实是他疏忽,命案一发生,他习惯性把所有的精力都关注在了工作上,没有顾及到唐纳德会在乔紫珊身上做文章。 电话两端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邵晗兮才重新开口,“先不说这个,现在我已经能确认,警察带走的人,不是真人,确实是人工智能机器人。连我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制造出这么逼真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和真人完全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一模一样?一个是人,动不动就会哭,一个是机器,笑得那么假,反应那么迟钝机械。还有,他们这是侵犯肖像权,是违法犯罪。”陆尨虽然对人工智相关法律能不懂,但这是常识。 “有钱赚,有的是铤而走险的人。放心吧,这个圈子也不大,有实力有技术的人工智能制造厂家就这么些,谁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已经有数,我会想办法去查出定制这些产品的客户名单。会不会是唐纳德爵士,很快就会有答案,最迟明天。” 陆尨心里有了底,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些细节,便挂了电话。拿着手机,沉思片刻,又拨了一个电话。 “陆教授,那些新闻,不管真假,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电话里,林啸波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那些新闻,肯定不是真的。”陆尨声音提高了半度,很快又恢复平常,“确实不用放在心上,浪费生命。你下午去唐纳德的府邸搜到什么没有?” “这个爵士,好像私备了军队,防守特别严,我和杨智潜入进去,里面像个迷宫一样,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有照片上背景的地下室。不过,爵士府里面有好几个小孩,看起来不像是他的孙子孙女。” 林啸波停顿片刻,继续问,“陆教授,我们为什么要追踪唐纳德?如果昨天的凶案是他安排人模仿作案,那应该由英国警方来处理。难道,你怀疑唐纳德和红桃有关?” “他们之间,一定有关联。还有,除了他,你和杨智分头行动,去追查另外一个人。” 陆尨说了追踪人的名字,电话那头,林啸波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很兴奋,“我就一直觉得这个人不正常。我马上去追查。” “等等,”陆尨让他先不要挂电话,“明天先把宁澄送回国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电话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许久,才传来林啸波悠然飘忽的声音,“好,这样安排很周到,她留在这里不安全。” 陆尨挂了电话,打开电脑,查阅了邮件,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才离开书房。他回到房间,床`上的女人还在熟睡中。 他在她旁边的被子上半躺下来,背靠着床头,看着身旁这个“睡美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伸手去拨开遮住了她一半脸的头发,她便醒了。 宁澄抓住他的手,“你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尨反过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没做什么,就看了邮件。你睡醒了就起来,我们再去一趟小红帽孤儿院。明天上午我们去警局接了stefanie以后,直接去机场。” “真的假的?你确定stefanie明天就可以出来了吗?”宁澄想起陆尨和唐纳德在餐桌上达成的“协议”,心里一凉,“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你们都不能回伦敦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去什么地方,没人能阻止。”陆尨把衣服拿给她,“我在楼下等你。”每次她在他面前换衣服都遮遮掩掩,他决定还是不妨碍她,所以先下楼去了。 宁澄换好衣服,简单梳理了一下妆容,下楼跟陆尨一起去孤儿院。大卫和另外一名警察已经回警局,没有再守着他们。 乔紫珊的新闻,应该已经产生了影响,院长虽然相信她是被人嫁祸陷害,也一直陪着他们,跟他们讲了很多孤儿院里的事情,但多少还是有点忌惮,没有以往那么放得开。 他们在孤儿院只呆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在家里,两个人讨论案情,整理东西,订回国的机票,忙忙碌碌,时间很快就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警`局果然给他们来了电话,说乔紫珊无罪释放,让他们去接人。 他们拿着行李去警局接到乔紫珊后,就直接前往机场。 到了机场,林啸波已经带着专案组的同事等候在机场,但换登机牌的时候发现,他们坐的航班比他们三个的要晚,于是,在林啸波等人的护送下,陆尨和宁澄扶着乔紫珊先上了飞机。 在飞机上安顿下来以后,宁澄坐在靠窗的位置,陆尨坐中间,乔紫珊坐外面靠过道的位置,因为她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上厕所。 宁澄有些心酸的是,乔紫珊好像突然对她很生疏,她要陪她去上厕所,她拒绝了,一定要陆尨陪着她去。 他们坐的是商务舱,要穿过整个经济舱,才能到达飞机上的洗手间。乔紫珊去的次数多了,陆尨嫌麻烦,让她在座位上等着他们,他们两个就直接在洗手间附近的位置坐着。 他们又一次去了厕所,飞机已经开始启动滑行,他们还没有回来。 宁澄越来越感觉事情蹊跷,她起身进入经济舱,穿过长长的过道,到达洗手间旁,门是关着的,陆尨站在过道尽头,背对着她,还把连帽风衣的帽子也戴上了。 宁澄再看了一眼背影,脑海里瞬间明白过来,他不是陆尨! 乘务员过来请她回座位,说是不安全。宁澄让她等等,她跑到背影后面,直接把他拉过来一看,竟然是乔紫珊! 乔紫珊很高大,穿的衣服多,又戴上帽子,宁澄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 “澄澄,我们是不是回家?”乔紫珊笑着问她。 “陆尨人呢?” “尨尨……”乔紫珊像卡壳了一样,不说话了,又重复刚才那个问题,“澄澄,我们是不是回家?” 乔紫珊反复地问这个问题,宁澄突然想到了杰宝,她第一次在陆尨的公寓见到杰宝,她也一直重复一个词,乱摸。 宁澄拉着乘务员,很严肃地看着她,“小姐,不好意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人命关天的事情,要马上下飞机,马上,请你帮忙安排,谢谢!” 她一再强调,乘务员似乎感觉到事态严重,说马上去请示机长。没多久,飞机在滑行道上停了下来。 宁澄把行李拿下来,对乘务员谢了又谢,拉着乔紫珊下了飞机。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和地勤工作人员取得联系,派了专门运送行李的车来接他们回登机口。 她们回到机场大厅,已经不见了陆尨人影。 宁澄很确定,林啸波那一群人也是来“演戏”的,他们根本就没上飞机。她又气又急,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单独把她送回国? “澄澄,我们是不是回家?”乔紫珊又在旁边问她。 “对,我们马上回家。” “好啊,我们回家。”乔紫珊立刻有了反应,虽然有些机械。 宁澄现在已经明白,如果她不对乔紫珊的问题作出回应,她就会一直重复同一个问题。她一一手托着拉杆箱,一手拉着她走向机场大门,边走边问她。 “stefanie阿姨,陆尨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你冒充他?” “冒充……冒充……冒充……”乔紫珊不停地重复“冒充”这两个字,这情形,和杰宝重复“乱摸”一样,但她感觉,杰宝似乎比她更聪明,更像人。 宁澄对自己感到无语,她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应该从昨天开始,这个乔紫珊就已经不是真正的乔紫珊,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替身而已。 出了机场大门,宁澄很快拦到了的士,重返陆家。 一路上,她如果不开口,乔紫珊就不会有任何反应,这一点,杰宝明显就比她强,因为杰宝会捕捉人的某些情绪,会主动开口说话。 宁澄仔细回想了这几天在伦敦的经历,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并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正的乔紫珊,现在肯定很危险,陆尨他们想要去救她,怕连累她,所以把她送回国。 到了陆家的别墅,宁澄拉着乔紫珊进入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围坐着一圈的人,林啸波和杨智他们果然都在,大卫也在,所有的人都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都很惊讶。 陆尨看到她,立刻起身走过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他伸手要来给她拿行李,宁澄拒绝了,反问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们吗?” 陆尨再要开口说话,她直接堵住他的嘴,“我回来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是为了工作,别忘了,我也是专案组的成员,你可以去向林队长求证。” 宁澄说完,推开他,自己拖着行李箱走向楼梯准备上楼。 陆尨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没有跟上去,回到沙发,拿起沙发上的案卷资料,“继续。” 林啸波继续开始分析案情,已经走到楼梯旁的女人,突然又返回来。 组合沙发上都坐满了人,只有陆尨一个人坐着长沙发,宁澄却没有坐他旁边,直接坐到了红木茶几上,背对着陆尨,拿出笔记本,一边听,一边记录。 诺大的客厅内,原本清冷的空气,瞬间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火药味。 Chapter 54已替换更新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临近尾声,林啸波最后总结。 “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唐纳德爵士今天下午会去看话剧演出,爵士府的仆人说,他会带一个新来的叫tony的小男孩一同去。据说这样的事情经常有。我们没有在他们府内找到任何犯罪证据,我怀疑,他的犯罪地点,是随机的,不在家里,观看这种所谓的话剧,就是最好的幌子。” “tony?你见过他吗?”宁澄忍不住问道,“刘小童的英文名也叫tony,昨天魔术表演的时候,stefanie出现的视频里面,有刘小童,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跟她一样,坐在了茶几上,背对着她。 陆尨起身移坐到她身边,歪着头看着她,“你的智商已经有阿尔卑斯山的海拔那么高,恭喜你。”听起来像是在讨好她。 宁澄不理他,继续问林啸波,“这么说,这个tony,不是真正的刘小童,也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唐纳德爵士为什么带着一个机器人去看话剧?还是个六岁的小孩?难道他……”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脊背瞬间发冷。 “你知道,他不知道。不管是人,还是机器人,都是犯罪。”陆尨随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紧握住她的手,“你好像很冷,我给你暖暖手。” 客厅里立刻有人清嗓子,咳嗽,所有人都很自觉得或低头,或转头,转移视线。 “……”宁澄脸瞬间通红,周围那么多外人,这男人竟然毫无顾忌。 她要把手抽出来,他却直接抓着她的手,连同他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大衣口袋。 这个动作,他做得那么自然,眼睛还盯着膝盖上的卷宗,继续开口说话,“这种无聊的话剧,要持入场券携伴才能进入。我跟我老婆会想办法进入场内,你们在附近等着守株待兔。” 老婆? 宁澄只听到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后面他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到了,只听到林啸波最后说了一句,“执行任务期间,所有的人务必保持无线通话器畅通,散会!” 陆尨起身,宁澄的手在他口袋里,他紧紧地拽着不放,她也不得不跟着他一同起来。他让保姆阿姨安排所有的人,包括乔紫珊,都去客房休息,便拉着她走向楼梯。 宁澄手被她捏得很痛,有外人在,她也不好抗议,只能忍着,跟着他走到楼梯旁。她伸手去拿行李箱,被陆尨抢了先。 他拉着她上楼梯,一边训话,“不就没帮你拿行李,小尾巴翘那么高。嗯哼,脾气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被我惯坏的,我回房间自我检讨。” 宁澄哭笑不得,她分明听到有人在偷笑,他的话,她听着很舒服,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觉得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脚直接跨到楼上去。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她终于开始发飙了,“陆尨,我很生气,我不喜欢你种做事的方法,不跟我商量,就把我扔在飞机上。你觉得这是为我着想,但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 “我问了你会接受?” “不会。” “那还问什么?” “……”宁澄不想跟他说话了,她确定她说不过他。 她把东西从行李箱里整出来。整完以后,兀自坐在沙发上,拿出刚才开会的时候记录的笔记本,细细地查阅。 她回来之前,他们的会议就已经开始,她应该漏掉了一部分,现在有很多问题。 宁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正在打电话,好像是给她订礼服。打完电话,就盯着虚空,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她起身准备离开。 陆尨没有看她,却突然开口,“去哪里?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许去问那个什么林队长。你不想跟我说话,可以用笔写下来。” 宁澄脚步顿住,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她好像没有理由再继续生气,想想他的良苦用心,她胸口强撑的那口气,早就已经泄掉了。 她转身回到他身边,她还没坐下来,他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他抱住了她,她双臂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呼吸瞬间连接在了一起。 四目对视了片刻,他的唇靠过来,吻住了她。 这个吻,他像是在惩罚她,吻得很重,她舌`头像是被他绑住了一样,被他反复吮`吸拉扯,痛得她直冒冷汗。幸好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便放开了她。 两个人都还在喘息,他柔声问她,“还生不生气?” 宁澄摇头,心想,明明是她生气,最后吃亏的却是她,她还敢生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stefanie阿姨是假的?是昨天魔术表演的时候吗?他们是怎么把她调换的?是不是通过那个魔术表演?”宁澄脑海里的问题,像投币以后的自动售货机,一下蹦出来。 她想要从他身上滑下来,他却抱得更紧。他仰身靠在了沙发背上,她也索性靠在了他身上,双手举着笔记本。 他们这种坐姿,简直毫无形象可言,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很舒服。 陆尨眼睛盯着天花板,“魔术表演本质上就是一种视觉欺骗。我从小就觉得魔术很幼稚,很无聊。不过,她应该更早就不在这里了,我们去犯罪现场以后,她就被人以假换真带走,视频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实况录播的真人。” 宁澄细细思索了一番,“我们从案发现场回来以后,stefanie阿姨已经睡了,第二天就是魔术表演,然后警察突然出现,把她带走。整个过程,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这确实不像她。可他们是怎么把她以假换真带走的?” 她再次想到魔术,惊坐起来,“难道,用人工智能替身,就是这个所谓的‘时空穿越’魔术的真相?”她恍然大悟,“难怪魔术只在大雾天气表演,每次都只表演一次,那些上台表演的群众,肯定就是他们的托,事先准备好了替身。” 陆尨没有否认。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会觉得魔术多么神奇,可现在解开了真相,却发现原来不过如此,果然很幼稚,很无聊。”宁澄忍不住感叹。 “如果只是为观众表演,就算幼稚无聊,也是一种艺术,如果被人利用,成为犯罪的工具,那就另当别论。” 宁澄闻言,立刻从他身上跳下来,“我们准备行动,一定要把stefanie阿姨救出来,还有tony,那个唐纳德爵士,就是个魔鬼。” “他是魔鬼,还有比他更可怕的人。”陆尨也坐直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应该是礼服到了。他起身走向门口开门,保姆阿姨送了一套新款的礼服进来,她离开以后,宁澄开始换衣服。 “你刚才说的比唐纳德爵士更可怕的人,是红桃吗?还是模仿迷雾开膛手作案的凶手?他们是不是都和唐纳德有关?” 宁澄刚觉得案情清晰了一些,现在感觉又陷入了另一团迷雾中。 “先换衣服,你很快就会知道。”陆尨帮她换衣服。 宁澄想想也对,抓到了唐纳德,这些疑问自然就会有答案。 换好衣服一会后,他从身后抱住她,低头看着她,“老婆,你在飞机上,飞机已经要起飞,你怎么突然又跑回来?” 陆尨现在意识到,他似乎一直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智商。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会跟她一起回国? “你想知道?”宁澄掰开他圈住她腰的手,转身笑望着他,故作神秘,“我现在不告诉你,你很快就会知道。” 每次都是他什么都知道,把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她决定也让他着急一下。 虽然她现在还不确定,但她在飞机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乔紫珊很有可能和陆尨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任何颜色。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靴子,对她来说,和其他普通衣服鞋子没有任何区别。所以,这些东西才会随意出现在她衣柜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唐纳德爵士把乔紫珊嫁祸成为红桃的替身,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唐纳德爵士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送到了乔紫珊身边,已经不得而知,也肯定不是保姆阿姨有意为之。他自以为这些物证可以成功嫁祸乔紫珊是红桃,却没想到,这个漏洞已经被陆尨反过来利用了。 陆尨这么骄傲的男人,自己的母亲落在警察手里,怎么可能要依靠唐纳德爵士之手去救她出来? 唯一的可能,陆尨是想将计就计,反过来挟制唐纳德爵士,并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线索,追查真正的红桃在哪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这些问题,她是坐在飞机上,飞机启动的那一刻,才突然想通。也是在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所以才起身去看他们,结果发现陆尨已经没有在飞机上。 宁澄换好衣服,一切准备就绪,临出门前,她很严肃地看着他,义正词严,“陆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陆尨俊眉紧蹙。 她一说完,他瞬间变得激动,抱住她,又吻下来。 …… Chapter 55已替换更新 伦敦某剧院内,台上话剧表演已经开始,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坐满了观众。 唐纳德爵士正坐在二楼一个很隐蔽的卡座内,作势欣赏台上的表演。当然,他对这种无聊的话剧,兴趣并不大,眼睛不时地瞟向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y。 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黑头发黄皮肤的小男孩,就这么看着心里都是欢喜。眼前这个脸蛋和眉眼都俊俏得像个小女孩一样的人儿,他更是爱不释手。也总会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错过的人。 唐纳德爵士双手拿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对着舞台的方向,就着舞台上灯光,微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小男孩,不时地与tony进行对比。 像,是在太像了! 唐纳德爵士终于捱不住,放下照片,起身把卡座正对着舞台的窗口纱帘拉上,再走到对面长沙发,在小男孩身边坐下来,“tony,你喜欢来这里玩吗?” y点头,“喜欢。”他的视线一直平视,看着前方,像是在看表演,又像只是看着舞台上的某个点。 唐纳德爵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面对他,往上一抬,看着他的眼睛,靠近他,“真的?那以后我经常带来玩好不好?” y点头,“好。”他的视线依然平视,似乎在看着唐纳德爵士的鼻尖。 唐纳德爵士皱眉,“tony,为什么不看着我?你怕我吗?” “……”tony像是卡壳了一样,突然没有声音了。 唐纳德爵士有些不悦,俯身在他的小嘴唇上亲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亲了一下,脸色瞬间大变,怎么那么冰凉? 他放开tony,拿出手机要拨电话,卡座的门被敲响,“来的正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冷冰冰的?” 唐纳德爵士放下手机,一边嘀咕,一边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唐纳德爵士脸色瞬间苍白,想要关门,却被陆尨伸手挡住。 “我女朋友说想来看话剧,我们找不到座位,这里有空位,不要浪费。”陆尨不等他同意,已经牵着宁澄的手走进卡座内,在tony对面的空沙发上坐下来。 宁澄坐下来后,解释了一句,“希望爵士大人不要介意,我们占用你的地盘一会儿。” 她说完,看着对面的小男孩,猜想应该就是tony,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你好,我叫宁澄。” y回答,“你好,我叫tony。”反应快速精准,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唐纳德爵士杵在门口,看着沙发上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的工作人员,才重重地把门关上,反锁以后,回到座位上。 “陆尨,想不到你这么狡猾,竟敢欺骗我!你就不怕stefanie再落入警察手里?你知不知道我动用了多少关系,才把她救出来?” 陆尨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他的手机,打开录音。手机里立刻开始播放,昨天中午,唐纳德爵士在陆家别墅用餐时说的那些话。 唐纳德爵士不等录音放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陷害我?我告诉你,录音不能作为法庭证据,就算能,你也奈何不了我!” 陆尨嘴角一抽,脸上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唐纳德,你小学毕业了没有?你觉得我需要靠这种录音来作为证据?” 他不等对方回答,开始罗列罪状和证据,“第一,stefanie是色盲,她分辨不出红色,这一点可以由医学鉴定报告来证明,她脑子没坏,她患的是抑郁症,不是精神病,她不可能会刻意穿上红色风衣和靴子;第二,迷雾开膛手是女性,作案动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惩罚随意堕胎的妓`女,不管你请哪一国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得出的都会是这个结论;第三,前天贫民窟发生的案件,凶手是男性,身高至少一米七五以上,犯罪现场墙壁上刻的血字距离地面的高度就是证明,凶手有强烈的虚荣心,好炫技,从事的职业,一定和舞台表演有关。所以,傻子都知道,stefanie不可能是红桃,你把死了的凶手搬出来抹黑我,你是在表演魔术吗?” 唐纳德额头上开始冒汗,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顺利地做完这一切,原来陆尨一直在看他的好戏,让他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忍不住在心里问候陆家的祖宗。 陆尨停下来,看着桌面上泛黄的照片。 宁澄一直看着对面的小tony,越看越觉得和刘小童长得一模一样。 y却始终盯着舞台的方向,似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完全置身事外。她忍不住感叹,原来做机器人也有好处,没有恐惧,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宁澄看着和刘小童一样面容的人,却无法对他熟视无睹,忍不住叫他,“tony,过来,到姐姐这边来。” y转过头来,看看唐纳德,再看看宁澄,摇头,“看戏。” 唐纳德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看着tony,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宁澄有意无意提道,“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tony和我一个邻居家的小朋友长得一模一样,连英文名字都一样。” 唐纳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抬头看向桌对面,视线落在陆尨眼前的照片上,脸色瞬间大变,立刻起身,要去抢照片,“给我。” 陆尨手快,已经拿起桌面上的照片,“很普通的一张照片,我家里也有一张,你为什么那么紧张?难道,这张照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自问自答,“放心,我们今天来,不是来揭你的短。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们来的目的。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207名儿童失踪,并且都离开了中国,被送到了伦敦,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有人知道。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红桃。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要你做什么了” “做什么?”唐纳德重新坐下来,满是皱纹的脸,此刻显得更苍老,脸上表情困顿。 “让我女朋友跟你解释。”陆尨把照片随手往桌上一扔,脸上浮现一丝厌恶,转头看向舞台。 宁澄把照片拿起来,视线在照片上扫过,这张照片,和此前乔紫珊给她看的那张照片一样,都是陆尨六岁的模样。 她仔细看了看,对比了一下照片上的小男孩,和对面tony的表情,虽然模样长得相似,但照片上的小男孩,脸上明显有恐慌的表情,却在极力掩饰。 宁澄脑海里突然灵光闪现,像通电了一样,原来……她心里一阵刺痛,即刻打住,怒视着对面的老人,“唐纳德,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是红桃的一个客户。但你肯定不知道,小tony和我刚才说的邻居家的小男孩有什么关联。真正的tony,就是那个小男孩,他现在在中国。同样,昨天被警方带走的stefanie,也不是真正的stefanie。你所看到的,都是替身!你以为你可以这样赶走我们,但事实上,你就像个小丑一样,一直成为别人表演的工具。” 宁澄不知道为何突然那么愤怒,所有的用词都很激烈。 唐纳德脸上已经大汗淋漓,却连擦也顾不上去擦了,脸上是错愕的表情,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小tony,又看向宁澄,“这怎么可能?我没见过什么红桃,你们想利用我做诱饵,把她引出来,这是不可能的。” 陆尨捏了捏眉心,“你理解力太差,我知道你跟红桃没有直接接触,中间还有一个人。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取款机,也是他在伦敦立足的一个护身符。” “你说的是谁?” 唐纳德爵士听到陆尨说出的人,再一次震惊了,使劲摇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开玩笑,只有他被我利用的份,他有什么能耐利用我?” 唐纳德陷入困惑当中,一直以来,他是掌控局面的人,怎么事情突然就变了,他变成了最被动的棋子? 他想起刚才碰到tony的嘴唇那种冰凉的感觉,立刻抓住tony的手,一开始很冰凉,但渐渐也有了温度,他像有了意外的收货,惊呼,“你们错了,他是人,是人,不是机器人,他有温度!” 宁澄看着对面的老人,几乎陷入癫狂的状态,心里只觉得悲哀,也忍不住感叹科技的发达,仿真材料竟然可以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 “爵士大人,”宁澄虽然心里痛恨他,但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我们希望你能协助我们,救出失踪的207名儿童,还有stefanie阿姨。” 唐纳德爵士还在嘀咕,tony是人,不是机器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陆尨已经起身,“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完,你可以选择跟我们合作,你受到法律制裁是必然的,我会考虑保留你现在完美虚假的尊严。当然,如果你不怕身败名裂,死了以后还遗臭万年,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们合作。” 陆尨说完,拉着宁澄准备离开。 宁澄想要把tony一起带走,他却不肯走,应该是被程序控制,只认唐纳德这一个主人。他们只能自己离开。 走出剧院,已经入夜,暮色溟濛,像半透明的纱,笼着着整座城市。 宁澄微微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两个人五指交叠的手,一如既往被他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她握着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她这么一点小动作,立刻被他捕捉到。 陆尨加紧手臂,拉着她往街道里面街边店铺的方向靠,“放心,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唐纳德这种人的盘中餐,那张照片,就是证明。” 宁澄瞬间抬头看向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脑海里想象着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聪明的小男孩,跟随母亲去剧院看魔术表演,小男孩总是一眼就能看穿魔术师的伎俩,觉得无趣,所以离开剧院,四处乱逛,闯入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小男孩肯定不知道,他身后一直跟随着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在他想要对小男孩下手的时候,小男孩急中生智,让他给他拍张照片。闪关灯一亮,前来寻找他的人及时发现了他,也避免了后面的悲剧。 此刻,宁澄无比地感恩,这个聪明的小男孩,就在她身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以后不管发什么事,我们都要同舟共济,生死相随。” “你是在暗示我,现在要吻你吗?”他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向她。 “……”宁澄用力推着他往前走。 上午她说出这句话以后,两个人吻得天昏地暗,那是在家里,现在可是在大街上,还是收敛一点吧。 Chapter 56连载 华灯初上,黑蓝的天空,月朗星稀。 陆尨接到林啸波打来电话,脸色陡然变得冷峻,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去和林啸波等人汇合,只让他们继续审问抓到的人,便挂了电话。之后,他拉着宁澄走到司机停车的地方,直接回家。 一上车,宁澄便问道,“是不是魔神k先生没有出现?林队长和杨智他们抓到的人不是他?”她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林啸波的电话里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陆尨微微颔首,“这个人,比唐纳德更阴险狡猾。不过,正是我的菜,我会很快让他下锅。” “他肯定早就料到,我们不会真的离开伦敦。”宁澄得出这个结论,却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按照唐纳德的要求,专案组今天离开英国,他们有意很高调地离开,为的是让唐纳德和魔神k都放松警惕。 唐纳德已经如他们所料,带着tony在剧院里出现,以看话剧作为幌子,他真正的目的,不言自明。 娈`童癖。 宁澄一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原来唐纳德有这样的变态喜好。 陆尨最先怀疑,那些莫名失踪的儿童,有一部分成了唐纳德这类人的消费品。应该是从他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得出的结论。但林啸波已经跟踪调查过,唐纳德并没有直接和红桃往来。 所以陆尨推想,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魔神k先生。 表面看起来,唐纳德利用魔神k的魔术表演,把乔紫珊引入他们的圈套,嫁祸乔紫珊是红桃。与此同时,唐纳德制造了一起模仿迷雾开膛手作案的凶案,让公众以为陆尨并没有成功把迷雾开膛手制服,给他造成舆论压力。 唐纳德这样做,无非是想把陆尨和乔紫珊母子俩彻底逼出伦敦。他应该一直忌惮陆尨太聪明,并且知道他见不得人的*。 但唐纳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反过来一直被魔神k欺骗。陆尨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想利用唐纳德,把魔神k引出来。 林啸波和杨智一直在追踪他们,听到他们今天约在剧院见面,原本以为可以人赃俱获,当场抓住他们。但晚上魔神k没有出现,来赴约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案件并无直接关联。 魔神k今天晚上没有现身,他们现在也没有直接掌握他作案的证据,乔紫珊很有可能就在他手上。接下来,唐纳德会不会配合警方行动,还是个未知数。 宁澄想到这些问题,心情如浓雾中的夜色一般,越发沉重。 陆尨似乎洞悉了她这一心思,握着她的手夹紧,“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弱点。我们很快会找到突破口。” “那魔神k的弱点是什么?”宁澄突然想起在剧院里的时候,陆尨向唐纳德列举的那几个原因,其中第三条,凶手有强烈的虚荣心,好炫技,从事的职业,一定和舞台表演有关,心里一喜,“你是不是怀疑贫民窟发生的案件,凶手就是他?” 陆尨还没回答说是还是不是,手机铃声又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电话,“大卫,你们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陆教授,调查结果很不乐观,案发的时候,魔神k先生正在别的地方演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一点,他没有任何作案动机,我们也调查过死者身边的社会关系,现在所有的证据又都指向了死者已经分手的前男友。” 大卫的声音很大,宁澄也听到了,心迅速往下沉。大卫在电话里讲了魔神k的一些情况就挂了电话。 “现在只能看邵晗兮那边的情况了,如果有证据表明乔紫珊和tony这两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是由魔神k先生定制,我们就算暂时不能证明他和红桃有关,也能以……”宁澄声音越来越小,她突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罪名来形容这样一项犯罪。 “人工智能发展迅速,相关的法规却并不完善,我们当然不能以这样一个小小的经济犯罪来犒劳他。他这么狡猾,也不可能会留下直接的证据。我说的弱点,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宁澄焦急地追问。 “虚荣,对魔术艺术超乎生命的表演欲`望,这已经等同于他的一种生理需求,和食欲、性`欲没什么分别。” “……所以,你是希望等他再次登台表演的时候,我们采取行动?” 陆尨没有否认,捏着她的手指的手,紧了紧。 车子已经回到家门口,两人回到家,邵晗兮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们,带来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定制乔紫珊和tony这两个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客户资料,所有的信息全部都已经销毁。这种非法制造,本来就见不得光,他们应该也没那么愚蠢,留下什么把柄。 此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伦敦城内,再也没有听到魔神k先生登台表演的消息。 乔紫珊仍然下落不明,失踪的儿童也没有找到,案件陷入了僵局。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唐纳德确实很卖力地在帮他们周旋。当地好几家有影响力的电视台,都做了魔神k先生的专题节目,伦敦城内,观众想要再看魔神k先生表演“时空穿越”这个魔术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这些都是唐纳德在背后安排。 在这两个星期内,魔神k先生虽然没有登台表演,却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最终,正如陆尨所料,他应该抵抗不住对名利和表演的渴求,答应筹划一次特别的演出。 这个消息传出来以后第二天,魔神k先生和唐纳德突然登门造访。 这一天,宁澄和陆尨刚从孤儿院回来,听到保姆阿姨说他们一早就到了这里,在花园里差不多等了两个小时。 宁澄觉得很意外,跟随陆尨去花园里见他们。 上次请魔神k先生来这里表演的舞台还在,因为拆卸不便,他们一直在忙于查案,所以没有去理会。 魔神k先生看到他们,开门见山,“听说有人想看我的表演,我感觉这里就是最好的舞台。不知陆先生是否能让我借用这个舞台?” 这个请求,别说宁澄很惊讶,陆尨同样暗自思索了许久。 按理,这个时候,魔神k先生已经知道他们对他起疑,应该避之不及,要表演,也应该在他自己的地盘,他竟然敢送上门来! 但陆尨没有拒绝,“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这次,我要亲自体验一下,史先生神奇的时空穿越魔术。” 魔神k先生的真名叫史奇,不过,几乎没有人直接冠他的姓来称呼他,陆尨这么叫他,他似乎有些不悦。 他没有答应陆尨的请求,却转身看向宁澄,“陆先生是男人,我更拿手的是让女人时空穿越。宁小姐敢不敢来试一试?” 陆尨要拒绝,被宁澄制止,她拽了一下他的手臂,抢先答应,“我当然敢。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魔神k先生反问她。他的浓眉下,长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一头天然卷曲的黑发,看起来确实有艺术家的范。 “在你把我穿越之前,我要求你把真正的stefanie阿姨变回来。这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也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宁澄直接把话挑明。 陆尨微怒,嘲讽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魔术师,一个表演艺术家,参演对象要分男女。史奇,你不是自诩伦敦魔术界时空穿越第一人?didandamazing,这么多形容词堆砌起来,也掩盖不了你的弱智无能!” 魔术k先生转向陆尨,冷笑道,“我无能,那你呢?我们都知道,伦敦是个好地方,诞生了全世界最著名的侦探。我记得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侦探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魔术家一旦把自己的戏法说穿,就得不到别人的赞赏;同样,如果他作为一个侦探,把他的工作方法讲出来,那么,就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也就一个平常人,没什么稀奇。我的魔术,你的犯罪心理,本质不都是一样?” “本质不可能一样!”陆尨立刻反驳,“你是在蒙蔽,靠着浮夸的手段,骗取观众的震惊。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你还能算一个表演艺术家。但如果靠着魔术表演来贩卖儿童,这就是违法犯罪。我的犯罪心理,不是用来虚张声势,而是用来揭露像你这样的人掩藏的真相!” 陆尨说话的语速很快,像落入玉盘的珠子,噼里啪啦倾倒下来,声音也不似平常那么清润平和,却带着一股慑人的迫力。 宁澄和唐纳德都被震慑住。 魔神k却只是愣怔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来,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又如何?表演就在明天,我只表演一次,表演对象,就是宁小姐一个人。你们要是怕了,随时可以取消。”他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花园门口,他突然停住,转身,“还有,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我不认识什么红桃,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拿这种破事来扰乱我的生活!” 魔神k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傲然离开。唐纳德紧跟随在其后。 “k先生明天真的要来这里表演?”唐纳德问了一句,似乎是故意问给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听的,证明他还在努力。 “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没有这个胆量,还是趁早离开。” “……” 宁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转身想要说服陆尨答应明天的表演,他却直接扣着她的手腕,“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再跟多说一个字,不可能!” 他说完,拽着她走向别墅。 宁澄一路小跑,一边质问他,“为什么不可能?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会一直藏着stefanie阿姨,还有那207名儿童的失踪,肯定也和他有关。我们差不多已经找遍了整个伦敦,都找不到他们。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逼他把人推出来。” “嗯哼,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智商为负数。”陆尨没有停,一直拉着她往回走,“办法多的是,但我绝对不会用这种最愚蠢的方法,除非我死了。” “……”宁澄听到他就这么说出“死”这样一个冰冷的字眼,脑海里像闪电一样突然掠过一个清晰的画面,瞬间呆愣住。 她转头看向他,心开始绞痛难忍。 Chapter 57已替换更新 陆尨看着她脸色惨白,眉宇微蹙,“你又看到了什么?” 宁澄立刻摇头,“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她推着他继续往前走,“我们去看看林队长发过来的邮件。” 他们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林啸波给他们打过电话,说发了邮件给他们。 两个人上楼,直接去了书房。宁澄打开电脑,查收邮件,果然是和魔神k有关的视频。 电脑屏幕上有两个人,一黑一红,摄像头的方向应该在他们侧面,所以只能看到他们的侧脸。但从他们的装扮,明显可以看出,穿黑色衣服的是魔神k,而穿红色风衣的人,带着面具,显然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红桃。 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从他们后来交钱的动作,可以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在做什么交易。 宁澄看到这样的视频,大吃一惊,“他不是说他不认识什么红桃吗?” “他说的话,跟他的魔术表演一个性质,不用当真。”陆尨紧盯着视频,视频播放完毕,他又重新看了一遍,才把电脑盖上。 “你先下去做饭。我饿了。”陆尨起身推着她离开。 宁澄反过来抓住着他的手臂,“你不是喜欢跟我一起做饭吗?我们一同下去。”她看出来了,他肯定又想支开她,都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她才不会那么笨上他的当。 此后的半天,不管他做什么,去哪里,她都跟着,寸步不离。一直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陆尨笑问她,“是不是洗澡也要一起?” “好啊。”宁澄直接答应。 “不好,你是不是想我第一次就提前泄掉?” “……”宁澄脸微红,不过,她还是坚持让他先洗。他穿上睡衣了,应该就不会再乱跑。 陆尨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轴起来也不好糊弄。 他只能先去洗澡。他洗完澡,轮到她洗澡了,她竟然不关门,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浴室门口,让他坐在椅子上看书,不许乱跑。 她洗澡的时候,磨砂玻璃内里面那个身影,虽然看得不清晰,仅仅只是一个剪影一样的轮廓,却对他拼命定焦在手中书本上的视线几乎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结果是,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出来,身上只穿着睡衣,并且,他明显能看出,她没有穿内`衣。 她还不许他看书,也不许他去书房,竟然还类似于撒娇,让他直接抱她上`床睡觉。 伦敦的太阳,到底从哪一边出来? 陆尨抱着她的时候,想到了这个问题。 更有甚者,两个人一上`床,他想躺下来,她双臂抱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拉,主动把他拉转身来,压在她身上,她双臂圈住他的头往下一勾,头微微往上一抬,主动索吻。 她身上的睡衣很薄,几乎跟没穿衣服一样,陆尨也只穿了睡袍。 两个人身体这么紧贴,她身上的香味,像烈酒一样,已经让他如醉如痴。 唇齿热烈交缠须臾,他的理智很快让位于荷尔蒙激素。 当然,这样他还能控制。 她却并不满足像平常热吻一番,戛然而止。圈着他脖子的双臂放开,一手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前最柔软最丰腴的地方。 陆尨的手碰到这样的柔软,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顺着弧度用力握紧,揉捏。这样的手感,实在太刺激他了。 他感觉嗓口像起了火,灼烧得厉害,身体里四处窜动着火山岩浆一般的热流。 在他的理智崩塌的边缘,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强行断开两个人仿佛已经焊接在一起的唇瓣。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她笑脸绯红如霞,眼睛里有羞怯,也有惊恐。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尨不等她回答,嘴角一抽,自问自答,“你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每一个细胞都在跟我说,陆尨,跟我做`爱吧,今天不做,以后就没机会了。是这个意思吗?” 宁澄有些恼,“这种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就行了?你每次说的那么露骨,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又要计较那么多?这里是你的家,为什么不可以?”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他一惯清冽醇厚的声音,突然变得像金属一般冷硬,不容质疑。 陆尨掰开她的手,从她身上滑下来,在她身旁仰躺下来,很快调整好两个人的睡姿。 一如既往,他把手塞入她脖子下,让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他随手覆在她脊背上,把她整个人按向他,她侧躺着,身体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不要在我面前唱这种生离死别的悲情戏,你应该知道我对这种事没兴趣。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更不能死。睡觉!”他突然变得很霸道,完全不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 宁澄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可怕的一幕。 陆尨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这个人不是她,却是乔紫珊,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红色靴子、带着面具的人,正拿枪对着他们。 为什么她能看到这么清晰的画面,里面却没有她?她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头上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别担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更残酷更血腥的凶手我见得多了,我已经知道红桃是谁。这次,她会自己送上门来。” 宁澄一惊,立刻仰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明天魔神k表演,她也会出现?那我更应该参加明天的表演。你不许阻止我。” “不会,我们一起。生死相随,你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宁澄听着他这么沉冽动人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橙色壁灯,勾画出他挺括立体的侧脸,像月色一般迷人。她忽然感觉,这个男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帅得离谱。 他似乎感觉到她在看他,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睡觉,不要再色`诱我,我经不起你这么赤`裸`裸的诱`惑。” 他边说边拉了拉被子,在两个人之间横着一点被子,连同被子,紧紧地抱着她。 宁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脸不断地在她上蹭来蹭去。 两个人抱得那么紧,像被一层软糖黏在一起的夹心饼干。他很想一口把另外一半饼干吃掉,这个夹心饼干一定很甜,因为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这一晚,两个人就这么忍受着甜蜜的煎熬,一直到天亮。 吃早餐的时候,他接了几个电话,便像往常一样,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淡定如常。 宁澄追问他,既然魔神k的“时空穿越”魔术,用的是人工智能替身,现在没有了替身,这个魔术怎么进行?红桃是否会真的出现,英国警`察会不会支持他们守株待兔? 她问了一堆的问题,他给出的答案都是,不用担心,一切有他! —— 这一天,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紧张的人,不只是宁澄。 唐纳德爵士府内,一大早气氛就开始变得紧张。 书房内,唐纳德远远地看着窗外府前广场上,正在整队的私备军队。统一的红色军装,整齐划一的步伐,嘹亮的口号声,一眼望过去,气势昂扬。 听到书房门开的声音,唐南德收回视线,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来,“k先生来了?早,来,请坐。” 魔神k一身黑色亮光紧身礼服,带着黑色爵士帽,面色阴郁,不苟言笑地在唐纳德对面沙发上坐下来,视线同样透过窗户,看向广场上的人,“就这么几个人?看来,爵士先生胆子只比老鼠大一点,比猫还小啊。” 唐纳德冷笑,“私自调遣军队,有几个人敢冒这样的险?k先生,你确定今天红桃会出现,会把他们都除掉?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魔神k勾唇,“我会让你看到,她有多厉害。也会让你看到,那个自诩天才的所谓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是怎么在我面前出丑。” 他一边说,双手握拳,用力一按,关节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两边手指关节活动完,他五指张开,又慢慢地收紧,握拳,“他们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无声无息地死掉,而警方最后还要反过来感谢我们。” 唐纳德正端着茶杯喝茶,喝了半口,立刻放下茶杯,“我知道k先生你是魔术师,善于迷惑人的视线。能不能透漏一点,你要怎么做到这一点?我现在已经知道,以前你用机器人做替身,那现在呢?你也准备了陆尨那个女朋友的替身了吗?据我所知,定制一个这样的机器人,要花不少时间。” 魔神k微怒,“不要再提这件事。你不知道魔术师最讨厌别人问怎么做到的?告诉你们了还是魔术吗?我现在来只是告诉你,一切按计划行事,如果你临阵倒戈,后果自负,我也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绝对不只是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这么简单。” 唐纳德赫然看向他,“那天你去了剧场?为什么不现身?”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已,知己知彼。你放心,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 唐南德紧捏了一把汗,“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你更有名气,现在差不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魔术师。” “很好。希望我们今天合作愉快,过了今天,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可以向你承诺,那个小男孩,我一定会送给你。这次是真的!” 魔神k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唐南德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陆尨揭露过你父亲的魔术技巧,所以你这么恨他?” “我恨他?”魔神k眼神更阴鸷,声音冷酷,“或许吧,我恨他,你怕他,所以我们是最好的同盟。” 魔神k大步离开,脑海里回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剧院后台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一个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以揭穿魔术背后真相为乐的小混蛋。 他的父亲,一个视魔术表演为生命的懦弱的男人,因为魔术表演,杀了一只鸽子,被揭露真相后,受到羞辱,最后溺水自尽。 魔神k心里冷笑,他今天倒要看看,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精心设计的局,这个用人做道具的魔术,一个有去无回的生死游戏,他要怎么破解! Chapter 58已替换更新 城郊,陆家花园内。 晨雾弥漫,整个花园内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烟,朦胧,神秘,宛若梦境。 宁澄看到这样的景象,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所有的这一切,仿佛都在她幻觉里出现过。 舞台上,有主持人在活跃气氛,台下,布置好了成排的白色桌椅,坐满了观众。这些观众,有的是慕名而来,有的应该是魔神k安排的。 来的人越多,越让人担心,虽然英国警`方也安排了人到场,维持现场秩序。却似乎仍然受控于唐纳德。而唐纳德的立场,相当于墙头草。奇怪的是,这棵墙头草,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宁澄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林啸波也没在场,只有杨智和几名专案组的便衣警员混在观众席中。 她收回视线,看向舞台,魔神k已经在主持人的召唤下,登台表演。 台下很安静,所有的人应该都很期待,今天这场特殊的表演,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又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魔神k一上台,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请他今天的搭档上场,这个搭档,当然指的就是宁澄。 宁澄起身,坐在她身边的陆尨同时起身,牵着她的手,一如既往五指紧扣,放入他的大衣口袋,两个人并肩上台。 他们上台以后,魔神k似乎并没有觉得意外,笑着对观众调侃,“看样子,陆先生今天要表演一场跨越时空的爱恋,大家想不想看?” 台下观众呼声很高。 陆尨从主持人手中拿过话筒,“你们一定不知道,万众敬仰的魔神k先生,喜欢棒打鸳鸯。如果你们想看悲剧,继续支持他。你们想看喜剧,就支持我陪着我女朋友一起去穿越。” 观众声音小下来,似乎都在犹豫,最后,观众都表示,不想看悲剧,想看喜剧。既然能让人时空穿越,那就无所谓一个人和两个人,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宁澄很意外,魔神k竟然答应了陆尨的要求。 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宁澄要求魔神k按照约定,先把乔紫珊穿越回来,他直接坦白,他现在做不到,但他今天会做一次尝试。 魔神k把宁澄和陆尨请入红色木箱,自己也进来了,他拿着话筒,像观众挥手,表示他会和他们一同穿越,只要他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回来,说明他的魔术成功。 当然,他也会尽力让所有的人回到现实中来。 宁澄和陆尨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和他们几乎只隔着一人距离的魔神k,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昨晚宁澄和陆尨两个人不谋而合,等对方睡着了以后,悄悄起来,结果两个人同时起来。 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来这里察看,他们在这个舞台附近仔细察看过,却找不到任何破绽。陆家也没有地下室。 他们当然不相信,魔神k真的能让人来回穿越时空,在没有替身的情况下,他只能用道具和机关。 他们得出一致结论,这个机关,应该是由魔神k来控制,可以进入某个地下通道,再通往附近别的什么地方,乔紫珊和失踪的儿童,很有可能就被关在这个地方,否则,没道理警方的人找遍了整个伦敦,都找不到他们在什么地方。 附近方圆几十里,几乎都是森林,他们不可能把这么一大片地方都掘地三尺。 所以,他们必须通过现在这个机会,亲自进入,再和潜伏在地面上的大卫带领的警方取得联系,最终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魔神k知道他们想要救人心切,所以抓住他们这个把柄,来表演今天这一出戏。 但现在,他自己为什么要一同跟他们进入机关内? 宁澄想不出原因,再次转头看向陆尨,眼神询问魔神k为什么这么做?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因为他疯了,对魔术已经着迷。想要表演最后一场生死穿越的魔术,来掩盖他的犯罪。” 宁澄细细回味着这句话,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一直到魔神k说魔术马上要开始,她才回过神来。 