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巨人浩克》 第1页 [科幻探险] 《绿巨人浩克(出书版)》作者:[美]彼得·大卫/译者:刘永毅【完结】 简介: 他平常是个温和的年轻科学家,但一被激怒,就会变身成可怕的绿色巨人,任何枪炮弹药都伤害不了他,而秘密就隐藏在他的基因当中…… 年轻科学家布鲁斯·班纳,在一次实验室的意外中,为了救人而被大量伽玛射线照射之后,他的命运从此改变…… 本书为电影主角布鲁斯班纳的日记。随着他的自述,属于他身世的秘密逐渐被揭露,而他也被迫必须去面对一个残忍的事实……他不是正常人,他是「绿巨人浩克」! 请翻开本书,看布鲁斯班纳如何逃离美国陆军的追杀,以及「绿巨人浩克」的恐怖力量…… 作者简介 彼得·大卫(peter david) 是位活跃而多产的科幻文学作家,他的作品畅销已近二十年,且遍及电视、电影、漫画等领域。写过四十多本小说,并有多本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星舰迷航记》(star trek)系列小说,他是该系列小说中最受欢迎的作家。「出版者周刊」将他誉为「天才作家兼经验丰富的大师」。 除了小说之外,他也是知名的漫画编剧,由他执笔的漫画包括《蜘蛛人》《星舰迷航记》,以及「绿巨人浩克」的漫画原作《the incredible hulk》等十多部美国着名漫画。他同时也擅长将这些漫画改编为小说或电视、电影剧本。 彼得·大卫也是获奖无数的作家,曾获1996年西班牙哈克斯特奖(haxtur award)最佳漫画编剧、1995年澳洲ozc奖(ozc on 1995 award)最受欢迎的外国作家、1995年「漫画迷指南」ic buyers guide 1995 fan awards)最受欢迎的作家,以及1993年英国漫画艺术奖(ukic art award)等多项殊荣。 译者简介 刘永毅 自由撰稿作家,目前专事写作、翻译。 着有:《诗坛苦行侩周梦蝶》《让证据说话——神探李昌锤破案实录》《海洋之子刘宁生》《向前走吧!》《我看见音符的颜色》《怪招老爸状元郎》《失业英雄》《从纽约来的女强人》《老虎学》等。 译有:《周日的午宴》《薇诺妮卡想不开》《我就是这样创造了哈利波特》等。 根据布鲁斯·班纳的日记 谨致:我们的读者  编辑部 在出版主题的探索上,我们总是尽全力去维持严格的谨惯态度与高水准的品质。因此,我们并不出版发行那些大肆渲染、夸大人间悲剧及灾祸,所谓「羶色腥风格」的作品。 由于这些严格的标准,我们起初并无意出版任何一本像这类被形容为「世纪之最」的书。当然,我们指的是后来为媒体及大众所熟知的「浩克」——一个怪物的故事。 虽然我们从未去寻找,也从未期待,然而,当我们收到这份「日记」时,还是被迫去重新思考我们的定位。 我们是怎么拿到这份日记的?很简单。有一天,一个包裹被送到我们一位编辑的桌上。在这个仔细包装的包裹中,我们发现这份日记——或者,更正确的说,是一系列的日记,全部手写的个人日志,时间洒盖近二十年。我们更惊讶的发现,除了布鲁斯,班纳本人外,这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的日记……。布鲁斯·班纳,也就是大家所知道的「浩克」。 日记回溯至班纳的青少年岁月,当时他叫做布鲁斯·柯兹勒。柯兹勒这个姓,来自于他的养母梅莉安·柯兹勒。 当时,年轻的布鲁斯对他的真实身分还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真正从何而来,或曾发生在他身上的古怪事情。当事情发生时,他还太年幼,已经都记不得了。 在这些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布鲁斯在这些年中慢慢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以及自己有能力去做一些奇怪、甚至可怕的事情。 我们明白,这是布鲁斯·班纳和他那被痛苦扭曲的自我——浩克的想法,这也跳脱了他被简化为「现代最具毁灭力量的一个怪物」的刻板印象。这些日记,让我们可以看到浩克人性的一面。我们也逐渐了解,那些称他为「怪物」的人,并不了解布鲁斯,班纳悲剧性一生的全貌。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日记从何而来。我们是有些怀疑,但我们既无法、也无从得知,而去妄加推测揣摩,亦非适当之举。然而,我们还是找了三位笔迹专家来鑑定这些日记,而他们一致的结论几乎都是:这些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迹。 你将读到的文字,是从布鲁斯,班纳的真实日记中所挑选的部分内容。当然我们也可以将所有的日记逐页印行,但这样数量就太多了。而且,这些日记中有许多是写着像「今天至干洗店拿衣服,他们将芥末的污渍除掉了」之类的俗世琐事记载。 相反的,你们将会发现,我们选择出版发行的段落内容,大部分都和一个男人及一个奇怪的秘密有关,而这个秘密在一开始时,连他自己都不完全了解。我们选撷的这些日记,将带给你一幅「浩克」的最完整图像,而这也是任何人不会做到的事情。 而且,至少,它们提醒了我们,不应该只从一个人的外表而去判断他——即使是鲜绿色的外表。
第2页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八日 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是妈妈称为「去了再来」的那一种梦,就是不管你多想要它们消失、走开,你还是会一直梦、一直梦到的那种梦。 在这些梦里,我看到自己是一个小男孩,这其实满奇怪的,因为在我醒着时,我从不会有任何与孩童时期有关的记忆。我听见声音,我想他们应该是我的亲生母亲与父亲。而在现实生活中,即使我不小心跌倒在他们身上,也不会认得他们;但是在梦中,我知道他们就是我的父母。 他们好像正为了什么事情在争吵。我觉得他们好像总是在争吵。当时,我正在玩两个填充动物玩具。爸和妈两个人吼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间,两个玩具产生了某种……变化。它们好像忽然变成了两头怪兽,互相打了起来。它们从我的手中跳了起来,用力的撞在一起,然后,我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总之,不论如何,这就是我的梦。 而在现实中,当我醒来时,唯一的尖叫声是来自于我的口中。过了一分钟之后,我才明白自己身在卧房中。妈妈正叫着我的名字,帮助我从梦中醒来。 她打开电灯,正揉着惺忪睡眼的我也从指缝中偷看她。我当时全身颤抖。情况确实有一点尴尬,因为我已经十四岁了,但我还是像任何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小傢伙一样的尖叫。 「又做噩梦了,布鲁斯?」她问道。 我也许不记得我的亲生母亲,但我的养母却再爱我不过了,我不想让她担心。我知道「水远也不应该对父母撒谎」的道理,但我还是向梅莉安·柯兹勒撒了谎。「我不知道,」我说,「我不记得了!」 她穿过房间,向我走来,并把我抱在怀里,直到我不再发抖。我心里还是为了对她撒谎而感到抱歉,但何必让她为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搞不太懂的事情难过呢?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七日 好像高三生的生活还不够紧张似的,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实在很奇怪的事。而且,不知为什么,我似乎觉得像这样的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发生过……,但是,我却记不起来是何时发生的。 当时我人在学校实验室,正使用一具显微镜在研究一些细胞样本。 然后,爱丽丝来了。 爱丽丝之前从来没注意过我,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有关我的任何事情。当然,她没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我是个瘦皮猴,没肌肉、又没参加球队或其他任何东西。我的头髮是褐色的,毫无型的从头上垂下来,我的耳朵是从头的两侧突出来,而我的鼻子看来更是古怪。我一点都不特别,但爱丽丝却是个美女,而现在,她却愿意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所以,我人在那里,眼睛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胞,然后,忽然嗅到她的香水味儿,她就站在我旁边。 「嗨!布鲁斯,你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试着力持镇静。即便如此,在我回答:「这很酷喔!呃……你知道,你可以去查它们的dna(去氧核糖核酸)」时,我的声音依然带着抖音。我还是继续试着解释什么是dna,当然,还编凑着它是构成人类的「积木」的说法——它就像是你体内的蓝图,可以决定你是高是矮、是蓝眼珠或棕眼球,以及其他上百万的事情。 「我可以看看吗?」她提出要求。 我当然说没问题,所以,她就斜斜的倚过来看显微镜。她闻起来就像是花朵和户外的味道,而且,她还说:「你知道,我对头脑灵光的傢伙实在很着迷。」 我真的快站不住了。她离我如此之近,我的腿因此抖个不停,只好往后退一点。而我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被身后的一张椅子绊倒。当金属制的椅子匡啷一声飞到一边时,我也跌倒在地,而且,我突然听到一群人的笑声。 我在地上翻滚着爬起来,同时看到在我身后,所有的人都在那里,他们群众在门口,一面笑着,一面还对我指指点点。而最差劲的就是爱丽丝了,她笑得最大声,还说着:「可怜的布鲁斯,你真是一个呆瓜!」 这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全部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让我看来又笨又蠢的陷阱。 我真的好生气!而我之前从不会生过气,一次也没有。我也不确定为什么,但我总在心底深处相信,生气大概是我做得出来最可怕的事情。我好像一直就知道事情会如此,虽然我从来不能明确的知道为什么。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我越生气,我的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好像有什么病要发作了。我的背部开始扭曲,我的两侧肩膀好像就要向外翻出去。而我注视我的双臂,它们好像有一些……一些奇怪的肿块,就像……好像有某种外星生物在我的皮肤下流窜。 我抓住桌子的一边,想让自己站起来。所有人都还在笑着,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都没看到。 我向前扑倒在桌子上,将所有东西都打翻,散得到处都是。当时有一具正在燃烧的本生灯也被打翻了,一支试管中的化学品倒了出来,而且立刻被点燃起火。这样一来,整张桌子都熊熊燃烧了起来。 每个人都在奔跑,除了我以外,我全身的疼痛太剧烈了。接着,天花板上的洒水器被触动,喷水出来,整个实验室都泡在水里了;冰冷的水淋在我身上,使我冷静下来。我看看我的手臂,它们都恢復正常了。
第3页 但在那一刻,我明白自己有可能是任何东西,但绝不会是个正常人。 我对生气有某种……也不知道该称为哪一种,过度敏感的反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从此我必须保持冷静,因为如果我不保持冷静,就会发生一些事情。 一些可怕的事情。 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七日 今天妈妈看起来好难过,我几乎希望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要去念大学。 我知道,这是个令人兴奋的机会,有那么多东西等着我去学,而我也能做出许多贡献。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批人,就在加州理工学院任教。但是……我还是会想念妈妈。 以前,我不完全理解,到底自己会有多想念她。直到今天我坐在自己的房间时,身边一堆一堆的书围绕着我,我知道无法将所有的书都带去学校宿舍。而我从来没想过,要从它们之中选择其一是如此困难。当我坐在那里,试着将它们全部分门别类时,妈走进房间,她并没有说出任何要我保持房间整洁之类的话,事实上,她看着这里一团乱的情形,好像她会怀念这些乱糟糟的情况似的。 她斜倚着门,两臂交叉在胸前,好像在等待我说些什么。于是我说:「嗨!妈。」 她轻嘆口气,叫我:「布鲁斯,」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听来是如此充满了惆怅,「准备好要去上大学了?我会想念你的,会很想念。」她走向我,并且将手指插入我的头髮中,乱揉一阵,「但是,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科学家。」 「就像我的父亲吗?」我问道。 她的手指在我的头髮里掐紧了一下,她并不是故意要扯我的头髮什么的,但还是拉紧了我的髮根。我身子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我想她自己也察觉了,因为她立刻松了手,并且将手放回围裙上,带着一种痛苦的表情微笑着,好像我提起了一些她实在、实在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她问:「你记得他吗?」 「不记得,」我承认,「但你有一次提到过,他以前是一个科学家。」 她看来很迷惑的样子,并且走到房间较远的一头。「我说过吗?」她如此问,好像她已经准备要否认自己说过这句话了。我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然后,她努力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并且继续说道:「看到你这么聪明,我一定是用猜的。」 然后,不管她想到过什么,一定是过去了,因为她终于露出了一个比较正常的微笑,并且说:「请到我这里来!」 所以,我站起身向她走去,她用双臂环抱住我的肩膀,用她的前额抵住我的前额。在我年纪比较小时,每次对一些事情感到心情沮丧时,她就是用这个方式来安慰我。「有一天,」她说,「你将会发现,你的身体里有一些东西……是如此特别……是一种伟大的东西,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将它与全世界分享。」 妈总是知道该说什么话,而我依然还是摸不着头绪。因为你的身体里有一些东西,一些特别的东西,那可通常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妈的话是对的,那不管我有什么东西…… 是一个好东西呢?还是一个坏东西? 我想,我必须自己去找出答案。 二〇〇一年六月十八日 这可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天。 从今天起,我开始在加州柏克莱市的劳伦斯·柏克莱实验室工作。劳伦斯博士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他对我过去的成绩有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说,早在我还在大学就读时,劳伦斯,柏克莱实验室就注意到我了,由于我优异的成绩,教授们将我从实验室中发掘出来,大力推荐。现在,由于我已经「磨练」(这是他们的术语)了好几年,他们认为我应该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了。我才三十岁出头,已经在全国最重要的实验室之一工作了。 难道还会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好吧,是的,可能有。 因为我在这实验室里也遇到一位可爱的年轻小姐,她正从事一项极其迷人、有关奈米科技的研究。她称之为「奈米微生物」(nanomeds),是一种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极微小生物,可吸入至体内,一旦它们进入皮肤,就可以立刻修復人体所受到的损害。不夸张的说,此一科技将使人们因伤致死的可能性完全消失。 此外,她的研究和我所从事的加速细胞生长的研究相辅相成,是完美的组合。 另外一件事,就是——她很美丽,聪明而美丽,而且我还有点把握,她满喜欢我的。她的名字是伊莉莎白·罗斯博士,但是她说我应该叫她「贝蒂」,贝蒂·罗斯,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名字,而且她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觉得她有意思和我出去约会,但因为我们在一起工作,此时开始发展任何一种私人关系,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二〇〇一年七月四日 贝蒂和我在两周内约会了四次。我们今天一起去旧金山观赏国庆烟火。 此时,再回头看看我在几个礼拜前所记载的内容——我不应该和贝蒂约会,呃,我猜,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是可以改变的,连我也一样。 只是……有时候和贝蒂在一起时,我还是会感到不太舒服,我好像觉得……某人正在监视她、监视我、监视着我们。即使四周没有其他人,我还是觉得我们并不孤单。如果我无知一点,我会说有一个人住在我脑袋里——我们两个一句话也不说,互相瞪视着,只是……嘴里低吼着什么,就像关在笼里的野兽。
