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不同床》 楔子 据说,赵氏金控那个才华洋溢、风流倜傥、让众姝疯狂的画家独生子——赵定雨,有一座现代后宫。 后宫的女人来来去去,但他只爱着唯一的「她」。 这一向是政商界那些有钱到爆的人们在茶余饭后的有趣话题——近日后宫添补了什么「货色」,谁暂时飞上枝头了、谁成为弃妇了,总是伴着酸言酸语与嘲弄在人们的笑声中来回。 除此之外,话题主要也环绕着关于「那个她」的种种事迹。 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爱不爱赵定雨?如果爱,为何不嫁给他,只是像个情妇般地被养着? 他们之间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赵定雨有动过娶她的念头吗? 依照小说的惯例,「真爱」总是拥有特别的权利,例如脾气暴躁的男主角只对她一个人温柔,或是无情的男主角会让她在心头驻足,给予她唯一的专注以及疼宠之类的。 她对于他,真是这样一个人吗? 或者,赵定雨真的谁也不爱,所以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即使这个女人可能是无中生有,但众人却宁可相信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温文儒雅、不轻易被外界影响情绪的赵定雨疯狂…… 于是种种「据说」就这么传了出来。 而这些传言经过多年的重整更新互相混杂,逐渐被添上了凄美梦幻的色彩…… 第1章 传言一:他和她是在大学相识的,同样优秀、具有相同兴趣的两人在大一时便互相吸引了。 他看过这个女的。 当赵定雨决定放弃去了解台上那个口音甚重的韩裔教授到底在说些什么,决定做点其它事情作为消遣、打发时间时,他的注意力不经意地停留在右前方那位女同学身上。 起初,他只是随便一瞥,却因为觉得眼熟于是多看了几眼,然后……他的视线和这个女同学之间,就像是有坨慢性强力胶般……黏住了。 他很确定他看过这个女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并不寻常,毕竟他一直非常引以为傲的就是他认人的能力,他十分擅于将人物的面孔与身分加以组合——或许是国小同学、或许是路人甲、或许是在通识课见过、或许只是长得像电视上的某某人…… 像此刻这样掏尽了脑袋里的人物表,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他散漫地托着腮,微皱眉,视线有些不甘愿地一直朝她瞄去,看着她不甚温顺的脸蛋。 她挺美,但却透着点刚硬,有点冷、有点傲慢、也有点忧郁,谈不上是愤世嫉俗的模样,但似乎是个集黑暗情绪于一身的女孩。 台上的教授不知讲到什么内容,说了一句难得他听得懂的「柔弱胜刚强」之类的话,冷不防地进了他耳里。 的确,他一直不喜欢个性太强的女孩子。 这不是大男人主义作祟,只是他认为女孩子的倔强多半是不必要的。 明白自己天生上的不足,然后依赖男人,不是也挺好的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应该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成为被依赖的对象了。 额前的头发随性的披散在眼前,又被他随性地向后拨去,他的视线依然没有转移,脑袋里依旧充满各式杂乱的思想。 或许他是有些累了,以至于即使知道自己不会被这样的女孩吸引,但视线还是停留在她身上…… 「学长。」坐在后头的言子宁踢了踢他的椅子。 「嗯?」他侧身,右手肘抵在她的桌子上,这才发现已经是中堂下课,教室一片闹哄哄,而那个女孩此刻也盖起外套趴了下来,有些苍白的脸蛋半埋入厚重的布料里。 少了那对刚硬的眼神,这样的她看起来讨喜多了。 「在发什么呆?」言子宁集天底下所有可爱元素的脸蛋漾着好奇的笑容,这样问着。 「发呆就发呆,还有内容吗?」他瞄了她一眼,基于一点心虚,随手抓起她桌面上的笔记翻了起来,啧了两声赞道,还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还挺认真的啊,那个老头的口音这么重,妳没睡着就是个意外了,竟然还抄笔记。」 「哼。」言子宁又踢了他的椅子。「我很乖的,不像你,老是逃课。你以后少在我大姊面前乱说话。」 「我哪敢啊。」赵定雨也学她哼了两声。「妳那几个姊姊最恐怖了,像夜叉一样,看到我就警告我要离妳八百里远,好像我是什么大恶狼一样,所以我最好装作不认识妳。」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从没有打要对言子宁下手……不,说「下手」恐怕不甚恰当,该说他从没有自己去「追求」过什么女人。 或许是因为他身边从来不乏女人来来去去,有各种货色供他选择,也或许是他并不觉得他有闲情逸致去主动勾搭一个女人来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嘻。」言子宁依然笑咪咪。「你不是大恶狼啦,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罢了。」 「我并不喜欢这四个字。」赵定雨无奈地瞄了她一眼。「那些女人哪个不是自愿来、自愿去?在这之间,我从来没做过什么,有的只是在她们之间挑选罢了。」 麻烦,这是他对于那些情感纠葛的诠释。 他很清楚自己的个性——虽然他平日看起来挺斯文、挺好说话,但当他忙碌的时候,他不会有太多耐性,说坦白一点,忙碌时候的他,是暴躁、易怒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无情——他不晓得为何自己不能软下性子,即使他知道他需要付出的不多,只需给一点关怀和轻怜细哄,但他就是连这一点「不多的付出」也给不起,他不是不喜欢那些女人,但就是……给不起。 然而每个黏上来的女人都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个「唯一」——他心头上的那个唯一,或是唯一在他工作时撒撒娇、闹个小情绪而不会引来他咆哮的女人。 那些女人都太有自信,有些自信于自己的美貌、有些自信于自己的温柔、有些自信于自己有着「真命天女」的特质。 但这些女人都待不久,她们太多没有办法接受条件这么上乘的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得到情人的唯一专注。 「你从来没对任何女孩子有过好感、想要主动追求?」 「怎么可能没有好感,满多女孩我都觉得挺可爱的,也觉得有这样的女朋友也挺好的,但我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想太多。」 主动追求,这实在不是他有时间应付的。 「那你让自己这么忙要做什么咧?」 「妳问这么多要做什么咧?」他瞄了她一眼,好笑地照样造句。 言子宁还想要回答什么,但突然注意到右前方的一些状况,有些歉意地吐了吐舌头,对那人说道:「对不起喔,咏晴学姊,我太吵了。」 赵定雨也看过去,看着方才那个女孩一脸茫然地朝他们这边看来,顺道望了他一眼,也没表示什么,又面无表情地趴下去继续睡。 「妳认识她?」他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音量问道。 言子宁顿了下,盯着他瞧了半晌,确定他不是在跟她说笑后,夸大地张圆嘴并用双手压紧软绵绵的脸颊,以这样的表情回答。「学长……你已经大四了,还问这种问题……人家咏、咏晴学姊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太满意这学妹竟然用看着失智老人般的怜悯眼神瞧他。 「她不是从大一开始就跟你同班吗?」她压低声音,为这个可悲的男人保留一点自尊。 赵定雨扬起双眉,望了望把自己深埋喧闹之外、径自睡着的女同学,又望了望言子宁,确定学妹不是在开他玩笑后,脸色有点变了。 这样的答案完完全全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现在可好,他真的成了失智老人了。 一个从没被赵定雨注意过的女孩,轻易地被他忘掉当然也是件容易的事——尤其他是个如此忙碌,近来又为了画展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原本就很少有时间「想起」谁。 所以当赵定雨发现咆哮对他的家人没用、以至于他不得不在这个连续假期回家一趟,抓着行李进入高铁车厢,瞄到在他座位旁的那个身影时,不禁愣了下——他随即就想起她是谁、她的名字,但诧异的是在于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快,在那回言子宁嘲笑过他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 除了嘀咕了声「真有缘」外,他也不禁在心底暗暗嘲讽:这个女的还真是不够让人印象深刻。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上头的置物篮,这个动作理所当然引来她的注目,他从她那似乎不容易对焦的眼中看见逐渐凝聚的诧异。 「嗨。」他友善地主动打招呼,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温和可亲,尽管他这阵子情绪其实不太好。 她顿了下,也回报一个微笑。「你好。」 「妳要回家?」 「嗯,回台南。」 他点点头,又笑了下,将东西的位置稍作调整后便坐了下来。 她的声音很符合她的长相,是那种有些沉沉的干净嗓音,听起来挺舒服,却也因为如此,所以不那么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她依然看向窗外,而他的视线则微微飘向她,看向她那双秾纤合度的手,宽宽的指甲修得圆整…… 他突然有点为她感到悲哀,他不否认自己虽然不讨厌眼前这个女孩,却对她有那么一点轻视——这么一个女孩,不论从哪一点看都很顺眼,但却进不了他的记忆区。像是个太过完美轻巧的球体,没有一点棱角,于是轻易地滚过,不留下一点点痕迹。 但……若他硬是让这颗球体停下来,又会如何呢? 就正常的情况来说,以他这么一个「亲和」的人,他会主动找她聊个几句,毕竟是自己的同学,如果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那也有些尴尬,就算是短暂虚假的「相谈甚欢」也无所谓。 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有些累了,突然觉得这样的沉静很好,很久没有这样舒适的感受了,不带一丝尴尬,不以任何虚应的语言打破目前的安好,因此他选择让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 隔壁的她塞上了耳机,将椅背调斜,环着手臂,合上了眼睛。 他望了她一眼,拿起手边的闲书翻了起来,除了偶尔瞄她几眼外,他的心思很平静地专注于书本上,而就当快要到站时,他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跟她并不熟识,却已经自以为是地给予她许多诠释。 那她,又是怎么看他的呢? 他在这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眼睛不太有神、拥有自己好大一块私有空间的女孩心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从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他的,而他也很清楚:旁人给他的,总不外乎是那些环绕着他感情生活,或是所谓才情的评语,不会有太多变化。 但他却突然好奇起这个一直到最近才被他放入记忆区中的女孩,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 赵定雨稍微皱了下眉,自嘲地笑了下。 他怎么会这么无聊呢? 是不是太习惯那些女孩每每来到他身边总是强作镇定却又心浮气躁的、想尽办法要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以至于她的平静、她的安睡让他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这么肤浅虚荣的人吗?就这么喜欢人家倾心于他? 他摇摇头,从袋子里拿出震动的手机查看。 简讯是他近期接触得比较频繁的盛家三千金盛萱柔传来的,跟他约晚上到她家吃饭,还说约了尹运风。 就条件而言,萱柔算是上乘的对象,外貌就不用多说了,除此之外,她聪明能干、沉着理性却又不至于太冷酷,偶尔会撒撒娇,但也很懂得给他自由空间,所以跟她相处起来十分愉快。 当然,是就目前而言。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经历那种「患得患失」的暧昧过程,他只是需要一个比较亲密的伴…… 他很快地给了萱柔回复,合上手机,又看向一旁睡得安稳的宋咏晴。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蛋,此时小嘴微张的她,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 她看起来并不是平庸,只是需要长一点的时间才能够感受到她的气质。 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但他认为自己或许不是那么适合跟这种活得很自我的女孩交往。 这样一个像是不会随便与人深交的女孩,应该不会随便把人列为「朋友」那一区块吧? 「本列车即将抵达台中站,下车的旅客请注意您的随身行李……」 赵定雨回过神,站起身要拿行李,但在触及背带时,他突然顿住,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拉开袋子外侧的拉炼,拿出纸笔…… 当手机开始震动时,宋咏晴才迷迷茫茫地醒过来,她右手东摸西摸地掏手机,然后疑惑地看向左手,皱了下眉,决定先接电话。 「喂?」 「咏晴啊,醒来了没啊?快要到站了唷。」婶婶一向有点夸张的音调在电话那头传来了提醒的话语。 「嗯,醒来了,谢谢婶婶。」宋咏晴合着眼,用她最和善的语气说话。 「记得手边的东西要带啊,妳叔叔去接妳了,他会再跟妳联络,外头风大,妳下车不要急着脱外套啊。」 「好。」宋咏晴应着,不太耐烦地扯了下嘴角。 合上手机后,她茫茫然地张开眼,单手摊开了那张字条,上面的字颇有个性,似乎是在匆促中留下的字—— 在妳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门推开的时候,如她所预期,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接着是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快!咏晴来,吃火锅!」 「姐!快点来,冻豆腐是要留给妳的!」 「快点,燕饺鱼饺花枝饺!」 然后后面的叔叔叹了一声,嘀咕着:「啊不怕肥也不怕心血管疾病喔……」 宋咏晴轻笑了声,将手提袋放在玄关,探头看向饭厅,对围着冒烟的小火锅、嘴巴里面塞着食物的婶婶、堂弟、堂妹们微笑。「嗨。」 「咏晴!快来!」三人兴奋地直招手。 咏晴脱了鞋子,走进饭厅坐下,抬手打住要起身帮她拿碗筷的堂弟。「我喝饮料就好。」 叔叔帮她提行李进来,给自家三人各一个白眼。「你们也够厉害的了,我才出去多久,你们就有办法搞出一个火锅来。」然后将目标转向妻子。「是谁说自己最近要戒零食、宵夜的?」 婶婶一脸无辜。「唉唷,阿杰说他肚子饿啊。」 「对啊,爸!我正在发育!」读国二的堂弟勇敢地力挺母亲。 「你都长到一百九了,还发什么育!」他顺手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然后将目光转向读高三的女儿。「妳还敢吃啊妳!妳的制服裤快要塞不下了!」 堂妹很快速地咀嚼嘴里的茼蒿,吞下。「我、我拚升学,得有体力嘛,这个阶段过了,我会努力减肥的啦。而且你看,我只吃菜。」 「没关系啦,我国、高中的时候也肉肉的,很快就瘦下来了。」咏晴笑着道,拉叔叔坐下来,也帮他倒了杯饮料。 叔叔翻了翻白眼,有点无奈地看了家人一眼,也看了咏晴一眼。 「爸!别这样!我只是不跟吃的过不去,这是我个人的坚持,您不是说有所坚持是好的吗?来,吃肉!」堂弟伸长手臂,拍拍父亲的肩膀给予安慰,并夹了块特大的肉给他,然后也热情地招呼着咏晴。「姐,吃啊!」 「咏晴妳不要客气,厨房里还有很多料。」婶婶说着就要起身进厨房。 宋咏晴赶忙阻止。「婶婶,您不要忙,我喝点汤就好。」 「那下点冬粉吧?」婶婶又问道。 「啊,下啦下啦,妈,妳又不是不知道姊她很客气,妳每次问她都说不用。」堂弟大嚷着,夸张的语气里有着察觉不出的不满。 餐桌上久违的热闹伴着白烟,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宋咏晴自始至终都微微笑着,但心底……却不是如此。 心思渐渐放远,围绕在她口袋里那张让人疑惑又懊恼的字条上。 她这个无趣又不显眼的人,到底是怎么引起他的注意的…… 第2章 传言二:他们一直以半情人半朋友的状态相处着,他身边总是不乏新的女伴,而她也不太抗拒源源不绝的追求者,但他们却在彼此的心上占有那块没人能够踏进的地盘。 星期一下午,当教室后方如惯例引起一片骚动时,趴在桌上与桌面相亲相爱的宋咏晴微微皱了下眉,心头有点烦躁,她今天特地挑了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四面八方也都坐了人,但她还是觉得不太安心。 一直以来,她十分甘于也十分愿意当个隐形人,隐没在人群和嘈杂之中,最好谁也不要发现她、最好谁也不知道她,让她可以独来独往,不需要特地停下来和谁寒暄什么的。 然而,到了大四,生活反而有了些不平静。 赵定雨那张字条真的是个震撼,是她生活中根本就不应该产生的波澜。 她一直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对她有任何探知的兴趣,若她没猜错,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的存在。 早知道那天他和言子宁聊天吵得要命时,不要回头就好了……他应该就是那时候注意到她,连带知道了她是他的同学。 「不好意思,我可以和妳换个位置吗?我要用计算机,需要插座。」 那个低沉迷人、语带温柔、她实在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而目标是她左方、那个坐在靠墙位置的女同学。 衰衰衰衰衰衰衰怎么会这么衰啦…… 「当、当然可以!」想当然耳,帅哥找上门,哪有不合作的道理,她旁边的女同学想必是红着脸跳了起来。 于是,旁边扣隆扣隆又窸窸窣窣地换了个人坐下,她吐了口气,脸转向左方,从厚厚的外套底下偷瞄了他一眼。 「午安。」那个低沉迷人、语带温柔的声音,正亲切地跟她问好。 宋咏晴突然觉得有些动弹不得,腰间像有虫在爬动似的,那片鸡皮疙瘩顺然而上,直达肩颈。 这……难怪一堆女人甘愿伺候他,并助长他的大男人主义,就某方面而言,他是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男人。 这下好了,连继续装睡也不行,她只能冷冷地盯着他瞧。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他只不过是要用计算机,所以才会很恰巧地坐到她旁边,并不是刻意要找她……可她的心头却慌乱不已,觉得焦躁又不安。 她八成是他遇过最冷淡的女孩子了。赵定雨不禁这样想着。 他维持着他的浅笑,像是刚才就一直在看计算机屏幕、而不是一直以眼角余光注意她似的。 那种故作清高、企图以冷漠态度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子他不是没遇过,但像她这种压根对他没感觉的,他倒是第一次遇上。 他并不是觉得所有的女孩都应该喜欢他,但如果有个女孩真的企图把他当作一杯白开水似的看待,很难不让他在意。 「昨天晚睡?」他打了几个字,又往右瞄她。 