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和我》 1 我叫纪念。 但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白。这个称谓显然不是对我肤色的赞赏。我知道蜡笔小新有条智力明显不足的狗也用这个名字,不过在他们眼里我可能还不如那条狗有用,它起码还会懂得仰天躺下抓自己某个部位的高难度杂耍动作来让小新脸面有光,我的话,从来都只被当成傻瓜。 是的我就像机器人一样被每个人耍得团团转。 “小白,二班的班花让你今晚在操场上等她。”我发誓对於任何一个称得上花或者只能算是草的女生都没有丝毫非分之想,但我老老实实去了,於是一个人在寒风里站了一个晚上。 “小白,看看,有人给你写情书哩。” 那些声情并茂的情信最後往往署一个飘逸得吓人的名字,或者就直接写“为你神魂颠倒的一位少女”。我为这些“一往情深的女孩”究竟是谁而困扰地做无益推测的时候其它人就会哄堂大笑,後来信里就出现了“想如欲见面请於xx日xx时xx地等我”这样的暗示。我毫不犹豫地去了,当然也毫无例外地等不到人。 “小白,老师说你统考拿了第一,请我们吃顿饭吧。”我高高兴兴掏钱热情招待了他们,第二天卷子下来会发现分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糟。 “小白,你这麽高大,运动服该穿大号的吧,来,这套最大的给你。”统一定做的运动服不知为什麽尺码全部偏大,内部调整以後上体育课谁都能看得见我被卷了裤腿和衣袖还显得过大得运动服绊得跌跌撞撞。 每次恶作剧成功他们都会又叫又笑的异常兴奋,最让他们兴致勃勃的时即使时重复了n+1次的伎俩在我身上也永远不会失效。因为我再怎麽犹豫怀疑,最後也一定还是会相信。戏弄我就成了一种失败率为零可给任何人带来成就感的活动而流传开来长盛不衰,连低年级的学弟都明目张胆跟在我後面叫叫嚷嚷并乐此不疲。 我一直难以理解他们把我定位成愚蠢的理由和动机。事实上很多时候我表现得比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来得聪明。除了数学以外的科目我常常能轻松考第一,猜灯谜智力竞赛脑筋急转弯我总是答得最多最快的那一个,我会用树叶草茎和废纸折很多有趣的小东西,我也不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缺乏自知之明。 是的,我相貌平平性格懦弱从来也得不到女生的青睐,我对数学有学习障碍再怎麽拼命努力也拿不到比及格更好的分数,我身材比同龄男生要瘦小上许多而且看不到可以发展成高大威猛的迹象,这些我怎麽会不知道。 之所以还会相信那些拙劣恶劣毫无创意可言的谎言, 大概是我……真的哪里少根筋的缘故…… 我那以严厉著称的军人父亲(就是他的专制把我调教成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死德行……)教导过我,少数人对你的态度反映的是他们的特质,而大部分人对你的态度反映的就是你的特质。也就是说,只有一两个人叫我小白的话那可能是他们判断力不足或偏见,如果所有人都叫我小白,那我大约真的和白痴也相去不远了。 傻瓜就傻瓜吧,可是……难道傻瓜该被人当猴子耍当出气打骂当工具使唤麽?难道傻瓜就不会觉得痛不会觉得难过的麽?有一回我午睡睡过头乐,其它人去上课没有一个叫醒我,反而还在出门以後从外面把门锁上,教学楼就在我们那宿舍楼对面,等我醒来发现已经响过上课铃了而且还被饭锁在屋子里的时候,跑到窗口惊慌失措敲打窗户向对面教室求救,那帮人就趴在窗台上边看边哈哈大笑,没有一个人下来为我开门。我就那样被锁到放学,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无故旷课。 父亲的理论让我努力反省自己。我想大家都这麽对我,那我就一定是哪里讨人厌了,我从来不和人吵架没有偷过人东西谁跟我要什麽我都乖乖给他每天得宿舍卫生我都一个人做好我没有陷害过谁没打过谁小报告没敢得罪过谁……不讨人喜欢还不算奇怪,可讨人嫌那也不至於…… 最後还是隔壁一个男生一语道破天机:“你是小白嘛。” 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傻瓜…… “砰!” 我吓一跳,忙把日记本塞进抽屉。让他们看到我在写日记肯定又要无情地嘲弄一番,会抢过去贴在布告栏里丢人现眼都难说。 宿舍里那些人踢完球回来,我一个人自由平静的时光就结束了。 七个人……哦,不对,加上李少非是八个,打打闹闹地踢开门进来,李少非边走还边在狭小的空间里颠著球,意气洋洋。估计刚才的球赛是他们赢了。 我往角落里缩一缩,竖起英语书把自己藏在阴影下。这会儿他们正兴奋著,还是别把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比较好。 “喂,小白!” 是李少非。他眼睛尖得惹人讨厌,每次不管我躲在哪儿他都能一眼把我揪出来。 “小白你在啊,蹲那麽角落干嘛哪。