第4页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疯。 好吧,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恋爱的感觉」。 二〇〇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我和贝蒂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到她在森林中的小木屋,这是我们已经计划了好久的旅行。但是,事情完全没有想像中美好。 旅行一开始还不错,但后来贝蒂开始看来一副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样子。当我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困扰她时,她告诉我,她做了许多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我马上教她我的应付之策,就是——不要睡觉。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当然不是在开玩笑,我在青少年时所做的噩梦,随着年龄增长而越来越可怕,从此以后我几乎都很少睡觉。但我并没有告诉贝蒂这一点。 贝蒂告诉我她的梦境。她觉得,这和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候的一些事情有关。她是在某个被称为「沙漠基地」的陆军单位内长大,她的父亲是一位陆军将军——塞狄斯·罗斯,人称「雷霆将军」,显然这是因为他的脾气之故。 在她的噩梦里,她和她的父亲正在嬉戏,忽然间天色暗了下来,远处有一些炸弹爆炸了。然后,她看到一栋房子的窗前有一个小男孩。小贝蒂正在哭泣,忽然有一只手盖住她的嘴,而这是最令人不安的部分——正是我的手盖在她的嘴上。 我告诉她,我绝对不会伤害她。可是,她看着我说:「你已经这么做了。」 「我做了什么?」我说。 她告诉我:「你把我的心都弄碎了!」 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困扰她了。她说我把自己「裹得太紧了」,我从来不会完全表露出我的情绪,我从来不会生气,也不会高兴或什么的;我一直是冷静、镇定的布鲁斯。她说,我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也许她是对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在对自己隐瞒一些事陪一。 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些,反而告诉她,如果她有此感觉,我们应该停止约会,仅维持工作伙伴的关系就好。虽然,这并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并不想停止和她约会。 但是,她认为我俩之间结束了,于是,她说我可能是对的。因此……事情就这样了。 我想我应该感到高兴,我们是不可能结为连理的;最好还是在感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前,先行结束好了。 只是去工作就好了。 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工作。 二〇〇三年三月十五日 今天我在刮鬍子时,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看了好久好久。 真是奇怪。 我一向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那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像有另一个人的眼睛从镜里回瞪着我?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却又并不真正认识。 我需要开始去睡一下了。这真是太荒谬了。 伽玛放射室已准备好要进行测试了。为了我们的实验而特别建造这个房间,实在太惊人了。它已完全密封,和实验室其他地方分隔开来。使用伽玛射线可不能冒任何险。 在我们的实验中使用伽玛射线的原因,是它们有许多和x光射线一样的用途,尤其在治疗癌症方面(当然,我们希望我们的工作能够治癒癌症)。总之,虽然伽玛射线只是很微弱的光——又小又看不见——但它们还是危险到足以让你生病。如果有太多伽玛射线中的辐射线击中你的身体,甚至也会杀死你。你会像受到毕生最严重的一次晒伤,而且是从内到外。但是我们在现场有足够的安全措施,以避免意外事件的发生。 实验的程序是再简单不过了。我们拿一只测试动物——刚开始是一只青蛙——让它们吸入奈米微生物。 然后我们使用一具伽玛粒子枪来弄伤青蛙——不是什么大伤,我们先从一点点割伤及小小的烧伤开始,如我所说,非常小心的操控着伽玛粒子枪。如果奈米微生物能够修復放射线造成的伤害,它们就可以修復任何东西。 也许我们正站在人类医药新纪元的曙光之前。 二〇〇三年三月十六日 第一次测试伽玛放射室。 结果青蛙爆掉了。 不是太赏心悦目的情况。我想我的助理奈德·哈普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员的很喜欢那青蛙。他不应该对一些事情投入太多感情,尤其是实验动物。 我唯一从这个实验所学到的,就是一只青蛙在快爆掉前,会发出一种非常诡异的哌哌声。那是很有趣,但对研究计划本身的帮助却不大……,或者,对于这件事情,对于青蛙的帮助都不大。 希望明天事情会变得比较顺利。 二〇〇三年三月十九日 过去一周的时间都花在爆掉青蛙上。总之,当我从前去学校上学时,并没想到这会是我未来生活的一部分——帮忙清理青蛙的内脏一星期。今天下午,我们的青蛙用完了。在找到更多的青蛙之前,更进一步的实验得要延期了。 我不知道该为了青蛙告罄这件事感到困扰,还是松了一口气。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我对到处都看得到青蛙皮肤这件事烦透了。老实说,如果我再也不用看到绿色的皮肤,那我就太高兴了。 二〇〇三年四月一日
第5页 我们今天必须向实验室的董事会进行一场简报。我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好消息,不幸的是,我们没有任何好消息。我们最近的一只测试青蛙「佛莱迪」,也和它之前的同伴一样,遭遇到同样不愉快的结局。 但同时,我们离成功也如此之近。当伽玛射线照过佛莱迪的腹部时,在它身上留下的一道一寸长的伤口,几乎立刻就痊癒了。奈米微生物发挥作用了,然后「砰!」的一声,青蛙又没了。 可惜奈米微生物无法治癒一颗破碎的心。贝蒂今天到我的办公室来,她看来是如此悲伤,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子,是她要切断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因为我不能完整的「表达」我自己。但是今天她告诉我:「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每天还是会看到你,又跟你一起工作……,这使我比以前更寂寞。」然后,她耸耸肩,说:「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我告诉她,我还是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朋友般的欣赏她、喜欢她,但她似乎并不满足。情况真令人沮丧。 而奈米微生物的情形更令人心生挫折。现在,我们奈米医疗法的「疗法」,比它所要对付的疾病更容易令人致命。它们攻击受伤及感染部位的力量如此强烈,就像一支决心去摧毁敌人的军队,为了达到目的,它们甚至愿意用核子武器攻击整个城市,而不在乎对无辜人民所造成的伤害。它们所关心的,只是它们所接到的摧毁命令。也许它们太严格遵行它们的命令了。 在某方面来说,人类也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也许,为了生存,也为了保持平衡,我们该忘记的,也和该记得的一样多。 二〇〇三年四月二日 今天遇到了一个我宁愿没遇到的人。 他的名字是葛伦·陶柏。他「从前」可还真干了一些事;他曾经从军,会在陆军里和贝蒂的将军父亲共事。 而且,他还曾经是贝蒂的男朋友。 现在他在一家名叫「亚硅」的公司工作,那是一家庞大、全国性的研究组织,而他们所喜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收购较小的实验室,夺取对方有价值的东西。他们和军队也有很密切的关联。 我们最不需要亚硅公司做的事,就是插手我们的工作及这间实验室。我们发展奈米微生物,是为了找到治癒人类疾病与伤害的方法。但是亚硅却可能在接手研究后,试着将它发展成一种武器。我和贝蒂谈过这点,而她告诉我的事情,只是证实了我的忧虑。 根据贝蒂所说,陶柏会如此告诉她:「我听说你们一伙人在那里搞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这可以拿来做一些重要的应用。」 那一句「重要的」,可是……非常的……重要。 二〇〇三年四月三日 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当时,我正与贝蒂讨论关于陶柏的事,他提供了我和贝蒂在亚硅工作的机会。我并不想和那家公司有任何牵扯,但是贝蒂似乎在考虑此一提议。她到我的办公室来,说:「葛伦也许是个烂人,但也许你可以考虑看看,资源和设备会更多,限制会更少。」 我告诉她,我没有兴趣,我只想专注在我的工作上。我想她会了解的,虽然她会告诉我,对于陶柏重新回到她的生活这件事,她曾希望我能够表现出一丝妒意,即使是一丝丝也好。 让情绪来淹没我的意义何在?我真是不懂。人们将「嫉妒」称为绿眼怪兽,难道这就是贝蒂希望我去做的吗?变成一只绿眼怪兽?好像我会任凭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似的。 不过,奇怪的事不是这件。 在贝蒂和我道晚安后,我听见她和某人在我办公室门外窃窃私语,由于听到清洁推车车轮吱嘎作响的声音,我满确定那个人是清洁工;然后,他推着他的推车走了,贝蒂也离开了,只有我单独一人留在这栋建筑物里。至少,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 但到了晚上我要离开时,却不经意撞见这只看来污脏的贵宾狗,单独坐在门厅的中间,我朝它走去,轻拍着它,说:「嗨!你是哪里来的小傢伙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它对着我龇牙咧嘴、露出牙齿——如果还能称之为牙齿的话,因为它们都坏得差不多了,而且,它的眼中有一种疯狂的神情。 我往后退,并且向四周环视,看看狗主人是否在任何视线可及之处。我想它可能是清洁工的狗,但附近并没有任何人。它开始跟着我,嘴里依然咆哮不停。我尽快的离开,担心它会继续跟着我,用它的牙齿咬穿我的腿。搞不好它有狂犬病或其他天知道的疾病? 当我从实验室出来时,正好有一个保全警卫要进去,他是个彪形大汉。我告诉他:「嘿!里面有一只贵宾狗!」 当然他瞪着我,好像我是个白痴似的。「是喔!贵宾狗,好,我们会好好调查一下。」他用一种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对我说。 我尽快的赶回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好像好不容易避开了什么事,一些……很糟糕的事。而我根本连那是什么事都不知道。 二〇〇三年四月四日 虽然这里记载的时间是四月四日,但感觉上却还是四月三日,因为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七分,而我自从回到家后,一直都无法入睡。 我一直工作、一直工作,埋首于各式各样的表格、计算、图形,以及dna的序列等。我试了又试,想找出奈米微生物研究到底出了什么错。
