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倾城》 第一章 诡夜【已修改】 夜,犹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远的山,近的屋,全部层层包,围,整个宇宙苍穹之下,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 黑。 漆黑。 没有光和热的夜晚。失去了鸟叫,没有了虫啼。只有远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哧哧拉拉地响着,仿佛是谁撕心裂肺的吼叫,听在耳里,有一种跨越今生的歇斯底里。 风,也掠过点着烛光的窗棂,厚厚的窗纸,被吹得“哗啦哗啦”地响。象是在提醒人们什么灾难的即将降临。 顺安府城的城郊,伫立着一座阴森幽黑的府第。红漆朱点,灯色朦胧。 这里,就是顺安白府的锦绣别苑。而今,长年被空置的这里,日前,却忽然住进了一大群人。忙忙碌碌,忙里忙外的。有好事者前来打听,这才知道,原本是顺安府的少夫人,怀胎十月,现在,就在这里待产。 顺安白府,可是知府白焜的府第,少夫人段青茗,则是他的儿子白远皓的妻子。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在白府待产才是啊,怎么会来到这个荒凉的别院呢? 于是,又有好事者猜测,这个少夫人,怕是失了宠,所以,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吧? 无论好事者如何猜测,别苑之内的一切,已经开始按班就部地进行。 别苑之中,一片寂静!只有居于别苑后厢的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人进人出。看那架势,是少夫人,就要生产了。 只听重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的响了。有人打开屋门,端了一盆子的血水出来。 雕着繁复花纹的木门乍开又合,将一屋子的血腥气息掩盖在内。 血。 无数的血,宛若小蛇,从山水油墨画的屏风后面蜿蜒而出。染湿了陈旧的青砖地面。泛着浓浓的铁腥的气息,顿时蔓延在整个空间。 随着一个隐晦的手势,屋子里所有的丫头们,全部都鱼贯而出,将重重的木门再次掩上的时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的主子,近前侍候的嬷嬷,还有一个脸色阴沉的大丫头。 一个气息虚弱、带着急切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田嬷嬷,是少爷还是小姐啊……快,快抱来给我看看。” 透过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出,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眉目如画,秀气精致,略有不足的是,她的肤色微黑,不似寻常人的白皙剔透。可是,这一切的美中不足,却被一双水润般眸子给弥补了。她的一双眸子,宛若散落在山泉里的明珠,当看到你的脸上时,宛若七彩的阳光映照,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芒。 这是顺安知府公子白远皓的正室妻子段青茗。因为府内忽然传染疫病,已经到了十分临盆的她,才不得不到这座偏僻的别苑里待产。眼下,刚刚临盆。 听到段青茗的问话,一侧的田嬷嬷的脸上,流露出几丝讥诮,几丝阴沉的神色,她的话,也是阴恻恻的,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带着令人齿冷的余韻。只听她淡淡地答:“回大小姐的话,是位小少爷。” 田嬷嬷的声音,是机械化的。在风起飘摇的灯光下,她一张爬满皱纹的脸,被忽明忽暗的灯光飘闪着,缓缓响起,。乍一入耳,令人心里发毛。 因为生产不顺的缘故,段青茗足足折腾了两天一夜,才生下了这个孩子。她全身的力气,早被榨干了,被撕裂的下体,还在不停地流着血,蔓延了整整一床。可饶是如此,她水润般的眸子,却紧紧地盯着田嬷嬷刚刚包好的婴儿。语气中,竟带了说不出的哀求,以及急切: “田嬷嬷,快把少爷抱来给我看看啊——” 那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儿啊,这是顺安白府的嫡长子,也会是段青茗一生的依靠啊,现在,段青茗只是一个跨越了生死的母亲,想抱抱和自己骨肉相亲的孩子。 看到段青茗的眸子里,透出不顾一切的神色,田嬷嬷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婴儿,她的脚步,竟然“登登登”地连续后退起来。 小小的婴儿,虽然刚刚出生,可是,却已经睁大了眼睛,此时,他静静地躺在田嬷嬷的怀里,咕噜噜地左看右看,既不哭,也不闹。小小的脸上,有一种近乎冷凝的神情。 段青茗望着田嬷嬷越来越诡异的神色,心里蓦地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直起虚弱不堪的身体,遥遥地对着田嬷嬷怀里的孩子,就要起床过来。 血,仍然在流,段青茗身体虚脱,头晕眼花。可是,她仍旧支撑着,虚弱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啊,你怎么不肯给我? 明亮的灯光,照映着田嬷嬷一脸折褶的脸。她的厚唇微微地蠕动了几下,终于干涩地开口说道: “大小姐,奴婢劝您还是再等一下吧,再过会儿,二小姐就要过来了……” 没有忽略田嬷嬷眸子里那抹疑似残忍的笑。段青茗明显地愣了一下。她生下的孩子,为什么要等段玉兰过来? 心里不详的疑云越来越浓了,段青茗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神色也变得慌乱起来:“田嬷嬷,你倒是先将少爷抱给我看看啊……” 田嬷嬷只是闭紧了唇,不动,也不答话。 空气中,有厚厚的积云压抑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哟,这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果真不一样呢……”一个清脆无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着声音,一个俏丽的身影,踏着满室的灯火,慢慢地走了进来。 那个女子,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同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一层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在灯光的暗影下,闪着流光溢彩。 这个女子,正是段青茗的亲妹妹段玉兰,也是段青茗庶出的妹妹。 此时,段玉兰款款进屋,她眉眸含笑,秀眉高挑,一双妩媚的眸子满含讽刺地看着不停流血的段青茗,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流露出残忍而讥讽的笑来: “我亲爱的姐姐,我来看你了!” 段青茗咬了咬牙,说道:“你来做什么?” 段玉兰媚眼如丝,神情诡异。她挑了挑眉:“呵呵,我自然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的呃!” 段青茗的心,犹如暗水结成的沉冰一般,不断地下沉,下沉。她横眉,不客气地说道:“你放心好了,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段玉兰蓦地笑了起来,她笑颜如花,几乎要笑出眼泪出来:“难道姐姐没听说过么?这生一次孩子,可是要踏进鬼门关一次呢,这鬼门关可并不好出,谁知道姐姐还有没有上次的好运气呢?” 段青茗的心,忽然冒出一股一股的寒气。 段玉兰的声音,再一次缓缓响起,带着残忍,还着轻蔑:“不如,让我亲爱的姐姐来猜一下,我会不会让他活下去呢?” …… 看到床上的段青茗震惊,痛苦。瞟向门口的眼神,似带着几分希冀,段玉兰薄唇一撇,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我说姐姐啊,你也别枉想着相公会来救你……而且,让我偷偷地告诉你吧,他就在这扇门外,你要见他么?” 段玉兰的话,充满了残忍的冷意,可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段青茗,却丝毫未觉。霎那间,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相公来了? 第二章 弃子【已修改】 相公来了,她和孩子一定都会没事的是不是? 段青茗知道,白远皓宠极了段玉兰,向来和她须臾不离。但凡段玉兰停留的地方,白远皓就在附近。 虽然,白远皓在平日里,纵容段玉兰是过了些。可是,顺安白府可是名家,而且,现在更是关系到嫡子的命运,白远皓作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应该不会准段玉兰在这里胡作非为的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急切地撑起虚弱至极的身子,她朝段玉兰冷道:“我要见相公!” 这个孩子,是白府的嫡长子,相公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她的不是?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然而,段玉兰轻轻地“嗤”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望着段青茗摇头:“我亲爱的姐姐,你可真幼稚呢……难不成你以为,你想见相公,他就得见你么?那么,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生了个儿子,这进来的,却是我,而不是他呢?” 这是段青茗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对啊,她为白远皓生下了嫡长子,可为什么,这进屋来的,却不是白远皓,而是段玉兰呢? 不知意识到什么,段青茗下意识地摇头:“不,我要见相公。” 只有见了白远皓,才能阻止自己这个心狠手辣的妹妹。 段玉兰好整以暇地望着段青茗,轻蔑地说道:“可是,相公他现在不愿意见你呢……谁要你生得那样丑,又占着他正妇的位置呢?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见鬼的嫡女身份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嫡女的话,白夫人这个位子,就是我的。 段玉兰的眸子沉了沉,她“啧啧”地上下打望着段青茗,不由地发出感叹:“姐姐,别说,你还真丑啊……其实,你都不知道,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配服相公呢,能和你这个丑八怪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还能生下两个孩子……其实说穿了,姐姐,那时,不就是因为我根基未稳,嫡夫人强势,逼得相公走投无路,所以,需要一枚棋子帮他平定白府么。现在,既然你已经做到了。我亲爱的姐姐,你已经没有用了!” 你已经没有用了。 这样真实而残忍的话,将段青茗心里的希望一点又一点浇灭。 一瞬间,段青茗明白了许多。 她嫁入白府,段玉兰以姨娘的身份随嫁。段青茗入得白府,便以正室的身份,替白远皓主持白府,逼死掌一府大权的嫡夫人,暗害处处对白远皓事事不利的张姨娘。甚至,她还不辞辛苦地劳作,将白家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这些年下来,段青茗的双手,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可那,都只因为一个人,那就是,白远皓。 可现在,段玉兰却要以白远皓之名,亲手葬送了她? 那个男人,曾经倾注了她一生的爱和尊敬,包括幸福和信仰,可现在,他刚刚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将她弃如鄙履了。 不,段青茗不服。 段玉兰的声音,还在冉冉响起,灯影,在她的向前晃动,缥缈而且:“而且,你的手上,早沾染了无数人的血,相公说了,他只要想想你曾经做过的,都觉得恶心。所以,你能猜到的吧?今晚,是相公让我来处置你这个丑妇的……” 段玉兰一句一个“丑妇”,让段青茗顿时心如刀绞。 丑妇……她段青茗坏事做尽,结果,却只换来一个这样的字眼? 段玉兰掩着口,似乎在欣赏着段青茗脸上的痛苦。段青茗越痛苦,段玉兰脸上的笑,娇媚而且得意——段府的嫡女,白府的正室夫人,段青茗,你可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其实啊,你自己也明白的是不是?以前,相公对你还算客气,可现在,嫡夫人已死,我娘已经扶正,你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我都已经有了,你说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呢?” 刘蓉扶正?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丑恶的嘴脸,忽然想起,既然段玉兰能隐忍这么些年,表面装得毕恭毕敬的,那么,刘蓉呢…… 段青茗的心里,忽然痛得无法呼吸。 段玉兰已经懒得再去理段青茗了。她转过眸子,冷冷地说道: “把那个野种给我。” 田嬷嬷上前两步,将手里的婴孩递到了段玉兰的手里,段玉兰涂着丹寇的指尖,轻轻地从婴孩的脸上划过。语气里带着诡异而阴森的气息: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孩子?” 是啊,你若是我的孩子,我必将这天底下最好的,全部都奉到你的手上……只可惜了,你不是我的。 段玉兰两年前有孕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之后,此后,再没有过动静。可正因为如此,她更加容不下段青茗的孩子。 她没有的,段青茗都有,那么,她就要一样一样的,将他们,全部都毁去! 