差点都找不到你。” “我……”被李少非连拉带拽地拖出来按在他身边,我一脸不自在用力想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找我有事?” “有事,当然有啊。”他们开始挤眉弄眼,“小爱在门外等你哦。” 我怀疑地抬头望著李少非。 “干嘛。”他一副受到严重侮辱的表情,“你不相信我?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骗子?” 我想了想,站起来走到门口往走廊里张望。 背後他们兴奋得那个尖叫啊。真奇怪,同样的把戏他们玩不腻吗? 虽然我也是在不厌其烦地上当。 我默默走回来坐下重新看英语书,不准备搭理他们。 2 “小白,你真的那麽喜欢小爱啊。” 李少非伸手捏住我下巴逼我转过头来。 “没有,我没喜欢上她。”我皱著眉毛。被人轻佻地抬著下巴的感觉一点也不愉快。 众所周知简小爱是李少非的女朋友,比这更众所周知的当然就是我为了小爱找李少非决斗这样可供整个高中部两千多号人茶余饭後津津乐道讨论取笑上十天半个月的大新闻了。 二年级的我本来和一年级的李少非素昧平生,井水河水两不相犯。简小爱算是一年级里长得比较出类拔萃的女生了,某一天──我确信那天不是愚人节──她来找我说我写的情书她已经看过了,如果我愿意为她去和李少非决斗的话她就同意和我交往。简直一派胡言。我全身是嘴也没能跟她解释清楚压根不存在我写的什麽情书之的东西,糊里糊涂就被一群人推到李少非教室门口。就算是傻瓜也不会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打架,可惜在我开口和和气气澄清这个误会之前,当真以为有人来和他抢女朋友的李少非一拳就结结实挥过来。 下面的我不想再提,你们尽管想象去吧,怎麽想象也不会脱离事实太多的。 对我而言,疼痛,羞辱,委屈,这些东西很快就可以习惯成自然训练有素地淡忘忽略。不能忽略的是李少非从此就发现了一个可以让他笑口常开心情舒畅永不损坏无须维修的大玩具。 连一年级的学弟李少非都可以公然玩弄我,之後我的景况更是可想而知。 那次事件也让我对女性完全幻灭。连小爱那样看起来清纯得不得了的女生都能恶毒都那种程度,其他的……不做多想。 当然,同性就更糟了。 尤其是李少非。再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满腔热情不遗余力地戏弄我了。把这份精力的一半放到学习上他都可以轻而易举稳坐年级第一,而不是和那个也是一年级的萧慎轮轮流流为第一名的位子打得头破血流。 “对了,少非,你上次说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啊。”有人问。 “当然是真的了,”李少非笑得诡异,“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但还是有不好的预感。 “小白,你下面是不是不长毛啊。”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我又羞又怒地瞪著李少非。这个王八蛋……什麽话都到处乱说,王……八蛋…… 那次在公共浴室洗澡,李少非刚好站在我旁边,就抓住机会一刻不停地开我玩笑。我装聋作哑不加理睬,哪知道这个无聊缺德又没品的男人突然大惊小怪:“哎,小白,你那里怎麽不长毛的啊?” 当时就有好几双眼睛刷刷向我扫过来。我羞愧得头都不敢抬,遮遮掩掩冲了两下就套上衣服夺门而出。我是毛发稀薄的体质,年纪小一点发育迟缓一点,会这样也没什麽大不了,毒舌如他才害得我无地自容。 “喂,小白,脱了裤子让我们看看。” “不………………”我吓得跳起来就想往外跑。 “怕什麽,大家都是男人,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也许小白是女孩子也说不定哦~~~” 又一阵不明所以的爆笑,李少非抓住我动手就解皮带。“你放手!”我又踢又打,不小心指甲划过他的脸,那混蛋一时兴起就连我的上衣也剥了。 我簌簌发抖地赤身裸体站在屋子中间,羞耻和愤怒汹涌而上梗得我说不出话来。 “哇……是真的……” “光溜溜的啊……” “小白你不做女人太可惜了,这麽好的皮肤,腰又瘦成那样~” “喂,看他胸前那个,还是粉红色的!” ………… 李少非最後总结似地吹了吹色狼式的口哨:“小白,你要是女的,我马上就甩了小爱来追你!” 在所有人面前展览完毕,李少非才放开我被反剪在身後的手。我一声不吭捡了衣服,边穿边用力把差一点点就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等他们闹够了才成群结队去吃晚饭。李少非临走前还狠狠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不用看也知道会有一片淤青。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把没写完的日记拿出来又补了几个字:“我讨厌李少非。” 