第6页 运气不好,什么都没找到。所以我开始写我的日记,也许这样可以让我的头脑清楚一些。 我坐在卧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棵柳树。它长而摇曳的树枝,看起来就像一个复杂、跳动的蜘蛛网。接着,它们看来就像……,让我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些玩具,那些我梦到的填充动物玩具,它们互相殴打着…… 真是疯狂! 然后,再一次,也许是我疯了。 有某人恰好经过,他停下脚步,并抬头看着我。也许他也认为我疯了。 我需要一点睡眠,去睡个几小时也好。现在要停笔了。 现在是早上四点四十八分。我坐着睡着了,而且又梦到那些梦了——玩具打成一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对吼;一个小婴儿张大嘴巴,发出尖叫声,好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尖叫。 我醒了过来。而在屋外……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在那里。他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被阴影包围着。有三只狗跟着他,这些狗看来都得去看兽医了,又瘦又脏,毛髮紊乱,一只看来像是某种獒犬……,另一只看来像斗牛犬……,还有……那只贵宾狗?是那只贵宾狗吗?实验室的那一只吗? 我用力的将百叶窗关上,企图把他们挡在外面。吸几口气,放松一下,再往外看看,如果他还在那里,就马上报警…… 那个男人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 也许他是出自我的幻想,也许我正在想……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我感到好像分割幻想和现实的线悄悄熘走了、模煳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快要变得越来越可能发生。 睡吧。请赶快睡着吧…… 二〇〇三年四月五日 我再读了昨天的记载,看到那些意识流的叙述,几乎觉得有一些糗,那好像完全出自于他人之手。我真的曾经如此惊慌、害怕吗?人的心智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它会玩弄什么样的诡计,真是令人惊嘆不已。担心害怕的情绪会如何让你变得疯狂,尤其是在睡眠被剥夺的时候? 只要想到,如果我依照贝蒂的要求去做,让自己变得更情绪化,我就会失去控制……,那是多么恐怖的想法啊! 二〇〇三年四月八日 葛伦·陶柏继续在实验室出没。我到达实验室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到他和贝蒂正在喁喁而谈,好像他有权利待在这里……或甚至对她也有权利似的。从他凝神看着贝蒂的样子,我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这不干我的事,但我却觉得这件事特别令人抓狂。 他向我走过来,好像我们是同事,甚至是朋友似的说:「你知道,柯兹勒博士,我们从来没有机会『好好』互相认识认识。」 他称唿我的方式——柯兹勒博士——听起来很蠢,好像这并不是我的名字似的。但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我说:「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认识你,好不好都一样,」还加了句:「走开。」就是「走开」,我连「请走开」都不愿讲。贝蒂试着想让我「冷静」下来,但是我说:「现在!」所以他知道我是认真的。 他无动于衷的笑着,并且说:「别担心。」 但他随即走近我,用贝蒂听不见的轻微声音对我说道:「但是让我给你一点点提示:友善的提议与满怀敌意的接收之间可是一线之隔。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你在这里做的东西根本就是炸药。想想看:在战场上的士兵们,身怀可以使他们的伤口马上復元的科技上阵,而这个科技只属于我们,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我的想法是对的。他想要的,就是将我们发展的成果拿走,并且使它们成为军队的工具。「那不是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我告诉他:「我们做的这项科学研究,是为每一个人而做的。」 陶柏摇着头,并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你知道,有一天我会写一本书,书名就叫做《当聪明、贫穷的科学家有了笨主意时》。同时,布鲁斯,你将会继续听到我的消息。」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我的实验室。 我不确定事情还能糟到什么样的地步…… 二〇〇三年四月九日 我必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再写下如:「事情还能糟到什么样的地步」之类的句子。 我原本应该是已经死定了。 根据在过去一小时中,每一个和我谈过话的人的说法,再加上各种逻辑方法的估量,简单的说,我是不可能还存活在这世上,并且写下这些事情的。但是,就像我妈常说的,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吗? 这个意外……,这个实验室里的意外,我的记忆已是一片模煳。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最多只记得意外是这么发生的:我们正准备用伽玛放射室来进行另一项测试——我们打算将照射在青蛙身上的奈米微生物量增加一倍。虽然这手段看起来是有一些激烈,但是所有能够让实验成功的方法都已用尽,而且,坦白说,我们的青蛙库存又再度接近底线了,所以,感觉上我们是不会再有更多的损失了。 哈普正在准备伽玛放射室,贝蒂和我正在谈我最「喜欢」的话题——葛伦·陶柏。当时封锁通往伽玛放射室门户的一个连动门锁开关有些问题,哈普正在修理。按照标准作业程序,他当时戴着一副唿吸面罩,以避免意外吸入任何悬浮在空气中的奈米微生物。
第7页 贝蒂忙着告诉我,她可以和她的父亲谈谈,对陶柏施加压力,让他不要再来烦我们。想到贝蒂和她父亲已有多年未交谈了,她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一种表态罢了。 在此刻,哈普要我过去,检查一下电路,他说它好像「被烧坏了」。我立刻走过去,因为,如果连动门锁坏掉了,我们也都将会「被烧坏」。如果连动门锁无法正确操作,当我们从集束管发射伽玛射线时,整个实验室设施中都会充满了伽玛放射线。 从集束管发射伽玛射线的自动倒数计时已开始了,但我并不担心,我知道随时都可以中断发射程序。当我进入伽玛放射室时,连动门锁的电路开始冒出火花。哈普试着倒退走出来,但他的面罩被设备钩住了。 我冲过去,用力将他的面罩从障碍物上扯开。我听到自动倒数依然在进行,心里正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还在放射室,自动倒数却仍继续在进行?我不知道之前的短路已将整个备用系统破坏掉,贝蒂正在我的电脑键盘上用力敲击,但系统并未回应。奈米微生物和伽玛射线集束管即将发射,现在已无法将倒数计时停住,而连动门锁还依然开着。 我听到奈米微生物开始被释放时的嘶嘶声,伽玛集东管即将发射。测试用的青蛙,蹲坐在它的平台上,哌哌的对我叫着。而在一分钟内,哌哌叫的可就不止这只青蛙了。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在伽玛集束管即将发射时,我直接跳到它的面前。 后来,我听到人们称赞我当时很英勇。我并不认为这是英勇,只是奋不顾身。我当时只知道如果我不做些什么,贝蒂就会死掉,哈普也会死掉,好的、无辜的人都会死掉,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也可能会死,我只想到如何保护他们的生命。我不知道这是英勇,还是短视? 目击者说我的身体在接受了放射线后,发出绿光。我只感到一阵温暖淹没了我,然后听到许多尖叫声及警报的声音。接着,我只知道自己跪在地上:心思飞快的旋转着。我当时并未想到伽玛放射线,或是我就要死了,或是想到贝蒂,而她显然是用尽了肺部的力量尖声叫着我的名字。 相反的,我看到了那些玩具,那些在我梦中的变形填充玩具,在我的脑袋里转个不停,以及梦中炸弹在远处爆炸发出的光亮。然后,所有东西全都归于黑暗。 呃……是发绿的黑色。 我接着听到的是一阵细细低语声,没有警报,没有叫嚣声。这些声音听起来是惊讶的、充满了怀疑的。我张开双眼,坐了起来,我身旁的人全都惊讶的倒吸了一口气。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实验室附属的医务所中。这里挤满了医生及护士,我的身上联结了监视器,而我的两只手臂上也插有小软管,将溶液透过静脉注射到我体内。 他们全都看着我,好像我的额头上长出了第三只眼睛似的。 他们告诉我,我失去知觉大概有两小时的时间。 除此之外,我一切安然无恙。 他们大概在替我测量第十次血压时,让贝蒂进来探视我。我告诉她,我所吸收的辐射量大约只抵得上一次轻微的日晒,虽然医生们声称,我看起来应该像一块被烤焦的土司面包,但很明显的我并不如他们所说的,谁对谁错应该是很明白了。 贝蒂不愧是贝蒂,虽然还带着一点放松心情后的颤抖,她马上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理论。她说:「放射线是够强了,但我想谈的是奈米微生物。你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等等,你是说我虽然暴露在放射线中,但是奈米微生物将我修復好了?」我问道,「得了吧!贝蒂。」 她说:「我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 我再想了一下,而这实在是一个很令人兴奋的观点。「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它们奏效了。它们真的奏效了!」 她马上反对道:「我们还谈不上能控制它,你是知道的。它们可能会杀死其他任何人。布鲁斯,也许你……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可让我想起了好多事,而且我也即将有许多时间去想,因为他们要我留在医务所中观察二十四小时。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日 我是在医务室的半夜里写下这些事。我的脑袋转个不停,我的嘴干舌燥。除了怀疑我可能会失去所有理智外,我不知道要去想什么。 我躺在床上,试着想要入睡,不去在意监视器发出的稳定嗡嗡声。街灯的亮光穿越了窗户,让事物显现了如梦般的质地,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相信我所看到的是真的。 狗吠的声音把我吵醒,从它们胸腔传出来低沉的咆哮声,听起来就像是喷射机的引擎声。它们只离我约五尺远,围着一个男人坐着,而我认出他就是前几天晚上站在我房子外的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清洁工的制服,他是在实验室工作。我忽然间感到好奇,他是否就是那晚我听到贝蒂和他说话的那个人?他是在跟踪我吗?还是想偷偷接近我?这世界是怎么了? 他只是坐在那里,盯着我看。然后,他忽然说:「你的姓不是柯兹勒,是班纳。」 「什么?」我说。我连他为何在这里出现都无法搞清楚,更别提他在说些什么了。 「你的姓,是班纳,布鲁斯·班纳。」他用一种更温柔的声音,加了一句:「布鲁斯。」
第8页 然后,他告诉我,他……他说他是我的父亲。 当然,呃,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当我还是小男孩时,我的双亲就去世了。 可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一种奇怪的「阴谋论」的表情,并且说:「那是他们想要你相信的事情。那个实验、那个意外——统统都是最高机密。他们把我送进疯人院三十年了,远离你,也远离我们的工作,但是他们不能把我关一辈子。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我的神志是清楚的。」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他们」是指谁,但是不管是谁认为这个……疯疯颠颠的养狗人是「神志清楚」的,都应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 我告诉他他疯了,而且应该立刻就离开。那个老人生气的皱起眉头,而几只狗朝我咆哮,好像它们能够侦测出他的心情,并且准备採取行动似的。他要它们不要轻举妄动,狗儿们就退了下去。 他站起身,并说:「我们必须特别注意你的脾气。」 他走出去,狗群紧跟着他,它们的长爪子在铺了磁砖的地板上发出「喀!喀!」的声音。 我也跟着他们冲出去,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很高兴看到他们走掉才对,但相反的,我追他们一直追到走廊,而他已经不见了。 护士小姐正在护理站里打盹,我把她摇醒。 我问她:「他跑到哪里去了?」 她瞪着我看,好像我是一个疯子似的,然后才说:「谁?」 这边并没有他的踪迹。护士小姐可能认为我做了一个噩梦。也许我真的做了一个噩梦,除非当我做梦的时候,以为自己是醒着的。 我步履踉舱的回到我的床上,并且倒头就睡。噩梦再度攫取了我,差别之处只是我似乎无法再将旧的噩梦与新的噩梦分离。我看到了我脑海中的爆炸,是亮绿色的,而我也听见自己在呻吟,好像我是在自己的身体外面倾听一样。而有一双充血的绿眼睛瞪着我,眼神竟是如此的憎恨与厌恶。它们甚至不是人类的眼睛。 我在黑暗中再次醒来,害怕看到那个老人坐在那边,但他并不在那里。我摇摇晃晃的走到浴室,打开灯,并在镜中仔细端详。 我的脸看起来还好,正常。 然后,我再往下看。 我的衣服,我的睡衣,全都变成碎布条挂在我身上。衬衫、睡衣、裤子,全都从缝线处扯开,好像我曾经长得太大而把它们撑破了,然后又缩了回来。 这怎么可能? 也许……也许那个疯老头真的是我父亲。因为,如果我的父亲是个疯子,才能解释,为何我也快要发疯的理由。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一日 清晨时分 「实验。」 那个疯老头提到了某种「实验」。 我开始试着发展一个理论。一个奇怪、恐怖的理论。 当我从医务所出院时,我要求贝蒂从我身上抽了几试管的血液,我告诉她,我想拿来做一些测试。她对我的要求毫无质疑,毕竟,她可能觉得,如果奈米微生物影响了我的血液,我可能是极少数活在世上,又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人之一。 她也告诉我,她从她那将军父亲那边得到一个消息——他想要见她。我不确定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担心。也许罗斯将军可以替我们把陶柏这个麻烦除掉,但另一方面,也许他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当然,我并没有对贝蒂提起这些,我只是告诉她,她会没事的。而且,我相信她应该会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事。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一日 夜晚时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对血液样本进行实验。伽玛放射线在血液里没错,但在开始的几次实验中还找不到,因为放射线不知被储存在何处。细胞……dna里的那些化学链……储存了太多的能源……,不可能……不可能。 我们认为是奈米微生物的作用使我能够存活下来,但它们只是部分原因。那些青蛙血液中也有奈米微生物,但它们就没活下来,而我却活下来了。我在伽玛射线下活过来了。这是因为我的血液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我和别人不一样。 贝蒂说对了,我的身体里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疯狂的理论。这么说好了——就算纯粹只是为了辩论——那个老头并没有疯,而他正是我的父亲,他谈到有关实验的事,如果他会在我身上做过实验呢?如果他在我还是小孩时,就在我身上做实验呢?或者,他是否对自己做了些什么?这是一个更糟的想法,但却是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如果他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而且因为如此,将某些诡异的状况遗传到我身上,使我变成这种……这种……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我到底是什么? 电话铃响,电话答录机接了起来,是贝蒂。她说道:「我见过我父亲了,他似乎对你有一些怀疑。噢,我不知道,我对他一点耐性都没有,就像以前一样。我应该把话听完的,我想他们正在计划一些和实验室有关的事,还有你。打电话给我,好吗?」 计划一些事情?和我有关?这些实验……也许有更多的实验,也许他们在这件事上全都是一伙儿的——那个疯老头、贝蒂的父亲、陶柏——全都一起共谋,他们全都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