刚刚出生的婴孩儿,被段玉兰粗鲁地接过之后,蓦地大哭起来。段玉兰的脸上,闪过一抹狼狈的慌乱。她想也不想地伸手,用力按上了婴儿细细的脖子。婴儿在段玉兰的手里挣扎着,啼哭声渐渐地变得细了,小了,最后,归于无声。 段青茗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她的双手在半空挥舞着,想要阻止这人间的惨剧: “不……不要啊……” 然而,哪里能阻止得了呢?她的儿子,那个刚刚出生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在了段玉兰的手中。 不,不能啊…… 段青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拼命地挣脱了大翠的束缚,想要从段玉兰的手里夺回自己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看到段青茗几乎疯狂的神色,段玉兰心下一怔。不觉后退两步,望着被田嬷嬷重新按住的段青茗,段玉兰这才定了定神,再一次冷笑起来: “亲爱的姐姐……我已经抢了你的相公,再放过你的孩子?难道,你要我象我娘一样的养着他?最后,让他惨死在青楼里?” 听到段玉兰话里的暗示,段青茗只觉得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誉儿……原来,誉儿也是毁在她们母女的手里么? 还有那个一直以来,都关心着、爱护着她的姨娘……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么?假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木偶似的,供他们玩弄、戏耍? 段青茗心如刀绞。眼泪横流,她睁大眼睛,用噬血一般的眼神死死地望着段玉兰,心里,有肝肺碎裂时的剧烈疼痛。 刘蓉,段玉兰……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她瞎了眼,竟没有看清这对狼子野心的母女的真面目? 段玉兰的身体一扭一扭的,迈着莲花一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段青茗走来为,她轻轻地甩着绣着百合花的帕子,掩住口鼻,一寸一寸地凑到段青茗的耳边,用残忍而且温柔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姐姐,你争不过我的,从小到大,只要我喜欢的……你不都一样的、乖乖的、全部都供手让给我么……只不过,这一次,我想要的是你的命,你还是乖乖地奉上来吧……”段玉兰的话,一字一顿。听在段青茗的耳里,仿佛是又一个晴天霹雳! 她爱这个妹妹,处处让着她,可到了现在,却变成了理所当然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那么熟悉的人,为什么,却有一颗如此狠毒的心?段青茗绝望地望着段玉兰,全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第三章 火焚【已修改】 段玉兰虽然是段府的庶女,可是,段青茗一直待她如亲妹,不但事事与她分享,还带了她来白府同嫁。可为什么,她自以为最亲的人,却选择了最彻底的背叛? 分明读出了段青青茗眸子里的不公和怨愤,段玉兰蓦地拔高了声调: “待我亲又如何?我不稀罕你的施舍……从小到大,你都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小姐,我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我娘说了,挡我们路的人,统统都该死——先是你娘,然后是你,甚至是你的弟弟……” 姿色艳丽的段玉兰,蓦地狂笑起来——笑得腰直不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幼稚呵……不得不说,这个段青茗,实在是太幼稚了!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眼神之中的的嫉恨,犹如烈火——这一幕,她等了太久了! 是的,将段青茗踩在自己的脚下,是段玉兰长久以来的梦。就如现在一样,她想让段青茗死,段青茗就没有办法生—— 明亮的灯光下,段玉兰带着几分狰狞的脸,变得十分诡异!她咧嘴一笑,回过头来,冷冷地问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田嬷嬷: “那jian丫头来了没有?” 身后的田嬷嬷,早被段玉兰的神色吓坏了。她连忙低下头去,颤抖地说了句: “小小姐她,就来了……” 桌上的蜡烛“嚓”的一声,猛地扑闪了一下,小小的烛花,在露出了黑色的尖头时,“啪”的一声爆开。明明暗暗的空间,仿佛藏匿了无数妖魔鬼怪一般,更显诡异。看到段玉兰脸上诡异而凶残的笑,段青茗更加惊恐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段青茗真想将段玉兰的心剖开,看看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害死了她亲生的孩儿还不够,现在,竟然还想害她的瑕儿么? 已经死去的孩子,被“啪”的一声扔到段青茗的面前。段青茗连忙抢过,却发现小小的婴儿脸上,已然一片青紫——她刚刚生下的孩儿,已然是死了。 身下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段青茗伏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已经凉透—— 头顶,传来段玉兰没有冷若冰霜的、一字一顿的声音: “我、要、斩、草、除、根……” 屋子里的灯火,仿佛被吓着了,猛地向上窜了一下。一屋子的下人,全部垂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娘……”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灯光暗影处,一个粉琢般的女孩儿正提着长裙,吃力地跨过高高的门槛,快速地朝着屋内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娘,你可是帮我生了弟弟么……我有弟弟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那个小小的声音重又转为疑惑:“咦,爹爹,您怎么也在这里啊?怎么不进去看娘?” 那个一直站在屋外阴影处的男子,终于说话了,字字如冰,字字无情刘蓉目眼睁睁:“兰儿,不过打发一个jian人,怎么要那么久呢?我们要回去了!” 段玉兰得意地朝段青茗望了一眼,故意扬高声调:“哎,相公,就好了,这不,还差一个呢!” 段青茗的心,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瑕儿听不明白爹爹和姨娘的话,可当她看到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的娘亲,以及平日温柔的姨姨脸上残忍而诡异的神色时,小小的女孩儿被吓到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 “瑕儿不哭,瑕儿不哭……” 看到年仅四岁的女儿扑了过来,想去扶不停地流血的娘,段青茗连忙腾出一手,一把将瑕儿抱住,看那模样,生怕被人抢走。段青茗望着小女孩儿玉雪可爱的脸,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 “娘没事,娘没事……” “你娘现在是没事,可很快,你就没娘了。” 头顶,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瑕儿抬起头来,只看到姨娘段玉兰的脸上,温柔入骨,残忍入骨的表情。 段玉兰望着瑕儿玉雪可爱的脸,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看看么?连你的弟弟,都死了呢……” 段玉兰的声音,陡地变得冷冽起来。她望着段青茗,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到没有,相公在催我呢,他就在门外,还等着和我一起,同入温柔乡……所以,姐姐,你必须死,你的这一对儿女,也必须带走……” 段青茗的心,由绝望渐渐麻木,可是心里,依旧锥心地痛着,她望着段玉兰,一字一顿地说道:“段玉兰,你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真是可笑,段青茗,论手段,你不及我,论美貌……呵呵,你的美貌早毁掉了,你为人的时候,被我和我娘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做了鬼,又能奈我何?”段玉兰一拂长袖,冷厉地说道: “段青茗,希望下一辈子,你们能投个好胎,不要再投来我的手上……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段玉兰身子一转,快速地朝门外走去。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呛得她要发晕,若不是为了好好地炫耀一番,她又怎会停留这么长的时间? 大门被“哐当”一声,关紧了,落了锁。在关门的瞬间,段青茗看到,段玉兰飞快地扑入一个男子的怀抱,那个男子,正是白远皓,此时,他任由一脸娇媚的段玉兰在他的怀里撒娇,连看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仿佛,这一门之隔的,准备赴死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路人。 门口处,段玉兰才一出门,就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里,耳鬓厮磨的当儿,有男子温柔的声音,透过泛着血腥的木门,静静地传来:“我不是都听了你的话么?可你怎么还生气呢?她的命,是你的,孩子的命,也是你的。都告诉你,无论想怎么样,我都支持你了,好了,乖啊,我样要回去了。” 耳边,传来段玉兰娇嗔的声音:“哼,我就是生气,人家都帮你生了嫡子了,可是,你却看都不看一眼啊。而且,你都和她生了两个孩子了,可是,和我一个都没生。” 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看她的那个鬼样子,就是生个孩子,也是个丑八怪,我多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哪象兰儿你呢?若是为我生了孩子的话,一定玉雪可爱,我疼都疼不及呢……” 段青茗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个男人,只是家中的庶长子,是被大夫人收到屋里的,正室生了嫡子之后,就开始百般迫害于他。而这一切,自从段青茗嫁过来之后,才有所改观。 为了白远皓,那个原本善良的段青茗早已死去了。,活着的,只有一个在后宅里翻云覆雨,将白远皓的对手们一一打入地狱的复仇者。为了白远皓的未来,她巧施计谋,替他夺下了宏大的家产,扶正了他的位子。为了他的前途,向来不出内宅的她,不惜抛头露面,开始经营府中的各类店铺,由先前的如履薄冰,成了最后叱咤顺安府的传奇女商人。为了他,她扫清了他前行路上的一切障碍,替他拔除了一切可以阻碍到他的对手。 她十四岁嫁给他,到二十岁的今天,已经整整六年。这六年里,段青茗替他打下了一片明净天下,可到头来,却换来了如此的下场! 她恨,她不甘心。 白远皓……你好好好,段玉兰,你好,刘蓉……呵呵,这一世,你们欠了她段青茗的,下一世,即便是她化为厉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哪怕,要同你们一起下地狱! 第四章 凉亭赏月【已修改】 原本空荡的院落里,早就站满了人,个个人的手里,都执着一把火把。通亮的火光,将整个空间照亮。也照亮了张张严阵以待的紧张面孔。 门口,传来田嬷嬷尖且利的声音: “现已证实,夫人和大小姐,还有刚刚出世的孩子,均已被传染上了可怕的疫病,奉老爷之命,以火焚之——” 疫病,火焚。 段青茗终于不再问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段玉兰,你相信报应么?你相信因果么?段玉兰,若有来生,我必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十倍奉还——段玉兰,我的今生,就是你的来世……我永不饶恕!” 是的,即便化作恶鬼,即便永远沉沦在十八层地狱里,她,段青茗,都要报仇雪恨。 段青茗抱紧了怀里已然昏过去的瑕儿,努力圆睁着眼睛里,望着窄窄的门缝之外,那一对观火而立的男女,她的眼眶里,慢慢地迸出血来。 大火,从窗口扑来,瞬间将屋子吞没…… 大火通天,犹如长蛇。浓烟滚滚,直冲云天,没过多久,小小女孩儿的哭声,还有来自地狱的诅咒声,全部被淹没在这一片火海里,一切,重新归于无声。 大火,一波又一波地燃烧过来。那火,那烟呛在喉咙里、眼睛里,有一种几乎绝望的窒息。 烟火,将段青茗彻底地包围。仿佛要在下一秒,就要将她生生吞噬。段青茗心里一急,用力,睁开了眼睛。 天色,正是黎明前夕。一阵清凉的风,越窗而过,吹到段青茗的脸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全部都湿透了。 段青茗索性坐起身来,方才的噩梦,令她口干舌燥,她伸手捂住了脸。 重生已经三天了,前世的情景在梦里无数次轮回闪现,那样惨烈的死,那样激烈的爱恨和绝望,使段青茗经常会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 帷帐之外,传来夏草儿还还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小姐,您又在做噩梦了?” 段青茗慢慢地抬起了头,有些茫然地望着帐子外那一张写满关切的脸,有些疲惫地说道:“是啊,我最近老是做噩梦……” 是的,就是噩梦。 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提醒着她,那些人,曾经对她和她的孩子所做下的孽。也提醒着她,永远都不能原谅。 夏草儿用一只半旧的杯子,端了杯水过来。