「嗯。」 「在忙什么?准备硕士班的申请考试?」 「家教。」她把外套往后掀,把头露出来,尽点跟人家交谈应尽的礼貌。 星期天她去当全天家教兼保母,本来只是教那户人家国三的大女儿,但她的爸妈周末大多不在,就把那对双胞胎也托给她照顾。刚开始她也不太愿意,但对方给的时薪很高,她也就接下了。 「我以为妳今天才从台南回来。」大四课少,他知道很多住在外地的同学周末回家后,都会待到星期一、二再上来。 她摇摇头。「我星期六就回来了。」 「妳不恋家?还是因为家教刚好在星期天?」 「都有。」她顿了下,把眼睛闭上。「说实在的,那也不算我家……我是去我叔叔那里。」 话才出口,她就有些埋怨自己。 唉,她明明只要说个「还好」之类的带过就可以了,干嘛要解释这么多? 赵定雨愣了下,又瞄了她一眼,不习惯那种说不上是嘲讽,却没有一点情绪的语气。他也不好再延续话题,半晌后才又问道:「那天的字条……会造成妳的困扰吗?」 唉,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宋咏晴不禁轻叹。 困扰吗?其实也谈不上。 长得帅的人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呀,但如果换作一个其貌不扬又痴肥的人留了这样的字条给她,她必然会有困扰。 宋咏晴在心里嘀咕,坐起来翻出她的记事本,将字条递给他后,又趴了下去。 「不甘寂寞……」他接过,读出字条上端秀的字,有些玩味地反复念了几次,然后笑了。 字条上面写的不是什么才华洋溢或是迷人帅气之类、也不是什么企图想要了解他的字句,让他觉得颇为高兴。 「我并不了解你,这样妄作评论其实很不礼貌。」写的字被这样念出来,她不禁觉得有些窘,赶忙说道。 「哪里,是我的举动太无聊。」他将字条对折,放进记事簿里,依然亲切地微笑着,又看向计算机屏幕,觉得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脸上。 宋咏晴看着眼前这个众女性哈得要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优质的帅哥。其实,她很清楚,能够形容他的句子多得是,他真的是个很迷人、很引人注目的男孩,连她这个很少与班上同学接触的人,都在大一的第一节课就注意到他了。 但……或许她一向就不对任何事情,尤其是恋爱之类的事存有希望或是幻想,或许是她自认不是男生会喜欢的类型,也或许是因为她忙着兼家教赚钱,因此没像其它的女孩子找尽各种方式管道接近他,即使和他说上一句话也好。 事实上……她觉得若以「比想象中亲切」来形容他,其实也满精确的。 一般被这样包围的男人往往会有某种程度的自恋或做作,但她感觉他活得还满有个性、满有自我的。 「为什么会想要知道?」问句在她还没意识到时便脱口而出了,让她着实愣了下,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会主动和他说话。 「嗯?」他瞄了她一眼。 她抿了下嘴,有些懊恼,但还是加以解释。「为什么想要知道,我这个跟你说不到五句话的人对你的想法?」 他温和地笑着。「我也不清楚,就突然想要知道……或许是觉得妳的感受会很中肯又客观。」 「噢。」她淡淡应着。 客观吗?她怎么会是一个客观的人。 她只是被伤得很深很深,对于现实的很多事物早已看得太清、太透。 因为「早有预料」,于是在面对一些残酷的情况时反而能够平静的面对。 这不算是所谓的「看开」,若是真的看开,她就能够坦然积极的面对了。或许这是一种最深沉的无奈,所以便不需要特地表现出喜怒哀乐。 她没打算再和他多说什么,事实上,她也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再深入了。 上课钟响后,她的脸蛋离开桌面,注意力也从他身上移开。 「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对那种独来独往的女生感兴趣了,赵定雨同学。」一个人大步走到赵定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并一边招呼旁边一个娇小的女孩坐下。「坐啊,怕什么,妳又不是不认识定雨。」 「什么兴不兴趣的,你不要乱讲。」赵定雨淡应着,对着不情愿坐下的裘映霜笑了下。 「怎么,怕我去跟盛萱柔告状?你会怕吗?」尹运风露出一脸贼兮兮的暧昧笑容,顺手拿他盘中的薯条吃了起来,然后像喂食小动物那样塞给旁边的女孩。「上次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有特别注意,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你,带着点倾慕又有点感伤,实在是让人心碎啊……你可不要再随便抛弃人家了。」 说实在的,当他今天看到赵定雨有意地挑了宋咏晴旁边的座位,还主动和她攀谈时,他的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 宋咏晴是长得不错啦,可是看她那样子就觉得很难追,他实在不知道赵定雨在想些什么。 他好久没去上课了,谁知道一去就有新八卦可以传。 赵定雨对待女性同胞就某方面而言跟自己是一样的,反正来者皆为上等货色,也就不去拒绝什么,但他们没有太多心思去培养感情就是了。 不过比起赵定雨,他对女孩子可是温柔体贴、懂得逢场作戏。 「萱柔不会在意,而我也不会怕,倒是你,乱传会造成宋咏晴的麻烦。」赵定雨淡淡地道。「还有,抛弃这种行为一向跟我无关,是跟你比较有缘吧?」 尹运风才是真正能够担得起「花花公子」四个字的人。 他可没说过什么「我觉得我们合不来,分手吧」之类的话。 「欸?所以你不在意你自己、也不在意盛萱柔,反而是在意宋咏晴啊?!」尹运风像是恍然大悟般,自顾自下了结论。「这样不行喔,要学我和小霜,相亲相爱的,走到哪黏到哪。」 赵定雨冷冷地看了他半晌,决定不回应他的话,转向裘映霜。「映霜,最近好吗?某人说你们走到哪就黏到哪,但我时常看到那个某人,倒是有一阵子没看到妳了。」 「我在准备考试,为了能够当个称职的『保母』,不出国不行了。」裘映霜摊了摊手。 「别这样说嘛,小霜。」尹运风伸手搂住她,嘴里说的是如往常那般没什么诚意的话,但笑得却比平常还要温和许多,然后又看向赵定雨。「说真的,你是怎么突然注意到宋咏晴的?」 「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是最近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赵定雨无奈地瞄了眼盘中所剩无几的午餐,招来服务生又叫了一份。 「然后呢?你就搭上去了?对于女孩子你几乎不主动的。」尹运风皱眉。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多年好友八成是被附身了。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她有种让人摸不透的感觉,她不像普通那些低调的同学那样无趣又呆板……她的眼睛有的时候很亮、很有神,有时却又很空洞,但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不懂得跟人相处、人缘不好的类型。」 「你们这些艺术家怎么老爱使用普通人听不懂的形容词。」裘映霜嘀咕着,低头吸着饮料。 「很亮、很有神?你胆敢在我们家大眼娃娃小霜霜面前说眼睛很亮的事?」尹运风抗议,顺手又把裘映霜搂紧。 赵定雨连赏他白眼也懒了,径自说下去。「总之,就是突然注意到她,觉得似乎是个不错的女孩,如此而已,没有其它打算。或许,就当交个朋友吧。」 「朋友?!你身边的女人除了言子宁和亲人以外就都是情人了,哪来的朋友?」尹运风持续哇哇乱叫。 裘映霜听完他们的话后,表达自己的看法。「有的时候那种独来独往、自立自强又长得古典的女孩子总是带点神秘,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但先不论她的意愿,光是你们两个忙碌的程度,应该不可能有深入的交往。」 「她兼家教?」赵定雨轻问。 映霜点头。「嗯,她兼很多家教,好像生活费都是自己负担的。爸妈好像都过世了。」 赵定雨皱起眉。「没人照顾她?」 映霜耸肩。「好像跟亲戚没什么来往吧,我也不清楚。」 「听起来经济状况似乎不太好啊,那为什么我会在高铁上看到她?」虽说这阵子高铁有折扣,但怎么算都还是比客运贵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赶时间吧。班上跟系上都没什么人跟她来往,所以关于她的消息少得可怜。」 「嗯……」赵定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通常他对别人的事很少感到好奇,但他竟然希望可以多了解她。 不过,这些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凭他和她的交情,她也不会随便告诉他吧。 赵定雨皱了皱眉,讶异于自己竟然因为觉得宋咏晴不会跟他说她的事情而感到有些郁闷…… 尹运风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那种女孩子太有自我主张、过度独立,不好玩的,你不要花时间去注意她啦。」 赵定雨没再多说什么,眼神往窗外看去,看着校园里一把把撑起的各色的圆。这是一场突来的雨,不算大,但少了雨伞依然会让人困扰。 稍早下课时,他跟在她后面下楼梯,看着她伸手进袋子里却找不到伞,然后顿了下,抓起一本数据夹,往头上一遮就跑出去了。 她总是这样,自己打理自己所有的事情,从没有动过寻求帮助的念头。 但奇怪的是,像她这样独立自主的女孩,他并不是没见过,可是偏偏只有她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这种东西很难说明,但就是将两人牵上了。 「我待会还有课,先走了。你们两个继续相亲相爱吧。」赵定雨这么说着,勾起背包,潇洒离座。 「真无情,就这样走了。」尹运风瘪了瘪嘴,哼道。 裘映霜静静地看着赵定雨离开的背影,轻唤道:「阿风。」 「嗯?」尹运风看向她。 裘映霜仰首,看着那对让她感到信任、安心的双眼,轻问:「你知不知道『在意』的力量有多大?」 第3章 传言三:她的父亲希望她能够嫁入豪门,因此当她快要毕业时就开始帮她物色对象。而他一直以为他不会在意,一直认为她终究会选择他,但直到得知她和某个没出息的阔少「稳定下来」后,一向温文儒雅的他,大发雷霆。 「小晴姊姊妳要走啰?」 「妳不要走嘛,留下来陪安安和文文玩嘛。」 本来应该要乖乖睡觉的双胞胎,一听到玄关有声音,马上从房间跑出来,一左一右地包夹她,一人抓围巾、一人抓袋子,不依地撒娇着。 「怎么跑出来了?妳们该睡觉啰。」宋咏晴蹲下来,给两个小娃一个抱抱。 「睡不着。」两个小娃异口同声地说。 「不可以喔,不睡觉会像姊姊一样有黑眼圈。」咏晴微笑着,伸手轻抹过两个小娃的下眼皮。 「小晴姊姊妳再待一下吧,等安安和文文睡着了再走。」 「对啊,大姊要读书,把拔马麻又不在,我们只有妳了耶。」两个小娃仰着一模一样的小脸,期盼地说着。 宋咏晴抬手看了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从这里骑车回宿舍要半个钟头,而她接的一个插画案子,明天就要交了,可是一点进度都没有…… 唉,以往这个时候,小娃们的爸妈已经回来了,可能是今天跑到哪续摊了吧,这年头的爸妈到底把小孩当作什么了?她小的时候,父母可不是这样对她的。 「好吧,我再陪妳们一下,可是妳们要快点睡觉喔。」心头觉得不舍,咏晴笑了下,将靴子脱掉。 「耶——」两个小娃绕着她转圈圈,一点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嗯?晴姊,妳还没走?」房间里面的大姐探出有点惨白,像是累极的脸,咦了一声。 「对啊,我哄这两只小的睡觉,如果有解不出来的题目,也可以过来问我。」咏晴抱了一个小娃起来,牵着另一个进入房间。「来,快点进去被子里面啰。」 「小晴姊姊,把拔马麻为什么不回家?」两个小娃爬上双人床,一边躺下,一边这样问着。 「因为他们希望妳们能够过很好的生活,能吃好吃的、买漂亮的衣服和很多娃娃啊。」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回答方式。 总不能说:因为妳们的爸妈很不负责任、爱玩乐,生了小孩又不想要理会吧? 「不是因为觉得我们很烦吗?」 她摸了摸安安的头。「安安和文文那么可爱,怎么会烦呢?」 「那小晴姊姊在天堂的把拔马麻以前也很忙吗?」 咏晴摇摇头。 她的母亲是全职家庭主妇,父亲是大学教授,生活简单平淡,并不会有什么琐碎的应酬。 「我希望马麻能像电视里面那样,待在家里煮饭、做家事,然后把拔会在六点回家,大家可以一起吃晚餐……」 「嗯,我也希望这样,我的衣服和娃娃已经很多了,我不要把拔和马麻都不在家……」 咏晴没有说话,只能摸着娃儿的头安抚着。 亲情,这种东西她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那是她所深切渴望的,但她也十分明了,这个世间不会有人轻易地付出感情。就像她的叔叔婶婶,就是因为拿了钱,觉得对她有愧疚,所以才营造出一片和乐的假象…… 爸妈生前就不时资助他们一家人,就连堂弟堂妹的学费也是爸爸缴的……他们却从来没有一点感谢的念头,只觉得「反正你们是有钱人,帮助我们是应该的」。 亲人都如此了……这年头本来就没有人靠得住,所以她不求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悲惨,至少她有赚钱的能力,也有一技之长,在这景气不好的时候能够负担自己的生活费还存下不少钱,她算是很幸运的了。 她是个知足的人,虽然她这样的工作时数让她没有闲暇去认识个朋友、结交个知己什么的,但如果忍受寂寞能够让她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那这一点孤单算得了什么? 但两个娃儿都还小,父母的陪伴对她们而言是最重要的,要她们在这个年纪学习独立,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待会小娃的父母回家,一定又会塞个两三千给她吧。对他们来说,钱能够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但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即便是两三千万,也买不回他们错过的这段时光。 她偷偷地瞄了一下墙上的钟,暗叹了声。 她今晚,想必又不用睡觉了。 「今天的车子好多,明明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一堆出租车?」盛萱柔看着前头一片堵塞的黄,微叹。 「或许是哪里又办了活动吧。」驾驶座上的赵定雨漫应着。 她对他递出一个笑容。「还让你载我回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够到他住的地方小坐一下,让她开心不已。据说他不太让人去他的住处,但当她今天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刚好路过」,能不能上去坐一下时,他竟然答应了。 这表示他是喜欢她的,她是特别的,是吧?是吧?! 「不要这么说。」以他的作风,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自行搭出租车回家。 车内又回到平静,盛萱柔不禁觉得有些沮丧,她不喜欢这种冷场的感觉,明明有很多话题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冷不防,车子经过百货公司前的大圣诞树时,她马上问道:「圣诞夜或是圣诞节的时候你有节目吗?」 「没有,圣诞节对我而言不算是特别的日子。想要做什么都依妳吧,我会把那天空下来,妳看看想要去吃饭或是去哪玩再跟我说。还是,餐厅要我决定?」他温和地望了她一眼。 「嗯……你不是不太在外头用餐吗?圣诞节的时候餐厅也贵得不合理。不然那天来我家好吗?」爸妈总是要邀他来家里作客,这个机会挺好的。 赵定雨顿了下,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这话中的意图。「这不太方便吧,圣诞节嘛,在外头吃挺有气氛的,贵一点也没关系。」 「这样啊……」盛萱柔强抑心头的失落,硬是摆出坦然接受的平静模样,浅笑了下。「对了,你期中考都结束了吧?还有报告吗?」 「剩下一个分组报告。」 「噢。」她又咬了咬唇,对自己贫乏的话题感到焦躁。 而正当她想要再问一个问题时,赵定雨轻唤:「萱柔。」 「嗯?什么事?」 「如果妳找不到什么话题,不要紧。」 她心头猛地一震,但马上接了话下去。「啊,抱歉,你在开车。」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两个人也不是一定要一直讲话。」虽然静静的难免会有一点尴尬,但让她这样硬找话题,实在有点可怜。 这时就不免想到那时在高铁上,他和宋咏晴也没说什么,但却是十分宁静舒服的感觉。 听他这样说,盛萱柔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那……那我要怎么了解你呢?况且你又鲜少说自己的事情……定雨,我不反对我们应该给对方自由的个人空间,我也觉得你忙,不应该一直黏在你身边作一堆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我希望我是了解你的,也希望你能够让我了解你。你、你太冷静了,我们在交往,不是吗?可是面对你,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不知道怎么做?」他平静地回问。 「是啊,例如,我会担心我的话题是不是能引起你的兴趣……」 他又轻笑。「这真是多虑了,妳不需要为这种事情烦恼,妳又不是个言语乏味的人。」 「因为我在意你,所以当然也会在意你的看法。女孩子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除非我对你根本没感觉。」说白点,是他太冷静了,总是一脸平和地面对各式各样的话题。 他的内心世界太莫测高深了…… 而且……她渐渐发现,他愿意给她的,远少于她所想的。 他的那些温柔体贴是他对他的「女朋友们」的例行付出,非常公平地谁也没多一分、谁也没减一分。其余的,他根本吝啬得可怕,他不太谈自己的事、不怎么说自己的感受,让她与他同桌吃饭的时候,看着沉默的他如贵族般优雅帅气的模样,又心醉又心碎。 她不觉得她的要求很过分,既然两个人现在是在交往,为什么她不能多了解他一点呢? 以他之前的纪录,都是女方自己离开,他从没有主动提过分手。 而她当初跟他在一起时就下了决定,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赵定雨瞄了萱柔一眼,暗叹了声。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很了解她们的感受,但他也不禁想着:他既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这些女孩,那允许她们到他的身边做什么?想来,宋咏晴说得没错,他只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他其实清楚得很,这些女孩对他的在意,绝对远超过他对她们的挂怀。然而,她们那么喜欢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因为他的家世?他的外貌?还是因为那些所谓的「才华」?如果是这样,那代表他刚好符合了她们的幻想,那她们爱的究竟是那个幻想还是他本人? 他的心思又陷入一连串解不开的问题之中,然而后头紧跟着、不时开远光灯的出租车却让他无心想那么多。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加速,但后头远光灯还是直闪,他索性减速,让后头超车。 「他可能打算超车吧……啊!」