第9页 强劲的心跳声冲击着我的脑袋……,我的双手颤抖……,越来越无法写字了,越来越无法集中注意力了。我的手……怎么了……,怎么……变成……绿色了?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因为灯光,一定是…… 贝蒂……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二日 清晨时分 我以为我被逮捕了。 早晨醒来,我头晕目眩,以为自己会在实验室里。相反的,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单在我身旁扭绉成一团,而我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我的房间像是浩劫后的灾区,东西散落在四处。 阳光已经悄悄的从窗户照进来,而在远处,我听到消防车及救护车的声音。好像整个地区都发疯了。 我闭上双眼,试着去回想在前一夜的实验室中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痛苦,好多好多的痛苦,然后……他,那个疯老人,他在那里,试着要接近我。但那个他要接近的东西不是我,是……另一个人。 就好像我是另一个人一样。 我自己的心智,被困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内。 而这另一个把我困住的……什么东西的心中,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愤怒及狂暴,我不知道他是谁,或者,他是什么? 我伸手拿起遥控器,眯着眼,对着太阳,打开了电视,收看地方新闻。没错,是发生了一些紧急事故,在我昨晚去过的实验室,似乎发生了某种的破坏事件,有某个东西冲破了屋顶;而同样的「某个东西」也将停着的车子拆得七零八落,又将街道树弄得东倒西歪。政府当局声称,这是由一连串怪异的龙捲风所造成,但却有其他人表示,他们看到了一个东西——一个巨大、绿色的东西。 我套上一件运动裤,试着朝起居室走去。但我的双腿似乎变成了一团浆煳,我又倒回床上,连用遥控器关掉电视的力气都没有,再度陷入沉睡。等我恢復意识时,贝蒂出现在我面前,叫着我的名字。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梦。 我努力恢復清醒,并沖了一个澡,才觉得自己比较像个人样。然后,我们走出房间,来到餐厅,在桌旁坐了下来;然后,我将所有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她。我必须这么做,我怎么能不如此做? 说真的,我早就应该告诉她了,但一切是如此疯狂,我该跟她说什么呢?「我的父亲出现了,他是一个疯子,而且,我认为伽玛放射线与我血液中的某些东西结合在一起,使我在心情不佳时,就会变成一只怪兽」? 事实上,呃,这就是我告诉她的事情。我把所有我知道、或是我以为我知道的事情,直到我今天早上醒来的经过,全都告诉她。她并没有尖叫逃跑,也没有夺门而出,这是很善良的行为,因为那正是我想做的事。 贝蒂告诉我,地方电视新闻所报导的实验室毁损情形,还不到事实的一半。不论内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摔得粉碎。我们的设备还是可以发挥作用,但是很勉强。当我告诉她,我只记得一半的与生父重逢的经过时,她说:「那你昨晚在那里?在实验室里?」 「不,那不是我,那是其他东西。」我完全惊慌失措了,「贝蒂……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贝蒂说:「也许他可以告诉你。」我知道她所指的「他」是谁,是我的父亲。 在我们结束谈话之前,前门传来一阵用力捶门的声音。贝蒂去开了门,而几个武装的军人沖了进来,他们的臂章上註明着他们的身分——宪兵。在他们的前面,是一位高大、胸膛宽广的男人。他蓄着白色的鬍髭,外衣上的勋章,多得可以拿去装饰一棵圣诞树,而他肩膀上的星星,证明他是一位将军。我不用看贝蒂脸上惊讶的相识表情,就知道这人正是她的父亲——「雷霆将军」罗斯。 「米契尔,护送我女儿下楼,我马上过来。」罗斯说,贝蒂并不想走,但我向她保证我会没事,虽然坦白说,我自己并不完全相信。 他问我,我是否就是布鲁斯·柯兹勒。我说我就是。 他说:「我想你昨天晚上在你的实验室里留下了一些东西。」 他手里高举着一条臀部部分被扯破的裤子,并且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我马上就知道,那是我的皮夹。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而唯一的问题是:我惹上身的麻烦究竟有多大?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二日 夜晚时分 他们整天都在我身上动脑筋。 他们一回合接着一回合,反覆的问着同样的问题,一递又一递,试着让我踏入陷阱。每次他们称唿我「柯兹勒博士」时,总带着一股轻蔑之意,好像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谎言似的。 罗斯表现得好像是我在和他们玩某种游戏,「你们会相信这个老掉牙的『压抑记忆症候群』的把戏吗?」在再一次拷问我关于我的年少记忆时,他在半途停了下来,问他手下的士兵。他根本不相信「对我来说,那是一片空白」的说法——我对青少年之前的记忆,几乎等于零,更别说在我被收养以前的记忆了。 「我到底要告诉你几遍?」我告诉他:「我是很想帮助你,但是,我不知道。」 罗斯身体向前倾,靠近我,从他唿吸中传来的雪茄味,几乎将我熏昏,看得出来他是个雪茄客,「你知道我是谁,对吗?班纳。」
第10页 班纳。他叫我班纳,就和那个老人的姓一样。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被这个「不可能」却变成「真实」的想法搞得晕头转向,我低声咕哝。他靠得更近,并且说:「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把你老头干掉的傢伙,如果我想要,我也可以一样对付你,你懂了吗?」 我问:「我父亲,你说他姓班纳?」 这似乎激励了他,好像我已经承认了一些事情,其实我只不过是重复他告诉我的名字。忽然间,他说:「不要耍我,你看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四岁了。」 「看到什么事情发生?」我问。 他提高了声音,对我怒吼:「你人就在那里!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忘记像那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也对他吼回去,感觉我的脑袋好像要裂开了。 「噢!又来了,更多的压抑记忆?」他讽刺的说道。 我觉得自己累毙了,筋疲力尽:「只要告诉我就好。」我呻吟道,整个人沉坐进椅子里。 他瞪着我。在整整一天对我的疲劳轰炸后,我想他终于开始相信我了,「我很抱歉,孩子,你被整得比我以为得还要惨。」然后,他告诉我,如果我再接近贝蒂一千码之内,他就会将我送进疯人院,让我在那里度此余生。 我不知道,今天还能糟到什么样的程度……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三日 昨天是…… 我不确定该如何来形容,我记得的已经不多,但我已努力将发生的事情全部搞清楚,并且尽我在做为一个人的能力范围之内,将一切记下来。 「人的能力范围之内」,这样的字眼,是否能再适用到我身上?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昨天深夜,罗斯和他的人马显然决定,要从对我大吼大叫一些我不记得的事情中放我一马,让我喘口气。我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筋疲力尽、心神耗尽,但我想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是电话的铃声,但听起来却不像是我的电话。 我东翻西找,终于在沙发的垫子里发现一具深陷其中的小巧手机。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是罗斯留下来的。我不疑有它,接了电话。 「布鲁斯,」手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我却感觉好像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摸上我的嵴椎尾端。是他,是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那个人——如果罗斯的话可以相信的话(而他又为何要对我说谎?)——就是我的父亲。 「我到底怎么了?」我低声说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你在你自己身上做实验,是不是?然后,再把什么传到我身上?」 「是一个变种,你可以这么称唿它,」他说:「但也是个有惊人力量的变种。现在,束缚被解开了,我终于可以收成了。」 「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低声对他说,以免罗斯派在外面的手下听见我,「我会孤立它,并且自己来处理,在它造成任何真正的伤害前,除掉它、杀掉它。」 「噢,我打赌你和你的贝蒂会乐意把它摧毁掉。但是,如果这表示你要杀死自己,你还真的会这样做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至于贝蒂……,我将送给她一个小小惊喜,由我的一些四条腿朋友亲自送达。」 我感到惊慌的情绪开始淹没我,而我奋力要将它们击退。我的「父亲」咯咯的笑,告诉我,他从实验室取得了我的一些dna,并将它用在他那些……那些像怪物似的狗身上做实验。而贝蒂——甜美、可怜的贝蒂——跟踪他,到他的住处去和他谈,试着想要了解他,也许她还希望能够进而得知,他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结果,她反而让自己陷入了陷阱。她留下了一条围巾,而班纳——显然这就是他的姓了——将它拿给他那些变种怪物嗅,让它们知道她的味道。 它们即将去追捕她,将她撕成碎片。 「你疯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大声嚷着,并将手机扔掉,我沖向前门,将门撞开。 葛伦,陶柏正站在那里。 我试着告诉他,贝蒂有麻烦了,我的疯狂老爸正派遣经过伽玛射线照射而变种的怪犬去追她。但他却不肯听。谁会呢?这些话听起来是如此疯狂,但却是真的。 结果证实,疯狂的人,不只我父亲一个。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陶柏将我击倒在地。当他用力将脚踩在我脸上时,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咆哮着:「你这个可悲的怪物!明天等我说服罗斯以后,就把你用车运走,让你在一个小小、孤独的洞穴里度过你的余生,而我就可以接手你的工作了!」 我试着想还击,但他比我强壮多了,而且他曾经是军人,受过徒手搏击的训练。我被他踢得在地上打滚,而在我意识的背后,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另一个人正鼓譟、咆哮着:「打倒他!打倒他!」 而我觉得,这个声音,这个人,好像就是我所有狂怒的根源。 身边的世界似乎开始变得模煳了,但是我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有一些其他事情发生了。 「陶柏,你让我生气了。」我忍耐着说。 「哦?我有吗?」他问道,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我奋力的点了一下头,并且说:「我不认为你会喜欢我生气时的样子。」 他向我靠近,并在我肚子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第11页 我抓住他的拳头,紧紧的抓住,他试着想要抽出来,但完全无法动弹。 他脸上的惊骇表情,让我心中充满一种黑色,几乎是恐怖的欢愉,然后,我周遭的世界变成了绿色。我感到一种贯穿全身,拉扯撕裂的疼痛,我看到我的双臂开始变宽、变形、扭曲,每一块肌肉都像在火上烧炙一般。我张开嘴,发出一声大吼,而从我喉咙嘶吼而出的声音,比一群狮子一起发出的咆哮声还要大声。 我不见了。 怪物现身了。 有关它的谣言早就开始流传了。有人声称曾看见一个全身绿色、笨重的怪物在城里四处跳跃,它所到之处,都留下满目疮痍的破坏。于是,有些新闻记者开始称它为「浩克」(译註:原文中形容「浩克」的hulking有「笨重」的意思,而「浩克」(hulk)本身也有「大个子、笨汉」的意思。),从此,这个名字就如影随形的跟着它。 陶柏有第一手现场直击的机会,可以看到为什么这个怪物被称为「浩克」的原因。 他向后跌坐在沙发上,并且放声大叫,屋外的人听见了他的吼叫,一伙人开始要冲进屋内。忽然间,一只巨大的绿脚用力一踢,沙发——陶柏还紧抓着不放——从前窗的木头和玻璃中破窗飞了出来,划过天空,重重的落在前院的草坪上,将迎面冲锋而来的士兵撞得东倒西歪。 浩克则从房子的正面墙壁中破墙而出,好像那里本来就有一个门,而它只是顺手打开了一样。它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它巨大的绿色手臂,抬高过头,并发出挑战的怒吼。 宪兵们开始开火了,而子弹却从它的皮肤上弹开,这种好像蜂螫的感觉虽激怒了它,但对它造成的伤害也仅止于此。 它扑向攻击者,吓得他们落荒而逃,在他们逃跑时,还不断回过头察看它的行动,也许是要确认浩克有没有追来。 它并没有追来。它的心思——虽然「心思」对它来说是太宽宏的字眼——在别的地方。 有些是我以前生活的片断,有些是我的意识及担忧的细微琐事,现在全部在它的脑子里混成一团,就像它以前在我体内一样。所有的关心都集中在一件事上,那就是:贝蒂。 在我意识的最深处,那间森林小屋的影像自动浮现出来,我怀疑贝蒂就在那里。她自己的家,现在可能被担心她安危的父亲所派出的士兵和宪兵重重环绕。但是她的父亲也许并不知道这个小屋的存在,因此,她傻傻的相信那是安全的地方。 但是,那里并不安全。因为我知道我「父亲」派出了三只(也许更多!)受过伽玛射线照射的猎犬去追杀贝蒂。而既然此事在我的脑子里已被列为最重要的事情,显然在浩克的意识中亦是优先事项。 浩克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向上一跃,它在一剎那间就不见了。 当然,贝蒂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情。 她独自一个人待在小木屋里。贝蒂曾告诉我,她早就习惯森林中各种生物在夜间发出的声音,所以,当有其他东西——不一样的东西——出现时,她几乎可以立刻警觉到。 而大部分的女人——狗屁,应该说大部分的人——只会怯懦的躲在家里,等待天明,并且希望不管在外面的是什么东西,都会自动离开。 但贝蒂可不会,没有什么事会让她畏缩退却。或者,她想要如此相信。 当她步入黑暗的夜色中时,她「啪!」的将小木屋外的灯打开,手里还拿着手电筒。 「哈罗?」她叫道,并将手电筒的灯光绕着圈照向几码外的红木森林中,灯光越过了好些树木,然后,当她发觉其中的一棵树看来有些不同时,她立刻将灯光移了回来。 这棵树比较大,也比较光滑。 而且更绿。 她慢慢的将手电筒往上照,试着让手不要发抖,然后灯光照到了浩克发亮如火焰的绿色眼睛。 贝蒂发出一声尖叫,手电筒掉在地上,并且人往后倒退。这时,她的脚滑了一下,几乎要跌倒……,但紧接着,在她极度惊骇的情况下,浩克的一只巨手却快速的横过来握住她,让她不至于摔倒。 它放开她,让她站好,而她也深深的望着它的双眼,感觉到其中好像有一些她熟悉的东西。 忽然间,浩克向空气中勐嗅,它的鼻孔鼓了起来,低声的咆哮着,好似嗅到了附近有某种威胁存在。贝蒂睁大双眼,环视周遭,试着要从黑暗中看到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对这一切都感到太惊恐了,有一部分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正当此时,狗儿们已冲出来,到了开放的空地上。 狗儿?不,不是狗。不算是真的狗。 是怪物。 巨大、淌着口水、眼神狂野,它们脚步沉重的穿过空地,直接对着浩克和贝蒂而来,不但神情疯狂,且发出像上百辆摩托车同时勐催油门的吠叫声。 浩克的背部抵着贝蒂的汽车,于是它将她推入车内,重重的关上门,由于用力太勐,几乎将汽车内部装设毁坏了一半。然后,它转身面对这群恶犬。 它们停下来一阵子,低声咆哮着,一瞬间,贝蒂以为它们要撤退了。 她错了。 它们来得既快又狂暴,而浩克直直往上跳起来,然后就不见了。狗群们停住,充满了疑惑,互相吠叫,好像在彼此控诉,在猎食的过程中犯了什么错似的。