实在是语言贫乏得想不出什麽可以表达心中厌恶和怨恨的词汇,我又努力想了半天才在“讨厌”前面加了个“最”字。 3 “小白,过来坐啊!我给你占了位子。” 中午的学生餐厅是一天之中最为拥挤的。换成别人这麽邀请我,就算很可能走过去不但没有位子坐还会被嘲笑,我也会先乖乖照办。可今天朝我打招呼的是李少非,所以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端著餐盘找了角落里一个阴暗又不透风的地方坐下。 明知道李少非一定会发怒,我还是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对所有人我都可以忍声吞气唯唯诺诺,惟独对他,我做不到。 低垂的视线注意到有两条制服裤子笔挺的长腿慢慢迈近,我全身紧绷起来进入备战状态。 “请问是纪念学长吗?” 我惊愕抬头,对上那人清雅俊秀的脸。 “我是一年级的萧慎,你是纪念学长吧?”他笑得迷人。 “哦……”太久没被人用“小白”以外的字眼称呼过了,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是……叫我小……叫我纪念就好了。” “我可以坐这里吗?”彬彬有礼地指指我对面的椅子。 “唔……坐吧。”摸不清他的来意,我微微警惕。 “是这样的,学长不是每次古文测验都拿满分吗?我古文最不拿手,所以想向你请教。” 我一口饭含在嘴里呆掉。感觉上有几百年没有人用这麽客气的方式跟我说过话了。“学长”只类的称呼更是前所未闻。用呆滞的目光盯了萧慎半天才挤出一个“好啊”。 “太好了。”他笑起来真是让人如沐春风,“那麽晚自习下课你在教室等我吧,我带好资料去找你。” “唔………………………………” 萧慎都走了我还处於半当机状态。一天到晚被人当猴耍,对於正常的礼遇已经完全不适应了。 这个人就是萧慎?听说他的李少非不论相貌能力都是互不相让平分秋色。依我看……比李少非不要好太多啊…… 回过神发现李少非正远远地瞪我,一脸凶巴巴的愤怒。 高一年级最英俊的男生怎麽可能是长他那样的?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回瞪了他一眼才端著餐盘转身施施然离开。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我隐隐不安起来。 搞不好……今晚又要白等一场。 “嗨~”有人敲我桌子。 “厄─……你很准时啊……”真的能等到人,全身都不对劲。 “我答应过学长你的呀。” “……不要叫学长,”待遇升级太快我会不自在,“叫我纪念就好了。” “那,纪念,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吧。” “唔,这个是通假字,所以它的意思是……” 萧慎问的题目都不算难,听得又异常认真,这让我前所未有地领略到什麽叫满足感。替他把所有资料看完已经是十点半,自习教室都快熄灯了,我还是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真谢谢你啦,明天我们古文测验,考完了请你吃饭。” “不用这麽客气。”我拎起书包高高兴兴往外走,萧慎并排跟在我身边。 “你饿吗?” “厄?……还好啦……”他这麽一提醒,胃里还真磨得有点发痛,“回去吃饼干……” “餐厅里有卖夜宵的啊。”他提示道。 “是嘛……” “我去买面给你吃。” “不用……” 被硬拉到餐厅,我不安地坐在桌子前面把玩手里的书包带。零零散散还有些人在,明显时候不早。我盘算著,如果萧慎是在骗我,那再过半个锺头餐厅就关门了,我也不用等太久…… “久等了!” 两碗面放在托盘里送到面前。 “快吃吧,过会要关门赶人了。” “这麽多……”我呆呆捏著筷子拨上面的牛肉,“吃不掉会好浪费……” “吃不掉我帮你呀。”萧慎大方一笑。 果然还剩小半碗就怎麽也吃不下了,我费力地挑著面条面露难色。第一次有人请我吃东西,倒掉的话太可惜了。 “饱了的话就不哟啊勉强啊。”萧慎倒是体贴得敏锐。 “浪费了很可惜……” “都说了我帮你嘛。” “不好吧,我吃剩下的……” “有什麽关系。”萧慎拉过我的碗,三两下解决得干干净净。 “………………”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受宠若惊。 “这麽烫的面吃下去,有没有暖和点?” 我用力点头。真的……连心脏那里……都温暖起来。 4 过两天萧慎又来教室找我:“考完古文了,要请你吃饭的呀。” “不用……”我连忙摇头。举手之劳,骗碗面吃已经很够本。 “那怎麽行,我答应过你的,一定要做到嘛。” 我在日记里写,真喜欢萧慎,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只有他做到不欺骗,即使是对纪念这样的傻瓜。 (突然放声大哭:555哇哇……蓝蓝是坏人! 众鄙夷地:阴谋家……) 三) 自然而然和萧慎亲密起来。四方都是密不透风的冷淡与嘲笑,如果前面能有一个温暖的出口,所有压抑的情绪都会自然而然向它奔涌而去。