话还没说完,萱柔就被接下来发生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台出租车以非常快的速度又超越一台车后,没打方向灯就直接右转,撞上直行的一名机车骑士。 那紧急的煞车声听起来刺耳又吓人。 「天啊,好可怕,都站不起来了。」出租车后头的几台车也停了下来,萱柔降下车窗,探头查看。「好像是个女孩子。」 「真是乱来。」赵定雨皱眉。 「妳会不会骑车啊?!开车就是这么衰,你们骑机车的乱骑被撞到,我们还要负责。」矮短身材的出租车司机下车,摔上车门后,冲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机车骑士叫骂。 「太过分了。」赵定雨看不过去,将车子往旁停靠后,也下了车。 以他平常的行径他应该也是会路见不平的,但下车的机率并不高。 但是他看着那名女骑士,突然觉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遇上倒霉事也没人伸出援手实在太可怜了…… 「定雨,别下去啊。」萱柔紧张地道。「这么晚了,会出事的。」 「没事的。」他关上车门,走上前,没理会那个一直叫嚣的司机,反而先蹲下来探看试着要爬起来的受害苦主。「别急着起来,妳先坐一会。」 「怎样,你要帮她喔,我跟你说啦,骗人的啦,没那么严重啦,是想要博取同情而已啦。」 「既然你觉得不严重,那你就走吧。」赵定雨冷冷地瞄了司机一眼,然后又将心思放回这时候转过身子坐起来的骑士,看清楚伤者是谁以后,差点没跳起来,但他却忍了下来,也给同样惊讶的对方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他真的很庆幸自己有下车。因为不管是让司机道歉赔偿还是载她回去,宋咏晴应该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及时赶来帮她解决这些问题吧! 「你……」出租车司机像是没有料到赵定雨会这样说,顿时进退两难,又看了眼的确有些可怜的宋咏晴,咬牙暗骂了几句国骂,不甘愿地掏了掏口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五百元钞票递了过去。「谁知道你们在耍什么暗招。」然后冲着赵定雨嚷嚷:「我钱可是给了,还给得很大方啊!我可没肇事逃逸,这里还有其它目击者可以证明啊!」 「我才没那么低级。」赵定雨抬手抽过钞票,语调始终保持平静,连一点应该要听到的暗讽也没有。 「哼,谁知道。」出租车司机撇了撇嘴,然后手指在前头画了个圈圈,意指面前的情况。「你说这里交给你就好了对吧?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 司机碎碎念地离开,赵定雨瞄了眼逃得不甘不愿却又飞快的他,接着转向宋咏晴,脸上有别于刚才的沉着,此刻多了几分焦虑,问道:「伤到哪了?」 宋咏晴愣愣地看着他,回答得有点迟钝。「不、不是很清楚,现在全身都满痛的。」 她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冷漠对待,因此当赵定雨不计回报的伸出援手时,理所当然会激起她混着惊讶的感激。 她本来已经决定默默地当作自己倒霉,自己再想办法回去就好,毕竟司机说得也没错,这一撞并没有很严重,要不她早摔飞出去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愿意站出来。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敢管这种事情…… 而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站出来的人竟然是最近一直碰到的他……或许是讶异于缘分的奇妙,也或许是她太久没有接受别人的帮助了。她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充斥着一股几乎要溢出来的热度。 赵定雨轻扶住她的手肘,蹲跪在她身边,继续问着:「那有觉得哪里有脱臼之类的吗?」 不习惯和人靠得这么近,她开始有些紧张了,但还是力持镇定地回答。「应该没有……吧,没有那么痛了。」 「定雨,这位小姐怎样了?」盛萱柔见情况缓和了,便下车关心。 赵定雨点点头。「应该是有一些擦伤和瘀青。好在现在是冬天,穿得也比较厚实,有保护效果。对了,她是我班上同学。」 「这么巧!」盛萱柔有些惊讶,接着略弯腰,友善地伸出手,询问咏晴目前的状况。「嗨,妳觉得怎么样?能站起来吗?还是要再坐一会?」 「嗯,我能站起来。」宋咏晴乐于搭上她的手,刚好可以趁机让手肘脱离赵定雨的掌握。 「小心。」赵定雨的手停在半空中,很谨慎地在一旁看顾着,像是萱柔捧着瓷娃娃,而他得随时准备去接似的,等咏晴站起来时,他还扶着她好一阵子,直到确定她的步伐除了一点微颤没有其它异样后才放开。 「嗯,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赵定雨,再对盛萱柔笑笑。 「车子的照后镜断了,别骑了,放在这里,明天我再叫人牵去修……」赵定雨扶起她的机车,牵到一旁。 盛萱柔见状,很主动地道:「定雨,我家就在前面而已,走几步路就到了,你送同学回去吧。」 咏晴摇手。「不用了,我……」 「都上车吧。」赵定雨将车安顿好后,打断咏晴的话,然后转向萱柔。「宋咏晴应该没什么紧急的情况,我可以先送妳回去。」 「抱歉,打扰你们了。」后座传来细小的道歉声。 赵定雨瞄了一眼照后镜,看着缩得像是小动物的她,轻笑了声。「没事。倒是妳,觉得怎么样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手。「只是有些擦伤而已,不是很严重。」 「在外头出了事,明天记得打电话跟家人说一声,不然下次回去看妳青一块紫一块,肯定会吓到的。」他叮嘱着。 「好……」虽然知道没有必要打电话给那些压根不关心她、只是故作**的亲戚,但她还是老实地应好。 赵定雨又瞄了她一眼,其实,他有股冲动想要把她带回他那边,确定她真的没事,给她杯热饮然后赶她上床睡觉之类的,毕竟他那边客房多得是……但这样的行为太夸张了,根本就不像是平常他会做的事情。 而且面对一个其实不算熟的同学,这样的举止也不妥。 但他就是无法停止想象:万一他今天没有载萱柔回家,那她发生了车祸,到底谁会下车帮她?而他如果没有让那台出租车超车,她就不会发生车祸了……究竟他是害了她还是救了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就这么陷入了一连串的自责和忧虑当中。 而在到达宿舍门口之前,两人都没再交谈,直到他停好车,才转身看她,开口说道:「妳宿舍有药膏、药水之类的吗?瘀青和擦伤千万不要放着等它自然好。」 「都有,舍监那边也有准备。」她点头。 「嗯,那就好。」 「那……我进去了。真的很谢谢你。」她抓起背袋,开门下车。 「宋咏晴。」看她走了几步,他突然降下车窗叫住她。 「嗄?」她回头,缓步走回车旁。 「我知道妳不习惯求助于别人,但毕竟出门在外,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说着。 她顿了下。「好……」 「星期一见。」 「嗯。」 她没有移动,直到目送他的车子离开,才面无表情地走到宿舍门前刷学生证,却突然觉得手怎么也抬不起来,然后一股酸楚迎面袭来,挡也挡不住…… 她倚着宿舍大门,掩着脸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或许她是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吓着了,直到现在才爆发,也或许是……太久了——她独自撑起所有委屈、无视于一点一滴的寂寞、习惯旁人的冷漠太久了……是他关怀的举止和温柔的嗓音引爆了她早就知道的脆弱。 她能够坚强独立,但并不表示她喜欢这样。 虽然她期待,但她也怕,怕出现一个可以让她全心依赖的人,但她的日子却不允许她有丝毫松懈的空间哪…… 哭一哭也好。她一边压抑着低泣,一边这么想着。 把该发泄的都发泄完,明天的她又能勇敢了…… 第4章 传言四:他让她的父亲知道他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她交往的那个男人好,并表示他愿意‘买下’她。而她,在被‘交易’出去之前,完全被蒙在鼓狸。 星期一,宋咏晴发现自己身后突然多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小跟班,她知道她们一起修一门系上的选修和一门通识课,可是她们从没有坐得这么近过。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个疑似是跟班的小家伙的眼光一直往她身上看来。 星期二,有着小鹿斑比眼睛的她,还变本加厉地进攻她东南西北方的座位…… 终于,她忍不住往隔壁那个有着水汪汪大眼的女孩看去,吐了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皱眉地问道:“呃……学妹,有事吗?” “嗯?”言子宁一脸无辜地望向她,就像是只摇着尾巴,盼望着人家摸摸头的小狗。 宋咏晴实在不懂得怎么应对这种一直散发出可爱泡泡的女孩,虽然知道她满眼都是谎言,但还是选择投降,自认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好吧,没事。”“别这样嘛,学姊,你不喜欢我坐在你旁边吗?”言子宁好可怜地嘟起嘴。 “嘎?”宋咏晴看她这副模样,差点蹦出‘我们熟吗?”这样的问句。 她有点好奇为什么面对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自己,这个女孩还能够这么亲热,只好问:“那你为什么想要坐到我旁边?”“因为我对你有兴趣嘛。”这次换她咧嘴笑。 宋咏晴不自禁地又‘嘎’了一声后,略往后退去。 没等她讶异太久,言子宁又把话接了下去。“学姊你会画可爱的猫咪对不对?可不可以跟你买几只?” 宋咏晴眯眼。“你要跟我买图?”系上明明很少人知道她有在画图,这学妹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对啊,可不可以帮我画五张有猫咪的圣诞卡片?价钱随你开,可是一定要很可爱唷。” “呃……可、可以啊。”一切来得有点突然,不过讶异归讶异,朱咏晴还是很敬业地从袋子里拿出随身的小素描本。“那你想要怎样的形式?”“嗯……”言子宁转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给了一个十分简单明了的回答。“可爱。” 宋咏晴很努力地保持镇定。‘好吧,不然,你跟我说你是要送谁的?”“送嫂嫂、还有我三个姊姊和定雨。” 宋咏晴拿着笔的手僵了两秒,然后恢复正常地写了下去。“好,那就四张。”“明明是五张!” “我画的卡片拒绝给赵定雨。” 言子宁大惊。“为什么?!你讨厌他吗?他这个人是傲慢了点、自私了点、帅气得过分了点、才华洋溢了点,可是整体而言还算不错的啦!”宋咏晴咳了声,忍住笑,这个学妹到底是在损赵定雨还是在称赞他?“不是这个原因……人家是天才画家,随便一笔画下去就值儿十万,你拿我的卡片去送他,我真的觉得很汗颜。” “哪会?那是他的荣幸耶!”她不以为然。 “我拒绝,反正我会帮你把另外四张卡片画得很可爱,可是赵定雨的卡片,就麻烦你自己去外头找。” “学姊你不要这个样子嘛!他的风格跟你又不一样,他的画好多我都看不懂,我比较喜欢你的。” “拜托……他是大画家耶,你把我拿来跟他比是想吓死我啊?”宋咏晴笑着。 “我现在先画个草图,你如果觉得没问题,我回去再上色。”言子宁一边点头一边问道:“你看过他的画吗?”“只有在网路上看过几幅有被报导的。” “那你觉得怎么样?” 她停住笔,想了一下。“有一种想要随风飞走的感觉,很自由、舒服却又带着点刚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觉得一笔一划都像看到他似的。”其实这些形容还不够说明他的画,不过那些迷人的笔触、实在让她难以仔细描绘。 或许就像言子宁讲的,有一点傲慢、有一点自私…… “他现在在办画展唷,之前在台中,最近换到台北了,都在revere大楼。” “哦?”宋咏晴应了一声,继续画草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言子宁讲到此事,的确让她瞬问有想要去看看的念头。 “来,给你一个画展书签。”言子宁从手札里面抽出一张小卡,放到宋咏晴的讲义上面。“有空要去捧场一下喔。” 宋咏晴将视线略停驻在那张精致的书签上,只是对那个眼睛充满善意期待的小家伙微笑了下后,注意力便又放回眼前能够让她有些收入的东西上头了。 “结果呢?她不可怕吧?”revere二楼的展览馆外头,赵定雨左手端着只白色纸杯,右手扣着手机,唇边带着点笑意问道。 “咏晴学姊当然不可怕啦,只是你突然派给我这个任务,有点令人……嘿嘿,怀疑。”另一端的言子宁贼贼地笑了两声。 “别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她老是一个人,临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总得有人可以联络。” 所以他才叫言子宁没事要主动找宋咏晴聊聊,反正没有人能够抗拒子宁那张可爱到爆的脸蛋。 “哼,我不管你这人突然鸡婆向善起来是什么原因啦,反正也多亏这件事情,我才会发现一个画可爱插图的人。”她又贼笑两声。 “言家的势力到底是多庞大,让你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知道宋咏晴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依照前天她向他报告的内容,像是把宋咏晴都摸透了。 “言家比赵家有钱有势嘛!”她好得意地说。 赵定雨不禁失笑。“这我当然知道……” 言家有一票在revere担任重要干部的亲家——revere的董事长以及总经理都是言子宁的姊夫。他们长久以来就是政商界争相拉拢巴结的对象,谁不知道有‘那个言家’四个字罩着,就如同身怀免死金牌似的。 而他母亲最近还暗示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抓住言子宁…… 对于这点,家中二老实在是多虑了。 子宁很可爱、很活泼也很机伶,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这样美好的她,让他真的很想把她当妹妹来宠,但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有衍生爱情的一天。 不过为了好面子的双亲,他没表明立场就是了。 突然,透过二楼的玻璃围栏,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了旋转门进来。 原先还算轻松的心情瞬间收紧,他的胸口被猛然一击。 他眯了下眼睛。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凝滞住了,他沉声问道:“子宁,你叫宋咏晴来我的画展?” “唉?她真的去啦?”另一头的言子宁在偷笑。 她估算得没错,以宋咏晴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在被告知画展讯息之后就马上前往。她星期四下午没课,星期五早上也是,而赵定雨这两天刚好人也都在 revere。 哇哈哈,她真是小半仙。 至于赵定雨的现任女友,她认为那个什么柔的实在也没什么特别,老是高高在上的还硬要装亲和。 所谓的千金小姐她看多了啦,才不会被骗咧。人家咏晴学姊的气质可是自然散发的,哼! “你……”子宁现在一定很得意,得意自己把一切料得准准的,但她一定没有料到萱柔也来了,八成是从家人那边得知他的行踪,特地来找他一起吃午餐的…… 不过这并不造成什么影响就是了。 “怎样,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没有。”他否认得干脆,凝视的目光依然锁定着同样的目标。 实不太喜欢惊喜,不过…… 赵定雨望着往电梯方向走去的宋咏晴,眼神略黯,随即却露出傲慢的笑容。若此时萱柔不在,或许他会更乐于处理这个惊喜。 他往另一端走去,让宋咏晴出电梯的时候不会看到他,而是直接往画展展场去,而萱柔则是一出来就会看到他。 “你啊,真是不懂感恩。”完全不知道另一端正在上演有点小复杂戏码的言子宁,俏皮地哼了一声就直接结束通话。 他不以为件地淡笑了声,合上手机。 一抬眼,刚好萱柔走了过来,而略远处也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吃饭?”盛萱柔走到他左侧,挽住他的手,扬起笑脸问道。 “抱歉,我临时有事。”他低头看她,脸上依旧一派自然。 “啊,是我不好,你在忙还来吵你。”盛萱柔忙道。 赵定雨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失落和尴尬。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别的女孩子拒绝了女朋友,但他发现,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愧疚,或许因为他连一点欺瞒她的意思也没有,所以不至于心虚—— “也说不上是忙,是个朋友来了,不好放她一个人在这。”“啊,是挺重要的朋友吧,你陪‘他’,不要紧。”她笑着,摆摆手,语气平缓,毫不急躁,态度也十分地……‘识大体’。 “嗯,你也见过,就是上回出车祸的那位。”盛萱柔的笑容微微一僵。 “噢?她……算是重要的朋友?” “渐渐算是了。”他点头。 “好吧。”她踏脚,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笑了笑便离开了。 宋咏晴的视线停驻在眼前那幅水墨画上头,画里是一条狭长的巷子,而观看者像是从巷口窥探一切似的,里头有一名老婆婆弯腰拾捡一只夹脚拖鞋,脸则朝另一头望去…… 她靠近了点,想要再看仔细,但余光捕捉到右后方似乎站了一个背着手的人,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同看画的人,可是当她挪动步伐要往下一幅走去,那人也移动脚步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因此,她转身。 然后,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嗨。” 她退了一步,这个高大人物的出现并不在她预期之内,她不自禁拿起手上的小册子遮住嘴。“呃?!画、画家还需要来顾摊?”他的笑意又深了点。“没有惊讶到需要结巴吧?” “因为你好像无所不在。”他们最近巧遇的情况也未免太频繁了。 “这是我的画展,我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她顿了下,微降低音量。“就是因为我认为你不会出现在这边,我才大大方方地来的。”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解读成你不喜欢看见我。”他微倾身,这样告诉她,接着问道:“待会要一起吃午餐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依然轻声说道:“你可不可以走远一点,画我眼前这幅图的人正站在我旁边,我有点紧张。” 事实上,他的邀约并没有让她特别怦然心跳,或许是邀请的语调太过云淡风轻了、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她的神情带着点熟人般的感觉。 一切对话的进行都像是面对一个熟稔的朋友,连带她对他说话的语调也就少了些禁忌。 “一起午餐。”他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次,然后跟着她一起将视线放在她眼前的画上,并开始烦她。“这幅画,是采用油画颜料当素材,一笔一画都展现了画者的功力,以深刻的线条描绘出力与美,总而言之,就跟画家本人一样,除了帅,还是帅……你愿意和这么一个兼具外貌才情的男子一起共进午餐吗?”她笑了,拿小册子赶他。