第12页 然后,它们将注意力移回到贝蒂的身上。她看到它们身体中蕴含的力量,她毫不怀疑,它们可以轻易的用它们的牙齿将车门扯烂。 此时,她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颗炸弹穿过空气似的,只见浩克从天而降。它并没有逃掉或撤退,它只是直直的往上跳,而现在它只是以迅雷之势直直的降回地面,刚好落到其中一只狗的身上。奇怪的是,那只狗马上像溶解了似的,变成了一只大贵宾狗。现在,只剩下两只狗要对付了。 那两只狗转向,并且跳起来,扑向浩克。其中一只咬向浩克的脚踝,另一只扑向他的脖子。 浩克身子一扭,将它们抖落,然后跳到一棵树上,它们根本晈不到它。它们绕着树转了一阵子,并企图跳到树上去追咬它,但都失败了。所以,它们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向了贝蒂。 当其中一只狗跳上车子的引擎盖,并以脚掌用力击打着挡风玻璃时,缩躲在车中的贝蒂吓得发抖,而挡风玻璃也出现了如蛛蜘网般的裂纹,横跨了整个挡风玻璃,只要那些强而有力的脚掌再一记勐击,这些勐兽的下颚接着就会破窗而入了。 忽然间,一个巨大的阴影落在那只狗的后方,在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浩克已经来了。它手里握着一棵显然是从地上拔起来的大树,一面挥舞着。那只狗被重重的摔在挡风玻璃上,贝蒂确信那只狗已经死了。 同时,在地面上,浩克正和第三只,也是最大一只的狗扭打。它们就像是从史前时代跳出来的两只野兽,到处滚来滚去,相互咆哮,它们发出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贝蒂也开始倾身向前,好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猝然间,她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只撞上挡风玻璃的狗,现在却好像活过来了。当它将头再次往前冲刺时,眼睛睁得更大了,并让玻璃碎片掉到贝蒂的膝上。她放声大叫——以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发出的声音尖叫。 但这最后一击也是这只狗所能做出的最后动作了。它开始变软,就在她的眼前溶解了。贝蒂发出一阵噁心的声音,并掉头去看浩克与仅存的一只狗缠斗的状况。她无法相信,她看到那只野兽已经将牙齿咬进浩克的后头部,浩克颈部的肌肉被撕扯掉后,马上又长出来,将那怪兽的牙齿挤出来;而浩克的大手也钳住了那只狗。这最后一只攻击人的怪兽也溶解掉了。 然后,浩克蹒跚向前行,看来已耗尽全身的力气。它的唿吸慢了下来,疲倦悄悄占据了全身,也许是因为它将预计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一阵放松的感觉袭上心头。 贝蒂安全了……是因为它的缘故。 而此时降下的雨水好像要替它沖洗似的,浩克自己也开始溶化了。一瞬间,贝蒂还以为,浩克将会像它所摧毁的怪兽一样,消失于无形。 当她看到我出现在浩克原来站着的地方时,确实大吃一惊。 但对我来说……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却是一片模煳。 我记得陶柏打我,我也记得在变形初期的情形。而对于陶柏死命抓着沙发,被扔出窗户的事情,只剩零星的片段记忆。当浩克飞入高空时,我记得脚下的地面逐渐变远变小。而且,我还记得在和狗群打斗时一些闪过的画面。 而其他的一切,都在一团迷雾般的直觉及狂怒下被淹没了。即使在我回忆一些事情时,也好像是在回想另一个人生命中所发生的事情,好像我是透过一具望远镜在观看事情一样。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或者应该两样都做? 我靠近贝蒂。我伸出拳,向着空中挥舞,而且已经有点太靠近贝蒂的脸了,但我并没有注意到。相反的,我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我听起来一定像个疯子。 「我是清醒的吗?这是我吗?我把它们全杀了,对吧?我杀了它们!」 然后,我完全忘了贝蒂以前所做的噩梦,就是她梦到我企图伤害她这回事,我将手盖住她的嘴,并且说:「就像这样!我把它们的脖子扭断了!」 她高声的叫着我的名字,并且把我推开。霎时间,我记起了她所做过的那些噩梦,也了解到我做了什么事,我感觉糟透了。 感谢上天,我想她能谅解。她以非常温柔的语调说:「你无法控制它,是不是?」我摇摇头。她继续问:「你记得是怎么发生的吗?」 我再一次摇头,并且盯着我的拳头看,好像它是属于别人的。她温柔的将它握在她的双手中。 我实在太累了。她带我回到小木屋,替我清理干净。我只想去睡觉,比什么都更想。但我知道,如果我不立刻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部记下来,我可能会全部忘记。所以,她拿了笔和纸给我,即使我的眼睛都已经要闭上了,即使我觉得自己牛点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还是写下了这段纪录。在做这件事情时,贝蒂协助我,将事情经过的空白一一填补起来,好让我尽可能记录得完整无缺。 如果我自己不尽可能的去回忆这些细节,谁又能办得到呢?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愤怒?那些狂暴?我不知道。我只是……累了。害怕,而且真的太累了……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五(?)日 日期是用猜的。我对任何事情都不再确定了。我已经无法追寻日子的轨迹了。
第13页 如果今天真的是四月十五日,我应该要申报所得税了,但我并没有。(译註:美国申报个人所得税的截止日期为每年的四月十五日。)不过我并不太担心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因为我认为,没有什么麻烦会比我现在的麻烦更麻烦了。 一切是从狗群攻击贝蒂之后的那个清晨开始的。 太阳已然升起,白日如此宁静平和,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几小时以前,此地会有过一场激烈的恶斗。我和贝蒂在森林小屋内的狭小厨房里,啜饮着咖啡,讨论着我的处境。 贝蒂推测是我的愤怒触发了体内dna的改变,造成数量庞大的能量释放出来。更骇人的是,她也推测,这种变形可能继续发展。它可能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使我——使浩克——一直不断长大。这个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你知道最让我害怕的是什么?」我向她承认,「当事情发生时……,当它发生在我身上,当我完全失去控制时……,我居然很喜欢这样。」 她的脸上掠过一种神情。她似乎是被吓到了。为什么不呢?我也曾经这样啊! 这时,屋外似乎有某种嘈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踩在一根树枝上,将它踩断,并且有别的东西造成叶子沙沙作响。 我走到一扇窗户旁,向外看。 我听到有某种东西被射出的声音,然后,我低头往下看。有个东西穿过空中,正落在我的肚子上,而且还在颤抖着。我马上就认出来是什么东西了。 它是一支麻醉镖枪。一针镇定剂。 即使我心里明白,但所有的力气忽然间从我双腿流失。当时,贝蒂就在我身边,而当她扶着我躺在地板上时,看起来却毫无惊奇之色。 我的脑子还无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贝蒂开始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她说得很快,听起来好像每个字都黏在一起。 「不会有事的,这只是要让你睡着。你一定要原谅我,布鲁斯,我知道你会的;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帮助你,好吗?我们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没有任何东西会来追你。你要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掉。」 而就在我进入无意识状态时,我看到一队穿着军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作战队伍从门口冲进来。 在此刻,我明白髮生什么事了。 贝蒂打电话给她父亲了。 她是如此怕我,于是她去向一个她无法忍受的人寻求协助及保护。 当我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小房间里。其实根本就是一间小囚室,这就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穿着制服的军人在室外绕走巡逻,并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瞄我,他们大概认为我会在忽然间变得又大又绿,并且将他们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但是,每个人都怕我,而且他们似乎都想知道我知道些什么,但我自己知道的实在不多。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六(?)日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在沙漠基地的地下。现在,我甚至不再注意到白天与黑夜的流逝。当我累的时候,我就睡觉,其他的时间,我就保持清醒,在日记上写东西,以及思考一些事情。 我有过几个访客,其中之一是「雷霆将军」罗斯。非常可疑的,他开始再度问我有关我父亲的事,看来他好像要试着决定我是否对大卫(这是他的名字),班纳的行动事先知情。 罗斯自己并不十分热心提供消息,但从他少数的话语当中,我也可以推测出班纳一定搞出了什么麻烦。显然实验室里会进行着某些进一步的行动,伽玛射线的设备被使用得更多,东西被搞得一团糟,还有一个警卫被杀。他们还不太确定我那所谓的「父亲」是否参与其事,不过,他们确有原因怀疑。 然而,那也就是他们所有的全部资料,我也无法再提供任何更多的资讯。怎么可能嘛?我可是被关在一个小囚房里。我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推到我头上就好了。 但是,想到我父亲人还在外面,利用伽玛放射设备,做着一些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为我带来很大的困扰。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幸运的话,他可能会因放射线感染而害死自己,那我就永远不用再担心那个奇怪的、精神错乱的人了。 奇怪。罗斯早就知道是班纳嗾使那些狗群去追贝蒂,他也知道是我——至少,当我是浩克时——救了她的性命。 他从未向我道谢,这算哪门子的态度? 过了几个小时后(我说不上来有多少小时),贝蒂来了,她似乎不愿意直视我的眼睛,我想她对于发生的事情感到羞窘。她是第一个告诉我,我们是在沙漠基地下一个地下研究设施里的人——这里也是她从小成长,以及,也应该是我从小成长的地方。 她说她会告诉她父亲,要让我控制这些变化的关键——假设如果有办法完全控制它们的话——是掌控可触发改变的情绪状态,并且将之与其相关的记忆连结在一起。她相信,我所拥有的愤怒情绪是如此的势不可挡,因此导致了我的变形,而我如果了解是什么事情造成我的愤怒,就可以在它将我变成一个怪物前,先将它化解。然后,她告诉我,她正在想办法安排一些可以让我恢復记忆的事情。
第14页 我希望我知道,这将是一个好主意,还是一个馊点子。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七日 当我第一次从通往地下沙漠基地的隐藏出口走出来时,明亮的阳光照得我的眼睛眨个不停。而沙漠的热气更像一个拳头似的,一下子击中我,我必须连做好几个深唿吸,才能喘过气来。 贝蒂微笑着,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身在此处。我不太确定她是因为急于帮助我,而有此感觉,还是因为她终于感觉到——她总算回家了。 虽然算是归乡日,但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气氛……,可能是因为有两打左右的士兵紧紧的跟在我们后方十步之处。他们全都配备着各式的高科技遏阻性武器,并且密切注意我是否有一丝一毫要变形的徵兆。 贝蒂和我步行经过从前一度是街道的地方,据她所说,以前此区有许多的商店,但现在剩下的只是各式各样被烧毁的建筑物。对于确实发生何事,我还是感觉很模煳,而贝蒂似乎并不急着告诉我。也许她觉得一次全部告诉我,我会难以承受。但是我已经开始产生一种痛苦与不愉快的感觉——摧毁整个基地,并将此地区变成近乎鬼城的罪魁祸首,一定与我父亲有关。 我的父亲。 我发觉自己越来越常以这种方式想到他。难道我真的已经接受了这个杀人疯子真的曾经生下我的想法吗? 贝蒂告诉我,联邦探员曾经去他待过、或是躲过,或是不管你如何称唿他存在过的藏身之处,但他不在那里。反而,他们发现了他们看不懂的研究设备……,以及一只肥大、张牙舞爪的绿色老鼠——这他们倒是看懂了——莫名其妙的攻击他们。虽然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这个东西此诡异,但他们还是开枪射杀了那只啮齿动物。 然而,我却能够理了解。贝蒂也能。 「以前这里可是充满了生气,」当我们继续在街上行走时,贝蒂说道。士兵们尽职的跟着我们。她顽皮的对我微笑,并且向他们的方向投以一瞥,「如果我靠向你,吻你一下,你想那些男孩会做此一什么?」 我说:「我不确定我们两人谁能活下来。」 我们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脸对着脸,不自在的互相凝视着。我摇摇我的头,「我一定早就见过你或认识你,如果我想得起来的话。」 「你会的,」她轻柔的说,将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臂上,「可能会很痛苦,但你会记起来的。」 