递给段青茗,有些关切地说道:“小姐,先喝杯水吧,待会儿,天就要亮了。” 段青茗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她感觉着杯身传来的温度和湿度,似乎想为自己潮湿的眼角找个借口。过了半晌,段青茗感觉到自己呼吸频率降了下来,她才抬首,静静地问道:“对了,夏草儿,宁嬷嬷人呢?找到没有?” 宁嬷嬷是段青茗的娘亲,也就是段府正室夫人丁柔的陪嫁嬷嬷,她忠心不二,更是将段青茗视若己出。可自从夫人丁柔去世之后,刘蓉处处排挤丁柔的人,到了后来,就连那个无辜的宁嬷嬷,都被刘蓉随便安了个名头,然后,赶出府去了。 上一世,段青茗记得,当她出嫁之后,才偶然得到宁嬷嬷的消息,知道宁嬷嬷一直记挂自己,可惜的是,宁嬷嬷长寿不古,又加上一身的病痛,终于在段青茗出嫁的前一年,含恨去世了。 为了此事,段青茗前世一直耿耿于怀,引以为憾。今生,她一定要提前找到宁嬷嬷,不会再错过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可是,要从哪里去寻找宁嬷嬷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所幸的是,段青茗还留存着前世的记忆。她依稀记得,宁嬷嬷出了段府之后,就去了一个叫永巷的地方,在那里,她独自生活,以帮人洗衣为生。她不肯回去老家的缘故,就是想多得到段青茗的消息。 现在,段青茗一定要找到宁嬷嬷回来。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话,也想起了宁嬷嬷的好,她站在帐外,仍旧细声细声地说道:“小姐您放心好了,奴婢已经交待了奴婢要好的姐妹的哥哥,让他打听去了,这两日,怕就会有消息了。” 段青茗点了点头,却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一侧的床几上,自己披衣下床了。 夏草儿一看,连忙迎上来,帮段青茗挂好帐子,她有些纳闷地问道:“小姐,这天还没亮呢,您不再睡会儿了?” 段青茗的屋子里,除了夏草儿,还有大翠以及几个其他的丫头,可这里里外外的,都是刘蓉的人,除了这个和段青茗一起长大的夏草儿除外。在前世的时候,段青茗并不喜欢夏草儿,总觉得她叽叽喳喳的惹人厌烦。最后,对夏草儿渐渐疏远,这才让夏草儿遭了段玉兰的毒手。可重生了一次,段青茗誓要保住对自己好的人,夏草儿,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段青茗下床,夏草儿连忙勤快地侍候她更衣,挽发。望着镜子里逐渐利落的自己,段青茗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似乎在算计什么。就在夏草儿刚刚拿了水盆,准备走开时,忽然问道:“夏草儿,今天初几?” 夏草儿答道:“回小姐的话,今天八月十四了。” 段青茗的心里一动,八月十四?也就是说,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要知道,每年的中秋节,对于段府来说,可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特殊到家中的所有人丁,都必须出现,而且,一个都不准缺席。 重生这三天以来,段青茗都一直闭门不出。看来,明日里,她应该好好地在刘蓉的面前,露一下脸了。 转眼间,就是八月十五。 当一年里最亮的满月,高高地挂上树梢的时候,段府的后花园里,已经摆满了各色的月饼,还有那些中秋佳果,以及美食佳肴。 凉亭的位子,位于花园的正中,四周都是开放的花卉,视野极是广阔,坐在这里,根本不费力气,就可以看到月上柳梢的第一分变化。此时,凉亭里,欢声笑语不断,女孩儿娇嗔的声音,女子宠溺的喝斥,以及男子爽朗的笑声,成了这里的主要内容。 月过柳梢,转过亭角,它大如轮盘,光芒如丝。照在坐在凉亭里的三人身上,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只见当前的一个男子,约三十来岁的年纪,生得浓眉星眸,爽朗豪气。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淡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枚温润的玉佩,更衬得他的人英挺不凡,卓尔不群。 坐在男子下首的,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那个妇人,长得明眸皓齿,妩媚秀气。只见她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浅淡相宜的妆容,在这温润的月光之下,更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她的身上,穿着一袭浅绯色的长裙,那粉色极淡已经接近白色,但是却很妩媚,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红晕。看那衣服的裁剪,就知道价值不菲,特别是衣袖、襟前、袍角都素金色镶了秀气的边儿,更衬出她的高贵之气。再看她的衣衫、衣摆以及衣裙上,都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奔放,看得让人心里也随之开心起来。 这个妇人,就是段府的姨娘刘蓉,也是段正最得宠的姨娘,虽然还并未被扶正,可是,却已经把持相府数年了。所以,在段府之中,刘蓉虽然还是段府姨娘之位,可是,已经俨然好象女主人一般的存在的了。 第五章 幸运月饼 【已修改】 而坐在段正另外一边的,则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生得眉眼伶俐,模样俊秀。再看她和刘蓉有七分相似的容颜,不难看出,她就是刘蓉的女儿,段玉兰。 此时,段玉兰和刘蓉陪着段正,正在凉亭里说得开心,笑得开心,却不防凉亭之外,传来段正贴身侍从铁峰的声音:“大小姐,您来了?” 段青茗来了? 亭子内,刘蓉的手微微地顿了一顿,如丝的媚眼里,蓦地闪过一抹阴冷至极的光芒——这个不识时务的东西,此时出现在这里,想要给谁添堵呢? 段青茗进得亭来,先是缓缓朝段正见礼:“茗儿见过爹爹。” 段正正在兴头上,看到段青茗来了,只是笑着招了招手道:“茗儿来了,快坐下。” 段青茗笑着应了,却站在那里不动。 刘蓉淡淡地眯起眸子,朝一侧的段玉兰看了一眼。段玉兰会意,她立马站起身来,甜甜地朝亭外唤了一句:“姐姐,你来了?快过来坐呀!” 段玉兰虽然说着让段青茗坐,可是,身子却霸着段正身边的位子不动。 这样一来,段正的右首边,坐的一刘蓉,另一边,坐的则是段玉兰。此时,已经两人让段青茗坐。可是,段青茗究竟坐在哪里呢? 刘蓉一心想让世人知道自己是段府女主人的身份,自然的,是不会向段青茗让座的。那么,就剩下段玉兰了。可是,这话,段青茗却是万万说不得的。因为,段青茗若是开口要段玉兰让座,那么,段玉兰自然会借题发挥,哭着向段正投诉的,可若段青茗按照段玉兰说的,随便坐了下来的话,那么,就等于让出了自己的嫡女之位,也就让出了自己原本就有的殊荣。 上一世的时候,刘蓉就是喜欢玩这些小伎俩。往往暗示段玉兰抢段青茗的位子。而段青茗总是忍了,让了,可让到最后,不但让了自己的性命,还赔上了一双儿女的性命,所以,今晚,这位子,段青茗绝对不可以让。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段玉兰乖乖让位呢? 段青茗抬起头,含笑望着段正,娇嗔道:“爹爹,茗儿可听厨房的周嬷嬷说了,今日所做的月饼里,可有特殊的惊喜的呢。不管是谁吃到的话,都会在今年的一年里平平安安,而且好运不断呢。所以,茗儿可要好好地看看,这个好运月饼,究竟在哪里。” 段正一听,立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去,朝刘蓉说道:“难道说,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么?” 刘蓉一听,立时娇羞无比地笑了起来:“只要老爷高兴,妾无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一句话,既承认了这事是自己所为,又表了自己的忠心,再者,又无声无息地,将段青茗坐与不坐,或者段玉兰让与不让的问题,不动声色地转了开去。 这也是刘蓉最惯用的伎俩,平日里,就靠这些小手段,以博段正的开心。可今晚,就成了段青茗拿来对付段玉兰的利器了。 当下,段青茗微微一笑道:“姨娘一向用心良深,这些,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刘蓉“呵呵”地笑了一下:“这都是妾的分内之事……” 姨娘应该自称“婢妾”,只有夫人,才可以自称妾身。可刘蓉只取这其中一字,可算是用意良深啊。 段青茗朝段正又是俏皮地一笑,说道:“爹爹,茗儿也想沾沾爹爹的光,得个好运,爹爹不会怪罪茗儿的吧?” 段正一听,立时笑道:“呵呵,若你能找到,自然就算是你的。” 说实话,前世的段青茗非常的木讷,又不会撒娇,所以,十分不得段正的喜,虽然,段正看到已故夫人的份上,对段青茗毕竟不错,可是,他在府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段府都是由刘蓉把持,所以,段青茗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而今日,段青茗乍一出现,就进退有度,不得不说,令段正十分的开心,他抬起头来,朝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段青茗已经九岁大的年纪了。今晚,她的上身穿着一身浅至微白的长裙,外罩一层淡绿色的轻纱,头顶,整齐地挽了一个少女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并且,舍弃了繁复的首饰,只在鬓边点缀了几颗圆润的珍珠,站在段正的角度望去,那个亭亭玉立的小人儿,虽然苍白清瘦,可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神韵,一颦一笑之间,清爽怡人。 段正不由地点了点头,嗯,这才是夫人丁柔的女儿,举止大方,进退有度。 段青茗站在桌子前,开始细细地瞧那月饼。一侧的段玉兰看到段青茗去找所谓的好运月饼,一时坐不住了。 要知道,在段府之中,段青茗空有嫡女的名头,可她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啊,所以,这一年好运的事儿,怎么能让段青茗占先呢? 段玉兰想着,一下子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下来,她奔到月饼前,说道:“让我也来看看。” 这边,段青茗找了一圈,似乎非常的失望。她看到段玉兰来,主动让出一个位子,口里说道:“哎哟,这好运月饼实在太难找了,姐姐累了,兰妹妹你慢慢找吧。” 说完,慢慢地踱到段正的身边,也就是段玉兰原先的位子,坐下了。 段玉兰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她有些泄气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旁,却发现段青茗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平日里,骄横惯了,伸手就去拉段青茗:“你坐到我的位子了……” 哼哼,这个位子挨段正最近,从来都是她的,怎么能让给段青茗呢? 一侧的刘蓉,看到段青茗坐在了段正的身边,肺早气炸了。她这才明白,什么好运月饼,原本就是诓段玉兰让位的。可是,既然段青茗已经坐下了,段玉兰再去拉,已经过了,于是,刘蓉连忙喝止道:“兰儿,不得对姐姐无礼,坐哪里不是坐?来,坐娘的身边来。” 刘蓉的意思,原本就是息事宁人。不想让段玉兰在段正的面前出丑。可刘蓉实在低估了段玉兰的骄横。只见段玉兰根本就不理刘蓉,她只是伸手一指段青茗,说道:“不,我就要坐在这里。” 段青茗扬了扬眉,笑道:“怎么,妹妹觉得姐姐占了你的位置么?” 段玉兰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个位子,原本就是我的。” 段青茗微笑道:“你叫我什么?” 段玉兰想也不想地答道:“姐姐啊……(百分号)” 这话,已经充满了讽刺,要知道,这一句姐姐,段玉兰并不想叫,可是,刘蓉说要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所以,段玉兰就叫了,可现在,段青茗还真将自己当成是姐姐了? 段青茗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段玉兰,淡淡地笑道:“既然我是姐姐,那么,这个位子,我有何坐不得?” 段玉兰立时呆了。 这段青茗,向来是予取予舍,听之任之的,今天怎么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了? 一侧的刘蓉,微微眯起眸子,朝段青茗望了一眼,看来,这个jian人的皮又痒了,今晚又来找事来了。 可是,若是这事被段正看到了,怕要对段玉兰生出影响了。 而段玉兰的脾气,可是吃软不吃硬的,段青茗这一激,怕真要出事。段玉兰欺负段青茗,她可从来不管,可是,若是这事被段正看到了,怕要对段玉兰的以后,生出不好的影响了。 刘蓉一心,都是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怎么能让段玉兰轻易地失宠呢? 第六章 扔了都不给你【已修改】 刘蓉想到这里,连忙笑道:“好了,好了,兰儿,你姐姐可是我段府的嫡女啊,将来,这整个段府都是她的,你怎么能和她争呢……所以,她想坐那里,就让她坐那里吧,你就坐娘的身边来,好不好?” 这话一说,倒变成了段青茗抢了段玉兰的位子,段玉兰委曲求全了。 段青茗听了,朝段玉兰笑道:“兰妹妹,听到没有,这姨娘都在叫你了,你方才坐了姐姐的位子,姐姐不怪你,现在,快去姨娘那里坐吧。” 段青茗一句话,又反击了回去,刘蓉听了,顿时银牙咬碎。可是,她毕竟是个聪明人,知道在段正的面前,实在不能太过了,于是,就强拉着段玉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对于身边的一切,段正浑然未觉。他只是望着段玉兰笑:“兰儿,坐哪里不是坐?为何偏偏要和姐姐抢呢?” 段青茗在心内冷笑,这哪里都是坐,可是,坐这里,和坐其他的地方,可实在相差太远了。