“走开啦。” “午餐?” “好啦!” 他以手背轻触了下她的脸蛋,转身,抑不住唇边的笑,听话地走到旁边去。 宋咏晴微微转头,抬手轻抚他刚才轻触的地方。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让他这样做,是因为他实在太过迷人,于是她也就如同其他女人一样,盼着、望着他的‘恩赐’? 她是喜欢他在她身边的感觉、喜欢他那双亲切友善的眼睛,但她应该是比那些唯唯诺诺的女人更有风骨的吧? 那为什么她轻易地就接受他了呢? 牛皮糖男人她不是没遇过,温柔的男人也不是没追求过她,只是……她在想,重点不在于赵定雨是个怎样的人,而是她会那么快地就接受他来到她身边,难道是因为他总是能够让她感到安心自在? 她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么懂他,她甚至可以说和他不太熟稔,但每见一次面。他们离‘熟人’的地步就又迈进了一大步,像是他们可以无话不谈、像是他们之间可以毫无隐瞒似的。 这些,是她自以为的吧? 但至少,就她对赵定雨的了解,如果他不是就某方面‘认定’了她,他不会主动靠近,那这是否意味着再怎么样,他已认了她这样的朋友了。 她想,如果她身边多了这样的一个朋友,应该会快乐许多吧。 第5章 传言五:她的父亲就这么将她卖了出去,她知道他主动找上她父亲之后,觉得他们之前曾有过的友情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便将他认定为一个自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人。而他,则是将她视为一个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女人。无论如何,她成了后宫的一名女人,而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感情则完全冻结。 宋咏晴和赵定雨渐渐走得越来越近,快速熟稔的程度远超出他们自己的想像。 他总是能够在她几乎满满的工作行事历里头找到空闲与她独处——开车载她去上家教,或是找平价而又可以坐很久的餐厅,以温书为名行聊天之实。 随着赵定雨的‘到来’,宋咏晴的生活里除了有一天到晚在她身边打转、问东问西的言子宁外,还多了几个会让她抬手打招呼的人,那些都称得上是赵定雨朋友的人。 她虽然也颇喜欢他们,但并没有因此和他们混得很熟,她想他们之间那种‘富人与穷人’的隔阂还是存在的,虽然说她并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看到高价位的餐点、用具、衣服、饰品就惊呼连连的人——父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的家境算是不错的,她也不是没过过好日子…… 只是就目前而言,她和他们实在差太多了,他们要不是有个现成的职位等着他们,要不就有人供应他们出国深造,他们虽不会恣意挥霍,但吃喝玩乐的钱完全不需要经过大脑的衡量思考,和她这个目前得节省每一块钱,努力赚钱并努力积蓄的人不一样。 她没有意思要踏进他们的生活圈,她就是她,不必费心成为别人。 而她也不会一辈子这样穷苦下去,所以也没因此烦心。 身为与她越来越好的朋友赵定雨,也从来不会让她有这方面的困扰,他并没有让她觉得他为了她特别‘迁就’什么,但就是让她觉得很自在。 其他女孩子和言子宁口中的他,是个麻烦、猜不透心思、我行我素的人,可就她所知道的他,却好像不全然是这样…… “猜不透心思?那是因为她们都企图想要了解我,想要臆测我的喜好和下一步的行为,才会觉得我猜不透吧?” 赵定雨跪在地上作画,一手支地,一手潇洒地刷着颜料。然后,目光微抬,在他要拿另一支画笔的时候,顺道捕捉那个在厨房和饭厅之间来回的身影。 “噢,好像有点道理。那‘我行我素’呢?”被抓来煮大面羹的咏晴点点头,瞄了眼地上那个像是小孩子在涂鸦般的画家——动作挺帅、画挺美。 “你不是有工作室吗?趴跪在地上实在很怪。” “在这里方便聊天。”他改为坐姿,顺道给了她一个微笑。“我的确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过大多时候,别人所认定的‘我行我素’,其实是因为我得掌握我的原则。” “原则?例如?” “我不撒谎,我不自欺欺人。” 不自欺欺人的人现在可难找了,宋咏晴扬眉,不太相信。“所以,如果我现在开始问你问题,得到的都是正确的答案?” “正确,或是‘非错误’的答案。”他给自己预留了一些空间。 她扯了下嘴角,偷翻了下白眼。“那好,今天你干麻要抓我过来当慵人,煮大面羹?” “我很久没吃大面羹了,没在台北看过有人卖,台中卖的人也渐渐少了。你来这里虽然要麻烦你亲自动手,可是食材都准备好了,本少爷甚至已经把该切的都切好了,可以先炒的也炒好了。只是要你把它放进锅里头煮,这并不困难。 来这里有帅哥作陪,有得吃又有得睡,待会还可以一起温书兼聊天,好处多得是。”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宋咏晴眯起眼,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有回答到自己的问题,只能再问:“你常让人做这种事情吗?” “我不太常让人上我这来,因为我怕吵,当初我在这里买了栋公寓就是不想要有外人打扰,所以连邻居也不要。” 她咦了声。“这整栋都是你的?”这栋公寓一个楼面就有五六十坪,他要这么大的空间做什么? “嗯。” “连你的女朋友也不常来?”她又问道,不太明白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何不会有空虚感。 “我其实不太愿意让她们来,来了以后,她们会有自以为是的倾向。”上回是因为他工作到有点烦了,想找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而萱柔又已经到了楼下,就只好让她上来。 她有些傻眼,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如此狂妄,不禁埋怨道:“你这人也真够邪恶的,不喜欢人家干嘛和人家交往?” “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你自己说的。”他抬头,对她绽放迷人的微笑。 这人竟然归咎于她!“那干嘛让我来……”她话还没说完,他放存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抬头往手机的方向瞄了一眼,不怎么在意。“帮我接,谢谢。”宋咏晴皱了下眉,认识他一阵子了,眼前这人或许不难猜透心思,也或许不我行我素,不过倒是有某种程度上的懒惰,她拿起手机,看了来电显示,顿了下。 “是萱柔。” “接吧,说我在画图。”这样就没人敢烦他了。 事实上,他竟然一边画图,一边还有心情跟她聊天,算是头一回。 她皱眉。“你这分明是给她难看,让我为难。”“她怎么难看,你怎么为难了?” 她赌气。“我不接。” “那就放着吧,一下就安静了。”他真的不怎么在意。 “你知道这样会让她误会吗?”她忍不住这样问,说的是他方才要她接电话的行为。 赵定雨的朋友不多,真算起来,女性朋友也只有她一个——言子宁在他眼里算是妹妹,而裘映霜则因为是尹运风的‘熟人’,所以才和赵定雨有些交情。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些生气”是因为不忍心看那些女孩子苦苦地在后面追他,而他一点怜悯心也没有吗? 但那关她什么事?只是……可能她觉得,如果他不喜欢她们,或是只是‘不讨厌’她们,就不应该给她们希望,不应该准许她们带着幻想到他身边。 他这样的行为很残忍,而他自己却还助长了这些行为的产生。 赵定雨没回话,两人之间,剩下他悠扬的手机铃声。 待铃声停止时,他缓缓站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颈,吐了口气,然后缓步走向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删去‘未接来电’。 “说实在的,我不在乎。”他合上手机,对上她所表露出来的不满。 “她不是我主动追求的女孩子,既然她选择到我的身边,就得接受我把朋友看得比情人还要重要、就得接受我生日当天和我的朋友吃大面羹加小菜胜于西餐。我不在乎她会不会误会、不在乎她会不会吃醋,没有你这个朋友之前我不在乎这些,有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我更不在乎这些。” 她移开视线,他靠得太近,眼神太直接了,语气狂妄得让她有些心慌。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猛地震了一下,是他的‘在乎宣言’?还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却只要她陪伴的这件事实?或是一个高大男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压力? “你本来就什么也不在乎。”她咕哝道。 “不对。”他否认,又靠她近了些。“我在乎你父母亲死后,遗产被叔叔拿去还债的事;我在乎他们一家子过得清闲而你却得辛苦养活自己;我在乎他们对你的好只是因为他们作贼心虚。”他的眼神依然坚定,直直地锁着她。 “我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而是看对象。” “干嘛扯到这种事情上。” 对于这种事她早就认了,爸妈的那些钱,至少让她高中三年寄人篱下时还有点尊严、让她不欠人家什么。 叔叔婶婶那贪婪又好面子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为了让大家觉得他们对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很好,便‘尽’着要她回南部,顺便可以当堂弟妹的免费家教。 叫她回去,然后才又因为自己的接送方便叫她搭高铁……这种可笑的事情她经历多了,也不足为奇了。 赵定雨的语气微缓。“我并不是同时和别人交往,然后利用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让她难看。我只是在乎你更胜于萱柔,因为对我来说,朋友就如同家人,如果黄柔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那她自然会选择离开,所以你不用因此而感到为难。” 他摸了摸她的头,走进厨房洗手。 然后,当她决定不想再把心思放在这个话题上头时,厨房又传来问句。“对你来说,朋友是什么?” 朋友是可以恣意倾诉,会了解你、包容你、愿意伸出援手,可是不会因为你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不会看着你的背影,而有想上前拥抱的念头的人。 宋咏晴躺在床上,白天她没有回答赵定雨的问题,但对于朋友,她一直是这样定义的。 她所睡的客房位于二楼,和他的工作室位于同一个楼层。虽说是客‘房’,其实里头还有厨房、餐厅、阳台和卫浴设备,可以算是一个小小的家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天花板上,因为外头街上的灯光所映照出的小光影。 床很舒服、被子也很暖,但她还是睡不着。 说实在的,赵定雨对她而言,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他让她感到温暖,他这人对朋友很讲义气,他们之问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他也没什么怪癖或是坏习惯。 身为一个朋友,她实在不应该干涉他对待那些名为‘女朋友’的态度,她应该‘尊重’他这方面的处理方式,但他那种无情又专断的思想,让她不自禁地感到心慌。 是不是对于那些喜欢上他、爱上他的人,他都会这样对待呢? 那她……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他的存在感一直是那么地强烈,每每他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她便备感压力。她所感受到的,和爱不爱、喜不喜欢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觉得自己有点……迷失了,他在短时间内攻占了她生活巾的每个小角落,让她这个已经很久不跟别人天南地北聊的人一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就是他。 他在她的生活中早已是个不可或缺的人,会不会在短时问内,也让她变得像是那些迷恋他的女孩那样,苦苦地追在他的身后? 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他可以活得潇洒自在,要什么有什么,所有的事情就都得顺他的意不可。 而赵定雨能够狂妄自大的原因背后,应该是一群女人无条件的支持吧,她们甚至愿意相信,只要是赵定雨选择的对象,不论是朋友还是情人,一定是好的,他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而那个理由也一定是对的。 简直是当神膜拜了!宋咏晴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哼了声。 可是…… 宋咏晴翻了个身,换成侧躺,嘴边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浅笑。 叔叔婶婶要不是因为私吞了那些钱,当初接她去住的时候,肯定会把她当作一个麻烦,并冷眼相待。 或许是小孩子的思考模式比较不受钱的支配吧,堂弟和堂妹对她都很好,而且也很清楚地表达出对爸妈那种假惺惺态度的厌恶…… 除了堂弟和堂妹以外,对她而言,赵定雨算是她唯一的家人了。他所给予的并不是同情,而是感同身受般的不平与心疼。她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认识才刚满一个月的人,他愿意给予这么多。 但他的在乎她感受到了,那是很真实的关怀,也是她一直期盼的温情。 她喜欢他待她的态度、喜欢他听她说话时嘴边的笑、喜欢他一些亲昵的举动、喜欢他有时候会宠她、纵容她、喜欢今天她烤了布丁和饼干,弥补她没有准备礼物给他时,他那开心的样子…… 但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对他的那些正牌女友好一些呢?为什么就不能不要让她这样左右为难呢?他如果对她们好一点,那这样以‘朋友’待在他身边的她,就可以更自在且理直气壮许多了。 中午,刚下课的宋咏晴在福利社附近遇到呆愣地站在走廊上、不知道中午要吃什么的裘映霜,后者一看到她,就像是临时有了主意般,眼睛瞬间一亮,拖着她就往学校侧门的手工冰淇淋店前进。 裘映霜一直都十分率性,平常看起来酷酷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认识宋咏晴不久后,就像认定了什么似的,喜欢拉着她东奔西跑的。而宋咏晴对她也有些了解,因此被强行拖走也并不以为意。 他们这圈子的人,都怪怪的。 虽然什么事情都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却不知道为什么不会让人有讨厌的感觉。 接着裘映霜一边吃着好大一杯的冰淇淋,一边问起她和赵定雨的近况,听了宋咏晴的想法后,有些不以为然。 “你要赵定雨对那些女伴们好一点,那就像是叫尹运风付出感情一样啊,都是不可能的。”她翻了个白眼,修长的手指握着长柄汤匙,挖了匙圣代送进口里。 “我也认为阿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习惯他在众人面前把我当成女朋友那样‘引人遐想’,但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到这样了。他也是女友成群啊,但我从来不会在乎那些女孩子会怎么看我,要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我跟阿风也没什么。而且这两个男人都一样,谁也不爱。当他们的朋友本来就比当他们的情人有价值得多。” “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了?”宋咏晴抿了下唇,看着眼前这个思想行事一向很有自我风格的女孩。 “对啊,没有必要管那么多吧,朋友之间也是得保留一点距离的不是吗?你干涉到他的感情生活,他也不会高兴的。”裘映霜挤出一个小酒窝。“话说回来,你何必在乎那个盛萱柔会怎么想呢,我和子宁都不喜欢她,她好像也渐渐地露出本性来了,才会让赵定雨有些不耐烦……” 宋咏晴看着像是注意到什么,而让嘴边的话化为一抹淡笑的裘映霜,不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她们在谈论的人物正相偕走进来。 他那一袭深咖啡色西装衬出他优雅的气质,看起来俊美得让人有些怨妒。 这些人都不怕冷吗,专挑冬天来吃冰? “嘿,小晴。” 原本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赵定雨,现在看起来倒挺高兴的,轻推着盛萱柔往前,并拉了两张椅子与她们同桌。“映霜,阿风呢?” “不知道,我有小晴就够了。”说着就撒娇地搂住宋咏晴,磨呀赠的,一双大眼则向赵定雨睐去。 “那就抱歉了,宋小晴同学忙得很,没有什么交朋友的本钱。”赵定雨有些不满地伸手勾住宋咏晴的围巾。 盛萱柔在一旁决定好要点的冰淇淋后,低声问赵定雨。“定雨,吃这个好吗? 还是你想要点别的?” “你决定就好。” 他微笑了下,然后又看向被裘映霜抱得紧紧的宋咏晴,白了她们一眼。“好了啦,不要再抱了,待会被人家误会。”“你有女朋友了,干嘛还跟我抢小晴?”裘映霜嘟嘴,故意这样说着。 “小晴我还需要抢吗?” 赵定雨一脸傲气地笑着,伸手拉宋咏晴外套的帽子,亲昵地盖到她头上。“天底下谁不知道她跟谁最好。”服务生送上了冰淇淋,盛萱柔递了根汤匙给他,他顺手接下,但目光仍停在宋咏晴身上。“喂,你圣诞夜有活动吗?” 他这个问句一出口,把帽子拿下的宋咏晴便注意到原本正端庄吃冰的盛萱柔动作明显一僵,她马上道:“我没有什么活动啊,我又不过圣诞节。你和萱柔要去哪里庆祝?讲出来让我们羡慕一下吧。” “也没什么,就吃个饭,然后去兜兜风吧,我猜。”盛萱柔柔声地道。 赵定雨对着宋咏晴眯了下眼睛,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 而事实上,要不是宋咏晴这么说,他倒真的把原本的约定给忘了,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对啊,我们并没有要去特别庆祝什么,我只是在想说,运风他们家好像有办派对,你如果想跟他们去热闹热闹就尽管去,不要客气。对吧,映霜?” “对啊。”裘映霜瞄了眼有些坐立难安的盛萱柔,对赵定雨道:“你就老老实实地跟萱柔玩到天亮吧,好好陪陪人家,小晴就交给我们了。”宋咏晴也看了眼盛萱柔的表情,笑着起身。 “我还有课,先走啦。”裘映霜擦了擦嘴,也跟着站起来。 “嘿。”赵定雨急忙拉住宋咏晴,头微后仰交代着。“晚上不要偷跑,我会去接你。” “噢。”她点头,不太想再看向盛萱柔的表情,就拉着裘映霜跑了。 “小晴啊,我突然有点了解你为什么这么困扰了耶,我从来没看过赵定雨这么在乎一个人的,而且好像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打打闹闹。” 裘映霜跟在她旁边,兴奋地宣布自己的大发现。 宋咏晴微叹,终于有人了解她的烦恼了,但裘映霜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差点向前栽—— “不过如果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们都会举双手赞成唷。” 