我想起那蝥居在我体内的绿色巨大怪物。「我打赌它一定记得,」我低声嘟囔着,「以前这里一定也有一个小孩,在我的身体里,现在我可以感觉到它,注视着我,痛恨着我。」 她看来有些困惑,「恨你?为什么?」 「因为,」我冷冷的说:「它知道,不管如何,我们都将要摧毁它。」 她纠正我:「我们是要去了解它!」 我耸耸肩,「这是同一件事,不是吗?」 她对此并无回应。她知道我是对的。 我们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鞦韆架,贝蒂坐到其中一具鞦韆上,闲闲的一前一后摇盪着。然而,我并没有注意她,因为我正看着别的地方,看着附近一栋特别的房子。我看到它的那一刻,好像……对它很熟悉,我开始走向它,我听到背后鞦韆架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停了,我知道贝蒂下来了,并且跟在我后面。 我进入这栋老房子,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个地方既霉又臭,到处都是蜘蛛网。当我走进屋的一剎那,许多虫子匆匆躲进阴影处。 我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挫折感,好像有另一个生命就躲藏在其中一道窗帘的后面,我不是无法去把窗帘拉开……,就是不确定我是否该如此做。我转向贝蒂,说:「为什么你要带我到这里来?意义何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那不是真的!」她坚决说道。 「那是真的!」我回答:「现在,我应该要有某种情绪上的突破性进展,是不是?再和我内在的小孩连上线,将我内心的妖魔赶走,找到真正的自我,然后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好、变棒了?」我摇着头,「不要和你自己开玩笑了!」 她穿过那个房间来面对我,「那你也不要和自己开玩笑了!我们没有任何选择,记得吗?至少,在这里——」她对着房子比划了个手势,「我们还有一个机会……」 「一个什么机会?」我追问:「你知道吗?不管你要我想起来什么,都有一个我做不到的好理由,就是它可能会害死我。」 「或是救你一命。」 「要是我不想被人救呢?」我问道:心里为自己感到难过。 「你可以不必去试,但你可以选择,布鲁斯。但是我,我没有选择,好吗?」 「为什么?」我悲伤的问道。 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好像承认了一项令人沮丧的事实:「因为我爱你。」 她会这么说,对我来说实在很奇怪。「但,这怎么可能呢?」我问道:「我们连我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我转过脸不看她,并且踢着脚下一些残砖破瓦,她走到一扇破窗户前,并向外凝视着沙漠。 我告诉她,我们最好回去了,她也同意。 所以,我又走上回头路,将心之牢笼又换成地下基地中的小牢房。
第15页 我真想知道,他们认为还能这样把我关多久?我是个美国公民,我有我的权利。 但是……也许我没有。毕竟,怪物是没有权利的,疯狗是没有权利的,地震与龙捲风也都没有权利。 我开始把自己想成一股纯然的毁坏力量,多于把自己想成一个人。 如果我永不离开此处,也许情况会比较好。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八日 痛!痛!……真是痛! 陶柏回来了,而且他颇不愉快。 今天早上,他踏进了我的囚室,看来依然满面瘀青,状况很惨。当墙上忽然冒了几个洞出来,并且全都围绕着我时,我就知道有某些事要发生了。洞里冒出枪管,伴随着十多个雷射瞄准具的红点,全都指向我,让我看起来就像突然长了麻疹。我已经从四面八方被瞄准了,如果我做出任何有攻击性的动作,他们就准备开火。 因为这些动作,当陶柏走进来时,我并未特别惊讶。毕竟,他们知道我怎么样也不会伤害贝蒂,而她的父亲也小心翼翼的对待我,并没有特别凌辱我。所以,如果有某人因认为我可能会伤害他而先来对付我,呃……此一名单上的人数非常少,而陶柏当然居于首位。 我立刻知道情况有变。陶柏一定动用了一些关系,因为现在情况由他主导,既非贝蒂,也不是她的父亲。陶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仿佛一个相信自己在某特定情况下拥有所有权力的人。 「哎呀,布鲁斯,」他用一种假装热情的样子打招唿:「感觉如何?这里的伙食还合你胃口吗?」 我对他或许自认机智的话相应不理,反而告诉他,他看起来有些筋疲力尽的样子。这是真的,他有数道显而易见的瘀青、戴着颈箍、而且还得拄着一支手杖走路。但是他并不以为意,假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在这里干嘛?」我问他,但已经猜到答案会是什么。 他露齿而笑,并且告诉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要对他的回答表现出害怕的神情。 他想要我的皮肤细胞的样本,是伽玛射线照过的细胞样本。我只能猜测原因为何,也许正如他数日前所书,他要将它植入士兵体内,目的不仅是让他们变成能快速自愈的士兵,也要把这些士兵变成怪物。 也许,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复制浩克的方法。 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操弄的力量为何,他只看到为他的实验室赚取利益的潜力,完全看不到恐怖毁灭的可能性。 不论如何,他需要把我先转换成浩克,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我自己的皮肤细胞并不能满足他,他需要的是怪物的细胞。 我并不打算给他,我也这般如实的告诉他。 「我不太确定你是否还有任何选择。」他说。突然间,他举起手杖,勐刺向前。那并不是一支手杖,至少不单只是一支手杖,它是某种带电的棒子。当它碰触到我的皮肤时,我被它震动的力量抛向后,重重的撞到远端的墙壁,并且蜷曲在地上。 「得了吧!布鲁斯,」陶柏慢慢的朝我走来,「你是不是有一点生气了?贝蒂已抛下你,回柏克莱去了,现在,你只剩我可以玩玩游戏了。」 我怒目瞪着他,「你在撒谎!」 他停在约一尺远的地方,「你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稳赢的局面。你变成绿色,这边这些傢伙就会杀了你,然后我再来进行解剖;你不变,我就拿你来擦地板,还有……」他向前靠,并在我耳旁低语,「也许我不小心,一下子做得太超过了,将你的脖子弄断也不一定。」 他微笑着,等着我接受他说的话。「不好的科学,也许,」他继续说,「但我个人却很满意。想到这里,你的脸好像有点变绿了。」 我以墙壁为支撑,慢慢的站起来。他对着我挥舞着手杖,我可以看到在它顶端的电击针。「来吧……来一个爱的接触,让我们看看你有什么魔力。」 我知道我的体内有什么,但我并无意展现出来。我正努力想说出:「绝不!」然而,我还是无法控制肌肉,我绊了一下,直直向他跌过去。我在想,他一定会再度用他的电击手杖攻击我。 我错了,他将手杖丢在一旁,用他的拳头来打我。 我倒在地上,并且知道,我唯一剩下可以做的事,就是假装失去知觉。所以,我就照做了,躺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但即使我沉静无声,他还是继续对我吼叫。这时,罗斯将军进来了,而我从来不会想过,我居然会很高兴看到「雷霆将军」罗斯。但我仍然假装闭着眼睛,他并不知道我在看他。 罗斯怒道:「陶柏,够了!」 「一切都是奉科学之名,长官。」陶柏如此回答,并且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囚房。 然后,我听到他说了一些有关如果我失去知觉就无法控制改变……,以及一些有关一个浸水槽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一个巨大的水槽,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澡盆,注满了液体,把要观察的对象放进去后,马上密封。而你悬浮在那里,就像小婴儿在妈妈的子宫里,不同之处是他们会替你连结上各式各样的电子器材,并且观察你的每一个唿吸,及你的每一个念头。 他们甚至能试着用电来操控你的知觉,将一些想法放进你的脑袋……
第16页 令你崩溃。 一切是如此清楚。 他们打算试着以控制我思维的方式,强迫我将浩克重新带回人间。 看来,我的父亲不是唯一疯狂的人。他们全都疯了。 二〇〇三年四月?日 他们认为他们能够控制他……它……我们。 这些傻瓜,瞎了眼的傻瓜。 当我还没什么意识知觉时,他们将我从我的房间里拖出来。我猜他们是想确定不会和我发生太多的打斗。他们其实不用太紧张,虽然我很注意周遭的事,但我还没有聚集足够去打任何架的精力……,即使我想要试,我还是无能为力。 他们将我绑在一张桌子上,尽可能迅速的推着穿过集合场。我试着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但一切发生得如此快,我几乎连瞥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四周都是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墙壁,而一间一间的房间是由嵌着明亮玻璃、又大又厚的门所隔开。在头顶上方高处,有一块区域嵌放在墙壁内,穿着白袍的科学家从观察窗中向下凝视。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中央指挥室。 当我被推着穿过集合场时,许多士兵都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找不到罗斯将军,当然更看不到贝蒂。我只能想像士兵们在想些什么——浩克,军队所害怕的恐怖份子,就是这个……没有用的废人;这个骨瘦如柴、毫不起眼的人? 陶柏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当他们将我推到一个立刻就可认出是浸水槽的东西前,我并没有挣扎、或试着想和他把事情谈清楚。因为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他已经对利用浩克的力量这件事太投入、太沉迷了。 他们又为我注射药物,以确定我没有完全清醒,不会造成任何的问题。然后,他们将一大排的电极连结到我身上,并将我放进一个浸水槽中。里面的液体很温暖,当我沉入其中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里。 然后水槽就关起来了。 环绕着我的是全然的黑暗。 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脸朝上,漂浮着,唯一听到的声音是四周液体轻溅的声音,还有我缓慢的唿吸声,以及——我认为的——我心跳的声音。 我好像掉入了一场好久不会有过的深沉睡眠中,我真的已不记得上次好好睡一觉是何时,但现在却发生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越坠越深,掉到自己的思维深层。 各式的影像开始绕着打转,许多被埋藏已久的生活片段,多年来首次被连结在一起,那些仅有一点点吉光片羽的事情,终于有条理了。 我看到他。 第一个、最先看到的,隐约跨越过我的记忆,就像一个黑暗巨人的人,正是大卫·班纳。 对于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疯老头是否在说谎,如果我曾经有过任何怀疑或是任何希望,这个清楚的形象都将它们剔除了。那个在我过去的梦境中仅仅是惊鸿一瞥的男人,现在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我的意识前。 他比我在实验室的医务所见到时的样子年轻了三十岁,但那就是他,绝对就是他。 在过去岁月中有许多次,我看到自己是一个孩子,坐在一栋没有特徵的房子的客厅中,手里玩着两只已没有形的玩具;有一个正在高声叫喊的男人,气得满脸通红,正和一个女人在争吵……。这个女人,我知道一定就是我的母亲。 这个男人就是大卫·班纳,但女人的脸却依然模煳不清,而我人也在那里。我,布鲁斯·班纳,亲眼见到,见到我的父亲接近我的母亲…… 不,不……,他是在接近我,而我母亲挡住他。 他在大吼大叫,并用手指着我。 「怪物!」他是这么说的。 手里正挥舞着一把刀。 忽然间,我知道了。忽然之间,一切对我都清清楚楚了。罗斯所说过的事情,大卫,班纳所说过的事情,就像不同齿轮的齿牙喵合在一起,让一部机器——我的记忆——终于得以运转了。 我的父亲会为陆军工作,就在那个沙漠基地,由「雷霆将军」罗斯监督。 他想要进行实验,可怕的基因实验,而这是罗斯所禁止的。 但是,大卫,班纳还是进行了实验,而他所实验的对象,也是他仅能找到的——他自己。 然后,我出世了。 而不管他做过什么,不论他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基因或是细胞的损坏,都传到了我身上。 记忆的封印一旦打开,如同一个再也存不住水的水坝,倾泄而出。当我是一个小婴孩时,我一嚎啕大哭,双臂就鼓胀起来;当我是个小孩时,我对一个专门欺负人的孩子王生气,皮肤就像起了小波浪。那种痛,真是会痛死人,而且看到的人都吓坏了,急着从我身边逃开。这表示,即使在小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知道,如果我发脾气,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是很不好的事情。 而最糟糕的是,我的父亲,居然手持利刃……向我扑来。 他被我的样子,这个经由他的实验而带到地球的生物,弄得胆战心惊。他觉得在我长大,变成什么更糟、更坏的东西前,就应该死掉。 而且,他也对正试着让他远离我的母亲,尖声大叫着一些其他事情。