我几乎是把所有的温情和友善全倾注在萧慎身上,这个俊朗文雅有著暖洋洋笑容的人,他是我的朋友,他关心我,尊重我,从来…………不……欺骗我。 与萧慎的友谊似乎莫名地助长了我的勇气。再被人,尤其是李少非欺侮的时候,虽然还是做不了有效的抵抗,但起码可以憋足力气目标明确地给他们一瞪。 为了避免再发生午睡时被锁在宿舍里闹剧,我渐渐省略了那段睡眠时间。午休的两个锺头就在口袋里揣几张抄好的单词表,爬到校广播站的阳台上去背。这里离教学楼和宿舍区都颇有距离,除了广播时间以外都相当清静。阳台上能享受到冬天宝贵的阳光,周围密密环绕著四季都枝叶繁茂的榕树,说不出来的安逸舒适,当然如果墙上没有恶狠狠刷上去的“不准在此地大小便”的话,情调会更好。 背完所有单词,坐在地上背靠栏杆有些昏昏欲睡。 “小……白。” 声音阴森森从脚底下冒出来,吓得我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後退好几步。 “小~~~~白~~~~~~~” 还增加了颤音效果。我仓皇四顾,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是大白天的吧?……只,只听说过会在这里踩到米田共,没听说过会撞到鬼啊…… “小,白!”铿锵有力落地有声之後便是得意的大笑。这回我看清楚了,李少非正踩在树上仰头冲我挤眉弄眼。那棵榕树颇有资历,青翠的枝叶有不少蜿蜿蜒蜒越过栏杆伸进阳台里来。 “干什麽。”我鼓起勇气给他一个“你真讨厌”的表情。 “不睡午觉原来是跑来这里,害我到处找你 。” 他来找我绝对不会有好事。我警觉地竖起耳朵和他拉开距离。 那家夥身手敏捷,双手搭住栏杆,一个漂亮的起跃就翻上来,稳稳落在我身边:“你最近和萧慎走得很近嘛,恩?” “关你什麽事哦。” “喂,你这是用什麽态度和我说话?”他狠狠捏我鼻子,我“啪”地打掉那只讨人嫌的大手,他变本加厉改用双手扯我的脸,扯得我龇牙咧嘴,劈里啪啦拼命拍打他胳膊都没用,“对我这麽凶,恩?我看你明明对萧慎就挺温柔的嘛。” “他是好人。”我言简意赅。 李少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萧慎根本不是好东西,你少被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骗了。” “你才不是好东西!”听他诋毁萧慎我比自己受欺负还要愤怒。 “你……”他刚要发火,顿了一下,摇摇头放软口气,“好了,不说那个扫兴的男人。小白,这次温书假我要出海玩玩,你也一起来。” “不要。”说不定一上船就给你们推进海里养鱼了。 “为什麽。”他口气又硬起来。 “不……想去,我要温书。”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是萧慎叫你去的话,你去不去?” 我本来不想回答,但没有说谎的习惯,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去。” 李少非英挺的眉毛慢慢皱起来。忽然伸手捞住我的腰往腋下一夹,不顾我惊声尖叫又从栏杆翻回树上。“乖乖在这里呆著。”那混蛋我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往脚下看的我一个人撂在树枝上,“给你二十分锺想清楚,愿意跟我出海了我再放你下来。” 然後这个面目可憎的人就滑下树大摇大摆走开了。 我又气又怕地抱著树枝,这个人……他明明知道我恐高…… 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确认这时候不会有人经过这里,我差点哭出来,算了,就算有人看见我这副模样也不见得就会救我下去,被当成猩猩展览倒是比较有可能。 5 “纪念?” 我抖了一下,情绪一放松声音就带上哭腔:“萧慎…………” 很想看到他的脸,可眼睛根本不敢朝下瞄。 “爬那麽高干什麽?” “我…………” “快上课了,下来吧,不然要迟到了哦。” “我,我不敢……”越想越觉得委屈。 “你恐高?” “呜…………………………………” “纪念,跳下来。” 我呆了呆。连他也……………… “跳下来,别怕,我会接著你。” “不要。”我心惊胆战抱著树枝,“会摔死的 。” “不是很高,没关系,你跳下来,我一定能接住你。” “……真的?” “真的。” 我定了定神,调好呼吸狠狠心低头往下望。 萧慎张开手臂站在那里。我看见他黑亮的头发在淡淡阳光下轻盈得像蒲公英的绒毛,眼睛微微眯起来,温和地笑。 以前也有人对我做过相似的许诺,姿势,和笑容。只不过我跳下去的时候,无一例外会重重跌到地面上啃得一嘴泥,然後故意闪开的那个人就以看傻子的表情哈哈大笑。 我看了他三秒锺,在心里说,如果,如果这次我没有摔到地上,那,那我就一辈子对这个人好。 我闭上眼睛,坚定地往下一跃。 因为冲力而微微摇晃一下。没有预想中地面冰冷坚硬的触感,也没有熟悉的手脚火辣辣的疼痛。 “没事啦。别把眼睛闭那麽紧呀。” 萧慎优雅沈静的声音,热气拂著耳朵,暖洋洋的。 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唷,吓哭了?