红色木箱的门很快被关上了,里面瞬时漆黑一片。黑暗中,宁澄感觉到陆尨往她身前一站,挡在她和魔神k之间,拉着她的双臂,环在他精壮的腰身上。 “陆先生怕了?”黑暗中,传来魔神k森寒冰冷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的魔鬼发出来的声音。 “怕的人应该是你。” “我怕什么?我应该谢谢你们,从你们进入这个红木箱子开始,所有的人就都已经相信,我的魔术成功了。” “只怕你走出这个木箱的那一刻,警方已经拿着手铐在等着你。你的下一站不是成功,是监狱。” “是吗?那你们想知道你们的下一站是哪里吗?地狱!” “……” 宁澄听到“咔擦”一声响,是镣铐的声音,很快传来魔神k愤怒低吼的声音。 她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情况,脚底下突然落空,身体迅速往下坠落,冷风从脚底窜上来,周围有模糊的光影,最后连成线条,迅速往上远离他们。 这种情形,像极了她在科幻电影里看到的时空穿越时候的场景。 以前是视觉上的震撼,可现在,置身其中,宁澄却感觉到窒闷,喘不过气来,恐惧像浓雾一样,笼罩着她。 黑暗中,她听到陆尨大声叫喊的声音,“宁澄,抱紧我,不要松手!” “我抱紧了。”冷风越来越大,几乎把她的声音吹散。 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他们往下坠落了大概有半分钟,落在了一个光滑的地面上,很冰冷,像是钢铁材质的表面。 他们开始往下滑,不再是垂直的,而是倾斜,倾斜的坡度也越来越小。 没过多久,他们下滑的方向也不再是直线型,而是左右不断变化方向,变成之字型。 整个过程,陆尨和魔神k一直在打斗。陆尨开始往下坠落的那一刻,用手铐烤住了魔神k。这样,就可以一直困住他跟他们在一处。 但陆尨显然不是魔神k的对手,体力渐渐不支,脸上、身上都被踢了好几脚。 宁澄在他背后,心急如焚,为什么他们还没到? 她往后看了一眼,借着两侧壁上偶尔出现的微弱的光,她发现前面有一个岔道口。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只手抱着陆尨,一只手舞动着,抓住了魔神k的衣服。 “放开!”魔神k应该也意识到快到分叉口了,大声怒吼着。 “撕拉”一声响,宁澄手里抓着的衣服被撕裂。 接下来,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宁澄只听到“嗖”的一声响,像是快刀削铁一般发出来的声音,有湿热的黏糊糊的液体,溅到了他们身上。此后传来魔神k杀猪般的嚎叫声。 魔神k用力踹了他们一脚,一股力量,把他们推向了右边的入口,他自己迅速划入了左边的通道。 宁澄只听到“嘭”的一声响,他们头顶上的通道口关闭,他们的身体仍然往下迅速滑落。 下滑的过程中,陆尨终于翻身,把她抱在怀里,他的手迅速放在了她背后。 可宁澄已经看到,他手腕上的手铐,除了他的手之外,连接的还有一只断了的手! 魔神k为了和他们脱离,自己砍断了自己的手?!还是,他原本想砍断陆尨的手,却最终砍到的是他自己的手? 宁澄想起来觉得后怕,她无法想象,在混乱中,陆尨是怎么逃脱魔神k的利刃。 他们滑落了许久,终于滑出了通道,掉落在一个漆黑的洞里面。 两个人坐起来,宁澄这才发现,他受了很重的伤,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扶着他背靠在洞壁上,半躺下来。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身上带了很多野外生存的简易设备,包括简单的急救药。 陆尨喘息了片刻,终于缓过起气来,把手铐打开。 宁澄很默契地把断手装在了一个她随身携带的软袋里面,“魔神k自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这次,看他怎么圆这个假象。” 陆尨忍不住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人,看到断手不是尖叫,还能做到这么冷静。我太没有成就感了。” 宁澄放下手中的袋子,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大声叫到,“陆尨,我很怕,我爱你!”叫完以后,随即放开他,”很严肃地看着他,“这样可以了吗?” 陆尨微微一笑,手撑地面,爬起来,伸手拉她起来,“很想吻你,但怕给你留下阴影,以后饭都吃不下了。先去找人。” 他牵着她的手,两个开始沿着通道往前走。 —— 陆家花园内的魔术表演现场。 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等待消失的人穿越回来。 林啸波潜藏在花园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同样盯着舞台上的红木箱子。主持人打开箱门以后,里面赫然站着一个黑色身影。 魔神k先生。 场上静寂了大概有两三秒钟,突然传出欢呼声。 所有的人都在,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竟然真的可以穿越回来。也有人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有人在问,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穿越回来? 魔神k走出箱子,站在舞台中央,主持人给了他话筒,他开始解释,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情形。 大概就是,他们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个疯人院,里面发生了人咬人的现象。很有可能,他们回不来了。 配合他的讲演,红木箱里的宽屏上,出现了相应的画面。 画面上的背景,果然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很阴暗的一栋老式建筑,乔紫珊被一群小孩围着。 陆尨和宁澄突然出现在画面,走向乔紫珊。 最让林啸波意想不到的是,画面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身影。 Chapter 59已替换更新 浓雾渐渐被稀释,薄雾像流动的纱一样,漂浮在花园里。 林啸波盯着画面上那个带着红桃q面具的红色的身影,举枪对着乔紫珊,场上的人开始尖叫。可就在关键的时刻,画面突然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台上,魔神k对主持人低语了几句,主持人很快宣布今天的表演结束,观众都意犹未尽,魔神k却已经迅速转向后台。 林啸波悄然起身,趁警方疏散观众引起混乱之际,快步离开花园,堵在了离开花园的另外一条暗道。 魔神k出现的时候,他突然闪现,二话不说,用手铐直接扣向他的手腕。 “你什么人?你要干什么?”魔神k没有意识到这里堵着一个人。 “中国警察。史奇,我们怀疑你涉嫌贩卖儿童,我们已经向英国警方引渡你回中国接受调查。” “你们不去抓红桃,抓我干什么?她才是黑影猎手的头!”魔神k不等林啸波回答,突然一个横扫腿,踢向他的腰。 林啸波往后一闪,魔神k反手夺过他手中的另一半手铐,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把枪,指着林啸波的脑袋,“把手铐钥匙给我!” 林啸波看到他拿枪的手在颤抖,一个手肘推,撞向魔神k拿枪的手。 “啊!”魔神k发出鬼哭狼嚎的嘶叫声。这不是他自己的手,根本经不起这么用力一推,能拿枪已经是强撑。 最终,林啸波轻而易举地擒住了他,推着他往外走。走到到花园内,杨智看到他们,喜出望外,立刻跑过来,跟随过来的两名专案组的同事把魔神k从林啸波手中接走。 魔神k走了几步,回头看了林啸波一眼。 林啸波一惊,这个人,完全不像是已经落入警方手里的嫌疑犯,脸上明显是嘲讽的表情,更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抓到他了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得乖乖放了他,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林啸波握紧拳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他揍扁,最终还是忍住,“杨智,马上回去审讯魔神k,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说出陆夫人和失踪儿童的下落。” “林队长,你是要去救宁医生他们吗?可之前分工的时候,陆教授让我们只要抓住魔神k就行了。大卫会带人去救他们。他和宁医生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陆夫人和失踪儿童,还是正在寻找的途中,我们现在不得而知,就这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去找,太危险了,那个唐纳德,肯定会出动他的私备军队……” “所以更要去!”林啸波斩钉截铁,叮嘱了杨智几句,很快消失在薄雾中。 —— 此刻,地下穴道内。 宁澄和陆尨正带领乔紫珊和他们找到的上百名失踪儿童寻找穴道的出口。 他们和魔神k分两个方向进入不同的入口,他们沿着地下穴道往前走,最后竟然找到了一栋古旧的城堡。 陆尨一眼就认出,这栋城堡,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一座疯人院。 城堡地处山脚下,后来发生了山崩,整座疯人院都被埋在了地底下。时隔一百多年,竟然被魔神k找到,还装了那么多机关,还被改造成了地下监狱! 乔紫珊和部分失踪的儿童,就一直被藏在这里面。这个地方位置隐蔽,几乎不可能找得到,难怪警方找遍了整个伦敦城,都没有找到他们。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红桃竟然真的出现了! 红桃出现以后,想要枪击乔紫珊,陆尨及时推倒了乔紫珊,躲过了这一枪。场面陷入混乱。 混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们站起来的时候,红桃已经不见了。 宁澄想不明白,这个红桃为什么只是出现一下,像是要完成他的计划中的某个环节一样。 她想问陆尨,乔紫珊却呜呜咽咽道,“尨尨,为什么你们现在才来?妈妈好害怕,这里有老鼠,老是抢我们的面包,太可恶了,我还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呢。” “不会,我们一定能出去。大卫很快就会用红外线探测到我们所在的地方。”陆尨抬起手腕,看手表,其实是一个指南针。 宁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这个地方,应该就在陆家别墅和小红帽孤儿院中间的区域,我们不能原路返回,有没有可能,魔神k会把出口连接孤儿院的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只是,如果他们这样走动,大卫用红外线探测仪就更难找到他们。 陆尨看向她,两个人对视的眼神,依然很默契。他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我没有听院长说过,孤儿院里有地下室啊。我们都是‘咚’地一声直接掉下来的。”乔紫珊嘟哝道。 “他说没有,就没有?你们不能坐以待毙……”陆尨话音一落,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小朋友倒地的声音,应该是饿得发昏,体力不支了。 这种事,他们一路走过来,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宁澄想到这些可怜的小孩,心里就觉得难受,可他们现在都没有能力把所有的人抱出去,只能简单把他们放置在一旁,他们出去以后,再让警方来处理。 宁澄担心人太多,会走散,“你们在前面探路,我去后面,不能让他们落下。”她一转身,陆尨瞬间拽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最终却松开了手,叮嘱她小心。 她点了点头,挤过人群,走到了长长的队伍后面。 此后,陆尨扶着乔紫珊走在队伍前面,宁澄牵着两个小朋友的手,走在最后面,让中间所有的小朋友拉着前面一个小朋友的衣服。整个队伍像链条一样,缓缓往前移动。 他们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狭窄的地下穴道渐渐变宽,最后,他们真的走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 宁澄仔细查看了一下土质,“是粘土和白奎土,这上面就是小红帽孤儿院!” “是啊,恭喜你们,落入另一个圈套!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终于等到你们了。”地下室的门突然推开,唐纳德一身红色制服,腰间还别了枪,昂首走进来。 他身后源源不断地进来同样身穿红色制服的士兵,围成一圈,把他们团团围住。 地下室内突然变得噪杂,哭声,尖叫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宁澄立刻安抚受惊的儿童。 陆尨扶着乔紫珊,安慰了她两句,把她推到宁澄身边,走到唐纳德面前,直视着他。 他对唐纳德这种临阵倒戈,似乎并不意外,嘴角一抽,吐出简单迫人的两个字,“愚蠢。” “我愚蠢?”唐纳德被他的倨傲激怒,立刻拿枪指着他,“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愚蠢的人应该是你们!魔神k这么简单的伎俩,就把你这条鱼钓上了勾,你这是什么天才,蠢才!” “唐纳德,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杀了我们,再扔一件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靴子,警方就会以为,杀我们的人是红桃?这就是那个骗子给你出的馊主意吧?”陆尨向前逼近了一步,“你应该用你的脚趾头想想,你杀了我们,你就是红桃!” 唐纳德大手一挥,“谁说的?我才不是什么红桃!”他的枪直接抵在了陆尨的太阳穴上,“再说一句话废话,我立刻杀了你!” 乔紫珊发出一声尖叫声,身体一晃,差点跌倒。 宁澄扶住她,怒视着唐纳德,“你不能杀他,他说的没错,谁都可以是红桃,现在,谁杀了我们,谁就是红桃。这就是魔神k的意图。” 唐纳德怔住,眼睛浑浊,视线模糊,如坠雾里,嘴里不停地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第一,我说过,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秘密,前提是,你不再跟警方作对。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站到魔神k的对立面,他现在已经落入警方手里;第二,这里有这么多人,你如果全部杀人灭口,就算你不会被警方误认为是红桃,你也已经是杀人凶手。” 陆尨不等唐纳德打断他的话,语速突然加快,“你如果怀疑我说的,我有办法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红桃,放她们出去,我再告诉你。” “不行!”宁澄立刻拒绝。 唐纳德却立刻答应,让人把除陆尨以外的所有人都清理出去。乔紫珊却死活不肯出去,一定要和陆尨呆在一起。 宁澄的想法和乔紫珊是一样的,可看看周围那么多的儿童,再看向陆尨。 他也同样看向她。 两个人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可她分明能感觉到,他眼神想要表达的意思。唐纳德立场一直不坚定,随时都有可能改变注意,万一他真的失控,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大步跑到陆尨面前,“你说要带我去看七彩虹,不许食言!”她眼泪滚落下来,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不会!快走!”陆尨直接转身,背对着她。 宁澄抹掉眼泪,拉着乔紫珊的手,“stefanie阿姨,跟我走好不好?你不走,他会难过。” 乔紫珊使劲摇头,“我不要,我就只有尨尨了,我不要……”她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宁澄用力拽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拉走,乔紫珊却直接抱住陆尨的腰,“我不走,你们要我走,还不如不来找我。” 宁澄又气又难过。 唐纳德却突然开口,“放心吧,stefanie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陆尨没有耍我,我会考虑留他们性命,不过……”割掉舌头,挖掉眼睛,让他们不再乱说话,这也算是他的仁慈了。 最终,宁澄没能带走乔紫珊,只带着所有的受惊的小朋友,离开了地下室。 Chapter 60已替换更新 宁澄带着一群小孩从地下室走出来,直接进入了小红帽孤儿院。 孤儿院里却已经空了,他们走出空空的大楼,宁澄立刻就拿出手机,虽然信号只有一格,她也兴奋不已,带着小朋友继续往前走,一边拨打电话。 她很快联系上了大卫,并与他们汇合。 大卫把警队分成两个小分队,一队人把所有获救的小孩送回警局,安顿好。 宁澄跟随他带领另一队人返回孤儿院的地下室。一行人到达地下室的时候,里面却已经空了! “怎么都不见了?陆教授他们人呢?”大卫和其他人在地下室里面四处走动,想要搜索什么。 宁澄环视四周一圈,深情木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尨是故意支走她的!唐纳德带来的军队,随时可能擦枪走火,所以他自己把他们引开,让她先把小孩先送走。 “澄澄……”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乔紫珊抱着一个袋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尨尨去哪了?他怎么把我扔下来不管了呢?” 宁澄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证物! 她从乔紫珊断断续续地描述中,大体知道了她带这一群小孩离开地下手后发生的事情。 陆尨和乔紫珊在唐纳德的监视下,重新往回进入他们走过来的穴道。这是陆尨的提议。 他说服唐纳德相信,他们如果从孤儿院出去,必然会遇到大卫带领的英国警队。 他说他小时候来过这里,对附近很熟,所以,他知道有另外一个出口。只要他们出去,陆尨会安排中国警方把魔神k直接带过来见他。 并且,他承诺,中国警方一定会在他们见到魔神k的时候,把红桃抓住。这样就可以证明,唐纳德不是红桃,他也没有参与贩卖中国儿童。至于tony这个秘密,也没有人会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接触真正的tony,不算犯罪。 陆尨抓住了唐纳德非常在乎自己声誉的这个弱点,达到了目的,避开爵士府的私家军与警队直接交火,伤及无辜儿童。 还有一点,宁澄即使没有亲历,也已经明白,陆尨要重新回到穴道里面去,是要寻找这些证物,并且借乔紫珊的手,把这些证物带到这里来。他一定知道,宁澄把儿童送出去,交给警方以后,会再回到这里。 这应该也是他当时没有坚决反对乔紫珊和她一同离开的原因。 宁澄思及此,豁然开朗,看着这些证物,视线渐渐模糊。他心思缜密,什么都能考虑到,却唯独没有考虑他自己!唐纳德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stefanie阿姨,陆尨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什么?”宁澄想到现在乔紫珊可能是唯一知道他们具体去向的人了。 “我不知道,尨尨骗我,我肚子疼,想上厕所,他就把这个袋子交给我,让我躲在那个有好多机器人的房间不要出来。他说他要把唐纳德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关起来,再过来找我。不然唐纳德会把我们活埋在里面。可是,我等了好久,他一直没回来,我害怕,所以就回到这里来了。”乔紫珊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总算讲清楚了。 宁澄细细地思索她的话,她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看向大卫。 “我知道了,陆教授……”大卫突然大叫一声,几乎是同时看向她。 大卫意识到她在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暗暗点头,想起此前陆尨曾经安排他在这一片树林探查情况,他们找到了一个被瀑布封住的洞口,但还没来得及找到进入的办法。 大卫放慢脚步,和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拿出这一片区域的地图,仔细查看。他越看越确定,陆尨肯定也会想到,这个被瀑布封住的洞口,很有可能就是另外一条通道,并把唐纳德的军队引到那个地方去。 大卫很兴奋,把地图收起来,再次追上前面的人。 宁澄扶着乔紫珊,正安慰她,“别害怕,我们先出去。大卫他们一定会找到他的。”她现在必须把乔紫珊送出去。不然,就枉费了陆尨费尽心思和唐纳德周旋。 他们再次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宁澄想要让一名警员先送乔紫珊离开,结果,她死活不肯,又像当时粘着陆尨一样,紧拽着她不放,还哭得很伤心,说陆尨人扔下她不管,现在她也要扔下她…… “宁小姐,不然,你陪陆夫人一同回去,这应该也是陆教授的意思。后面应该怎么做,我知道,之前陆教授也跟我说过。” 大卫这么一说,乔紫珊立刻就不哭了,拉着宁澄就走。大卫安排了两名警察护送她们离开。他带领剩余的人立刻调转方向,赶往瀑布洞口的方向。 大卫突然想起林啸波,那个勇敢的中国刑警,据说枪法很准,便让人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也去洞口和他们汇合,万一警队和唐纳德的军队交火,他们会多一份胜算的把握。 和大卫分开后,宁澄扶着乔紫珊,摸索着走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心里始终不安。 雾色朦胧,林间空气不流通,雾散不开,前方若隐若现,空气异常闷郁,仿佛能窒死人的毒气,在凄惨的大地上浮着,包裹着动荡不安乃至死亡的因子。 她想起她昨晚看到的幻觉,陆尨抱着满身是血的乔紫珊……但现在,乔紫珊在她身边,这是不是意味着,幻觉中的景象,不会发生? —— 彼处,同样是浓雾笼罩的树林间。 陆尨和唐纳德并肩走着,身后跟随长长的队伍。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林中静谧异常。 唐纳德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男人,突然有些不明白,陆尨到底想做什么?他真的会帮他洗脱所有的嫌疑吗? 他想起这一路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先是乔紫珊不见了,后来又是他们如愿找到了出口,虽然有瀑布挡住,但旁边有出去的小道。所以,他们很轻易地就走出了地下穴道,走到了这里,没有遇到警察。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身后有人在叫他,是他安排三名士兵沿原路返回中的一个,士兵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告诉他,乔紫珊已经被警方救走,而大卫带领的警方,已经朝这个方向赶来。 “什么?!”唐纳德听到这样的近似噩耗的消息,瞬间震怒,大步跨到陆尨面前,质问他,“陆尨,你竟敢又耍花招……”他话还没说完,一股旋风,突然席卷着他,换了个方向,面对着所有的士兵。 “别动!”陆尨一手圈住他的脖子,一手拿着枪抵着他的太阳穴,威胁其他人,“你们想活命的人,马上放下枪!” “不准放!”唐纳德气得青筋暴跳,他还没想明白,陆尨是怎么把他别在腰中的枪夺走的。 “不放你们下辈子等着蹲监狱吧。”陆尨边说边拖着唐纳德迅速往后退。 所有持枪的士兵,也在往后退,有人在犹豫,要不要放下枪,有人却对着陆尨大吼,放下枪,放了唐纳德爵士。 陆尨不理会他们的威胁,拖着唐纳德往后退了足够长的距离,迷雾已经横亘在他和敌人之间,成为一道天然屏障。 他趁机拖着唐纳德躲到了一棵树后面,一边寻找掩护,一边继续往后退。 唐纳德双手紧紧拽着他的手臂,试图推开,但每次陆尨都会夹得更紧。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书呆子,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不许动,警`察!”树林里,突然传来声音,很快是一阵凌乱的枪声。 陆尨听出,那是大卫的声音,但没有听到宁澄和乔紫珊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 林子里的枪声很快停止下来,被镣铐的声音代替,一阵阵唉声叹气的声音不管传来。 结果已经很明显,大卫带领的警队,把唐纳德的私家军队轻而易举地制服了。 唐纳德终于意识到,什么叫穷途末路,却笑了,笑得很悲哀,“陆尨,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吧?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放过我。” “错。我不知道,”陆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如果不是你自己自作聪明,向我证明,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你以前真的有那些龌龊行为。”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中午在你们家用餐,你对我说谢谢?你是在讽刺我?”唐纳德一直在思考,陆尨当时为什么会对他说谢谢,他应该恨他才对啊,他的两个哥哥…… “我哥哥他们不是自杀的,是被你逼的!”陆尨声音突然冷下来,“你把他们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念想都毁了,如果不是我让你给我拍那张照片,我是不是也一样的下场?” 唐纳德胸口猛然一阵刺痛,他一直恐惧被人知道的事情,终于被他揭露。 这一刻,他除了悲痛,不甘,愤怒,绝望,竟然还有卸下所有顾虑的轻松。“所有的事情,有因就有果。我不会说对不起。因为,我也很痛苦,我的痛苦,有谁能理解?” 唐纳德老泪纵横,脑海里响起一个苍老老得像幽灵鬼怪发出来的声音,“小唐唐,来,姥姥喜欢你……” 那是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噩梦,那时候,他只有六岁,他真正的生命从此停止。从此以后,他不喜欢女人,只能在同样六岁的男孩身上找到快感。多么可悲而罪恶的惩罚! 唐纳德双手突然向上,按住陆尨持枪的手,自己扣动了枪。 “嘭!”这一声枪响,格外响,几乎震动了整个山谷。 大卫闻声而至,看到倒地的是唐纳德,长舒了一口气。 陆尨只是看了脑袋开花的唐纳德一眼,立刻抓住大卫追问,“她们人呢?” 大卫简单说了他们找到乔紫珊,宁澄带乔紫珊先离开,他们赶来这里的经过,陆尨不等他说完,让他出来后面的事情,转身拔腿就跑。 陆尨一直在跑,按照大卫说的方向,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到他看到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才停止下来,喘着粗气,心里很激动,想要叫她的名字,嗓子却很干,发不出声来。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他喘气的声音,立刻转身,透过薄雾,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乔紫珊同样转身,看到了陆尨,“尨尨!”她大叫一声,撒腿向她跑过来。 宁澄余光瞥见,旁边一棵大树背后,突然出现两个人,手持枪,一个对着陆尨,一个对着乔紫珊。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 “陆尨,快趴下!”宁澄大吼一声,像箭一样奔向乔紫珊。 陆尨没有趴下,他已经看到了有人拿枪指着乔紫珊,同样快步跑向她。 宁澄离得更近,很快追上乔紫珊,挡住枪口的方向,推着她倒下去。 “嘭!嘭!嘭!”。 宁澄听到接连三生枪响,她们已经趴到在地上。 她趴在乔紫珊身上,感觉背上很沉,像是压了一个人,一股湿热的红色液体,慢慢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宁澄挣脱着从乔紫珊身上爬下来,挣扎着想要把背上的人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 “陆尨!”她几乎是哭着喊出声来。 一股难以形容、无可抑制的悲伤,在她体内陡然升起,迅速泛滥,恐惧更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瞬间将她淹没…… Chapter 61已替换更新 下一秒,宁澄听到了全世界最动听的三个字。 “我在这。”声音很熟悉,可听起来很吃力,像是挤破了万里层云、重重阻隔才传到她的耳朵里。 宁澄猛然抬头,看到陆尨爬过来,把乔紫珊抱起来,让她半躺在他身上,两个人身上都是血。 他们身后,有一个人手持枪,对着他们。 这一幕景象,和她在幻觉里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可也有些不同。幻景里,她看到的是一个水箱。他们在地下室。 此刻,她远远地看到,远山上,飞腾直落的瀑布,仿佛白色绸布从半山腰垂落下来。 持枪的人额头中心有一个枪口,已经死了。 陆尨抱着乔紫珊,不停地叫她,她很快就醒了,立刻抱住陆尨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原来她只是吓晕了过去。 可她明明听到了三生枪响,陆尨没有受伤,乔紫珊没有受伤,她也没受伤。那受伤的人是谁?压在她身上的人又是谁? 宁澄吃力地转过身来,看到满身是血的男人,双手拿枪,却已经不能动弹。 林啸波?! 她整个人惊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也意识到,原来是他挡在了她身后,中枪的人是他,他中了枪,却还把那两个拿枪的人双双击毙。 宁澄心里瞬间像被什么堵住,塞得厉害。她迅速把他扶起来,推着他,“林队长,林队长,你醒醒?” 林啸波听到有人叫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她惊恐的眼神,冲她淡淡一笑。 “林队长,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宁澄看着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中枪的地方还在流血,匆忙用手按住伤口,一边止血,一边叫,“陆尨,快来。” 陆尨把乔紫珊扶起来,背靠着树干,大步跑过来,一边打电话,让大卫马上安排急救车过来。 迷雾仍然没有散去,林间起了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地狱的幽魂在呜咽。 林啸波感觉到冷,眼皮也越来越重,脑海里想起她倒下去之前叫的名字,心,猛然一阵抽痛。 他看着她,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怆,仿佛大海中汹涌澎湃的浪潮,而他就像孤零零地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一个猛浪打过来,瞬间淹没了他。 只是,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澄澈如山泉一般的双眸,悲伤须臾,渐渐又平静下来。 林啸波感觉到脸上有灼热的液体滴落下来,发现她在流眼泪,这一事实,让他心里又暖又痛。 他嘴角抽动,想要说,能为你挡这一枪,哪怕我的生命就在此刻停止,纵然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我却依然感到幸福。 当他什么也没说,也始终知道,这一刻,她离他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可她终究不属于他。 他用生命换来的伬尺靠近,转瞬就会变成永远到不了的天涯。 他贪婪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直至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终于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宁澄给林啸波做完简单的止血处理,或许是疼痛,他再次昏厥过去,她整个人感觉到惶恐。 他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服,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一种绝望和悲伤。 这种绝望和悲伤,她能懂。 在她推着乔紫珊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想到挡在她身后的人是陆尨,想到他可能会死,她也感觉到的同样是绝望和悲伤,还有恐惧。 幸好,没多久,大卫带领的人到了,他们用简易的担架,把林啸波抬走。 宁澄看着躺在上面的男人,紧闭着双眼,脸色依然苍白,她说不出话来,像是自溺于深水中的人,连呼吸都不能。从心底源源不断滋生的疼痛,仿佛团团笼罩着青山的浓雾,把她困住。 陆尨已经扶着乔紫珊,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跟在队伍后面。 林啸波很快被送进最近的医院,抢救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子弹取出来了,因为失血过多,人依然昏迷不醒。 乔紫珊不肯住医院,看了医生以后,邵晗兮和乔飞雪陪着她留在家里。大概知道有人受伤,需要陆尨在场,她变得安静了些。 陆尨和宁澄一直守在医院,一边照看林啸波,一边配合英国警方,处理案件后续的一些事情,安置找到的失踪的儿童。 按照宁澄的要求,大卫后来带着人再次进入由疯人院改造的地下监狱,仔细搜查,把没有走出来的受害者都带了出来,有很多都是像画眉一样的无名失踪儿童,后续确认死者身份、联系家人等工作,都移交给了中国警方。 魔神k由杨智提前带回了中国,接受审讯。但他拒不认罪,不承认他模仿迷雾开膛手作案,更否认交代任何关于红桃的信息。审讯一直没有进展。 林啸波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在伦敦一个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听到杨智给陆尨的电话里提到魔神死k不认罪,强行要求回国。 第二天,专案组便离开英国,回到虹市,至此,他们在英国整整呆了一个月。 回国当晚,市局和宋氏集团旗下的画眉鸟天使基金会在上一次筹款晚会的酒店,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表彰宴会。 这次追捕红桃、捣毁黑影猎手贩卖儿童组织的行动,最值得表彰的人,自然是陆尨和林啸波,一个贡献了超凡的智慧,与唐纳德、魔神k周旋,涉险进入地下疯人院救出人质,都已经被传开。宁澄因为他助理的身份,列入被表彰的行列。 林啸波,擒住魔神k,还获得了“夺命三枪手”的称号。不知情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三枪的含义,更不知道他差点付出了性命。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最值得表彰的两个男人,双双缺席表彰会。他们的理由是,魔神k还没有认罪。 最终,杨智代替林啸波上台,宁澄同时代替陆尨和她自己上台,接受市局领导表彰。 宁澄对他们的缺席,讶异了片刻,但很快就想到,他们要去做什么,陆尨为什么不让她一起去。 表彰宴会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陆尨正坐在市警局的审讯室内。在他坐下来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林啸波拖着病躯出现。 陆尨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很快移走,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宗,脸上的表情稀松平常,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此刻已经褪去了闻名伦敦城的魔神k的耀眼光环,两眼暗淡无光,右手小臂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还在缅怀过去的光辉岁月,更憧憬着,有着一日还能站在舞台上,大放光彩。 可以,一定可以,因为他是king! 史奇坚定了这样一个信念,用傲慢的眼神,扫视着对面的两个男人。 “两位警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过,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你们要找的红桃也与我无关,我只是表演了一场魔术而已,这场魔术,还是应陆先生之邀上台表演的。我想这不至于成为你们给我定罪的理由吧?什么罪名呢?” 他的语气像是拉家常一样,平淡无奇,没有一丝内疚和悔改的意味。 “什么罪名你还好意思问……嘶!”林啸波刚开口,一激动,伤口被牵动,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陆尨的声音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倨傲,但明显能听出带有一种关怀的意味。 破天荒的,他还起身给林啸波倒了一杯温水,他把水水杯递给林啸波。 林啸波伸出手又收来,最后又伸出去,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 陆尨重新坐下来后,直视着史奇,“你想知道红桃是谁吗?” 史奇脸上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回答,“想,当然想。不然,无缘无故让我背个罪名,我他`妈`的不成了窦娥了?” “好,我告诉你红桃是谁。先从我们林队长擒住你的那一刻开始。林队长铐住你的左手,你用右手拿枪指着他,被他像拍蚊子一样,轻轻一推,你手中的枪就掉了。原因,因为你的右手是假的,是你临时拆卸了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手补上的。这种事常人无法想象,但你应该很有经验。不凑巧,我在地下疯人院内,找到了一个断了右手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和你现在右手上安装的这个,刚好可以吻合。” 史奇愣了片刻,随即反问,“那又怎么样?”他再次回复不以为然的表情,“在魔术表演中受伤,断手断脚,甚至失去性命这种事多的是。移形遁影,时空穿越的秘密你们已经知道,但在观众眼里,我的表演就是成功的。” “嗯哼,”陆尨长眸微挑,看向史奇缠着纱布的右手,“为了你所谓的魔神表演,你还真豁得出去。” 史奇还没开口反驳,林啸波插话,“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为什么魔术表演结束前,你播放的视频,你说那是维多利亚时代疯人院里发生混战,人吃人,红桃也持枪出现。但我看到他用的是左手拿枪,而他的右手,一直在滴血。你怎么解释?” “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你们的陆教授啊,我当时已经不在场。” “好一个不在场!”陆尨脊背坐直,双手搭在桌面上,视线瞟了一眼手腕上的钟,他还想着早点回去,见最重要的人,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我成语不太好,所以应该感谢你,用实际行动非常出色地诠释了这个词的含义。如果没有你自己费尽心思拍的这个视频,没有你故意让林队长在你家里拍下的视频,我不会想到,”陆尨停顿片刻,声音突然抬高半度,指向他,“你,就是红桃!” 史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全天下最荒唐的笑话,脸上堆砌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陆教授,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你可以改行去做编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红桃?红桃是女人,我是男人!” “你要证据,警方已经在地下疯人院内找到红桃的衣服,上面有血迹,法医鉴定结果已经出来。”林啸波控制着情绪,说话没有平常那么大声。 史奇脸上表情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他们还能找到这些证据。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出来了又怎么样?上面是唐纳德的血迹……”史奇突然止住,迅速转移话题,“笑话,我为什么要拐卖这些小孩?我又不缺钱。” 陆尨却抓住他上半句,“你怎么知道上面会有唐纳德的血迹?实话告诉你,我们法医都还没鉴定出到底是谁的血迹,你可以未卜先知?还是,你提前在上面抹了唐纳德的血迹?” 陆尨突然站起来,“从魔术表演现场,到小红帽孤儿院,即使在地面走,都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落入地下机关,找到关押人质的疯人院,你突然出现,中间不超过15分钟,当时唐纳德在孤儿院的地下室守株待兔等着我们,是不可能出现。” 陆尨不等他继续反驳,一口气把他的作案动机,以及整个案件的发展的过程,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史奇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片,再也反驳不了一句。 审讯结束,陆尨和林啸波先后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走到分叉口,陆尨转身下楼梯,林啸波继续往前走向他办公室的方向。 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任何交集,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陆尨下楼梯的脚刚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你的枪法很好。” 林啸波脚步突然顿住,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倨傲的声音来称赞别人。当然,他也知道,陆尨轻易不会夸赞什么人。他很快又听到“谢谢”两个字,声音却是诚恳的,如玉一般温润。 林啸波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祝福,似乎很虚伪,最后,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就好,如果你对她不好,我的枪会指着你。” “……”陆尨转过身来,看着林啸波大步向前,背影很快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他嘴角上扬,迅速转身,像一阵风一样跑下楼去。 Chapter 62已替换更新 表彰宴会现场,衣香鬓影,宾客满座,觥筹交错。 市局领导讲话,画眉鸟天使基金会领导讲话,轮番上阵。这次基金会领导讲话,不是基金发起人宋清南,而是宋氏集团的总裁宋清北上台,粗略讲了几句,在会场了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消失了。 宁澄有些意外,一直没有看到宋清南的身影,这么高调爱秀的一个人,应该不会缺席任何一个这样的场合。 韩伊琳跟她打过招呼,说一定会来,但宴会进行到一半了,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这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同缺席似的。 宁澄不太适应这种社交场合,想要离开,宋局长突然走过来给她敬酒,她吓了一跳,听着那些盛赞的话,她不断地说谢谢,陪着宋局长喝了一杯酒。 宋局长离开后,她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来。 宁澄一边接电话,一边准备离开,走出会场,穿过一条走廊,转弯之际,无意间瞥见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对男女,举止亲密,女人有些被动,男人步步逼近,最后好像吻在了一起。 宋清南和韩伊琳? 宁澄脑海里想到这两个人,有些惊讶,更担心,却也不敢贸然去打扰,悄然离开。 她拿着手机,一直走到酒店门口,发现电话里一直没有声音,放下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没错,是陆尨,他为什么不说话? 宁澄只能主动问他,“你在哪?不过来了吗?”问完以后,才觉得多此一举。 他肯定是去警局审犯人去了。他也不喜欢这种无聊的宴会,肯定不会来。 电话另一头,陆尨正坐在虹市东区靠海的一栋摩天大楼顶层,看着窗外海阔天空,夕阳西下,修长白皙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他应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才开口,“我在等你。” “你在哪等我?等我干什么?”宁澄想起他这两天好像一直神秘兮兮的,像是在背着她做什么事情。 “……”陆尨大脑出现片刻短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床,他等她来干什么?上`床?他当然不能这么说,那他该说什么? 我想你,很想你,想吻你,想抱你,想要你……这就是他想说的。但思来想去,感觉说什么话都不对劲,好像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图谋。 他边想边调整了坐姿,交叠的双腿换了上下顺序,感觉不舒服,又换回来,还是不舒服,再换回去……换来换去,他感觉怎么坐都好像不自然,最后索性站起来,垂落的手紧握成拳。 嗯哼,手心是湿的? 宁澄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再问,“陆尨,你刚才是去警局审讯魔神k了吧?情况怎么样?” 很好,谈工作! 陆尨心里腹诽,在电话里把下午在警局审讯魔神k的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来,讲得很详细,当然,掠过了所有关于林啸波的环节。 他以前太轻敌了,这个女人,竟然给他招来这么强大的一个情敌!今天他非得把她煮成熟饭吃了,免得夜长梦多。 电话这头,宁澄却很差异,他这次怎么那么好的耐心?平常他才不会讲得那么详细,三言两语就讲完了,她要连跑带爬,才能跟上他思维的速度。 宁澄大体总结了一下他说的情况。 在陆家花园最后那场魔术表演,他们进入红木箱子以后,陆尨已经告诉她,魔神k就是红桃。但现在回想起来,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魔神k自诩魔术之王,似乎不是浪得虚名,他对魔术已经痴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最后竟然把犯罪当成魔术来表演! “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我们做这些。观众知道真相!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很可怜,很真实,从头到尾都是真实的。但是,如果可以愚弄他们,即使只有一秒,那么,你就可以让他们对你感兴趣。然后,你就可以看到一些东西,那就是、就是他们的表情……” 警方搜查魔神k的家,每一本关于魔术表演专业书籍的扉页上,都抄上了这段话。 这句话俨然已成为他的信仰。 按照陆尨的说法,魔神k借唐纳德的掩护绑架乔紫珊,以此为诱饵,引他们参加魔术表演,差点把他们活埋在地下疯人院,恶事做尽,并不单只是针对陆尨。 更多的,是因为他沉溺与魔术表演本身。 魔神k竭尽所能创造掩盖真相的迷,蒙蔽所有人的耳目,痴迷于魔神king的名号和舞台上的掌声,醉心于看到观众疑惑和震惊。 他这种对魔术的信仰和痴迷,几乎已经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也成为他的作案动机。 现在看来,魔神k从头到尾都非常了解红桃和迷雾开膛手这两个案件,也知道,不管是红桃还是迷雾开膛手,其实在多年前都已经死亡。 这也成为他设计最后这场魔术的关键素材。红桃死了,魔神k却以她的身份,模仿她作案的方式,继续运行她创立的黑影猎手这个贩卖儿童的犯罪组织 。 而儿童失踪案不断发生,警方也一直追查,却永远追查不到红桃。 他最擅长的就是营造假象,迷惑人的耳目。所有的人都以为红桃是女人,根本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也没有人能再看到已经死去的人。 按照陆尨的说法,红桃既存在,又不存在,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一切都有魔神k来控制。 在黑暗中,他用红桃的身份,谋取暴力,满足唐纳德这类人,而反过来唐纳德也成为他立足上流社会的护身符。 在阳光下,他以魔神k的身份,享受鲜花和掌声,享受所有的荣誉。 宁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罪犯,能这么娴熟地游走于黑暗与光明,随意切换。想起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无声的消失,她心里就不平。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现在把模仿迷雾开膛手杀人的事情全部推到唐纳德身上,他的不在场证明,真的就没有办法推翻了吗?” 现在想想,唐纳德在整个案件中,就是一个悲剧,被魔神k耍得团团转,现在人已经死了,还要背上一个黑锅。当然,他有那种变态的嗜好,也是罪有应得。 电话那头,陆尨静默了片刻,才回答她,“魔神k的不在场证明,法律上有效,案发时,他确实在法国表演。我的理解,他应该也有人工智能替身,并且不止一个。所以外人看到,他出现在法国表演魔术,但真人却在案发现场杀人。” “你怎么知道他有替身?可为什么警方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现在也没有承认。”宁澄很担心,法律会怎么惩治这个魔神k,杀人罪他不承认,贩卖儿童足矣定他死罪吗?这种人,死一千次都不够。 “林啸波偷拍到的那个视频,红桃和魔神k做交易,是魔神k故意让警方的人拍下来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红桃是存在的,并且是个女人。其中有一个,是他的替身。这一点,已经由林啸波亲自确认。” 陆尨虽然不想提到林啸波,但不得不承认,在破案过程中,他们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他当时只是提到,魔神k可疑,让他背后追查。事实证明,他追查的很细致。 “但那个视频里的两个声音,明显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宁澄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反复看过视频,自然印象很深。 “他是故意的。替身没有发声,两个声音都是他发出来的。一个人既能发男生,又能发女声,应该不是件难事。” 宁澄大脑灵光一闪,“反串!很多京剧演员,女人唱男声,男人唱女声,魔神k的母亲就是京剧演员。”她兴奋了片刻,很快又跌回现实,声音很无奈,“我们可以这样推理,但他拒不承认,我们也找不到他的替身。” “能证明他就是红桃已经足以定他死罪。”陆尨笃定结束话题,他已经没心情谈工作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清了清嗓子,用极力营造出来的和平常一样的声音说道,“宁澄,你不想我?我一直在这里等你。邵晗兮会去接你,他应该已经在酒店门口。” “……”宁澄想问他说的“这里”是哪里,电话已经挂断,抬眼往前看。 门口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窗落下来,邵晗兮正向她招手。 宁澄双手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走近车身,邵晗兮已经下车,给她开好车门,他开的不是副驾座的门,却是司机背后那个座位的门。 宁澄上车以后,车子启动。 邵晗兮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跟她解释,“陆尨说要自己过来接你,我跟他说,今天我可以免费代做你的司机。他的眼睛……“邵晗兮顿了片刻,“他从来不开车,就是公子哥的命。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宁澄倾身向前,接过邵晗兮手中的一个迷你移动存储卡。 “你可以直接插在手机里看。” 宁澄好奇心被勾起,立刻拿出手机,把存储卡插入手机,里面有好几个视频,她打开其中一个。 视频一开始,陆尨在拉小提琴。他拉的是一首她很熟悉的曲子,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哥哥,我知道你拉的是《爱的罗曼史》……” 宁澄心里瞬间一暖,嘴角裂开。她用手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 等她看完所有的视频,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居然想收集999种乐器演奏《爱的罗曼史》的声音! 宁澄突然想起追查画眉案的时候,陆尨让她陪他去乐器城,她没空去,但晚上去他们家送资料,在门口遇见他和邵晗兮,看到他们搬回来一堆的乐器。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他是想开乐器店吗?她也这么问了,他回答说是,但想开乐器店的人是邵晗兮,不是他,并且,邵晗兮想要追一个女孩……原来想追女孩的人是他自己! 宁澄回想起那段时间的心情,再回想起后来他们经历的许多事情,心像突然被塞满了棉花团,很甜,也很涨,满得像要溢出来。 “现在知道也不晚。”邵晗兮打断她的思绪,把车停在了一个酒店门口,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到了,下车吧。” 宁澄刚转身准备开车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回来,“对了,stefanie阿姨怎么样了?” “她很好,现在不怎么念叨回伦敦了,这段时间我休假,飞雪也在香港,我们会照看她。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有空来看看她就行。” “我们这个周末就去看她。”宁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视频,对他由衷地说了声“谢谢”,才推门下车。 宁澄一下车,便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她目送邵晗兮把车开走以后,转身,一眼就看到临海的一栋摩天大楼,这是虹市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 有服务员过来,问她是不是宁小姐,说有位陆先生已经在预定的房间等着她。 宁澄跟随他进入酒店,乘电梯上楼,到了顶楼,走出电梯,她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 一直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服务员打开门,她看到里面的景象,瞳孔瞬间放大。 Chapter 63已替换更新 门口放着一个半透明的屏风,不知道是原本有的,还是临时加进来的。 屏风上面,不是常见的那种花花草草之类的画,而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橘子,和一个长着尾巴的柠檬,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拥吻。 宁澄脸瞬间红了,余光瞥见旁边服务员困惑不已的脸色,大概是第一次遇见他们这样奇葩的客人。 她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自己走进去,把门关上,绕过屏风,走入房间。 她环视整个房间一圈,客厅面积很大,视野开阔,采光也异常充足,最重要的一点,环形落地窗外,可以看到海。 房间中央有一棵很大的树,上面长满了,不对,挂满了橘子和柠檬。宁澄看着想笑,谁家有这样的树,可以同时长出橘子和柠檬来? 白色大床上,摆放的不是玫瑰花,也是橘子和柠檬,交替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心形。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立刻想到了这句话。 只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房间里突然传来音乐声,熟悉的曲调,像清风一样徐徐飘入耳际。 《爱的罗曼史》! 同一首曲调,反复播放,但不是同一种乐器,她能分辨出吉他,小提琴,钢琴,萨克斯……其他的就感觉很熟悉,却说不上名号来。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她暗暗数了一下,一共11种。 橘子和柠檬,一世一生。 这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吗? 宁澄正欣赏着这个布置得像个“果园”一样的房间,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一看来电现实是陆尨,心跳骤然加速。 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他一惯醇厚倨傲的声音,“在哪?” “我在房间。” “上来屋顶餐厅,我在这里。” “……好。”她忘了她还没吃饭,在宴会厅的时候,她没吃什么东西,他特意叮嘱过她,晚上要跟他一起吃。 宁澄坐电梯到达顶楼露天餐厅,还是黄昏,空气有点湿。 整个餐厅都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朝背影走过去,一直走到靠近栏杆的一桌,看到眼前一幕,又惊呆了。 陆尨正在充当服务员,烤牛排! “不坐下来尝尝?”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声音里有另外一种意思,本教授不轻易下厨,今天机会难得,不尝是你的损失。 有服务员过来,给宁澄拉开了椅子,请她坐下来,问陆尨需不需要帮忙,他说不需要,一切有他。 “你能行吗?”宁澄想起曾在厨房里看到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炒个菜要留下无数个血泡。眼前却是另一番光景,手法娴熟,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根本不下厨。 “当然,必须行!”陆尨把煎好的牛排放入她盘中,浇上黑椒,他知道她能吃辣。 宁澄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用叉子叉起来送入嘴中,很嫩,有嚼劲,味道也很不错。她很差异地望着他,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只知道饭来张口的男人吗? “是不是很好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他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又回到移动台前,继续忙碌。 这顿饭,几乎一直都是他在忙碌,她在吃,两个人没怎么说话。 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有人,他竟然把整个露天餐厅都包下来了! 用餐期间,循环播放的音乐,还是他自主“创作”的那十一种乐器演奏《爱的罗曼史》剪辑起来的音乐。 宁澄刚放下刀叉,陆尨让她往外看。 远处,辽阔的海面上空,整个西边天际,出现了近似圆环的七彩虹。以前她也看过彩虹,但唯有这一次,很特别。 “这是双彩虹,较暗的副虹也叫‘霓’,是阳光在水滴中经过两次反射而成。”陆尨在旁边解释。 宁澄还是第一次看到两条彩虹同时出现,“他们颜色排列为什么不一样?红橙黄绿蓝靛紫,我记得彩虹的颜色,从外到内的顺序是这样的。” “主虹是这样,但因为有两次反射,副虹的颜色次序跟主虹反转,内侧为红色。”陆尨看着天空解释道,“副虹一定跟随主虹存在,只因为光线强度较低,有时很难被肉眼察觉。我们,也会成为这样两道彩虹,互为彼此的存在。” 他的眼神有些火辣,宁澄用力咽下一口牛排。 他讲得很详细,宁澄听得也入迷了,一直到彩虹消失以后,她才想起一个问题,他根本就看不到颜色! 宁澄注视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心里一阵刺痛。 他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我们回房间,晚上还有好戏。” 宁澄起身,没有把手放在他手上,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脚还未落回地面,他双手瞬间搂住她的腰,抱紧了她。 俯身,低头,加深加重了她主动送上来的吻。 宁澄感觉到他很激动,甚至,迫不及待地闯入她口中,肆意逡巡了一番。没多久,他似乎在皱眉,想要退出来。她却乐了,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她想确认一下,这个黑椒牛排味的吻,对他是一种享受还是一种折磨? 陆尨当然明白了她的这点小心思,索性不打算那么快撤离了,吻得更放肆起来。 火热的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宁澄听到了脚步声靠近,但很快又远离,迅速推开他,拉着他回房间。他们仿佛脚底生风,很快就超过了因为撞见这对客人在热吻而尴尬的服务员。 两个人一回到房间,已经气喘吁吁。 陆尨看着眼前穿着一身橙色丝质礼服的女人,头发高高地盘成了发髻,露出细巧光滑的脖子,v领下的风景……他一激动,又抱住了她,吻下来。 宁澄眼睛闭上,唇上的触感刚刚清晰,突然消失,脖子上一凉。 冰凉的唇,炙热的吻,这样两种极致的触感,从她的脖子一直往下延伸。 “陆尨……我……先去……洗澡……”她的声音已经连不上,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跌落在地上。 陆尨强行克制住体内已经烧得很旺的火,放开了她,“你先去洗澡,我剥橘子给你吃。” 宁澄微笑点头,转身走向浴室。 洗澡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紧张,虽然不断地自我暗示,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是美好的事情。 但她还是很紧张,说不出的紧张。 她洗得很慢,洗完澡,她没有穿衣服,只裹了一条白色的浴巾,直接走出来。 房间里,陆尨已经剥了一排的橘子,余光瞥见已经站在沙发旁的女人,几乎没有穿衣服,他愣怔了半秒,回过神来,“你不怕冷?” 他站起来,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向白色的大`床,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两个人的眼睛瞬间像胶水一样胶在了一起,扯不开。 