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已经变色的脸,也有些关切地笑道:“兰妹妹,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啊?” 刚刚被人抢了位子,现在,却又被人讽刺,气得段玉兰一下子就要跳起来,还好,刘蓉连忙按住了段玉兰,她才没有发作。可是,段玉兰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段青茗还是淡淡地笑着,拿起了手边的一个月饼,笑道:“爹爹,这个月饼,是女儿孝敬您的,女儿在这里祝爹爹事事圆圆满满,年年甜甜蜜蜜。” 段正一听,立时伸手接过,并跟着笑了起来:“好好,爹爹就借茗儿的吉言了。” 段青茗抿唇而笑,她自己也拿了一个月饼,然后,慢慢地掰开,然而,只掰了一半儿,她忽然惊叫起来:“呀,这个好象幸运月饼啊。” 上一世,刘蓉所做的幸运月饼,都是放在段正的手边,并做了记号的,这事儿,段青茗可是记得的,所以,她轻易而举就找了出来。现在,就只等段玉兰出手了。 果然,段玉兰一听说什么幸运月饼的,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从段青茗的手里抢过,一掰就成了两半。然而,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段玉兰气极,她转过脸去,却看到段青茗又悠闲地拿起另外一个月饼,一边小口地吃,一边笑道:“怎么,妹妹抢了姐姐的月饼,有没有找到幸运的那一个啊?” 段玉兰将手里的月饼往桌子上一扔,负气道:“我还道你真那么幸运,能找到幸运月饼呢,现在看来,不一样没有?” 段青茗只是笑,却微微地有些冷:“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妹妹喜欢抢的那一个没有,可是,姐姐手里的,却有呢?” 段玉兰扁扁嘴,望着段青茗吃了一口的月饼,道:“我不信。” 段青茗神秘一笑,伸手将手里的月饼掰成了两半,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赫然就在中间。 刘蓉一看,就气得白了脸。 原来,那就是她精心准备给段正的幸运月饼,可现在倒好,给段青茗占去了。 段玉兰一看,伸手又要去抢。段青茗连忙闪过了。她一边闪,一边笑道:“妹妹这好端端的,怎么专门喜欢抢姐姐的东西啊,还抢了一个又一个,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段青茗的话,看似无意,可听在刘蓉的耳里,却是诛心。什么叫段玉兰老抢段青茗的东西啊?这个段青茗,可不是想反了么? 想到这里,刘蓉沉下了脸,喝道:“兰儿,不得胡闹。” 段玉兰一听,立时嚷道:“这个金元宝应该是我的。” 段青茗一听,讽刺地说道:“可偏偏妹妹没有找到呢?既然姐姐找到了,当然不能算是你的。” 段玉兰听了,一跺脚,道:“我不管,就算是你的,我想要,你就得给我。” 段青茗脸上的笑容,敛了去,她冷下脸来,淡声说道:“为什么呢?” 段玉兰被段青茗脸上既阴又冷的表情吓了一跳。她不由地后退半步,仍旧嚷道:“因为你是姐姐……” 段青茗笑了起来——姐姐?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段玉兰什么时候当她是姐姐了?充其量,也只当她是个小丑,当她是个笑话而已吧? 段青茗因为笑得大声,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轻轻地拿帕子拭了拭,回头,朝段正说道:“爹爹,方才您是怎么说的?” 段正也因为段玉兰的行为有些不悦。可是,他按捺住了,只是淡淡地说道:“茗儿你得到了,便是你的。” 段青茗一听,炫耀一般地将手里的金元宝朝段玉兰扬了扬,笑道:“兰妹妹,不好意思哦,不是姐姐不肯给你,而是爹爹说了,这是我的。” 段玉兰一听,立时黑了脸。 一侧的刘蓉一看,段正已经不高兴了,她也没心再去找段青茗的晦气了,只好拉着段玉兰说道:“好了兰儿,别不开心了,回头娘给你更多,更好的。” 段玉兰恨恨地望了段青茗一眼,心里却不服气。而且,更加纳闷,以前,无论是什么东西,她只要一要,段青茗就会给了。可现在,段青茗长了胆子了么?再者,以前无论是过年还是过节,只要她和娘和爹在一起,段青茗是绝对不敢出现在的,可是今晚呢?为什么,她偏偏就来了呢? 这些,段玉兰虽然想不通,可是,却不准备再想,段府是她娘的,也就是她的,段青茗以前不算什么,以后,自然也不算的。 刘蓉哄着段玉兰坐下之后,又用了好些心机,才逗得段正再次哈哈大笑,而段青茗见好就收,也没有再给刘蓉添堵。这一顿赏月下来,倒没再出什么差错。 转眼间,夜深了,段正也累了,于是,就叫各人回去休息。自己率先起身了。 而段正一走,刘蓉跟着走了,段青茗送完段正,也打算回去,然而,她才刚刚起身,段玉兰已经迎了上来,她看着段正走远了,将手往段青茗的面前一伸,蛮横无礼地说道:“拿来。” 段正走了,段青茗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她望着段玉兰,冷冷地说道:“你要什么?” 段玉兰一看段青茗一直笑吟吟的脸色变得又黑又冷,她心里一惊,无来由地,心时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 可是,段玉兰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她仍旧嘴硬地说道:“那个金元宝是我娘做给我的,凭什么要给你呢?” 段青茗不去看段玉兰,只是冷笑道:“既然是你姨娘做给你的,为什么不直接给你,而是我找到了呢?既然我找到了,为什么要给你呢?” 段玉兰一听,立时气极了。 说实话,从小到大,刘蓉都是尽着好的给她,所以,她什么都不缺。可是,唯独嫡女的身份,是她欠缺的,所以,她只要看到段青茗喜欢什么,就去抢什么。以前,她抢,段青茗为了息事宁人,也就给了,可现在,既然已经势不两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金元宝,段青茗自然是不稀罕的,可是,她若是拿在手里,能给段玉兰添堵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段玉兰眼睛一瞪:“你真的不给?” 段青茗将那金元宝拿在手里,上下打量着,淡淡地说道:“谁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呢?这个,我是不会给的。” 段玉兰一看,就要上来抢。段青茗一扬手,却将那枚金元宝扔到了一侧的湖里。 第七章 穿月弓【已修改】 看到段玉兰直想跳脚的样子,段青茗冷下脸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凡是我的东西,哪怕是扔了,都不会再给你。 段青茗的声音,冷极,冷极,宛如冰峰之巅的冰雪利剑一般,一剑透心,那冷,便直直地入了心脏,一时之间,段玉兰只觉得浑身发抖。 段玉兰下意识地抬头,正触到段青茗冰雪似的眸光。隐含着不可拂逆的锋芒。令向来有恃无恐的段玉兰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觉得汗水湿透了衣背! 段玉兰心里陡然一惊。她忽然有种感觉,对着她说话的,并不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幼童,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也是那么一瞬间,段玉兰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之前一直任她捏硬拿软、为所欲为的段青茗,似乎消失了!眼前的段青茗,似乎变了一个全新的灵魂。 一句话说完,段青茗拍了拍手,转身就带着夏草儿,扬长而去了。 段玉兰,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她的东西,即便是扔了,拿去喂狗了,都不会益你们娘俩的。 正是八月的天气,院子里的桂花,早已经开了,此时,在明月的照耀之下,散发着静静的幽香,轻风一吹,香气四散,犹如清风一般地迎面袭来。 此时,月正当头,树的浓荫,洋洋洒洒地散落在青石板的路面上,那种自然生成的淡色图景,就象是一副背景模糊的抽象画一般。 段青茗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地向前走着, 八月的风,微微的温凉,吹在段青茗的脸上,依稀的,还带着前生的烟雾气息。段青茗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些东西甩开。开始竭尽全力地想着以后的路。 方才,段青茗教训段玉兰的那一顿,怕不到明天,就会传到刘蓉的耳里了。段青茗并不怕刘蓉,可是,凡事,得早有准备才行。 而且,还有段誉,她也应该去看看段誉了。 一想到段誉前世的悲惨下场,段青茗不由地叹息一声——常言道,长姐为母,可是,她这个做长姐的,却被人蒙骗了一世,而且,害惨了自己的弟弟。只要一想到前世段玉兰的话,段青茗就会觉得心都恨得滴血。 微微地吁了口气,段青茗在一棵桂树下站住了。刘蓉,段玉兰,你们真的,欠了我很多。这一辈子,我要你们一样一样地还。 看到段青茗站住了,身后的夏草儿不敢出声。眼看着夜深了,四周寂静无人,眼下,又是花园最荒凉的地方,夏草儿只觉得心里发悚。她刚想催促段青茗快走,就在这时,远来的风里,忽然飘来一股时浓时淡的,血腥的气息。 段青茗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所以,对血的腥气极其的敏感,而且,循着血光,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侧的假山里,有一对冷光四射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那犹如寒冰一样的眼神,令段青茗蓦然一惊,有人在侧? 段青茗心中一凛,刚想躲开。就在这时,头顶,大片的阴影罩下,隔着明亮的月影,一个黑色的身影,以一种恶虎扑食的凶猛姿态,朝着段青茗直扑了过来。 段青茗眼前黑影一闪,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来人扑倒在地。 血。 血的腥味。 浓浓的血的腥味,扑鼻而来。混合着男子身上浓浓的汗臭的气味,熏得段青茗几乎窒息。 还没有来得及作任何挣扎,就被那黑衣蒙面的男子挟持住了。那男子,比段青茗最起码高出一头,他挟持住段青茗之后,就将雪亮的刀刃,架在了段青茗的脖子上,只要她稍微地动一下,就会一命归西。 经过这么一折腾,段青茗的头发散了,衣衫也脏了。只有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神,犹如寒冰水潭里的冰块一般,冰寒刺目。 她任由男子左右拉着摆腾,不挣扎,也不会哭叫。眼下,她处于弱势,只能见机行事。虽然,看到有人扑了过来,段青茗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刘蓉在搞鬼,可是,再一看,却又不象。因为,刘蓉只是一个善于在祸乱家宅的女人,而不象是和这一种周身充满杀气和血气的人为伍的主儿。 所以,段青茗断定,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因为和别人打斗,受了伤了,所以,躲到这里来了。 现在,段青茗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一切只能先稳住对方,然后,见机行事。 跟在段青茗身后的夏草儿看到段青茗遇险,差一点发出惊叫,那个黑衣人适时地低喝道:“你若想她有命的话,别叫。” 夏草儿一听,立时用手掩住了口。她壮着胆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谁,若是识相的话,快点放开我们小姐!” 那男子冷笑了,手腕一抖,泛着冷光的长剑,立时在段青茗的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退后。” 最直接的威胁,莫于过最赤果果的行动。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就可以吓退最强悍的对手。 夏草儿一看到段青茗受伤,忙不迭地后退几步,她摆着手,慌张地说道:“别……求你别伤害我们小姐……” 段青茗被那男子的手臂扼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有些艰难地朝夏草儿摆了摆手,示意夏草儿不要慌张。然后,她自己的身体尽量贴着那那男子,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退到了假山山洞的最深处。 眼看着夏草儿就在山洞之外,这山洞之中,也没有别人,段青茗这才用力一抖肩膀,低声说道:“放开我,我不会跑的。” 黑衣人手中的利刃,更深地刺入了段青茗的颈子。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他用一种几乎是阴森恐怖的眼神望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若你不想死的,就别乱叫乱动。” 原本,黑衣人觉得,段青茗一定会被吓哭。可是,当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却用一种冷静得几乎睥睨的眼神淡淡地望着黑衣人的时候,他蓦地愣住了。 段青茗望着黑衣人,近乎冷血地开口说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你若现在还不想死的,就快放开我。” 那个黑衣人再次愣了一下。 世人最爱惜的就是生命,女子最看重的则是名节。 一般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形,不都应该或惊惶失措,或哭叫或跪地求饶么?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少女,从刚才到现在,不要说是哭泣了,就连声音,都冷定得犹如廊前的冰柱一般,冷凝令人喉头发梗呢?