第17页 他告诉她,罗斯已经知道关于他的实验的事情了。 他告诉她,他已经被开除了,陆军要他走路,他们甚至愿意付钱以除掉他。他也已经在基地装设了三口粒子回旋加速器,准备引爆,他称之为「临别」的赠礼。 而且,他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必须要付出代价;就像陆军必须付出的代价一样。 他当时完全在胡言乱语。 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但刀子却是真实的;他想谋杀我的企图,也一样的真实。 他扑向我,挥舞着手中的刀子,而我的母亲就挡在我们两人之间。然后,她放声尖叫。 她从他身边脚步踉舱的走开,而我父亲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惊愕的表情。我母亲的手捣着她的身侧,鲜血从她的指间涌出。 她的鲜血。 我看到我母亲步履不稳,蹒跚的走出去,走向远处,进入沙漠之中。 我追着她出去,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 然后,忽然间,出现了许多士兵,到处都是士兵。 然后是罗斯将军。 还有一个小女孩,是贝蒂。贝蒂和他在一起。她看到我了,我也看到她。我们两眼交会。我们在童年时就会相遇,然后在成年时重逢,而我却不记得了。 我先哭嚎着要我妈,然后啜泣着,而我的父亲就被带走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恼如潮水般涌回。 超出我精神的负荷了。 我在水槽里乱翻乱滚,突然间,我感到全身疼痛。愤怒攫取了我,愤怒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东西,也像一个人将他的双臂环绕着我、拥抱着我,而我也敞开手欢迎他。我让它来临,并为它的终于抵达感到高兴。 我在浸水槽中使劲大叫,但没有人能听见我。我的双臂、双腿、背……好像着了火一样,就像有人拿了数以百万计,烧得又白又热的针刺进我身体一样。这只使我更加生气,火上加油的愤怒如火焰般燃烧。 然后,我就丧失知觉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仅有极简短的片段留在我记忆中。从愤怒的眼睛里看出去的世界,呈现一种怪异、鲜活的绿色。 正在看着浸水槽的人们,忽然看到水槽发出噼啪裂开的声音,液体如瀑布似的流出,流得到处都是。整个设施里充满了叫嚣声和警报声。 然后,水槽整个裂开了。浩克站在那里,满身滴水,大声咆哮。水槽本身是位于一间比较大的密室中,浩克开始用力的捶着密室的墙壁。它的肌肉突起纠结,就像皮肤下有一条蛇在流窜一样,在它的捶击下,墙壁激烈的摇晃着。 瓦斯也开始流进室内,是催眠瓦斯,企图使浩克完全入睡,让正在监视的陶柏可以收集他的皮肤样本。 对世事仍有基本了解的浩克也知道,催眠瓦斯会使它倒地,于是鼓起了双倍的力量。但它的力量开始趋弱,瓦斯几乎击倒了它。最后它聚集所有剩余的力量,以巨大的拳头奋力一击,结果奏效了。它的拳头击透了墙壁,沖开了一个缺口。新鲜的空气流进来,浩克爬了出去。 荷枪实弹的亚硅警卫知道浩克发飘的地方,他们向大厅冲锋而去,当他们绕过一个转角时,刚好和浩克面对面,其中一名技兵踏步向前,他的手中持着一把大枪管,枪管还连结到他背后的两个容器上。 他开枪了。 浩克搞不清楚它所面对的是什么,它还无法进行有系统的思考,只知道忽然有一股胶质的液体从那枪的末端喷出来,将它裹了起来。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它四周的胶质开始变硬,将它包于其中,就像一只陷在三秒胶中的苍蝇。 罗斯将军在他面前的荧幕上看到了全部的经过。他也身在这地下建筑物中,但与陶柏不同区域。他甚是震怒,想要派他的士兵进去控制已经完全失控的情况。在无线传播系统上,他生气的告诉陶柏:「我要全区完全净空!就是现在!我要你立刻停止行动!」 陶柏并不要罗斯途进他自己的人马,也不打算让将军停止任何东西。在罗斯的任何人马到达前,陶柏从他的控制室将许多巨大的金属门砰然关上,将整个亚硅区与基地其他区域隔离开来。陶柏一定早就算计好了,他既能困住浩克,一定也能够把士兵们挡在外面。 而他所没有考虑到的是,如此一来,他把自己和他的人马全都困在这里了——和浩克困在一起。 陶柏抓了一把雷射钻孔机,带了几个人手,走向浩克被瞬间泡沫胶困住、动弹不得的大厅。浩克仍然在挣扎,但它似乎被很结实的困着。 「现在,让我们好好的、和平的来处理这件事。」陶柏举起他的雷射钻孔机,准备取得细胞样本。 当雷射光射进它的皮肤时,浩克发出一声长嚎,它的愤怒升高了。而陶柏并不了解,浩克越生气,就会变得越强壮。 「撤退!」当浩克开始将变硬的泡沫一大块一大块打碎,将它们摇松时,陶柏要他的人马后退。不到几秒钟,浩克就脱身了;它大力的踏着地板,在大厅追逐着他们。 陶柏和他的亚硅警卫向一个走廊奔去,走廊尽头原本被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封住,但这扇门却打开了。罗斯的军队在门的另一边,正打算发动攻击,并且接管整个行动。他们可能认为,在亚硅警卫失败的地方,他们可以成功。 陶柏一定不愿让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从自己一名手下的手中,夺过一柄奇大无比的枪,转身面向浩克。那只怪物正渐渐接近他们,它脚下的地板也为之震动。
第18页 浩克与陶柏面面相䝼,此情此景仿若回到远古以前的场景。一个原始的猎人摆好了架势,准备要攻击面前一只像塔一样高、狂怒的长毛象,希望他的武器能够摧毁这股纯粹的力量。 浩克怒吼着,接着开始变大。当浩克从十二尺高长成十五尺高时,陶柏往后退,眨着眼。事实上浩克几乎占据了整个走道,陶柏是不可能打不到它的。即使是一个盲人在此,也能打得到浩克。 「再会了,大个儿!」陶柏说。 接着,他开始射击,将强力自动武器发出的火网往浩克的身上撒去。 当子弹击中浩克时,浩克感受到加倍的疼痛。 但所有的子弹纷纷从它的身上反弹出去。 陶柏马上就明了他所犯的错误,但为时已晚,跳飞的子弹击中了陶柏。他死了。 士兵们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如被冰冻般的呆立在走廊的最末端。 他们一点都没犹豫。 他们跑了。 他们以人类所能做到的最高速度逃跑,而浩克在后狂奔追赶。当他们穿过金属大门时,大门随即勐然关上,把随之追来的浩克关在门外。 士兵们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或者至少在浩克愤怒的拳头勐击下,金属门开始变形前,还是安全的。 罗斯了解到自己和士兵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命令手下布置了大量的强力闪光灯,并排成序列方阵。当愤怒的浩克破门而出时,它随即遭到一阵强光的攻击,其威力如同数十万个闪光灯同时发射。 它蹒跚后退,两手用劲胡乱挥舞着,试着保持平衡,试着找些什么它可以用来摔或打的东西。此时这世界对它而书,必定是白茫茫一片,而士兵们则趁此时机扑上前去,射出特别加重、带刀的网子,用来制服浩克。 结果未能发挥作用。 它那巨大、摸索着的手指一接触到刀网,就把它们勐力一一拉,抛回给士兵们。它摇摇摆摆的向前行,在军队撤退时,它的双眼已开始能聚焦在士兵身上,这表示它的视力恢復得远比他们预期得快。而在他们能够重新启动闪光灯前,浩克重捶天花板,使得巨大的梁桁为之粉碎,整个大厅都是倒下的梁桁。其中一根梁桁更直接往下坠,摧毁了整个闪光灯方阵。浩克虽然脚步踉舱,摇摇摆摆,失去平衡,但还是一直往前沖。 浩克来到了一条可通往地面的甬道。士兵们也调集了大量的火焰喷射器,并以烈焰形成的弹幕攻击它。但这行动连使它放慢脚步都办不到,它只对这热度足以熔毁数十辆汽车的烈焰攻击报以喃喃的低声抱怨。 没过多久,浩克一路横冲直撞的冲出了地面。它现身之处,是一个废弃的老露天戏院的大银幕前,当地面剧烈震动时,整个银幕也随之垮了下来。而当浩克站上地面时,宛如一部老电影中的怪物復活,将银幕踩在脚底下,并在它离开时,将银幕摧毁。 它就那样站在沙漠中,对着太阳贬着眼睛。他停了一下子,然后跳跃着离开了。 它来到了一个老社区,在它还是名叫布鲁斯,班纳的小孩时,就住在这里。它看到我家的老房子,眯着眼注视着窗户,潜藏在它一小部分意识中的我,也浮现出来,看着我家老房子中满布灰尘的陈设。我知道它做了这件事,因为这是在它横冲直撞的作为中,少数我真的记得的片段之一。 有那么一剎那,感觉上我们的心思……好像相通了起来。我从它的眼里看到我的过去,而它也从我的眼中看到它的现在。我为它性格中纯粹的残暴惊骇不已——如果可以将纯粹的狂暴称为一种「性格」的话。但是,在同一时间,我也深为其所吸引。即使只是一点点的解脱感,但终于终于,所有长期以来我所压抑的情绪,总算有了宣洩的出口,就像一座火山喷出了熔岩。 这感觉不错,上天保佑我,感觉真的不错。 而忽然间,当一阵勐烈的弹幕落下,使整个老社区变成一片火海时,我又消失了,再一次盘旋上升不见了。 浩克被炸弹的力量炸飞了起来。它重重的摔在沙漠的沙丘上,扬起了像柱子般的沙尘。它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发出一阵像机车驶近的低吼声,它也看到陆军的攻击车辆飞快的穿越沙漠而来。 其中有一辆攻击车在车顶装有三口机关枪,但不幸的是,它的前面也有一条拖曳用的链条。浩克飞快向前,大手一挥就抓住链条,紧紧一拉,并将车子拖到半空中。它将链条绕着圈挥舞,机关枪便以不断加大的弧形从上往下对它射击,但一点用都没有。 在浩克松开手,将汽车途上天的前一刻,士兵们也纷纷从车中掉出来。 飞到空中的攻击车掉落在快速赶来的其中一辆亚伯拉姆式战车(译註:abrams,为美国陆军主力战车m-1的暱称。)上,才使得攻击车停了下来。而当这些事情发生时,浩克一跃而起,落在坦克车上,将炮管扭弯后扯掉,就像开一罐可乐似的把炮塔上盖打开,然后再头下脚上的往下倒。士兵们从战车里被「倒」出来后,只看了一眼他们头顶上正在发怒的怪物,马上就起身奔逃。 有更多的军队从地面逐渐接近,但他们看到浩克是怎么对付他们火力最强大的战车——像玩具一样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后,马上就撤退了。
第19页 同时,罗斯将军也正在电话上向美国总统及国家安全顾问报告。他告诉他们:「我需要动员所有我能调度到的武力,以阻止它的行动。」 「将军,你认为会造成平民的伤亡吗?」国家安全顾问问道。 「有我在就不会。」 总统说:「就这样办。」 过了没多久,罗斯就亲自参与追赶浩克的行列了。他搭乘着一架黑鹰直升机,快速飞向交战地点。他很快就飞到了战区,只是,战争早已结束。那里只剩下浩克,正以极高的速度穿越沙漠,它又跑又跳,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把黑鹰直升机的速度当回事,浩克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罗斯抛在后面,使将军大为震惊。 浩克已跨越了西南部的地表。当它察觉后方并没有任何人跟着它,霎时间,一阵平静的感觉扫过心头。 它来到一处山头,停了下来,此处有陡峭的悬崖和岩质的地层。它的视线越过了广阔无际的平野,到达波涛汹涌的大海,至此它的思虑开始沉淀下来。而我再次回升到意识层面,与它共处,虽不免有隔阂,但依然可感觉到它的想法。一方面,它似乎陶醉于造就它存在的愤怒中;但在另一方面,却感觉好像它一直在寻找一块平静、可以独处的处所……,也许它并不员正理解,如果真找到这样的地方,它就会飘然离去。 或者,也许它真的理解了。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它痛恨造成它真实存在的情境。 不幸的是,军方并没有给它一个机会去找出答案。 四架柯曼奇直升机从底下的山谷上升,就在它的面前盘旋。 浩克伸出手,抓住离它最近的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那直升机摇摇摆摆的向它撞来,而它也一把抓住直升机的尾巴,用力与之搏斗。浩克和直升机一起从悬崖的一边滚下去,金属扭曲的尖锐声音几乎被浩克愤怒的吼声淹没。 当浩克再站起来,并且攀爬上堤岸时,其他的直升机重新聚集过来。当直升机在追逐它时,它跳过一块又一块突出地面的岩石。 过没多久,当柯曼奇直升机爆炸时,浩克正沿着一个峡谷山壁往上爬。 一架柯曼奇直升机发射了一枚火箭,此时,浩克的手已摸到峭壁顶端一块突出大石头的边缘。火箭刚好射到浩克的左边,将整块大石头炸得粉碎,浩克和岩石都因而翻滚而下。 虽然坠下,但毫髮无伤。 浩克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变慢,但柯曼奇直升机却慢了下来。直升机群因为燃油不足,攻击行动被迫中断;当然,浩克的能源还很充裕。它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一跃就跳到空中,飞快的越过罗斯的黑鹰,朝向人口密集的旧金山而去,而这正是罗斯如梦魇般最害怕的事。 正当罗斯警告旧金山市长,有一个巨大、绿色的访客正在前往拜访的途中时,军方终于在浩克跨越内华达山脉时,追上了它。三架f-22勐禽式战机正紧紧的追在它的后面。 他们一路追着它,来到了位于金门大桥的最末端,可俯瞰金门大桥及旧金山的马林岬(marin heands)时。战机从浩克的头上低空掠过,好像在警告它回头。 但它根本就不理会这些警告。 相反的,它用力量饱满的大腿肌肉奋力一跃,朝向金门大桥而去。一下子,他就登上了其中一个拱门的顶端,并且转过身来,面对追兵。 有一架战机为了躲避一架直升机,飞得太靠近了大桥一点。浩克毫不犹豫,马上往战机上方一跃,稳稳的落在飞机顶端,并用它巨大的手臂环抱住飞机油箱。飞机被迫降低高度,从桥下俯冲而过,以免撞上大桥。浩克的背部因而刮到桥樑的底部,受了点轻伤。 掌握住此一机会,飞行员驾着飞机勐往高处冲去。而被纯然的倔强控制、没顾虑到常识的浩克,不但未放手,还继续紧紧的抓着飞机。飞机越飞越高,超出了云层,也超过了浩克一跃所能及的任何高度。随着空气的稀薄,浩克的皮肤上渐渐结了一层冰壳。 即使是浩克,也需要唿吸。它闭住的眼皮抖动着,它的双臂也松弛无力了。 它从飞机上滑了下来。 它从天空翻滚而下,并渐渐失去意识。当它失去意识时,我们分裂的思维开始飘向对方。 我那被压抑的思维混合它的思维,在我的意识之眼中,创造了一种如同梦境般的视觉。 我看到自己照着镜子,正在刮鬍子,剃刀缓慢的擦过我的脸,但浩克的双眼却从镜中回瞪着我。忽然间,镜子的玻璃爆裂开,浩克的手从镜中伸出,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并用力将我的脸拉回到镜子里。 难以置信的,我开始去扳开它的手指,但它却向我挥以巨拳,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挡它。 我再一次的失去知觉,然后,浩克直直的沖入了旧金山湾。 黑色的海水很快的淹没了它,它像一袋水泥一样的沉入了海底。罗斯将军乘着他的黑鹰直升机,在海面上方俯冲、盘旋,但水面下并没有什么动静。 忽然间,浩克破水而出,大口的吸着气。当直升机对着它冲过来时,它就像鲸鱼一样,吸入空气,然后再一次潜入海底,机关枪对着海水勐烈的开火。 但这其实没什么差别。浩克已经沉入深处,直接碰到了海湾的海床。在海底,它注意到可通往城市的海底排水渠道。它以强而有力的双臂一撑,就钻进了排水渠道。
第20页 对于失去攻击目标这回事,罗斯是再沮丧不过了。而剩下的选择更让他害怕,如果浩克出现在旧金山市区,他就很可能必须去轰炸那里。为了阻止浩克杀害数以千计的民众,罗斯自己就必须先杀死数以千计的平民。对将军来说,这可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选择。 同一时间,浩克正在旧金山街道的下方乱沖乱撞。 一开始,这座世界闻名的城市——有着伟大的、陡峭的、如丘陵般起伏的街道,以及着名的电缆车沿着轨道滑行——居民,一定以为地震来了。街道开始出现裂痕,每一秒钟裂缝都变宽了一点。水管开始断裂,行人走路必须跳来跳去,以免被溅湿。而每一个消防栓的盖子都飞掉了,水开始从里面喷了出来。 而在排水道里,浩克正努力的以双肘往上推,一路上用力勐击。终于,它的头顶开了一个出入口的盖子,它伸出头见到了阳光。 它出现在一个陡峭的十字路口,全身滴着水,看起来对费尽力气穿越旧金山排水系统的过程并不太高兴。浩克生气的看着周围那些吓坏了的旁观者。 然后,它发出一声怒吼。后来,有些人发誓,这吼声造成了大地的颤抖。 出于自然的反应,他们拔腿就跑。 但这些惊慌失措的人潮,正好和迎面而来的士兵和警察对上,使得情况更加困难。当这个区域的所有人都决心离浩克越远越好的时候,军警们却试着要向浩克所在的方向前进。 当武装的人迅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时,浩克举起它的双臂,并大声怒吼向他们挑战。在空中,有一队直升机排成一道弧形;而在地面上,国民兵和数以百计的士兵及警察全都涌进了这个地区。霹雳小组部署在建筑物高处,有人悬吊在窗户外、或占据屋顶,一律将目标对准浩克。 虽然他们都是一身重装备,但他们并不笨,两百尺之内,没有人敢靠近浩克。 如果所有炮火全开会产生何种后果,没有人对此有一丁点想法。即使浩克的皮肤坚韧而难以对付,但如果将所有的炮火集中射击,应该还是可以穿透。但在另一方面,这也可能会更激怒它。它也许会长成如暴龙般大,光用脚就可以把人踩碎,用一只巨手就可将所有的建筑物摧毁。而反弹回来的跳弹,也可能会杀死所有开枪射他的人。这可能成为现代史上单一枪战造成的最大灾难。 然后……慢慢的……群众分开了。 贝蒂出现了。 在她的坚持下,她的父亲用直升机去接她,并将她带到这场争战的中心。现在,手无寸铁,但心无所惧的贝蒂,谨惯的走向浩克,并未做出急远的动作。 而浩克也看到她了。 从来没有那么多人同时屏住气息。 然后,绿色皮肤的怪物,忽然发出充满痛苦和羞愧的吼声。 贝蒂继续朝它走去,她对它伸出手。