羞羞脸…………” “不是。”我尴尴尬尬抬手擦眼睛,“我,我…………” 人还是被萧慎牢牢抱著悬在半空中,脸和他贴得很近,我不自在地缩缩脖子。 “唔……”嘴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一闪而过,我几乎要怀疑怎麽会有这样离谱的错觉,忙瞪大眼睛望著面前的人。 萧慎笑吟吟的。 “厄…………”慢慢憋红了脸,“我,我是男……” “我知道。”他又凑上来。 确信了不是错觉,我手脚僵硬著张口结舌。 “真奇怪。”萧慎贴著我嘴唇喃喃地,“明明知道你是个男人……还是忍不住……” “不对。”我慌忙把头往後仰,“我们都是男的,不……” “纪念,我喜欢你哟。” 愣了一下,终於没能躲开。 萧慎的嘴唇炽热有力,吻上来的时候,虽然是同性的气息,却舒适得那麽迷人。左闪右躲的舌尖被牢牢含住的时候,最後一点无力的挣扎也消失了。我睁不开眼睛,双手紧贴在他胸口无法移开,好象一个生长在寒冷里的人,终於在那个强有力跳动的地方找到温暖,心甘情愿被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脚终於触到地面,眼睛终於能看清楚东西,肺部终於可以自由呼吸,我僵直地站著低头看自己微微发抖的腿,脸上火辣辣一片。 “喜欢吗?” “…………”脸烧得更厉害。 “唔,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哟……” “…………”心里涨得满满的反倒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白,你想好没……” 李少非神采飞扬的声音噶然而止。 萧慎十分绅士地朝他微笑著点点头,然後抓住我的手,大大方方从他面前走过。 我虽然觉得怪异,但并没有把手抽回来。 只是不明白为什麽李少非那样恶狠狠地看著我们,却一句话也没说。 6 我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记著日记,除了萧慎以外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认真听我说话,而对萧慎说不出口的,那本厚厚的永远也不会泄露秘密的日记本就是我唯一的听众。它也是朋友,那麽安静,耐心,不管我表现得多麽幼稚可笑丑态百出,它都诚恳而友善地聆听,没有半点嘲笑的表情。 有天下午是生物课,老师集合自愿前往的同学去植物园,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蜂拥而去。我因为严重的花粉过敏,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念书。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对著日记本发完话吃就滚到床上拉好被子,幸幸福福睡这麽久以来第一次无忧无虑的午觉。 从来都是一睡著就雷打不动的我却在闹锺响起来之前就迷迷糊糊醒了,那是种很不愉快的感觉,有人正盯著我看,绝对不温柔非善意的眼神…… 对上那双形状完美得凌厉的眼睛时我算是完全清醒了。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我有点讨厌起自己不随手锁门的习惯。 “睡得一脸花痴相,梦见什麽好事呀你。”完全的嘲讽。 “反正不是梦见你。”我睡意全无,爬起来在床下找著拖鞋,眼角余光瞟到门是锁上的。 “那是梦见萧慎了?!” 李少非脸上那种自以为洞悉一切的冷笑让我满心不舒服:“你胡说什麽啊。” “哦?那我念给你听听。”他举起手上的东西大声念:“萧慎的手又大又温暖,他的嘴唇……” 我被捅了一刀一般跳起来,尖叫著去抢他手上我那狼狈地摊开著泄露著不光彩秘密的日记。 他稍微用力就制服我的挣扎,把日记本扔在脚下狠狠踩住反反复复碾了半天:“原来你不但是个白痴,还是个花痴。” 我气得直哆嗦:“你,你怎麽能偷看……” “要是不看,我还真不知道萧慎那种货色都能把你搞上手。” “出去,你出去!”我情绪已经失控了,猛烈地撕打著他想把他从面前推开。这个人,我不要看见他,这个……恶毒的人…… 他不退反进,仿佛我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他半毫:“萧慎跟你搞到什麽程度了?看你那麽死心塌地的,不会连床也上过了吧?” 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你胡说什麽!我们,我们都是男人,怎麽……” 李少非“哈”一声笑出来:“是男人就不能上床?你还真是纯情。这麽说是还没做过了?那好,我先来。” 很快我就明白“我先来”是指什麽了。 大脑因为极度惊愕而短暂的空白过後,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就算是傻瓜,我也知道他这回撕扯我衣服和上次是完全不同的。