宁澄心像擂鼓一样开始狂跳不止,他把手按在她的胸口,虽然隔着被子,她仍然还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炙热。 “别紧张,我会做得很好。”他这话说起来,好像他已经很有经验似的,他怕她误会,立刻又解释,“我的意思。在理论储备上,我已经非常出色。” “理论?什么理论?”宁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古今,中外,你想要哪一种方式?太直接了没有美感,太含蓄了不够刺激,太……”宁澄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我都听你的,你先去洗澡。” 宁澄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这会儿她有点急,之前怎么没想到要提前了解一点性方面的知识,她现在感觉脑袋是懵的。 等他去洗澡以后,宁澄又爬起来,拿到手机,想要搜索一下网页。 第一次真的很痛吗? 她把整句话,连标点符合一起键入,出来的都是一些不专业的帖子。她看来看去,感觉都没说到点子上。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你怕痛?”他已经坐在床沿,头靠近她,看着她手中的手机页面。 “……谁说的?你怎么那么快就洗完了?”宁澄差点忘了,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她自己看网页太专注,都没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陆尨眉宇蹙了一下,“理论上,前戏多一点,足够湿`润,我再慢一点,你应该就不会痛了。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已经靠在床头,在她身边半躺下来,想了半天,想出了一个绝佳办法,“抹点柠檬汁,应该比那种什么药用润`滑油好。纯天然的,环保,无害,也能刺激我。太棒了,我去拿柠檬。” 他越说越兴奋,还没说完,人已经坐起来,要下床。 “不要!”宁澄直接否决了他这样一个馊主意,拽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拉。 或许是太紧张,她这一拉,用的力很大,他整个人扑倒在了她身上。 陆尨呼吸一滞,立刻感觉到了被子底下,女人的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虽然隔着被子,她胸前那种软软的感觉,对他造成极大的刺激。 宁澄身上压着重量,呼吸不上来,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要叫他先下来,他雪上加霜,把她原本已经微弱的呼吸瞬间堵了个严实。 他一边吻她,一身微微起身,把各自两个人之间的被子扯开。 宁澄像是害怕他会直接把被子踢到床底下,两手乱舞了几下,把被子抓住,往上一拉,盖在了两个人身上。连两个人头也被盖住。 有了这一道屏障,她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不知道是两个人唇齿交缠得太热烈,还是房间里温度太高,她感觉越来越热。 他也越来也热,身体再次往上微`拱,扯掉了裹在他腰间的浴巾,很快把她身上的浴巾也扯掉,往地板上直接一扔。 随着浴巾掉落在木地板上,接连出来两声闷响,两个人的身体,终于毫无阻碍,赤忱相见…… Chapter 64已替换更新 宁澄感觉到身上很凉,原来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衣物,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 片刻之后,他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地覆盖住,她又感觉到周身温暖。 两个人的身体,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遮拦地紧贴在一起。 陆尨双手覆在她的脊背上,这种大面积皮肤接触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兴奋,他已经完全不满足于唇齿交缠这么小面积的刺激。 他想要更多,他恨不得把整个橘子一口吞了。 身下的女人,却似乎有些紧张,身体紧绷得厉害。抓住他双臂的小手,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已掐进他的肉里面。再用力下去,估计指甲都要断了。 陆尨最后在她口中辗转反侧,吮吸两下,微微抬头,看着她。 她脸色绯红,像七彩虹的主虹最外侧的那层红,闪着光亮。澄澈清亮的黑色瞳孔闪烁不定,乌黑发亮,像滴在宣纸上面的两滴墨水。 宁澄同样注视着他,喘着气,胸腔起伏得厉害,幸亏他这一刻停止了,不然,她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她差点断气。 但,他怎么停了? 陆尨双手撑起身体,从她身上滑下来,躺在她身边,“我们不急,慢慢来。” “慢慢来?”他是不是以为她真的很怕痛? 这下她急了,不能让他看扁了。 她一急,立刻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滑下去,“慢慢来怎么来?你可以快一点。放心,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那么脆弱,我承受力很强的。” 陆尨看着她这么认真的表情,嘴角噙笑,“这种事,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快一点。”他一边说,修长的手覆在她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宁澄瞬间感觉到他掌心炙热得像有一团火,从掌心那一小片面积,往外围扩散,同时穿透进入她身体里。 他的手,贴着她的身体,慢慢往下滑。 “这是什么?”陆尨凝视着她,柔声问道。 宁澄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轻柔的声音,像春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拂过,传入她耳际。他的手已放在……她的心,猛然一阵紧缩。 “这是髋骨,左右髋骨和骶骨,一同构成骨盆。”宁澄脑海里熟悉的字眼悉数蹦跶出来,奇怪的是,她说这些的时候,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陆尨感觉到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心里觉得好笑,她这是要跟他做`爱,还是在解剖尸体?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让她既不紧张,也不痛,符合她的专业,也是独一无二的办法,比起书上的理论,应该更具可行性。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手滑过她的腹`股`沟,在她的私密处停下来,“这个呢?” 宁澄倒吸一口冷气,“耻骨,髋骨的一部分,位于髋骨前端。” “嗯哼。”他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又放开,呢喃低语,“宝贝,我已经找到了。” “……”宁澄被他咬住的那一刻,身体猛然一震,仿佛她全身的骨头,都被他敲碎了,变成了软组织,不对,几乎已经变成了软泥。 他的手,已经掠过耻`骨,继续往下,最后竟然……探入她的身体里。 “嗯……”宁澄听到一阵破碎的呻`吟`声,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她顿觉羞`赧,转头把被子盖在脸上,咬住了被子。 陆尨起身,用牙齿咬开被子,低头吻她,却只是蜻蜓点水,然后像小猪一样,用嘴巴把她的脸拱过来,重新面对他,“看着我,最好的性`爱,必须要有眼神的交流。” “……哦。”原来是这样。这种露骨的话,她已经习惯,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猥`琐? 宁澄看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仿佛流转着溟濛晨光,光经过水汽折射,在里面形成了彩虹……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却陪着她欣赏世界最斑斓的色彩。 她的心变得更柔软,几乎要化成水。而她的身体,已经被他的手拨弄得同样找不到行迹,用神`魂颠`倒来形容也不为过。 “知不知道男女骨盆有什么区别?”他突然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明知故问。 “我……想想……”宁澄感觉意识已经被他搅乱,他的手每用力按压一次,她的身体就软一分,意识多一道碎痕。 平常她可以脱口而出回答的问题,现在似乎想不起答案来了,她感觉她已经化成水的心,在颤`栗。 “想起不起来,可以用手感觉。”陆尨提示了一句。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像一只小虾,微微拱着脊背,眼神迷离,气息喘得越来越厉害,小脸红得像波尔多红酒。 他嘴角上扬得厉害,心里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而这一刻,他的身体同样已经膨胀得不行,每说一句话,嗓口都要吞咽好几下才能发出声来,想要进入她身体的念头已经不可抑制。 她的身体已经足够湿滑,应该是时候了。 他起身,宁澄感觉到身体突然空了,微闭着的眼睛,打开,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他转身,像是去床头拿什么东西。她听到锡纸被撕开的声音,窸窸窣窣了片刻,他很快又回到她身边,欺身压住她。 他滚烫的身体,再次覆盖住她的身体,男人俊美迷人的脸,就在眼前。 她呼吸一紧,被腾空了片刻的身体,突然一阵刺痛。她眉头微微一皱,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 她的反应,陆尨尽收眼底,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克制住继续往前冲的欲`望,俯身再次吻住她。 他一手撑在她身旁,减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找到她的手。 他一边吻她,一边拿着她的手,覆在他脊背上,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身体,他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宁澄触摸到他光滑的脊背,这种清晰的触感,瞬间穿透她像伦敦浓雾一样模糊的意识,进一步刺`激着了她狂跳不止的心脏。 片刻前,那种突然起来的疼痛,被这种触感,配合他唇齿间温柔的缠绕,得到缓解。 他的手,推着她的手,沿着他的脊椎骨继续往下,一直到他的髋骨处,停下来。 想起不起来,可以用手感觉。 宁澄脑海里响起他说过的话,此后,不需要他的手推动,她的手滑到他的腰间,继续往下,在他的骶骨处停下来。 她想对他说,男性骶骨,正面观相对狭窄、长,成等腰三角形,侧面观,弯曲较大,骶骨岬明显凸向盆腔; 而女性盆骨,正面观相对短宽,呈等边三角形,侧面观弯曲较小,骶骨岬不凸向盆腔。 事实上,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尨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一座火山,积压千年的火热的岩浆,这一刻在他身体里叫`嚣着,要喷发出来。 他不再吻她,放开她的手。 他的手,再次覆在她髋骨上。 宁澄感觉到他的手,以同样的路径,滑过她的脊背,落在了最下端的骶骨处,停顿片刻,继续往下,托起她的tun。 他凝望着她,仿佛苍穹凝视着大地。 她亦凝望着他,像星辰凝望着大海。 宁澄已经忘了怎么呼吸,感觉她像是即将破茧的蝶,在他的引领下,要进入一个全新的,色彩斑斓,多姿多彩,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 刺痛再次袭来。 她却已无惧,坦然地望着他,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她。 此刻的男人,同样心情激动无比。 他第一次感觉到,她那么美,她不是精灵,她比精灵更美。 而这个全天下最美的女人,要和他融为一体,她会用她最柔软的身体,包裹他的坚硬。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呼吸几乎要停滞。 也许是这一刻太神圣,他没有那么急了,也怕太急会弄痛了她。 只要看到她皱眉,他的心也会随之被揪紧。 意识涣散之际,陆尨想起在伦敦浓雾笼罩的林间。 她舍身为乔紫珊挡枪的那一刻,他当时感觉仿佛山在崩,地已裂,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痛,那一刻,他非常确定,如果她死了,他也就死了。 他当时恨不得真的有移形遁影这回事,他可以瞬移到她身前,挡住射向她的子弹。 陆尨不知道是心痛所致,还是身体绷得太久,感觉到他已经快挨近她身体最底端。眼睛闭上片刻,又打开。 他屏住一口气,挺身往前一冲,看到她眉头微皱,他立刻俯身吻住她,紧紧地抱住她。 宁澄亦用力抱紧他,回应他的吻。 这个吻,像是来自世界尽头的光,穿破浓浓迷雾,更像是不久前他们看到的彩虹。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为什么他脸上会掠过一种痛苦的表情? 原本那一刻,她身体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在他身体定住的那一刻,达到了极点,却因为他脸上那一丝痛楚,突然消失了。仿佛她身体的疼痛,转移到了他身上一样。 而此刻,所有的恐慌更被这样一个温暖香甜的热吻驱散殆尽。 宁澄很激动,前所未有的激动,仿佛他们长途跋涉以后,终于携手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云雾缭绕,空灵美丽,仅仅只是初次接触,她便已经开始迷恋这个像仙境一样的神秘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事情。 宁澄被他牵引着,继续往前走,也往上走,他用无声的语言告诉她,山顶会有最诱`人的果实。 橘子,柠檬。 一开始,他们只是信步前行。 走了许久,他开始拉着她奔跑。 途中,他不时地停下来,捧着她的脸。 两个人热烈激`吻。 他每次都仿佛要把她体内的氧气掠夺殆尽,才放开她,再拉着她继续往上跑。 他们一直这样走走停停,时而热`吻。 宁澄整个人都很兴奋,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虽然跑的气喘吁吁,筋疲力竭,可他不停,她也不想停。 她不知道他们跑了多久,一直到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 他再次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一句,“宁澄,我爱你……我们冲刺好吗?” 冲刺? 她还没明白冲刺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拉着她,一步跨入顶`峰。 Chapter 65已替换更新 夜深,黑蓝的天空,月亮徐徐上升。 白色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入房间内,照在白色大床`上,身体交叠的男女身上。 四周一片静谧,偶尔传来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与房间内男女极致缠绵后,发出来的喘息声遥相呼应。 这一切,实在太美好了! 宁澄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虽然身体已经筋疲力竭,她却感觉仿佛被一场大雨淋过,整个人感到清新舒爽,不染一丝尘埃。 她看着瘫`软在她身上的男人,他身上全是汗,她身上同样如此。 两个人的胸腔剧烈起伏,一上一下,步调惊人的一致。 陆尨双眼紧闭,把头埋在她肩窝里,不停地在她肩上,脖子上磨蹭着,拱来拱去,像个小猪,弄得她痒死了。 她笑着让他不要挠她痒,他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拱个不停,好像要再挖掘出什么宝藏来。 他身体的某个部位,还深埋在她身体里,像是会呼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而他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长臂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还托着她骶骨下边的部位。 他这个抱她的动作,又让她想起在伦敦的时候,他发明的一个词。 婴儿抱。 刚出生的婴儿,好像确实是被人这么托抱着。 宁澄心里一暖,微微转头,亲吻他的脸颊。 陆尨感觉到脸上的触感,终于睁开眼睛,微微起身,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温柔的流光,低声问她,“还痛吗?” 宁澄立刻摇头,“不痛,就开始有一点点,很快就没有了。” “喜欢跟我做……吗?”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舌头闪了一下。 宁澄脸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红了,没有回答,只是笑望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红唇凑上来,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再口不择言。 这个问题还用问?! 她在心里腹诽。 两个人吻了片刻,他还埋在她身体里的部位又开始起反应,他立刻推开她,“理论上,第一次不要做太多,我抱你去洗洗。” “……”又是理论上! 宁澄哭笑不得,有种自作多情的尴尬。她还以为刚才他是在征求她意见,要不要继续。她直接用行动回答不是更好? 他身体抽`离的那一刻,她身体一空,连带心好像被掏空。 他背对着她,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弄什么,嘴里嘀咕了一句,“嗯哼,积压快了三十年,山洪泛滥……” 宁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第一次经历,以前不懂的事情,现在好像一点她就懂了。 她起身坐起来,双手夹着被子裹着身体,歪着头看着他的脸,“你是说,你以前也没有这种经历?” 不可能! 她回想起整个过程,他从头到尾的主导,对她的引领,这怎么可能是没有经验的人能做到的? 陆尨下床,随手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浴巾裹在身上,拿起另外一条浴巾,在掀开她身上被子的那一刻,同时用浴巾裹住了她,把她抱起来,“今天终于可以一起洗澡,你要是不怕痛,我们去浴室,可以更激烈,更刺激。” 当然,他只是嘴上说说。 他们到了浴室,水淋在她身上,他看着白色瓷砖上血流成河,嘴角抽动了半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给她洗完,自己随便冲了一下,又抱她回到床`上来。 两个人调试好最舒服的睡姿,他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道了声“晚安”,便闭上了眼睛。 宁澄不知道他是太累了,还是因为她刚才那个问题不该问,她感觉他好像不太想跟她说话。 她有些不安,她这么问,明显是在侵犯他的*,他的过去,属于他自己,她没有理由去干涉。 但,这也是理论上。感情上,大概男女走到这一步,都希望对方完全属于自己。 但回过头来想,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会喜欢,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喜欢,她现在知道的就有一个,乔飞雪。她虽然没见过她几次,却感觉到她对陆尨应该很上心。 她也不是那种思想古板的人,完全不能接受有过去的人。 “别生气啊,我不问了。我是因为在你之前就没有遇见一个可以让我心动的人,如果遇见了,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这样的经历。”她故作轻松地解释。 宁澄自我疏导了心结,想要进一步跟他解释,头上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只有你。” 陆尨睁开眼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正常人。我身体很正常,已经证明过,男人的功能绝对属于上乘;心理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心理疾病。” 他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矛盾,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不矛盾。 他一边拨开她的刘海,一边继续解释,“我一直觉得我心里同时住着一个小孩,一个老人。别人觉得我很孤独,但我觉得我过得很自在。因为小孩和老人更容易快乐,也不需要女人。” 他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在你出现之前。” 他还想再说,宁澄伸手捂住他的嘴。她很少听到他这么深刻地剖析自己,听到他说“孤独”二字,心里莫名地疼,眼泪差点蹦出来。 都说天才是孤独的,他这么聪明,以揭露真相为乐,选择了最危险的事业,常年过着近似独居的生活。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孤独呢? “看窗外,晚虹。”陆尨搂着她腰的手捏了她一下。 宁澄很怕痒,立刻又笑得不行,转头看向窗外。她没看到什么,只看到纯白色的月光,没有看到彩虹。 “这不是月光,是晚虹。晚虹是一种罕见的现象,在月光强烈的晚上可能出现。人类视觉在晚间低光线的情况下难以分辨颜色,所以晚虹看起来好像是全白色的。” 宁澄听到他这么详细的解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很激动,她挣脱他搂着她腰的手,趴在他身上,凝视着他。 暖色灯光下的男人,很迷人。 墨黑的发,精炼清爽,衬得他脸上皮肤异常白皙,光滑,没有一丝杂质。浓眉下,沉黑的双眸,幽亮深邃,宛如窗外神秘的夜空,经全白色的晚虹照亮。 长睫毛和他的眉一样浓密,在眼睑下投下月牙形的黑影,偶尔闪动,像蝴蝶的翅。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干净的下巴……她看着看着,感觉他身上像是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蛊`惑气息,让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吻他。 宁澄从来没有感觉到,她会这么爱一个人。也不知道,原来她爱的人是这样的。 陆尨在她吻住他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响,这女人,不知道他正难受吗?她这么热情,他根本招架不住。 没多久,两个人已经吻得热火朝天,气喘吁吁。 更可怕是,在性面前,原本表现得被动胆怯的女人,这一刻,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跨坐在他身上,一边吻他,一边脱掉自己的睡衣,很快又脱掉他的衣服。 这一切,就像他此前对她做的,她仿佛已经领悟到其中的诀窍,竟然那么熟练。 果然,世界上所有的技能都需要学,唯独男女之事,可以无师自通。 换而言之,爱情是最好的教科书,越深刻的爱,越能让人更快地无师自通,在爱情萌发的那一刻,这种精髓已经被相爱的人吸收。 陆尨原本怕她身体还未修复,至少得等一个晚上再来。但现在,已经不在他的理智掌控的范围内。 一切,又一发不可收拾。 …… 这一晚,两个人像是吃糖上瘾的小孩,吃了一颗又一颗,明知道吃糖有害,对牙齿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因为实在太甜了。 最后一次,几乎把两个人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都炸干了,才双双相拥睡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 陆尨不愿意起来,说这套房已经预定了一个星期。 宁澄听了吓得冒出一声冷汗,这样的总统套房,住一天已经够奢侈,住一星期,这不是败家吗? 她起来以后,强行把他拽起来,收拾完东西,拉着他回家,连饭也不愿意在酒店吃。 原本计划在酒店度过的一星期,转移到家里,但也不减甜蜜。 工作上的事情,魔神k招供后,红桃的案件算是告一段落,其他的事情,不是很紧急,他们暂时都放在了一边。 所以这一个星期,他们几乎都宅在家里,除了买菜做饭。 白天,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偶尔在书房里看书,或者玩弄他买回来的乐器。 他还是嘲笑她弹《爱的罗曼史》像给恐怖片配乐,但比以前多了下半句。 他喜欢看恐怖片,并且他一点都不觉得恐怖。所以,每次她弹的时候,他一边笑她,一边很享受。 做饭的时候,两个人也会一起。当然,她还是主导,因为他不习惯油烟,他会做的也就那几样,白粥,柠檬汁拌意大利面,黑椒牛排。 她不知道他那天在酒店做的黑椒牛排,练习了多久才能达到那个程度。 一到晚上,两个人的身体就缠在了一起,怎么扯都扯不开,像是被什么绑住了一样,还打了个死结。 这样醉生梦死一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星期,宁澄坐不住了。 星期六下午,他们去了一趟研究所,处理了一些工作,就去商场购物,准备去郊外看望宁浩然,再去香港看望乔紫珊。 他们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商场,正虹百货。 凑巧的是,宁澄和陆尨在百货商城二楼,与韩伊琳不期而遇。 她像是和以前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种简单素净的装扮。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披肩长发,发尾微微卷曲,化了淡妆,看起来很有女人味。 韩伊琳推着超市里的购物车,看到他们,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走到他们面前,向她道歉,“宁澄,那天实在不好意思,我到了会场,你已经走了。” 宁澄没有跟她提,她那天其实看到了她,怕他觉得尴尬。她直觉感觉,韩伊琳已经和宋清南在一起,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宽慰她,“没事,那天他这个主角之一都没来呢。”她朝陆尨努了努嘴。 陆尨视线定在她脸上,表情严肃,似乎在用眼神追问,他是你的谁? 她立刻就懂了,笑着把他重新介绍给韩伊琳,“给你介绍个人,他是陆尨,我男朋友,以前你见过。” 她这么一说,他脸上很快浮现笑容。当然,他肯定不知道要向韩伊琳问个好,甚至连礼貌性的点头微笑这种问候都不会。 “你们聊,我去找东西。”他推着购物车走开了。 韩伊琳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Chapter 66已替换更新 三个人循声望去,宋清南一身红色修身风衣,非常闪眼,言笑晏晏地朝他们走来。 韩伊琳脸上表情立刻变得暗沉,看起来有些不悦,似乎不怎么欢迎他这个时候出现。 宋清南却径自走到她身边,随手揽住她的腰,低眸凝视着她,“宁医生介绍她男朋友,你不介绍我吗?” “不要乱说话,”韩伊琳推开他的手,连购物车都不推了,直接走到宁澄身边,“我们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庆祝你们这次伦敦收获这么大成果。” 宁澄看向陆尨,用眼神询问他,愿不愿意跟一起去吃饭。他这个骨灰级的宅男,不喜欢外出,更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聚餐什么的。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他同意了。 他们推着购物车,绕着礼品区,转了一圈,选了几样礼物,便去收银台结账。 韩伊琳不时地向后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在跟着他们。 宁澄不用看,从她脸上微蹙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宋清南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着他们付完账,走出商场。 到了商场门口的广场上,宋清南终于忍不住追上来,“陆教授和宁医生,不介意我来蹭饭吃吧?如果你们介意,我请你们。你们应该吃的比较清淡,旁边就有一家粤菜馆。” 韩伊琳开口拒绝之前,陆尨直视着宋清南,笃定地说了声“好。” 他边说边把宁澄拉到了他身边,走在前面,和韩伊琳拉开了一段距离,似乎刻意让宋清南可以去靠近她。 宁澄当然明白他的意图,他应该也看出来了,宋清南或许一开始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韩伊琳,但此刻,他表现得确实是喜欢她的,甚至表露出一种近乎委曲求全的卑微。 韩伊琳却始终淡漠,疏离,甚至厌恶。 他们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 四个人到了粤菜馆,点完菜,陆尨和宁澄留在桌上,韩伊琳被宋清南拉了出去,走向洗手间。 韩伊琳脸上表情始终冷淡,极力要把手抽出来,“宋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介入各自的生活?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跟女明星去约会吗?为什么每天都缠着我,还要来骚扰我的朋友?” 宋清南不怒反笑,“怎么,介意我跟女明星约会?我当你是在吃醋啊。我可以不跟她们约会,只要你一句话。” 他们已经走到了洗手间旁,宋清南两边看了看,最终,拉着她进入左边男士洗手间,把门反锁,转眼把她抵在了门上,手上拿着一枚戒指,直接往她手上套,“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保证以后只跟老婆约会。” 韩伊琳视线在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宋清南的脸上来来回回,逡巡片刻,直接推开他,强行要把戒指摘下来,“宋先生,你不要再开玩笑。你要跟我结婚,不是要先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吗?” “哦?”宋清南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摆正,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种富家公子特有的轻浮表情,“这就是你的目的?你跟我上`床,就是为了见到他们?韩伊琳,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你跟我结了婚,不就可以见到他们了?难道,你想见到他们,又不想跟我结婚?” 宋清南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这一个月,她对他始终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即使是在床`上,不管他怎么卖力,她都被动得却像个死人。每次一完事,都是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带她去见他父母。 韩伊琳把戒指取下来,扔回他手上,整理好凌乱的衣服,“我朋友还在等我,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说。” 宋清南原本一肚子的气,听到她说“回去”两个字,说得那么自然,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他所有的气一下子又散了,抓住她的手,把戒指放在她手掌心,扶着她纤细的手指握紧,“不管你跟不跟我结婚,这个东西现在已经是你的。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我会来救你。”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异常的温柔,韩伊琳又听到了从心底最深处传来的被撕裂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见宋家的人,你跟宋家的人扯上关系,随时都可能被人盯上,你要是不想死,最好拿着。”宋清南结束了话题,转身走向洗水台。 韩伊琳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是在男厕所,立刻转身,打开门,一口气跑回了餐厅。 宁澄正和陆尨说说笑笑,看到她一个人回来,头发还有些凌乱,脸上表情惊慌,眼睛盯着握拳的手,慢慢摊开,掌心有一枚戒指,宁澄问她,“伊琳,发生什么事了?宋先生人呢?他对你做什么了?” “有你们在,我怎么敢对她怎么样?”宋清南已经在韩伊琳身边坐下来,“我就跟她求个婚而已,没做别的。” 宁澄看到了韩伊琳手上的戒指,却无法理解,被求婚的女人拿着戒指,像拿着一个定时炸`弹,男人一副轻佻模样,什么样的求婚会是这种效果? 餐桌上的菜很快上齐,宋清南以一副主人宴请贵宾的姿态,招呼陆尨和宁澄用餐。他能说会道,风趣幽默,席间,从他们宋氏家族的豪门生活,到时下娱乐圈的热门话题,他信手拈来作为谈资,一直在说个不停。 宁澄是个很好的听众,笑点也低,配合得很好。陆尨偶尔会问几个问题。 韩伊琳没什么反应,只是偶尔和宁澄聊几句,问起他们在伦敦的情况。最让宁澄意外的是,她好像特别关心白骨悬案的进展情况,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 用餐结束,宋清南送了一叠门票给他们,都是他们宋氏集团旗下的一些商场、游乐园、度假村等之类的门票或消费券。他直言不讳,说是为了讨好韩伊琳,他们是她的朋友,所以才送,希望他们能在韩伊琳面前帮他多说几句好话。 宁澄推辞不掉,陆尨二话不说,直接掏出钱包,拿出一叠人民币,放在桌面上,推到宋清南面前,“无功不受禄。这是我的原则。” 宋清南苦笑,但最终还是把钱收了起来。离开餐厅之前,宁澄借口上洗手间,把韩伊琳拉到一旁,问她和宋清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韩伊琳回答得很简单,“我们在一起了。不过,都只是无聊寂寞而已。结婚,没有的事,你不用听他瞎说。” “那刚好,既然你不喜欢他,你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宁澄当然不会忘记她看到的那些画面。 韩伊琳静默许久,眼圈微红,嘴角抽动了半天,才低声解释,“宁澄,对不起,我在时光荏苒咖啡馆工作的时候,骗了你。那个韩伊琳不是真的我,真正的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直这么关心我,让我很难受。其实我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不纯,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不要再担心我跟他在一起会怎么样,我暂时不会离开他。不要问为什么,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 宁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她乌黑的眼睛,像两个黑洞,里面埋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她终于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韩伊琳,确实不是她刚认识的那个人。 她心情瞬时变得糟糕,匆匆结束了话题,“那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宁澄回到餐厅,直接走到陆尨身边,“我们回家吧。”再看向宋清南,“宋先生,我不知道你和韩伊琳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我问,你也不会说。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做的事情,威胁到她的生命,那就是违法犯罪。别忘了,我们是警`察。谢谢你今天请我们吃饭。下次我们请。再见!” 宁澄突然一刻也不想呆,拉着陆尨快步离开了餐厅。回到家,她立刻钻进了书房,埋头工作。 陆尨对她这种情绪变化持放任态度,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不阻止,也不来打扰。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做了柠檬汁配意大利面,然后去书房叫她吃饭。 宁澄逮着他,就开始讲工作上的事。 “白骨悬案,乐璇已经帮我完成了颜面重建的工作。上个月我们在英国,我们一回来她又去了北欧,她大概下个星期回来。可以让我们看到重建后的死者面容。” “乐璇是什么?”陆尨不仅脸盲,还是名字盲,记不住人的脸和名字,除非是很熟的人。 宁澄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这个名字,她都已经提了半年了,每次提到,她都得重新向他介绍,“就是我大学的一个同学,但她现在没有做法医,在创业呢,好像也是人工智能方面的。”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陆尨拉着她起来,“先去吃面。” 宁澄非得把事情说完不可,又一次向他重复解释,“乐璇在颜面重建方面非常有天赋,她应该是中国少数几个获得法医艺术学位的人。她拥有稀有而宝贵的才华,能够结合传统的艺术和雕塑知识,以及在解剖学和人类学方面的技能,恢复无名死者的面容,凭借的只是光秃秃的颅骨、天然粘土、广博的知识和艺术家的直觉。只可惜,她胆子小,一直不敢面对尸体,所以没有做法医。” 陆尨低头偶靠近她的脸,“有几个女人和你一样,跟老公在床`上做`爱的时候,还想着人体解剖?” 宁澄被他戳中短板,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算是报答他的“慧眼拾英才”。 当然,她更感激,他没有多问,今天她为什么不开心,现在回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专注于工作半天下来,她的不开心早已烟消云散了。 韩伊琳想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她无权干涉。她不开心是因为,至始至终,她一直把韩伊琳当朋友,但反过来,韩伊可能一开始就因为她法医的身份才和她走近。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很不好受。 两个人又一番热吻后,他放开她,“想不想知道宋清南和韩伊琳到底想做什么?” 宁澄点头,她确实想知道。 “明天我们先去香港,回来以后去一趟白云城游乐园就知道了,现在先下去吃饭。”陆尨不容她再啰嗦,强行拉着她下楼去了。 白云城游乐园? 宁澄脑海里重复了这个地名,宋清南送给他们的门票里面,好像就有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什么玄机吗? Chapter 67已替换更新 周日,宁澄和陆尨去香港看望乔紫珊。 这一日,天气很好。他们直接从虹市去往香港云溪谷,一个环境怡人的森林公园。他们头一天晚上已经约好在云溪谷碰头。 乔紫珊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好,很配合心理医生的治疗,在医生的建议下,她重新开始练习弹钢琴。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是钢琴演奏家,还登台表演过。 医生也建议她多去郊外走走,多接触大自然。他们说要陪她去云溪谷,她自然很开心。 到了云溪谷的时候,宁澄才发现,除了邵晗兮和乔紫珊,乔飞雪也来了。 她们两个事先应该都不知道对方会出现,见面问好以后,有点尴尬,各自站在了队伍的最外边。 队伍的排列顺序是,以乔紫珊为中心,两边分别是陆尨和邵晗兮,宁澄和乔飞雪分别站在了他们两人的身边,一字排开。 他们从山脚下,沿着山间马路,慢慢往上爬,边走边聊。邵晗兮话多一点,乔飞雪一直不怎么开口讲话。 乔紫珊有这么多人陪着,高兴得像个小孩,两只手,一边挽着一个儿子,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 快到山顶的时候,她突然看向邵晗兮,“晗兮,你看尨尨和澄澄多好啊,不然,你和飞雪也可以……” “stefanie!”她的话还没说完,被乔飞雪打断,她意识到她反应有些激烈,指着山顶上的方向,“已经到了,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加快了脚步,一个人走向山顶。 乔紫珊看起来有些委屈,看向陆尨,“尨尨,我说错了吗?是不是今天不该叫她来?” 陆尨看了一眼乔飞雪的身影,和他们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但还是压低声音,“你也知道你错了?你这叫乱弹琴。” 乔紫珊却笑着反驳,“不对,晗兮说是乱点鸳鸯谱。但我想的没错啊,你和澄澄在一起了,晗兮没有女朋友,飞雪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他们不可以在一起啊?” 陆尨对他这个永远长不大、头脑简单得像个单细胞动物的母亲很无奈,她不是不知道,邵晗兮喜欢他姐姐陆灵,虽然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他一直没有走出来。 “行了行了,看风景,这里可以看到对面山上的瀑布呢。”邵晗兮推着陆尨和乔紫珊走向山顶。 陆尨一直拉着宁澄的手,她有些走神,被他一拉,才回过神来,跟随他们往前走。 到了山顶,宁澄没有跟随他们去看风景,悄然走到乔飞雪身后,主动跟她打招呼。 乔飞雪也很不是那种冷淡的人,但有点傲,说话很直接,“宁小姐,我知道你和陆尨已经在一起,我以前是喜欢过他,但现在已经不同。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还出现在这里。我和stefanie的关系,跟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能相提并论。希望你能理解。” 她往后看了看,视线在距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三个人身上停留了半秒,又转移到宁澄身上。 “我以前是有一点点介意,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我能理解,这么多年,你一直在stefanie身边,你们就像母女一样。陆尨跟我说过他有个姐姐,stefanie失去了女儿,如果不是你,大概还走不出阴影。所以,我应该谢谢你替我们陪伴她这么久。你可能比我大一点,我会把你当做姐姐一样看待。希望以后我们相处愉快。” 乔飞雪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紧拧的表情,舒缓开来,冲她笑了笑,表示赞同,转身走向乔紫珊他们坐的地方。 宁澄也松了一口气。她俯视群山,举目远眺,连绵青山,郁郁葱葱,像一条带子,偶尔断裂开来,耸出一两座独立的山,像黑色骑士一样,蔚然而立。 她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幻觉,正对着她这个方向的一座山峰,从山顶流下来很长的瀑布。山顶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人影。他似乎也在看着她,眼睛盯着她,身体突然纵身往下一跳。 “啊!”宁澄吓得失声叫出声来,双手匆忙捂住嘴巴。 陆尨闻声赶过来,走到她身边,看到脸色苍白,像是受到惊吓,没有问她看到什么,只是抱住她,“不要再看,我们下山。” 他们在山顶没有停留多久,就下山了。他们还没到乔紫珊在香港住的地方,研究所常梓杨来了电话,传来惊天噩耗。 刘小童中毒身亡! 宁澄听到这个噩耗,脑袋像当头挨了一棒,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当即离开了香港。 宁澄提议把乔紫珊接到虹市来,陆尨不同意,她后来想想,便知道原因了,他应该是担心,乔紫珊在他们身边,反而更不安全。 从英国回来以后,宁澄仔细查过他在英国和美国经历过的那两件著名的案子,迷雾开膛手,山腰扼杀者。 媒体的报道纷繁复杂,主流媒体的报道,都说凶手死了,但也有些传言,凶手并没有死。外人看不明白,真正的真相,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反复追问过他,这两个案件的情况,他很笃定地告诉她,迷雾开膛手确实是死了,但山腰扼杀者,他回答得很含糊。 宁澄想到过一种可能,是不是山腰扼杀者并没有死,回到了国内,和他们一直在追查的白骨悬案有关,所以他才回到中国来? 他们在香港只停留了半天,回到虹市,已经是黄昏时分。 夕阳如残血,抹在满是雾霾的城市各处。 当他们在儿童医院看到刘小童安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宁澄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沿海城市的冬天这么冷。 刘湘应该刚从看守所里出来,身上还穿着监狱里囚犯的衣服,扑在刘小童身上哭得天昏地暗。 常梓杨已经和主治医生仔细检查过,刘小童体内铅含量超出正常人承受的标准,导致死亡。警方追查铅中毒的来源,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刘小童长期大量食用含铅巧克力致死。 刘湘听到这样的结论,悲恸欲绝,吵着要去找刘小童口中的那个沧海爷爷算账,说是他杀了她儿子。 宁澄当然也知道,刘小童喜欢吃巧克力,沧海爷爷很疼爱他,所以经常会给他买巧克力。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没什么,但他被绑架的时候,被子弹擦伤过,体内也遗留了一定的铅。但这样也不至于会致死。 刘湘不愿意把刘小童的尸体交给法医进一步解剖检验。警方也确定不是他杀,而等同于一种慢性自杀。 虽然沧海爷爷完全是出自好意,也没有想到刘小童会因为吃多了巧克力而丧命。他的悲伤,不亚于刘湘这个亲生母亲。他主动厚葬了刘小童,并且给了刘湘一大笔钱做补偿。 这个插曲,给宁澄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画眉死了,刘小童死了,而韩伊琳也正主动走向危险的边缘,她怎么阻止她和宋清南在一起都无济于事,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也降至冰点。 宁澄意识到,她预见了他们的死亡,却无法改变什么。 死亡如影随形。 这个事实,让她陷入一种深切的恐惧当中。更让她恐惧的是,在云溪谷,她看的死亡瀑布,从山顶上纵身往下跳的人,是陆尨。 刘小童出事以后的半个月,她每天都被这个可怕的幻觉折磨。每天都守着他,什么地方都不让他去,尤其是有瀑布的地方。 宁澄以前从来不相信鬼神灵异类的传说,可这半个月,她几乎把能搜集到的这方面的书全拿出来看了,想要从中找到可以破解的办法。 她甚至还在想,她要不要去庙里烧香拜佛?或者,去教堂也行,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想到她会失去他,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的鱼,坐立难安,茶饭不思,觉也睡不安稳。 如果再找不到什么办法,她感觉她一定疯了。 这一天,他们去郊外看望宁浩然,原本他们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就要去看他,却因为刘小童的事情被耽搁了。 乡下空气清新,没有来来往往噪杂的汽车。他们到的时候,宁浩然正在附近的果园里干活。 宁浩然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很甜蜜的样子,笑得很开心,视线落在宁澄身上时,却大吃一惊,“橘子,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瘦成这样?” “杞人忧天,说的就是她这种人。”陆尨在她开口之前,直接说出了原因,“爷爷,你好好说说她,我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整天就会胡思乱想。” 这半个月,她很煎熬,他当然也会随之煎熬。可不管他怎么安慰她,跟她解释,说服她不要相信那些幻觉,她嘴上说好,她不会多想,但实际行动却完全相反。 这样折腾,不瘦才怪! 他看着都心疼。 陆尨提着果篮走开了,目的很明显,让宁浩然这个长辈来说她,也许会有用。 他一走,宁浩然拉着她在果园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问她是怎么回事。 宁澄把这些天那些折磨她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掏了出来。 她还没有跟陆尨说过死亡瀑布的事情,她现在甚至害怕,这些幻想中的事情,说出来就会变成事实。 宁浩然一边听她讲,一边给她剥橘子,没有打断她,一直等她停下来了,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准备说话。 Chapter 68已替换更新 碧日晴空下,果园仿佛一位风流标致的美人,蹙眉浅笑,兴致盎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陶醉沉溺的温暖气息,带有一丝清甜的果香,如波浪涌入她的心里。 在城市里呆久了,偶尔回到乡下来,宁澄感觉一直被恐惧压抑的心,渐渐变得舒畅起来。 宁浩然没有给她讲一些大道理,只是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并且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她有时候真无法想象,她怎么就长成现在这样了,这两个原本连饭都不会做的男人,怎是么养大一个刚生出来的婴儿的? “橘子,你现在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多野?像个假小子,邻居家的小男孩都被你欺负得哭鼻子,和父母一同来找我们告状。我当时还发愁,哎呀,这孙女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可是你看,这个问题,现在不已经解决了?” 宁浩然看着陆尨在果园里穿梭的身影,脸上笑容满面,许久,才收敛,看向宁澄。 “橘子,爷爷也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我觉得吧,死亡确实很恐怖,就算我活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觉得恐怖,但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这个问题不值得多想,未来的负担,交给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没有人能给出准确地答案。但人往往总是沉溺于对未知的恐惧,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无知是福。比如,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如果知道了,就是一种折磨。你现在就是这样。” 宁浩然轻叹了口气,“我以前也经常会想,假如你爸爸当时听了你的话,不去古墓,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但谁能保证,他那次听了你的话,躲开了危险,以后呢?小童就是个例子,谁想过,吃巧克力也会吃死人?” “那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不知道,或许我也不会多想,可现在偏偏就让我知道了一些,又什么也做不了,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宁澄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宁浩然往宁澄身边移了移,“谁说改变不了什么?你们在伦敦,那个林队长不就改变了你看到的结果吗?” 宁澄摇头,“他差点就死了,我宁愿不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伦敦,他们已经提前按照她幻觉中的线索去寻找,想要避免她预见的事情,最终却还是发生了,只是有点偏差而已。 如果当时林啸波因为救她而丧命,她怎么对得起他的家人? 是不是以后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她想起来就觉得恐惧。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们都不是上帝,没有能力控制什么事情该发生,什么事情不该发生。你现在的心情,叫患得患失,原因是你非常在乎他。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太在乎了,所以才会看到那么多过关于他的幻觉?你想想看,你也不会无缘无故预见互不相干的人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但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这不是预演了没有他的情形吗?” 宁澄脑袋很乱,没有方向感,像个在大海上四处乱飘的孤舟。 “你现在只有两种办法,要么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生活,要么你就像上次一样,甚至,要比上次做的更好,主动去改变什么。人的经验不就是这样一次一次积累下来的?” “怎么改变?”宁澄想过很多种办法法,可最后,每一种方法都被他否决了,因为都会找到漏洞。 “办法多得是。”陆尨接了她的话。 他从果园里走出来,提着一个空篮子,走到宁澄身边坐下来,她才看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橘子,一个柠檬! “你为什么不多摘一点?” “要那么多干什么?每次一个就够了,吃完了再摘。”陆尨拉着她起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回去我给你列出一百种解决的方法。” 他说话的热气,洒在她耳朵根,很痒,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浩然在一旁感叹,“也只有我们家橘子是这样,爱哭又爱笑。走吧,我们回去做饭吃,你爷爷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宁澄鼻子有些酸,“爷爷,等我们破了案,安全了,我们就接你回市区。” 宁浩然笑着说道,“去哪里都无所谓。不过,我肯定不会像沧海一样,跑到道观里出家做道士。” “出家?”宁澄一下子被震惊住,她转头看向陆尨,“想不到刘小童对沧海爷爷造成这么大影响。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陆尨脸上表情微征了片刻,阻止了她的这个想法,“不要打扰静修的人。” 宁澄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一同回家。吃完午饭,宁澄和陆尨就返回了市区。 在乡下度过半日,宁澄郁结了半个月的心情,终于舒展开。 回陆尨公寓前,她去了一趟她自己的公寓拿东西。她的东西,每次搬一点点,已经像蚂蚁搬家一样都搬到了他家里。 他们拿了行李,从她的公寓出来,路上经过一个炒栗子的店。 宁澄看了一眼,看到排起了那么长的队伍,打消了吃栗子的念头,决定还是直接回去。 没想到,陆尨直接站在了队伍后面,让她在旁边歇着。 他知道她很喜欢吃栗子,不对,她喜欢吃的东西很多。栗子那种又热又甜的的感觉,和吃橘子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一样,让她特别迷恋。 而现在,有一样东西,带给她另一种更美好的感觉。 他给她的爱情。 她无法形容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这种感觉包含了所有她喜欢的味道。 宁澄一直看着队伍中的某个男人,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有趣的事情,不时傻笑。 “你是不是要跟杰宝比谁更傻?”陆尨提着一袋栗子走到她面前。 他拿出栗子,给她剥了一颗,怕烫到她,吹了又吹,吹得差不多了,才塞进她嘴里,看着她吃。 她吃着栗子,感觉嘴里很甜,胸口也变得发烫。 他拉着她走回家,一路上,都在拨给她吃,自己一颗也没吃。他一边剥,一边还在想问题。 “你不吃吗?”宁澄在他又一次塞过来时,伸手挡住,抓住了他手中的栗子。 陆尨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转身走向旁边的垃圾桶,“我去把壳倒掉。” 宁澄看着他背对着她,往垃圾桶里倒掉栗子壳,又回到她身边,拉就她就走,“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宁澄猜想肯定是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先吃颗栗子。”他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栗子,视线落在手中的栗子上,顿了半秒,随后把整个袋子打开往里一看。 宁澄也把头凑过去一看,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再看看他染上红晕的俊脸,立刻笑弯了腰。 她仰头看着他,模仿他说话的语气,“嗯哼,我的栗子呢?你把栗子倒掉了,留着栗子壳,是要给我吃栗子壳吗?你是不是要跟杰宝比谁更傻……啊!” 陆尨突然把她拉进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巷子狭长,光线幽暗,没有人。 他注释了她片刻,哑声说到,“我想吃栗子。” 他说完,俯身吻住了她。 宁澄还没回过神来,他炙热的舌,已经撬开她的牙关,闯入进来,开始在她的口中肆虐。 好烫。 宁澄不知道是栗子太烫,还是他的吻太烫,这种烫,很快传遍她的全身。 他吻得很火热,像是在吻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更像是,害怕这么珍贵的宝物,有一天会消失,所以,现在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吻遍每一寸空间。 宁澄原本意识很清晰,也担心来往行人会看到他们。 到后来,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急切中同样带有一种恐惧,立刻唤醒了她同样的心情。 “砰!” “砰!” 随着两声闷闷的声音,两个人手中行李袋纷纷掉落在地,双臂紧紧地抱着对方。 宁澄听到心底传来一个声音,仿佛有人在跟她说话。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即使能通过某种方式,比如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预知到冰山一角,却也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死亡。 终有一天,死亡会把我们我们分隔在不同的世界。 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可那又如何? 我们多么幸运,在死亡到来前,可以相遇,可以相识,最后相爱,也可以沐浴在爱的海洋中度过很长一段幸福的时光。 这就够了。 宁澄心里猛然震颤了一下,像是终于释然。 有人突然闯入巷子里来,大概发现有人在接吻,“喔”了一声,又跑出去了。 陆尨最后在她口中辗转,吮吸,再辗转,终于不舍地放开了她,但仍然紧紧地抱着她,一手圈着她的肩,一手按着她的头,把她紧紧地按在他身上,下巴抵在她头上。 “一定要相信我,可以改变一切。我们会一直活下去,活到很老,像爷爷一样,老得走不动了,坐在果园里晒太阳,我们的孙女或孙子会带着他们的另一半来看我们。” 他描绘了一幅美丽的蓝图,声音悠然,缥缈,仿佛从天籁传来。 宁澄脑海里即刻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她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温暖。 他们抱了许久,才放开,重新拿上掉落在地的行李袋回家。 一到家,两个人就钻进书房,很有默契地开始整理思路,也彼此敞开心扉,不再隐瞒,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事情。 宁澄终于从他口中听到了确切的答案,山腰扼杀者没有死,更神奇的是,山腰扼杀者最具特色的作案方式,就是死亡瀑布。 陆尨之所以回中国来,就因为一直在追踪这个可怕的变态杀人狂魔。 这个人比魔神k更擅长制造假象,迷惑警方,很有可能就一直在他们身边。 这个人会是谁? Chapter 69已替换更新 白云城游乐园位于虹市白云岛,一个新开发的人工度假村内。 宋清南送了门票给他们,不时地还会打电话过来问候他们,什么时候去游乐园玩,要不要他和韩伊琳陪着。 宁澄和陆尨其实都不太喜欢去这种人工痕迹过重的游乐园玩,又吵又累。他们忙着追查白骨悬案和山腰扼杀者的案件,一直到门票快过期了,才决定过来透透气。 按照陆尨的理解,白骨悬案和山腰扼杀者之间,应该有某种关联。他怀疑白骨悬案是山腰扼杀者策划的一起金蝉脱壳的游戏,就如他第一次被陆尨与美国fbi追踪,所有的人都看到他从山上的瀑布纵身跳下去,都会以为,几百米的瀑布,水流湍急,山石尖锐,他必死无疑。 但陆尨很确定,他没有死。只是这一年,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对于一个喜欢与警方玩猫捉老鼠游戏的变态杀人狂,有些不正常。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停止作案,仿佛进入了休眠期?”宁澄和陆尨正坐在景区的观光车上,车子由陆尨自己开着,他让工作人员下去了。 “你出来玩,就不能专心玩?”陆尨一手打在方向盘上,一手抓住她的手,拇指又开始在她的掌心挠。 “痒!”宁澄抗议,“我就问这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我们就开始玩。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陆尨沉思半晌,视线看着远方,“我怀疑,和刘小童有关。” 宁澄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就涌上悲伤,“为什么?该不会,这个山腰扼杀者就是刘小童他爸吧?可刘小童他爸在他的葬礼上出现了,对刘湘一脸歉疚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变态杀人狂。” 陆尨摇头,“不是他,我让人追查过他,可以确定,刘小童死亡之前,他一直都在日本。” 他停顿了片刻,解释了他的怀疑,“刘小童失踪,画眉被杀,红桃身份被魔神k利用继续作案,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实际上,都和刘小童有关。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去伦敦之前,收到的快递?” “记得,染血的红桃和龙纹古钱,”宁澄一惊,“你是怀疑,这个快递就是山腰扼杀者寄给我们的?