只一瞬间,男子忽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个人,在面对危险和任何威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稳若泰山,几乎没有缺口。那个人,虽然只是小小的年纪,却是,却和眼前的女子一样,有着令人心折的豪气还有霸气,所以,他真心追随,一生不悔。 可惜的是,那个人虽然就在京城,可是,却并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他才落入了这样九死一生的境地。可是,他不悔。 那男子转过脸来,正看到段青茗的脸上,冷凝得没有一分表情的脸。 段青茗蹙着眉,望了那男子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受伤了,若不快些止血,你会死的。” 那男子似乎伤得重了,脚步也有些踉跄。他久久地望着段青茗,扔掉手里的长剑,忽然冷笑道:“我若死了,一定拉你陪葬。” 段青茗淡淡地挑了挑眉:“想要我陪葬,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段青茗知道,这些个江湖人,自己有他们的尊严和骄傲。 第八章 我不要【已修改】 他们讨厌血腥,厌恶杀戮却又不得不不整日里和血腥和杀戮为伍。刀剑和鲜血锻造出来的刚毅性格,使他们对于懦弱和软骨头的人,尤其深恶痛绝,所以,你越是表现的畏惧,他们便对你越是轻视,你便真有生命的危险。 更因为他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所以,最兴的就是以气势压人,让人心生畏惧,以防对他们不利。 可是,这办法在别人身上适用,对于段青茗来说,就失效了。更因为,是死过一次的人,再不受任何威胁。而她,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决定了,她的以后,她的一生,甚至她的生死,都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再不给任何人,任何的机会…… 所以,男子的话,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男子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段青茗走到男子的面前,伸手撕开他的衣襟,露出他结实的胸膛。还有胸膛上那几乎横空而过的伤口。 那里,血肉翻飞,惨不忍睹。刀口尽处,又被人狠狠一挑,比之中间更深了三分,由此可以看出,当时一战的惨烈。 血,也流了许多。一放开段青茗,那男子这才觉得头晕眼花,头重脚轻。他连忙手按着一侧的假山墙壁站稳了,然后,警惕地望着段青茗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会对他不利。 段青茗也不和他废话。 她只是默不作声地拔出头上的簪子,在男子肋下刺了两下,血流,立时缓慢起来,她低头,不作声地从男子的身上撕烂布片,帮男子包扎起来。 段青茗的手脚很快。 她先是拿出身上少得可怜的备用药粉,帮男子敷好,然后,手段娴熟地帮男子将伤口处理得干干净净,那样利落的手法,那样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冷硬表情,几乎给男子一种错觉,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几岁大的女童,而是一个长年在江湖里打拼,受伤和流血都是家常便饭的江湖豪客。 段青茗虽然低着头,可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却不停地袭来,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令男子原本紧绷的神情,渐渐地放松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男子的心神恍惚起来。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没有人知道,前世的段青茗,曾经潜心学医。原本,她只是想治自己黝黑的肌肤的,可没想到,她学医的天份非常的高,还曾经因此而得到名家的指点,所以,这些人体穴-位啊,这些什么红伤、剑伤之类的啊,她可以说是独树一帜,手到擒来。 男子看到段青茗手中尖利的簪子,先是微微一凛,可看到段青茗娴熟的手法,还有安宁的眼神时,他便安静下来了。 包扎完毕,段青茗将满手的血,在男子的衣服上擦了一下,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这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你要什么,快说,说完,就走吧!” 冒着危险,在段府之内挟持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这个人,一定有着不为常人知道的目的。而段青茗才刚刚重生,她的目标就是报仇,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却不想去理任何事不关已的陌路闲人闲事。 听了段青茗的话,那个黑衣人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他挟持了她,她帮他包扎了伤口。原以为,她会有更多的要求以及理由,可没想到的是,她一开口,就要他走。 段青茗蹙眉,说道:“已经不简单了……这段府之外,一定还有对手在等着你吧?所以,你才会躲进来?只不过,对方既然早晚都会追到这里来,所以,你还是早走为妙吧。” 段青茗言下之意,这段府,也不是什么安全地地方。 这下,黑衣人更加呆怔了。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段青茗却漠然地截断他的话,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秘密会被泄露。现在,你可以走了。” 黑衣人愣了半晌,说道:“我会以为,你是一个成年人。” 临危不乱,进退有度。还有她的眸子里暗藏着的汹涌憎恨,令男子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今天的意外太多了,这个女子,实在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段青茗垂下眸子:“年纪并不能代表一切,经历才使的成熟……” 男子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忽然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段青茗冷笑了:“我不是为你,只是为我自己的名声,所以,你的要求,若是不违背我的原则的话,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男子黑布之下的脸,沉默了半晌。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低声说道:“谢谢你的体谅,我实在是有苦衷的……追杀我的人,还在这个府外,若是我死去的话,这个,麻烦你交给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 那个倾城少年,却也少年夭折的三皇子殿下? 世人皆知,当进帝王一共有八个儿子,个个德才兼备,人人称赞。而其中的三皇子殿下,更是人中翘楚,人中龙凤。可惜的是,天妒其才,在上一世的时候,在段青茗死去的前一年,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皇子殿下,便轻纪轻轻地夭折了。 段青茗望着这男子的眼神,更加深沉起来。 那男子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黑色的蒙布,被他打开了,露出了一把小小的弯心弓。被抚摸平滑古朴的弓身,以及整个弓身上那繁复的上古花纹,这些,都告诉段青茗,这绝对不是一件寻常的物什。 可是,越是不寻常的物什,就越能引来更加的灾祸,惹来更多的麻烦。光看这黑衣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现在的段青茗还不嫌命长。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渐渐地转过了眸子:“这是什么?” 男子的眼神,一直逼视着段青茗。他的手心,蓄满了最后的力——可以说,只要段青茗对这穿月弓表现出那么一点的贪婪的放,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击杀——因为这把穿月弓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眼前,也不在乎多段青茗一个。 然而,段青茗淡淡的话,不是他想像中的任何一种表情。男子微微愣了一下,黑布下的眼神,也变得迷惘起来,他轻声说道:“穿月弓……这是穿月弓。”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个东西,她不认识,上一辈子,她也没有听过。 而且,在段青茗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在段府遇到过袭击过。也就是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和前世,根本就是截然不同。 又或者说,随着段青茗的重生,随着她心性的转变,是不是无形之中,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呢? 那么,未来,在她的手里,还有多少?还有多少,会象今晚这般的突发事件呢? 不得不说,段青茗并不知道。 段青茗望着那个男子,淡淡地说道:“很珍贵是么?” 看到男子不答,段青茗又开口道:“看你的样子,就是为了他吧?而且,还有人跟着抢?” 看到男子无言地点头,段青茗微微地摇头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男子拿着穿月弓的手,微微地震了一下。为了这把弓,他的手下已经死伤殆尽了,可以说,每一个得到穿月弓的人,都为他而死,而且,每一个人,都是即便死了,都不会放手,可是,从来他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会对他说,她不要…… 第九章 段玉兰的小伎俩[已修改] 她说,我不要这东西,因为,我不帮了你。 所以,段青茗选择了拒绝。 几乎是不犹豫的拒绝。 段青茗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缓缓摇头,说道:“这东西,我不会帮你的。你由些去,东北靠南的方向,有一个缺口,到卯时,是府内侍卫交班的时候,你趁那时候,逃出去吧!” 段青茗说完,迈步,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越过那男子,朝着山洞外走去。 夜,已经深了,明月的光芒映照大地,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段青茗的复仇和重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其实,有方才的一瞬间,段青茗已经作出了数种衡量。她知道,若是她拿了这种个东西的话,很有可能会和那个叫“羽盟”的人结下不解之缘,又或者说,她日后还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量,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可是,这只是“或许”和“可能”而已。 而这些“或许”和“可能”缥缈得犹如云端彩霞,可望而不可及。但危机却是真实存的。路有两端,人的心思瞬息万变,说不定,段青茗到时交出了这种东西,被对方灭口,也是极有可能的。这种选择,对于段青茗来说,太过冒险,这种事情,对于段青茗来说,又太过渺茫,于其拿自己的一切,却换取一个根本就没有结果的结果,倒不如守着现在的日子,慢慢地筹划。 是的,重生的段青茗,拒绝危机,拒绝可能。她也决定了,不会要选任何一样可能危及她安全或者是身边人的东西。 可是,世间事,世间人,岂能常遂人愿? 这面穿月弓,因为段青茗选择了不要,就和她失之交臂了。可是,这穿月弓,就真的不会到她的手中了呢? 这事,还真没有人知道。 段青茗的身后,男子狠狠地愣住了。他染着鲜血的指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穿月弓,一双深且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惊愕至极的光芒。 她说,她不要。 她放弃了珍宝,放弃了机会,却也同时放弃了危险。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选择是聪明的,聪明得无从反驳,无可挑剔。 段青茗沉着脸走出假山的山洞。明月的亮光,归顺在她的头上,身上,给她原本零乱的身上沾染了些许说不出的温柔光彩。 血,还在流,不停地流。 桂花的香气随风而来,吹散段青茗身上的血腥味道。更吹散了她心里的重重阴霾。段青茗仰天轻轻地吁叹=了口气,又微微地笑了起来,既然已经重生了,一切,既然已经改变了,那么,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身上脏了,头发也乱了,段青茗散步的闲心也没有了。可她只是用帕子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带着早就急得直哭的夏草儿,若无其事地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中秋节的晚上,段青茗锋芒毕露,刘蓉想发早就知道了。可是,三天过去了,刘蓉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段青茗还等着刘蓉上门找事,自己好就地反击呢,可谁知道,一大早的,段玉兰来找段青茗逛街了。 今日的段玉兰,仍旧打扮得张扬,打扮得喜庆。她一身的紫色的长裙,头上插着几支珠钗。