开始还倔强地尖叫,怒骂,後来只能恐慌地挣扎求救,再後来……被脸朝下按在床上的时候我连仅有的自尊和勇气都消失了,失控地哭叫著苦苦哀求他,狼狈不堪。 “不要,不要!李少非,放了我,求求你了……” “我错了,少非,不要……饶了我,不要……” “求求你了,少非……求求你…………不要……” 他置若罔闻。 好象被钝刀重重捅穿了一样,全身都痉挛著抽搐起来。 我惨叫得连自己的耳膜都隐隐作痛:“不要!!萧慎救我,萧慎,萧慎!救我,萧慎,救我!萧慎……” 他一只手就死死把我的嘴捂住了。 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炸裂了。 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人狼狈凌乱地躺著。屋子里怎麽那麽安静,一点点的声音也听不到,一点点也听不到。 过了会儿才有一个被噎住一样的奇怪的抽泣声慢慢慢慢响起来。 没有其他人。这个声音……原来……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其实,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只不过有一点点痛……痛其实也是习惯了的,以前被他当众毒打的时候……也差不多这麽痛。流……血了……不要紧,我常常都会流血的,他们骗我去摸刀刃的时候……流得比今天还多…………真的没什麽好难过的,我,我是男孩子……被人这样,也不会有什麽关系,我,我………… 为了不哭出声音,我死死咬著自己的大麽指。 陆陆续续回来的人看到我一脸空白地在晾洗得湿答答的床单,都乐不可支:“小白,午睡还会尿床,你多大了啊?” “喂,人家是下面没毛的那种嘛……” “哈…………” 我有点头晕,晾好床单就蹒跚著爬回床上去。只剩下木板的单人床躺得全身发冷,我把所有的被子都拉到身上了,牙齿还是一直打著冷战。 “喂,小白好象病了。” “感冒了吧。”某人听到我躲在被子下面不停地扯著卷纸擤鼻涕。 “白痴应该是不会感冒的吧……” 无关痛痒的一句话结束了关於我所有异常的讨论。 我闭著眼睛缩成一团,没有再动。 “纪念,纪念?” 一双大大的手捂在我发烫的脸上,我紧闭著眼睛不敢看他。 “是不是生病了?这麽烫……” 我摇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出来。 “有人欺负你?” 更用力地迅速摇头。 “乖,别哭,”他轻轻摸我的脸,“是不是病得太难受了?” 我边掉眼泪边胡乱摇著头。萧慎坐在床边让我心里全乱了。 “我回去你给拿点药,乖乖躺著不要动哦。” ………… “不想吃药啊?那,我陪你坐会儿好了。” ………… “……不要我陪吗?你……不高兴看到我?” ………………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 “……我真的回去了唷。” ………… 萧慎推门出去的声音。 重归寂静。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静悄悄哭了很久,觉得心里没堵得那麽难受了,我用袖子把脸擦干净,下床想去找萧慎。 刚才那样对他,他一定不高兴。应该去跟他解释……或者应该和他说实话…… 他没有骗过我,我也不能对他撒谎…… 萧慎那麽喜欢我……一定不会看不起我…… 在他们宿舍门口停了一下,一瞬间连敲门的勇气都找不回来。 紧张地把凌乱的衣服拉拉整齐,又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刚要抬手,却听到萧慎的笑声。 我迷惑了一下。 7 在他们宿舍门口停了一下,一瞬间连敲门的勇气都找不回来。 紧张地把凌乱的衣服拉拉整齐,又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刚要抬手,却听到萧慎的笑声。 我迷惑了一下。 “萧慎你不会真对那个傻瓜有意思吧?” “怎麽可能!除了李少非那种变态,谁会对男人有兴趣!” “说话小心点吧,你没看到李少非现在看你的眼神都带刀子。” “我怕他不成?有本事再来跟我争啊,”萧慎的口气听起来又冷又傲,“什麽东西都想跟我抢,上回他赢了小爱,这回我赢了那个傻瓜,他也没什麽可神气的。” “你挺有本事的嘛,听说那小白成天绕著你打转转。” 萧慎轻笑了一声:“那种人,你勾勾指头他就过来了,有什麽稀罕。” “你和他接过吻的吧?” “萧慎你果然是勇者!男人是什麽味道,说来听听看。” 起哄声打闹声。 然後萧慎坦然地:“有点想吐,不过忍耐忍耐就过去了。” “那……那个过没有?” 哄堂大笑。 “两个都有那个东西的男人怎麽做啊,想想都犯恶心。” …………………… 有人开门出来,看到呆立在阴影里的我,吓了一大跳,半天才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你有神经病啊,一声不响躲在这里想干什麽!” 我畏缩了一下,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找谁啊。”