第6章 传言六:他藉由带回更多更多的女人让她难看,但一方面又矛盾地不准这些女人对她出言不逊。他总是这样,越是用恶毒的话羞辱她,自己便越难过。但他再怎么样,也不愿意承认他深深爱着她。 冷飕飕的夜晚,宋咏晴独自一人坐在露天咖啡座,看着外头各色的圣诞灯饰闪烁着,享受难得的悠闲。冷冽的风不时地吹着,让她的手即使伏贴在装着热饮的马克杯上,依然冰凉凉的。 但还好,不至于感到不舒服。 咖啡厅的老板配合圣诞夜,举办了抽奖活动,因此现在里头闹哄哄的,这也是为何她会选择待在外头‘虐待’自己的原因。 圣诞节这日子已经好多年跟她扯不上任何关系了,她认为过个节,大伙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是很好,但她没有多余的闲钱,也没什么朋友,心境上也老了,不喜欢热闹,因此就没有这方面的计画。 今年算是比较特别吧,言子宁邀她,尹运风家里似乎办了什么派对也邀她,她一一婉拒,本以为会待在宿舍看点书或画图,没想到她的室友也抓了~堆人在他们狭小的房间里面开‘轰趴’,她只好出来四处逛逛,然后放任自己来到咖啡厅这种以往她认为是奢侈的消费场所,点了杯热可可。 放在小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瞄了下来电显示,微笑地接起。 “喂?” “咏晴姊姊,圣诞快乐!”安安和文文的声音传了出来。 “圣诞快乐。只有你们和姊姊在家吗?” “把拔和马麻也在唷!”文文很开心地道。 “大家今天一起吃晚餐,马麻还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巧克力蛋糕,好好吃!”安安也抢着说。 “安安和文文很开心吧?” “嗯!开心!” 赵定雨的父亲和双胞胎的爸妈似乎有生意上的往来,上回,夫妇俩又晚回家,正好在自家门前遇上因为不放心她太晚骑机车而负责接送的赵定雨,吓了一大跳。 或许是不希望让赵定雨‘误以为’他们是不负责任的父母,所以不但当下对她使了好几个奇怪的笑容兼眼色,也让她配合他们所谓‘今天因为临时有事所以特别晚回家’的说法,据说这阵子待在家的次数也变多了。 让他们‘改邪归正’的原因很可笑,但至少目的达到了。 她又同两个娃儿聊了一下,听她们说收到了什么圣诞礼物,再帮她们姊姊解决了几道题目,便挂上电话。 她看了看时间,微笑着。 十点了,她那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的女朋友最盼望的机会,让她在今夜把她的‘全部’都交给他呢?上回听他说盛萱柔的圣诞计画,里头似乎就蕴含了点这样的味道。 也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像盛萱柔那样自尊心庞大的人,应该不会有这种‘身体交出去,一切都搞定’的想法吧?但也或许是在恋爱中的女人都会比较笨吧。 呵,一切都很难说啊。 她支着下巴,手指扣在嘴唇上,不知为何地笑了。 或许是想到如果盛萱柔真的想不开,在赵定雨的饭菜里面下了药,而这个一向自傲的男人,因此而无法自持的情景…… 她真是天底下最坏的朋友了。 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伸长脖子看来电显示,一见是她此刻正在兀自诽谤的人时,笑意更深了。 不是要求救吧? 她伸手接起,还没应声,那头就传来温柔低沉的嗓音。“宋咏晴小姐,麻烦你在外头端庄自持一点,不要像个疯子一般自顾自地乱笑。” 她一愣,引颈而盼,在不远处看到了他的车。 虽然隔着一张暗暗的隔热纸,她依然能够看到他趴在方向盘上对着她笑,也可以看清他的身边,还坐着面有愠色的盛萱柔。 原本的好心情,有些被蚕食了。 她拿着手机,又看了他一阵,轻声地道:“定雨,我看到你很开心,但也很不开心,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以相同的音调回问。 “送她回去,或是你们两个计划要去哪就去哪。不要认为你只是打个招呼,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我和她并不是朋友,能避嫌的就避嫌,你不要让她有机会成为一个忌妒着一段不存在的感情的人。”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目送着刚好绿灯亮起而开走的车。 她默默地看着,确定自己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可是她不确定让她生气的真正主因是什么,是他对盛萱柔的不尊重?若是这样,好声好气地劝他就是了,做什么要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 她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的行径根本就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朋友…… 或者,一个也正在忌妒的女人。 “因为我的关系?”一旁的盛萱柔问。 “打个招呼而已,你别想太多。圣诞夜嘛,开开心心地不是很好吗?”赵定雨意有所指地这样说道,嘴边噙着笑,可眼神却有些冰冷。 他不太高兴。 应该说,他很久没有这样不高兴了。 咏晴的一桶冷水泼得他有些错愕,她难道不知道他等红灯时看到她有多惊喜? 她难道不知道她唇边那抹笑,看得他心头一荡一荡的?她真以为他是那么浪漫或是那么无聊的人,会轻易地在路边看到一个什么人就打电话问候吗? 她是仗势着他会惯她、纵容她,所以说话变得这么不客气吗? 放眼望去,有哪个女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又有哪个女人有本钱对他冷言冷语后,还让他想着‘糟糕,她生气了’? 老天,他们才相识多久! 这女孩就不能好相处一点?这样冷硬地给人钉子碰,还让别人这样惦记着…… “定雨……”一直注意着他神情的盛萱柔轻唤道。 “嗯?” “你心情不好?宋咏晴刚刚说了什么吗?”她原本以为宋咏晴会上车,然后和赵定雨天南地北的聊天而把她当空气,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让赵定雨离开,想必是因为没有办法独占所以生气了,以至于定雨因此感到不高兴…… 她宋咏晴果然也没什么特别,终究走上这一步,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想要独占这么一个难以捉摸的男人。 “没有,她没特别说什么。” “定雨,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接近她?你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的人,也不是会主动攀谈的人,不是吗?”她又问道,心底有一股冲动促使着她,希望能够知道这个宋咏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敌人。 “总有一些人,会让你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来。”他只是这么应着,没有将心头那股无奈和叹息表露出来。 两人间的气氛又沉闷了下来,眼看着就快要到家了,她有些撒娇地扯了下他的袖子,低语央求道:“定雨,我还不想回家,我上你那边好不好?”他没有多加思索,很平静地给予回应。“有些晚了,我得送你回去。”“现在才几点而已,况且今天是圣诞夜,我妈知道我不会太早回去的。”她的右手轻滑上他的后颈,趁红灯的时候,将他勾过,贴上一个火辣挑逗的吻。 但她的热情,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赵定雨的眼神没变,依然带着些微冰冷,从他此刻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盛萱柔那件开放的小洋装所带来的效果,那是男人抵挡不了的诱惑。 他想,若没有刚刚那个惹毛他的女人,说不定他肩一耸,就无可厚非地接受了盛萱柔的邀约——但不会是在他的住处。 但此刻,他一点兴致也没有,思绪也始终保持清晰,依然想着那个让他恼火心烦的女人。 绿灯了,他轻推开她,并且庆幸自己推开了她,平静地开口。“萱柔,你不会真的想要进行到那一步的,而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 他不会也不应该让她以为有机会可以用性迷惑他、绑住他的错误思想。 盛萱柔坐回原本的位置上,脸上有着受屈辱的怨恨,她忍不件问: “如果没有宋咏晴,我是不是可以待得长久一点?” “什么叫做长久一点?”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这么问着。 “就是比那些自愿离开你的前女友任期都还要长,只要我不放弃,我就可以一直是你的女朋友。”她看向他,语气有些急躁。“是不是宋咏晴刚刚看到我在你身边就发脾气了?然后你就在意了?” 她很怕,很怕宋咏晴‘有本钱’对赵定雨使性子,因为赵定雨并不会对她置之不理……她实在很怕宋咏晴占到了赵定雨心头这么一个位置。 她也很不甘心,之前所有的女人都是自愿离开、自愿放弃的,凭什么她就得被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女人挤下去? “她的确不高兴,但却是因为她希望我在乎你的想法。”他回答的语调依然没有特殊的抑扬顿挫,但不知为什么,盛萱柔的烦躁因子竟然影响到他,让他此刻也不舒畅了起来,脑中一次又一次浮现的都是宋咏晴的脸。 盛萱柔冷笑。“她竟然期盼你能够待女朋友好一点,多么有趣的一个人。告诉我,定雨,你对女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对你而言,好像女朋友能够做的,那些聆听心事、一同出游之类的,朋友也行。那剩下的呢?朋友做不到的,就是不能跟你搂搂抱抱接吻上床,而女朋友不正好补足了这一项吗?”赵定雨没回话,萱柔是他遇过最懂得给他空间的人,也是问起话来最犀利直接的人。 或许那些空问、那些距离,根本是她给不起的东西,因此当她得不到因为这些‘牺牲’所带来的‘回报’,才会无法承受吧。 他的车在她家门前停下,他看向一脸铁青的她。“既然我都已经给你这样的感觉了,你没有必要再这样委屈自己吧?” 她没说话,又静了会,问道:“她会跟你去英国吗?”他笑,笑这些女人是怎么了,总是没办法就事论事,老是想得太多。“现在还没考虑那么多,应该就只有我和子宁。” “言子宁?言子宁什么时候决定和你一起去英国了?”盛萱柔又戒备了起来。 “不久前决定的。”子宁的姊姊们都在那边,早就希望她也能过去了。不过他没和盛萱柔解释太多。 事实上,当她听到‘言子宁’三个字时,脸上所堆积的不安,让他有些高兴。 这些女人永远搞不懂啊,她们永远在意着“我哪点不如她,为什么你选择的是她不是我”? 她们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上、会不会爱上,不一定是具备了什么惊人的特质,感情不是能够比较的。 “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意思吗?”她低声问着。 赵定雨瞄了她一眼,她那种‘自知不敌’的旁徨模样太明显了。“应该是长辈们决定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涵我就不清楚了。”盛萱柔的脸有些惨白,言家财大势大,光他们的亲家事业revere就够和盛家抗衡了,而言子宁也才貌兼备,样样不输她…… “进去吧。”他这么说着。 “定雨,我刚刚有些不懂事……”她沮丧地垂着头,开了门后,却突然转头这样对他说道。 他看着她,感叹一向自信满满的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咏晴是对的,他其实都知道,他不应该给她们机会,不应该让她们存有希望。 瞧现在这个好好的女孩为情伤神成什么样……当然也许是她刚喝了些酒、思考能力降低了吧。 “记得你当初来我身边时,我说过什么吗?”他只是这样问她。 “你说你没有办法承诺什么,你劝我离开,说你对被动的感情已经厌倦了。”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 对,这是他当初这么跟她说的。 咏晴只认定他是来者不拒,却不知道这些女孩们一个个都挟带着父母对他的压力——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某某家的女儿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 交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咏晴不知道,比起寂寞,他更禁不住家里的人烦他。 说起来也实在挺森的。 “进去吧,外头冷。” “定雨,我们交往的这几个月以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我?看到我会觉得心跳加快、觉得很亲切,或是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我过?”她这样问着。 “没有。”他诚实地应着,脑中却随即浮现另一个身影。 “我还是可以跟你去英国吗?”她企盼地问他。 “我希望你是为自己而去,不是为我。”他很肯定地看着她,认为这已经是很清楚的表白。 盛萱柔,终于也和他的那些前女友一般…… 离开盛萱柔的家,他往之前遇见宋咏晴的咖啡厅驶去,并打手机给她。 “你在哪?”他直接就问出口,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以这么不好的语气说话,或许是可悲的男性自尊作祟吧,觉得轻易示弱就输了。 “咖啡厅附近的街道上。”她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高兴,但听得出来声音有些闷闷的。 有点想要跟他道歉,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因此有些沮丧。 “刚才那家咖啡厅?” “嗯,跟你说,我抽奖抽到了一瓶果汁。”宋咏晴抬手看看自己的意外收获。 然后他们静了会。 接着他吐了口气,语气好多了,带者以往会有的宠溺问道:“你今天晚上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一个人?不是说尹运风家里有派对吗?” 问是这样问,但他实在满高兴她今天没去,才能够和他一起共度时间所剩不多的圣诞夜。 “我实在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一个人晃晃有什么不好?”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看连月亮也没有的天空。“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出来吹吹冷风,然后看上了一件宽大领子的薄毛衣,灰色的。在打折,就狠下心买了。”“灰色?你灰色的衣服不是很多了?你已经够阴沉了,不要再把自己的色调搞得很不明亮。”他碎念着,在咖啡厅附近的街道停下车,开始用走的。 “可是我觉得我穿灰色很好看。”她不服气地道。 是很好看。他暗叹了声,好声劝道:“但至少要有些花色,是不是? 不然就是有些设计感什么的。” 她啐了一声。“大少爷,你以为我在衣服上的预算有多少啊,这么多意见,不然你帮我画。” 他顿了下,然后笑了,沉声问道:“是要一件画出来的衣服,还是在一件衣服上面作画?” 她一愣,接着大嚷。“赵定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低低地笑了。“然后呢?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到处走走,闲晃闲晃,胡思乱想。”她在原地绕了个圈,用脚触了触路边的杂草。 “想些什么?”他凭着直觉向左转,缓步地走着,接着眼睛一亮,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都想啊。” “那时候一个人坐在咖啡厅乱笑是在笑什么?”她一听他这样问。 笑容再度滑开,在脸颊上留下两印酒窝。“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你们两个晚上会去哪里过夜?” 他微叹。“到底是谁给你这些不纯正的思想?”她低低地笑着,有些艰难地侧首,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空出两手要开果汁,却怎么也旋不开。 而下一秒,她的身后多出了一双健壮的手臂,接过了那只顽固的玻璃瓶,稍一用力,便‘喀’一声开了。 “你想吓死人啊。”她转身瞪着他轻呼,赶紧将手机合上后塞进口袋。 他的手机则是已经在口袋里,既然她已经结束通话,他便不需要有任何动作,但他两手还是拿着那瓶果汁并垂在她身后,而她,则在他围出的圈圈里。 宋咏晴这下子才意识到他圈着她,但这里可能随时会有人经过,她应该要阻止这样的亲昵,不过她的视线和一切注意力却被他控制,被那双迷人闪耀又得意的眼睛所控制。 朋友是可以恣意倾诉,会了解你、包容你、愿意伸出援手,可是不拿因为你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不会看着你的背影,而有想上前拥抱的念头的人。 她心里不断浮现这句话,但却抑制不了心头像被敲起一阵乱鼓.连带敲得她头昏脑胀的。 “女朋友呢?”她轻问。 “没有女朋友这种东西。” 她微愣。“什么意思?” 他略收紧手臂,眼睛依然带着诱惑地看进她的眼里,声音好生无奈。 “我的朋友太过万能,她不只能和我天南地北的聊天、偶尔斗嘴、互相关心、还明白我那些最深处的心事,她还能让我焦躁不安、照三餐想起、见不着的时候郁闷,见到了却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的手轻抵在他的胸前,企图和他维持一点距离,她勉强移开视线,觉得自己的手是轻颤的、脸颊是麻热的,但还是嘴硬。“你发情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撇清得那么干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这种事情是双方面的,要不是你老用那种有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会想人非非吗?”“谁有所求……”她脸颊一热,抬头以怒眼相对,谁知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封了唇。 一阵酥麻自双唇相引的那瞬间,从后颈冲到脑后,再顺着背脊一路滑到脚底,她低吟了声,觉得承受不住想要往后退去,却被他更坚定霸道地拥住。 方才的言语以玩笑话居多,但赵定雨实在没想到在一个情不自禁的吻背后,果真蕴含了如此庞大的欲望,让他想要把她搂得更紧,想要吻得更深入,想要轻柔一点却压抑不住太多冲动,想要把她带回家去…… “走。”他有些难分难舍地离开她的唇,又轻吻了几下才低嘎地道,眷宠地笑看着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的她,摸了摸她热烫的脸颊,并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到她随身的袋子里,牵起她的手就往后走。 “去、去哪?”她还愣着。 他转头给她一个暖昧的微笑。“我家。你不想当街被我扒光吧?” 她脸一红,为他的不要脸感到震惊。“谁、谁要去你家啊!你这淫魔想要做什么?欲心求不满去找女朋友啦!” 他停下,在她耳边说道:“我刚刚说的你还不明白吗?是我太不具慧眼,现在才发现你兼具了家人、朋友和情人的特质,简直是‘三个愿望一次满足’,我有这个‘多效能’的你,我还要女朋友做什么?”她大感震惊,这人当她是健达出奇蛋吗?但各种抗议挣扎终归无效,她还是被他拖进车里带回家。 