左右摇曳,顾盼生辉,段玉兰觉得这样的自己已经很美了,可是,看在段青茗的眼里,却显得幼稚极了。 要知道,真正的美丽,并不需要珠宝的陪衬,需要的,应该是高洁的气度,雍容的姿态,而不是象段玉兰这样,深怕全世界的珠翠,都戴不到自己的头上去。 说真的,段青茗真有些替段玉兰累。 段玉兰进得门来,便随意地拉着段青茗的手,吵着要出去逛逛。段青茗笑着便应下了。既然段玉兰装得心无芥蒂一般,她又何苦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 当段青茗答应的时候,段玉兰的眸子深处,似乎松了口气。看那样子,若段青茗不和她出去的话,她就真会失去什么一样。 段青茗冷眼旁观着段玉兰的样子,只是微微地冷笑了一下——好吧,段玉兰,我正愁没有机会教训你呢,谁知道,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段青茗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田嬷嬷和夏草儿,就和段玉兰一起出门了。 既然知道田嬷嬷是段玉兰的人了,那么,若不将她们两个绑在一块儿,有了什么事儿,不让这两个人扛上一下的话,段青茗怎么会开心得起来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闹市,段玉兰一路上,可是反常的热情,她不住地拉着段青茗问这个问那个,又不停地聊这个,聊那个。 而段青茗呢,则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段玉兰无论问什么,她要么点头,要么敷衍。再逼得不得了了,就干脆地用最少的字,回答最多的问题。 段玉兰看着段青茗提不起劲来的样子,有些气馁。可是,一侧的田嬷嬷朝段玉兰使了个眼色,段玉兰便又绽开一副迷死人的笑脸,和段青茗扯东扯西起来了。 段青茗还是一副根本就睡不醒的样子,似乎对段玉兰的话提不起兴趣,段玉兰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一下子也有些气馁了。她跺跺脚,望着段青茗,想要发脾气了。 一侧的田嬷嬷看到了,不由地朝段青茗说道:“大小姐啊,您看看,二小姐这和您聊天儿呢,可是,您这带理不带理的,二小姐可要伤心了呢。” 段青茗在心内冷笑,哼哼,真不知道你是谁的奶娘,这样偏帮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段青茗朝田嬷嬷笑道:“嬷嬷此言差矣。妹妹看到我本来就精神不继的样子,还拼命地拉着我说话,怎么,她就没觉得我会伤心么?” 田嬷嬷被段青茗的话一堵,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段玉兰看了,再也没有心情敷衍段青茗了,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再也不理段青茗了。 段玉兰不来打搅,段青茗也乐得清净,她干脆地躺在那里,闭目养神起来。 闹市很快就到了。段玉兰一看马车停了下来,她的精神一下子又来了。只见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抢先走到马车边上,一边和段青茗说道:“姐姐,我先下,我先下。” 马车很高,段玉兰的身子很矮小,她一下子跳起来,朝着矮凳子跑了下去。 田嬷嬷似乎有意无意地跟着段玉兰,急道:“二小姐,慢些……您慢些。” 段青茗站在马车上,望着远方冷笑。这个田嬷嬷,在前生的时候,就比较疼爱段玉兰,原本,段青茗觉得,她只是疼爱而已,现在看来,她怕早已将段玉兰当成了正经的主子,而将自己当成了死人吧? 段青茗握紧了手心,不说话。她垂下眸子,望着那个被稍稍移了位的矮凳,然后,微微地弯了弯唇——段玉兰的这些小心思,还是和前生一样啊,总是想着,要让自己在人前出一下丑,丢一下脸? 田嬷嬷在车旁唤段青茗:“大小姐,您看看,二小姐都下了马车了,您倒是快一些啊……” 段青茗不现田嬷嬷,只是慢慢地移了移步子。她眼角看到,一侧的车夫看到矮凳子移开了,想过去移,可是,田嬷嬷朝那个车夫瞪了一眼,那个车夫便不敢动了。 段青茗看准备了位置,她的脚,轻轻地踩在矮凳子上,看似非常吃力的样子,其实一分的力都没有用。现在,段青茗只是做了个样子,告诉段玉兰,她准备下来了。 第十章 倒霉的是谁?【已修改】 因为,段青茗在等,她在等段玉兰的下一个动作。而下一步,只有段玉兰动了,段青茗才好借机,好好地教训她一下。 有一句古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话,说的就是段玉兰。 一侧的段玉兰原本就紧张地注视着段青茗的动作,她看到段青茗用力踩了凳子,她阴阴一笑,一脚朝着凳腿踢去。 矮凳一翻,段青茗铁定要摔跤。 原来,段玉兰是存了这样的心的么? 段青茗在心内冷笑了一下,她看似踩紧的脚忽然顺着段玉兰的腿,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只听“扑通”一声,那个矮凳子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段玉兰的脚面上。 那个矮凳子很重,砸得段玉兰的脚很痛。她正捂着脚,“哎呀,哎哟”地叫呢,段青茗借机跳下了马车,站到了一边,一侧的田嬷嬷哪里还管得了段青茗呢?只见她连忙跑上前去,就要帮段玉兰移开那条凳子。 然而,刚刚站稳的段青茗猛地伸腿一绊,田嬷嬷一个不留神,居然整个人都扑倒在凳子上,然后,一下子压在了段玉兰的身上。 原本,段玉兰只是被凳子砸到了脚,可现在倒好了,田嬷嬷的整个人都夺在了凳子上,而那个矮凳子,恰巧地还在段玉兰的腿上,这下,轻微的骨裂声传来,似乎,段玉兰的骨头都断了。 田嬷嬷脸色苍白地去扶段玉兰,却见段玉兰哇哇大哭地叫着,看到田嬷嬷伸过脸来,她一个耳光就打在田嬷嬷的脸上:“你这个刁奴,想砸死我是不是……看我回去,非叫娘剥了你的皮不可……” 田嬷嬷被打,也不敢反抗,只是忍气吞声地抱起段玉兰,想往车里送,在经过段青茗身边的时候,田嬷嬷忽然想起,自己是被绊倒的——可是,那时,刚好段青茗在就那个位置……那么,可是段青茗动的手脚么? 田嬷嬷的眼神扫了过去,可是,段青茗却开始抹起了眼泪,她脸色苍白,似乎实战下怕了一般地说道:“嬷嬷,怎么办啊……你看看,你把二妹妹伤成这个样子,姨娘看到了,可是会重罚的啊……二妹妹,你放心,虽然嬷嬷砸到了你,可是,我看她不象是故意的……而且,她还抱你上车呢,二妹妹,你就原谅嬷嬷吧……” 段青茗不替田嬷嬷求情倒还罢了,她这一求情,段玉兰的火气“蹭蹭”f往上窜。她原本疼得要昏过去了,新做的衣裳也给弄脏了,这火气正没有地方出呢,现在,她人在田嬷嬷的怀里,又挥起右掌,朝着田嬷嬷的另外一边脸挥了过去:“你这个上刁奴,敢给本小姐脸色看……我回去了,非叫娘剥你的皮不可……” 段青茗一看田嬷嬷挨打,连忙握着段玉兰的手,急道:“妹妹……不可啊,田嬷嬷可是姐姐的奶啊……也是姐姐的半个娘啊……你打田嬷嬷,就是在打姐姐啊!妹妹,你就不要怪嬷嬷了好不好啊……姐姐都说了,她虽然压得你的腿几乎断掉,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还抱着妹妹,去找太医……妹妹,嬷嬷她知道错了,这是正在将功折罪呢……” 段青茗越说,段玉兰的火气就越大。 她疼得汗水都出来了,可是段青茗拉着,偏偏不让她上马车,她不由地怒道:“滚……你给我滚……” 段青茗轻巧地一闪,闪了开去,段玉兰有气没头出,只将田嬷嬷的脸打成了猪头:“你这个刁奴……滚,滚滚……” 段青茗一边拭着眼角,一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田嬷嬷,你继续忠心啊,她有的是办法,让你在刘蓉母女的身上吃够亏受够罪的…… 田嬷嬷看到段青茗越帮自己求情,段玉兰就越打自己,眼看着,这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段青茗似乎无意,可是,身子正堵在马车门口,上马车用的马扎,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她的手里还抱着乱打乱动的段玉兰,根本就上不了马车。这下,田嬷嬷的脸上也挂不住了,于是,她极其狼狈地低声说道:“大小姐,麻烦您就不要帮老奴求情了……二小姐心情不好,就让她发泄一下吧。” 段青茗一听,惊讶地大声说道:“嬷嬷这是哪里的话啊……嬷嬷可是我的半个娘啊……这娘被人打,我当然痛心啊……” 田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更加狼狈了,而段玉兰更加生气了,她连打带咬地,将田嬷嬷弄得根本就躲避不及。 田嬷嬷的脸被抓花了,头发也散了,她站在那里,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狼狈极了。 段青茗还在低声哀哭着,眼里没有一滴的泪水。而段玉兰终于骂得累了,拔下手里的钗子开始扎起了田嬷嬷起来。 田嬷嬷不敢反抗,只好哀求段青茗让路。段青茗看看差不多了,假装恍然大悟地说道:“哎呀,我原来拦住嬷嬷的路了,嬷嬷,你倒是早些说啊……” 田嬷嬷这下心里有气,也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了。她只好土头灰脸地就着马车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马扎上了马车,车帘子放下了,还能听到段玉兰的叫骂声。 这样的情况下,段青茗是不愿意上马车了,于是,在段玉兰骂着,说不让段青茗上车的时候,段青茗随意地挥挥手,让马车夫先走了。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地散了,段青茗一个人,信步朝前走去。 段玉兰回府这一折腾,怕没有半天是好不了的,而她,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何不到处逛逛再回去呢? 在转身的片刻,段青茗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种感觉,似乎识破了段青茗的伎俩一般。 段青茗蓦然回头,只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正朝着远处渐行渐远。 那人的脊背挺得很直,那人的背影带着无以言喻的气势,虽然,他走在人群之中,可宛若珍珠掉了砂粒之中一般,根本就没有办法掩盖他的光彩。 段青茗无来由地相信,那个人,就是方才笑她的,而且看透她的人。 那个人,段青茗并不认识,可是,只一眼,她似乎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不属于前生,更不属于记忆的东西,段青茗忽然有一种感觉,那个人,她一定会再见的。而且,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 段青茗望着天空,轻轻地吁了口气。 今天的事情,在前世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就如方才的那个冷笑的人,她前生也并不认识一般。 因为,前世的她,在田嬷嬷的“提醒”和刘蓉的“教导”之下,对段玉兰忍让有加,段青茗相信,在前生,若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的话,那么,她也只是乖乖地任由段玉兰欺负,然后,捂着摔痛的腿,在一旁抹眼泪,而田嬷嬷,会在一侧夸段玉兰聪明,并劝段青茗,这只是姐妹间的玩笑,若是在意的话,就是小气,和她的身份是不相配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冷笑起来。 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要发生?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她会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那么,究竟还有多少和前生不一样的事情,会一件一件的发生呢?究竟她的这生,还会不会沿着前生的轨迹,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那么,是不是自从她重生之后,一切都随着她的重生,而发生了无可否认的改变呢? 那么,她今生的命运,又会是如何的呢?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切,就这样过去吧,段玉兰,刘蓉,你们欠她的,终究要一样一样的还回来,一样不剩…… 第十一章 段正的故人【已修改】 就在段青茗转身离开的时候,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有人淡淡地说道:“你看到没有?百闻不如一见……据传,这段府的大小姐可是个任人搓圆揉扁的主儿,可今日,她将她的奶娘和妹妹整得可不轻啊!” 那个声音很浅,也很淡,有着幽比泉水的清凉。虽然带着笑,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那个站在窗口的人,蓦地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可这也并不能说明,穿月弓定会落在她的手里啊……你虽然看到小黑进了段府,没能活着出来,对方也没能得到那样东西,可是,那个只会耍耍小心眼的候门女子,哪里会有得到穿月弓这种奇珍的缘分呢?说不得,她根本就不配,这穿月弓,一定和她无缘!” 身后的人,蓦地沉默了一下,声音也有些沉重起来:“有缘也罢,无缘也好,只是,这东西究竟是落到了段府里,还得想个办法接近她们,把它找回来才是啊……” 有人叹息了一声:“主子您也别急,这红树不是已经来了么?我们只要在暗中看着,看这穿月弓究竟在哪里,又能不能引来我们需要的人,不就是了!您要知道,这有些事,这急,也是急不来的呀!” 空气中,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有人幽幽地说道:“你是对的,凡事是急不来的呀……呵呵,那么,就让我们接着看下去吧!” 穿月弓,有缘者居之,无箭若有箭,箭箭致人命!更传说,这把弓里,若是遇到了有缘人的话,会有一种非常神奇的力量,可是,现在这把弓已经落到了段府,那么,只要看好了段府,这东西,一定还会回来的。 只是,这个段府的大小姐,是不是要真的多多留意一些了? 