他是在有意提醒我们什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一定是他本人寄给我们,但这个人肯定也和他有关联。他们的动机……”陆尨突然停住,视线看向远处,提醒她往右边看。 宁澄向右转头,观光车正经过一个广场,广场边缘有一个活人雕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涂抹了金粉,不时有人伸手去摸,一边问,“怎么像是人,又不像?到底是真人,还是假的?” 这种*雕塑,看起来又像雕像又像真人,但其实是真人模特扮演的,在游乐园里很常见,宁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观光车停下来,陆尨拉着她下车,也去凑热闹,两个人在活人雕像前合影。她有些意外,今天他看起来兴致很好。合完影,问她想去玩什么,要不要去过山车。 宁澄答应了,两个人从山车上下来以后,他脸色苍白,一边喘气,一边指着不远处单独放在丛林中央的一个活人雕像,“给警局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人过来。那个活人雕像不是活人。” 宁澄一听,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他坐山车是为了更近地观察那个活人雕像。她立刻按照他的要求,给警局打报警了电话。 活人雕像一般是一些兼职的大学生或没有名气的平面模特之类的人,为了赚钱,来客串几个小时,一般站两个小时就会换人。而这个活人雕像,从他们进入园区第一次看到,到坐完山车,差不多有五个小时的时间,一直没有动。如果是个活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一个小时后,林啸波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指挥园区的工作人员,把那个活人雕像搬下来。 从远处看,这个活人雕像,像古代西方的战士,穿着金属盔甲,带着头盔,几乎只看得到眼睛。被搬下来后才发现,两个眼睛其实已经是两个黑洞,而盔甲面,竟然是一具几乎已经被风干的尸体! 宁澄看向陆尨,从他的眼神,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应该就是宋清南想要他们来游乐园的目的,借他们之手,揭发这起命案。 附近很快被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游客被驱散,管理园区的负责人和相关工作人员赶来,表示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如果他们发现了,一定会报警。 林啸波让他们去录口供,他自己没有像以往一样蹲下来,细细查看尸体,看向宁澄和陆尨,“宁医生,尸检报告出来以后,可以直接传真给杨智,如果没什么特别强调的问题,不需要去警局再跑一趟。我现在去附近查看现场。” 他的意思很明显,在刻意避嫌。并且,他叫的是宁医生,很官方的称呼。他说话期间,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平均分配,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直看着她。 宁澄心里一暖,立刻答应下来,“好,林队长,谢谢你。”她说谢谢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远了。 这是从伦敦回来以后,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第一次碰面。宁澄和陆尨原本要去看他,后来还是没去,只是托杨智给他送了一些补品。现在看来,他的枪伤恢复得应该差不多了,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有一些虚弱。 陆尨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一眼林啸波离开的背影,那种眼神,虽然一如既往的倨傲清隽,却分明看得出有一丝欣赏的情绪包含在里面。 “先看看尸体。”陆尨拉着宁澄走到放置死者的白布前。 宁澄戴上手套和口罩,没有穿工作服,直接蹲下来,查看尸体,死者身体所有的软组织都已经自动风干,只剩下了一具骨架。 宁澄先检查颅骨,再检查躯干,四肢,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了一遍。用相机拍了关键的伤痕。之后,尸体被运走,送回研究所做进一步检查。 “从骨盆看,死者应该是女性,年龄在45-50之间,身高在1米5左右。脊椎骨弯曲很厉害,生前应该有点驼背,手指关节比一般人粗壮,很有可能是从事某种手工业,长期劳动所致。右手无名指缺失。颅骨有两处放射性裂痕,很明显死前被钝器敲打过,右侧颞骨碎裂,应该是被人用脚重重踩过,牙齿铰链式断裂,遭受过正面重击。头部伤应该是致命伤。” “又是一个禽兽!”陆尨视线随着尸体被运走的方向飘向远方,许久才落回在宁澄身上,似乎在探究什么。 宁澄眼神表示疑问,他在看什么?她忽然恍然大悟,她这次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尸检时,整个过程都像自己在亲身经历同样的伤害。自从看到死亡瀑布以后,她也没有再看到什么幻觉。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在游乐场呆了半日,发现命案后,就直接回了研究所。 死者身份,第二天就通过dna被确认,尤小怜,女,49岁,虹市本地人,是一名菜农,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尤献平,在虹市郊外经营一个很大的农场。宁澄就是通过匹配他们姐弟二人的dna,确认了尤小怜的身份。 三天后,尤献平被通知到研究所认尸。 他刚到停尸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已经变成一具骨架的尤小怜,双脚“噗通”跪下来,便开始哭天喊地,“大姐,你怎么会死得这么惨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边哭便抓住陆尨的手,“警察同志,一定要抓住凶手啊,给我大姐报仇。” 陆尨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连尸体都没看,就知道她是你姐?” 尤献平四十岁左右,脸上已经爬满皱纹,脸色黝黑,应该是长年暴晒的结果,穿着一身灰色的夹克衫,黑色灯芯绒的裤子,到处都是泥土,像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听了陆尨的问题,两只眼转了一圈,似乎很疑惑,“不是你们来让我认尸的吗?你们说她是我姐,说什么d,n,a跟我的一样?” dna三个字,他说的很拗口,估计具体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 当然,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我去看看,我姐右手只有四个手指,我认识的。” 他起身进入停尸间,走到尤小怜的尸体前,仔细看了看她的右手,很快就走出来,眼圈红红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大,“我确定,是我姐。” 此后,尤献平说要办理认领手续,把尤小怜带回去安葬。 陆尨却阻止了他,“你先去警局录口供,完整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法医还需要做进一步检验。”他边说边看向宁澄。 宁澄立刻点头,“对,报告出来以后,我们会马上通知你。” 事实上,尤小怜的伤痕并不复杂,伤痕都在头部,常梓杨也已经取样做完毒理分析,检查工作已经完成。如果不明尸体已经找到家属,他们可以领回。 但从尤献平身上,她没有感觉到一种失去亲人的真正的悲伤。甚至怀疑,会不会是他嫌弃他这个姐姐有病,故意杀人藏尸? 按照尤献平自己提供的信息,尤小怜生前精神有点不正常,会四处乱走,但每次都自己回来了。 一年前最后一次失踪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报警,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连她都感觉可疑,陆尨肯定也早就看出来了。 尤献平被警方带回警局,宁澄和陆尨回到办公室,她立刻问他,“你是不是怀疑尤献平有杀人嫌疑?” 陆尨摆手否定,“他没这个胆,但他身上有很多疑点,他还没看尸体就已经知道被做成游乐园雕塑的死者就是尤小怜,说明他早就知道了,他刚才的悲伤也不叫悲伤,叫表演;尤小怜失踪以后,他为什么没有立即报警?” 他突然转移话题,“尤小怜身上的伤痕,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宁澄仔细想了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Chapter 70已替换更新 “白骨悬案的孕妇受害者!”宁澄猛然就想到了这一点。 陆尨点头表示认同,“颅骨有放射性裂痕,被钝器敲打过,颞骨碎裂,被人用脚重重踩过,牙齿铰链式断裂,遭受过正面重击,这些可以看出,凶手同样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内心残忍到极点。” “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宁澄打开手中的笔记本,迅速翻页,事实上,这些伤痕都已经刻在她的脑海里,她随即自己摇头否认,“应该不是。白骨悬案的不明受害者,被碎尸,凶手用的是刀,而尤小怜被藏在雕像的盔甲内,尸体做过防腐处理,有很大不同。” “所以,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凶手。杀害尤小怜的凶手,性格暴躁,缺乏耐心,他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致死对方,杀人动机很有可能是受到威胁,或有利益冲突,危及到他的切身利益;而白骨悬案不明女死者的凶手,是完全的心理变态,他用碎尸的方式,慢慢享受杀人的过程,他杀人或许有理由,但也很有可能他只是需要杀人而已。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有过长时间的接触,后者对前者有过影响,他们可能是父子关系,兄弟关系,或者没有血缘关系,但有过相处。” 宁澄听着他的分析,感觉很有道理,心里一喜,“太好了,这意味着,只要我们破获了尤小怜被杀一案,就可以找到破获白骨悬案的线索。” 陆尨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让她把目前尤小怜案件的所有资料汇总,包括尸检和现场侦察到的所有的信息,他由此得出了凶手初步的心理画像。 “凶手是男性,年龄20-40岁之间,身高至少1米8以上,体型不会是彪壮的大汉,但力气很大,否则不可能把一百公斤以上的雕塑放到离广场有一段距离的丛林放置雕像的台上。他很了解对人体或动物尸体进行防腐处理操作,从他对尸体防腐得精细程度可以看出,他很细致,有强迫症的倾向,他在生活中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也很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虚荣心强。藏尸的地点选择,表明他很了解游乐园的格局,他如果不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也应该经常出入游乐园。” 宁澄听他讲完,脑海里直接就想到了宋清南。但很快又想到,如果是宋清南,他为什么要借他们来揭露这个案件?这不是自揭其短吗? 陆尨起身坐直,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叠,俊眉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不过,有一点很矛盾,凶手对尸体的处理,精细得像对待艺术品一样,可以看出他和被害者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能让她活着,但死了要让她还能体面;当然,也有可能他本身有恋尸癖的嗜好。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都不会把尸体藏在露天的雕像内暴晒,风吹雨打。” “会不会是杀人以后来不及下葬或火化就被人盗走?杀人和藏尸,是两个人?”宁澄身体同样前倾,歪着头看着他。 他立刻就笑了,身体凑过来,在她脸上啄吻了一下,旋即闪开,夸了她一句,“越来越聪明了。” 他要起身,宁澄抓住他的手臂,“那当然,你调戏我,我也要调戏你。” 她说完,反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立刻就起身,走向办公桌,准备把实践报告和罪犯的初步心理画像资料发给刑警队的人。 陆尨坐在沙发上,背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调整了随意舒适的坐姿,看着办公桌上打电话的女人。心里忍不住感叹:她工作的时候很美,笑起来的时候更美,调戏他的时候也不错。所以,他以后要天天让她笑。 宁澄打完电话,把电话放下,抬头,立刻就撞见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上班时间,不许这样看我,影响我工作。” “你接下来的工作,不是应该告诉我他们审问尤献平的情况?”他转移视线,随手拿起茶几底下的一份报纸。 “……尤献平确实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说尤小怜失踪前,宋清南和他母亲韩思晴来找过她,但尤献平不知道他们跟她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尤小怜就变得失魂落魄,像是精神病加重了一样。没多久,她就失踪了。这一点,林队长已经确认,宋清南和韩思晴见面的地点,在城郊交界处的一个公园里,里面有摄像头,按照尤献平说的会面时间,警方找到了他们见面的视频。但韩思晴一年前也已经去世,林队长已经派人去把宋清南带回警局调查。我们现在要不要去警局那边?” 陆尨视线一直盯着手中的报纸,突然把报纸卷成筒,边卷边说,“不用,这些事他们可以搞定。我们去一个地方。” 他直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起来,把她的包也提上,塞给她,拽着她就往外走,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宁澄有些疑惑,他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司机把他们送到了正虹百货,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要去的地方,她更困惑了,现在不是买菜做饭的时间,他们好像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要买。更奇怪的是,他直接拉着她走到了婴幼儿奶粉的货架前。 有售货员过来招呼他们,视线还在宁澄肚子上扫了一眼,大概是以为她有宝宝了,然后开始向她推荐奶粉,“这边是国产的奶粉,看二位应该属于高薪收入的金领阶层,可以试试进口的奶粉,比较安全。” 宁澄很尴尬,不知道陆尨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含糊,“我们先看看。” “你确定进口的就安全?我看到报纸,前段时间就爆出你们这家百货店里的进口奶粉引起婴儿铅中毒。” “那个……”女售货员立刻就语塞了,她往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进口的奶粉是不是安全,但国产的奶粉更不安全,什么三聚氰胺,大家不都这么认为吗?”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宁澄终于知道他想了解什么了。 正虹百货前段时间被媒体披露,进口奶粉中的铅元素含量超标,导致婴儿中毒,差点闹出人命,受伤害最严重的婴儿,被送入医院抢救,还发起了众筹,最后抢救了过来。 宁澄向女售货员问起这件事,她似乎有些避讳,说的含含糊糊,后来他们亮出了警察的身份,并且承诺会保证她不会因此丢掉工作,她才把他们拉倒一个偏僻的地方,确认附近没有摄像头,给他们讲了奶粉铅中毒事件的幕后真相。 为了确认女售货员说的事实,他们两个决定去通过众筹获救的受害者曾萍家里拜访。 曾萍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很旧的小区内。宝宝已经有半岁,小名叫灿灿,很爱笑,笑起来确实很灿烂,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影响,灿灿的母亲曾萍却声泪俱下,向他们哭诉正虹百货的老板宋清南是奸商,眼里只有钱,不顾孩子的死活。 曾萍哭诉了半天才停下来,宁澄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和他们类似的受害者,他们想去看看。她立刻摇头,说她们是最厉害的一个,如果不是好心人帮忙,给他们筹款,让他们抢救及时,她女儿差点就没命了。 宁澄和曾萍聊天过程中,陆尨一直没开口,视线落在茶几底下的地板上,最后弯腰,用手抹了一下地板,手指上沾到了一点咖啡色的粉末。他闻了闻,问曾女士,“你们家,有人喜欢喝咖啡?” “我老公喜欢喝咖啡,他是保安,有时候上夜班,需要喝咖啡提神。” 陆尨没再追问这个问题,让宁澄在一包已经拆开过的奶粉里取样,带回去化验。 “不用了吧?之前医院已经化验过了。我们也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谁不知道宋家有钱有势,我们再追究下去,就是用鸡蛋砸石头。” 宁澄从曾萍的表情感觉到一丝恐慌,有些不解,立刻解释,“以前是医院化验,现在我们要做进一步毒理分析,我是法医。如果化验出来,证据确凿,宋清南就必须受到法律制裁。” 她一坚持,曾萍立刻答应了,“对,就应该这样。原来你们是警察。太好了,这下有人帮我们出气了。” 宁澄向她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便和陆尨离开了。 从曾萍家出来,陆尨又拉着她去了趟医院,找到曾经救治因奶粉铅中毒婴儿的科室了解情况。他们问了一圈,没有问到什么情况,都说病患已经出院了,问题已经解决。 下楼以后,宁澄感觉有些累,拉着陆尨在医院的一个小亭里面坐下来休息。 两个人坐下来以后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个小孩,男人脸色发黑,眼角还有眼泪,看起来像是哭过,而他怀里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很安静。 宁澄直觉感觉到,这个小孩眼神呆滞,看起来好像脑部发育出现问题的小孩。 “天杀的这些流氓,我诅咒你们祖宗十八代都下地狱。”年轻男人突然愤怒地叫骂了一句,骂完以后,又安静下来,呆坐着,没多久,又重复开始骂人。 最后,陆尨起身,走到年轻男人旁边坐下来,“你骂这些流氓,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宋家那些王八蛋,宋清南那个不要脸的孙子。”青年男人脱口说道,说完以后,才抬头看向陆尨,“你又是哪跟葱?是宋家的人派你们来监视我的吗?我带我女儿来医院看看都不行吗?” 宁澄听到这么冲的话,担心陆尨那么骄傲的性格会接受不了,回呛过去,立刻走到他们面前,向年轻男人解释,“我们不是宋家的人派来的。我们是想了解奶粉铅中毒事情,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是警察。” “警`察?警`察有个屁`用啊,不知道那个什么宋局长也姓宋啊?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年轻男人骂完以后,气呼呼地起身要离开。 陆尨同样站了起来,他人很高,俯视着年轻男人,眼神倨傲,带有一丝怒气。 宁澄刚要开口解释,手机铃声响起,是研究所打来的电话。 尤小怜的尸骨不翼而飞! 她接完电话,立刻就懵了,谁会这么无聊,去偷死者的尸骨? Chapter 71已替换更新 时间已经是春天,草长莺飞的季节。 枯木逢春,抽出了新枝,嫩绿青翠,充满朝气,像是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命。 陆尨视线从亭台外面的树上,移到了年轻男人怀里抱着的婴儿身上,“阳先生,你用脚趾头想想,如果我们是宋清南或你说的宋局长派过来的人,会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就把你轰出去。你想骂,继续骂,看看你在这里骂破嗓子,有没有人来给你解决问题。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会。所有的人只会当你是疯子,避之不及。如果你不想你女儿以后一辈子都变成这样,你就应该闭上你只会说脏话的嘴,把你那些不值钱的愤怒,转化成解决问题的智慧。” 他这番话,虽然直接刻薄,却每一句都在理。 年轻男人看着陆尨,脸上表情怔住,片刻前那种横样,早已经不见了。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着怀里的婴儿,嘴角抽动半天,开始低声讲述他的悲惨经历。 他叫阳辉,他女儿叫阳芹,他们都叫她小芹菜……讲到最后,阳辉已经泣不成声,“小芹菜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聪明可爱,可是,吃了那些鬼奶粉……” 从他断断续续地讲述中,宁澄大体知道,他们也是正虹百货奶粉铅中毒事件的受害者。但没有及时筹到钱医治小芹菜,宋氏集团提供的赔偿金不多,结果小芹菜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宁澄让他先回去,春寒料峭,他们坐在这里,小芹菜肯定受不了,她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留了下来,承诺后面有情况会立刻通知他们。 阳辉被陆尨那一骂,像是骂醒了,也骂怕了,对他们唯命是从,千谢万谢,才离开医院。 宁澄也和陆尨送走他,便立刻赶回研究所。一到研究所,常梓杨就过来跟他们讲起他们离开这半天的功夫,研究所死者尸体失踪的情况。 整个研究所,除了办公室的行政在,其他人都出去了。行政被叫过来,一问便惶恐不安。她不停地解释,她昨晚失眠,趴在办公桌上打了个盹,醒来以后,就发现尸骨不见了,立刻就给常梓杨打电话,然后又给宁澄打了电话。 常梓杨亲自在研究所内四处查看了一遍,宁澄和陆尨跟随其后,都没有发现强行闯入痕迹,一致认为小偷一定是从正门通过正常路径进来。 但奇怪的是,人都出去了,研究所的大门是锁着的,不是内部员工,没有录入过指纹,不可能进的来。更奇怪的是,就在行政睡着的那段时间,整个研究所内,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关闭了大概半个小时。 陆尨得出结论,偷尸体的人,是研究所内部工作人员。他们正要继续追查,警局那边来电话,宋清南不配合警方查案,提出要求,说要让陆尨来审问他。 陆尨和宁澄只能立刻前往警局。尤小怜尸体被偷的事情,只能先交给常梓杨去处理,刑警队派了杨智和另外一名警察过来协助。 到了警局,宁澄和陆尨先后进入审讯室内,在宋清南对面坐下来,他脸上立刻挂上了那副标准的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笑容,“陆教授,宁医生,你们终于来了,你们不来,我就死定了。” 宁澄想起下午走访的经历,看到他这种笑容,很生气,“我们来不来,跟你死不死,没有直接关系。宋清南,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让我们去游乐园?就是为了让警方找到尤小怜的尸体吗?你既然知情,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敢,陆教授肯定知道。”宋清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陆尨,“陆教授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做什么。” 陆尨不理会他的这种套近乎,把一直紧拽在手中的报纸摊开,推到宋清南面前,“正虹百货属于宋氏集团的产业,如果我没记错,这个连锁品牌,现在是你全权打理。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宋清南看到报纸上关于奶粉铅中毒事件的报道,脸色立刻煞白,“我……这件事,是我的错,进口奶源受到污染,底下人办事不力,没有把关好。我已经严惩这些饭桶,也把所有的奶粉下架销毁,所有的受害者也已经赔偿了。” “所有的受害者?”宁澄反问他,“我们查到有一个叫阳芹的受害者,她的父亲阳辉亲口告诉我们,他女儿没有获得足够的补偿,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叫曾灿,她是通过众筹才筹到足够的钱治疗。你确定你赔偿了所有的受害者?” 宋清南听到这两个人名,脸上表情木然,仿佛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手足无措,“我要请律师,你们要问什么,等我的律师来再问。” 此后,不管他们再问什么,宋清南都拒绝回答,一直到他的律师来。 陆尨继续追问,宁澄在旁边做笔录。 “宋清南,尤献平证词中提到,尤小怜失踪前,你和你母亲韩思晴去郊外公园见过她,警方也已经查明有此事。你们当时为什么要见她?” 宋清南看向律师,律师向他点了点头,他才重新看向陆尨,“因为我母亲在整理我父亲遗物的时候,在钱夹内找到了尤小怜的一张寸照,所以怀疑,尤小怜年轻的时候,曾经跟我父亲有过不正当关系。但我们绝对没有杀人。都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我父亲年轻时的风流债那么多,怎么算得过来?我们绝不会因为这点事背上杀人罪名。” 宋清南表情庄重认真,回答得也很仔细,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 “就这些?对于尤小怜,你没有什么主动向我们交代的?”陆尨没有再问其他问题,他知道律师在场,这种情况下问出来的答案,都不会有太大价值。 宋清南看看律师,摇头,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脸色瞬时变得纸一样苍白。奶粉铅毒事件发酵,他要求审问暂停,先回公司处理问题。 陆尨没有阻止他,在他离开前,郑重提出要求,“宋先生,我不管你们家族内部怎么斗争,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殃及无辜受害者。” 他不是用刚才审问犯人的语气对宋清南说这句话,醇厚低沉的声音里,带有一种诚恳。 宋清南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片刻,没有回答,随即大步离开了审讯室。 宁澄打开新闻网页,有人攻击曾灿一家,能够吃得起进口奶粉,为什么还需要众筹治疗。而随着这件事新闻热度上涨,正虹百货一个月前已经被掩盖下去的毒奶粉事件也浮出水面,愈演愈烈。 奶粉铅毒事件刚好发生在刑警队专案组远赴伦敦追查红桃案件期间,当时警方也有介入,责令正虹百货下架销毁,赔偿受害者,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了。 现在,网民情绪愤怒,攻击曾灿父母用小孩博同情心,赚高额筹款,同时攻击宋清南是没有道德的奸商。 宁澄看完新闻,把事情的大概跟陆尨讲了,两个人离开审讯室,准备回研究所,经过林啸波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宋局长正在办公室里发飙,要求林啸波亲自调查奶粉铅毒事件。 宁澄听出他非常愤怒,有人也在传言,宋局长姓宋,和宋氏集团同姓,会不会是亲戚关系,所以在包庇宋氏集团,让警方没有彻查此事。 事实上,他只是碰巧姓宋而已,跟宋氏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警方就已经介入,但不是命案,肯定不会让刑警队的人来处理,更何况当时刑警队有任务在身。 “宋局长,林队长如果调查这件事,那尤小怜的命案怎么办?尤小怜的尸体不见了,我们去研究所查过,没有任何线索。这件事也得林队长出面才行。”这是杨智的声音。 陆尨转身走到门口,宁澄就在他旁边,立刻先敲了下门。里面的人听到敲门声,几乎同时看向他们。 宋局长立刻走过来,亲自把他们迎入办公室,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让杨智去端茶倒水。 宁澄向他们简单讲述了审讯宋清南的情况。听到陆尨同意宋清南先离开,宋局长很不解,“陆教授,现在事情不乐观,都说正虹百货有崩盘的可能。万一宋清南这个时候跑了怎么办?” “宋局长放心,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他。”林啸波起身,从办公桌前走向沙发,在宋局长旁边坐下来,“我也会同时调查尤小怜的案件和毒奶粉的事件。” 宋局长脸上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有这样一个超人副手,省了他多少烦心事。 “这两个案件,可以并案调查,是同一个案件。”陆尨突然开口,“先敦促宋清南做好受害者的赔付安抚工作,不要有漏网之鱼。尤小怜的尸体去向,暂时也不用去管。尤献平继续追查,这个人虽然不符合罪犯的心理画像,但很可疑。” 陆尨说完,也不解释,拉着宁澄起身离开,宁澄只能朝林啸波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表示她回头解释。 宋局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笑了笑,“这个陆教授,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直通车吗?”他看向林啸波,“听他的意思,他知道尤小怜的尸体去了哪里了?” “研究所内部人做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林啸波从茶几底下拿出烟来,也不避讳,偏头点上,深吸了一口。 宋局长皱眉,“小林,是不是最近我给你压力太大了?怎么老见你抽烟?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林啸波三口两口抽完一支烟,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没事,我去跑一趟尤献平的农场,再去白云城游乐园看看。” 是应该没事。 不管多深的伤口,总会愈合,他的伤也早已愈合。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疼痛,像是慢性病一样,怎么也无法根除? 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治疗的方法,现在没有找到,烟可以暂时止痛,他就只能先这样,至于形象,他也顾不上了。 林啸波在心里不断宽慰自己。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和宋局长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Chapter 72已替换更新 虹市远郊公墓,天空凝结着淡淡的云烟,暮霭中山峦呈现一片紫色。 宁澄和陆尨找到尤小怜的墓地时,墓前有两个黑色身影,只从他们的背影,宁澄已经认出他们是谁。 她虽然也想到了,偷偷转移尤小怜尸体的人,是常梓杨,却没有想到,他转移尸体的目的,是受人所托。这个委托他的人,竟然是韩伊琳。 他们两个站立在墓前许久,韩伊琳终于转身,看向常梓杨,“常老师,谢谢你……”她突然顿住,看到常梓杨身后站立的两个人,神色立刻变得慌张起来。 “不用谢,我都说了这是举手之劳。”常梓杨看到了她脸色的变化,“怎么了?” 他循着韩伊琳的视线回头一看,同样大吃一惊,“陆教授?宁澄?你们怎么来了?” “不难找啊,整个虹市只有这里的公墓可以接收无名往生的人。再说,不是有陆教授在吗?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宁澄说完,捧着一束菊花,走到墓前,把菊花放下来,对着墓碑,鞠躬三次。 陆尨站在她身后,鞠躬这种事,他不会,只是注视着墓前的无字碑,“有名有姓,为什么立个无字碑?” “有疯狗看到了,会来刨坟。”韩伊琳立刻回答,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不再等等?就必须急在这一时来表现你是多么孝顺的女儿?” 陆尨说话仍然不客气。 韩伊琳嘴角抽动半天,却反驳不了,索性沉默了。 宁澄匆忙让常梓杨陪着陆尨先回车上,韩伊琳性格也很倔,这样强硬,只会把她的嘴堵得更严。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韩伊琳因为她法医的身份靠近她,她应该一直在找尤小怜。甚至,她靠近宋清南,也很有可能是为了找人。 她肯定以为之前的那四名受害者中,会有尤小怜。只是,之前那四名受害者,身份到现在都还没确认。 所以,对于尤小怜的死,韩伊琳一定知道什么。宁澄走到韩伊琳身边,她却转移了视线,似乎不敢正视她。 “伊琳,尤小怜女士真的是你母亲吗?你要找她,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说了你还会拿我当朋友吗?”韩伊琳眼圈微红,“不过我也不需要朋友。你现在看清楚了,我就不是什么好人。” 韩伊琳环视四周,看着黑压压的山峦,仿佛一个个恶魔向她扑过来。 她原本一直压抑的心,被压得更喘不过气来。胸腔里始终积压的那股怒火,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宁澄拉着她的手,“伊琳,如果你早说出来,我们可以更早报警,立案调查。也许我们会以另外一种更坦荡的方式成为朋友。我是法医,必须遵守职业道德,案件相关的事情,不能跟警察以外的人讲,就算你是我的朋友,也不能例外。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她,你也和这个案件有关,不管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我都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尽快找出凶手。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尤小怜女士的死,和尤献平有关?” 韩伊琳收回视线,看向宁澄,“我不是尤小怜的女儿,我也不认识尤献平。” “那你为什么冒着犯罪的风险,把她从研究所转移出来安葬?韩伊琳,你始终都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这样我们怎么成为朋友?” 宁澄微怒,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把警方已经调查到的信息说出来,“你不告诉我,我来告诉你,你不叫韩伊琳,你叫尤伊琳,随母姓。尤献平是你的舅舅,我们现在怀疑,因为你母亲精神有问题,你没有父亲,他嫌你们是累赘,所以起了杀机。但他到底有没有杀人,还是有同伙,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他。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才能不让你母亲枉死。” 韩伊琳眼泪瞬间滚落下来,使劲摇头,“我不是她女儿,我都已经说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疯疯癫癫地跟我说了这句话,我不是她女儿,她要去找她的亲生儿子,就失踪了……” 韩伊琳声音哽咽,双脚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从小过着没有父亲,寄人篱下的生活,已经让她很绝望,到了最后,连养大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她已经彻底绝望。可她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为什么要让她出生? 宁澄同样蹲下来,抱着她颤抖的肩膀,安抚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逼你。”她实在太心急,恨不得立刻就把杀人凶手揪出来。 从尤小怜尸体被发现,已经过去一个星期,现在这个案件关注的人不多,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力,都被聚焦在了宋清南掌管的正虹百货毒奶粉事件上,曾灿因为中毒众筹的事情,也一再地被攻击。 警方不断地取证调查,排查嫌疑人,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韩伊琳刚才说尤小怜要去找她的亲生儿子,后来便和宋清南母子见面,难道,宋清南是尤小怜的亲生儿子? 不对,如果宋清南知道这一点,不会知道尤小怜的尸体藏在雕像里,却一直不揭发。 宋清南看似玩世不恭,但有人情味,至少,这次在处理阳芹的事情上,他没有逃脱责任。此前危机处理的人,都被他炒了鱿鱼,自己来处理这些问题。 还有之前成立画眉鸟天使基金,虽然当时有讨好韩伊琳的嫌疑,但至少他愿意做这件事,也帮助到了很多人。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韩伊琳推开她,手撑着地面,吃力地站起来,“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从小就不喜欢呆在家里,很少回去。最后一次回去,就是她失踪前的一晚。不过你们可以去查查尤献平,我有一次回去,发现他们大鱼大肉,像是突然暴发了一样。但农场经营不怎么样,他们自己没什么钱。” “警方查过他名下的的□□、信用卡之类的,没有什么异常。难道,他被人收买,交易的是现金?”宁澄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有可能,尤献平很贪财,就喜欢数钱的感觉。存在卡里他没感觉。”韩伊琳一脸的鄙夷。 “太好了,如果他突然有了很大一笔钱,又是现金,他肯定需要藏钱的地方。只要有这个地方,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宁澄立刻掏出手机,给刑警队打电话。为了节省时间,她这次直接给林啸波打电话。每次都要绕过杨智这一关,她觉得很浪费时间。 她打完电话,和韩伊琳一同下山。 到了墓园门口,陆尨正和常梓杨站在车身旁聊天,他们没有坐在车里,显然是在等她们,看到他们下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各打开了一个车门。 宁澄视线在常梓杨身上扫了一下,从他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确认,陆尨果然推想得没错,常梓杨暗恋韩伊琳,而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请常梓杨帮忙,把尤小怜的尸骨从研究所转移出来安葬。 四个人上车以后,车子很快启动。常梓杨开车,韩伊琳坐在了副驾座,陆尨和宁澄坐在了后座上,一路上,车厢内都很安静。 韩伊琳在半路下了车,说要回宋清南的别墅,她似乎刻意强调这一点。她下车以后,常梓杨脸色氤氲,但没说什么,很快又启动了车子。 常梓杨把陆尨和宁澄送回家,他们一下车,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韩伊琳,立刻接了电话。 “韩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陆教授解释过了,他其实早就知道是我干的。他没有说出来,就算是默认。但,这样就泄露了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希望你不要介意,他们只是想协助刑警队尽快破案。” 他解释了一长串,电话里却始终没有声音。许久,才传来韩伊琳低沉伤感的声音,“常老师,你是个好人,你应该喜欢像宁澄那样的好女孩。像我这样,只会把男人当成工具,这样的女人很可怕,以后一定要远离。” “不是……”常梓杨还没反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想再打过去,却还是忍住了。她毕竟已经有男朋友,他不能干涉太多。 这个一身都是秘密的女孩,安静,美丽,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冷冽得像寒冬腊月的冰,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怎么样,似乎不可能有他的参与。他也无能为力,去融化这层坚冰。甚至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常梓杨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开车回研究所去了。 宁澄和陆尨从公寓门口走出来,目送着车子远去。 宁澄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如果韩伊琳选择的是学长,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不选,偏偏要选宋清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陆尨拉着她转身回家。 对啊,爱情就是这么回事,没有道理可循。 韩伊琳和宋清南都怀着意图靠近对方,到最后,不管他们是否相爱,都已经搅在了一起,不可分割。也许这也是一种爱情。 回到家,还在门口,宁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陆尨,“你说,宋清南会不会早就知道韩伊琳是尤小怜的女儿?他是不是想在她身上弥补什么?难道,真的是宋清南母子俩杀了尤小怜,用钱封住尤献平的口?” “不是。”陆尨很笃定回答,“如果可能,最想让尤小怜活下来的人,应该就是宋清南。” 宁澄仰望着他,从他的眼神,她很确定,谁是凶手,他心中一定有了答案。 她嘴角裂开,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使出杀手锏,双手搂着他的腰,踮起脚,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老公,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凶手?快告诉我答案好不好?嗯?” 她瞪着一双澄澈如水的大眼看着他,黑色睫羽上下扑闪,嘴角眉梢都染上了流光。 陆尨浑身震颤了一下。 这女人平时很正经,她这样撒娇,他根本抵挡不了,随手把门反锁,打横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浴室,“先去洗澡。” “……” 洗完澡,他们一不留神滚到了床`上,一直到筋疲力竭地睡过去,她还是不知道答案。 骗子! Chapter 73已替换更新 第二天,宁澄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电话是刑警队杨智打来的,他们昨晚搜查尤献平的家和农场,最后在农场的一个地窖内搜到了大量的现金。 连夜审问,尤献平已经承认,钱是宋氏集团的人给他的,但具体是谁,他不知道,因为不是当面交钱,只是放在了约定的地点。 而之前警方在调查宋氏集团旗下正虹百货公司的财务状况时发现,公司有一笔经过宋清南本人签字的账目去向不明,数额刚好与尤献平地窖中藏的数额一致。 另一重磅的新闻,媒体传言宋清南不是宋氏集团前董事长宋峥嵘的亲生儿子,宋清南为了隐瞒身份,杀掉知道真相的尤小怜灭口。因尤小怜年轻时,曾经在宋氏集团做过保姆,知道这个秘密。 所有的矛头再次全部指向宋清南,警局领导已经下令,要求刑警队立刻逮捕宋清南。 宁澄挂了电话以后,理清了思路,把杨智电话中提到的情况都向陆尨一一讲述。 她一说完,陆尨立刻得出否定,“尤献平在撒谎,宋清南不是凶手,要逮捕的人也不是他。”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让她通知警方,即刻追捕凶手。 宁澄听到这个名字,呆愣了片刻,被他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来不及问为什么,立刻打电话给林啸波。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研究所。 常梓杨拿来一份毒理鉴定报告来办公室找陆尨,向他汇报鉴定结果,曾灿吃过的奶粉中,含有可可粉,这是导致婴儿体检时铅元素超标的原因,而不是奶粉中本身的铅元素。 常梓杨放下报告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反复打电话。 宁澄一时转不过弯来,“为什么?这曾灿的奶粉中为什么会含有可可粉?曾萍不是说,她老公喜欢喝咖啡,这些可可粉,会不会是她老公喝咖啡中含有的?” 陆尨解释,“他老公是保安,从来不喝咖啡,这一点,我已经让人去他上班的地方求证。可可粉是他们故意加在曾灿吃的奶粉里面,曾灿实用以后,会有铅中毒的表象,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只要他们冒这一点风险,就可以得到宋清北大量的补偿。”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发起众筹?”宁澄被这些真真假假的事绕晕了。 “众筹这种事,针对的是宋清南。曾萍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宁澄听完陆尨的解释,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奶粉中毒事件,众筹等等,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有人利用曾萍,策划了这一起奶粉中毒和众筹事件,为的就是挑露事端,并扩大影响,借此来攻击宋清南。 “这么说,曾萍一开始知道,并且甘心被人操控,拿她女儿曾灿的性命去冒险。那阳芹呢?阳辉也和她一样吗?” 陆尨摇头,“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往往都是最沉默的,阳辉应该根本不知道众筹是什么概念,如果知道,或许他女儿阳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详细解释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正虹百货出现奶粉铅元素超标事故不假,阳芹是真正的受害者。宋清南应该不想扩大事件影响,低调处理了这件事,却不知道,有人把原本赔付给阳芹的赔偿金私吞了。 这件事,一定被什么人传了出去,为了攻击宋清南,有人策划了另一起子虚乌有的毒奶粉事件,便找到了贪财的曾萍夫妇。 众筹事件一爆发,毒奶粉事件自然就会发酵,正虹百货的形象和股票也就直线下跌。宋氏集团总部再趁虚而入,重新接管正虹百货。 这些猜测,刑警队的人把曾萍带回警局,审问过以后,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宁澄理清了这些来龙去脉,也终于明白了,宋清南为什么要借他们之手来揭发尤小怜被藏尸在白云城游乐园雕像内的案件。 办公室内的座机响起,宁澄接了电话,是刑警队打来的,宋清南失踪了,公司的人找不到他! 宁澄刚放下电话,常梓杨突然去而复返,“陆教授,韩伊琳电话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打不通,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陆尨立刻站起来,“昨晚就打不通?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坏了,韩伊琳一定误会宋清南就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会不会直接采取什么行动?她昨天不是回宋清南的别墅了吗?” 宁澄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 山中别墅,某个向阳的房间内,一室凌乱。 宋清南正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壁,冷眼看着床`上拱起的被褥,上面插着一把刀。 他们曾经无数次缠绵在这张床`上,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吻她的时候,进入她身体时候,他的狂热和激动。 他是这样的感觉,她一定不是,她每次都那么敷衍了事,心里一定恨不得一刀把他捅死在这张床`上。 宋清南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的情形。 他睡在床`上,听到门悄悄推开的声音,闻到了女人身上熟悉的清冷的幽香。 但门始终没有打开,他忽然想到了她要来做什么,悄然起身,把枕头塞在了被子里,他翻身滚下了床,躲在床底下。 此后,他听到了脚步声,听到了刀插入被褥的声音,脚步声迅速远离,最后归于死寂。 她竟然连最后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如果她看了他一眼,怎么会不知道她捅的只是一个枕头? 宋清南睁着眼睛,在床底下躺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心痛过,痛到最后,人像是死了一样。 他曾经害怕失去一切,害怕流落街头,戴着面具,以此自我保护,生活了近三十年,但属于他的仅有的东西,仍然一件件失去。 现在,他真的是一无所有的了,剩下的大概就只有她对他的恨了吧。 宋清南手撑在地面上,吃力地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房间,穿过走廊,走向书房。 穿堂风吹过,他只穿了一件绸缎质地的睡袍,浑身冷得发抖。 他突然觉得,这个冰冷的世界,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地狱。 他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个地狱里? 宋清南苦笑,他昨晚躲什么躲,为什么不直接让她杀了他,让她痛快一下也好。 他从来没有让她快乐过,最后死的时候能带给她短暂的痛快,也不枉此生。 他突然改了方向,不去书房,像个幽魂一样,一步步下楼,走到一楼厨房,找了一把最长的刀。 宋清南把刀架在手腕上,刚要用力,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警铃声。他很意外地看向门口不断闪耀的红色警报灯泡。 这里的安保系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不管是是声控还是热控。他向韩伊琳求婚的时候,送给她的戒指,里面就有相连的开关。 可他印象中,她从来没戴过那个戒指。 是她有危险,还是有人在利用她的戒指,引他过去? 宋清南突然没心思自杀了,快步跑上楼,换好衣服。再次下楼,他已经全副武装,迅速抛出去,跳进了跑车。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偌大的山中别墅,沉寂了大约一个小时,很快又变得喧闹起来。 宁澄和陆尨跟随刑警队找到了这个别墅。 有一次,她问韩伊琳住在哪里,她没说具体地址,只说这里很冷,像个地狱。昨天他们从公墓回来,韩伊琳就在附近下了车,给了他们线索。 林啸波带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整个别墅都搜查过了,没有找到宋清南,却在二楼主卧内,发现床`上插着的刀,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韩伊琳昨晚来这里,一定是想杀掉宋清南,宋清南也不是个傻子,肯定觉察到了,做了防备。 二楼主卧内,宁澄戴上白色乳胶手套,在房间内采集证物,她在床边找到了半截断裂的指甲,用镊子夹起来,“这应该就是韩伊琳的。” 她很快又找到了三种不同的毛发,从外观判断,应该分属于三个人。 林啸波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指甲,再环视整个房间一圈,“这个房间,没有发生过斗殴迹象,为什么会有断裂的指甲?” “宋清南对韩伊琳不会动粗,这里昨晚应该有三个人出现过。”陆尨视线从门口,慢慢进入房间,落到床`上。 “但我察看过,只有两个人的脚印。”林啸波起身,再次走到门口,俯身盯着地面察看,用手量了一下脚印,“一男一女。” 陆尨摇头,“两男一女,”他长指捏着眉心,闭眼思考,“房间里,宋清南应该在睡觉,但没有睡着。门口的脚步密集,应该是韩伊琳想杀宋清南,但很犹豫,在门口来回徘徊。” 宁澄也站了起来,“我找到了三种不同的毛发,应该是三个人。” 房间里,正检查现场的刑警都围过来,看着陆尨,等着他继续解释。 “她在门口犹豫,没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把她弄晕了,这个人再大步走进房间,直接把刀□□床上的人。他不敢停留太长时间,所以没有去确认,床`上的人是真是假。转身就离开了。” “这个人,就是凶手?”宁澄脱口问道。 陆尨点头表示肯定,“宋清南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韩伊琳有危险,他现在很有可能刚走不远。” 林啸波蹲在门口,看着地面上的烟灰缸,“确实,烟蒂还有温度。” 他说完,立刻起身,让所有的人到楼下大厅集合。 林啸波把刑警队的人兵分两路,一路追踪宋清南,由杨智带队,一路直接追踪凶手和韩伊琳的下落,由他自己亲自带队。 宁澄看着陆续跳上警车的刑警,再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陆尨。 他当然知道她想做什么,拉着她,跟随追踪凶手和韩伊琳的一队刑警,再次出发了。 Chapter 74已替换更新 韩伊琳醒来的时候,吃力地想睁开眼睛,可眼前却始终漆黑一片。 她很快意识到,她的眼睛被黑色布条绑住,手脚同样被粗绳死死地捆住,她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某种东西在燃烧发出来的声音。 鼻翼微动,韩伊琳立刻闻到一股呛鼻的火药味,隐约还有一种刺鼻的气味。 福尔马林? 她想起那天去研究所转移尤小怜的尸骨,就闻到过这种气味。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很轻,几乎完全听不到,能够觉察到的时候,脚步已经在她面前停下来。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她当然也不陌生,昨晚她去宋清南的别墅,就是被他迷晕的。 “宋清北?”韩伊琳突然开口叫道。 宋清北冷哼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来,捏紧她的下巴,把她的头用力往上一抬。 “怎么,很意外?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把你珍藏这里,也许几千年之后,有人会把你挖出来。到时候,你应该感谢我。” 宋清北说完,直接把她拽起来,推向暗室内的一张简陋的实验床。 韩伊琳听出他的意思,是要像对待尤小怜的尸体那样,杀了她,再进行防腐处理吗? 那天转移尸骨的时候,她还特地问过常梓杨,凶手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先剖开身体,取出内脏,放入防腐香料……她反应过来,恐惧像冷风一样从脚底瞬间往上蔓延。 “宋清北,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韩伊琳晃动着双肩,想要晃掉推着她肩膀的手。 无奈,这双手像钳子一样,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两只手,直接把她往下一推。 韩伊琳被推倒下来,立刻感觉到脊背下面冰凉冰凉的,像是直接躺在了铁板床`上。 随着几声“咔嚓”的响声,她的手脚、腰身,悉数被扣住,整个人成大字形被牢牢地固钉在了铁板床`上。 韩伊琳很快又听到乒乒乓乓金属刀片互相撞击的声音,磨刀的声音,脚步声来来去去,最后又在她身边停下来。 韩伊琳顿觉求生无望,“宋清北,你这个疯子,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杀,你一定会遭雷劈!”既然都是死,她还不如一把嘴瘾,痛骂这个伪君子一顿。 为什么她这么愚蠢,一直没有想到这个人才是真正杀害尤小怜的人?她昨晚竟然还想去杀了宋清南。 韩伊琳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堵得慌。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宋清北把她迷晕之后,她依稀听到他走进房间里,刀子被□□物体的声音。 宋清北一手拿着刀,把刀片在另一只手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冷眼看着躺在铁床`上的女人。 女人眉清目秀,皮肤很白,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把宋清南那个小杂种勾`引得神魂颠倒。 宋清北突然坐下来,刀抵在韩伊琳身边,双手搭在刀柄上,目光阴沉,“什么叫疯子?” 他冷笑一声,“真正疯的人是你们!那个老女人,疯疯癫癫,怎么可能跟我扯上关系?我会那么愚蠢,宋清南随便请个临时演员来,就可以扳倒我?” 韩伊琳反驳,“她不是临时演员,警方已经做了亲子鉴定,你和尤小怜有99.99%的血缘关系!” 她其实并不清楚警方有没有做这个鉴定,但她现在就想让这个伪君子不好受。 “血缘关系顶个屁`用!”宋清北突然爆粗。 在人前,他从来不说脏话,一副温润公子的形象,与宋清南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形象成鲜明对比。 也许是一直压抑,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心里真的很爽! 宋清北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蹭”地站起来,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一脚跳上了铁板床,跨坐在韩伊琳身上,扯开了遮住她眼睛的黑色布条。 韩伊琳身上突然压了重量,闯不过气来,眼睛许是被黑暗笼罩了太久,突然见到光,适应不了,不停地流眼泪。 她环视四周一圈,房间里光线昏暗,不是电灯,而是烛火。房间里瓶瓶罐罐很多,最多的是刀具,就像一个私人刑房。 “梨花带雨,人见尤怜,你就是这样勾`引宋清南的吗?”宋清北突然俯身靠近她,在她脸上摸了一下。 韩伊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走开!宋清北,我会杀了你,你给我滚下去!”她使劲地蹬着双腿,手腕用力地拉扯,几乎要拉断了手腕,整个人却纹丝未动。 她越挣扎,宋清北越兴奋,双手拽着她的衣领,用力一扯,直接把她身上的套头衫撕开了,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保暖内衣,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 韩伊琳看着宋清北眼露淫`光,吓得魂飞魄散,“宋清北,尤小怜是你母亲,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你快放了我,放了我!” 韩伊琳几乎喊破了嗓子,宋清北却像个冷血动物一样,无动于衷,趴在她身上,强行进入…… 绝望中,她偏头看到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我会来救你。” 他不会来了,他已经死了! 韩伊琳感觉心脏像是被钝刀不停地乱剁,痛得无法呼吸,直至碎成了碎片,连疼痛也变得七零八落。 —— 警车疾驰在山中马路的上,两边的山突兀耸立,迅速往后退。 宁澄坐在后车座上,背靠着椅背,眼睛看着车窗外迅速变换的风景。 陷害宋清南的人,掳走韩伊琳的人,也是杀害尤小怜的真正凶手,现在已经毫无疑问。 是宋清北。 宋氏集团产业涉及很广,但宋清北和宋清南兄弟不和,宋氏集团一直处于分裂状态。 白云城游乐园原本是宋清南主持开发的项目,最后不知为何,落在了宋清北手里。按照宋清北的手段,估计和这次打击正虹百货的手段没什么两样。 宋清南怀恨在心,所以想要借他们之手,揭发命案,趁机毁掉白云城游乐园这个项目。 只是,他为什么要等到一年以后的现在?对,他在等合适的实际,他知道他斗不过宋清北,所以非得等到他们出现了,才揭发这个案件。 宁澄很快理清了思路,想要闭着眼睛眯一会儿,脊背却突然坐直,手紧抓住陆尨的手臂。 她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车子开得速度太快,颠婆得太厉害,车子急转弯的那一刻,她感觉身体里像是突然刺入了冰冷的刀片,痛得她一口气呼吸不上来。 “怎么了?”陆尨低头看着她,漆黑眼眸里满是担忧。 宁澄深呼吸了两次,才缓过气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韩伊琳会不会出什么事?宋清北这个人,看起来阴险狠毒,他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陆尨紧握着她的手,“先不要想这些,我们很快会找到她。”他看向驾座上的人,“我们不要再走这个方向,掉头,去白云岛。” 林啸波正专注着开车,车速放慢下来,但没有直接转弯,“宋清北这个人心思缜密,尤小怜的尸骨就是在岛上的白云城游乐园内找到的,他还会这么轻率,把韩伊琳带到岛上去吗?” 宁澄看了一眼陆尨,她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林队长,我们就去白云岛。宋清北一定也这样想,我们会以为他不会把韩伊琳带到岛上去,而他偏偏反过来。” “宋清北除了思维缜密,同样是个精神变态,尤小怜死前去了白云岛,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他应该就是在岛上杀了她。很有可能,岛上有他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白云城游乐园是他从宋清南手中夺过来的,在这个地方犯罪,最能给他快感。并且,如果我们不去白云岛,他一定在心里嘲笑我们。” 陆尨突然换了一种说话的声音,阴冷绝情,带着嘲讽和鄙夷,“哦,看吧,我就在这里,你们这些警`察,这么容易找的地方都找不到,真是一群蠢货。” 他很快又切换成自己的醇厚低沉的声音,“一定是这样,马上掉头。”他的语气异常笃定,不容置疑。 林啸波没有再反驳,迅速掉转头,开往白云岛的方向。 一个小时候以后,刑警队到达白云岛。 岛上风光秀丽,游人如织,所有的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没有人意识到,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偌大的一个岛屿,他们应该怎么找?宋清北会把韩伊琳带到什么地方去? 林啸波已经分派两队人分头去岛上四处寻找,陆尨坐在车上,拿着白云岛的地图,蹙眉沉思。 宁澄下车,四处察看了一番,掬起一捧泥土,倒腾了一番,回到车上。 “这个岛,土质松软,地形也以平原丘陵为主,应该不会有什么山洞之内的。宋清北要处理尸体,一定会避人耳目,他们会在什么地方?” “宋清南的电话现在能不能打通?宋清北处理尤小怜尸体的时候,他肯定看到了,他应该知道这个地方。” 宁澄立刻又拨打宋清南的手机,仍然打不通,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他根本就没带手机。 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宋清南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韩伊琳,如果是这样,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警车外,有两名年轻游客经过,看起来是一对情侣,女孩拿着地图在撒娇,“为什么鬼屋不开放?