第7章 传言七:个性同他一样强的她从没有反抗过什么,但她厌恶着一切,厌恶着利用她的父亲、厌恶他帮他们家还债让她有所亏欠、厌恶着他也厌恶着无法真正厌恶他的自己…… 事实证明,赵定雨虽然吻功一流,缠得她脸红心跳不能自已,但却还不至于沦为一个全然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她圣诞夜那天上他家吃了点蛋糕、喝了点小酒,当然,还有不时会印上的吻。 她跟他之后的日子就更像是连体婴,除了她去当家教的时间以外,他们随时随地都待在一起,他几乎常拐骗她回他家吃饭,或是在家教结束后一起吃宵夜,所以她有时候就直接睡在他家的客房。 “你可以把一些会常用到的东西放在二楼,反正那里也不会有其他人。”他这样说着。 “既然都没有人住,那当初你规划出这个空间要做什么?…‘当小香筑吧。”他浅笑。 本来是他的姊姊们听到他买了房子.就跟他讨了个客房,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的眼神跟着收拾杯盘进厨房的他,半转身,手臂交叠放在椅背上。“定雨,我们……这算什么?” “‘情人’,你说好不好?”他走出来,就着她抬起的唇轻吻了下,然后就又变成一个缠溺中带有欲望的吻。 “你也太善变了,一下朋友一下情人的。”她轻喘地抱怨着。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跟尹运风一样油腔滑调了?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 “我只是发现了事实。”他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不再嘻皮笑脸,专注地望着她。“我发现我对你比其他人都要好,并不是我重友轻色,是因为你是你。虽然同班了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这点,无论再怎么解释也觉得满丢脸的……”他轻笑了声。“但一旦我注意到了,开始在意了,就再也放不开……” “这很没有道理。”她咕哝。 “这种事情还需要道理?一见钟情都有人相信了,我们可是顺着由朋友进展到情人这样的古板道路走。不然你说,爱情应该要怎么样?”“我又没有经验。”她白了他一眼。 “不喜欢我靠近你?没有看到我时不会觉得寂寞?”他靠近她,拇指轻抵着她的唇瓣。“我这样轻抚你的唇的时候,心头是不是一阵乱?” “可能因为你是帅哥。”她嘴硬着。 “那如果尹运风这样对你呢?你会心跳不已吗?”他这样问道,然后不待她回答随即叹了声。“算了,这个例子不好,我没有办法想像我的朋友惨死的模样。” 她瞪了他一眼,伸手勾住他的后颈,偎进他的怀里。 “我还是觉得一切都太快了。”这副让她感到安全、企盼已久的胸膛……想到她或许可以和他长久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但它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呢?她不禁感到旁徨。 她为什么就不能单纯一点,大胆地接受呢? 他摸了摸她的头。“在毕业之前,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可以确定那些你想要确定的。” “毕业之前?什么意思?”她抬头看他。 “那时候的事就那时候再说吧,你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情,还有你毕业以后想要做的事情。”室内电话在这时响起,他接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喂,妈?对啊,最近比较忙……萱柔?分手了,就不合嘛,您自己当初也说了‘试试看’,我试啦,就是觉得不合啊。”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连串的碎念,他翻了翻眼,伸手把咏晴拉起,让她坐上他的腿。“拜托,不要再跟我提单家的事情了,您们争了这么多代还不够啊,做什么把我牵扯进去?您听谁说的?那是学校同学! 是朋友!我不是为了她才和萱柔分手的!” 是在说她吗?方才还在质疑他们之间关系的宋咏晴皱眉看向他。 她只是同学、只是朋友? 他抬手推开她眉间紧皱的褶痕,不耐烦地吐了一口气,放弃和电话那头争辩,决定搬出王牌。“拜托,我画图的时候不要吵我好吗?” 这句话好像真的很有用,他又‘好啦好啦’地应了几句,便结束通话。 “我见不得人?”她问,有些不习惯跟他之间有些暖昧的举止。 这就是那种所谓的‘豪门’吧,他们子女的择婚对象必然是能够跟他们‘门当户对’的。 而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书香世家’的后代,没地位、没钱财、没权力、没遗产的,算哪根葱啊。 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气堵。 “不是这样的。”他笑着,让她贴他更近。 “我得跟你承认一件事情,我很受不了别人烦我,尤其是我那很喜欢和别人比较的父母,其实也不只我的父母,赵家人都差不多这样,人挺善良的,就是输人不输阵的个性让人困扰。例如他们和住在隔壁的单家几代以来都是竞争对手。他们什么都比,从自家庭院的草皮到子女的数目都可以比较。”“好无聊。” “可不是。”他附和。 她酸他。“那你就去找一个你父母会喜欢的不是很好吗?既然你爸妈不可能会喜欢我这种条件,那……” “我已经受够那些我爸妈中意的了,我会被动接受也是因为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对象,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打断她。 “反正其他的你不需要担心,我们的事情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我很高兴你已经在伤脑筋见公婆的事情了。” 她推他。“你除了会耍嘴皮子以外还会做什么?”“我吻功一流。” 他勾住她,亲昵地从她的颈子开始吻起。“已经晚了,今天就住下来吧,我喜欢和你一起吃早餐。” “你真霸道。” “喜不喜欢这种事真不是我能决定的,谁教我就喜欢上了,没力、法。”他轻吮着她的唇,大掌在她腰间游走助兴,叹了声,好无奈地道: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果然好危险……” “你还好意思说啊。”她推拒他,躲避他半挑逗半哈痒的手。“好了啦,我还有插图要画。” 他皱眉。“你现在还在兼差?真的需要做这么多份工作吗?我不喜欢你忙,因为你身体也不是多健壮。长久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会搞坏的。”“我毕业之后不论是要先找工作或是读研究所都需要钱,找到了工作总得要有地方可以住,而读研究所也要学费婀,我不趁现在多存一点,等到真的缺钱用时怎么办?”她解释着。 “你就住这,怕什么?”他不以为然。 她温顺地回拒。“我总不能长久住下来吧?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什么好名不正言不顺的,你是我女朋友,而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房子,我让你住下来就住下来。”看她又要拒绝,忙抢着道:“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再有其他异议,否则你今天晚上就等着睡我的床。”“你真顽固。”她脸皮薄,感动于他的好意却不满被威胁,轻捏他大腿出气。 她不会长久住在这里的。她还是这么认为,只是暂时不想拒绝他,因为不知道这个大少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才顽固。”他回捏她的腰,张手抱她,让她紧贴着他,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才刚起步,不应该有太多的牵扯,但就算是朋友,我也希望你住下来,把这里当你的家。这么多年你总是一个人飘飘荡荡的,以后……你就有家可回了。” 她没说话。只是搂紧他,脸蛋埋进他的胸膛。 其实,虽然没有承认,但他那手臂围绕出的小小空间,早就是她的归宿了。 五个月后 “学长,不是我要说,你们两个看起来实在好讨厌。”言子宁嘟着嘴,一边吃着大阪烧,一边像对桌的两人埋怨着。 “嗯?我跟咏晴两个又没有恶心地一直抱来吻去,放闪光引人注目,我们甚至没在桌子底下偷偷玩手指调情,哪里讨厌了?”不选择那种只有肢体没有大脑的交往方式,一来是因为他们没有那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兴趣;二来是真的不希望太引人注目,到时候交往的事情传到爸妈耳里,他就又没有清闲日子过了。 “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有这些动作好吗?你们两个散发出来的是那种协调到不能再协调、恩爱到不能再恩爱,你们的互动或眼神交会都像是老夫老妻之间一般的默契,让人看了好忌妒。”言子宁不满地抗议。 呜呜呜,不公平啦,他们甚至已经有一点夫妻脸了,但明明就只交往了五个月而已呀。 “学妹,你太夸张了。”宋咏晴轻笑着。 “学姊,你竟然助长了他一向嚣张的行径,他甚至就要把你丢在台湾跑到英国去,也不怕你移情别恋耶。” “他这人就是有点自恋啊。”宋咏晴不介意趁机损他。 “还有啊,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耶,一个明天就要去英国,了不起两个月能够回来一次就很异于常人了,但你们两个人不把握机会恩爱,竟找我这个电灯泡来吃大阪烧要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可是当学姊打电话邀她来共进晚餐时,她还是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不过其实她现在有点后悔了,赵定雨看起来好凶喔,好像随时会拿扫把赶她出去一样。 “我也不想找你来,是我爱人的意思。”赵定雨很直接地回答。 “你别这样,人家子宁以后都要当你的幌子恋人,配合你们家的一切活动也是很辛苦的。”宋咏晴轻推了他一下。 赵定雨的父母自从以为言子宁是跟着赵定雨去英国以后,认定儿子终于‘想通了’,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很想要关心小俩口进展如何,却又怕儿子一个不耐烦,就和他们梦想中的媳妇分手了。 宋咏晴心想:多亏了言子宁,她和赵定雨才能够宁静度日。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毕竟谁会希望自己‘见光死’呢?但他也承诺过,他不是逃避,只是不希望他人在英国,家人还打长途电话烦他,要他和谁交往看看之类的,所以干脆就让他们以为他和子宁在交往。 而她也相信他所说的——待他从英国回来,就会处理这件事情。 “咏晴学姊,你真的不一起去英国吗?”子宁边吃边问着。“噢,这个大阪烧好好吃。” “我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分析讨论甚至争吵,我想我不适合出国。” 她小时候去过英国,也喜欢那里的感觉,但她还是希望待在台湾。 因为有个出版社愿意出版她的绘本,而她在台湾也渐渐打响了一点知名度,况且她也还想要读书,实在走不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道理花赵定雨的钱。当然了,这样的想法让他很火大—— 你就当我花钱买个伴不行吗?! 既然你已经明白对我的感情已经无可取代,为什么不跟我走?! “那赵定雨先生,你就非得去英国不可吗?”言子宁把目光转向今晚脸色不怎么好的赵定雨。 “去英国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咏晴也坚持要我去。”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英国,争吵到最后,他赌气地放话。“那好,我不去了。”然后她就哭了。 老天,她的眼泪就像紧簸咒一样,她一哭他头就痛。 争执到最后,反而是他在安慰她。 “不应该为了我改变原本就计画好的事情,他需要开拓视野。”她依然微笑。 ‘哪好吧,我会帮你看好他,不会让他乱来的。”言子宁摊手,这是她认为她少数可以做到的事情。 “要乱来的话也挡不住。”宋咏晴轻快地说着,而在意料之内的下一秒,立即接收到赵定雨的瞪视。 “学长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再宠别的女人吧?”言子宁嘻嘻笑着。 “终于有人明白了。”赵定雨淡哼一声。 宋咏晴维持着唇角上扬的弧度看向他。 这个男人一向为自己的沉着冷静感到得意,很少这样大方地展现自己的焦躁。 她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想法?他的心思、他的愤怒。她都知道的。 而她也知道,一旦他走了,她就又回到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陪伴,恐怕短时间之内会适应不良了…… 深怕被脸色难看至极的赵定雨杀掉的言子宁不敢久留,吃完晚餐后,以还没有整理行李为由,外带了个点心就溜了。 “别洗了。”赵定雨走进厨房,将擦桌子的抹布摆好,一边轻声对水槽前的她说。 “几个碗盘而已。”她柔声回答。 他走到她身后,紧贴着她的背,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抽了条擦手巾包拢住她的手,一根根手指细心地擦干。 “定雨……”她轻唤着,原本是想要安抚的语气,却不知为什么夹杂了一点哽咽,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没回答,低头吻她的颈子,手指则滑到她胸前,开始解起她衬衫的钮扣。 “定雨……”她想要制止他的手,但他‘肆虐’到肩膀的啃吻让她又痒又麻,让她根本无法思考,身子又被锁得紧紧的无法动弹,只能仰首,随着他如雨滴打下般的动作,逸出破碎的低吟。 他从后方拉下她完全被解开的衬衫,将她旋过身,一手托住她的腰让她与他更为贴近,一手探人衬衣里面摸索着,而吻则是自锁骨缓缓往上,挑逗的、眷恋的、霸道的、温柔的,数不清的吻落在她每一条感觉神经上头,她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热度让她晕眩…… 胸口突然一阵冰凉,有个金属类的东西被卡进胸口与内衣之间,她茫然地看向他。 “是二楼的钥匙。”他吻着她的唇,一边低嗄地道,用再温柔不过的声音恐吓她。“我走了以后,你胆敢给我去外面租房子试试看。”她微微挣扎。“我不要……” “那我就收房租。”他很快地打断她,脱去自己的上衣继续吻着她、也继续说道:“一个月收三千,每个月的五号,我要看到房租汇进我的户头。”“大台北地区三千元哪租得到这种坪数……”他不理她,继续述说恐吓内容,手摸向她牛仔裤的裤头,解开。“出门你给我搭捷运或公车,不准骑车,也不准让人家用机车载,台北交通乱死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跟那两轮子的东西有接触,我就请个司机二十四小时伺候。”“你根本是无理取闹……”她想要抗议,却因为他向下造乱的手而惊呼了声。 他的手诱惑地挑起她的情欲,语气又柔又轻。“既然是要画绘本,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不准乱兼差,走在路上不准东张西望和男人对上视线。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床底下藏了一只小狼狗。” “你、你真罗唆……”她喘息着抱怨,一边无奈于这个男人怎么有办法无中生有到这个地步,一边又有些惊恐地意识到她已经快要被扒得光溜溜了,他不会是想要在这里、这里…… “说‘好’,不然我们不回房间。”他褪下她的裤子。 她哀呼着。“你你你……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这、这是她的第一次耶! 他不理她,依然手口并用,以行动教导她一些惊世骇俗的‘大人’事情。 “说‘好’。答应我你会住下来,不会骑车,不会去注意、观察、欣赏别的男人,会乖乖等我回来……” “先回房间……”这个男人快要在这里把她吃了啦! “说‘好’。” 噢,很烦耶。“好、好啦……” “‘好’什么?” 她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翻了个白眼,开始背诵。“我会住下来,不会骑车,不会去注意、观察、欣赏别的男人……回房间啦!”“还有‘会乖乖等我回来’。”他抱起她,温柔地提醒恐吓条文内容。 “你不要回来算了啦!”她大嚷。 他低笑,大步往房间走去。“怎么办,你这么热情、这么迫不及待,我明天怕是起不来了。” “你放心,我用寄的也会把你寄到英国。”她咬牙切齿地回答。 他踢上房门,将她放进柔软的床中,站在床前,看了她好一会才跟着上去,手支着上半身,如往常那样深情地看她,用好轻的音量道:“我会很想念你的。” 她鼻头瞬间酸了,可还是嘴硬。“你可不要在英国天天画裸女啊。” 他吻了吻她微湿的眼睛。“我爱你。” “我知道。”她柔声应着,手指贴着他的脸颊,轻吻住他的唇。 他也回应她的吻,以这个吻,写下分别前夕的序章。 第8章 传言八:他们之间就这么过了五年,他对她浓浓的恨意也早已化去,而她则深深明白自己对他的眷恋,但他们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五年后 咏晴微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斜前方的墙壁。 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可就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或许是睡太久了吧,觉得全身好沉,搞不太清楚现在到底是早上还是下午…… 然后她皱了下眉,觉得还是不太对劲,好像有东西压着她的脚,她掀开被子往里头一瞧——噢,是定雨的脚,这家伙真够没睡像的,每次都这样,干嘛每次都把她当抱枕啊…… 什么? 定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撑起身子,对着身后那个依然在睡梦中的赵定雨大叫。 他回来的时间大多都不太长,又多会被在台中的家人占据,因此他会瞒着家人另外找时间回来看她。 但以往若他忍受不了分别之苦,会在意外时间回来,但也都是在一些比较正常人能够反应的时段。 像现在这种在半夜爬上床的还是头一次。 唉,他这个‘房东’也真够色狼的了,没打声招呼就进来骚扰‘房客’。 “嗯?”他半睁眼,用本来压住她的长脚一勾,让她继续躺回他的身边,然后开始东摸摸西摸摸,意有所指地低叹着。“亲爱的,你一早就好有精神啊,看得我好欣慰,那你应该不介意我跟你一样有精神吧?” “你你你……你这个色狼,先解释清楚!”她推避着他的手。 “你还是这么害羞啊。”不摸了,索性抱着就好。“我昨晚到的。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怎么没有事先跟我说?”她用埋怨的声音说着,但眼睛却痴痴地望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舍不得离开。 五年了,二十七岁,他壮了些、声音又低沉了些,脸上的线条刚硬了些,已全然没有丝毫的孩子气,他的气质依然很好,专注时的眼神依旧很迷人…… “给你一个惊喜。”他把玩着她柔软的头发。“喜欢吗?”的确是惊喜。 这五年来,他给过几次这样的惊喜——硕士的毕业典礼、二十五岁的生日、或是任何他和她都觉得无法再忍受看不到对方的时候。 看到他真的很开、心,这几天的些微不适也一扫而空。 “不过再半个月你就搬回来啦,你这趟回来也待不了几天,为什么还浪费机票钱?”还有,他也不是长久待着,他回来她真的非常高兴,但想到又要再一次和他道别,还是很难过。 “我知道,但一想到‘还有’半个月,我就快要疯了。”五年过得很快,但在思念的当下却觉得很难熬,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她不愿意奢侈地用电话和他长谈,而msn的使用顶多也只能让他们诉说想要告诉对方的事情,但他们需要的都是真真实实的彼此…… 他上一次回来是一个月前,其实并没有距离现在很久。他在英国最后的这半年回来得很勤,但只要一想到他竟然曾经长达五个月没有见到她,就无法理解那样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的。 “子宁有一起回来吗?”她问。 身为幌子恋人,每当赵定雨“光明正大地回来”,回台中去和家人共度、参加自家的一些商宴场合时,子宁就会跟他一起去,而赵家二老也得意洋洋地认定子宁是他们未来的媳妇。 外界也在传,赵家和言家在不久的将来就有喜讯了。 ‘她早就回来了,现在公开的状态是‘失踪中’,但应该是跟一个她喜欢很久的臭小子在一起,现在还同居。” “同居?”她有些讶异。 “是啊,如果被我爸妈知道了,应该会很震惊、惶恐,叫我快点和她分手。”但目前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 一、两个月前,爸妈好像去和他们看不顺眼的那些宿敌宣称他们要娶媳妇了,但自从知道子宁消失、然后有一点意识到状况似乎和‘男人’有关后,就开始呈现出惶恐的状态。 他本以为他们会照三餐烦他,要他把子宁找回来,但或许他们觉得他是‘受害者’,因此不敢再‘刺激’他。 而他们也在苦恼:万一子宁真的背叛了他们的儿子,那到底要不要娶?娶了,儿子幸福何在?不娶,他们的面子又要往哪摆? 他们越是苦恼,他越是轻松,可以耳根清静地来这和他的正牌情人共度周末。 “对了,赵大少,听说你有一个‘现代后宫’,里面养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她笑问着。 上回她从裘映霜那儿听到这个说法,而这几年赵定雨的名气越来越大,又加上身分特殊,总是有各种无中生有的消息环绕着他。 但这些人俨然把他当国王看待了,还‘后宫’呢。 “你说的是哪一个?是台湾的‘本馆’还是英国的‘分店’?”他回问,然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谣言到底是怎么乱传的,大家没有八卦可聊就拿我闲磕牙,哪家的小姐跟我走得近一点,就被说是后宫的新货色。” “他们还说,后宫里面各式各样的美女都有,但赵大爷只爱其中的一个。”她用很迷人的声音陈述这个迷人的故事。 “我是藏了一个女人没错。而她也的确是我的真爱,但其他的那几个在哪我就不知道了。”他吻住她,眷恋地沉醉在熟悉之中,半晌后才离开,大掌贴着她的脸蛋,深深地望着她,轻道:“对不起……” “为了什么道歉?”她笑。 “老把你藏着,我难得回来,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想带你去哪就去哪,好像你真的不如人似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找借口逃避就好了。”她微笑。“我本来就不喜欢到处乱跑,跟你待在家,吃饭、看电视、聊天我就很快乐了。我不否认我也有蒡惶和不安的时候,甚至怕你就跟子宁两个像尹运风他们那样,弄假成真了。但每次我质疑起我们之间到底能不能够长久时,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分开以后我才知道我以前有多过分,竟觉得那些和我交往的对象应该要给我空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扣住她的手,拇指摩掌着她无名指上镶了钻的戒指,轻叹。“你以为我就不怕吗?就算给你套了戒指、能够自我安慰说你已经答应成为我的未婚妻了,不会跟人家跑了,却还是无法不担心你如果生病了谁照顾,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这几年堂妹在台北念书,也算是有个照应。不过我要她别跟她爸妈说我们有在联络,省得麻烦。” “嗯。”他摸了摸她的头。“要起床吃早餐?” “我想再赖一下……” 她拉住暖暖的被子,撒娇地说着。 “不舒服吗?” 她微笑。“这几天头有点晕晕的,可能那个要来了。” “好吧,那你再躺一下,早餐吃烧饼油条好吗?”他温柔地问。 “好。” 他又吻了下她的额头,套上衣服下床。 他很不甘愿地回去了,而她的‘那个’却迟迟没来,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或许是因为上周熬夜,作息不正常导致一切生理都乱了,也或许是……上上回他回来时,那个没有节制的夜晚…… 不会吧?! 宋咏晴咬着画笔的笔头发愣,看着未完成的图,开始哼起不知名的短调——这是她紧张时会出现的不自觉行为,赵定雨第一次发现她有这样的反应时,整整嘲笑了她三天。 她烦躁地收起所有的画具,打开手提电脑查看电子邮件。 她的短调持续哼着,删去了那些垃圾信函,开启出版社寄给她的信件,希望她能够帮忙一个活动的插画绘制。 她皱了下眉,随即打电话给编辑了解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企划后,就随即答应了下来,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一个点子也没有,但以往她能够很快速地在脑中规划出一个计画的。 反正现在什么也画不出来,不如去逛个街吧。 然后,顺路得记得买个验孕棒…… 东区的街道在星期四的下午显得有些冷清,咏晴走马看花地绕了几条街后,走进了一家店长和她颇为熟识的服饰店。 “小晴,你好久没来了。”娇小的店长一看到她,露出热情的笑容。 “是啊,最近比较忙。”她缓步走进,回以一个微笑,视线飘散在店里的衣服上头,抬手翻看着。 “你多久没晒太阳了?觉得有些苍白,虽然还是很漂亮,但就是有点苍白。”店长走到她身边,笑咪咪地看了看她,然后蹲下来将手中的一叠衣服放进柜子,再指着墙上画的小兔子。“你上次帮我们画的图很多人称赞耶,实在很可爱。”“是吗?” “有个客人甚至想要知道你的联络方式耶,但我想你大概会介意,所以没有把电话给她。” 她皱眉。“想要我的联络方式?” “嗯。是一个贵妇唷。”她压低声音。“她每次来北部,就会来挑点小东西,说是要送给她朋友的女儿。” “哦?”她的目光下移,注意到一双黑色长靴。“我想要试这双,它是三十四号的吗?” “嗯,你直接穿吧。” 她坐下来,一边试穿,一边听着店长碎念着一些事情,然后—— “咦!太巧了,说人人到。”店长小跑步上前拉开玻璃门,一边笑问: “李太太,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先生的客户一直说很喜欢上回我买的那个别针,说是要给她女儿买一个。 所以我顺路来看看。”一个柔软的声音这样缓缓应着,让她忍不住抬头看。 果然是名气质出众的女士,约三十出头,充满古典气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小晴,这位是李太太。”店长兴奋地互相介绍道。“李太太,我刚才才和这位小姐说到你呢。她就是帮我们画图和设计名片的小姐,也是你一直想要见的那位绘本作者。” 李太太惊呼了声。“啊?真的啊!我小孩好喜欢你画的童书,我一直想尽办法要联络你。这几天才想说要是再找不到人,我就要直接找上出版社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咏晴有些难为情,一边企图把卡在脚上的长靴脱掉,一边有些尴尬地微笑着抬头看她。 李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脸欣羡。“你好年轻喔,而且气质好好。”“您气质才好。”咏晴终于脱困站起身,却突然有一股恶心往上窜,她一惊,捂着嘴,赤脚就往后头的洗手间跑去。 店里的两个人都还愣着,互看对方,来不及反应。 “小晴,你还好吗?” 宋咏晴按下冲水,走到洗手台前,脑筋顿时一片乱糟糟。 她抚着小腹,看着镜子里那没有血色的脸,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是被吓白的,还是真的是久不见天日…… “小晴?”门外的店长试探地问着。 “我还好。”她开门,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吃到不好的东西了?”李太太体贴地将她散落的头发轻轻地往耳后整理。 她一向不太喜欢人家碰触她,但李太太的温柔有某方面的熟悉.让她没有任何抗拒感。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咬着指甲。 “你脸色好差喔。”店长站在李太太后面探头探脑的,并发表意见。 李太太沉默了一会,眼睛流露出兴奋的目光。“会不会是怀孕啊?” “我、我也这么想。”她点头。 “别想了,去验一验吧,很快就知道了。”店长奔向柜台,从抽屉摸出了一条小纸盒,再跑回来递给她。 李太太皱眉看向店长,感到疑惑。“为什么你店里随手就有这种东西?”“偶尔我们的店员会有这种需要嘛。”店长笑嘻嘻地回答,一边把咏晴推回洗手间,安慰道:“别怕黑,我们就在这里。”咏晴望着手中的验孕棒纸盒,关上洗手间的门。 “来,恭喜。”李太太帮她倒了杯茶,这样笑眯咪地道。 验孕棒‘成功’地出现了两条线,店长很兴奋,李太太也很兴奋,拉着她去附近一家虽然有点拥挤,但有可爱装横的下午茶店吃蛋糕,顺便谈谈李太太为什么想尽办法要找到宋咏晴的原因。 李太太希望她能为她的小孩量身绘制一个短篇故事,好作为小孩十岁的生日礼物。 她没多想就答应了,这样的请求很特别,而她也正希望有新的题材。 “谢谢。”她有些感动地看着眼前的蛋糕,她一向对甜食没有特别的喜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觉得她可以一口气吃掉三个。 李太太舀了一匙冰糖进自己的茶杯里,一边问道:“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复杂,怎么了,男朋友会不高兴吗?”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是男朋友?” “我猜的。”李太太显得有些兴奋,觉得难得遇上的小说或是连续剧情节发生在自己面前。“他会不高兴吗?” 按照小说情节,这种看起来颇坚强独立的女孩子,会有一个是青梅竹马但并不太负责任的男朋友。 然后苦情的女主角就会在这个时候认识优质的男主角,而男主角就会捍卫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噢,好浪漫喔。 “不会。”她微笑。‘钺们已经订婚了,我会茫然是因为这实在有点突然,即使有点猜到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有点不知所措,而且他人也不在台湾……”或许他不在,才是她茫然最主要的原因。 定雨会怎么说?他不是很喜欢小孩,但他们的确一起计画过关于小孩的事,她知道他是不反对的…… “这还真不像普通小说和电视里会有的情节。”李太太对于这点有点失望,却又感到很兴奋。 “总还是有负责任的男人存在的。”宋咏晴说着,挖了一小块起司蛋糕送进嘴里,那甜蜜浓郁的香味充斥在嘴中,让她顿时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畅快。 惨了,显然肚子里的小孩对甜食有莫名的执着,看来她非肥死不可了。 “看你这副肯定的样子,他一定对你很好。”李太太的眼睛里冒着闪亮亮的光芒,指着她手上的戒指。“那是订婚戒吗?”“嗯。” “他眼光不错耶。”李太太端着她的手,完全掩饰不了眼中的欣羡泡泡。“年轻人真好。” 想当年,她也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过…… “是我运气不错。”一切想来,赵定雨是那个让她的生活有幸福可言的人,他让她的生活趋于完美…… “那如果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当个好男人,不愿意负责的话,或是你临时有什么事情,就联络我吧。”李太太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递给她。 如果有个‘万一’,自己就会成为那个拯救女主角的人耶,好刺激唷。 “谢谢。”她将它收进记事本里,满脑子想的还是今晚究竟要不要告诉定雨这个大消息。 还是不要好了,若跟他说,他八成在英国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第9章 传言九、十、十一或是更多:她得了癌症(或是出车祸成为植物人,或是半身不遂之类的),差点失去她的他,终于正视自己的感情,知道这辈子她是他的最爱也是唯一爱的人,于是他向她求婚…… 咏晴看着眼前跑来跑去的小孩,手上的笔轻巧地在素描簿上来回画着。 “我常常觉得会画图的人就是不一样,只要几个笔划勾勒下去,整个画面就很活泼。我们家族里面好几个人都很会画图,可惜我没有获得这方面的遗传。不然自己给小孩画童书的感觉一定很好。”一旁的李太太看得目不转睛。这个周末,她和李先生晚上得去参加一个婚宴,所以她早上便带着小孩一起上台北来。 之前虽然已经给了咏晴一堆生活照了,但她还是觉得能看到生龙活虎、蹦蹦跳跳的人、感受一下气息和个性应该比较好。 于是咏晴将她们母女俩带去t大,那里的空间很大,有很多花花草草和奇怪的生物,小女生比较不会觉得无聊。 “但你是个很好的母亲啊,这样就够了,会不会画图不是重点。像你这样愿意把时间放在小孩身上的母亲已经不多了。”咏晴笑着。“你女儿和你长得好像,很多女儿都比较像爸爸,带小孩很辛苦吧?” “自己的小孩本来就应该自己照顾,除非真的不得已,不然丢给别人照顾像什么话?也可能是因为我生的是女儿比较听话,所以觉得不会太吃力吧。”李太太回答。“对了,你最近身体还好吧?有孕吐得很厉害吗?”咏晴摸了摸肚子。“没有,他挺乖的,就是让我变得爱吃甜的,我好怕我的肚子还没有明显大起来就已经变成胖子了。” 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大的变化,就是她跟床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动不动就躺到上头。 而且她在自己的床上其实睡得不是很好,因此这五年来,她第一次在赵定雨不在的时候拿着备用钥匙到他屋子里去,睡在他的床上,让他在床被间遗留着他那似有若无的气息包拢着她,想着他哄她时的轻柔语气慢慢睡去。 “不会啦,只要节制就好。”李太太笑着回应,然后看着她那张讨喜的脸蛋轻叹。“说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很投缘。”“真的吗?”她从素描中抬起头笑了下。 “要不是你有对象了,我还真想把你跟我弟弟配作一对。”李太太痴痴地看着她,幻想地道。“他很帅耶。” “那是承蒙您不嫌弃。”她笑着,没有对那个‘李太太的帅帅弟弟’作太多的幻想。“说到甜的,对不起,我突然很想要吃福利社附近的松饼,没有很远,你介意待在这里等我吗?” “没关系啊,你去,我让辰辰跟你一起去。”李太太这样说着,然后朝着跟在一只怪鸟后头走路的女儿唤道:“辰辰,你和小晴姊姊去买松饼好吗?”“好。” 辰辰跑过来,跟在咏晴身边,抬头问她:“松饼好吃吗?”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咏晴,注意着她的脚步。 妈妈有交代,咏晴姊姊肚子里面有小宝宝,千万要小心。 “好吃啊,我记得有抹茶、红豆、巧克力的,还有鲔鱼口味。”她带她走到贩卖咖啡和松饼的小木屋前。“你看看喜欢吃哪一种。”辰辰仰首看着密密麻麻的价目表,乖巧地道:“没关系,姊姊你吃就好。”“不然,买这个小点心吧,待会可以和妈妈一起吃,只有我一直在吃东西很奇怪。”她看向一旁包装得很漂亮的小饼干。 “妈妈说怀孕很辛苦,所以可以多吃一点,姊姊你不要介意嘛,买你的就好,我们没关系。” 咏晴笑了,将皮夹拿出后,将整个皮包交给辰辰。“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皮包吗?我挑几包小饼干。” “好。”辰辰乖巧地应着。 宋咏晴点了她的松饼口味后,就半弯腰在桌子上头挑选看起来很可口的饼干。 而帮忙拿着皮包的辰辰则感受到一股震动,忙道:“姊姊,你的手机响了。”“嘎?”咏晴一愣,她正掏钱给店员,手上还提着东西,一时空不出手,于是道; “不好意思,你帮我接一下好吗?” “好。”辰辰捞出她的手机,打开。“喂?” 电话那头的赵定雨愣了一下,问道:“呃……请问咏晴在那吗?” 他实在想不出咏晴现在是在哪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接她的电话。 “她现在在付帐,没有手,可以请你等个几秒钟吗?”礼貌的乖小孩说明现在的状况。 “付帐?” “嗯。她在买饼干唷。” “啊?”赵定雨有些惊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号码了,打去一个也叫咏晴的电话。 感觉到对方还愣着,辰辰就又道:“她好了,你稍等喔。”“喂?”咏晴接了过来,以眼神跟辰辰道谢。“嗨,定雨……怎么了?…‘刚刚那个小朋友说你在买饼干,真的吗?你不喜欢饼干的啊。”他以非常不解的声音说道。 她嘿嘿地笑了两声。“呃……非常时期嘛。”你的孩子想要吃嘛,我有什么办法? “好吧。我现在人在香港等转机,晚上就到了。”“好棒!”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你的声音不太清楚耶,有回音。”“嗯,因为手机快要没电了,所以我用公共电话。”“你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嘛,我想去接机。” 他安抚着。“台湾这几天不是有寒流吗?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一下就到了。” “好吧,那我等你。”她柔柔地道。 他顿了一下,不忘跟她说话总要带点情色的习惯。“等下要记得穿衣服呀。”“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她翻了个白眼。 结束通话以后,辰辰将皮包递给她,一面问道:“小晴姊姊,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对啊,他要回台湾了。” 辰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喔’了一声。 “妈。”辰辰轻拉了下妈妈的袖子。 李太太正在帮辰辰盛乌骨鸡汤,一边注意着又被倒满一杯酒的丈夫,一边低头看她。“嗯?待会再说好吗?大家同桌吃饭的时候耳语不礼貌。”“可是妈咪,我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有点重要。”辰辰瞄了眼同桌的大人,觉得现在大人都在讲他们自己的事情,她的行为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 “下午的时候,小晴姊姊的男朋友打电话来,姊姊那时候在忙,所以要我帮她接。她男朋友的声音好像舅舅喔。” “声音好听的男人很多啊。” “可是我好像听到小晴姊姊叫他‘定雨’耶。”“啊?真的吗?”李太太有些错愕地看向女儿,据她所知,叫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多,她愣愣地说:“应该是昕错了吧?~‘可是姊姊还跟我说她男朋友今天要回台湾了。舅舅是今天晚上到没错吧?”辰辰确定地问道。 李太太这下真的傻了,脑子里面瞬间浮现了弟弟和咏晴和许许多多的传闻…… 有关于她那宝贝弟弟的‘现代后宫’的传闻。 还有她下午说的那句话—— 说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很投缘,要不是你有对象了,我还真想把你跟我弟弟配作一对。 