那人皱著眉毛上下打量我,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你就是小白!” “萧慎,你家小白来找你!” 我听到屋子里爆出的笑声,一阵胆怯,手心里冰凉凉的都是冷汗。 “纪念?”萧慎走出来,低头看我,“有什麽事?” 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清楚他的脸。 这个人……这个人还是那样温柔无害地笑著,满脸关切的表情。 我哆嗦起来。 “你不是不舒服吗?怎麽跑这儿来了?” 他伸手来拉我。 我退後一步,把手藏到身後。 “纪念,你怎麽了?”他一直在笑,只不过表情慢慢不自然起来。 我茫然倒退了好几步,转身慢慢走开。 萧慎并没有叫住我,我想我们都明白了。 回到还是空荡荡的宿舍,我很小心锁了门,爬回床上安静地躺下。 没事的,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等醒过来……就什麽事都没有了。 一个人挺好的……我早就习惯了。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前是……以後也是…… 真的很快睡著了。 我的葬礼,没有一个人来参加。牧师高声地说:“这个人,他生前没有任何朋友,他是个傻瓜!” 围观的人都开开心心露出笑容,没有人为我哭。 牧师的脸很眼熟,认真看清楚了原来是萧慎,可过了会儿又变成李少非。 不知究竟是萧慎还是李少非的牧师继续扯著嗓门说:“傻瓜,傻瓜,他是个傻瓜…………” 不是,我不是的。 “傻瓜,傻瓜……” 不是,我,我不是,我…… 从噩梦里挣出来,一身冷冰冰的虚汗,心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梦里刺耳的叫声好象还在继续。我认真听了听,是有几个人在拼命拍打撞击著房门。“小白,快开门!你锁著门在里面干什麽!” 我迷糊了一会儿。 对了,刚才把门从里面锁上,他们进不来。 可是……为什麽要那麽惊慌失措呢? “纪念,你开门!你听我解释!快开门啊纪念!” 我怔了怔。是萧慎。 “小白,你不要做傻事,是我不好,你别乱来,快开门!小白!” 李少非也来了吗? 我在喧闹声中发了半天呆才明白过来。 他们以为我锁上门自杀了。 呵呵,真好玩。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自杀?自杀!……自杀…… 这个字眼好象把钥匙,打开某扇门,照得我心里一片明亮。 小时侯妈妈总抱著我说:“小念,不可以撒谎,撒谎的孩子以後是上不了天堂的。” 这就是说……天堂里,都没有骗子了麽? 就连,就连我这样的人也不会被骗? 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我赤著脚爬到另一面的窗台上,打开窗户。 身後的门发出快要裂开的呻吟,终於在人群的惊叫中倒塌了。 我往下看了看。有点怕。我恐高。 这次没有人伸开了手臂接我。 可我以比上次更坚定的姿势,一跃身,跳了下去。 8 最普遍的解释是,这是个意外。 没几个人相信纪念会自杀。有谁见过懂得自杀的傻瓜?纪念这种人,说他自杀远不如说他是失足从窗台上掉下去要来得有可信度。 至於我为什麽会站在窗台上,这个嘛……既然是傻瓜,一时头脑发热爬上去,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我摔断了腿,可是还活著。 除了痛,只是觉得累,我无论什麽时候都是闭著眼睛缩起来一动不动。萧慎和李少非来看过我,他们说很多的话,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见。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年轻漂亮的护士们很羡慕有这样两个英俊的男人来看我,可她们不明白我被逼著面对他们时有多麽害怕。尤其是李少非,他永远是先失去耐心,然後狠狠地抓住我问:“你到底要我怎麽样?!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他的手指那麽有力,简直要捏碎我肩膀一般深深地掐进肉里。 我痛得满脸眼泪,就是不敢哭出来。 这样的酷刑直到後来他和萧慎在病房里大打出手,两个人都被禁止再来探访为止才终於结束。 父亲急匆匆赶来,在医院里痛斥他唯一儿子的懦弱。我一句也没有辩驳,等他骂完了,我说:“爸爸,我要转学。” 父亲怪吓人地瞪起眼睛。 我哭著重复:“爸爸,我要转学。” 他沈默了一会儿,问我:“你做错了什麽吗?” 我哭著拼命摇头。 他叹口气,把手放在我黑发的头顶上。 办好转学手续的时候,刚好是在开朝会。校长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居然叫我上去说两句话,临走其总结一下两年来对这个学校的体会,感想,意见,期望,云云。 (当然,我的转学原因是冠冕堂皇的“随家长工作调动”) 在台下几千人的注视下我局促不安地握著话筒,脑子里空荡荡的。 