我就想去鬼屋嘛……” 男孩胆子比较小,“鬼屋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看海底世界吧。” “无聊。” “……” 他们两个的背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宁澄和陆尨几乎同时看向对方,脱口而出,说的是同一个地方。 “鬼屋!” “鬼屋!” 这个游乐园,经营很好,每个景点几乎都爆满,要排很长的队。这一点,他们上次来玩过,已经深有体会。 为什么独独鬼屋现在不开放? 他们迅速下车,把这个猜想告诉了林啸波。 林啸波立刻召集剩余的刑`警,出发去鬼屋围捕,并联系景区的工作人员,把附近的游客都驱散。 宁澄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与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沟通,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之前担心她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干扰,现在看来,他调整得很好。 陆尨同样和最初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傲的时候傲,怒的时候怒,偶尔也会有难得一见的温和。 在这样事关生死的工作面前,他们必须这样。 整个游乐园,铺的面积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白云岛。他们从入口处,到鬼屋,要坐景区内的车,过隧道,要走很长一段路。 林啸波带人在前面开路,后面也有刑警跟着,宁澄和陆尨被他们保护在中间,一步步接近目的地。 Chapter 75已替换更新 幽暗的石屋内。 白色铁板床`上,躺着一个像死尸一样的女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旁边一个身形高大,神色阴冷的男人,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没有看一眼旁边的女人,直接走到堆放工具的台前,抽出一把刀,用手试了试刀刃。 “我会选一把快一点的刀,算是对你的犒赏。”他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 韩伊琳已经麻木,麻木的不只是被凌虐过的身体,精神同样已经麻木。 这一刻,她跟死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心里很不甘,如果她现在手脚能动,她一定会拿刀杀了这个禽兽,再自我了结。 韩伊琳想到“死”字,脑海里瞬间闪过两张熟悉的脸,两种不同的笑容。 女人的笑,像秋日灿烂的阳光,让她沉溺;男人的脸,却像血色残阳,毫无生命力,她一直很讨厌的笑容,这一刻,她却记得那么清楚。 从前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冷,她用她的冷,来回应这个世界的冷,给自己套上一层保护膜。 后来,这层保护膜不知为何,被戳破了,始终有一个女人,笑着对她说话,逗她开心,陪她去吃路边摊。 再后来,又有一个男人,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原本没打算搭理,后来知道他是宋家的人,她开始想报复。 最终却变成了现在的结果。 她心里有一块地方很难受,像是被钝刀在割,被绞索在绞。 韩伊琳静思之际,眼前突然一亮,遮在她脸上的头发,被拨开。 她怒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宋清北,仿佛要记住,这个人长什么样,就算到了十八层地狱,她也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韩伊琳没有看他手中的刀,她一点都不怕,刀子落下来,她会不会疼,会不会死。她始终盯着他,比他手中的刀更冰冷锐利的,是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像是透着一股冷气,往上蒸腾,宋清北撞上她这样的眼神,脊背发冷,拿刀的手下意识地举起,要砍下去。只要他砍下去,她就不会像一个女鬼一样,这么死盯着他。 宋清北当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他只相信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呼风唤雨的快感。所有这一切,都属于他,凭什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就要毁掉这一切? 谁要毁掉他,谁就该死! 宋清北挥刀要砍下去,眼前突然闪现一个白色身影,铺在了韩伊琳身上。 韩伊琳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的脸,刀几乎在同时落在了他背上,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宇皱了一下,抓着她肩膀的上,突然用力,几乎掐入她的肉里面。 片刻之后,宋清南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一惯邪魅的笑,很快又收敛笑容,转身,大骂,“宋清北你这只猪!我今天一定剁了你!” 这一刻,宋清南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她在最危险的时刻,想到了她,他也在最危机的关头赶到了;悲伤的是,他好像已经来晚。 他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宋清北身上,一边骂,一边抓住宋清北拿刀的手,推着他迅速往后退。抬腿往宋清北身上踹。 韩伊琳看着他的背,红色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是猪,你猪狗不如!”宋清北也开始反辱相讥。 他们这两个外人眼中的亲兄弟,从小到大,没有一天和睦过,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都姓宋。 这二十多年,他们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除掉对方,霸占宋家的一切。 现在,谁输谁赢,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宋清北手中的刀被宋清南踢到了一边,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身高差不多,但显然,宋清北练过拳脚功夫,也比宋清南壮实一些,宋清南被他拳□□加一番打下来,身上已经挂彩,嘴角渗着血丝。但每次被打趴下去,看一眼韩伊琳,很快就会爬起来,再扑上去。 韩伊琳看着宋清南被打得浑身是血,眼泪像洪水泛滥一样飙个不停。 她仍然不敢相信,他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他没死吗?昨晚她明明看到宋清北把刀插`在了床`上。 她昨晚也是去杀他的啊! 韩伊琳想到这一点,胸口闷痛得厉害。 宋清南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又倒在了地上,一次被宋清北长腿劈下来,耳边传来韩伊琳哽咽的声音,“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会死的……” 宋清南听到这个悲伤的声音,愣住,抬头看向韩伊琳,她同样抬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同样那么凄惘,悲痛欲绝,仿佛他死了,她真的会难过。 她不是希望他死吗?他死了,她会难过吗? 宋清南失神了片刻,吃力地爬起来,他刚站稳,一股疾劲的拳风,突然冲过来。宋清北的拳,跟锤一样,又重又冷,他想躲,却已经来不及。 “啊——”韩伊琳突然一声尖叫,宋清北反手出拳,打在了宋清南唇上,鲜血四溅,宋清南整个人往后倒下去。 她的这一声尖叫,把祸端再次引到她自己身上来。 宋清北晃了晃头,十指交叉,紧握,骨骼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响声,似乎在预告,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韩伊琳看着宋清北一步步走向她,仿佛掀起一阵冷风,冷风先他的人吹向她,把她整个人团团包围住。 冷,很冷。 韩伊琳打了个寒战。 她想要逃,可不管她怎么挣扎,手脚都牢牢地被固定死,最后,她索性不动了,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铁板上,耳边却突然传来宋清南的吼声,“韩伊琳,你不能死,快走!” 韩伊琳循声望去,宋清南双手抱住了宋清北的双腿,对着她大吼,他随脚一踢,把一把刀提到了铁板床底下。 宋清北双脚突然动不了,蹲下来,手肘用力推下去,撞在宋清南的脊背上,一下,两下……宋清南抱着他双腿的手臂,渐渐无力。 韩伊琳看看铁板床`旁边,近在眼前的刀,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再看向宋清南。 他却在笑。 他们第一次在时光荏苒遇见,他就是这样的笑,仿佛在跟她说,韩伊琳,我叫宋清南,很高兴认识你。 事实上,这句话,是他笑了无数次,她冷眼回绝了无数次,他才有机会说出口。 他的笑容突然僵住,随着宋清北手肘一下一下落下来,渐渐消失。最后,他的嘴动了,动了三下,动得很慢。 我……爱……你。 没有声音,只有嘴型。 韩伊琳胸口被什么死死地堵住,喘不了气,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去死吧,野种!”宋清北突然大吼一声,最后一肘落下去,宋清南抱着他腿的双臂,终于像被解开结的绳索,松弛下来。 宋清北的脚终于能动了,他抬脚踩在宋清南侧躺在地面上的头上,使劲地碾压。 韩伊琳不停地哭喊着,让他不要踩,放了宋清南,却招致了宋清北更狠地脚力,恨不得一口气踩死这个像蟑螂一样的小杂种。 宋清南始终看着韩伊琳,眼睛渐渐合上。 “嘭!” 枪声突然响起,宋清北踩在宋清南头上的脚,突然蹦出血来,跪在了地上。 “警`察!”林啸波双手举着枪,大步跑向宋清北,“把手举起来!” 宋清北转过头来,环视四周一圈,脸上的表情僵住,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会找到这里来,视线最后撞上了门口两道锐利的眼神,最终,缓缓地把手举起来,脸上却是一抹鄙夷的笑。 陆尨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跪在地面上的男人,视线落在浑身是伤的宋清南身上,毫不留情地再次用刀刃般的目光剜向宋清北,“宋清北,你的心一定被狗吃了。” 宁澄在门口停顿片刻,便随刑警跑向韩伊琳,近到床边,她整个人愣住。 韩伊琳像死人一样躺在铁板床`上,一动不动,连眼珠子仿佛都被冻结了,任旁人一一解开她的手脚。 宁澄感觉胸口猛然一阵刺痛,立刻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在她身上,扶着她坐起来。 韩伊琳呆坐了片刻,突然推开她,跳下床,大步跑向宋清南,远远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男人,她几乎是直接扑了过去。 韩伊琳瞬间跌坐在宋清南旁边的地板上,颤抖着双手把他抱起来,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男人,不停地摇头,嘴里重复着,“不要,不要死,不要死……” 宋清南身上的血,转眼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染红了,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样,垂落的双臂,缓缓抱住了她的腰。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他终于感觉到了她身上的热度,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躲开他的直视。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深情款款地对视。 宁澄看到这一幕,脑海里突然闪过她很熟悉的那个画面,宋清南浑身是血,抱着韩伊琳,不停地说,“伊琳……不要死……我爱你……” 惊人的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她回过神来,跑过去,想要给宋清南止血,刚要蹲下去,陆尨拉住了她的手,“没用。我们先出去。” 她也知道没用,宋清南身上没有被刀刺伤,都是徒手暴打所致,尤其头部。看着宋清北被林啸波带走,她浑身冰冷。 房间内,最终只剩下了韩伊琳和宋清南两个人。 宋清南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是已经无力说出口,但他脸上始终保持一惯的笑容。 韩伊琳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期待的目光,似乎在等待她说出什么话来。 她紧要着唇,拼命摇头,不,她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她昨晚想要杀了他。 她心脏疼痛难忍,仿佛已经被撕裂。 她应该说什么? 我爱你? 可什么是爱,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心很痛很痛。 最终,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想用她的体温,温暖他,也许,她把她的体温分给他,他就不会死。 韩伊琳感觉到他抱着她腰的手突然掉落下去,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消失。最终,没有了一丝温度。 他的眼睛,却始终凝望着她。 韩伊琳看着他漆黑的瞳孔,胸口像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怀里的男人,掉了进去,填满了这条缝,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仰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失声叫出来。 “啊——” Chapter 76已替换更新 天空略显阴沉,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远处的山,水雾笼罩,像盖上了一层铅灰色的棉絮,看着便让人感觉到愈发寒冷。 宁澄站在阳台上,身上裹着一条毛毯,一手紧紧地拧着胸前毛毯的两端,一手拿着电话。她不时回头往房间里看一眼,确认韩伊琳还在床上睡着,才继续听电话。 “宋清北还没有松口吗?”她声音有些嘶哑。 这个星期,她一直留在宋清南的山中别墅,照顾韩伊琳,几乎没怎么休息。 从白云岛回来,韩伊琳只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便要求回到这里来。除了宋清南入葬的那一天她去了一趟墓园,其他时间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就哭,哭累了又睡,反反复复。现在刚刚睡着。 “他抗不了多久。”电话里,陆尨的声音听起来虽然疲惫,但仍富有穿透力,经过无线电的过滤,丝毫不减清醇质感。 他在电话里大概讲了这些天审问宋清北的情况。 一开始,宋清北不承认杀害宋清南,反过来指证韩伊琳是杀害宋清南的凶手,杀人动机,宋清南杀了她母亲尤小怜,她伺机报仇。 至于其他罪状,诱导无知消费者,操控媒体舆论,恶性竞争,攻击正虹百货,杀害尤小怜,威胁尤献平嫁祸宋清南,等等,几乎每一条,他都能找到反击的理由。 宋氏集团财大气粗,请了庞大的律师团为他辩护,刑`警`队、法`院、检`察`院一度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宁澄也是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叫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这些词应该都是为宋清北这样一个变态伪君子量身定造的。 情势被扭转,是韩伊琳手中戒指里面的微型摄像头拍下的宋清北猥亵她的视频,整个过程,宋清北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 宋清北大概认为,韩伊琳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人,更不知道她手上的戒指还有摄像的功能。他肯定以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一定不敢公之于众。却没有想到,韩伊琳完全不在意名声这回事,公开了所有的一切。 宁澄听完陆尨长长的解释,立刻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其他更多确切的证据,宋清北最终是不是只会落一个强奸罪?这不是太便宜他了?!” “确切的证据一定会有,他必须死。说服尤献平和曾萍出面作人证还需要一点时间。”陆尨此刻正坐在警局审讯室外面的房间内,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审讯室内,林啸波继续审问宋清北。 宋清北身旁身后坐着四个人,都是国内知名的大律师。 陆尨的声音依然笃定有力,但宁澄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疲惫,这一个星期,他们同样连轴转,和宋清北一派打擂台。 陆尨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了捏眉心,“韩伊琳现在情况怎么样?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宋清北和宋清南之间的事情?宋清北那天去山中别墅,我怀疑不是特意去绑架韩伊琳,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他们那些人是不是还守在别墅附近?” 宁澄远远地看见别墅周围的树林又在窸窸窣窣地动,点头,“那些人确实一直没离开,不过不敢靠近,林队长安排了杨智等人全副武装,守着别墅。宋清北做的这么明显,是不是这栋别墅里面真的有什么秘密……” “我,知道,秘密在哪。”身后突然传来韩伊琳虚弱的声音,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宁澄迅速回头,韩伊琳只穿着薄薄的睡衣,身体单薄如纸,瘦削的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眼神笔直得仿佛要穿透弥漫在潮湿空气中的水雾。 宁澄匆匆挂了电话,把身上的薄毯披在韩伊琳身上,推着她进屋,“你怎么起来了?先进去。” 她把韩伊琳推入房间,推回到床前,安顿她重新躺下来,“我熬了白粥,现在应该好了,你要是睡不着,就先吃点粥好不好?” 宁澄转身欲走,手被韩伊琳紧紧抓住,“宁澄,我错了,我没有听你的话。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如果我没有靠近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韩伊琳声音颤抖,眼泪又像开闸的洪水,瞬间布满了整张苍白素净的脸。 宁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管她说什么,在残酷的死亡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一直害怕韩伊琳会因为和宋清南在一起而死,当时预见的情形就是这样,但最终,死的却是宋清南。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她预见的死亡,最后都会发生,能战胜死亡的,唯有奋不顾身的爱? 宋清南用自己的死救了韩伊琳;在伦敦,林啸波冒死为她挡枪,救了她和乔紫珊;画眉救了刘小童,自己却死无全尸。 可是,刘小童最终还是出了意外。韩伊琳呢?陆尨呢?那个死亡瀑布,应该怎么去扭转? 宁澄每次想到这些,就心烦意乱。她即刻驱散这些纷繁的思绪,抽了两抽纸巾,在床沿坐下来,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 “伊琳,我们现在不能这么想。他也一定不希望你再这样胡思乱想,去想那些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一直痛苦下去。我相信,他做这一切,一定是心甘情愿的,甚至,他会觉得幸福。因为有你,他才感受到真正的爱情。” 韩伊琳拉住她的手,把她手中的纸巾拿过来,自己把眼泪抹掉,“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本来是要去杀他的。宁澄,我宁愿当时死的人是我。既然没死,我一定要亲手把宋清北那个恶魔送进监狱,要把宋氏集团改性韩!” 宁澄吓了一跳,威慑呢吗姓韩? 韩伊琳抹掉眼泪,吃力地坐起来,宁澄要阻止,她却一定要坐起来,宁澄只能拿枕头放在她背后垫上。 “你别误会,不是姓我这个韩,我当时只是随便改的,心寒的人,姓韩很合适。”韩伊琳抓着被子,看着窗外,“他跟我说过,这栋别墅一直很隐秘,是他父亲宋峥嵘送给他母亲韩思晴的。他母亲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这个地方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宋清北一定是跟踪我才找到这里。” 韩伊琳详细讲述了宋氏集团一些不为外人知道的□□。 原来宋氏集团最开始不姓宋,而姓韩。韩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韩渺云和韩思晴,宋峥嵘是韩家的上门女婿,一开始娶的是韩家的长女韩渺云。 在外人眼中,宋峥嵘与韩渺云夫妇俩伉俪情深,内情却是,韩渺云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事实证明,宋峥嵘娶韩渺云真正的意图,只是为了韩家的庞大产业,最终也如愿把韩氏集团变成了现在的宋氏集团。 与韩渺云相反,宋清南的母亲韩思晴,性格温婉,属于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年轻时曾在娱乐圈红极一时,最后却被曝出未婚生子的丑闻,形象一落千丈,很快退出了娱乐圈。 为了遮丑,在韩家老爷子的安排下,宋清南生下来便成了宋峥嵘和韩渺云名义上的儿子。而现在看来,外人眼中宋清北是宋峥嵘和韩渺云的长子,实际上却是宋峥嵘和尤小怜的儿子。 难怪宋清北和宋清南关系一直恶劣,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宋峥嵘和韩渺云死后,韩思晴和宋清南母子俩一直想把宋氏集团重新改回韩姓,无奈根本斗不过心思狠毒、手段狡诈的宋清北,最终双双毙命。 “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当他是在编故事骗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韩伊琳讲到这里,又已经泣不成声。 韩伊琳,我们像不像两只小蝌蚪?小蝌蚪会变成青蛙,我就是你的青蛙王子。 她脑海里突然响起宋清南的声音,他一惯邪魅不羁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宋清南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尤小怜的关系。他知道,宋清北肯定也知道。 宋清北这么狠毒的人,一定担心她有朝一日会捅出尤小怜的事情,想方设法要除掉她。可她一直相安无事,是因为宋清南阴魂不散地守在她身边,在保护她。 她却从始至终,想的是怎么杀掉他! “伊琳,不要再想了,躺下休息!”宁澄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双手用力地拧着被单,指关节泛白,担心她又会晕过去。 韩伊琳拼命摇头,“不,我不睡。我要进入宋氏集团,一定要亲手把宋清北从神坛上拽下来!”她突然看向宁澄,“他跟我说过,宋氏集团内部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掌握了这个把柄,一定可以扳倒宋清北。他没有做完的事情,我来做!” 宁澄大惊,“你疯了!宋清北现在就等着你羊入虎口,你怎么能自己送上门去?经侦科的人已经开始查宋氏集团,寻找犯罪证据,这是警`察做的事情,不是你去送死。” 韩伊琳态度坚决,宁澄的阻止,根本无济于事。 她做出了一系列让所有人咋舌的举动,对外宣布和宋清南结婚,以宋清南妻子的名义,接管正虹百货,入主宋氏集团董事局。 仅仅三天的时间,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宁澄还是从报纸上得知这些消息。 三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入房间内,春寒带着一丝料峭,从没有闭合的窗缝里吹进来。 宁澄坐在沙发上,反复地看着手中的报纸。 配图是韩伊琳穿着婚纱,捧着一枚戒指的照片。她左手无名指上同样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她在牧师见证下和宋清南结婚,代表宋清南参加婚礼的,是一枚戒指。 原来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相遇相知,最后只是为了分离。 这是配文的标题。 底下的文字同样很忧伤,表达的主题,他们来不及相爱,更无可能有机会相守,韩伊琳却仍然要继续坚守他们的爱情。 世界上可有任何事物,比这样一个人的坚守更忧伤?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 宁澄读完文字,倏地感觉到一种裹着寒意的暖。 背后突然贴上男人宽厚温暖的身躯,眼前随之多了一个红色绒布小盒子。 陆尨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修长白皙的手,打开盒子,一道璀璨的光,从盒子中迸发出来,折射进她的眼睛。 宁澄伸手一挡,“这是什么?”她大脑反应的速度明显不及视线抵达盒中物品的速度。 陆尨没有说话,随手覆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头掰过来,面对他,他微微低头,瞬间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 Chapter 77已替换更新 阳光和煦,明媚,照着沙发上热烈拥吻的男女。 男人手中的戒指,耀眼夺目,随着他的手不时晃动,金光仿佛被劈成一缕一缕,形成流动的河。 陆尨一边吻她,一边把戒指拿出来,盒子随手一扔,轻而易举地把戒指套在了她右手无名指上。 宁澄听到盒子掉落的声音,紧闭的眼睛,长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手指上饶了一圈金属的质感,有点冰凉,带着一丝热度。 他的吻,越来越凶猛,霸道,明显有些惩罚她的味道,偶尔还会直接咬她,每咬一次,仿佛就在重复一次,谁让你这么久不会来?! 她陪伴韩伊琳期间,他几乎每次电话中都会随口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她都说快了,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可他咬完以后,又会很温柔地厮磨一番,像是另外一个声音,戒指你都戴上了,所以你必须嫁给我。 嗯,这果然是属于他的求婚方式,直接,傲慢,用行动代替一切语言。 宁澄心喜,却渐渐感觉到嘴唇吃痛,柳眉微蹙了一下,趁他变化头的方向,与她的唇短暂离开的间隙,她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求婚?” 陆尨“嗯”了一声,用两个修长的手指夹住她戴着戒指的右手无名指上下晃了晃,又放开。他的意思应该是,都已经戴上了,还啰嗦什么? 宁澄指望他说点什么动听的话来,没有。当然,他想说什么,她都知道,笑了笑,张开五指,翻来覆去地看着戒指,很漂亮,大小跟她的手指完全契合。 她还在欣赏戒指,身体突然腾空,他已经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宁澄转头看向他的眼睛,眼神询问,这样就求婚了? 陆尨无视她的问题,进入卧室,用脚把门踢上,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上来。 “陆尨……现在是白天!”宁澄看着他的眼神,迷离得仿佛蒙上了一层氤氲。 “我想你,不分白天黑夜。” “……”宁澄看着窗外那么灿烂的阳光,有些难以接受,这怎么做啊? 陆尨一边吻她,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随着“嘀”的一声响,落地窗的窗帘慢慢聚拢,最终闭合。 房间里的光线,悉数被拦在了室外。只是,房间里仍然能感觉到阳光的味道。 这样,她勉强能接受。 男人却已经迫不及待,把遥控器往地上一扔,随手拉着她坐起来。 两个人唇舌纠缠了片刻,身上的温度迅速升高,他一边吻她,一边解开她腰间的睡袍腰带。 她下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直接穿了家居睡衣,现在三下两下,就被他脱掉了。 宁澄身上只剩下了内`衣,随手抓住被角,把被子拉过来,裹在身上。 他却掰开她的手,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耳边,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她的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浑身酥`酥`麻`麻,仿佛有人在用轻盈的羽毛在她身上不停地挠着。 “把我的衣服脱掉。”他的声音低哑得像是吉他的低音和弦,说话喷出来的热气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烫。 “哦……”宁澄双手移到他胸腔,略微有些颤抖,把他身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解到最后一刻,怎么也解不开,他直接双手一拉,把衬衫扯开了。 最后的那一颗纽扣,掉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来的声音不大,她却听得异常很清楚,心脏也随着在地上蹦跶的扣子一上一下剧烈地跳动。 宁澄微微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男人的脸,看看他有没有紧张。她其实有些紧张,感觉像是在偷偷地做坏事的小孩。 两个人交缠的唇瓣断开以后,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双手扶住她肩膀,“老婆,转过去好吗?”他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他手中的力气很大,已经扭转了她的身体。 他双手拖着被子的两端,长臂伸开,从她身后抱住了她,用被子把两个人紧紧裹住,双臂覆在她的双臂上,炙热的唇,在她光滑细嫩的脖子上流连徘徊。 宁澄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正因为知道,就更紧张了,身体紧绷得厉害,双手把被子从他手中夺过来,紧紧地夹住,仿佛只要一掉下去,她整个人也会掉下去。 他的手腾空出来,移到她背后,解扣了她身上内`衣的小`勾`扣,经过无数次的练习,这件事他现在已经相当熟练。 而后,他继续把她身上最后的那道阻拦,从她腰间,慢慢往下褪掉。 宁澄忽然感觉到她现在真的就像个被剥了皮的橘子,只剩下可以吃的肉了。她下意识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身后的男人窸窸窣窣动了片刻,当他身体再次贴近她,两个人身体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物。 相反,因为她很用力,手中的被子就像一道绳索,把两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陆尨身上的被子越来越紧,贴着女人的身体自然也是越来越紧,身体里面像填充着烧得通红的炭火,从里到外,灼烧得难受,却动不了。 他嘴角一弯,在她耳边低语,“你绑那么紧,我还能动?” “……”宁澄想笑,却笑不出声来,感觉到他突然往前用力,仿佛带来一股飓风,席卷着她身体突然往前倾倒。 宁澄跪倒在了床上,一手撑在枕头上,一手仍然死命地裹紧被子,仿佛这是最后的防线。 身后的男人,身体贴着她身体的弧度同样前倾倒下来,一手撑在床头靠背上,一手圈住她的小腹,把她的身体按向他。 宁澄脑海里突然出现两张弓紧贴在一起的情形,他们两个现在好像就是这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所有的一切拉开了序幕。 …… 宁澄感觉自己像在草原上骑马,他在她背后,驾驭着骏马,策马奔腾,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驰骋。 房间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此前,他们每一次身体缠绵,要么是沐浴着月色,要么是迎着溟濛晨光。 这是第一次,他们在意识最缥缈的时刻,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只是,到后来,宁澄已经辨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刺`激实在太大,她所有的意志都被他轮番掀起的飓风刮破,碎裂得一塌糊涂。 她依稀听他在耳边说,“宝贝……我爱你……嫁给我……必须嫁给我……”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与他身体的强劲力度形成鲜明对比。 最汹涌的浪潮过去,宁澄趴在床`上,气喘吁吁,大脑像是已经被清空,变成了空旷的山谷,里面仿佛不停地响起他的声音,一直重复着三个字。 嫁给我。 这男人,是这样求婚的吗? 这一刻,陆尨身体依然处于狂放热烈中,但看不到她的脸,他感觉心里难受。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双手抱着她的身体翻转过来,面对着他,像从前每一次事`后一样,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 他贪婪地看着她的脸,把她被汗水浸透的乱发拨顺,看了许久,又吻住了她,吻着吻着,他身上的火又被点燃了,推着她平躺下来。 宁澄感觉到他仍然很激动,没有停歇的意思。不过,这样躺在床`上,她也感觉很踏实。 窗外,午后的阳光,渐渐变成了火红的夕阳。夕阳下山,夜色簇拥着月亮,从初升,到最后消失。 最终迎来第二天的朝阳。 天色一直在变化,不变的是房间里的旖旎风光。 翌日,宁澄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帘已经打开,外面的太阳已经半人高。身旁仰躺着的男人,正举着她的手,在欣赏她手上的戒指。 他看到她醒来,才放下她的手,长眸微挑,“饿不饿?” 宁澄摇头,轻轻一动,立刻感觉浑身每一根骨头都是酸的,“不饿,就是累。” 不是累,是实在太累,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所以,建议你以后当日事,当日毕,不要累积,再一次性完成。我没问题,你要掂量一下你的承受力。” “什么意思?”宁澄大脑反应不过来。 “我们要做满54000次,这是基本任务,按60年计算,除去你生理期,每天最少要3次。” “……”宁澄瞬间抬头,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你是说你昨天晚上是在补前面十天落下的吗?” “还差得多,以后你再慢慢补。” 宁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觉得他种想法又多奇葩,他刚才说的什么任务有多离谱,忍不住打趣他,“陆教授,你是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还是研究……那个什么的专家?” 他侧过身来,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她腰上,勾唇浅笑,反问她,“那个什么是什么?” 宁澄微囧,打趣不成,发被他调戏,每次都这样,“我们起来吧,我饿了,韩伊琳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说今天有重要消息告诉我。”她起身要坐起来。 陆尨拽住她的手腕,又把她拉过来,沉沉湛湛的黑眸,紧盯着她,“看不到我,你是什么心情?” 宁澄瞬间回想起昨晚他们第一次那种方式,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竟然还要来跟她讨论! “很新奇,也刺激,但心里又好像缺了什么,因为没有眼神交流。是不是这样?”她不开口,他直接替她回答了。 宁澄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可他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有人把做`爱比喻成犯罪,也有观点认为,很多犯罪,最终都可以落脚到和性有关。精神变态者,需要强烈的刺激,以受害者的痛苦为乐,他们想要看到别人受尽折磨,以此刺激他们的性`欲。” 陆尨边说边躺下来,随手揽住她的肩,眼睛盯着天花板,“作为一个心中充满愤怒,需要发泄的精神变态,是什么原因,让他停止犯罪,出现了一年的休眠期?太多矛盾。” 原来他在研究犯罪心理?他昨晚突然换了一种方式,就是要研究罪犯的矛盾心理根源? 宁澄双手趴在他胸前,细细地看着他英俊明朗得似浮雕般立体的五官,“你是说山腰扼杀者吗?” “嗯。” “那我们赶紧起来,我想去书房看看。” 这十来天,他应该除了应对宋清北,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梳理这个案件上面了,书房里堆满了各种资料,墙上贴满了各种图片,白板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她昨天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完。 宁澄刚起来,韩伊琳电话打过来,她听完电话,看向陆尨,“我们今天应该看不成资料了。” Chapter 78已替换更新 警局审讯室内,宋清北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脸上尽显鄙夷的神色。 他浑身上下,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表明同一件事,你们奈何不了我! 也许是审讯的次数多了,每一次都有庞大的律师团坐镇,他已经厌烦,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这一次,他竟然单枪匹马上阵。 而这一次,和直接对阵的,不再是林啸波,换成了陆尨。 宁澄作为助理,在旁边记录补充,偶尔也会插问几个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宋清北这个人。 阴冷。 这是他给她最直接的感觉,虽然五官长相不算差,西装挺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不大,最多三十出头,眼睛里却仿佛已经积淀了厚厚的一层灰,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眼神。 审讯室内,空气紧绷,除了偶尔有纸业翻动的声音,很安静。 审讯室隔壁的房间内,林啸波和常梓杨双双站着,双手抱胸,透过单面可视玻璃墙,盯着审讯室里面的人。 韩伊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拳,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赌赢,能不能把宋清北送进监狱。 审讯室内,宋清北有些坐不住了,最先打破安静,“二位是不是闲得慌?没什么话要问吗?如果没有,抱歉,我要回公司开会,我很忙。” 陆尨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刎向宋清北,“你认为你今天还出得了警`察局的大门吗?” 宋清北冷笑一声,“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交代过。尤小怜不是我杀的,杀她的人是宋清南,我是目击证人,我亲眼看着他把尤小怜的尸体装入雕像内。他的目的你们应该很清楚,报复我接管白云城游乐园。不过那是董事会的决定,是他自己无能,能怪谁?” 宁澄想要反驳,被陆尨抓住手,示意宋清北继续。 宋清北也不客气,继续颠倒是非,“至于你们提到的那个曾萍,她的小孩没有中毒,却自己把可可粉加入奶粉中食入,造成铅中毒假象,发起众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没错,众筹是我们旗下的营销公司策划的,但那是为了她好,给她的小孩筹钱治病,这是社会公益,我们热心公益,有错吗?” 宋清北停顿片刻,视线突然转向对面的墙壁,似乎知道那面强的背后,现在有人正在看着他。 “最后一件事,我说最后一遍,宋清南不是我杀的,杀他的人是那个姓韩的女人。我承认,我那天是没控制住,谁叫她搔`首弄`姿得勾`引我?她杀了宋清南,好歹是我弟弟,我就当是给她一点惩罚。” “一派胡言!”宁澄终于听不下去这种无耻至极的狡辩,她把宋清南的尸检报告和韩伊琳的伤痕鉴定报告推到宋清北面前。 “宋清南颅骨碎裂,牙齿铰链式断裂,所有的肋骨,没有一根是完好无损的。这样的重伤,韩伊琳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宁澄话音未落,被宋清北打断,“那不一定,人不可貌相,你看,我手上的抓痕,都能看到肉,就是她抓伤的。” 宁澄气得咬牙,陆尨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再看向对面的人时,笑容已经消失。 “宋清北,你应该心中有数,宋氏集团马上要改姓韩。”他说话不疾不徐,像是在聊天一样。 与之相反,宋清北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宋氏集团前身是韩式集团这个话题,立刻拍桌子,怒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可能,我们先聊聊十年前,宋氏集团的天然绿有机农场项目。”陆尨提到“天然绿”这三个字,宋清北的脸色,已经天然黑了。 宁澄心里一喜,立刻接下去,详细讲述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 韩伊琳进入宋氏集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发现了宋氏集团这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她去宋氏集团内部的档案馆查找历史资料,每一年的项目资料都很齐全,只有十年前那年的所有项目资料都全部空缺。当年正是宋氏集团发展最迅猛的时候,不可能一个项目都没有。 她暗中配合警方经侦科的人,重点去调查那一年的项目投资状况。有一笔超过十亿的投资,去处不明,细细追查下去,原来那一年宋氏集团启动了天然绿有机农场的项目,但运行不到一年,项目突然终止。 经侦科的人继续查下去,进入了死胡同,因为所有的资料都被销毁。 最终,韩伊琳通过当时参与项目的一些老员工,知道了当时农场所在的地址,在一个很隐秘的荒岛上。 韩伊琳把这个事情告诉宁澄和陆尨,陆尨觉得可疑,立刻让刑警队的人赴岛上搜查,结果在岛上挖出了十具尸骨。 宁澄和常梓杨很快做出了尸骨伤痕和身份的鉴定报告,所有人都死于铅中毒,而这十名死者的身份确认后,都是宋氏集团十年前突然失踪的员工。 最可疑的是,家属报了失踪,但随后都自己撤销了案件,显然是有人收买他们,拿钱息事宁人。 宁澄把整个过程都详细讲述,宋清北听完以后,目瞪口呆,许久,身体重重地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冷冷地回了一句,“我要等我的律师过来。” “你确定?”陆尨声音突然抬高,“当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你。但畏罪自杀的人却是你的父亲宋峥嵘,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相迟早会出来。现在,有人要跟你做个交易。”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 韩伊琳走进来,一身黑色西装西裤,白色衬衫,挽着发髻,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从前那个纤细瘦弱的韩伊琳的影子。 “宋清北,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如果你选择认罪,是你杀了我的养母尤小怜女士,我的丈夫宋清南先生,有机农场的项目真相,会继续被掩埋,我会离开宋氏集团;第二,如果你继续不认罪,我会立刻把这些资料曝光给媒体,宋氏集团马上就会崩盘,我一定会让宋氏集团重新改姓韩!” 韩伊琳直视着宋清北,眼神尖锐得仿佛恨不得直接拿刀刺死他。 宋清北沉默不语,似乎在犹豫。 宁澄把手中的两份资料推过去,“宋清北,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尤献平的口供,都已经足够作为法庭有效证据,证明你杀害了尤小怜女士,还有曾萍,她会作证,是你用钱逼迫他们作假,再发动众筹,借此来攻击宋清南。” 宋清北清了清嗓子,看向陆尨,“我要律师在场,留下有效书面证据,证明这个女人说的话算数。” 韩伊琳向前一步,“宋清北,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要我走出这个门,宋氏集团草菅人命的丑闻,马上就会见报!你现在只能答应,是你杀了人!” 宋清北脊背开始冒冷汗。 如果韩伊琳说话算话,他当然愿意马上承认,尤小怜和宋清南本来就该死,两条人命,比起农场项目的十条人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更何况,还可以保住宋氏集团。 但如果她出尔反尔,他就背负了十二条人命,宋氏集团几十年的基业,转眼就会坍塌。 如果他不承认,宋氏集团同样会丑闻缠身,警方也会继续调查他,律师团的人本来就已经扛不住,到最后,宋氏集团也很有可能保不住。 权衡再三,宋清北决定赌一把,“我承认,是我杀了尤小怜,宋清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有落尽,“咔擦”一声,林啸波已经用手`铐铐住了他的手腕,“宋清北,我们现在以杀害尤小怜、宋清南等十二人的杀人罪正式逮捕你!” 宋清北环视一圈,瞬间意识到,他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宋清北被带走,韩伊琳双脚一软,差点跌倒下去,宁澄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扶起来,“伊琳,你今天表现得太棒了!” 韩伊琳摇头,“不,是你和陆教授看穿了宋清北这个人贪婪的本质,宋氏集团这么大的诱惑,他怎么能抵挡得住?我谢谢你们。” 宁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他也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对接了几秒,很有默契地移开,他随手拿起一份资料,继续翻看。 宁澄收回视线,扶着韩伊琳离开审讯室,“我送你回去休息,接下来,我们还有更多事情要忙。” 她们离开,陆尨也跟着出来。刚到走到门口,常梓杨从车里面出来,走到宁澄和韩伊琳面前,伸手要来扶她,“韩小姐……我送你回去。” “请叫我宋夫人。”韩伊琳又一次纠正他的称呼,她只说了声“谢谢”,却没有让他送,她打了个电话,很快有司机来接她。 韩伊琳知道是宁澄和陆尨特意让常梓杨从研究所过来的,他们的心情她能理解,却无法接受。 韩伊琳坐车离开以后,宁澄立刻看向常梓杨,有些尴尬,“学长,不好意思啊。她可能还需要时间。” 常梓杨敛眉浅笑,“你不好意思干什么?我也没说一定要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以后你自己看着办,我们回家。”陆尨拽着宁澄的手,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警局门口,最后只剩下了常梓杨,孑然一身。 常梓杨看着天空发呆,一直到林啸波走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结案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搓一顿了?就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常梓杨笑着调侃道。 林啸波立刻否定,“你不是,你还有机会,只不过需要时间。” 他却不一样,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学会转身,学会祝福,学会去接受新的人,虽然所有的一切都很难。 Chapter 79已替换更新 车子疾驰在干净宽敞的马路上,绿化带里面的杜鹃花,开得正灿烂。 宁澄看着窗外阳光明媚,风景怡人,心情格外的好。她真没想到,今天这场空城计,他们竟然可以赢得这么漂亮。 宋氏集团天然绿有机农场的项目,是不是就是韩伊琳提到的宋氏集团的秘密,此前他们并不确定,现在,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是。 宋清北今天亲自向他们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上,韩伊琳只在宋清南山中别墅的地下室内,找到了一堆已经烧掉的灰烬,有一个小纸片没有烧完,上面只有这个项目的名称。 韩伊琳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证明了陆尨的推测,当时宋清北去宋清南的别墅,就是为了找这些资料,再毁掉。刚好遇见韩伊琳和宋清南,他也看出了韩伊琳想杀掉宋清南。而韩伊琳一直犹豫不决,宋清北就直接替她动手,并掳走了她。 此后,韩伊琳协助警方多方追查,只了解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真相,就是她今天在审讯室说给宋清北听的真相。 只是,他们手中并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那个传说中的荒岛,警方也还在找,岛上很有可能真的有十具尸骨,十年前的十人失踪案,确实发生过,只是当时家属先后撤销了案件,最后成了悬而未破的案。 尤献平和曾萍因为忌惮宋氏集团的权势,也一直不愿意出面做证。 陆尨看准了宋清北的贪婪,恐惧,害怕失去宋氏集团这些心理,让韩伊琳配合他们,一同唱了今天这出空城计,目的是迫使他先承认杀害尤小怜和宋清南的犯罪事实。 结果喜人。 警方现在终于扭转了此前宋清北以财势维持的不利局面,如果传闻中的荒岛被找到,这么多条人命,宋清北就算插翅也难逃法律制裁。 宁澄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他正翻阅手中的资料。 她侧身靠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资料,是她做的白骨悬案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尤小怜,宋清南被重伤,都和不名死者一样,铰链式断裂,颅骨碎裂。你是不是也怀疑,白骨悬案的不名死者,和宋清北有关?” 陆尨合上报告,仰身靠向车座后背,眼睛盯着虚空,眉宇紧锁,“有关,但不是他。如果我没猜错,宋清北反手正面重击伤人的暴力行为习惯,应该从小受了什么人的影响。” 他说完,握住她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她纤细的手指间,转头看向她。宁澄立刻感觉到他目光炙热,亦如掌心传来的热度。 她被他盯得脸颊发热,转移视线,落在她手指上的戒指上,“会不会是他父母呢?宋家环境复杂,宋峥嵘和韩渺云的关系也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和睦。” “嗯,这几个人,都不简单,要继续追查。”车子已经停在家门口。陆尨放开了她的手,两个人各自下车。 三天后,林啸波带领市刑警队的人,在近公海处找到了一个荒岛,仔细搜寻后,果然在岛上挖出十具白骨。 宁澄和陆尨随刑警队赴现场查看后,尸骨被转移到研究所。经过仔细检验,这十名死者与警方十年前的失踪案有关,身份很快确认,竟然就是宋氏集团十年前突然失踪的十名员工。 常梓杨也确认,这十名受害者都有中毒迹象,但不仅仅是铅中毒,毒理分析的结果表明,受害者体内发现汞、硒等多种有毒元素。疑似整个荒岛曾经受到严重污染。 宋氏集团悉心掩盖的惊天谜案,终于被揭露,警方开始全面彻查宋氏集团。 彻查当日,宁澄和陆尨跟随刑警队的人一同前往宋氏集团总部。 接待他们的人,是韩伊琳和另一位临时接任宋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宋邵樘,也是宋峥嵘的同族兄弟。 对于林啸波的例行查问,宋邵樘很配合,详细讲述了宋氏集团十年前想要在荒岛上建立有机农场的计划,后因为公海附近出现游轮燃油泄露,荒岛土质遭到严重污染,有机农场项目被搁浅。 林啸波查问完一轮,便离开了会议室,说要四处去看看,韩伊琳陪同他一同离开。 会议室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陆尨一直在翻阅宋氏集团的一些资料,宁澄把一叠照片推到宋邵樘面前,最先打破沉寂。 “宋先生,我们警方在岛上挖掘过程中,只找到了十名受害者,却发现了另一处被挖掘过的痕迹。这意味着,岛上曾经有十一名受害者。” “不可能,那十名失踪员工的资料,我们都已经详细向警方交代了,也愿意对家属做出补偿。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宋邵樘语气坚定,原本憔悴苍老的脸上,表情也很坚决。 宁澄虽然不懂微表情,也能感觉到,他不像在撒谎。难道第十一名受害者,又像之前白骨悬案孕妇受害者,成为不名受害者? 宋邵樘正要开口继续辩解,陆尨抬手制止了他,转移了话题,“宋氏集团从前的logo,和现在完全不同,为什么突然要更换?” 宋邵樘紧绷的表情略有舒缓,细致解释,“以前的logo,是韩氏集团用过的,有龙的图案,因为韩老先生喜欢龙。你们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企业也一样。宋老先生希望宋氏集团发展成为多元化的跨过集团,但全世界范围内,很多国家并不喜欢龙,认为是凶恶不吉祥的化身,所以新logo就去掉了龙。” 宁澄拿出一个物件袋,放在桌面上,里面装有一枚龙纹古钱,“按你的说法,宋峥嵘不喜欢龙纹,为何我们警方在他的保险柜内找到了这枚有龙纹的古钱?” 宋邵樘拿起白色透明的物证袋,反复看了看,又放下来,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也许宋老先生只是为了企业的发展,在logo中去掉龙的图案,但他本人并不讨厌龙。毕竟他也是中国人。” 宁澄转头看了一眼陆尨,两个人对视了半秒,很默契地结束了查问,他们再问下去,也不太可能获取更多有效信息。 宋邵樘送他们离开,途经员工公共办公区。 偌大的办公室内,很安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伏案工作,大部分卡座已经清空。 随处可见的空白,似乎在昭告,曾经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如今已颓败不堪,随时有轰然倒塌的可能。 宁澄心里倍感欷歔。 三人到了楼下,走向门口停车的地方。 林啸波正开车门,准备上车,韩伊琳在一旁郑重向他承诺,“林队长,其他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们尽管提要求,我会全力以赴。” “好。”林啸波一回头,看到身后走过来的人,两人瞬时放光,“陆教授,你们是直接回研究所吗?” “不,林队长,我们要去警局,因为有了新思路。”宁澄担心陆尨会像以往一样不理人,抢先回答。 有关荒岛上的第十一名不名死者的身份,他们来警局的路上,几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现在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对宋氏集团做了更深入的了解,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确认这种可能。 “我也是……”林啸波欲言又止,应该是看到宋邵樘和韩伊琳还在,没有继续往下细讲,直接上了车。 宁澄让陆尨先回车上,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上了林啸波的车。 她想着还有话对韩伊琳说,走到她面前,“伊琳,这次调查宋氏集团的事情,谢谢你。宋氏集团的名誉危机……我真的很抱歉。” 宋氏集团荒岛有机农场藏尸案,性质恶劣,警方必须向社会公众揭露真相,宋氏集团的企业形象几乎全面崩塌。 作为朋友,宁澄除了提前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也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韩伊琳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最终,却低下了头。 “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宋氏集团能不能撑过这一关,我不敢保证,但去年我先生成立的画眉天使基金,多少给宋氏集团挽回了一点颜面。我应该谢谢你。” 她一直低着头说话,宁澄看不到她的表情。 旁边车窗落下来,陆尨催她上车。她来不及多问,让她多保重,有时间她们再聚,简单寒暄完,便上了车。 车子启动,宁澄从后视镜里看着韩伊琳的背影,她仍然低着头,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才抬头,表情木然。 宁澄脑海里迅速掠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画面,韩伊琳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最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抱着韩伊琳的人,不再是宋清南,却是她自己。 随着车子转弯,后视镜里,韩伊琳身影消失,她脑海里的画面也一闪而过。 宁澄迅速落下车窗,探出头,想要叫住她。宋氏集团的门口却已经空了。 陆尨觉察到她的异常,靠过来,握住她的手,“手怎么那么凉,怎么回事?” 林啸波也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是不是不舒服?那我送你们回去,查案也不急于今天这一天。” “不行,”宁澄平息了片刻前血腥的幻觉带来的惊恐,挤出一丝笑容,看向驾驶座的方向,“林队长,我们三个很有可能又想到一块去了,不去警局把事情理清楚,有人会睡不着觉。” 她说完,转头看向陆尨,看到他满是担忧的眼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柔声宽慰他,“我没事,真的,刚才是突然想到还有件事要和韩伊琳商量。” “什么事?”陆尨追问她,显然不相信她随口胡诌的说辞。 “就是……”宁澄意识到不是在家里,只能先含糊过去,“也没什么,我回去再跟你说。” 林啸波并不知道她第六感敏锐于常人的事情,对于一个刑警来说,这种没有客观根据的幻觉,他肯定不会相信。 陆尨没有再追问,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在隐瞒什么,最终放开了她的手,转头看向窗外。 宁澄感觉到了他有情绪,可这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说是吃醋,她和林啸波早就没什么,也是他自己主动上了这辆车。 她想不明白他生什么气,索性不理会了,也转头看向窗外。 时值四月天,桃花始盛开。沿路的绿化带花坛内,除了常见的杜鹃花,也偶尔能见到粉粉红红的桃花。 车后座上两个人后脑对后脑,这种置气的表现,在驾驶座上的人看来,却是心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个人都是在为对方着想,不希望让对方担心。 恋人之间,因为有爱,才会介怀,所以生气;而于他这个外人,也因为没有爱,她才能始终以笑容,对他保持客套与疏离。 林啸波作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晰。他没有去打破他们的置气,或者说是另一种爱,专注着开车。 车厢里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异常窒闷,一直到了警局,重新开始讨论安静,才有所缓解。 —— 专案组的办公室,是由警局的一间大会议室临时布置的。 平时没有人在里面办公,遇上特大案件的时候,才会开放,并且只对专案组的人开放,一般人都进不来。 会议桌上堆满了资料,两面墙的落地资料柜,里面也全是卷宗资料。 另一面墙,一半贴满了各种图片、报纸等资料,另一半是玻璃板,上面用黑色大头笔写满了文字,箭头、疑问号、惊叹号等各种符号。 玻璃板中间画了两个圆,分别写着荒岛第十一名受害者、白骨悬案孕妇受害者,中间画了等号,等号上面的问号,被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就是他们三个人今天同时想到的问题,荒岛第十一名不知去向的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白骨悬案孕妇受害者。 宁澄站在玻璃板前两米左右的地方,看着林啸波在玻璃板上逐条板书现有的线索,余光不时瞥向一直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从她上车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没跟她说一句话,案情讨论过程中,两个人除了偶尔眼神交错,匆匆移开,便没有更多交流。 宁澄更不知道她自己也是哪根筋搭错了,平视她不喜欢冷战,有什么事会马上说开。 可今天,他不跟她说话,她心里堵得慌,却也不想理他。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每次都是她先开口? 林啸波板书完,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大头笔,在白板上添加了几条法医鉴定结果,写完以后,便开始解释。 “从受害者尸体白骨化时间判定,这十一名受害者死亡时间都超过十年,与宋氏集团荒岛农场因污染被弃的时间吻合;毒理分析结果,十一名受害者都有铅元素中毒迹象,但孕妇受害者体内没有汞、硒中毒迹象,很有可能孕妇受害者死亡时间更早;从伤痕鉴定结果看,荒岛上已经被找到的十名受害者,尸骨都保存完整,死前也没有遭受暴力重击,与孕妇受害者被碎尸、头骨严重碎裂、牙齿呈铰链式断裂的重伤不同;最后一点,从现场挖掘土壤的痕迹,大体可以判断,孕妇受害者尸体被挖掘的时间也早于这十名受害者,应该至少有一年的时间。” 宁澄尽量只陈述鉴定结果,不代入个人主观看法,避免干扰他们的思维。 陆尨始终坐在沙发上不语,一惯沉思的坐姿,长腿交叠,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长指不时地敲打沙发,因为不是桌面,所以没有声音。 林啸波转身问他,“陆教授,能听听您的想法吗?”他的声音很诚恳。 “你先说。”陆尨终于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双腿交叠的上下顺序换了过来,撑着头的手放下来,两手都插入风衣口袋。 “陆教授,您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吗?