赵定雨开了门,将行李拖进了门,吐了口气,将外套褪下后,便转身要下楼去找亲亲爱人,但市内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 他皱眉,知道这支号码的人并不多,虽然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接起。 “喂?” “我问你!现代后宫这件事情是真的吗?”电话那端劈头就这样问着。 “什么?”两道眉靠得更近。 那头不管他的错愕,继续追问:“你是不是真的养了一个女人在你那,所以你从英国回来就老想要往台北跑,是因为那边有情人?”赵定雨不耐烦地叹气,讨饶道:“二姊,拜托,我才刚回来,累得要命,不要拿这种事情来烦我啦。” “那你开门!” “嘎?”一股不祥的感觉窜上来。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赵定雨翻了翻白眼,挂上电话,走向门口,脑里快速地盘算着千万不能让二姊到二楼去,不然他们家的人‘番’起来都很恐怖的…… 他打开门,如预期地看见一个脸色涨红的女人,他叹了口气。“李太太,赵小姐,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二姊推开他,直接往里头走。 “做什么啊?”他跟在怒气冲冲的她后头,看她就要开他房间的门,便嚷嚷: “喂,干嘛啊,虽然不是什么闺房,但也不要乱闯啊。”幸好他房间里没有养小妖精。 “有没有藏女人一看就知道了嘛。”她很干脆地说道,门把一压,就这么开了门。 “喂……”赵定雨虽然不太愿意房间被乱打开,但也没在担心什么,但当他看到床上睡着的人时,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咏晴会睡在这狸?还有,现在才几点,为什么她在睡觉? “你倒是挺快活的。”二姊没有看向他,声音微微颤抖。 他哑口无言地望着二姊的背影,想像她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并夹杂各种复杂情绪的难看表情…… “定雨?”床上的宋咏晴还不知道自己正被两个人死盯着,只是因为后方的灯光和些微的声响,让一向浅眠的她皱了下眉,转身的同时坐了起来,然后有些错愕地望着床边的两人。 “我回来了。”赵定雨吐了口气,走到床头开了小灯,很无奈地看了眼互看的两人。“二姊,这是宋咏晴。小晴,这是我二姊。”咏晴置若罔闻,傻愣愣地盯着眼前那个看着她、脸色铁青的女人。“李、李太太……” 李太太是赵定雨的二姊?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会怎么看她……一个勾引她弟弟的狐狸精? 一个破坏赵、言两家好事的坏女人? 站在咏晴身边,以避免自家姊姊突然扑上来的赵定雨也愣住。“你们认识?”他们两人屏息地看着赵家二小姐,等着她说些什么,就在他们觉得这样的沉默实在难以再忍受时,赵家二小姐有了动作—— “小晴啊!”她扑向咏晴,然后大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可怜!” “啊?”本来预期会被赏个巴掌的宋咏晴傻住,看着抱着她啜泣的李太太。又看着也傻住的赵定雨。 赵二小姐扬起她那泪痕斑斑的脸,向赵定雨指控。“你这个过分的男人,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好女孩,把人家买来欺负,一直到人家重病了……不。我看传言是错的,你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定是知道人家怀孕了,赵家有后了才对人家好。你不知道人家小晴多爱你,说的都是你的好……呜……小晴,赵家对不起你……” “等等等、等一下!停!”赵定雨听得一头雾水,觉得头瞬间又痛了起来,不悦地嚷嚷。“你在鬼扯什么?我买谁来欺负?谁生重病? 又是谁怀孕?你没头没脑地抱着咏晴是在哭什么?” 赵二小姐看着他好像快要生气的样子,有点怕了,结巴地道:“就……就哭你没良心啊。” “我怎样没良心?!” ‘外面大家都知道你后宫女人一大堆,但你就只爱一个女人而已,还有啊,我还听说……” “那种烂传言你也信?”赵定雨瞬间抓狂,完全忘记自己好像是那个有些理亏的那方。 “李太太,我没有生病也没有被包养啦,我和定雨交往五年了,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真的?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你情他愿的情况下产生的?”赵二小姐用着看待受暴妇女的同情眼神看着咏晴,不可置信地问道。 “什么孩子?!”赵定雨一向修养不错,但或许是长久被烦透了,耐性终于告罄。 赵二小姐被他吼得一时也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孩子,只能看向咏晴。 宋咏晴实在不太清楚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局面,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发火的赵定雨,觉得还是先灭火要紧。 她看向他,像是坦承花瓶是自己打破的小孩那样心虚。“我怀孕了。”赵定雨三度愣住,然后第一个反应是反骂。“那为什么她会比我先知道?”“喂喂喂,你凶什么凶?!”本来‘缩’回去的赵二小姐又开骂。“人家是孕妇耶,你就不能疼惜人家一点吗?没告诉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定都是你的错!”咏晴实在没想到这个赵二小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骂起人来还真凶、中气十足的,她瞄了眼像是要喷火的赵定雨,忙劝她:“没告诉他是我不好,二姊,你也不要生气了。” 一个‘二姊’在这个时候起了莫大的作用,赵二小姐火气顿时消散得干净又彻底,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喜欢咏晴的缘故,她看向咏晴,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乖,你不要怕,二姊来处理就好。” 然后看向自家小弟,酷酷地道:“好,开始说吧,就从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说起。” 显然赵二小姐对他们的故事非常满意,完全符合连续剧里面‘命中注定伴侣’应有的条件,甚至在听到赵定雨把盛萱柔甩掉的那段,还点头道:“嗯,我本来就不喜欢她。”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赵二小姐想了下,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言子宁的事情?爸跟妈以为你和子宁两个要定下来了,兴奋得神经已经有些失调了,现在不管你跟他们讲什么都没有用。” 赵定雨微微一笑。“姊,你赞成我娶咏晴?”“开玩笑,我本来还不知道你是孩子的爹之前,就好希望她没有对象,好让我把你们送作堆。” 赵二小姐嗤了一声。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我们当笨蛋耍了五年之久,子宁也是,竟然跑去跟男人同居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的。不过说起来也真巧,我上台北好几次想要过来这里看看,却都因为事情耽搁了,否则早就知道咏晴的存在了。”“我也有我的苦衷,如果爸妈不要一天到晚拿‘理想媳妇一览表’烦我,我也没必要把咏晴藏着。”说到这件事他就心烦。 “你们小俩口一定也有话要说,我还要赶回台中,就不在这边当电灯泡了。”赵二小姐轻拍了拍咏晴的手,站起身。“我回去找大姊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情要怎么收尾,如何找个让爸妈能顺理成章让咏晴进门的办法。”刚好爸妈人现在都在欧洲,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这些事情。 “谢谢二姊。”咏晴感激地道。 她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有这么多人呵护着,把她当作家人般照顾。 赵定雨送二姊出门,临走前还不忘交代。 ‘好好照顾咏晴啊,人家肚子里面有你的种了。她怀孕以后好像很爱吃甜的,买点好吃的给她。” “知道了。”他应着,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他责备又带点无奈地盯着一脸无辜的咏晴。“怀孕了怎么不说?难道你觉得我会叫你拿掉吗?” “不是这样,我只是怕你人在英国已经够心浮气躁了,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太激动,会一刻也待不下去就这样冲回来。”她都是为了他好耶。 他像是被说中心事一样,有些调皮地扯嘴一笑,然后坐到她身边,手轻轻地贴在她的肚子上。 不知道是时差,还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觉得他的思考能力依然很低。 他抬头看她。 “什么时候有的?” “上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她瞄了他一眼。“就是你整个人精虫冲脑,全然不知节制为何物的那次。” “那次啊……” 他搂住她,望向天花板,像是在景仰什么事情一般。“哇,那你觉得是哪一回有的?沙发那回还是饭厅那回?” “你再色一点嘛!”她推他。“小孩以后会跟你一样满脑子色情思想。” “哦?这样也可以教喔。” 他显得兴致高昂,笑着把她搂得更紧。“那高超的吻技呢?” “走开啦!”她笑着推拒他,可是还是被他嘴对嘴的印上了大大的吻。 “哇塞……”他在她耳边不可思议地轻声叹道。“我们有小孩了耶。” “对啊。”她擦着嘴巴上的口水。“要当爸了你。” 他谨慎地又将手放回她肚子上面,笑了下,抬头看她。“再亲一个。” “你是接吻狂喔!” “爸妈感情好,小孩才会幸福。”他不理会她,轻扣住她的下巴,轻贴上她的唇,然后缓缓加深这个吻,在吻和吻之间低声地道:“我回来了 ,孩子的妈。” 第10章 传言的结局,就有如所有童话故事让人想要摔书的结局:所有的误会和不愉快皆当作没发生过,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所有的事情变得有点戏剧化,一直在昏睡的咏晴其实不太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赵定雨和他的姊姊决定将这场假戏作到底,选择在爸妈从欧洲回来的那天公证结婚,并在晚上宴客。 而依然昏昏欲睡的她就莫名其妙地跟他到了台中结了婚,接着被带进泰尔斯饭店的新娘准备室。 在里头陪她的除了赵家姊妹,还有玩捧花玩得不亦乐乎的言子宁,以及她的几个姊姊。 而就在快要六点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请进!”言子宁代表发声。 进来的是一个咏晴从来没有看过的男人,长得颇帅气,一张脸臭臭的,一进来就先朝她这边看来,她正要询问些什么的时候—— “远!”子宁开心地大嚷,在下一秒钟冲向他。 那男子面无表情地挪动身体,让她显些笔直地撞到后面墙壁。 “哇哇!”子宁紧急煞车,好不容易才停住脚步,然后嘟着唇,转向他。“你很奇怪耶!” “我奇怪?”他火爆地转向她。“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钦……”子宁望了望房间里的人,因为看到他太高兴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琢磨了好久才抬头,然后‘嘿嘿’了两声“你、你嘿什么嘿啊!”他对她吼道,然后凶狠地问。“到底要嫁给赵定雨的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咏晴身上,而她也乖乖地举手。“是我。” “那你咧?”他又对着眼前这个面露无辜的小不点大吼。 “我要嫁给你啊。”子宁瘪着嘴巴轻颤着,开始吸起鼻子。 那副无辜到不能再无辜、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模样,简直就是小绵羊碰上大野狼的无辜情景。 那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只能像只喷火龙一样,用鼻子大大地喷了几口气,大掌一伸,抓了她就走。 而‘抢新娘’这件事情,由赵、言两家姊妹一同向长辈报告去,前者告知父母子宁是被他们的宿敌,也就是单家最小的儿子给带走的,显然两人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据说之前还同居之类的加油添醋了一堆;而后者则仅是微表遗憾之意。 “同居?!”两位大人感到晴天霹雳。“竟然和单家那个小子同居?!” “真是抱歉,子宁从小被惯着,有点不知分寸。”这是言家姊妹不太有诚意的道歉。 “那、那外头那些宾客怎么办?!”赵老夫人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她的颜面往哪摆啊?她以后该怎么在单家夫人面前嚣张大笑呢? 今晚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家媳妇被抢走的事情……言家的千金哪……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公证了吗?”赵老先生突然想到这点。 “我早就知道她和单家小子同居的事情了。”赵定雨如计画中在此刻从后头走出来,十分沉稳地道。“所以跟我结婚的人并不是言子宁。” “嘎?不是言子宁?那、那是谁?”赵氏夫妇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惊吓了。 “她现在就在新娘准备室。” 赵夫人一听,马上大步往那儿走去,她打开门,看着穿戴着白色婚纱的咏晴,不知为什么,瞬间对咏晴扬起了一股好感。 “我很早就知道子宁和单家小子的事情,所以并没有特别去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反而把心思都放在咏晴身上。”他走到咏晴身边,这样说着。 “这……”赵老夫人脑中一片空白。 “妈,定雨刚跟我们说过了,他这次是真的动真情了。”赵二小姐在母亲耳边轻道。“还有,这个女孩子的肚子里面有您的孙子了。” “有、有孩子了?”赵老夫人眼睛瞪得更大。 “嗯。” “单、单家的那两个儿子结婚那么多年,还没有给他们的爸妈生个孙子……”赵夫人喃喃自语着,然后很激动地上前,眼睛发亮地牵起咏晴的手。“孩子!来!叫一声妈!” 咏晴有点受到惊吓,怎么这家子老是会有些惊人之举,但还是乖乖地喊出口。 “妈……” 赵老夫人很满意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对着众人说:“好啦!这不就解决了吗?” 言子宁想跟谁跑就跟谁跑,这个年代嘛,是讲求自由恋爱的。 她跑她的,我们一样办我们的喜事,就跟外头那些宾客说是场玩笑就好了,这种小事这样解决就好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完后,赵老夫人就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地哼着小调走了出去。 就这么被唬过去了?这个谎言真假掺杂、漏洞百出耶…… 这是众人的想法,可是没有人敢说出口。 “就跟你说我妈很好相处。”赵定雨在咏晴耳边细声说道。 咏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从今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呃?你说什么?什么传言的来源?”宋咏晴懒洋洋地坐在赵家院子里,微皱眉地看向一旁来陪她聊天的堂妹。 台中的天气真是太好了,没有一天到晚在下雨、没有三不五时乱刮的风、天空也没有灰蒙蒙的,啊……好舒服。 堂妹的眼睛依然好奇地一直往咏晴的肚子望去,然后从袋子里摸出一本书,递了过去。“喏,这是姊夫和你之间的故事之所以会有奇怪版本出现的原因。”咏晴接过,瞄了一眼就哇哇大叫,忙扔回给堂妹。 “这这这这……现在的言情小说封面都这么香艳刺激吗?” 封面上是一对上身赤裸的男女,男的从后头搂住女的,吻着她的颈间,顺势遮住了不能露出的部位,而女的竟然还微仰首…… 还有,书名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户人家’系列之一,《被囚禁的情人》,这是什么东西啊?! “不漂亮吗?我觉得很好看耶。”堂妹无辜地捡起身边的书,将它举得高高的仰望,一副得意的模样。 “男的是很帅啦,女的也是很美啦,可是我肚子里面怀的是女儿,我不希望她看到这种东西……而且,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噢,你翻翻里面就知道啦。”堂妹又将小说递回去,这次为了不让咏晴坏了胎教,她好心地帮她翻好了第一章方便阅读。 “赵雨?宋晴?这是男女主角的名字?”她吃惊地望向堂妹。 “嗯。” 咏晴拿出速读的能力快速翻阅起来。“啊?真的耶,男主角的家世背景跟你姊夫几乎一模一样。” “是啊,所以大家才会‘误会’嘛。” “这是故意诱导别人误会!噢,剧情的确是这样,一开始他们两人像是好朋友一样,再来是女主角不得不去相亲,男主角动怒……吓! 女主角第一天就变成‘现代后宫’一员的剧情好色!你姊夫虽然并非善类,可是也没这么禽兽啊!”咏晴不可思议地边翻边嚷,然后咦了声。 “为什么连我左耳垂上有颗痣的事,这个作者都猜对了?” “啊,你是说‘赵雨含住了她那有颗小痣的耳垂,以齿轻咬,引来了她一声娇柔、足以让他理智全失的轻吟……’那段吗?”堂妹兴奋地问。 宋咏晴有点傻眼地望向异常兴奋的堂妹。“你还把这种东西背下来?”“这我写的嘛。”堂妹呵呵笑了两声。 宋咏晴沉默了一会,很冷静地再度问道;“这本是你写的,还是说,情色部分是你写的?” “这本是我写的。”啊,好害羞喔,跟别人承认她就是作者。 “所以,你是拿现有的题材加以发挥……” “对啊,因为我那时候还没有见过姊夫,所以都是从你告诉我的那些情节里面拼拼凑凑出来的唷。”堂妹的笑容灿烂,有如台中的太阳。 “然后就变成了政商界的话题……” “对啊对啊,我从来不知道一本新人写的言情小说,竟然有撼动台湾上流社会的力量耶!”好感动喔! 宋咏晴冷静地看着一脸骄傲的堂妹,表情无波无痕,但她真的很…… 无言!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咦?对了,姊姊,你刚说你怀的是女儿吗?”堂妹突然眼睛一亮,对着还在肚子里面的外甥女微笑。 “你、你想做什么?”咏晴护着肚子,往后退。 堂妹微微一笑。“大户人家多半盼着媳妇肚子里面是个男的吧?” “乱讲,赵家才不在乎这个。”定雨他妈可是已经买了一卡车的高级童装在等这个孙女出世了。 堂妹的笑容加深,白牙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邪恶的光芒。“可是小说都是这样写呀……嘿嘿嘿,我又有脚本了。” 说着,就不待咏晴有什么反应,以非常之快的速度跑走了。 咏晴望着远处只剩一片扬起的尘烟,又看了看遗落在她身旁那本《被囚禁的情人》,依旧无言。 等会定雨回来时,要跟他说这件事情码? 一直到赵家的孙女出世之前,咏晴一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隐瞒那个常常对她吼道‘这个无中生有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的夫婿。 而在赵家金孙满月的那天,“大户人家”系列之二《被虐待的媳妇》也在读者的盼望下出版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