我知道他们想要我说的无非是“同学们对我帮助很大,我会永远怀念这个学校”之类。 可我一句有用的话也组织不起来。 “别紧张,说你最想说的。”校长暗示性地鼓励著。 我张了张嘴。 “我,我……” 鸦雀无声。 “我,我……我不是……傻瓜。” 在四面而起几乎要把礼堂屋顶掀翻的哄然大笑中,我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 没有人……能理解……我说这句话……的心情。 我抱著行李坐上长途汽车。旁边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冲我慈祥地笑:“小夥子,一个人上哪去啊?” “……我……我不知道……”我尴尬著,新学校的名字想不起来了。 “那里啊,挺远的,你先睡上一觉,醒了就该下车了。” 原来老奶奶耳背。 我“哦”了一声,侧侧身子听话地准备睡觉。 我也希望,醒来的时候,可以到达我想去的那个地方。 连纪念这样的傻瓜,都不会受骗的地方。 ──end 番外 “完了?” “完了。” “喂,不是这样的吧!”原来躺在身边的人跳起来,“後来我追去找你的那段还没写哪,还有我考上和你同一所大学,我们现在同居,这些事你一个字也没提到啊。” “这和主题无关。”我“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太扭曲现实了吧,照你这麽写,大家会以为我根本是个禽兽不如的烂人哪。” “本来就是啊。” “喂……”他气得抖抖抖,“……你很过分耶……我虽然有做过那麽一点点错事,但基本上还是个挺正直的人哪,你那种断章取义的写法简直颠覆我形象,我……” “闭嘴,滚出去,不许你侮辱我的文学创作。” 他气结了一会儿,伸脚踹躺在我右边瞪著天花板发呆的男人,“你是死的啊,受到这样的不公平待遇也不会出来争取一下合法权益!” “到目前为止写的都是事实啊。”男人慢条斯理地。 “你那是事实,我的不是!” “对哦,你施暴的那一段太过含糊其辞,等我来润色一下……”我又打开电脑。 “好好好,”他扑上来按住我的手,“算我错了行不行?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现在不是在努力弥补嘛,你到底要什麽时候才肯相信我,我真的对你……” “好困,”我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打哈欠,伸脚左右各踢了一下,“要睡觉了,晚安。” 两个人磨磨蹭蹭爬起来一脸嫌弃地对望。 “妈的,为什麽我是和你挤一间卧室啊。” “你不愿意可以睡客厅嘛。” “小白,萧慎会磨牙会说梦话还会梦游,很恶心的,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李少非突然控诉。 “睡觉德行差的人明明是你!昨晚是谁做春梦在那里胡言乱语的啊!” “李少非,你又撒谎!”我严厉地变了脸色。 萧慎露出窃笑的表情。 “萧慎,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躺著好了,我们去隔壁睡。” “好!” “不行!” 三个人扑成一团,我在中间快被拉断了。 “你放手,是纪念说要和我一起睡的。” “谁知道你这种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会趁他没有抵抗力的时候做出什麽龌龊的事情!” “再龌龊也龌龊不过你,前晚那个想夜袭的人是谁啊!” “你自己半夜三更不睡觉的也在小白门前晃来晃去,难道是在散步?!” “反正我没你恶劣,尽对纪念做些禽兽不如的事!快放手!” “我哪有!自从那次以後我连他的手都没摸过!” “别在一次也没成功的人面前说这种话!” “谁叫你一见他哭就心软得做不下去啊……” 我忍无可忍抓起枕头朝他们脸上砸了过去:“你们两个下流完了没有!都给我滚出去!” 骂骂咧咧的两个人声音突然沮丧:“真是的,你以前明明要听话得多。” “也比较温柔。” “就是啊……” “只是要你原谅我,真有这麽难吗?” “虽然以前我们做过一些错事……尤其是他……(萧慎抛了个白眼),可是这两年来就再也没有骗过你,难道你都不觉得吗?” “…………”我收回手,有点心软。 “纪念,别老躲著我,我不会再对你做什麽……” “我只是喜欢你……” 大概……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都过了两年……终於还是乖乖又给他们拐回去。 我低下头不作声,没有再赶他们走。 ………………………… “喂,你们两个混蛋,做什麽!” ………… “王八蛋!!快住手!…………别碰我!唔……” …………………… “滚开!大骗子!!放手,唔───────混蛋………………放……放手……恩…………” 会相信这两个天生的骗子,我果然是个不打折扣的大傻瓜…… ────endless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