而浩克,也许顶得住成千上百武装士兵的勐烈火力攻击,却在一名女子伸出的手下退缩了。 她一路走向它,并且触摸它。 它的身体开始收缩。水气、体液从它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流出来。 它消失了,而我也找到自己了。我的思绪旋转着,在旧金山的市中心,被这么多的火力所包围,而他们可以在五秒钟内就使我变成碎片。 对我来说,这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在这里。 透过浩克被扭曲的认知,经歷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后,我的记忆还是零零落落。尽管我已筋疲力尽,我还是能抬起模煳的双眼,往上看着贝蒂,露出半个累垮了的微笑。 「你找到我了。」我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 她看了看四周对着我瞄准的枪海,「你并没有那么难找。」她说,给了这样的情况一个黑色幽默。 「是啊,我的确是。」 她开始哭了起来,而我紧紧的抱住她。我告诉她:「我很感激,我们还有机会……说再见。」 这些都是今天稍早时发生的事。 或者,其实是昨天?我实在很难确定。 我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把全部的情况记下来。 我想,到现在,你已经知道大部分的故事了,但我自己并不记得最原始的情形。我记忆中的缺口,大部分都是由贝蒂替我填补,再加上我自己零星斑驳的记忆组合而成。 此刻,我正安坐在西部空军作战联队的一个机棚中,他们在此特别为我组装了一个颇令人印象深刻的临时小监狱。我坐在一张椅子上,有一些大型的强烈弧光灯提供照明,所以我看东西完全没问题。更要紧的是,我的看守员可以一点都不费力的看着我。 墙上排列了大量的强力电磁波网,准备在一有情况发生时,马上把我烧成灰。如果我开始变成绿色,即使只是一点点,早在我能够转换成某个更难以阻挡的东西前,我就会变成一堆灰烬。 然而,发生了所有事情后,有一件最令我震惊的事发生了: 贝蒂告诉我,我的父亲自首了。 他对她承认了所有的事情,所有他做过的事情。目前他是在军方的监护之下。她说,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感到难过,如果说这样的禽兽也会为任何事情感到难过的话。他唯一要求的事,似乎就是来见我最后一面。想来,这些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第21页 我不知道对此该如何感受,或对他能有什么感觉。怜悯?强烈的厌恶?愤怒?应该是愤怒吧!这应该是大部分的感受……,但看看愤怒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说真的,当你想到这里,愤怒又何曾替任何人带来好处? 我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对付我。但是,我确实知道一件事。 他们可承担不了让我继续活着的后果。 二〇〇三年四月二十日 我将我猜测是自己待在地球上最后一夜的时间,花在时断时续的睡眠上。我母亲的影像,从记忆最隐密的角落翻腾起来,到处浮动,然后我一再的从梦中醒来,全身都是冷汗。最后,我再也睡不着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晚上,还是白天。 然后,我听见有脚步声接近。只有一个人,但是脚步声太沉重,不是贝蒂。是一个男人。 我站起来,即使明亮的灯光刺射进我眼里,我还是立刻就认出他来。是我的父亲……,那个疯狂的科学家。 他戴着沉重的手铐,穿过整个机棚,登上我被留置的平台,然后就站在那里。似乎是要等我先开口说些什么。 我想到他造成的所有伤害。对我母亲的致命攻击、施放那些可怕的恶犬追咬贝蒂,更不用提他对我做过的所有坏事。 我对他说:「我应该杀了你。」 「就像我应该杀了你一样。」他回答。 我想,没有任何家人的关系会像这样不正常了。 「我希望你当时这么做了!」我这么说,并且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我昨天晚上看到她。在我的心里,我看到她的脸,褐色的头髮,棕色的眼睛,她对我笑着。她低下头,轻吻着我的脸颊。我几乎可以记起一种香味,就像沙漠中的花……」 他笑着说:「那是她最喜欢的香水。」 我们几乎就像两个朋友,在一起回想着我们失去的挚爱。 「我母亲,」我轻嘆了口气说:「我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我的双眼开始湿润。 「哭一哭会对你好些。」他轻声的说,并且将手伸向我。 我避开了,并叫他离我远一点。也许,他会是我的父亲,但现在他绝对不会是,也无法是了,我如此明白的告诉他。 但这似乎并未影响他。「我也有新鲜事要告诉你,」他说,「我不是要来这里看你的,我是为了我儿子而来。」 对他这样的说法,我感到极度困惑。他的儿子?他现在所说的,难道是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就不是他的儿子了? 他看到了我的困惑,他的脸因为轻蔑而扭曲,「我员正的儿子,」他继续说道,「是你体内的那一个。」 然后,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他认为浩克——一个生于狂暴、长于愤怒的怪物——才是他的骨肉。我看到大卫,班纳眼中的愤怒,并且了解到,他可能是对的。就精神的层面而言,他真的比较接近浩克,而不是我。 我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根本不在乎。你现在马上给我走。」 大卫·班纳大笑,并对我低声耳语:「但是布鲁斯,我为我自己……找到了一种治疗法。你知道,我的细胞也可以转换,吸收巨大的能量。但是,和你的细胞不同的是,我的细胞并不稳定。」他向前靠,说话速度更快,神情更急切,「布鲁斯,我需要你的力量。我给你生命,现在你必须将它还给我——只要再多一百万倍的辐射,就更有威力了。」 我告诉他就此停止。 但他并没有。他谈到我们可以如何去对付军方,如何去对付那些曾经伤害我们、或试着伤害我们的人。「我们可以使他们、他们的国旗、国歌,以及政府,全部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你……在我体内。」 他完全沉迷于庞大力量的魔力。事实上,他已经疯狂到视我生命中的痛苦诅咒为某种上天的赐福,某种他可以用来得到好处的东西。 我告诉他,我宁愿去死。 他说,我会的。事实上,是死……而后重生,成为他的一部分,并且比以前更伟大。 我已经受够了,我跳起来,并且大吼:「滚!」 「我会走!」他对我回吼。忽然间,他抓起排列在地上的粗电缆之一,并将它折断,「只要看着我怎么走!」那已通电的电缆发出啪啪的爆裂声…… 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不可能的。那电压应该可以立刻杀死他的。 相反的,他身体聚集的电流越来越高,我试着扑向他,但是我却被电流反震回来。 我听到那一排排电磁波网发出了燃烧的声音,知道罗斯将军已经发动了攻势。他不知道我的父亲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将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所以他不冒任何风险。 他准备把我们两个都烧成灰烬,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理论上,这是一个好办法。 但它并未发生作用。 我们不但没被摧毁,所有从电磁波网传来的能源,直接汇流到伸展着双手的父亲身上,而他将能量全部吸收了,并且放声大笑,仿佛这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一件事。 然后,我终于了解了。原来,我所听到的谣书是真的。他去了我的实验室,让他自己暴露在奈米微生物及伽玛射线下,试图复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第22页 但是伽玛射线并没有以同样的方式影响他。 电力流经他的身体,而他用来将他的手铐击碎、解开。他的双手自由了,而电磁波网在一阵令人目眩的闪光中爆炸。 整个机棚陷入一片黑暗。 我的父亲再度大笑,并且朝向我而来……,只是我并不在那哩。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绿色拳头,向上勐挥,击中了他。 是浩克的拳头击中了他,但是我自己的意识却比以往都清楚。因为我……它……我们是如此专注在对付我们的共同敌人——那个对我们做出这一切的人,那个将我们的母亲,奋力保护我们的母亲刺死的人。这是第一次,我们的愤怒合而为一。 浩克挥出的巨拳将我的父亲送上了天,将机棚的屋顶撞破,穿越而出,越过了海湾。而伴随着一声大吼,浩克一跃而起,跟随在他后面。 「抓住他!抓住他!」我的声音在浩克的脑子里迴响,导引着它的愤怒。 我父亲重重坠落在山中一口湖旁的地上,但他还是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全身还带着电流的噼啪声,而浩克就降落在他附近。当浩克不断的重拳出击,一下一下打在我父亲身上时,夜晚的天际正高挂着一轮满月,照着我们父子。 所有对他加诸于我们身上命运的愤怒,所有我们在一生中所遭受的挫折,全都化为两个无法停歇的物件——就是浩克的两只拳头。 它使足了全力,加诸于我们父亲身上的力量,足以将一座山击成粉碎。 但却无法让大卫,班纳的动作慢下来。 隐藏在浩克心思最隐密处的我,惊骇的注意到,我们的父亲不但能够挡得住浩克的每一拳攻击,而且在他如此做时,似乎身体变得更大、更绿了。情况好像是他吸收了所有的能量,并且灌注到他自己的体内。 浩克往后退了一步,基本上,他已经了解,他正在使他的敌人变得更强大。大卫·班纳变得和浩克一样巨大了,而且他好像还不满足。 浩克低下身,用手捞起了一块其大无比的圆石,举起来,并往我们的父亲身上砸过去。 此一冲击使大卫,班纳变形成了石头,几秒钟后,浩克用力捶击,让他变成一堆的小石块和尘土。 但是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完全没有。 相反的,我们的父亲又重组了。他冷笑,轻蔑的看着我们。在白热化的愤怒驱使下,浩克再次以双拳出击。双方缠斗激烈,一来一往,出拳如雷,在激烈的交战下,他们辗转到了湖边。 似乎每随着一拳击出,他们身边的空气就变得更冷、更稀薄,连湖水都开始要结冰了。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当能源在进行转换时,会从我们周遭的空气中吸取热能,而空气也加强了我们正在进行的能量转换。但是,在此情况下,我什么也不能做。也许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能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但却跟以前一样,对事情完全无能为力。 脚下是被冻得坚实的冰层,我们站在湖水上,正与我们的父亲进行一场生死大战。一层一层的冰被堆叠了起来,而我们——我和浩克——的思维也相互重叠。有史以来第一次,我们真的合而为一了,数以千计的影像、零碎的记忆片段与欲望,忽然间全部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完全平静的时刻。 我们看到我们在多年前,回到沙漠的家,大卫,班纳正坐在我们对面的地板上,对我们笑着、闹着,和我们一起玩,好像我们是一个正常、快乐的大家庭。我们手里挥舞着玩偶,到处跑来跑去。 「这个可以飞,它比较快!」我们叫道。 「但是我的马上会把你的吃掉。」我们的父亲回答。 慌张的感觉立刻流窜全身,「不,它不会,」我们喊,「我的会飞走!」 「对,你要飞走喽!」父亲如是说,并且把玩偶丢在地上。 忽然间,我的心绪又回到现在,回来面对父亲,虽然现在是浩克的手在攻击他。 然后我看到他本来的面貌。 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可悲、可怕、有缺陷的男人,但无论如何还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母亲的生命……,也毁了他自己的一生。而真正的悲剧,是他会拥有过一个深爱他的妻子和儿子,但他却疯狂到不知加以珍惜。 我为他感到难过。我怜悯他。 然后,我知道他计划如何打赢我们了。他要利用我的怒气,将它从我这里抢走。 但是,他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因为我要从我自己身上除掉它。 以「原谅他」的方法。 浩克击出我们的拳头,打在我们父亲的胃上,我们所有的力量都灌注给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了解,浩克的愤怒不仅成为他的动力,也控制了他,造就他现在的样子。 失去了愤怒,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浩克了,而所有浩克的力量在一瞬间灌入他的体内。我们脚下的冰开始破裂了。 大卫·班纳越变越大、越长越高,直到他像座高塔似的竖立于群山之间。他应该是万夫莫敌、无人能挡了。 但是,能源来得太多太快了,这就像试着用一只纸杯去舀一波浪涛一样。灌进体内的能源太多而满溢,几乎要将大卫·班纳撕裂,能源的漩涡越来越大。
第23页 而我呢? 浩克消失了,我从融化的冰层掉入湖中,挣扎求生,但我一定会淹死的…… 突然间,出现了一道白光、以及如雷般的响声,我坠入沉寂如死的黑暗中。 (日记未註明日期) 过了好久好久。离上次记日记已经好久了。 当然,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们怎会不这么想? 最后,军方向我父亲丢了一颗巨大的炸弹,而当时他正无法控制在他体内到处流窜,将身体撕裂成碎片的任何能源。 没有人能够从那样的情况下生还。没有一个人。 呃……只有一个人能。一个当事情发生时,正在一座冰冻的湖底的人。一个身体能够吸收原子武器所放射出来的高辐射量,并还能以此为身体细胞动力的人。 一个全世界都以为他已经死掉的人。 当然,我思念贝蒂,我常常想起她,但我不敢写信给她,或是和她联络。也许他们还是在监视她,检查她的邮件、电话。我最好还是离她远远的。 至少,现在得这样。 今天有一件有趣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就在位于南美洲的这个地方。我正在和义工们一起工作,帮忙将医药分给在饱受战火踩躏的国家中,贫穷但仍挣扎求生的老百姓。我蓄了浓厚的鬍鬚,使用另一个名字,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和一位可爱的年轻妇女一起工作,她的名字是玛萝。她很甜美,但她不是贝蒂。 今天,当我们在做我们的工作时,有几个武装的人出现。他们好像是那种替政府——如果你能称那个统治这个国家的腐败组织为「政府」的话——工作的非正规军形式的武装势力。 他们试图将我们正在分发的医药用品夺走。「这些人会帮助我们的敌人,」持枪男人中最胖、也最猥亵的一个人说,「也许,你也是。」 他们其中一人将一名孩童从排队的队伍中推走,以去拿取医药品,而我横在他们两人之间,「你不应该这么做!现在向他说对不起,然后,从这里滚开!」 他们从上到下打量我。他们看到我并没有武装,也看不出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觉得应该先警告他们一下。 所以,我做了。 「你使我生气了,」我笑得有一点僵,「当我生气时,你们不会喜欢我的。」 我是对的。他们并不喜欢。 但我……我倒觉得满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