这个时候不正是需要您的时候,现在又卖什么关子?”宁澄实在憋不住了,连番质问,借机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个案件,时隔十年,除了留下一堆白骨,任何痕迹都已经被磨灭,更别说犯罪现场能由什么证据。传统的刑侦的办法几乎无处切入。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去推断凶手的各种心理和动机,得出结论,再破案,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陆尨看向她,看了近半分钟,嘴角终于裂开,扬起了弧度,白皙俊脸上浮现大雪初霁般的笑容。 宁澄看到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仍然有气,她站得脚酸,回到沙发前,看了一眼他旁边的空位,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玻璃板的方向。余光能瞥见,陆尨脸上浅淡的笑容消失了。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直接起身,很霸道地拉着她坐到他身边去,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可这次,他始终没有动。 林啸波已经开始陈述他的想法,宁澄便专心投入到他的分析中去。 “从刚才宁澄的解释,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一定有一个知情人,一年前出现在荒岛,但他为什么只挖掘了孕妇尸骨,其他十名死者却不管不顾?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宋峥嵘授意宋清北,把孕妇尸骨带走?另一种可能,宋峥嵘和韩渺云都已经死亡,可关于他死亡的说法,现在宋氏集团的人提供了好几个版本,有说死于飞机失联,也有说死于建筑工地一场爆炸,结果都是尸骨无存。” 林啸波一手抱胸,一手拿着大头笔,支着下巴,在玻璃板前来回踱步,一边思索一边解释,突然止步,转身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宋峥嵘其实根本就没有死?挖掘尸骨的人就是他?” 宁澄细细想想,觉得也能说得过去,“宋峥嵘女人多,目前已经有三个,再多一个也不是没有可能。并且,从宋邵樘口中可以了解到,他对宋清北和宋清南兄弟俩虽然严厉,但确实很好。说不定他知道孕妇死者腹中有小孩,即使这个人死了,他也要把她找回来。宋清北肯定没这个好心,从他对尤小怜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连自己的亲身母亲都不想认,怎么可能却帮宋峥嵘寻找别的女人?” 林啸波点头表示认可,他们两个来来回回,讨论了许久,却始终不见陆尨开口。 天色见晚,林啸波提议先下班,“陆教授,我先送你们回家。我会再去确认,宋峥嵘有没有还存活的可能,如果是的话,这两个案件就可以并案调查了。您有什么建议?” “没有。我们再去一趟荒岛,现在就出发。”陆尨起身就走,看样子早就想好要做什么。 林啸波看了看宁澄,又看向门口的背影,“那也要先送宁澄回去吧?” 宁澄立刻起身,“我不回去,我也要去荒岛。”她大体能想到陆尨为什么要去荒岛。 宋氏集团荒岛藏尸案爆发,媒体透露只找到了十具尸骨。很有可能有人会再去荒岛找第十一具尸骨,也肯定会以为,警方刚刚去过,现在不会再去。他们现在暗中再去,说不定可以来个守株待兔。 陆尨已经走到门口,脚步停住,转身看向她,目光异常冷冽,“你去干什么?下午就已经不舒服,撑了这么久,你当你是铁人?” “我是法医,当然要去现场。”宁澄这次没有说是他的助理,她确信他一定会拿上级领导的姿态来压她。 陆尨见她表情坚决,知道多说无益,想起她下午回警局的时候脸色发白,声音轻缓下来,“要去也要先吃晚饭。” “……”宁澄听着他像是已经默认同意她一起去,肚子里准备了一箩筐反驳的话,还没倒完,只能全部压下去,“确实饿了,林队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来到一家意大利面馆。 来的路上,陆尨提议去吃螺蛳粉,林啸波却说吃意大利面,两个人破天荒的都选了对方喜欢吃的,最后让宁澄定夺。 宁澄吃什么都无所谓,但知道陆尨吃不了辣的,虽然还有些生气他不理她,最终还是迁就了他。 三人各自点了一份套餐,服务员送来后,宁澄和林啸波便开始吃着饭,陆尨却没有动筷,盯着眼前的面,眼神专注,看起来像是在数盘里到底有几根面条。 宁澄又气又想笑,忍了许久,最终还是起身,扔下一句话,“我去问服务员,这附近什么地方有新鲜的柠檬。” 刚才她特意问过服务员,餐厅有没有新鲜的柠檬,服务员说厨房今天刚好缺柠檬。她想着一会儿他们还要去荒岛上,他应该会将就一下。 现在看来,没有柠檬吃不下饭这个怪癖,他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他们去岛上很有可能一呆就是一个晚上,他要是晚饭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宁澄一想到这一点,就坐不住了。 宁澄一离开,林啸波立刻发话了,“陆教授,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故意支开她,你不想带她去,可以直接拒绝。” 陆尨却并未接这个话题,“你跟她爷爷的交情,不需要因为我们的关系中断。你看我像是很没气度的人吗?” 林啸波心里苦笑,反问道,“你这是故意在让我接近她吗?陆尨,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我会揍你。这句话的期限是永远。你要是不懂得珍惜她,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嗯哼,你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啸波差点背过气去,但很快冷静下来,脑海里迅速闪过从今天下午到此刻发生的事情。 陆尨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智商比天高,情商低到尘埃里,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在感情上更是霸道直接。 他以前恨不得他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为什么今天主动上了他的车,愿意跟他一起吃饭,还突然提到宁浩然? 林啸波细细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他这明显是在为宁澄着想。可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关乎生死的危险,需要他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考虑这些事情? 他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气,“蹭”地站起来,“陆尨,你不是上帝,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我也不是宁澄的备胎。感情不是礼物,可以送来送去。荒岛你们都别去了,我自己去。” 林啸波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餐厅。 陆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多久,宁澄去而复返,一直在他身边坐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新鲜的柠檬,他才回过神来,盯着她手中的柠檬,心猛然一阵抽痛。 这样的痛,他很熟悉,每次看到她被那些解释不了原因的幻觉折磨,他都感觉心脏像被刀切开的柠檬,被揉捏,最终挤出最酸甚至带着苦味的汁液来。 宁澄帮他挤好柠檬汁,催促他快吃。看着他脸色不好,不知道她离开期间,他和林啸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楼下遇见林啸波,同样是一张冷硬的脸,只说了他会带人去荒岛,让他们先回家,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晚饭吃完,回到家,两个人仍然都没怎么说话,各自洗洗刷刷,早早地爬上`床睡觉。 他们睡觉的姿势,延续了他们在车上后脑对后脑的坐姿,背对着背。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长时间冷战的局面。 半夜里,宁澄从噩梦中惊醒,不停地叫着,“陆尨,别跳,不许跳,不要……”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抱着她,两个人又是平常一惯相拥而眠的睡姿。 陆尨睡眠清浅,听到她的叫声,立刻就醒了,他紧紧地抱着她,看着怀里的女人满头大汗,眼泪不停地在流,那种熟悉的心痛又来了。 宁澄仰头看着他,哽咽道,“陆尨,你是不是打算放弃我了?昨天我看到韩伊琳倒在血波中,死了。你以为我看到死的人是你,你想推开我,所以你上了林队长的车……” 她在梦里又看到陆尨纵身跳下瀑布的可怕景象,不管她怎么叫他都不理她。想起昨天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他昨天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了。心里越发难受,眼泪又已经失控。 这一刻,陆尨却意识到,他昨天似乎犯了天大的蠢,胸口闷得慌,什么也不想解释,低头直接吻下来。 宁澄心里委屈,把头一偏,男人带着些许凉意的薄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解释的吗?”她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却明显带着怒意。 陆尨把她的脸掰正,面对着他,低头吻她的眼睛,把她的眼泪悉数吻掉,才开口。 “宁澄,你是个理智的人,应该明白,即使没有你那些所谓的第六感,我们选择的职业,已经决定,生死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留条后路?”宁澄苦笑,很快收起笑容,声音越发有些清冷,“陆教授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话都是你说的,之前是你让我不要在意看到的那些幻觉,也是你让我不要唱苦情戏,成全别人,放手心中所爱。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陆尨反驳不了她,索性不说话了,起身,把她也拉起来,直接抱着她下床,“去洗澡,你出了很多汗。” “……”宁澄对他突然其来的这一出,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直到了浴室,两个人站在花洒下,滚烫的热水洒在身上,她才意识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剥`光了。 他身上却还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已经被水打湿,他却全然没有顾及到,专注着给她洗澡。偶尔看她一眼,一惯倨傲冷峻的眼神,异常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当然,她知道,他是不会口头上承认他错了,他又在用一惯的方法,想要蒙混过去。 宁澄觉得她以前太惯着他了,每次他沉默一段时间,不管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她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次,她觉得必须说清楚。她拉住他的手,“昨天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你是想一直站在这里,跟我打水仗吗?”陆尨推开她的手,要继续给她擦洗身体。 宁澄一气之下,解开他腰间睡袍的腰带,“凭什么你把我脱得光光的,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你怕冷吗?水这么热,我都不怕冷,你怕什么?” 她三下两下,把他身上已经湿了的睡袍褪掉了。 陆尨不怒反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看来,你确实想。那我们什么也别说了,直接做。” 宁澄伸手挡住他要落下来的唇,“谁怕谁?你想要换地点,换姿势,我都愿意,因为我爱你。可你说过,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必须在一起。你必须承认,你昨天就是错了。” 她很严肃地看着他,想要听到他回答一声,他错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荒诞的想法。 可她听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我没有错。宁澄,如果我死了,你必须活下去。韩伊琳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 这样残酷的话,就像锋锐的刀,直戳她的心脏窝,剧烈的疼痛从胸腔内瞬间蔓延,袭遍全身。 “你错了就是错了,为什么不承认?我不许你死,在我死之前,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她突然很生气,从未有过的生气,也变得蛮横不讲理。 她的眼泪又飚了出来,只是,花洒里的水不停地洒下来,从头淋到脚,她已经分辨不出眼泪和水,因为都是烫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睛,任水不停地流下来,浇灌在身上。 狭小的玻璃间内,热气腾腾,亦如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眼神迷离,布满氤氲。 宁澄感觉心脏仍然很痛,两个人身体紧贴,呼吸也变得艰难。 几乎是在同时,他低头,她仰头,双双靠向对方。 唇瓣瞬间粘合在一起,彼此用力厮磨。 两个人双臂紧紧地抱着对方,不停地用力,身体仿佛编织成绳索的两股,紧紧地绞在一起,却仍继续不停地缠绕,仿佛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一体,不用再分开,也不必理会生死离别。 宁澄突然双脚腾空,被他抱了起来,她双臂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白嫩修长的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 他调整着两个人身体的契合角度,她配合着他。整个过程,两个人始终没有停止唇齿的纠缠。 窸窸窣窣片刻,她突然感觉到身体往下一沉。 虚空的身体,刺入一股灼`硬,仿佛从下到上,将她的身体刺穿,带来前所未有的紧实和刺激。 …… Chapter 80已替换更新 晨风清凉,与柔和的阳光相伴而来,从窗外到房间内,缠绵不休。 与白色大床`上,相拥而眠的男女,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尨已经醒了,看着身旁仍然睡得很沉的女人,像清晨沾露的花瓣,贴在他身上,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他看了许久,在她额头上,唇角上一一啄吻,才不舍地放开她,起身下床,离开卧室,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像第二个专案组办公室,到处都是资料,只是,移动白板上是空白的。 他拿起黑色大头笔,思索片刻,脑海里的思想,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变成龙飞凤舞般的字,跃然于白板上。 一直到他写完整个白板,放下笔,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睡衣,长发披肩,双臂抱着胸,倚靠在门框上,很专注地看着他。 宁澄迅速浏览完整个白板,笑望着他,“昨天我们讨论,你半句话都不说,现在躲在这里开小灶。” “什么时候醒的?”陆尨大步走向她,她也走向他。 两人手一牵上,宁澄立刻被他一拉进怀里,整个人被他用身上的长外套裹住,原本感觉有些微凉的身体,瞬间被暖流包围。 四月里的天,早晨确实有些凉,她醒来发现他不见了,立刻就跳下车,四处找他,发现他在书房里梳理案情,没有打扰他,只站在门口看着。 她只穿了睡衣,没有穿外套,他里面也只有一件薄睡衣,两个人身体紧贴着,四目对望了片刻,他低头又吻了下来。 宁澄想起他们都没刷牙,有一丝犹疑,可没来得及躲闪,唇瓣已经被他咬住。 他在她唇上研磨了一番,在两个人身体持续升温,烈火蔓延之前,他放开了她,抱着她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背靠着沙发,看向对面的白板,“现在总结一下我的想法。” 宁澄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双臂抱着他的腰,身体被他的外衣紧紧包裹着,不能动弹,只能仰头看着他,“好,我洗耳恭听。” 她心里却在笑,他应该是打死都不会承认,他昨天做了什么错事,看样子,他们昨天的冷战,又被他这么成功含混过去了。 是她太没出息了,还是他太聪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到目前为止,已经有确定身份的6对男女死于山腰扼杀者之手,男女死者各有一只手被切掉,女性死者没有被强`暴的痕迹,但体内有男性死者的精`液。死者死前都被残暴虐待过,死后尸体被弃在有瀑布的半山腰。” 他总结的是山腰扼杀者,对着白板上的板书,从10年前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案件,一直到今天,解释得非常详细。 她也是第一次这么透彻地了解这个狡猾似毒蛇一般的神秘凶手,心中有一堆的疑问。 “没有被□□的痕迹,可女性死者体内又有男性死者精`液,这听起来不是很矛盾吗?为什么要切掉手……”宁澄似乎明白了凶手的意图,脸瞬间红了。 在男女之事方面,陆尨需求特别旺盛,从他们第一次在一起以后,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每天必须三次才达标。并且很有规律,睡觉前,凌晨,中间他们睡得模模糊糊,也会来一次。 他们之间,也有一次用手的经历。那次她凌晨来了月事,她感觉他煎熬得难受,就试着用手帮他。 “我不喜欢用手,所以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他应该也想到了这件事,白皙俊脸染上了窗外朝霞般的红色。 宁澄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讨论案情,这个山腰扼杀者显然就是个性变态,偏偏这个时候,许是两个人抱得太紧,他身体起了反应…… “我去换衣服。”宁澄想着今天他们还要去警局,起身要离开,却被他拉住,“你怕什么,怕我会吃了你?昨晚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你可以休假一天。我们继续说案件。” “……好吧,”宁澄把心思专注到案件上,“林队长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凶手为什么要切掉死者的手?” “非正常插`入的性,都是心理扭曲的表现。凶手童年很有可能遭受过家暴和性`虐待。他一方面痛恨暴力,所以惩治暴力,这6对男女的背景都涉及到暴力,但另一方面,他自己又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同样,他排斥正常的性,但有强烈的性需求,所以通过强迫别人相互满足,以此来满足他自己。这个人,始终被一种矛盾心理控制。” 陆尨停顿片刻,原本冷冽的声音,有些许升温,“这6对男女,无一例外,男性都有暴力倾向,但关系多样,有情侣,有夫妻,也有父女,兄妹,姐弟,年龄的跨度也很大,这大概是他强迫他们用手的原因,他认为这样可以避免乱`伦的嫌疑,最后砍掉他们的手,因为对他来说,他们的手是肮脏的。这些都是他内心矛盾的表现。他一边犯罪,一边表现他虚假的伦理情怀。通常精神变态没有道德感,可这个人却很例外。” “瀑布呢?他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背景?中国的古诗词里面,瀑布这个意象出现频率很高,比如李白《望庐山瀑布》,会不会是因为他喜欢李白?” 宁澄为此特意去查过这些诗词。 “也不无可能。但我更倾向于理解成,这是他内心控制欲和权利欲的表现,他隐匿在高处,俯视众生,幻想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主宰者。” 宁澄听着这些分析,此前也反复看过山腰扼杀者所有的卷宗资料,这一次,听到这些心理描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一个人,宋峥嵘。 难道这个人真的还活着,就是一直躲在背处的山腰扼杀者?但仔细揣摩,又好像觉得不是。 她止住思绪,没有再继续妄加揣测,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为什么你觉得白骨悬案的孕妇死者,和山腰扼杀者会有关联?只因为死者的尸骨出现在田纳西双人焚尸案现场?”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表面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关联,但有相似点。被山腰扼杀者虐杀的6对男女,追查下去,都会有证据指向其中一名死者本身是凶手,或者是殉情自杀,这一点与田纳西双人焚尸案一致,现场有遗书,表明这对叫sam和mary的男女感情笃厚,因父母反对,所以殉情自杀。” 宁澄细细想了想,却越发疑惑,“你不是说,一般精神变态,他们的作案手法不会轻易改变,从虐杀,变成焚尸,作案手法完全不同,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问得好,”陆尨起身,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拉着她走到白板前,指着上面的板书解释。 “有多种可能,一,他可以自己不作案,诱导别人成为他犯罪的工具;二,他故意用多种作案方法,迷惑警方查案;三,在《变态心理学》中,关于解离性障碍的分析,包含了3种主要分类,解离性失忆、人格解体或现实解体、解离性身份障碍。” “解离性身份障碍?是不是就是以前被称作多重人格障碍的说法?”宁澄追问道,“你怀疑山腰扼杀者停止作案的时间段,是因为患有多重人格吗?” “不,我倾向于反对这种观点,”他否认,“除非有精神科专家对他做了专业的鉴定。有很多凶手,为了脱罪,故意伪装多重人格,美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称作山腰绞杀者之一的谋杀犯肯·比安奇,就在法庭上进行精神失常辩护,但失败了,陪审团认为他在伪装解离性身份障碍。” 宁澄反复看了看白板上关于解离性身份障碍的文字,再看向他,眼神询问,既然反对,为何又扯到这一点? 她从他凝重如霜的眼神中很快理解到,他是想一一排除这些可能性。 把所有不可能的都排除,剩下的那个就是事实,这句话她已经不陌生。 问题是,怎么排除呢? 这个问题,她知道他现在也回答不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追查伪装死亡,其实很有可能生还,并且潜伏在某处的山腰扼杀者的下落,不就是在寻找答案? 如果山腰扼杀者真的以另外某种人格潜伏在某处,同样也是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宁澄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很沉重。 “我饿了,去做早餐。”陆尨催促她,把她及时从愁思中拉回,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 两个人离开书房,回到客厅,宁澄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啸波来了电话,汇报昨天他们在荒岛上的潜伏情况,没有任何收获,却在岛上找到了一套刑警制服。 这意味着,警方去荒岛上寻找尸骨的时候,有人伪装成警察,混入其中,也出现在了荒岛上。 “这个人,果然迫不及待地想去岛上找孕妇死者的尸骨,”宁澄想起昨天和林啸波的讨论,看向陆尨,“他会不会就是宋峥嵘?” “不会。”电话里,林啸波还没回答,陆尨已经直接否定,“宋峥嵘应该比谁都清楚,孕妇死者的尸骨不在岛上。如果他真活着,宋氏集团现在落难,他一定会出手相救。其他事情,我们去警局再说。” 他俊眉微蹙,表情有些不耐烦,眼神示意她挂电话。 宁澄看了他一眼,心中窃喜,比起昨天那种做扭扭捏捏成人之美的君子,她更喜欢他现在这种不讲理的醋劲。 “林队长,我今天会整理一份山腰扼杀者的犯罪心理分析报告给你,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会去警局。”她说完,准备挂电话。 “先别挂电话,”林啸波声音略抬高,“你和陆教授,我已经向上级领导申请,为你们配枪。” 宁澄听到“枪”字,心里“咯噔”一响,浑身冰凉。 这么说,林啸波也已经觉察到他们现在身处危险当中。她现在更能确认,昨天在意大利面馆,她离开餐厅去找柠檬期间,陆尨会对林啸波说些什么。 宁澄含糊答应了一句,挂了电话,很严肃地盯着陆尨,“陆教授,我是不是也应该给你准备一个备胎?等我死了她就可以披挂上阵了……” 陆尨一手拽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她拉入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迅速堵住了她的嘴。 他直接撬开她紧闭的齿关,带着戾气的舌,长驱直入,闯入她口中,横冲乱撞了一番,才放开她,怒视着她。 “谁允许你说‘死’这个字?只要我活着,你就没资格死。”他声音从未有过的冷峻,语气更是不容置疑的武断和霸道。 宁澄心中同样充满着怒气,“那我也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也没资格说死!”她强行把手挣脱出来,推开他,转身走向厨房。 她只走了两步,陆尨跨了一大步,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头上。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异常安静,时间仿佛停滞。 许久,宁澄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头顶上,耳边传来他笃定醇厚的声音,“相信我,我会用我的生命和智慧来保护你。”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也包括我自己。” 宁澄听到最后一句,心里的怒气瞬间就消散了,转过身来,双臂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狂乱剧烈的心跳。 “那以后我们都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都必须活着。好不好?” “好。” 听到这个“好”字,她心情很激动,仰头看着他。 瞥见他眼角有液体的痕迹,她心里一阵刺痛,双臂放开他的腰,攀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的头拉下来,惦着脚,主动索吻。 …… Chapter 81已替换更新 城市一角,到处是破旧的违建楼房,狭窄的巷道内,阴暗,潮湿。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正拖着一大袋易拉罐,有气无力地走着。 巷道口,一群身穿蓝色校服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二三岁,谈笑风生,群拥着转入巷道。 其中有一个女孩,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竖着高马尾,远远地看到了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脚步顿住,“我们还是别抄小道了,听说最近强`奸`犯特别多,专走这种阴暗的小道。” “阳小倩,我看你怕的不是强`奸`犯,是你那个拾破烂的老爸吧?”另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孩,虽然穿的也是校服,裙子却比别人短了许多,双手抱胸,从巷道口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女生。 “宋紫吟,你有口臭是不是?”被叫做阳小倩的女孩,不甘示弱,“你不就是仗着你自己姓宋吗?谁不知道现在宋氏集团已经倒闭了?再说,你姓宋,跟宋氏集团到底有什么关系,谁知道呢?难道,你妈也是豪门女佣?还是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阳小倩的话,招来同行女孩的哄然大笑。 宋紫吟脸色变得阴暗,冷笑一声,指着前面的男人,“对啊,我就是胡说八道,我姓宋,确实跟宋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我敢承认,以前是骗你们的,你敢承认,前面那个人就是你老爸吗?如果他不是你老爸,你有本事,把他的袋子抢过来,要么你踹他一脚也行。如果他也来踹你,我们就相信,他不是你老爸。不过,我敢打赌,他一定不会来踹你。” 阳小倩二话不说,大步走到拖着黑色袋子的中年男人面前,把他的袋子抢过来,扯掉了袋子,里面的瓶瓶罐罐散了一地。 “看到了没有?他不是我老爸!”阳小倩冲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大吼了一句,转身,拉着同伴跑出了巷道。 跟着宋紫吟的人,看完热闹,很快也离开了巷道。四周又变得安静下来。 中年男人吃力地站起来,把散落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拾起来,重新装回黑色袋子。 暮□□临,阳小倩去而复返,冲到中年男人面前,抬起脚就踹下去,一边踹,一边叫骂,“阳品义,我让你捡,看你这穷酸样,你就不嫌丢人吗?你怎么不去死啊!” 中年男人一直抱着头,突然起身,抱着满脸怒气的女儿,“小倩……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阳小倩被身后一个黑色身影勒住了脖子,吃力地挤出声音,“放……开……我……” 黑色身影带着鸭舌帽,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阴鸷锐利的眼神,逼向阳品义,扔给他一团尼龙绳,用手势指挥他,把阳小倩手脚绑住,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再把他自己绑住。 阳小倩吓得瑟瑟发抖,眼睛被蒙上了黑色布条,眼前瞬间黑透了。此后,父女俩被推出巷道,上了一辆黑色车。 车子弯弯绕绕,疾行了许久,终于在半山腰停下来。阳小倩再次被推下车,在山间攀行许久,一直到听到像是瀑布倾泻下来的声音才停下来。 而后发生的事情,阳小倩余生都不敢再去回想。 当然,她的余生很短暂,在她呼吸将停未停的时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因果报应,而她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她希望她有足够的勇气在众人面前承认,那个拖着病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拾破烂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 三天后,港城,云溪谷瀑布前。 有驴友在瀑布前发现两具死尸,立刻报警。香港警方很快确认死者是虹市人,便通知了虹市警方。 宁澄和陆尨感到现场时,林啸波与香港警方的人已经到达。 她换上工作服,全副武装完毕,和另一名香港警方派过来的法医,一同检验死者尸体。 陆尨大体看了一下两名死者,便去听林啸波和香港警方的人讲述案情,勘察现场。 宁澄无意间听到两名死者的身份是一对父女,和他们大致的家庭背景,立刻就想到了山腰扼杀者。 她仔细检查完两名死者,把重要伤情一一标号拍照,与另外一名法医相互交流了一些观点,才走向陆尨和林啸波,心情很沉重。 陆尨一眼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先不要下结论,凶手作案手法看似一样,但也有很多不同。” 宁澄取下乳胶手套,眼睛盯着从山顶一泻而下的瀑布。水花四溅,偶有水滴落在她手臂上,脸上,冰冷刺骨。 “确实有三处不同点,一、两名死者致命伤都是尖锐利器,刺入心脏,一刀毙命;二、父亲没有受到任何虐待迹象,只是身上有几处轻微的淤青,从瘀伤的外观看,是脚踢伤,伤痕的大小,刚好与女儿的脚大小一致。所以,父亲身上的伤应该是女儿踢伤;三、女儿双臂、双腿全部都粉碎性骨折,应该是石头之类的重物杂碎,舌头也被割掉了。其他的,和山腰扼杀者的作案手法一样,女性死者体内有男性死者的精`液,两个人都被割掉了一只手。” 林啸波看向陆尨,“会不会是有人模仿作案,模仿的同时,又不受控制地留下自己的作案习惯?” 陆尨蹲下来,仔细看着一排脚印,“第三个人的脚印,来去清晰,没有重复,说明凶手行事果断直接,目的也非常明确。这个人,是个女人,性格傲慢,也非常有计划,她应该早就对死者情况了解过。” 林啸波反对,“现场有三个人的脚印,从外观看,应该是两男一女的脚印,女的应该就是女儿,男的除了父亲,还有一个肯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伪装,她可以穿一双男士鞋。你说的第三个人的脚印,后深,前浅,很有可能是鞋太大,身体的重量往后移所致。性格傲慢的人,走路习惯性昂首挺胸,身体的重量也会往后移。她把虹市的人,带到云溪谷来,穿山越岭,找到这么一处隐蔽的瀑布。看得出她比较有耐心,也谨慎。” “如果她谨慎,应该把尸体藏起来才对,为什么就这么直接暴露在瀑布前?”宁澄问道。 “因为她最终还是希望尸体被发现。她除了惩治这个女孩对待父亲粗暴,也在借机向什么人传递信息。”陆尨没有解释具体什么信息,传递给谁,已经起身,拉着宁澄准备离开。 “那,我们要不要安排人在港城和虹市所有的瀑布前蹲守?”林啸波眉宇紧蹙,“只是这个范围有点大。” 陆尨沉思片刻,“不需要。凶手有车,他可以去到任何有瀑布的地方。不过,可以趁机普查一下有严重暴力行为的家庭,让有暴力倾向的人主动去警方投案。教育一下他们,不想死的话,就安分一点。” 宁澄看向林啸波,“有道理。林队长,我回去把凶手的犯罪心理画像整理好发给你,公布出去,应该很快会起到作用……” 陆尨不等她继续说,拉着她直接离开了犯罪现场。 从香港回到虹市,已经是下午。 宁澄和陆尨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警局,刑警队的人已经把两名死者详细背景资料搜集整理出来,身边的社会关系网也一一去了解过。 阳品义与阳小倩系父女关系,单亲家庭,阳品义患有重病,一年前失业,现以收废品为生。这样清贫的家庭环境,阳小倩上的竟然是私立学校,虽然也不算是贵族学校,但学费高昂。 阳小倩性格虚荣,花销极大。她班里的同学都不知道她家里贫穷,以为真像她自己说的,父亲长期在外出差,母亲是全职太太。 邻居还反应,阳小倩经常谩骂自己的父亲,嫌弃他没本事,偶尔还会听到他们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宁澄听完杨智汇报这些情况,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所知道的家庭暴力,要么是丈夫毒打妻子,孩子,现在还是第一次遇见女儿对自己的父亲施暴这种情形。 杨智最后还提到一个重要线索,阳氏父女被杀当天,有人在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巷道内,看到阳小倩和一名女同学发生争执。 他们去调查过后得知,这名女生叫宋紫吟,两个人在学校一直是死对头。 宁澄第一反应就是,“凶手是女性,会不会就是这个宋紫吟为了报复泄恨杀了这对父女?” 陆尨把手中的资料合上,“从年龄判断,不太可能。凶手虽然是女性,但同样是严重的精神病态者,年龄至少在30岁以上。她杀人的目的不是泄恨,而是,致敬、甚至讨好某个人。” 宁澄刚要继续追问,林啸波进入办公室,带来另外两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宋紫吟得知阳小倩被杀后,估计是吓怕了,躲了起来,警方的人无法对她当面取证。但阳小倩被杀当天,曾经和宋紫吟争吵,争吵的过程被一个女生悄悄拍了下来。 林啸波竟然拿到了这个视频。视频里面,阳小倩和宋紫吟争吵的画面不停地闪动,但声音非常清晰,并且,还拍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这个黑色身影,为什么这么熟悉?我记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宁澄仔细回想,猛然想到一个名字,瞬间被震惊住。 第84章 Chapter 82 已替换更新 尤小怜被杀前, 在郊区公园里见宋清南和韩思芹母子。 他们见面的整个过程,包括尤小怜和韩思芹争执, 都被附近的一个隐秘的摄像头拍下了视频。 韩思芹没有出现正面,只有侧面和背面,与阳小倩和宋紫吟争吵的视频里面这个黑色身影,显而易见,就是同一个人。 难道, 杀害阳氏父女的凶手是韩思芹, 她还活着? 林啸波在一旁也提到这个问题,“阳小倩在争吵过程中,讽刺宋紫吟与宋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为了傍宋这个姓。我去查过, 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据同学反应, 宋紫吟经常在同学面前炫耀,她有一个宋家姑姑。过去有一段时间没怎么提,最近突然又挂在了嘴上。她这个宋家姑姑会不会就是潜伏了一段时间, 现在又冒出来的韩思芹?” 他让杨智立刻去追查,“如果韩思芹还活着,肯定会有线索,去查查她名下的□□,她往来虹市与香港,也肯定会留下通关记录。” 陆尨看完视频,便回到沙发前坐下来, 习惯性地保持沉思状态,久未出声,似是有疑虑。 到了晚上下班前,杨智已经带来追查的结果,韩思芹果然活着,她名下的各种消费记录显示,她在过去的一年里都活着,并且一直住在香港,还在香港置办了房产! 林啸波安排人再赴香港,去韩思芹出现过的地方蹲点,并再次与香港警方接洽,联合侦查此案。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宁澄没有跟随专案组的人去香港,而是陪同陆尨在宋氏集团总部以及旗下的一些子公司暗中探查。 第三天,他们又回到宋氏集团总部,韩伊琳不在,只有宋邵樘接待他们。 在宋邵樘办公室落座后,陆尨把一张照片放到宋邵樘面前,直奔主题,“宋氏集团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是宋峥嵘和韩思芹同时出席,这是我们找到的唯一一张韩渺云也在的照片。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宁澄进一步解释,“外界传闻韩渺云和宋峥嵘伉俪情深,就算真实情况不是这样,他们表面上也不用做做戏吗?” 宋邵樘拿起照片,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才把照片放下,长叹一口气,“你们也知道,宋老先生是很要面子的人。宋家大夫人脾气古怪,很容易动怒,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但宋老先生一直还是很照顾她的。” 宋邵樘突然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有人曾在香港的红灯区看到我们大夫人,宋老先生为此气得差点吐血。我们都想不明白,宋家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她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陆尨闻言,若有所思,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宁澄随口问起韩渺云和韩思芹姐妹的感情状况。 宋邵樘简单带过,只说算不上好,但也能共存。两个人一个住在虹市,一个在香港,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宁澄听着感觉越来越蹊跷,韩渺云这种高傲性格的人,怎么能容忍这种荒诞的事存在? 他们离开宋氏集团后,回了一趟研究所,看一份dna检测结果。这两天走访过程中,她有个最大的收货是,获得了韩渺云和韩思芹的毛发。 检测的结果,令他们大为吃惊。 他们还来不及给出应对策略,林啸波打来电话,港城远郊地区的另一处半山腰的瀑布前,发生了第二起命案。 宁澄随陆尨当即赶往案发现场。 死者是一名十二岁的男孩和一名近六十岁的老太太,尸体检验结果,同阳小倩和阳品义父女俩大体无异。 致命伤是心脏被利器刺伤,老太太没有被虐待痕迹,但身上有部分瘀伤,同样像是被男孩踢打所致。男孩四肢粉碎性骨折,被割舌。 不同的是,这一次,女性死者体内没有男性死者精`液,两名死者都没有割掉手。 案发现场,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脚步、毛发等可以泄露身份的痕迹。 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以后,宁澄和陆尨也和林啸波去了专案组与香港警方临时设立的办公地点。 死者的身份和基本情况很快查出,梁禾,孙威,祖孙二人都是香港本地人,家中没有父母,老太太在郊外饲养家禽,孙子刚上初中一年级,性格暴躁,经常虐待老人。 宁澄看完所有的卷宗资料,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问陆尨,“你觉得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陆尨还未回答,代表香港警方配合他们查案的刑警罗方抢先回答,“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很明显,杀害阳品义和阳小倩父女的凶手是个性变态,肯定是男性。杀害梁禾与孙威祖孙俩的凶手没有这样的变态喜好,肯定是个女杀手,梁禾是女性,没有被虐待,也说明凶手对她怀有仁慈之心。” “太棒了,你这么合作,这么完美地掉入凶手给你挖的坑。如果你们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做这种揣测,建议你们多去跑几个中学、社区委员会、义工协会之类的组织。” 罗方被呛,吹鼻子瞪眼一番,准备离开。 宁澄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向他解释,“罗警官,陆教授说话都很直接,但他只对事不对人,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意思是,不管凶手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人,都不是我们现在要关注的重点,这两起案件间隔的时间是六天,我们现在的重点任务是,要在凶手再一次作案前,抓到凶手。这两起案件的受害者有相同的地方,都是少年虐待老人。凶手显然与老人和小孩有接触,很清楚他们的家庭状况,他很有可能伪装成社区志愿者、义工之类的人,了解到他们的情况。” 罗方点头表示赞同,“听你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放心吧,我们会按照之前你们提供的一男一女的犯罪心理画像,去搜寻目标人物。” 送走罗方,宁澄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陆尨和林啸波正在讨论案情。 陆尨笃定下了结论,“所以,这是同一个凶手作案,正因为她刻意伪装出来的不同,暴露了很重要的一个信息,凶手就是女性。女性精神变态与男性精神病态最大的不同,前者作案,不是以满足自己的性`快`感为目的。这两起案件,都是少年虐待老人,凶手对施虐者下手更重,梁禾已经不是育龄女性,凶手应该考虑了种种因素,所以模仿山腰扼杀者作案就更不彻底,女性死者体内没有精`液,两名死者没有割手。如果是男性凶手,这些都不会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要么他干脆就不杀`人,彻底休眠。” “这个人,会是韩思芹吗?”林啸波问道,“这三天,我们把香港各个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陆尨沉思片刻,盯着白板上的图片,“不管这个人是谁,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她一直想要把山腰扼杀者召唤出来。这无形中,是在帮我们。所以,我们可以配合她,来一场演出。只是,”他声音突然低沉了些许,“对她来说,是献祭。” 宁澄和林啸波显然都没有明白他所谓的献祭指的是什么。 他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让林啸波先回一趟虹市,去办一件事。香港这边排查的工作,尽量由香港警方来主导。 交代完这些事,陆尨带着宁澄,去中环看望乔紫珊。 也许是家中人太少,乔紫珊坚持要住到市中心这种热闹的地段来,房子也只简单的三居室。陆尨还特意把杰宝送到乔紫珊身边来陪伴她。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刚黑下来,乔飞雪和邵晗兮也在,有了上一次的交谈,宁澄感觉乔飞雪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敌意。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谈笑风生。 晚餐一结束,乔飞雪就离开了,陆尨和邵晗兮一直在书房中,房门紧闭,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乔紫珊拉着宁澄在客厅里逗杰宝玩。 “杰宝,你想不想抱小尨尨啊?”乔紫珊笑着问杰宝。 “你说呢?”杰宝很欠扁的说话语气,俨然就是陆尨说话的口吻,言下之意,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多余的。 宁澄一听这话,自然就明白她的意思,她如实坦白,“stefanie阿姨,等这个案件结束以后,我们就会准备婚礼。宝宝的事情,我们也会顺其自然。” 乔紫珊听了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跳了起来,“太棒了!你们至少要生三个哦。” “三个?!为什么?”宁澄头皮发麻。 陆尨一看就不像个会带小孩的居家男人,她自己也不太懂,生一个已经是一种挑战,还要生三个? “一个给你爷爷带,一个给我带,还有一个你们自己带,这样我们就不会寂寞了。”乔紫珊掰着手指头,一一说明。 宁澄反驳不了她的提议,正想着怎么应对这个近乎苛刻的要求。 幸好陆尨和邵晗兮从书房里出来,陆尨在她身边坐下来,邵晗兮在乔紫珊身边坐下来,他们显然也听到了乔紫珊的这个要求。 “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再生一个就凑成三个了。”陆尨指了指宁澄和他自己,理直气壮,“每一个成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 “尨尨你在耍赖!”乔紫珊表示抗议,但随即又笑道,“那好,你们生的那个给我玩,你们两个怎么分配,是你们自己带,还是让澄澄的爷爷带,我不管。” 乔紫珊笑得很开心,邵晗兮坐在她旁边,偶尔看向陆尨,若有所思,却一直没有说话。 宁澄从他的表情中,隐约感觉到焦虑和不安。待他离开以后,回到房间,宁澄立刻追问陆尨,他和邵晗兮在书房里商量什么事情。 陆尨却把焦点转移到案件上,“我们聊工作,你不想听听解释?” 他显然不想告诉她书房中他们聊了什么,她心里有些堵,但也没有强求他,回到工作的话题,“从什么地方开始?你今天说的祭祀,是什么意思?” 陆尨揽着她的肩,坐在沙发上,“从视频中的身影开始。” “所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宁澄转头看着他。 他点点头,说了一个名字,宁澄虽然也想到过,却还是想听他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一章,陆妈妈描绘了橘子柠檬一家未来的生活蓝图,可以预告一下,他们会有三个宝宝,两男一女,两个哥哥是同卵双胞胎,小西瓜和小柚子,妹妹叫小芒果。 实体书的番外会写到他们一家幸福的生活,有很多趣事,尤其是小西瓜和小柚子,很搞笑~小芒果也很萌,她是爸爸归来后生的,深得爸爸宠爱。。。好像剧透了,遁走~ 第85章 Chapter 83 已替换更新 窗外, 霓虹灯闪烁,远处的马路, 车来车往,像一条河一样流淌不息。 宁澄依偎在男人怀里,听着他解释。 “宋紫吟与阳小倩争吵视频中的黑色身影,是韩思芹,当然, 也可以说是韩渺云。同理, 尤小怜失踪前,在公园里与她见面的人,除了宋清南, 另外一个人也是她。很显然, 是韩渺云向宋清南泄露了宋清北是尤小怜亲生儿子的事实。” 宁澄细细地琢磨他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 现在名义上活着的人是韩思芹,但其实是韩渺云冒充韩思芹,利用宋清南报复宋清北?这怎么可能呢?韩思芹和韩渺云身形、长相和性格相差那么大, 宋清南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说明,宋清南认出来了,但没有泄露这个秘密。原因一,他同样痛恨宋清北;原因二,应该和韩伊琳有关。” 宁澄恍然大悟,如果韩伊琳一直都知道韩渺云的存在,宋清南知道了, 看在她的份上,不泄露韩渺云的秘密,也合情合理。 “韩渺云活着,那宋峥嵘呢?”她很快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宋氏集团老员工都提到,宋峥嵘和韩渺云最初感情很好,所谓的伉俪情深,应该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宋峥嵘有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韩渺云用自己的女儿与尤小怜亲生的儿子宋清北交换,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韩渺云曾经极力地讨好过宋峥嵘,应该也是爱过的。 只是,宋峥嵘和宋清北父子都有暴力倾向,宋家一直还有韩思芹和宋清南母子两个人的存在,不难想象,韩渺云在宋家曾经过着什么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宋峥嵘这个人,也不简单。”陆尨并没有直接说明宋峥嵘现在是生是死。 “韩渺云潜伏这么久,宋氏集团荒岛藏尸案,宋清北杀害尤小怜,这些陈年旧案先后被揭露,直至今天整个宋氏集团摇摇欲坠,难道都是她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就是为了复仇?” 宁澄感觉脑海里原本零零散散的碎片,渐渐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图案,脊背渐渐发冷。 她爱一个人男人的时候,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当她的爱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时,她便亲手毁掉所有的一切。这一种什么样的爱? 陆尨握着她的手,黑眸注释着她,眼神冷峻,“她做的远不只是这些。田纳西双人焚尸案,现在可以推断,代替韩渺云死的人应该就是韩思芹。但在外人眼里,死的人却是宋峥嵘和韩渺云,以殉情的名义。” “从时间上看,双人焚尸案前,荒岛上孕妇受害者被提前挖走,宋峥嵘肯定以为有人开始追查十年前的荒岛藏尸案,他害怕被揭露,所以想要通过殉情假死来金蝉脱壳,所以就有了这一起双人焚尸案。” 为什么孕妇死者的尸骨,会出现在双人焚尸案的现场?会是把尸骨从中国带到美国 ?又是怎么带过去的?还有,案发现场还有印有龙纹的中国古钱,这又是谁遗留下来的? 宁澄回想这些天从宋氏集团内部了解到的信息,原来很多的疑团似乎已经解开,但又有很多新的问题冒出来。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宋峥嵘是否金蝉脱壳成功。 只是有一点已经很成为事实,韩渺云没有死,她一直在复仇! “为什么十年前的案件,一年前突然被重提?为什么韩渺云愿意跟他殉情,宋峥嵘在感情上多次背叛她,她应该对他已经恨之入骨才对。可见,这原本就是韩渺云在设计,让宋峥嵘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 陆尨看了她一眼,眼神表示肯定。 宁澄猛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韩渺云,会不会就是这两起瀑布杀人案的凶手?宋清北曾经对她这个养母不敬,所以她才会选择阳小倩和孙威成为虐杀对象,因为一个对自己的父亲不敬,一个对自己的祖母施暴?” “没错。但这只是一方面,时至今日,韩渺云心理同样已经扭曲,她已经无法控制杀人的**,如果我们不及时抓住她,她会继续杀人,并且一步步升级;最关键的一点,她希望通过杀人,把一直躲在背后的山腰扼杀者呼唤出来,一同进行杀人游戏,哪怕最终献上她自己的性命。” “……”窗户没关,宁澄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进来,直接灌入她的肺里,一直冷到骨髓。 她打了个寒颤,陆尨会意,立刻起身去关窗户,让她先去洗澡。 时间已经不早,接连几天连轴转,宁澄确实感觉到疲惫。她洗完澡早回来,陆尨也已经洗完澡,半躺在床`上看书。 宁澄在他身边躺下来,却不见他关灯睡觉的意思,只是随手给她盖好被子,隔着被子拍着她的背,就像大人哄小孩睡觉一样的动作。 她想起晚上和乔紫珊讨论的话题,脸忽然就红了,身体向他靠得更近,双臂抱着他的腰,头却埋在被窝里。 陆尨低头看着躲在被窝里的女人,身体软软的,像棉花糖,他有一种想立刻抱住她,狂咬一番。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住身体里的躁动,推开她,“你这是在勾`引我,明知道这里没有避`孕`套。” 宁澄整个人往被窝里缩得更深了,被窝里传来她的闷闷的声音,“你妈说要生三个,怎么办?我怕痛啊,痛一次还能忍,痛三次……” 陆尨愣怔了片刻,他理解的是,她这是在暗示他,没有安全设备,他也可以直接上阵。但从前她不是这样的态度,每次都严格要求他必须采取措施。 他直接把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扔,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推着她平躺下来,翻身压住了她。 宁澄只听到“嘭”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房间的大灯已经关了,只剩下床头的壁灯亮着。 男人英俊白皙的脸已经近在眼前,漆黑如墨的眼睛,流淌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 “简单,我们可以一次生三个。”他说完,低头吻住了她。 宁澄随手把被子一拉,盖在了两个人身上,她一直感觉这样才安全。 窗外,月色如水银般倾洒进来,笼罩着床`上蠕`动不止的被褥,仿佛龙腾虎跃,亦如生命的河,蜿蜒向前,奔腾不息。 —— 夜凉如水,港城郊外的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活动室内。 活动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已经走光,只剩下一个身穿紫色旗袍的漂亮女子,竖着发髻,正陪着一个白发如霜的老人下棋。 老人落下最后一个白棋,笑道,“阿渺,这次你可输了哟。” “是吗?”被叫做阿渺的女子莞尔一笑,落下最后一个黑棋,看着落满棋子的棋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梅大叔,你一开始就输了。” 老人瞪着一双大眼睛,反复地看着棋盘,最后不得不感叹,“阿渺,你都知道我一开始就输了,后面陪我下那么久,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女子摇头,“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梅大叔,天色已晚,你孙女今天还是没回来看你吗?” 老人脸色黯然,“孙女大了,由她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你也早点回家。” 女子对着颤颤巍巍离开的背影,“你病了这么久,她都不出现,除了向你要钱的时候。既然她大了,你也不能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她,这样只会让她滋生不劳而获的惰性,以后更会得寸进尺。” 老人脚步顿了片刻,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 整个活动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每个人的悲剧,都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种下了因,最后得出悲剧的果。 谁都逃不出命运的这张网。 女人美丽姣好的面盘,笑容瞬间消失,红唇抽出一抹冷笑,一双桃花眼此刻布满了阴冷的光。 女子静默片刻,转身离开。 门一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年轻女子。 她瞬间呆住,却只是愣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来,“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骚扰我?”拒人人千里之外的语气,脸上表情冷漠而决绝。 黑色女子嘴角抽动半天,终于叫出两个字,“妈妈……” 她快步走进活动室,迅速把门关上,极力央求,“妈妈,你快离开好不好?警察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不是韩思芹,你就是韩渺云。他们很快就会来抓你的!” 韩渺云冷笑,“这么说,他们也知道韩伊琳就是韩渺云的女儿?看来,也不是所有的条子都是饭桶。” 她推开韩伊琳,迅速打开紧闭的门,大步离开了活动室。 韩伊琳身形瘦小,力气也不大,被她这么一推,差点跌倒,等她站稳,转身,韩渺云已经走出很远。 凉风袭来,吹动小区里的树叶哗哗作响。 夜色中,紫色旗袍勾勒出的曼妙身形,看起来高贵,美丽,神秘,却又带着危险的气息。 韩伊琳突然想起,这个背影,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见到过。以前她总以为有人跟在她背后,是她的幻觉,因为一回头就不见了。 可现在她终于知道,她就是妈妈啊! 韩伊琳心里刺痛,眼泪滚落下来,快步追上前面的身影,“妈妈,我要你走,今天晚上就走。我已经给你做了假护照,你马上离开,钱我会定期存到你卡里。” 韩渺云正打开车门的手,瞬间愣住,身体也僵住,却没有回头,“我不会走。该走的人是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马上给我滚!” 韩伊琳上前一步,一把将半开的车门推上,“你为什么不走?宋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她把手中的旅行袋举起来,“就因为这个?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一堆白骨,我也偷过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韩渺云赫然转头看向她,“你从哪里偷过来的?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活着!妈妈,我求你了,马上离开好不好?”韩伊琳苦苦哀求,却并未打动眼前这个心冷如冰的女人。 韩渺云把她手中的旅行袋抢过来,拽下她按着车门的手,推开了她,迅速上车。 车子很快启动,车窗落下来,“我把属于韩家的东西重新送到了姓韩的人手上,韩伊琳,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你就是你,不要依附于任何人,更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韩渺云始终没有转头去看跌倒在地上的人。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飚走了。 韩伊琳吃力地爬起来,呆愣地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心里空荡荡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接了电话,“宁澄,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今天一直在开会,所以没有接你的电话,实在抱歉。” 电话这头,宁澄正抱着电话,在阳台上打电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没事,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来香港。” “我……去香港做什么?不会的,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对不起,我先挂了。” 宁澄还想叮嘱她要小心,电话却已经挂断。阳台上有些冷,她转身回到房间,重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陆尨立刻把她抱进怀里,嘀咕了一句,“老婆,你有什么电话,一定要背着我打?”声音里有些许不满。 宁澄没有直接告诉他是给韩伊琳打电话,却反问了一句,“你说,韩伊琳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她和韩渺云的关系?” 她原本检验韩渺云和韩思芹的dna,确认她们直接是否有血缘关系,果然没有。她却意外发现,韩渺云与韩伊琳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你觉得呢?韩伊琳是怎么进入宋氏集团的?你以为凭她自己的本事,能走到今天?还有一点,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突然改姓韩……” 陆尨止住,不想继续打击她。 韩伊琳从来没有像真正的朋友一样,对她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亏她一直这么关心她。 “让人看着她,这段时间都不要来香港。”陆尨最后还是叮嘱了一句,再次催促她睡觉。 “呵呵,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宁澄笑着道,最终还是把刚才给韩伊琳打电话的事情跟他说了,“我其实也担心,她会傻傻地主动去找韩渺云,破坏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那就行了,其他都别再想。”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晚安。” “嗯,晚安。” 宁澄闭上眼睛,心里闪过一丝疑虑,韩伊琳会不会又骗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韩伊琳这样做你们能理解吗? 第86章 Chapter 84 已替换更新 港城近郊, 一条幽深的胡同内。 天色暗沉,像铅压下来, 令人透不过气来。胡同内很安静,两边都是旧宅,大多数房门紧闭。 一个身穿紫色旗袍、身材高挑的女子,手提着一个旅行袋,穿梭在胡同内。 紫色旗袍女子在一处半开半虚掩着的玻璃门前停下来, 粉色的灯光, 照在她脸上,异常苍白,微眯的桃花眼, 望着天空, 眼神迷离。 门口走出来一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表情惶恐不安, 拍着胸口。 “啊呀,要死啊,阿渺姐, 你听到新闻没有,虹市罪案研究所无名尸骨被盗,盗窃者已经进入香港境内,还说这小偷是女的,身高一米六,年龄四十五岁左右,喜欢用香奈儿五号香水。他们竟然还说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冰冷, 实际上是个热心肠的人,还会经常去社区做义工,陪伴老年人……” 年轻女子声音越来越小,盯着韩渺云的眼睛却越来越大,似是惊恐到了极点,吞咽了下嗓子,挤出一丝笑容,“新闻上说的是肯定不是真的,他们又没见过这个人。” 韩渺云转身看着她,冷笑道,“这个人就是我,”她把手中的袋子举起来,“这里面就是尸骨。” 年轻女子表情立刻僵住,随即回过神来,尖叫出声,“啊!鬼,鬼,有鬼啊!”边叫边向胡同口有光的地方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叫,埋藏在胡同内的少许人,胆小怕事的,都跟着一同跑了。 韩渺云看着空城一样的胡同,脑海里浮现很多年前的景象。 很多年前,这里曾经是所谓的红灯区,一派热闹欢腾,后来被查封拍卖,改造成低廉的住宅区,住着一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各色人等。 可谁会想到,她是这条街的主人? 又有谁会想到,一个身家过亿的女人,曾经有家庭,有丈夫,有儿子,拥有所有人羡慕的物质财富,却唯独没有快乐? 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她也是第一次确切地知道,原来她跟正常人是不同的。而他们才是同类。 大多数人,往往都只关注最肤浅的表层,不会深入到本质。可一个年龄比她小那么多的少年,心理却老成得可以做她的精神领袖,虽然有时又是个小孩。 他曾经告诉她,杀人会让她感觉到快乐。 她去尝试了,切身去体会过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确实会觉得痛快。 对很多事情都无可奈何的她,突然变得无所不能,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可以决定人的生死。这种感觉确实很好,让她很享受。 但短暂的痛快之后,却是无尽的空虚。 她终于明白,这不叫快乐,只能叫快感。就像没有爱情的性,会给人感官上短暂的刺激,随之而来的却是漫长的空虚。 韩渺云脑海里响起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为她读的一首古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他还为她改了名,渺云,取自“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象征他对她的爱情。 她也因为这首诗,为他付出了一切,做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蠢女人都会做的事情。 最终结果却是,她一无所有。 甚至,他还想利用她的死,来为他自己寻一条卑微的活路。 走到今天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可以买下全世界任何一件奢侈品,却买不下爱情。 原来最贵的奢侈品,叫爱情。 韩渺云看着手中的旅行袋,心里一阵刺痛,这是少年要的爱情吗? 既然这样,她就还给他吧。只要他有勇气来取。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因为她已经很累,再也爬不动。 韩渺云站得有些累,放下手中的旅行袋,拉了一张靠背椅放在门口,坐下来,双腿交叠,点了一支烟,一边等,一边想着一些旧事。 —— 胡同附近另一条街的出口处,停放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车厢被改装成了一个临时监控点,宁澄和陆尨正坐在两名刑警旁边,一同观察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悠长空荡的胡同内,只有一扇门开着,门口坐着一个紫色身影,正在抽烟,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宁澄看着着个落寞萧索的身影,心里有些堵,这个女人,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吗? 献祭。 这是陆尨给出的表达。 按照陆尨的分析,韩渺云和宋峥嵘最初应该是山腰扼杀者要虐杀的对象。结果却是,宋峥嵘和韩思芹死了,韩渺云活了下来。当然,宋峥嵘到底有没有死,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或许是同为精神变态,也或许是韩渺云对于宋峥嵘和宋清北父子俩的失望,她成了山腰扼杀者最虔诚的追随者,一直追随了十年! 他们这算爱情吗?真正的爱情,不是应该让人变得更美好?为什么她却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 宁澄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爱情。 车厢里很闷,监控屏幕上看起来一直没什么动静,陆尨把她拉下车,让她下来透口气。 “你觉得这个山腰扼杀者会出现吗?韩渺云是不是很笃定,这个男人对她才是真的爱情?”宁澄只能这样想,才能理解韩渺云兜兜转转一直追随山腰扼杀者的事实。 “对韩渺云来说,她希望是,即使不是,自欺欺人这种事,她很擅长。对于山腰扼杀者,嗯哼,”陆尨声音里不无鄙夷之气,脸上表情却越发冷峻,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只是把韩渺云训练成一个杀人工具,如果有必要施展一点个人魅力,他也会在所不惜,精神变态者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那他对孕妇受害者呢?为什么他一直想要取回她的尸骨?韩渺云一年前甘愿冒险去荒岛挖出尸骨,不就是想以此要挟山腰扼杀者现身吗?” 宁澄对这些问题依然理不出个所以然。 陆尨拉着她的手,揉了揉,大概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冷,把她的手放进了他的风衣口袋里,用手心暖着她的手。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理解问题的角度不同。韩渺云理解的是,山腰扼杀者是想要取回女人的尸骨,按照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想要取回的,是他自己,也就是孕妇腹中的胎儿。” “所有的被害者,包括韩渺云模仿作案的这两起案件,凶手最低年龄是十二岁。十二岁是儿童与少年的两个阶段的分界点。他的这种偏执,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始终把自己看成儿童,不想长大?”宁澄问道。 “聪明。”他肯定回答,“他应该是事后才发现她是孕妇,胎儿死了,他会觉得他自己也死了。” 这一点,宁澄联系之前陆尨对山腰扼杀者的心理分析,不难理解,“你说孕妇受害者是间接被山腰扼杀者杀害,直接的凶手,是宋峥嵘?还是宋清北?” 她的这个问题,让他陷入片刻的静默,清隽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沉重。 “不,这应该是韩渺云对山腰扼杀者这样一个精神导师的献礼,只不过,韩渺云当时应该也是初次杀人,心理也没有扭曲到现在这种程度,所以她借刀杀人,杀人的刀就是宋峥嵘和宋清北这对父子。试想,韩渺云为什么能逃出一个精神变态的虐杀,必须有她的过人之处,她通过操纵宋峥嵘和宋清北这对父子杀人,向山腰扼杀者证明,她可以成为他最好的学徒,甚至最默契的伙伴。” “韩渺云为什么要选定这名孕妇受害者?”宁澄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都可以追溯到缘由。也许只是随机选中了她,也许是因为她符合他们虐杀的对象,那么她的家庭很有可能也和暴力有关。还有第三种可能,韩渺云知道她是宋峥嵘和宋清北想杀的人。” “有没有可能,孕妇受害者知道有关荒岛有机农场污染的□□,想要告发,所以宋峥嵘父子要杀了她?”宁澄立刻想到了这一点,心中又喜又忧,“如果是这样,我们通过追查荒岛农场项目的参与人员,应该能追查到孕妇受害者的身份。” 陆尨没有再出声,旁边车门突然被拉开,杨智从车上跳下来,“陆教授,有情况。” “去看看。”陆尨拉着宁澄迅速跳上车。 屏幕上。 洞穴般幽暗的胡同内,出现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黑色身影,穿着连帽卫衣,帽子被拉上,看不到脸,但从身形能看出,是个男人。 他四处觑视着,似乎在确认,周围是否有人,一直走到紫色身影坐着的门口才停下来。 紫色身影缓缓站起来,脸上表情僵硬,许是太激动,她双手抱胸,手中的烟放入口中,用力吸了一口,喷吐出袅袅烟雾。 黑衣男子俯身去提旅行袋,嘴好像在动,韩渺云看着他,脸上表情无动于衷,眼睛像是盯着虚空,手中烟已经燃尽,她却扔拿在手上。 黑衣男子提着旅行袋大步离开,紫色身影却杵在原地愣神。 “林队,林队,目标已走向3号出口。”杨智对着无线话筒告知正埋伏在3号出口附近的林啸波。 林啸波回复“收到”,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宁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口,这个黑衣男子,会是山腰扼杀者吗? 这一切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平静的局面很快被打乱,紫色身影突然跑向黑色身影离开的方向,没跑几步,脚步突然顿住,低头看向胸口,像是中`枪。 就在此时,和胡同交叉方向的岔道口,突然奔出了一个年轻女子,挡在了紫色身影面前。 宁澄看着紫色身影,瞳孔瞬间放大,几乎是在刹那间,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迅速起身,拉开车门,想要下车。 陆尨拉住她,“你干什么?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可她不能死啊!”宁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挣扎着要下车,胸口抽痛不已。 陆尨抱住她,“再等等,等他们找到狙击者,排除危险再去。” “……”宁澄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被恐惧笼罩。 天仿佛突然黑下来,唯一的那一丝亮光,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这个人是谁,你们应该知道了,她会不会死,明天揭晓~ 对,明天会继续更新~此处应该撒花留言鼓掌! 第87章 Chapter 85 已替换更新 幽暗的胡同内, 潮湿的地面上,红色的血泊中, 躺着两个女人。 韩伊琳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她正被人抱着,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妈妈的怀抱,是她从小梦寐以求的怀抱! 可为什么这么冰冷? 胸口很痛, 可这种痛, 不是子弹穿进身体时的那种痛。 她挣扎着爬起来,反过来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韩渺云,看着她额头上多了一个孔, 鲜红的血, 顺着她的额头,不停地往两边滴落。 韩伊琳这才知道, 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根本没能挡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子弹。 她使劲地拍她的脸,“妈妈, 你醒醒,你不能死,不能死……” 韩渺云缓缓睁开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原本一直露着寒光的凤眼,这一刻, 多了一丝温柔和慈爱。 宁澄和陆尨已经跟随前来救援的刑警到达现场,宁澄几乎是跑到她们母女面前,脚步停稳,喘着气。 林啸波率另一波刑警去追踪躲在暗处的狙击者。 韩渺云应该看到了宁澄,嘴角抽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 宁澄蹲下来,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冰凉。 “痛?妈妈你是不是很痛?走,我送你去医院……”韩伊琳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她自己同样中了枪,根本爬不起来。 她更不知道,韩渺云原本覆在她脸上的手,就在片刻前,突然掉落下来,垂落在身旁。 “伊琳,她已经……”宁澄放下韩渺云已经没有温度的手,拉住她的手,最后的死字,她已经说不出口。 很快有急救的医护人员到达了现场。 韩伊琳看着就护人员用担架把韩渺云抬走,不停地哭叫,“妈妈,不要走……” 宁澄忍了许久的眼泪,悉数被她这一声又一声的“妈妈”逼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宁……澄……是我不好……又骗了你……”韩伊琳脸色苍白,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极度虚弱,眼神里有一丝愧疚。 新闻中热传,虹市罪案研究所尸骨被盗,盗劫者是女性,已潜入港城境内。 这原本只是陆尨放的一个烟雾弹,让山腰扼杀者以为,孕妇死者的尸骨在韩渺云手中。 陆尨推断,山腰扼杀者一定会想要拿回尸骨,所以很有可能会来找韩渺云。 他们会面的地点,也很有可能就是韩渺云曾经流连过的港城某红灯区。警方也通过宋邵樘提供的信息追查到具体的地址,并且提前部署,想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却没想到,韩伊琳竟然真的拿到了尸骨,当然,她拿到的只是一比一比例的模板骨。 她是怎么拿到的,显然是通过常梓杨,难过这两天宁澄与常梓杨通电话,感觉他似乎有些不正常。 最终结果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山腰扼杀者有没有出现,会不是发现了尸骨是假的,所以临时撤离,已经不得而知。 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晚了。更何况,韩伊琳一定以为,韩渺云只要把孕妇死者的尸骨还给山腰扼杀者,就可以有活路。 韩伊琳当然不知道,韩渺云是抱着献祭的心态,才有了最后这一场谢幕演出。 宁澄想到这些,心情越发沉重,用手按住韩伊琳胸口还在流血的伤口,“这些都别说了,我们先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活着!” 救护人员要把她抬上担架,韩伊琳却拒绝,“信……我给你的信……咖啡……馆……” 韩伊琳话还没有说完,许是失血过多,情绪过于悲恸,突然晕了过去,很快被救护人员转移到了救护车上。 宁澄看着救护车离开,低头看着她自己手上的血,身上的衣服,同样沾满了血。这一幕,和她曾经幻觉中看到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 韩渺云心脏、额头上分别中了一枪,必死无疑。韩伊琳中枪的部位也在心脏处,她能活过来吗? 如果韩伊琳死了,她曾经预见的那些死亡,刘小童,画眉,就都一一发生了。 那陆尨了? 宁澄抬头,陆尨已经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她沾满血的手,似乎洞悉了她此刻的心思,立刻抱住了她,“她不会死,一定不会!” “我知道。”周围有很多正在察看现场的刑警,宁澄推开他,从包里拿出手套等工作装备,一一装扮完毕,同样投入到察看现场的工作中。 这一刻,她异常的平静,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韩伊琳会不会度过危险,也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会是多么凶残险恶的敌人。 她只知道,她必须全力以赴,尽她所能,协助他们尽快把真正的凶手擒住,才能阻止更多的死亡发生。 一味的恐惧和悲伤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只会让事情发展更糟糕。 陆尨对她这样出奇的平静,却深感担忧,但也没再说什么,一同投入工作中。 现场侦察一直持续到暮□□临,警方几乎把整条街都翻了一遍,最终却没有抓住视频中出现的那个黑色身影。 而林啸波率另一队人追踪狙击者,也一无所获。 他们回到香港警局专案组办公室,已经是半夜。 林啸波让罗方先回去休息,留下两名执勤的警察与港城交通部门沟通,配合他们查询监控视频的工作。 罗方也没有拒绝,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日没夜蹲点,看起确实很累。他把从昨天开始,追踪韩渺云获得的所有线索,交接给了林啸波,他已经按照陆尨的要求,派人保护梅全老人。 根据陆尨的推测,梅全和他的孙女梅芙很有可能是下一对受害者。韩渺云没来得及杀掉他们,山腰扼杀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陆尨看着罗方离开,若有所思。随后,与宁澄一同反复查看白天胡同内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总结案发现场出现的问题。 宁澄看着视频上的黑衣人,虽然他在韩渺云面前摘下了帽子,可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五官大概的轮廓。 这个轮廓,她总觉得很熟悉,又觉得很陌生。 她转头看向陆尨,他同样紧盯着视频,“韩渺云应该不是那种遇事就会乱了手脚的的人,为何黑衣人出现以后,她就变得不镇定了?是因为这个黑衣人就是她一直想要召唤现身的山腰扼杀者吗?” 陆尨否定,“不会。他一出现,韩渺云脸上就浮现失望的表情,除了失望,她也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见到的这个人,只能说明她认识他,但不是她想要见到的人。” “当时他俯身去拿装尸骨的袋子,好像对她说了什么话,她表现得很意外。他到底说了什么?”宁澄仔细盯着屏幕上的人变化的嘴型。 “有人要杀你。” “有人要杀你!” 宁澄和陆尨异口同声,根据视屏上暗影中的人缓慢变化的嘴型,说出了同一句话。 宁澄脑海里灵光一现, “杀她的人才是山腰扼杀者,他当时一定也躲在背后窥视他们!” “没错,但他这句话,没有救下韩渺云,反而把她往死亡推了一步。韩渺云知道有人躲在背后,自然就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才跑出去追提走尸骨的人。” “她这么一追,躲在背后的人会不会以为她临时反悔,不想把尸骨让他提走,所以就直接杀了她?这个人,难道对韩渺云就没有一点怜惜之心吗?十年,韩渺云为他杀了多少人,他就算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至少也应该把她当成同伴吧?” 宁澄再一次体会到,一直躲在背后的这个恶魔,有多冷血,绝情,心中气愤不已。 “他必须杀了她。警方会顺着她这根藤抓到他,是迟早的事,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陆尨没有转移视线,声音低沉下来。 “狙击者从狙击点,跑到到最近的出口,就算他非常了解周围的地理环境,至少也要十分钟,整条街附近所有的出口都在警方的控制之下,为什么人就这么无影无踪?”他眼盯着虚空,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有一种可能。” 宁澄刚要问是哪中可能,林啸波突然从门口进来,“陆教授,我查过整条街以及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了,狙击者和取尸骨的黑衣人人,都莫名消失。我怀疑有内鬼。” 陆尨和宁澄同时看向他,宁澄再看了一眼陆尨,显然,他们不谋而合。 林啸波描述当时的状况,他带领人第一时间去追踪狙击者,按照杨智的说法,取尸骨的黑衣人走向3号出口,只要有人守在出口守株待兔就行。 但他回来以后被告知,黑衣人一直没有出来。每一个出口都有警方的人堵着,整条街当时基本上已经清空,黑衣人怎么可能只进不出? 他们后来去搜查的时候,同样没有发现他。这只能说明,是他们自己的人,放走了黑衣人。 至于,狙击者,他逃走的路线有很多,要在短时间内抓到他确实不太可能。 陆尨沉默半晌,“这件事,先放着,不要打草惊蛇。明天我们先回虹市一趟,你派人去追查一下韩渺云和这条街的情况。” 林啸波立刻补充了一条重要线索,“我们已经查过,整条街都被一个叫郑小笙的女人买下来,并不是韩思芹。难道韩渺云还有郑小笙这样一个身份吗?” “郑小笙?”宁澄重复这个名字。 她突然感觉大脑一阵刺痛,很多像碎片一样的东西涌向脑海。 宁澄晃晃了脑袋,一手抚额,双眼紧闭。她感觉像是有什么被遗忘的事情,突然然要被回想起来,可仔细去想,又什么也没有。 她很意外,她又没有失忆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们回家。”陆尨不等她拒绝,拉着她的手起来,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韩伊琳的结局,和最初设定改动了一点,到底死没死,正文就不揭露了,留点希望,亲妈的我~ 终于进入大结局倒计时,潜水的你们,还不来冒泡么? 第88章 Chapter 86 已替换更新 从办公室出来,他们连夜返回了虹市。 许是太累, 一路上, 宁澄在车上睡得很沉。 一直回到家, 陆尨抱着她上楼回到房间,她却醒过来,头痛的感觉也消失了,可脑海里空荡荡的, 像是被人为掏空了一样。 醒来以后,她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 谁放走了取尸骨的黑衣人? “是罗方对不对?”宁澄向陆尨确认, “当时罗方驻守的地方离狙击者更近, 他却要和林队长调换任务,去3号出口堵截黑衣人。林队长当时一定想着, 黑衣人已经插翅难飞, 追踪狙击者难度更大,要把两个人都活捉了,他自然捡最难的任务去执行。” 罗方离开的时候, 陆尨盯着他看, 那种眼神,宁澄记得很清楚, 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现在却豁然开朗了。 陆尨没有否认,“这个人本性不坏,也很尽职尽责。所以准确来说, 他应该是被人控制了。” “怎么控制?”宁澄大吃一惊,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有迹象,“罗方平常说话声音很大,今天看起来好像很没有精神。他是刑警,应该不是因为这几天查案疲惫,才精神不好。难道是被人催眠了?” “催眠,药物,还是他也像韩渺云一样,精神上膜拜山腰扼杀者,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些也不是你现在该想的。快去洗个澡,早点睡觉。”陆尨结束了这个话题。 宁澄应允。洗澡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又回想起郑小笙这个名字,偶尔又会想到取尸骨的黑衣人。 她总觉得,这些人好像很熟悉,和她有过什么交集,甚至就在她身边,可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人。 这种感觉很痛苦,她只能强行克制自己不去想。 洗完澡回来,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韩伊琳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刚闭上的眼睛又打开了,看着侧躺在旁边的男人。 陆尨闭着的黑眸同样打开,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抚摸她的脸,“明天我们去医院。现在有常梓杨在。” 宁澄点头答应,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眼神仅仅只是对接了片刻,却仿佛已经穿透到对方的心底最深处,看到了彼此潜藏在阴影处的那一丝恐惧和万般不舍。 头双双靠向对方,唇瓣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唇齿激烈碰撞须臾,很快点燃了身体蹿腾的烈火。 宁澄听到他拉开抽屉的声音,知道他要做什么,按住了他的手。 她突然很不想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交缠有任何的阻拦,甚至热切的期盼,他们之间不止生三个宝宝,最好一直生下去。 这对他们会是一种奢望吗? 一夜痴缠。 第二天,宁澄起的很早,发现陆尨起得更早,她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又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研究案情。 果然,她到了书房,他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黑眼圈异常明显。她怀疑昨晚他们完事之后,她睡着了,他一定就爬起来了。 宁澄拿了一床薄毯给他盖上,便去厨房做早餐。 一切忙完就绪,她刚要去书房叫他吃早餐,研究所打来电话,说是收到一个叫乐璇的人寄来的绝密资料。 陆尨还在睡,宁澄担心他太累,没有叫醒他,只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就去研究所了。 到了研究所,宁澄看到乐璇寄过来的影像资料,其中再现了孕妇死者颅骨面相重建的整个过程。最后的成像,是一张栩栩如生的脸,非常美丽而典雅,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微笑。 这张脸,这种笑容,让她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宁澄无比的震惊,拿起手机,要给陆尨打电话。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来,来电显示的是宁浩然。她立刻按了接听键。 电话中,传来宁浩然悲伤哀戚的声音,“橘子,小海死了。” 宁澄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海?你是说沧海爷爷?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去道观静修去了吗?” 刘小童出事以后,不久,宁浩然就告诉他们,沧海爷爷因为悲伤过度,出家做道士去了。 “是啊,今天道观那边有人来消息,说他死了。我想去看看他,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好,我马上过来。”宁澄挂了电话,起身准备离开。 她想起研究所东西好几次被盗,便把乐璇寄过来的资料放进了包里,匆匆离开了研究所,打的去郊外。 一路上,宁澄给陆尨打电话,他的手机却一直在通话中,到后来,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包里带着充电器,到了郊外宁浩然住的地方,一进客厅,她便立刻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宁澄拿着手机,正长按开机的键,还未开机,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宁澄,你果然来了。” 她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回头,看到身后的人,瞳孔瞬间放大,“你?怎么会是你……” 宁澄话没有说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往前一步,一手按住她的口鼻,一手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 她身后是墙,她只退了一步,便已经无路可退。 他的手,按住他,她感觉到一种刺鼻的气体,通过她的呼吸,钻入她体内,仅几秒钟的时间,她眼前一黑,身体往下滑,被黑色身影扶住。 宁澄闭眼之前,想到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看到宁浩然,更糟糕的是,她没有给陆尨发一条信息。 他现在醒了吗?在哪里?会不会想到她来了这里? 此后的一切,她便不知道了。 —— 此刻,陆尨已经到了港城,第三起案件的案发现场,仍然是在半山腰的瀑布前。 林啸波在一旁向他讲述案情,“死的人是一对年轻男女,女性死者身上有证件,就是梅芙。男性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不是她爷爷梅全。” 陆尨立刻看向站在一旁的罗方,眼神凛冽逼人,罗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一种做错事的表情。 罗方挠了挠头,解释,“陆教授,这不能怪我们。我手下的人说了,昨晚他们亲眼看到梅芙回家了,也没有见她出来过。他们一直守在梅家,却没想到,这个梅芙偷偷溜去了夜店。后来的事情,就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我们又不是神,怎么知道她有这些心思?” “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陆尨反问道。 罗方脸色黯然,眼神突然无神,声音有些飘忽,“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昨天在案发现场,我只记得我跟林队长交换任务,他带人去追踪狙击者,我也知道这方面他更拿手。我去3号出口堵截黑衣人。快到路口的时候,我遇见一个老人,我以为他是没有收到消息,提前转移的居民,所以走过去,想让他离开。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好像就不记得了。” 罗方一五一十地把昨天事情的经过讲述出来,嘀咕了一句,“我该不会中邪了吧?真是糟心啊,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这种事。” “中什么邪,你被他催眠了。”陆尨没再追问。 法医已经初步尸检结束,向他们汇报检验结果。 “从尸斑情况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死因都是头部中枪,两名死者都被切掉一只手,死前被严重虐待过,女性□□有性`侵迹象。其他结果,要进一步解剖尸体再做检验。” 法医汇报完,便组织人把尸体转移了。 陆尨环视四周,视线投向对面瀑布的方向,“派人去对面山顶查看一下。” 林啸波蹲在地面上查看了许久,起身,“对,现场只有两个人的脚印。凶手应该是远程狙击两名死者。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击杀韩渺云的凶手。只是,凶手为什么没有杀梅全?” “死者年龄的跨度,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内,说明他不杀儿童,也不杀老人。” 宁静的半山腰,突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 林啸波接了电话,按了外音,“林队,郑小笙的背景资料,我们已经查到,是十年前在美国田纳西一个农业大学留学的中国籍留学生,后来无故失踪了。她父亲叫郑侬,是虹市大学的一名教授。” “这样的家庭背景,怎么可能有能力买下香港的一条街?”林啸波反问道,“马上找到郑侬,调查一下他们和韩渺云或者宋氏集团之间的关系。” “我们去虹市大学找过了,学校的人说,郑教授因为身体不好,休假了。学校的人联系不上他。” “联系不上也要联系上,一定要找到他!”林啸波说完,挂断了电话,抬头看向陆尨,“陆教授,郑小笙会不会就是……”林啸波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异常的兴奋。 陆尨却在反复拨电话,林啸波从他脸上焦急的表情,自然看出他是在给谁打电话,“宁澄怎么没来?” “她上午去研究所,我没让她过来。”陆尨边说边给研究所打电话。 电话很快打通。 陆尨听到说宁澄在研究所没呆多久,就匆匆离开了,也没跟人说她去哪里。他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如纸,“她出事了!” 陆尨转身准备离开,“我先回虹市,你去查男性死者和梅芙的关系,他们之间和郑小笙有什么关联。”他说完,大步奔下山。 林啸波大声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宁澄出事了,陆尨却早已不见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好消息,从今天起恢复日更,一直到正文结局。 今天放假也更新了。还在的书友,冒个泡,撒花留言,奖励一下一墨可好? 大结局倒计时~ 第89章 Chapter 87 活着再见 宁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绳索牢牢地绑在一张靠背椅上。 房间里很幽暗, 她依稀能辨认出, 这是一个杂房, 到处都是灰尘,堆满了一些破旧的,废弃不用的家具,但不是在他们自己家。 身后传来呻`吟`声, 宁澄心里一惊,大叫一声, “爷爷?” “诶, 橘子, 爷爷……没事哩。”宁浩然同样被绑在了一张靠背椅上,两张椅子背对背放着, 所以他们两个都看不到对方, 只能听到声音。 “都醒了?醒了我们就要出发了。”门口坐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声音悠然,像是在和他们拉家常。 宁澄循声看过去, 看到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虽然还是很惊讶,面上却极力保持冷静。 她脑海里现在一堆的疑问, 他们一直在追查的白骨悬案, 孕妇死者的面相重建的出来的结果,竟然和眼前这个所谓的沧海爷爷极为相似! 虽然不是同一张脸,但很有可能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从年龄上推断, 他们最有可能是父女关系。 宁澄到现在也已经知道,宁浩然给她打电话,说沧海爷爷死了的时候,应该已经被他控制了,就是为了骗她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谁?”宁澄脑海里开始仔细地回想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刘小童过生日的那天,后来他好像也突然就消失了。 除了沧海这个并不像真名的名字,以及从宁浩然口中得知的关于他的零零碎碎的信息,她突然意识到,她对他这个“邻居”完全不了解。 “我是谁?”“沧海爷爷”反问了一句。 他双眼突然紧闭,眉头皱成了川字,似乎在努力回想他自己是谁,却想不起来,脸上表情很痛苦,最终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你不是叫我沧海爷爷吗?” 宁澄听到这样近似荒唐的答案,再一次震惊,他竟然不知道他自己是谁?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忘了刘小童过生日的那天,你还坐在我们的水果店,你还鼓励我去创业,做微店……” 宁澄声音突然小下来,他说的那些创业经,那么像一个商人的思维,难道他是……宋峥嵘?他一直说他两个儿子对他很不好,说的是宋清北和宋清南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很快被她打消,宋峥嵘的照片她见过,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同。 “我就是沧海,渺生见沧海的沧海,对,就是这个。宁澄,你要跟我说实话,这袋子里面的尸骨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研究人骨的专家,可不许骗我。” 宁澄听着他温和如玉的声音,越发困惑了。 他骗她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些尸骨是真是假吗?她沉思片刻,反问他,“那你先回答我,昨天去见韩渺云的人是不是你?是你从她那里取走尸骨的对不对?你还告诉她,有人要杀她?” 他并没有否认,“对。她叫韩渺云吗?我不知道,她看起来很绝望,我就告诉她,有人要杀她,让她不要出去。可是她不听劝告。”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她?要杀她的人在哪?”宁澄双眼放光,像是突然看到了曙光。 “因为……”沧海却再次紧闭双眼,一手抚额,像是在努力回想,脸上表情痛苦,最终还是摇头,睁开眼睛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吧,我去的时候,肯定会有警察跟着。她杀了那么多人,警察不会抓她吗?” 宁澄秉着的一口气,瞬间松弛下来,她还以为他会提到山腰扼杀者。 难道,他和韩渺云是一类人,也是被山腰扼杀者控制的受害者? 不对,不像,韩渺云把山腰扼杀者当成精神信仰,他要她死,她便像着了魔一样去赴死。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被药物控制,还是……被催眠? 宁澄猛然又想到了罗方,一个从业多年的刑警都能被山腰扼杀者催眠,他一个普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或者,就是被药物控制。 这些,陆尨都曾经跟她分析过,所以她很容就能想到,心里有了一点底。 “这些尸骨是真的对吧?如果是假的,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他发脾气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他说得太多,立刻噤声。 宁澄微笑着点头,“是真的,我确定。”她极力用笑容掩饰心里的慌乱。 她一撒谎就慌,但现在,如果她说是假的,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敢想象;但她说是真的,很有可能,沧海就会带着尸骨去见他刚才提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山腰扼杀者。 她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跟随他一同去?可宁浩然怎么办?身后的人似乎睡着了,她叫了好几声,他才应道,“诶,橘子,爷爷在这哩。” 宁澄心里一惊,为什么宁浩然一直跟她重复说这一句话? “对,是真的,带回去?都带回去?可是,人太多,会不会不安全?”沧海突然开口说话,却是对着空气在说,一手扶着耳朵。 宁澄柳眉微蹙,他是在跟谁说话? 他耳朵里带着助听器,这是以前宁浩然告诉她的,难道不是助听器?是他跟背后的人随时随地沟通的无线通话器? 那刚才他们的交谈,背后的人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了?甚至从前,沧海就在他们身边的时候。这不意味着,他们的一切早就被暴露? 宁澄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整个人像是跌入了冰窖,脊背冷嗖嗖的。 “走吧,我们要出发了。”沧海已经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把绑在椅子上的绳索解开了,但他们的双臂仍然被反剪绑在背后。 “不,我不走,除非把他留下。”宁澄突然又坐下来,背往后一靠,双腿交叠,一副很悠闲的姿态,看着沧海,“你把通话器给我。” 他大吃一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取下耳中一个黑色的像扣子的东西递给她。 宁澄抢过来,手微微有些颤抖,把黑色“扣子”塞进耳朵里,里面像是突然有冷风灌进来,“你胆子还真不小,就不怕我立刻杀了你?” 这个声音,经电话线过滤,像是从深海传来。立刻让她想起第一次在研究所门口,见到车里面的陆尨,他围着围巾说话,声音也是这般像是从深潭底下传来的。 但也不同,陆尨的声音清醇不带杂质,低沉,富有穿透力,音色悦耳,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心。而这个声音,有些刺耳,像是被阻滞的齿轮,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宁澄暗暗平缓内心的紧张,“不,你不会杀了我。杀了我,谁来给你拼接重组尸骨?她可是一个妈妈!” “你威胁我?”耳朵里的声音分贝突然抬高。 “我就是威胁你。”宁澄来不及多想,突然起身,靠向旁边一根已经断开似刀尖一般锋锐的木桩,“你抓了我,不就是想控制我和陆尨吗?如果你不放了这个不相干的老人,我立刻死!” 耳朵里传来呼呼的像是风一样的声音,宁澄双手握拳,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她知道这个人被她激怒了,也在赌,他不会杀一个不相干的老人,更不会想放弃控制她和陆尨。 按照陆尨的分析,这样一个精神变态,享受的就是这种策划谋杀的过程。陆尨是犯罪心理学专家,她是法医,他一定想过,把他们这样两个人控制,他如虎添翼,就可以进行更完美的犯罪。 最终,宁澄赌赢了,宁浩然被留了下来。可严格来讲,她只赢了一半。 沧海很快把无线通话器拿走,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些药和注射器。 “他让你来给你爷爷注射。这样他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把他送回去,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宁澄瞄了一眼手中没有贴标签的药,脑海里闪现一些画面。 宁浩然在果园里摘橘子,她跑向他,大声叫他“爷爷”,他回过头来看着她,一脸茫然,问她,“你是谁?” 她是法医,当然知道有这样的药,可以让人失去记忆,并且是长期记忆。 这意味着,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再见,这个一手把她养大的老人,她唯一的亲人,不会再记得她。 宁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一直往下掉。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恐,走到宁浩然面前,蹲下来,看着这张染满风霜的脸,心里一阵一阵剧烈地抽痛。 宁浩然应该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很平静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和蔼的笑容,“爷爷喜欢吃橘子,会一直喜欢的,没有什么能改变。” 宁澄立刻就笑了,这个时候,他还能不忘吃橘子。 记忆可以改变,喜欢的味道会不会一直保留?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失去记忆,总比失去生命要强。眼前她没有别的选择,前路凶险,她不希望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她去承受无法预测的危险。 陆尨肯定很快会想到来找宁浩然,把他带走,这样他就安全了。 沧海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宁澄抱着他的头,声音哽咽,“我知道,爷爷……相信我,以后会回来剥橘子给你吃。”她说完,手中的针已经插入他手臂上。 宁浩然很快再次陷入沉睡中,沧海再次把宁澄绑在椅子上,把宁浩然送走,不久便折返回来,推着宁澄上路。 天色已经黑下来,宁澄走在山间,借着最后的一点光,依稀能辨认出,这里应该就是从前的沧海爷爷住的道观附近。 陆尨会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她现在真后悔,当时应该坚持和他一起来看看初入道观的沧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爷爷这样被救下来,橘子是不是很棒? 曾经有书友提到过沧海爷爷不正常,这个书友还在的话,冒个泡,或到群里来,有红包奖励哦~ 贴上群号:87893235 第90章 Chapter 88 水帘洞内 港城,东方泛起鱼肚白。 某酒店内, 正对着落地窗的沙发上, 坐着一个人, 仿佛一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晨风清凉,从没有关牢的窗户缝隙中吹入进来,吹动窗帘沙沙作响。 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 响完一遍,安静下来, 没多久, 又响起来。这样的事情, 在过去的三天里,已经反复了无数次。 她失踪了! 陆尨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 一直插在胸口的那把无形的却锋锐无比的刀, 就开始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他爱的女人, 竟然会在他眼皮底下消失。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三天前, 他们回到虹市,一夜缠绵, 他甚至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第二天早晨, 他在书房睡着了,她去了研究所。他醒来的时候,接到电话, 奔赴第三起凶案的犯罪现场,等他再回来,她就已经失踪了。 他当时为什么不先去研究所找她,再一同去案发现场?他为什么要让她在家里休息? 陆尨看着手中的两张便签纸。 一张是她留给他的,“老公,早餐已经做好,记得吃哦,我去研究所一趟,你好好休息。” 署名是,爱你的橘子。 一张是他留给她的,“老婆,我去一趟香港,晚上会回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吻你。”没有署名。 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心急,爱你的柠檬,就这么几个字都没来得及写。 陆尨立刻闭上眼睛,把他写的便签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就算写了又怎么样?她根本就看不到。 陆尨挥拳重重地敲了一下单人沙发的扶手。他越想越焦躁,再找不到她,他一定会疯掉。 可他不能疯,他一定要找到她。何况她还让他照顾宁浩然。 他们找到宁浩然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不认识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憔悴。药`物检验结果,宁浩然被注射过zeta蛋白,这意味着这他被强行删除了长期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尨只能把他带回来,让邵晗兮去照看。 此后所有的线索就中断了,警方全面出动,几乎把整个虹市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她会去哪里? 陆尨反复回想所有的细节,想要串联起来,形成有价值的线索。可每一条线索,最后都被掐断。 陆尨极力克制自己安静下来,深呼吸,闭上眼睛,虽然很疲惫,大脑却异常活跃,里面像有一张网,快速地往四周扩散,把像碎片一样的人物、事件联系起来。 郑小笙是谁?韩渺云以她的名义买下了整条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掩人耳目,肯定还会有深层的原因。 陆尨脑海里灵光一现,难道郑小笙就是孕妇死者? 韩渺云设计让宋峥嵘和宋清北杀了郑小笙,山腰扼杀者却一直想要拿回郑小笙的尸骨,韩渺云误以为他是因为爱情。以郑小笙的名义买下来的街,很有可能是韩渺云和山腰扼杀者结识的地方,所以韩渺云最后在这里献祭……这种事,确实有可能是韩渺云这种变态悲情的女人会做出来的。 郑小笙是郑侬的女儿,外人都说这对父女感情很好,会不会也像韩渺云和宋峥嵘一样,表里不一?这样也就很有可能,郑小笙和郑侬也曾经是山腰扼杀者虐杀的对象。 郑侬是一年前失踪的,郑小笙十年前就死于宋氏集团的荒岛农场。郑侬没有被杀,会不会一直被山腰扼杀者控制着? 宋峥嵘呢?也被他控制? 研究所的人说她是去看孕妇死者面相重建结果,美国那边寄过来存有重建影像资料的光盘被她带走,没有留底资料。绑架她的人是想掩盖这个结果? 最想掩盖郑小笙死亡真相的人是谁?宋峥嵘。 可如果他想掩盖,田纳西双人焚尸案现场,为什么还会出现郑小笙的尸骨?韩渺云把尸骨带到现场,他怎么会不知道? 难道宋峥嵘在焚尸案中,已经死了?那与宋邵樘暗中联系,背后挽救宋氏集团的人又是谁? 如果宋峥嵘没死,绑架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但宋峥嵘有重案在身,肯定不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他会不会整容成另外一个人的面貌? 陆尨脑海里灵光乍现,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郑侬。 郑小笙和郑侬是父女关系,宁澄看到郑小笙的面向重建结果,会不会也想到了郑侬? 她离开研究所以后,打的去了郊外,看望宁浩然。她为什么突然要去看他?会不会,郑侬控制了宁浩然,借机把她引过去? 熟悉宁浩然的人,除了宁澄和果园的人,就只有沧海。果园的人警方已经去调查过,没有可疑迹象。 所以现在,唯一的可能,绑架她的人,就是沧海,而这个沧海,就是宋峥嵘和郑侬的合体! 宋峥嵘代表权利和金钱,郑侬代表知识和名誉,把两者结合,变成一个全新的结合体,再进行控制,正是山腰扼杀者这种有强烈控制欲和权利欲的精神变态会做出来的事情。 正因为中间隔了这么多层关系,山腰扼杀者控制他们杀人,警方却不能直接抓到他;甚至,他看起来像是在休眠状态,其实他一直在借刀杀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 陆尨眼睛突然打开,漆黑如墨的眼睛,折射出耀眼的光。 窗外,天已经大亮,朝霞漫天,像火一样的云,层层堆叠,甚是壮观。 繁华都市,车水马龙,新的一天开始。 陆尨长舒了一口气,清理完杂乱无章的思绪,沉闷许久的心,有一丝舒缓。 静坐了一天一夜,他终于起身,离开了房间。 —— 山峰耸立,暮□□临,似一张透明的网笼罩着巍峨青山。 水流哗哗直下,从山顶垂下来,坠落山底,形成一幕又宽又厚的水帘。水帘后面,是一个幽暗的石洞,洞口被水幕遮住,里外两重天。 宁澄再次醒来,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仿佛看到有阳光,透过水幕,照进洞里面来,心里一阵激动。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阳光,只有白色的水雾。 三天了,她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内,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水幕旁边,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黑色身影,突然转身,看到她醒来,缓缓向她靠近,越来越近,一直到她的床沿坐下来。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脸色苍白,瞪着她的双眼,澄澈无波,仿佛一双不谙世事的孩童的眼睛。 宁澄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看他这双眼睛,立刻就想到了陆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看着她,同样也是这般纯粹干净得像山泉一般的眼神。 最可怕的是,眼前这个人,他的眼神里总流露出一种无辜与受伤的脆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这样的眼神,配合这样英俊的面容,即使他不说一句话,对于那种母性泛滥的女人,也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宁澄不知道韩渺云是不是就这样被这个人迷惑,追随了他十年,为他杀人无数,最后以死来献祭。 他是沧海口中的他。初来的第一天,她听到沧海叫他shan先生,她开始以为是山,但音调是去声,她推想,应该是单先生。 第一天之后,沧海再也没有出现过,宁澄怀疑,沧海已经被他杀了。她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只说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便没有后文。 宋峥嵘,韩渺云,沧海,这些人一个个被他控制,最后又被他杀掉。在他们之前,还有多少类似被他控制过的人,之后悄悄的死去,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现在呢?他是不是已经把控制的目标转移到陆尨身上? “你醒了,我们聊天吧。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他突然开口,自问自答,“单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直接地看着我,你不怕我?” 单漠往床头靠了一点,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不怕他的人,并且还是个女人。 她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她已经看穿了他,非常了解他一样。他无比讨厌这样的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他。 宁澄浑身无力,吃力地爬起来,“我为什么要怕你?应该是你怕我吧?你给我注射了什么药?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杀了你?” 这三天里,宁澄当然动过无数次这样的念头。 昨天,她眼看就要找到离开这个洞的出口,可以逃出去,忽然感觉肩膀上被刺入尖锐的东西,冰冷的液体迅速注入她体内。 他给她注射的药,像软骨散一样,她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像被什么敲碎了。此后,她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他们都死了,就剩下我们了,你不要跑,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柔,根本不像是一个杀人凶手,对他的人质该有的说话方式。 那种殷切恳求的眼神,同样像是一个害怕失去陪伴的小孩,试图用他的诚恳说服他的伙伴。 宁澄直视着他,声音比此前高了许多,“他们为什么会死?还不都是你杀的!我是警察,如果你现在去自首,警方一定会宽大处理……” “你还真天真。”单漠冷笑道,打断她的话。 下一秒,男人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拧着她胸口的衣领,一把将她拉起来,“你看到没有?那个天才一般的男人,就这么愚蠢,三天都找不到我们。愚蠢!” 宁澄推开他的手,“他是天才,但不是神仙。我们一直躲在这里,就算是神仙,也找不到我们。” 这三天里,他们并没有呆在一个地方,换了好几个地方,中途还不断地换车。难怪每次警方根据监控录像里的线索追查可疑车辆,到最后都会陷入死胡同。 他们最后才到这里,这里像个世外桃源,没有网络,也没有任何现代设备,几乎与外界没有关联,不可能有人找得到。 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应该就是那些被他控制杀人的人,一旦有被暴露的危险,他就会直接杀掉。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收集那么多尸骨?”宁澄问他。 这个洞里面,现在不只是有郑小笙的尸骨,还有另一具尸骨,宁澄第一眼看到,就认出了是谁的尸骨。 这个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可他显然又是害怕孤独的,所以他才那么执着的把这两具对他有特别意义的尸骨找回来,陪伴他? 宁澄从他身上感觉到很多矛盾的性格特质。可见,陆尨对他的分析都是很贴切的。 她等着他回答,等了许久,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原本澄澈无波的眼睛,紧盯着她,渐渐露出阴森森的寒光,仿佛平静的大海,突然被掀起惊涛骇浪。 宁澄被他掐得呼吸不上来,脸涨得通红,双手使劲地推开他的手。 她差点忘了,这个人,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精神变态,是个杀人狂魔!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变态boss终于出场~ 第91章 Chapter 89 新手登场 “杀了……我……你…就是……一个人……了……” 宁澄被他掐得几乎要断气的时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一个的字。 没想到这句话起了作用, 他倏地放开了她, 迅速起身, 双手不停地抓着头,来来去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整个人变得狂躁不安, 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都该死,你看看这个世界, 多么肮脏丑陋?做妻子的不顺从丈夫, 做丈夫的不爱惜妻子, 最后遭罪的是谁?他们的孩子!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贪婪, 自私, 虚伪……他们全都该死!”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在怒吼,对着洞口的水帘, 双手张开, 头上仰。 宁澄看着他的背影,立刻就想到了布道的牧师, 他这种说话的口吻, 完全就是一种把自己放于上帝一样的主宰者和审判者的位置。 她想起洞内的那具儿童尸骨,她很确定,那是刘小童。这三天, 宁澄已经见识过,他对刘小童有过“呵护备至”,一天总会有一段时间,呆在刘小童尸骨存放的那个房间。 从时间上看,沧海出现在他们周围,是在一年前。他控制沧海,是不是就是因为刘小童? 陆尨曾经一直想知道,他为何会出现休眠期,是因为刘小童吗? 刘小童死了以后,他又被刺激,再被韩渺云这么一召唤诱惑,他杀人的**又变得难以抑制,所以要开始大开杀戮? 宁澄想到这,不寒而栗。她寻思,应该怎么把这些信息传递给陆尨?包括沧海曾经也被他控制一事,她不知道,陆尨现在能不能想到这一点。 “他们是该死。但你要陪他们一起死吗?”宁澄决定换一种对话方式,避免刺激他。 她跟小孩相处的经验虽然不多,但刘小童曾经很喜欢她,她或许可以从中借鉴一下交流的方式。 “你也觉得他们该死是不是?”一直暴怒狂躁的男人,声音平缓下来,转身看向她。 宁澄静默片刻,转移了话题,“你喜欢玩什么游戏?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她刚想提议玩《西游记》角色扮演游戏,他突然说出四个字,“好,我们玩杀人游戏。” “……”宁澄看着他突然大步走过来,心脏瞬间悬到了嗓口。 他走到床沿,柔声道,“放心,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下一秒,声音又变得阴森寒冷,“因为要杀人的人,是你。” 他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拖下了石床,大步走向洞口。 宁澄悬在嗓口的心脏,几乎已经跳了出来,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不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痛苦的事情吗? 她应该怎么应对? 出洞口以前,她的手腕被绑住,眼睛被蒙上黑色布条,嘴被不干胶封上。 下山,坐车,换车,一如既往倒腾了一番。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宁澄眼睛上的布条突然被撤去,嘴巴上的封条也被去掉。 车窗落下来,路上有一个黑色身影,是一个年轻女子,宁澄很陌生,但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她立刻就认出了她。 庄婷。 她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要她杀的人是她?她立刻想起了去年她们一同参加虹市研究所法医招聘复试的事情。 用仇恨,挑拨被控制者杀人的**,这就是他控制别人作案的手法吗?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她挖坑让你跳,你还记得吗?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驾驶座上的男人,带着墨镜,一手搭在她背后,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把刀,抵在她腰间。 宁澄很确定,如果她什么也不做,他或许真的会直接杀了她,再把庄婷杀了。她屏住呼吸,“我当然知道怎么做。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样她一眼就会看出你不正常。” 她这么一说,他果然把刀收起来,重新坐端正,双手扶着方向盘,按了两下车喇叭。 庄婷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刚要开口说话,半张的嘴又憋了下去,大概是想到,她们去研究所面试的时候,她曾经背地里算计过她。 宁澄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件事,但这种小事,怎么可能与生死并论? “庄婷,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刚才看背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你上车吧,我们送你下山。” 宁澄主动邀请她。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下去,我有同伴就在山下等我呢。”庄婷极力推辞。 眼看驾驶座上的人要打开车门,宁澄抢先推开了车门,背对着他,大步走向庄婷,用嘴型告诉她,“不想死,别跑!” 庄婷脸色瞬间煞白,神色变得慌张,“哦,好,好……” 宁澄没有关车门,庄婷已经看到车里面驾驶座上的人,以及他手中白光闪闪的刀,头上开始大汗涔涔。 宁澄双手深入风衣口袋,她随身携带的小刀还在。她拿出刀,一手拽着庄婷的手,把她拉转身来,捂着她的嘴,迟疑了片刻,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迅速划了一刀。 庄婷双眼圆睁,洁白的脖颈上,渗出一滴血来,两滴…… 宁澄把她拖上了车后座,回到副驾座上,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我已经杀了她。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杀了她。” 她说话的语气异常冰冷,单漠盯着她,随即露出一丝孩童般的笑容来,“好,我们把她放在瀑布前,自然会有人找到她。” “胆小鬼,为什么要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偏要把她放在最繁华的地方。”宁澄像个任性的小孩,坚持自己的主意。 最终,他们趁人少的时候,把庄婷弃尸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公园长椅上。 离开公园之前,宁澄问车上的男人,“你不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死吗?” 他自始至终一直没有下车,大概是被宁澄挑衅到了,或许是真的怀疑庄婷没有死,他下了车,去探了探庄婷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人已经死了,才回到车上。 