这一天,段青茗逛到很晚才回来。她回府的时候,看到田嬷嬷的脸,肿得象个猪头,而且,走路也是一拐一拐的。 看到段青茗,田嬷嬷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了,而段青茗,也懒得和田嬷嬷计较,她只是淡淡地吩咐夏草儿传膳,然后,就离开了。 田嬷嬷看着段青茗的背影,捂着肿胀的脸,还有被打得几乎断掉的腿,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 这一天,段正和段青茗一行穿过京城,来到了京城的一座府第之前! 朱红的大门,高耸的台阶。门口是两座形态威严的狮子。庄严威武,令人眼前一亮! 而下跌的门匾之上,大大地写着“英武将军府”几个红木底琉金的大字。这几个大字,笔体方正,迅若流云,竟然是御赐的牌匾? 段青茗看了,不由地在脑海中搜寻“英武将军”这几个字眼! 宁远将军,曾经是段正军中的老上司,能征善战,威震四方!然而,段青茗却记得,在她十一岁那么,这个声名显赫的宁远将军府,却因为一桩公案,而被查办。当时,段正等一班同僚曾经极力周旋,却始终不保,英武将军下狱,不久,就死于狱中,从此之后,英武将军府开始一蹶不振。也就渐渐没了声名! 段正的马车,才一来到府外,铁峰就率先下车,递上了段正的名帖。 没过多久,中门大开,从朱红的大门内,走出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只见他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种长年征战的戾气、以及英武之气,从他的宇眉之间,清晰地流泻出来!而他豪爽大笑,磊落而且明朗,迎着夏日的阳光,整个人的身上,更是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名将之气。 段青茗曾在前世见过他一次,所以知道,眼前的这个磊落男子,就是和段正齐名的英武将军宁至德! 宁至德乍一看到段正,就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起来:“段老弟,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啊!” 段正也是“呵呵”大笑着,朝那的拱了拱手,朝宁至德拱了拱手,眸子里,泪光隐现:“宁兄……好久不见!” 两个人说着,拥抱在了一起,两对眸子中,有虎泪滑出!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唯有战场之上建立的情谊,唯有那些鲜血和杀戮之中并肩走出来的兄弟,才可以谓之“兄弟”,而且,才是经久不变,伴随一生的! 段青茗站在一侧,只微微地笑着,心里却隐约有感动涌出! 眸光流转处,一个年轻的男孩儿,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此时,正站在那英武将军宁至德的身后,也是遥遥望着两人,眸露感动。触到段青茗的视线,那男子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两个人拥抱良久,这才分开。看到彼此眸中有泪,都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只听那男子笑道:“爹爹,您和段叔叔相见欢,却把段府的小姐给冷落了!” 说着,那男孩儿走到段正的面前,端端正正地行礼道:“小侄宁仲举见过叔父大人!” 段正连忙扶起,这边,段青茗已经乖巧地行了个礼:“侄女儿青茗,见过伯父大人!” 那宁至德听了,连忙上前扶起,趁着段青茗抬头的时候,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哟,这是柔弟妹的孩儿么?和她娘当年,好生的象啊!” 乍一提到丁柔,段正的眸光又黯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是的……” 段青茗笑道:“宁伯父认得我娘?” 宁至德笑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呢……当年,你娘可是我的义妹呢,来往甚密,为了这事,你爹和你娘订亲之以,以后你娘和我不清不楚,还曾经和我打过一架呢!” 段青茗一听,微微扬了扬眉——咦,前生的时候,她怎么没有听过,娘还有一个义兄,而且,还曾和爹爹打架呢? 段青茗还没有问出来,那边,段正已经红了脸了:“宁兄,有些个旧事,还是莫要当着孩子的面提起的好!” 宁至德先是一愣,随后,便醒悟似地大笑起来:“好吧,不提,不提!” 宁至德说着,一边拉起了一侧的宁仲举来到段青茗的面前:“看到没有,这是妹妹,快叫妹妹……” 宁仲举倒是乖巧,望着段青茗,唤了句:“段妹妹!” 段青茗一笑,也不怕生,她微微地施了一礼,脆生生地应道:“宁哥哥好!” 宁至德笑道:“青茗啊,这是二哥哥,大哥哥现下不在府里,到他回来了,再让他叫你妹妹啊!” 段青茗听了,连忙说道:“兄为尊上,青茗是小辈,理应是青茗见过大哥哥才是!” 定至德听了,心中欢喜,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指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看看吧,你这妹妹,可要比你强上许多了啊……” 听了宁至德的话,宁仲举连忙称是,而段正则笑斥道:“宁兄,你还是不要夸青茗了,你要再夸的话,她可以得意得飞上天了啊。” 一行人开开心心地说着,谈论着,相携着一路朝中门,缓步而去! 因为段正来找宁至德,实在是有事要谈,于是,段青茗便由宁促举领着,到园子里去逛逛。虽然,段青茗是第一次来,可是,这宁至德的一家,待她犹如至亲,所以,段青茗也不客气,在宁仲举的带领下,将宁府,上上下下的,逛了个遍。直到累得走不动了,才和宁仲举坐在花园的小亭子里,喝茶聊天。 当段正带着段青茗在宁府用过午膳,告辞而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了。段青茗偷偷看了一眼段正,似乎脸色有些沉重。段青茗聪明地沉默着,不再为段正添堵。 第十二章——段誉落水【已修改】 段青茗倚在桌子旁,抿着唇,眉头锁得紧紧的。她的手里,就握着那一把穿月弓!另一双眼睛里,却握着一张短短的字条:“烦请交予羽盟!” 这把弓,原本已经被段青茗拒绝了,可是,现在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段青茗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刚才,段青茗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可再一醒来,就发现床头多了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就是段青茗在三天的时间里,看到了两次的穿月弓。 段青茗握着穿月弓,眼神却不断地变幻。难道说,今生的她,和前世一样,始终没有办法摆脱被这穿月弓摆布的命运呢? 若真那样的话,这把穿月弓,她究竟要如何处置呢?是按对方说的,交给那个叫羽盟的人,还是将他丢出去呢? 段青茗握着那纸条,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宁嬷嬷的声音:“小小姐,老奴回来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将穿月弓藏好,定了定神,大声说道: “宁嬷嬷,我叫你带的人……带回来了么?” 那个人,可一定要带回来啊,因为,这关系到段誉的以后,甚至,关系着一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命运的改变! 宁嬷嬷依然是一副低眉敛眸的神情,她低着头,声音虽定,可半点都不敢迟疑地答道: “回小小姐的话,您叫老奴找的人,已经找回来了,现在,他已经被老奴带回来了。” 微微地顿了顿,宁嬷嬷的眸子里,浮现些许的淡色怜悯。她轻叹道:“他的情形,一如小小姐所讲……” 宁嬷嬷出门,是段青茗的主意。她吩咐宁嬷嬷在出城的那条路上去等一个人——一个必须要带回来给她的人!结果,时间、地点、以及那个人形容外貌,都和段青茗描述的无二致。而且,也一如段青茗所说的情形,虽然,他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可是,那一双蛑眸,却依旧带着不屈的清亮眼神,犹如浸在水银里的珠子一般。 宁嬷嬷询问之下,才知道那人丢了盘缠,正求告无门。宁嬷嬷就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又转了个弯,才将他带了回来。 段青茗一直吊起的心,这才略微地放下了。然而,一个转眼间,她眸子里的冷意,犹如冬天的冰雪一般,无休止地蔓延开来——有了这个人,相信这段府的天,就要变了…… “好,你带着他,先去歇息一下,午后的时候,你带他去后花园里去……” 段青茗的手心,紧了又紧。手里的帕子,也是揪了又揪,过了半晌,这才招手让宁嬷嬷过来,凑近她的耳边,吩咐了一番话,然后,郑重地说了句: “这件事,事关誉儿,容不得半点差错,你一定要看紧点!” 宁嬷嬷的脸色变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她又无声无息地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老奴省得了!” 站起身来的宁嬷嬷,只觉得汗水湿透了衣背。她的头低着,却不由地握紧了掌手——一如段青茗所说,这件事,干系太大,万一有个闪失的,就算是她死一万次,也没有办法弥补!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再一次躺倒在了美人榻上,——只觉得心里,有一抹说不出的难过! ***********************段誉落水的分界线************************ 这天的午后,天气反常地热,七八月的天气,都几乎挥汗如雨。院子里没有风,四周都是一片反常的安静,只有秋蝉,在不停地鸣叫。声音急促,撕心裂肺! 宁姝苑里,段青茗躺在美人榻上,虽然神情不动,可是,她的衣背,却是湿得透透的。握在手心里的帕子,也是汗湿,汗湿的。被揉成了麻花一般的模样。而且,她的耳朵,也一直竖着。可以说,无论这屋里院外的,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一阵又一阵的紧张! 没过多久,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夏草儿低一声,高一声的惊呼:“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段青茗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前一昏,整个人,就朝着美人榻上摊去! 看到一脸惊慌的夏草儿跌跌撞撞而来,段青茗冷下了脸,怒斥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让人看到了,成什么体统?” 夏草儿的脸上都是泪,额头上,都是汗水,透明的长线,从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滑落下来,竟然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看到段青茗嗔怪,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哑声说道:“小姐……大少爷……她在后花园里落水了!” 听完夏草儿断断续续地话,段青茗这才听清楚了,原来,大少爷段誉因为中午的时候,在后花园里玩耍,从而不小心落下了那个通往府外的水塘,差点儿被水淹死。 那个水塘,直通府外的河流,水深异常,不要说是段誉一个小小孩儿,即便是一个成年的大人,都不敢轻易涉水! 段青茗只觉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刚刚坐起的她,就朝着地下跌去! 夏草儿一看,连忙扶住了,惊慌地说道:“小姐,小姐,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段青茗一听,心乱如麻。她连忙吩咐夏草儿帮她收拾停当,就快步地随着夏草儿赶到段誉落水的地方。 宁嬷嬷一早就在侧了,看到段青茗灰败的脸,连忙朝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安心!段青茗这边提着的心,才轻轻地放了下来。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可是,再一回头,看到气息奄奄的段誉,段青茗的心,又提了起来—— 湖边的青石板路面上,躺着眼睛紧闭,毫无声息的段誉,段青茗一眼看去,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就要向前跌去! 湖边的青石板路面上,躺着眼睛紧闭,毫无声息的段誉,段青茗一眼看去,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就要向前跌去! 宁嬷嬷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手掌里,暗暗地用了几分的力! 段青茗反手握住了宁嬷嬷的手腕,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宁嬷嬷朝段青茗使了个眼色,段青茗一看,只看到一个浑身**的陌生男孩儿,正对着段誉施救。 只见他一腿跪在地,另一腿屈膝,将段誉的腹部横放在其大腿上,使其背向上,头向下,正将段誉喝到肚子里的水,倒出来。 就样倒了片刻之后,不见段誉有任何声息。他又用手指按紧段誉的人中、涌泉等穴。同时,不停地按压段誉的心脏处,口对着段誉的口,帮段誉吸出脏的东西。吐掉,然后再继续。 过了片刻,只听段誉传来一声艰难的咳嗽,慢慢地,他的人,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段青茗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冲上前一步,将刚刚醒来的段誉一把抱在怀里,哽咽着唤了一句“誉儿”,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 “誉儿,誉儿,你吓死姐姐了……” “咳,咳,誉儿没事,姐姐别哭。”