他们没有在公园久留,很快离开。 返回的路上,他又要绑住她,她非常不满,抗议,“我们现在是同伴,你这么不信任,还不直接杀了我。” 她笃定,单漠一定不会杀了她,除非他找到了更好替代她的人。 果然,他没有再绑她。宁澄想要记住路线,可他显然对香港的路线非常熟,弯弯绕绕了许久,并且,专挑那些可以避开摄像头的路走。 他们没有回山洞,去了郊外的一栋独立民房。这里至少像是现代人住的地方,虽然也很简陋,但有电视机。 宁澄猜想,他肯定是想看警方和媒体的反应。 她心里同样忐忑,庄婷会不会真的死? —— 公园内,庄婷坐着的长椅附近,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 警戒线外,围满了一圈的人,都在议论,有人吃了豹子胆,竟然在大白天,杀人弃尸于市中心的公园里! 陆尨和常梓杨赶到现场的时候,法医已经检验完尸体,在旁边汇报结果。 “死者被割喉,一刀毙命,没有虐待痕迹,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凶手下刀极快,一看就像是医生或经常持刀的专业人作案……” 常梓杨盯着刀口,目瞪口呆,这样的快刀,他最熟悉,明显是宁澄。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杀人? 陆尨转身,背对着死者,呆愣了三秒,突然转身,“马上送她去医院,她还有救!”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常梓杨最先反应过来,点头招呼现场的工作人员,“对,快,马上送她去医院。她没死。” 现场出现短暂的骚动,没多久,庄婷被送去了医院。 陆尨让常梓杨跟随一同去,有情况立刻打电话告诉他,他自己留在了现场,察看周围的环境。 林啸波打来电话,“陆教授,公园附近有摄像头拍到宁澄……”电话里声音显然有些迟疑,似乎同样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怎么样?把所有看到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马上!”陆尨几乎对着电话怒吼。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到,是庄婷,她们曾经一同参加研究所复试。宁澄一定是被逼的,她把死者弃置在公园里,后面还出现了一个背影,像是在查看死者鼻息。但他们的车离开公园以后就消失了。” “第一,马上把他们最后出现的地址发给我,把每一个可以通往的方向都勾画出来,他们一定就在市郊附近,不会离开很远;第二,尽快把凶手画像公布出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庄婷死了,她是凶手;第三,死者可能生还的消息一定要封锁,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她。” 陆尨一口气说完了三点,来不及解释为什么,挂断了电话,转身跑向停车的地方。 这次,他直接让司机移坐到旁边副驾座上,他一上车,马上启动了车子。 车速不是一般的快,是非常的快。 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还没变绿,他竟然直接开过十字路口,差点被横向行驶的一辆双层巴士撞到。 小司坐在副驾座上,看得心惊肉跳,他记得宁澄跟他说过,不要让陆尨开车。 眼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这个陆教授,根本分辨不出红绿灯! 虽然车技不错,反应也快,最让人可怕的是,他看起来根本就没把自己的生死当回事。 车子在市区绕行了许久,开到了郊外才停下来。 小司看着导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陆教授,我来开吧,林队长说的路线,我们都已经绕了一遍了。” 陆尨眼睛盯着车窗外,远照灯关了,近照灯也关了,前面一片黑暗。 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下车,徒步走在路上,小司开着车跟在他身后,不时地鸣喇叭,他却根本听不到。 陆尨走了很远很远,一直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到车。 他不敢去想象,此时此刻,他爱的女人现在正经受怎样的折磨。但只要他一停下来,各种各样的可能就会自然而然地崩入他的脑海。 一直到他大脑再次灵光一现,酝酿出一个念头,他转身,匆匆回到了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橘子杀人,有没有把你们吓到? 提一下,庄婷这个人物,最初开篇里没有这个人,现在改过了,橘子去研究所复试,出现了庄婷和杨芸两名竞争者,庄婷用了点小伎俩,让橘子露出没有嗅觉的短板。 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回过头去看看,不看应该也能理解,这章里面我也解释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第92章 Chapter 90 惊人内`幕 林啸波与常梓杨到达陆尨住的酒店房间,罗方也已经在。 陆尨详细说完他的计划, 众人都被震惊住。林啸波第一个反对, “这怎么行?宁澄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陆尨盯着他半晌, 才指出一个显而易见的悖论,“如果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反对,你觉得我还需要这么做吗?” “……”林啸波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堵得慌。 陆尨的计划听起来完美, 但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他在以命换命, 后果很有可能是, 他能救出宁澄, 最后却和山腰扼杀者同归于尽! 在他们沉默之际,常梓杨转达了医院传来的消息, 庄婷因为抢救及时, 已经安然无恙。 “为什么割喉了,流了不少血,却没有死?”林啸波闷声问道。 “这一次, 应该是小橘子神刀法救了庄婷。她拿刀的手法与常人不同, 手在下,刀在上, 就像她削橘子皮时拿刀的方法, 所以能很好地控制刀与人体的角度。用同样的力度,角度越大,最大到九十度, 也就是刀与人体垂直的时候,切口会最深;相反,角度越小,切口会斜的越厉害,深度自然就会缩减。所以准确来说,庄婷是被刀削喉,而不是切喉,削到见血,但不至于立刻毙命。” “这样怎么瞒过山腰扼杀者?视频里显示,他后来还去确认了。”罗方问道。 常梓杨笑道,“庄婷体内检测到有安眠药成分,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内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心跳和呼吸难以用人手测量,只能通过机器测量。我想应该是宁澄在情急之下提前给她下了药。并且,庄婷自己也是法医毕业,万一药效没有及时显现,她应该也懂得在山腰扼杀者查看她是否死亡的时候,短暂控制呼吸和脉搏,表现出假死的症状。” “她是有意让山腰扼杀者去确认,让他在公园摄像头里留下身影,给我们留下线索。”陆尨补充解释了一句,心被揪紧。 他无法想象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逼得要去杀人。只要稍一不慎,下刀的力度没有掌握好,庄婷会毙命,她就真的成了杀人凶手。而如果当时山腰扼杀者发现她在戏弄他,她同样必死无疑。 这么冒险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 陆尨迅速转移话题,布置了接下来如何去执行计划,常梓杨和罗方不时提问,林啸波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常梓杨和罗方离开后,林啸波去而复返,“陆教授,现在整个案件都已经清晰,你的那些猜测也已经得到证实,那名孕妇死者就是郑小笙,我们已经联系到她失踪前所在学校的同学。只要我们找到她父亲郑侬,就能知道山腰扼杀者是谁,一切就会有答案。” 陆尨嘴角一抽,抽出一抹无奈的笑,“答案是有了,可她人呢?”他不等林啸波继续反驳,撑着头的手放开,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眼睛盯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这些问题,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去追究,你也不用再去找郑侬,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郑侬人已经死了,有人看到他出现,不是他,是宋峥嵘。山腰扼杀者控制了宋峥嵘,给他注射zeta蛋白之类的药物,消除他的记忆,再把他整容成郑侬的模样,继续苟活,成为他的傀儡。宋峥嵘与郑侬的结合体,就是你们见到过的沧海。” “……”林啸波听到最后这个名字,立刻被震惊住,“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会是他?沧海这个人,你了解过他的背景吗?一定没有。但有一个人你应该不会忘记,刘小童。沧海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是因为山腰扼杀者对他好。刘小童死了以后,山腰扼杀者杀人的休眠期也结束。” “难道刘小童最后死了,也是被他杀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啸波无法理解这个人出于什么心理,做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刘小童不是谁杀死的,就是死于意外。这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就如郑小笙死了以后,他才知道,她是个孕妇。他为什么这么做?不为什么,一个好玩的游戏而已,现在游戏升级了。” 陆尨没有接续说游戏怎么升级,视线转移到林啸波身上,“不过,我们从中可以了解到一个事实,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不可以重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孤独,所以需要互相作伴。”他的眼神,和他的声音一样,从未有过的诚恳。 林啸波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他说的是山腰扼杀者,因为孤独,因为内心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直至心理变态,不断地控制新的人,开始新的杀人游戏。 他细细回想,又好像没懂。他说的是宁澄吗?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他没有再回来,所以要让宁澄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好意思,你的话我听不懂。有本事,这句话,你当着她的面去讲。”林啸波胸腔窒闷得难受,迅速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陆尨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心想,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会懂。 他不懂,她一定会懂。 —— 郊外,某独栋民房内,有里外两间房。 宁澄被关在里面房间,背靠着墙壁坐着,手腕和双脚都被绳索牢牢绑住。 她不知道山腰扼杀者是不是已经起疑,她没有真的杀掉庄婷,那天从市中心的公园一回来,他就把她捆绑住,连饭也没给她吃。 外面房间,电视屏幕上,新闻里又一次重复报道,女法医公园杀人弃尸案,她的心理画像,也已经被传开了。现在,她成了警方通缉的杀人犯。 宁澄看到这样的新闻,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陆尨在保护她,消除山腰扼杀者对她的怀疑。 果然,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黑色身影,大步走到她身边,给她松绑,“我们马上转移阵地,好玩的游戏又要开始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宁澄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逼迫她去杀人。出来以后,她才知道,是比让她去杀人更痛苦的事情。 电视屏幕上一个黑影,纵身跳下瀑布。 “啊——”她突然失声尖叫出来,双手立刻捂住嘴,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宁澄清楚看到,这黑色身影就是陆尨! “近日,香港警察罗某揭露惊人□□,享誉全球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就是山腰扼杀者hill killer,简称hk。据闻,hk为扬名,设计离奇连环杀人案。在多日前街道枪击案中,因警方内部出现内鬼,凶手成功脱逃。疑似该犯罪心理学专家放走同伙,后罗某揭露内鬼就是他,也就是hk,警方拘捕过程中,hk跳下瀑布……” 这怎么可能? 宁澄脑海里像被捅破了的蜂窝,乱糟糟的一片,新闻后面的内容,她已经听不进去。 屏幕上再次出现那个黑色身影,没有正面,只有侧影。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凶手是男性,年龄28-40岁之间,身高180-185。曾留学美国,精通犯罪心理学、法医人类学等专业领域,有非常强的反侦察意识。童年受过严重创伤,留下心理阴影,导致心理扭曲,人格分裂,用该犯罪心理学家自己的语言形容,‘心里住着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最终变成杀人狂魔,尤喜虐杀有暴力倾向的男女,诱导、控制他人作案,再弃尸半山腰的瀑布前……” 电视屏幕突然黑掉。 “这明明就是我,他怎么能冒充我?他是个骗子!骗子!骗子!”安静的房间内,充斥着愤怒的叫喊声。 宁澄还在发愣,突然被拖了出去,推上车。 他们离开前,单漠一把火烧了这座独栋民房。 天黑之前,他们回到了山洞。 宁澄又一次被注射了药物,昏睡过去。此后便睡睡醒醒,意识模糊不清。 每次醒来,她脑海里就会浮现一个画面,黑色的身影纵身跳下瀑布,心就会剧烈疼痛不止。 他真的跳下去了吗?他会不会死? 距离她被绑架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么确切的时间。更不记得,她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她甚至想不起来,她在哪里,她是谁。 但那个黑色身影纵身跳下瀑布的画面却十分清晰,每次她也是从这个画面开始,花很长时间才能理清头绪。 单漠会时不时出现,问她,还记不记得庄婷是谁?她曾经做过什么?恨不恨她?是不是很想杀了她? 宁澄到最后,怎么也想不起,他问的这个人是谁。她的亲人,朋友,同事,她最后都能想起来,唯独想不起来这个人是庄婷,更不记得她曾经杀过她。 宁澄意识到,她被注射的那些药物,损坏了她的记忆。 他急切的语气,愤怒的眼神,却让她知道,他一定希望她记得这个人,恨这个人,然后如他所愿,去杀了这个人。杀完以后,表现得很快乐。 他是不是就是这样折磨所有被他控制最后虐杀的人?挑起他们的仇恨,让他们互相折磨,强者杀了弱者,最后都被逃不过他的魔爪?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是这个故事精修后的第一章,提到了庄婷,有兴趣的书友可以重新看看~ 第93章 Chapter 91 新铁三角 晨曦初露,溟濛的光, 渐渐驱散了黑暗, 统治了整个世界。 宁澄醒来的时候, 听到有人在读诗: 过去和现在凋谢了, 我曾经使他们饱满,又曾经使她们空虚, 还要接下去装满那在身后还将继续下去的生命。 站在那边听着!你有什么秘密告诉我? 在我熄灭黄昏的斜照时请端详我的脸, 说老实话吧,没有任何人会听见你, 我也只能再多呆一分钟。 我自相矛盾吗? 那好吧, 我是自相矛盾的, 我辽阔博大,我包罗万象。 我对近物思想集中, 我在门前石板上等候。 谁已经做完他一天的工作? 谁能最快把晚饭吃完? 谁愿意和我一起散步? 你愿在我走之前说话吗?你会不会已经太晚? …… 声音渐渐小下去, 最后变得安静。 他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直盯着不断往下落的瀑布,像是知道宁澄已经醒了,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跟他,你觉得我们像吗?” 宁澄坐起来, 发现手脚已经松绑, 有些意外,他现在不怕她跑了吗? 她看着坐在洞口的背影,“你想听实话吗?你们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而是你根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单漠赫然转过头来,沉静的眼眸,忽露凶光,“他跟我有什么区别?他那么锲而不舍地想要抓到我,不就为了让世人以为,哦,这个人,很伟大,正多么义,是个英雄。可真相呢?听到没有,他时时刻刻都想杀人。” “想杀人,和杀人,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能划等号。郑小笙有什么错?她平白无故就死了,没有人记得她,包括她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有宝宝,你不会想要取回她的尸骨。而他,陆尨,我的爱人,他跟她素未谋面,即使她已经死去,他从始至终都把追查她死亡真相当做他的责任。” 尊重每一个死者,捕捉他们无声的呼喊和细语,解读他们,为她们发声,也为了活着的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他们相同的价值观,也是他们选择自己职业的初衷。 眼前这个以屠戮嗜血为乐的人,怎么能理解这一点,他怎么能拿他跟陆尨去比? 她的心思,被他尽收眼底,他倏地站起来,朝她走近,“承认吧,人是罪恶之源,当他们没有发现生命的游戏是愚蠢的,所以期待它。一旦认识到它的愚蠢,就会意识到,只有死亡才能解决一切。死亡,是比生更高尚的艺术,而我要做的,就是让所有被我拣选的人成为艺术家。我做的事情比他更有意义!” 宁澄静默下来,她知道她无法改变这个人已经扭曲的观点。 她对这个观点不陌生,这是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表述的论点。 陆尨曾经和她提到过,托尔斯泰为什么会经历信仰危机,被矛盾所困。 她想起,他们就是在她失踪的前一天晚上讨论的这个话题。 他现在是不是在怀疑,他所坚持的事业,其实也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让一个杀人狂魔逃离了十年?而现在,她还落入他手中? 宁澄心里一阵刺痛。 犯罪心理学专家是连环杀手,为扬名设计离奇杀人案。 她知道新闻里的这些报道都是假的,陆尨肯定是为了救她,才会用这种几乎没有任何退路的办法。 她担心的不是这样的传闻会毁了他的荣誉,她知道他并不在乎荣誉这些身外之事。 真正让她恐惧的是,他一直把他所坚持的犯罪心理学事业视作他的信仰,也相信他的信仰能让这个世界有所不同。 可如今,他把他自己的心理画像,套在山腰扼杀者的自己身上,这两者看起来竟然天衣无缝。这也等同于承认,犯罪心理学根本就是个游戏!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摇他的信念?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但眼前这个人的这番话,却突然消除了她的疑虑。 “他所感到的意识,是对一切人世的事物的疏远,和身体的、快乐的、奇怪的飘忽之感。他不着急,不焦虑,等待着他就要遇到的东西。那个严厉的、永恒的、不可知的、遥远的东西——他在自己的一生中不断地感觉到它的存在——现在和他靠近了,并且,由于他所感觉的身体的那种奇怪的轻飘,几乎是可能的,是在的。” 她想起陆尨曾经给她读的这段话,同样是《战争与和平》,他们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同。 这一刻,她内心突然变得异常笃定,她爱的人,一定不会放弃他自己的信念! “你猜,他真的跳下去了吗?他还活着吗?那些人是他杀的吗?”单漠从石凳上拿起一套干净的衣服扔给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向水幕相反的洞口。 宁澄看着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闻了闻,果然已经有味道。她快速换好衣服,转身准备离开。 床边一张石桌上放着一些吃的,这些天她一直不敢乱吃东西,现在感觉饿得慌,吃了块饼干,才离开。 宁澄很确定,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外面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果然,车载新闻中播报新闻,港城相继出现两起杀人案,死者杨芸,梅全,快刀割喉,弃尸半山腰的瀑布前。 单漠带着她乔装成工作人员,去了港城一个停放死者尸体的太平间,她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尸体。 宁澄一看尸体的伤痕就知道,这是有人在模仿她的刀法。她看得胆战心惊,真的是陆尨杀人吗? 山腰扼杀者控制犯罪心理学家与女法医作案的新闻,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她和陆尨,都成了被警方通缉的杀人犯。 宁澄意识到,单漠看完尸体回到车上以后,整个人都表现得很兴奋,情绪也变得高涨,“你看到没有,我们现在是真正的铁三角,以后会更有趣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自问自答,“我们应该怎么迎接我们的新伙伴呢?我们应该给他一份很大的见面礼。” “你不担心他会出卖你?”宁澄反问道。 她已经近距离地观察这个人十来天了,但仍然无法猜透他这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情绪变化极快,前一秒像个小孩,下一秒凶残暴怒,没多久,又像个看透世事的沧桑老人。 宁澄一度也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人格分裂了? “有你在,他不敢。”他语气非常自信,“嗯,不过,我们还是要先考验他。” 宁澄急了,“你要怎么考验他?他不是已经杀人了吗?现在警方都已经在通缉他了。如果让警方先把他抓走,哪来的铁三角?” “他不是也从瀑布上跳下来了吗?我们让他再跳一次,如果他不死,他就有资格成为我们的新伙伴,如果死了那就算了,说明这个人无能。” “……”宁澄胸口猛然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步步朝她预见过的方向发展,即使中间过程有不同的曲折变化,最后都殊途同归。 她幻觉中,陆尨纵身跳下瀑布,原本以为就是新闻中出现的那一幕,现在,这一幕要真实上演吗? 她惶恐不安,极力说服他,换别的方式来考验新的伙伴,却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没在市区多停留,离开市区之前,单漠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扔进去一个黑色的袋子,便回到车上。 车子开往云溪山的方向。 —— 一个小时后,公用电话亭旁边的垃圾桶前停下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上下来一个黑色身影,从垃圾桶里面翻出黑色袋子,打开,里面是一部旧手机。 “东西已经拿到,就这样,一切按计划进行。”他说完,伸手要去摘掉耳朵上的无线通话器,一边开启手机。 “等等,”电话里传来林啸波焦急的声音,“陆教授,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嗯哼,那就要再策划一条刑警队长变杀人凶手的爆炸新闻,多死几个人。”陆尨声音突然一沉,“你是不是希望多几个梅全这样的老人,突然心肌梗塞暴毙?杨芸山车脱轨这样的意外死亡?” “……”林啸波瞬间静默。 陆尨沉思片刻,说道,“他没你想象的那么愚蠢,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我能对付。他一定不会出东南一带,我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会开启定位信号,万一信号屏蔽,我会放烟雾弹。你们的任务,一定要及时找到她,把她救出来!” 他说完以后,立刻摘掉了无限通话器,扔进了垃圾桶。 手机电话铃声响起,陆尨立刻按下接听键,电话里立刻传来流利地道的英语,“hello,o join us!(你好,我亲爱的朋友,欢迎你加入我们。)” “像你这种胆小如鼠之辈,你确定你有这个胆量?”陆尨嘲讽道。 “我们会在最高的地方等你。如果有警察跟过来,或者你出卖我们,你会再也见不到你的小宝贝咯。” 电话中的人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哦,你应该知道是哪个地方吧?如果不知道,那你就是蠢货,拜!” “……”陆尨还想让他多说几句,警方可以多一点时间追踪到他的信号,电话却已经挂断,又想到现在的电话已经不受警方控制,只能作罢。 陆尨快步跳上车,迅速启动了车子。他现在已经能通过计算时间的办法,来避开闯红灯。 车子很快消失在尘雾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早替换。有留言撒花奖励么? 闻到大结局的气味了吗? 如果有潜水的书友冒泡,我考虑明天大结局,如果你们继续潜水,那我也去潜水了~ 第94章 Chapter 92 生死决战 陆尨开着车,几乎把整个港城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山跑遍了。 所有出现瀑布的地方, 无论是山顶, 山腰, 山谷下,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他一无所获。 这座城市,就这么点大, 地形也不是以山为主,要找一个瀑布, 非常简单, 山腰扼杀者这么狡猾,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找到他们? 他这么让他绕来绕去,无非是想扰乱警方的视线, 并且拖延时间。到了最后一刻, 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不得不答应。 显然,他的思路是错的! 他不能这么被动, 这样下去不但救不了她, 很有可能会再一次让他逃脱。 陆尨再一次意识到,山腰扼杀者很有可能是想制造另一起金蝉脱壳的戏码, 让所有人以为他又死了, 不对,这次是他们三个。 警察不会抓死人,他们逃脱以后, 他就像毒蛇一样,褪掉一层皮,再到另一个地方,继续他的杀人游戏。 这种事情,一定不能再发生! 陆尨把车停在路边,仔细思考着各种可能。 他跳下车,俯瞰整座城市。楼宇遍地的繁华都市,像一座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 森林? 有没有可能,这个最高的地方,就在这座钢筋水泥森林里的某个最高的地方? 陆尨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回到车上,再次出发。 —— 云溪山巅,云溪瀑布前。 宁澄被绑在瀑布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浑身已经湿透。她看着空地上,正在装扮三具尸体的男人,心情难以形容。 两个小时前,陆尨来到这里,她就被绳索吊在悬崖下的瀑布中,水流湍急,她整个人被淹没在水幕中,上面的人,必须跳下来才能看的到下面有人。 她嘴又被封住,心里呐喊了千百遍,最终却没能叫住他。 而距离这座山不远的地方,有一栋新建的楼房,名字叫通天高,肯定不是港城最高的大厦,可这个名字,却有这一层意思。 “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这是《圣经》中的原话。 她记得《圣经》里有巴别塔的典故,上帝为阻止天下子民建一座通天塔,变乱他们的口音,让他们语言不通。 宁澄猜想,当时她被吊在瀑布下,陆尨在上面,而单漠肯定就在对面的通天大厦看着他们这样交错而过。 对于一个把自己的快感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他心里一定痛快极了。 当时她还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然想让陆尨成为新的伙伴,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他?他就不怕惹怒他? 现在看来,单漠在声东击西。 他让陆尨以为,他会在有瀑布的地方等着他。陆尨一定跑遍了所有有瀑布的地方,却找不到他们。 陆尨走了,他们却来了。 谁能想到,他们还会再出现在瀑布前? 他现在要做什么?是要做成三具尸体,纵身跳下瀑布,然后制造成是他们三个人死亡的假象? 之后呢? 他会继续用她来要挟陆尨,成为他真正的杀人工具? 他是不是也会像对待沧海一样,给他们注射药物,删除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变成傀儡? 宁澄一直怀疑,沧海一定是单漠用这些诡异的方法造出来的一个全新的人。从他的身形骨架,五官轮廓,她想到了宋峥嵘。 郑小笙和沧海面容相似,说明有着沧海长相的男人,是郑小笙的亲生父亲,而他已经死了,宋峥嵘却被整容成他的模样,在杜撰一个沧海这样的名字,存活在世! 陆尨和她会不会重蹈覆辙这样可怕的情形? “咚!咚!咚!”三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被装扮好的三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被一一推下瀑布。 单漠拍了拍手,走到她面前。 “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宁澄冷得浑身发抖,声音同样不稳。 单漠把她从树上解开,却仍然绑着她的手腕。让她意外的是,他脱掉身上的风衣,披在她身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现在还不能,除非你爱上了我。”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宁澄断然否决,晃了晃肩膀,把他的风衣晃掉了。 她听到“爱”这个字从他嘴中说出来,感觉特别讽刺,“我不是郑小笙,更不是韩渺云。你的伪装,迷惑不了我。” 他注视着她,静默不语,漆黑的眼眸,眼神异常忧伤,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求爱时,被最痛心的话无情地拒绝。 单漠愣怔了片刻,才想起这两个名字,是两个女人,但她们跟他有什么关系? 思绪突然像被风吹散的云,飘得有点远。 他已经忘了是多久以前,他在路上遇见一对父女在争吵,吵得很凶,最后,父亲对着女儿一脚踢下去。那一踢,仿佛踢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变得愤怒。 单漠最痛恨这样的争吵,总会让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个暴虐的、却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对挺着微凸腹部的母亲拳打脚踢,最后活活打死。 当时他就想杀人。 没多久,不用他动手,他们全都死了。可他竟然一点都觉得悲伤,想杀人的欲`望却越来越强。 此后,他开始辗转于福利院和不同的家庭,甚至,从中国到美国。 他常常会陷入精神恍惚中,记不清他是谁,他从来哪里,最终要去哪里。生命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场毫无意义的无聊的演出。 是谁给他的人生写下这么无聊的剧本? 他没来由地痛恨一切,杀人的欲`望追踪膨胀到无可抑制的地步。 他开始研究杀人。 什么人该杀呢? 对,那对争吵的父女,就是他们这样的人,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喧闹不堪。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了。 他后来想到了另一类该杀的人,妓`女。 他去了红灯区,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奇怪的是,她不出卖身体,只跟他聊天。她罗里吧嗦地跟他讲了很多,他大体知道了,她丈夫对她不好,打她,她儿子也对她不好。 他走的时候,她还反过来付给他钱。他便知道,她很有钱,而他需要钱。钱可以实现他很多想法,让他杀人的艺术更完美。 于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他,教她来杀人。他只需吹嘘一两句像心灵鸡汤一样空洞的话,就能把那个愚蠢的女人唬住,对他唯命是从。 最让他意外的是,她让他再次找到了那对他想杀掉的父女。 把那四个该死的人连接在一起的事件,便是那一对贪婪的父子,在一个荒岛上做了一个什么有机农场,农场被污染,他们把农场的人全部杀了。 他第一次设计出最完美的杀人计划,那个愚蠢的女人照着他的计划实施,杀了她丈夫。 一切都很顺利。 烦人的是,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爱上了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他。 他只能逃到美国。他杀人的欲`望第一次被释放,不够彻底,却再也无可遏制,教别人杀人也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这种欲`望。 山腰扼杀者,他第一次听到媒体用这个名字形容,他觉得很搞笑。看着那些愚蠢的警察被他耍得团团装,他觉得很痛快。 他自认为他很聪明,也确信警`察永远都抓不到他。 陆尨出现了,有人叫他“中国龙”,据说没有他抓不到的人。好几次,他也差点落入他布下的网。 他很气,他一定要把这条“中国龙”变成一条虫! 到后来,他有些累了,想换种方式来杀人,所以有了瀑布前的那一跳,他成功逃脱,每一个环节都堪称完美。 可那个该死的男人却偏偏一直盯着他不放,说他没死。 再后来,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出现在了美国,说她丈夫没死,要让他再死一次。 她还提着一袋白骨,说是死在岛上的那个怀孕的女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听到那个女人是怀孕的女人,他就会浑身不舒服? 他去查过,那个女人当时确实怀孕了,并且,她是想要告发那一对贪婪的父子农场污染才被杀。 彼时,已经杀人无数的他,心里第一次觉得不安,因为他杀错了人。他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拿回那个跟他不相干的孕妇的尸骨? 事情好像回到了原点。 他又不得不设计一次完美的犯罪,让该死的人都死去。 可恶的是,那个愚蠢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就把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叫到了失火的木屋。 …… 后来的一切,开始失控。 可他却越来越觉得疲惫,一向能让他兴奋的杀人,也变得索然寡味。 一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那个小男孩,他在玩《西游记》的游戏,一个人扮演四个不同的人。 他玩得那么起劲,他却流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麻木的心,第一次感觉到痛的滋味。 那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游戏啊,曾经,他也是这么玩的。 他突然觉得很孤独,无比的孤独,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周围是死一边的静寂。 那一刻,他也多么希望,他这一生可以一直这么投入地玩一个游戏。不是杀人的游戏,只需要这么简单地几个人就可以玩的游戏。 可为什么那个女人就一直阴魂不散呢?为了赶跑她,他把欺负她的男人都揪出来拦着她。哦,可怜的女人,一直不知道这个男人没死,他就像个猫一样,有九条命。 一阵风出来,宁澄咳嗽的声音,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 “爱情是什么?”他突然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她,“爱情也是游戏吗?好玩吗?” 宁澄原本一直看着远方的通天塔大厦,听到他这么奇怪的问题,收回视线,看着他。 她随口说道,“爱情就是,他生,你便想生,他死,你也愿意为他死。没有算计,没有猜疑,只有无条件的信任,彼此呵护。因为有他,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自己愿意变得更好。” “是吗?只要我们两个一起跳下去,他就不用跳了。我倒想看看,你敢不敢为他死。”单漠拽着她的手腕,大步走向悬崖边缘。 宁澄大吃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心里一喜,“你说的是真的?” “不,他说的是假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凛冽醇厚的声音。 宁澄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异常激动,循声望去,看到越来越近的那张熟悉的脸,她喜极而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 最后来一波活动,在明天的大结局章留言,预测陆尨和单漠,谁死谁生? -前三名第一次留言的新书友可获赠作者签名实体书; -前五名第一次留言的新书友可获赠全本电子版订阅奖红包; -前十名留言的书友均可获赠半本电子版订阅奖红包。 谢谢小天使们支持,明天见~ 第95章 Chapter 93 飞流直下 单漠迅速勒住宁澄的脖子,一手掏枪抵住她的太阳穴, 大喝一声, “站住!”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通天大厦的天台上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单漠手臂突然勒紧,低吼道, “你违规了,我要杀了她!要么你马上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陆尨走到距离他们五米左右的地方, 站定, 看着他们,神色淡定。 “通天大厦是最高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 从海拔上比大厦更高。我来这里没错。你不是也在这里等我?” 陆尨原本已经去往通天大厦。巴别塔,或者通天塔,《圣经》里的典故, 对于一个从小接受西方文化的人来说, 当然不陌生。 但他很快想到,他去了通天大厦, 单漠会逼着他从大厦跳下去。他自己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窥视他从最高的地方跳下去的最好视角, 就在云溪山最高峰,悬崖边就是瀑布。 后面,他不用想也知道, 单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想再次重演很多年前金蝉脱壳的伎俩而已。 陆尨余光瞥见,宁澄脸已经冻得通红,直视着单漠,“你竟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这种无聊的玩意儿?嗯哼,你太天真了。” “我天真?”单漠声音高了半度,勒住宁澄脖子的手却松了,虽然还架在她的脖子上,“我从来没有天真过。只有你们这种愚蠢的人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单漠,如果你真聪明,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陆尨悄然往前走了两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理解你,也只有你也最理解我。相信我,我们会是最完美的搭档。” 宁澄看着陆尨,他却始终没有看她,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虽然知道他是在救她,可第一次被他这样无视,听着他那种言不由衷的话,她心绞痛得厉害。 “哦,你难过了吗?”单漠低头看她,“是不是觉得他很残忍?可你知道,他是在演戏啊。他想骗我,想救你呢。这就是你说的爱情吗?他会不会愿意为你去死?” “不会!”陆尨直接否定,脚步自然而然地又往前走了两步,“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女人去死?就因为我们之间发生过性关系吗?” 他的话,立刻把悬崖边的两个人都震惊住。 “单漠,女人给你的快感,能与杀人给你的痛快相提并论吗?”陆尨自问自答,“不能。我们是一样的。你杀人,我研究你杀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宁澄瞬间愣怔住,看着又靠近了一步的男人。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仿佛他在述说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她绞痛的心,仿佛被拧成一团的湿毛巾,已经透不过气来。 单漠一会儿看着陆尨,一会儿又低头看宁澄,似乎在确认,到底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她的悲伤是真的? 为什么看起来都像是真的? 陆尨突然转身,往后走了几步,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双手拽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没走几步,又转向左边,继续往左边走了一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们。 山风吹动他的衣角,飘向一边。他像是迎风而立的青松,脊背挺且直。这个男人,气场依然如此强大。 宁澄和单漠都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突然布满由衷的哀伤,“她死不死,我并不在乎,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我已经回不到从前,当然,我也不想回去,研究别人杀人,总不及自己杀人痛快。这种感觉,你应该比我更熟悉,控制别人杀人,与你自己杀人,能相提并论吗?” “当然不能!”单漠断然回答,“那是隔靴搔痒。” 陆尨迅速上前几步,眼睛绽放出熠熠光彩,像是找到志同道合的知音,“所以,我们应该马上离开,你以为警`察找不到我们?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不是我招他们过来,而是这座城市就这么点大。我们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你别动!”单漠显然还没有完全相信他,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圈住脖子的女人,“要杀人,也可以算她一个。她是我见过的刀法最快的法医,太有特色了。” “你忘了韩渺云是怎么纠缠你的吗?”陆尨声音突然冷下来,脸色阴沉,“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这样的经历。难道你想再被一个女人困住?” 单漠惯表情漠然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容,想着她说的那番关于爱情的言论,“也许,可以做一次尝试。” 有人愿意为你去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猛然就想到了韩渺云,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惆怅,袭上胸口,“算了,还是不尝试了。麻烦。” 陆尨暗暗松了一口气,宁澄的话,却再次让他心提到了嗓口。 “你不是说我们是铁三角?我跟韩渺云不是同一类女人,我一直都是独立的,从人格到思想。要走一起走,现在,马上。” 宁澄只要想到陆尨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单漠同归于尽,她就恐惧。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继续拖延时间,林啸波带领的特警队肯定很快就会找到他们,单漠一定逃不掉,陆尨也不需要牺牲自己。 陆尨突然冷笑,他依然不看着她,转身向右,慢慢踱步,“她怀孕了。女人都喜欢用孩子绑着男人,这是全天下所有愚蠢的女人都喜欢做的事。” 他突然转向他们,大步走近好几步,几乎已经伸手就可以接触到他们,“单漠,我坦白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她怀孕,我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她。但你忘了吗?你杀了郑小笙以后,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因为我们心里住着一个小孩啊,杀死任何一个小孩,等同于杀死我们自己。” 宁澄看着他手中举着一杆静脉注射针,愣怔住。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他说这样的话,一定也很痛苦……她想到这一点,心脏仿佛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我们只要给她这一针,她会忘记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再记得我们。她就阻碍不了我们的计划。” 单漠闻言,低头看着宁澄,“你很难过吗?但他好像说的有道理……啊!” 他低头之际,陆尨已经大步跨到他们前面,一手夺他的枪,把枪口往外翻转,一脚把宁澄踢倒到几米开外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拿针的手,用力戳向单漠的脖子,转眼把把药水注射下去。 “混蛋!”单漠大骂一声,抓住陆尨拿针的手,用力一拧,一脚踹向陆尨,陆尨身体一矮,拿针的手瞬时松开了。 单漠力气比陆尨大,也练过基本的拳脚功夫,很快把脖子上的针拔`掉,双手开始奋力夺枪。 “嘭!”静寂的山谷中,突然一声枪响。 宁澄右脚中枪,血立刻喷涌出来,身体刚爬起来,突然又趴在了地上。 “宁澄,快跑!”陆尨用力抓着枪,把枪扭转了方向,冲着地上的人大吼,一边推着单漠向悬崖边倒退。 单漠意识到陆尨的意图是想和他一同跳下悬崖,反方向用力把他推倒。两个人倒下去之前,他们手中的枪,失手掉落在一旁。 陆尨随脚一踢,把枪踢向宁澄,他一分神,立刻被单漠掐住了脖子,他同样掐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一连滚了好几圈,离悬崖边越来越近。 宁澄距离枪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吃力地爬过去,脚上钻心的疼痛,爬过的地方,满是鲜红的血。等她拿到枪,坐起来,双手持枪,对着悬崖边的两个人,大吃一惊。 单漠推着陆尨几乎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他回头怒吼,“把枪扔给我,否则,我马上把他推下去!” “开枪!”陆尨大叫一声,反过来拉着单漠往悬崖边更靠近了一步。 “不要!”宁澄大惊失色,举着枪的手,开始发抖,“我给你枪……你把他放了。” 她开枪,会打中单漠,子弹很有可能射穿他的身体,再打中陆尨,这是她恐惧的事情。她也很清楚,只要她开枪,单漠一定推着陆尨一同跳下悬崖。 她不开枪,拼力气,陆尨明显敌不过单漠,再往前两步,他就要掉下去了! 一惯果断的人,此刻竟然下不了手。 宁澄爬向悬崖边,希望可以借机再拖延一点时间。 “宁澄,你必须开枪!否则,就算跳下去,他也不会死。”陆尨拖着单漠已经到了悬崖边缘,身体往后倒。 “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宁澄看着他们同时掉下去,大声叫喊,一边拼命地爬到向悬崖边缘。 她趴在悬崖边,看着悬崖底下。 陆尨正对着她微笑,她的眼泪,像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泻千里。她强忍着心脏被撕裂的痛,对着迅速往下坠落的身影,扣动了枪。 “嘭!嘭!” 枪声响起,她脑海里萌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只再往前爬一点点,掉下去,她很快就可以追上他。 可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恶心,胃里翻腾如潮,张口就吐。 她吐得天昏地暗,空中响起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等她吐完,飞机已经停在她身后的空地上。 从飞机上跳下来许多人,其中一个人,奔向悬崖边,抱住了她。 宁澄想跳,已然不可能。不跳,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塌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此后的一切,警方如何找到单漠的洞穴,搜出尸骨和罪状,她便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他最后的微笑,一定是在对她说,我爱你,你活着,所以我会活着,也一定会回来! 她只希望,她醒来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对着她微笑,一如既往地问她: 想吃橘子吗? 她说想。 他低头吻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结局暗示很明显,陆尨会回来,宁澄有了宝宝,所以是happy ending。 (昨天有书友说,单漠给她注射了那么多的药,担心对宝宝会有伤害。这个问题,可以这样理解,胚胎还没有成形,也没有在母体子宫内着床,药物基本不会有影响。我有个朋友就是这种情形,现在宝宝也很健康。) 原本的结局是,陆尨最后那一针打在了宁澄身上,三个人一同落下瀑布,宁澄失去了记忆,又和陆尨失散,于是陆尨开始找啊找,一边找宁澄,一边找又开始循环作案的单漠……怕被你们砸鸡蛋,所以改成了现在的结局。 我对照了一下大纲,基本上前文埋的伏笔,我都解决了。但有两条: 1、魔神k案还没开始,宁澄和陆尨去英国前,有人给他们寄了一个快递,里面有染血的扑克牌红桃q和龙纹古钱,这个快递是谁寄给他们的? 2、韩伊琳救韩渺云中枪,昏迷前,告诉宁澄,给她留了封信,信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故事里面的五个案件,刘小童案,画眉案,魔神k案,木乃伊尤小怜案,山腰扼杀者案,彼此独立,但又有连接,上半部三个案层层递进,下半部两个案件连接起来是一个大案。 这两条伏笔,我开文写大纲的时候,是用来把上下两部的两个大案联系起来,让整个文的结构更紧凑。 现在之所以没有在正文里明确揭示,是考虑到有书友指出,案与案之间有连接,让她感觉黏糊糊的。我担心在正文里再揭示,喜欢看独立案件的书友,会觉得画蛇添足。 还有个原因,是想给书友们留一点想象的空间,你们觉得快递是谁寄的?韩渺云,韩伊琳,沧海,还是单漠?不管是谁寄的,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任君想象。 实体书会新增两个番外,番外一,《归途是你,拈花微笑的女孩》,陆尨归来,会给出一个版本的解释,也就是我的理解。 番外二,《萌果一家的幸福日常》,之前提到过,西瓜、柚子和小芒果三只萌萌的小宝宝,和爸爸妈妈柠檬橘子的一些趣事。 实体书上市的时间,出版社只给了大概时间,应该是上半年,具体时间,我会在微博或微信公众平台上公布。 新浪微博id:作者白一墨 微信公众平台:白一墨(公众号:baiyimo1) 最后,要再向大家表示歉意,原本3月份可以完结,因身体的原因,延迟了一个月。不过放心,以后就不会了,写文这么久,一墨的坑品一直是很有保障的,下个文,《仲夏星光》(文名暂定),御姐刑警与神秘杜先生的故事,我会继续保持日更的优良美德~ 文案: 神秘的杜先生,一向不问世事,过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惬意生活。 直到腹黑的尹警官出现,从此被牵入一场最危险的追凶之旅。 外人都以为,杜先生为爱出山,心甘情愿落入尹警官设的局,倾心谱写了最动听的星光蜜宠恋曲。 尹警官一开始也这么想,到最后才发现,谁才是幕后掌控全局的人。 “尹小姐,你是我舌尖上的颤栗。” 他的圈套,是不是从初见面时的这句话就已经开始? 他说得不动声色。 她听得惊心动魄。 题材仍然是悬疑言情,带一点轻奇幻色彩,会是一个很精彩刺激又甜蜜的故事。 预计6月12日开篇,希望到时候你们能来捧场~ 再一次谢谢所有正版订阅书友的支持,真的很感谢! 以上。 2017年4月10日 白一墨 第96章 番外篇 《磐石开出扶桑花》 chapter 001 钻戒消失 长空澄澈,明净如洗。 从德国汉堡飞往中国清安市的飞机, 正在万里高空上平稳飞行。 机舱外, 远处的云, 层层叠叠,蓬松雪白,仿佛被清凌凌的山泉洗刷过,晶光亮莹, 没有一点瑕疵。 偶尔会有大块的棉团,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 颤巍巍地向前滚动, 又像是在跳舞。 桑槿坐在靠窗的位置, 感觉很有趣,看得出神。 飞机上的广播, 再次响起低沉含糊的声音, 预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在清安市国际机场降落。 桑槿听到广播声,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低头看了看手里白色瓷罐, 心里忍不住轻叹, 姥姥,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一名空乘走到她这一排, 打断了她的思绪, “桑小姐,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关手机、调直座椅、收起小桌板、把窗户遮阳板打开,飞机马上要准备降落。” 空乘声音温婉细巧, 听起来非常舒服。 桑槿转头,第一眼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高级空乘,庞淼。 庞淼同样低头看着身前的工作牌,笑了笑,“三个水,我不是最悲催的,家里还有三个金,三个火,三个石。” 桑槿闻言,视线继续往上,立刻迎上她灿烂的笑容,不是一般的服务人员那种职业性的微笑,只停留在表面,不过心。她的笑容,很纯粹,却仿佛能穿透到人心里去。 桑槿对她顿生好感,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五官精致,身姿婀娜,一身空乘套装制服,衬出她略显丰满的曲线。 她刚才应该是在自嘲她的名字难写,笔画太多。桑槿听着感觉很有意思,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没有三个木吗?这样就凑足一组五行了。” 庞淼刚要开口回答,前面商务舱内,突然传来尖叫声。 “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庞淼回头向她表示歉意,立刻赶往商务舱。 桑槿腾出一只手,把窗户遮阳板打开,侧身仰靠在椅背上。 她想在最后的一个小时内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整个旅途,她一直没有合眼,想到马上要回到阔别15年的家乡,难免有些激动。 前面商务舱内,却不断传来争吵声。 “查,必须给我查!好好的钻戒,怎么会不见了?一定是经济舱的某个穷鬼偷了我的钻戒。”这个声音实在太尖锐刺耳,划破了整个机舱持续了整个旅途的平静。 原本静寂的机舱,瞬时变得骚动起来。 桑槿睡意全无,打开眼睛,坐直脊背,看向前方。 她的座位靠前,离商务舱只隔着几排的距离,一眼就看到,商务舱与经济舱交接的入口处,站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黑色紧身无袖连衣裙,身材高挑,发髻梳得很高,露出光滑细长的脖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桑槿也能看到,她妆容浓艳,脖子上 、手上能戴装饰物的地方,全都充分利用。仿佛都在一同无声地宣告,她是个有钱的主。 “小姐,您先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好吗?飞机再过一个小时不到就要降落了,您这样站着不安全。”这是庞淼的声音,和婉谦逊,但也不卑不亢,“不过,您确定把戒指带上飞机来了吗?登机之前,有没有托运?” 庞淼话音一落,立刻有另外一个声音解释,“庞淼姐,她登机的时候确实戴了戒指,地勤特意向我强调了这名乘客戴了钻戒。”听声音应该是其他空乘。 “笑话!我自己的戒指不戴着,为什么要托运?谁知道托运以后,你们航空公司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这种事,多了去了。” 黑裙女子越发气盛,双手抱在胸前,把头向经济舱方向甩了甩,很不耐烦,“快去查吧,查到是谁偷了,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把戒指还给我就行。这可是我未婚夫特意在德国定制的戒指,对我意义非凡,我都戴了三年了呢!” 庞淼继续跟黑裙女子周旋,询问她各种可能的情形,让她再四处找找,会不会放进包里,或者手提箱里,再或者是不是落在家里…… 黑裙女子一一否决,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庞淼立刻派人搜查整个经济舱的乘客。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都没有结果。 机舱广播又开始提醒,飞机会在半个小时后准备降落,请乘客做好准备。 整个机舱内,越来越骚乱, 有乘客听到要搜查自己的行李,开始抱怨,凭什么怀疑他们?多数乘客态度坚决,不允许搜,除非出示有效搜查证件。 只有少部分人,为了力证清白,主动让乘务员来搜。 剩下的那部分人,不表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要么继续闭目养神。 桑槿原本也打算把自己划为第三列,不要惹事生非,这是姥姥离开前,对她叮嘱最多的一句话。 但或许是这一路,庞淼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亦或许是刚才她的笑容,已经入她的心。 登机的时候,飞机上的工作人员不允许她把手中的白色瓷罐带上飞机,虽然她所有的证明文件齐全,但有其他乘客抱怨。最终,庞淼出面说服乘务长,安抚抱怨的乘客,她才顺利上了飞机。 庞淼应该知道这个瓷罐对她意味着什么,但也没有说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沉重的话。这一路来,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能受到这样的对待,桑槿心里不可能不被触动。 桑槿想及此,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很快走到了商务舱。 “这位女士,您好,我叫桑槿,是经济舱的乘客。我刚才一直听您说,要工作人员搜查经济舱的乘客,所以,毛遂自荐,代表经济舱的乘客,与您交涉搜查之前的一些问题。” 桑槿边说边向黑裙女子伸出手,要跟她握手。 商务舱内的人,都很诧异地看着她。 尤其是黑裙女子,大概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冒出她这样一个角色。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住她的手,礼貌性地握了下手,迅速抽回。 庞淼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安排坐到了黑裙女子对面的空位上。 桑槿坐下来后,揉搓中刚刚握过的手,有意无意地看向对面的女人,暗暗观察她,她妆容浓烟的脸,虽有愤怒的表情,但总体看上去很冷静,坚决,看不到一丝惊慌。 她想要观察她的手,她却始终交叠双臂,环抱在胸前,似是在隐藏什么。 黑裙女子像是一直在思虑什么,突然看向她,“你确定你能代表整个经济舱的乘客?如果你是航空公司的托呢?整个飞行过程,就你们两个互动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 黑裙女子口中的“你们两个”,应该指的是她和庞淼。 庞淼想要开口解释,桑槿制止了她。 “张小姐观察真是仔细。我因为失眠,一整晚没睡,庞小姐只是履行职责。这架飞机,从汉堡起飞,一直到现在,没有中转,经济舱有哪些乘客到过商务舱,商务舱有哪些乘客到过经济舱,我恰好都知道。所以,在没有其他人愿意代表经济舱来和您协商之前,我是最合适的代表。”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半度,语气笃定。 桑槿的话音一落,商务舱的其他乘客纷纷开始拥护她的说法。 庞淼和乘务长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应该也知道,她们开口,只会让这个黑裙女子以为,桑槿是他们的托。 最终,黑裙女子松了口,“好,既然你可以代表经济舱的乘客,那麻烦你马上去说服他们,我的钻戒丢了,工作人员要搜查。就这么简单。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桑槿听了,微微一笑,却很快收住笑容,转移了话题,“张小姐,为什么你坚持要搜查经济舱的乘客,不搜商务舱的乘客?商务舱的乘客不是离你更近吗?还是你觉得,因为经济舱的人普遍没有商务舱的人钱多,所以就好欺负?”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黑裙子女子开始爆粗。 “我也觉得张小姐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只不过是想寻求正义罢了,偷了东西的人,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我支持张小姐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好了,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我们言归正传。” 桑槿腾出一只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和一只笔。一只手仍然拖着白色的小瓷罐,旁边有人要帮她拿,被她拒绝了。 有人已经帮她把座位上的活动小桌板打开,横在她面前,作为临时的书桌。 “张小姐,请描述一下您的钻戒,以便我们搜查的时候可以对照。”桑槿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黑裙女子刚开口,却欲言又止,“怎么描述?我又不是作家,不会用语言描述。搜到了,拿过来给我看,我自然就认出来了。怎么就那么多废话呢?到底还搜不搜?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一会儿飞机降落,人走光了,你们想搜也来不及!” 黑裙女子说完,转头看向一旁,像是在躲避她的视线,双臂仍然紧抱在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在实体书上市以后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