段誉醒转过来,他伸出**的小手,勉强挤出一抹笑,抚着段青茗的手臂,去劝她不要哭。 “小姐,少爷刚刚是被水呛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事了!” 年纪不大的一个少年,望着段青茗,彬彬有礼! 看到那个少年,段青茗用帕子抹了一下眼泪,抱着段誉站了起来,对着那少年道谢: “有劳公子了!” 少年微微一笑,摇头: “不客气!” 第十三章——巧计留刘渊【已修改】 正在这时,闻声而来的刘蓉,一看到段誉的样子,心里一个“格登”。她连忙来到段誉的面前,低下头去,连声问道: “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跟着你的下人们呢?” 段誉乍一看到刘蓉,眸子里便显露出畏惧之色,他再往段青茗的怀里挨紧了些,捉住段青茗的手臂,紧了又紧,这才摇头: “不知道!” 随后而来的段正,刚好把这句话听到耳里,登时一怒,道: “去,把少爷院子里的人,全部给我绑过来!” 段正的心里,怒极了。前几天,是段青茗的院子里出事,这才过了几天啊,就轮到段誉,这些个下人们,都是吃饭不干活的么? 段正这一发火,所有的人都静静地低下头去,再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了! 过了不久,段誉院子里的奶娘、丫头,以及小厮什么的,全部都到齐了。她们乍一看到段誉如此狼狈的情形,再看看沉着脸的段正,冷着眸子的段青茗,个个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刘蓉眼尖,她搭眼一看,人群中少了那个她安排在段誉身边的栓子,心里暗暗恼怒,她刚刚想说什么,这边,段青茗开口了: 段青茗的话,却不是对刘蓉说的,她轻声地哄着段誉,温柔地问道: “誉儿,你来告诉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的身边的人呢?都哪去了?” 段誉的头,依旧窝在段青茗的怀里,他浑身都是湿湿的,可是,她窝在怀里,仿佛在寻求温暖一般地,低声说道: “栓子和人家去喝酒了,我让他带我一起去,他不肯,就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玩!” 小孩子的话,最是可信。况且,段誉向来胆小,他身边的人,早被刘蓉换了个遍,基本上,已经没人向着他了。教给他的,也没有一样好东西。现在,段誉说栓子去喝酒,栓子八成就是去喝酒了。就在刘蓉暗叫“糟糕”的时候,段青茗讶然说道: “不可能啊,栓子可是姨娘亲手为你精心挑选的侍从啊,怎么会弃你于不顾……”奴才竟敢扔下主子去喝酒,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而且,还是刘蓉精心“挑选”的? 这下,刘蓉可真是全身长满了嘴,也都说不清了! 段誉胆怯地望了刘蓉一眼,又快速地收回视线,嗫嚅了半天才说道: “这一段时间,他天天这样!” 段青茗的眼泪,快速地流了出来: “都是姐姐不好,忽略了你!”忽略段誉的,何止只有段青茗一个?就连段正,也没有过多的留意段誉身边的人吧? 而刘蓉的居心叵测——段青茗这一竹杆,就打翻了一船人。可她这偏偏带泪含泣说的,让人听了,即便反感,也没有办法反驳! 听了这话,段正更怒了。 “来人,把那个栓子给我绑过来!” 铁峰应了一声,带了手下的人,快速地离去,不多时,就将栓子绑了过来。 那个叫栓子的一下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看到铁峰来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一边推着铁峰,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们谁敢朝我动手,我禀明大少爷之后,要你们的脑袋。” 段青茗一边吩咐宁嬷嬷带段誉去换衣服,她上前,一把拖住段正的手,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她用颤抖至极的声音说道: “爹爹,我们差一点,就要失去誉儿了……” 段青茗的人在发抖,她的心都在发抖。刚才,段誉一动都不动地躺在那里的时候,她的心里,害怕极了,她害怕,段誉会这样没了。她害怕,是自己的计划出了错,害死了段誉,若真那样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段正感觉到段青茗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轻轻地拍了拍段青茗的手: “茗儿放心,誉儿不会出事的!” 夫人丁柔,只留下这一双儿女给自己,若他们两人真有一个出了事的话,段正都不能原谅自己。 段正冷冷地吸了口气,再望向栓子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写满了厌恶: “把这恶奴,给我拖出去,活活打死!”段正很少下这样绝情的命令,而今,他是被气坏了。他段府的公子,被下人扔到后花园里,差点儿就没了! 刘蓉望着眼前的一切,上前走了两步,正触到段正犹如杀神一般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惊,连忙附合: “快把他拉出去!” 四周凶神恶煞的声音,再加上段正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栓子的酒,顿时醒了一半。他一看这阵仗,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回过头来,向刘蓉求饶: “姨娘饶命啊,姨娘饶命啊!” 刘蓉的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还不快拖出去……把他的嘴塞上!” 铁峰拖着栓子向外走去,栓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起: “姨娘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哄得少爷开心……” 下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依稀传来“呜呜”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有些微冷,段正的眼睛,在刘蓉的身上游逻了一圈,摇了摇头: “是侍候好少爷,哪里是用来哄的?主子要是这样侍候,那还不翻了天了……” 段青茗在一侧,抹着眼泪,小声说道: “我原以为,姨娘帮誉儿挑的,便是极好的,可现在看来……”可现在看来,怕不是那么回事吧!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蓉的眸色深了一些,更深了一些。而段正,则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冷下脸来,不看刘蓉,也不看段青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茗低着头,用手绞着帕子,一边,还在偷偷地抹着眼泪。也沉默着,不再出声了!看来,段正对刘蓉的信任,虽然没有动摇,可是,有些东西,已经种下了根了! 段青茗蓦地看到刘蓉,连忙擦了一下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知道,姨娘想必是好意,只是那些个下人们,疏忽了……” 段青茗斜眼望着刘姨娘,那眼神,似真诚,又似冷嘲,刘蓉在心里,将这个可恶的栓子,暗暗骂了几十遍,然后,才强笑道: “这原是姨娘的错,选人时,没有看准!竟然选了个这样玩忽职守的奴才!” 段青茗望着刘蓉,既不动,也不开口接她的话,让刘蓉好生地尴尬了一番! 过了片刻,段青茗才有意无意地说道: “你看看,我的身边,还有誉儿的身边,都出了这样的恶奴,兰妹妹那边,可要看准些了,千万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段玉兰的奴才,全部是刘蓉一手包办的,个个忠心无比,怎么会有所谓的恶奴呢? 这话,也不过是在暗射刘蓉厚此薄彼罢了! 听了段青茗似乎话里有话,刘蓉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只听到一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身边的人,我自然是镇得住的,自然不劳姐姐担心……怕是姐姐不能服众,所以下人才敢明言忤逆吧!” 随着话音,段玉兰从远处走了过来,来到段正的面前,先是福了一福: “见过爹爹!” 然后,就钻到了刘蓉的怀里: “娘,听说弟弟落了水,兰儿来看看他!” 段青茗在一侧冷笑,这段玉兰,现在就已经叫上“娘”了!却不知道,段正有没有听出来? 段正望着段玉兰,微微地蹙了蹙眉: “这么大了,站都站不好,还不过来见过姐姐?” 段玉兰嘴巴一噘,对着段青茗屈下膝去,敷衍地施了一礼: “见过姐姐!”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脸上的泪痕犹未干透,小声说道: “妹妹,免礼!”一边说,一边唇角暗暗地挑了挑,露出一个讥讽至极的笑容,她在刘蓉和段正看不到的角落,用口型说道: “你娘厚此薄彼!” 段玉兰的脸色变了,她冲出来,冲段青茗一指: “什么?你敢骂我娘?” 段玉兰一下子冲了出来,段青茗大惊之下,连忙后退半步,却不想,仓惶之下,踩到了裙角,身子一歪,一下子朝着地下跌去! 段正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冲段玉兰怒道: “你在干什么?” 段玉兰心里一惊,后退半步: “她在骂我娘!” 听了段玉兰的话,段青茗泣道: “我……我怎么敢骂姨娘呢……”是啊,姨娘在这府里一手遮天的,只不过,这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哼,”段玉兰别过头去,气哼哼地说了句: “再敢骂我娘,我饶不了你!” 段正一听,更怒了: “在说什么胡话呢?快给你姐姐道歉!” 段玉兰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朝刘蓉看去,希望她为自己求情。可刘蓉心里正烦着呢——这段誉出事,她若不赶快补救,不知道段正又会想些什么。可恰在此时,段玉兰又开始无理取闹,刘蓉的头痛了起来,她不耐烦地说了句: “大小姐哪里骂姨娘了……是你听错了,还不快给大小姐道歉!” 刘蓉竟然不帮自己,段玉兰简直傻了眼了! 再看看段青茗作势去擦眼泪,唇角却弯了弯,满脸的不屑! 这下,段玉兰更怒了,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来到段青茗的面前,敷衍地弯了一下腰,气哼哼地说道: “对不起!”哼,这原不是她的错,还什么对不起?段青茗,你等着,她会讨回来的…… “这等小事,姐妹间有什么对不起的?”段青茗假装去扶,趁机凑近段玉兰,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 “看看吧,你娘都不帮你了!” 第二十九章理亏 段玉兰脸色气得铁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段青茗重新退回到段正的身边,暗自抹泪!她要的,就是不停地挑衅段玉兰。这刘蓉忍得,段玉兰可是火一点就着的主儿。被她挑衅得多了,迟早得惹出大乱子出来! ********* 因为有宁嬷嬷陪着,所以速度就很快。 没过多久,段誉就随着宁嬷嬷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被擦拭过了,可是因为刚才闭水的关系,小小的脸上写满苍白,没有半点的血色。他本来就畏惧段正,乍一看到段正严肃无比的脸,段誉的小心眼里一惊,他连忙朝段青茗的怀里扑来: “姐姐,姐姐,你不要担心,誉儿已经好了!” 段青茗抹了一把眼泪,一把抱住段誉,勉强笑道: “誉儿长大了,知道担心姐姐了……看到姐姐哭,没向父亲亲请就来劝姐姐了……姐姐知道誉儿懂事,可是,这尊卑,是不能忘记的!”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捏了一下段誉的小手臂。段誉负痛,泪花都闪了出来,他刚要说什么,忽然看到段青茗的暗示,只好忍住不叫小嘴,却不由地噘了起来—— 看到这情景,段玉兰冷笑了一声——还说她没有教养,这不,更没有教养的那个来了! 段玉兰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刚才段青茗给她使了绊子,这仇,她可记下了! 可惜的是,段玉兰正要说什么,宁嬷嬷突然上前一步,那角度,恰好不好地挡住了段玉兰投向段正的视线,她弯腰施了一个礼,这才谨恭无比地笑道: “少爷刚刚看到大小姐哭得如此伤心,他一路上,都很难过,也是因为姐弟情深,这一看到大小姐,就忍不住先打了个招呼!” 姐弟情深?宁嬷嬷的话里,似有所指。段正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神色哀戚的段青茗,再看一眼没事人一般的段玉兰,又再蹙了蹙眉,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的眸色,更加深了起来! 她若没有料错的话,这也是栓子教的吧,见到段正,要躲得远一些! 宁嬷嬷果然嘱咐了段誉不少。段誉听了宁嬷嬷的话,乖巧地走到段正的面前,周周正正地行了个礼: “见过父亲大人!方才孩儿因为心疼姐姐前几天受伤,现在哭多了对身体不好。一时心急之下,竟一时忘记了给父亲见礼,还望父亲莫要怪罪!” 看到段誉如此懂事,段正的脸色缓了一下: “你姐姐身体不好,你以后,别老惹她担心!” 段誉低头还礼: “孩儿知道了!” 然后,又分别给段青茗以及段玉兰各自行了个礼,这才轻轻地退到了一边! 段青茗一把抱住段誉,低声说道: “誉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可吓死姐姐了!” 段誉窝在段青茗的怀里,揪紧了段青茗的衣服,似在享受这片刻的温馨,既不说话,也不肯出来。 这时,刘蓉狠狠地拧了一下段玉兰,段玉兰连忙上前来,朝段誉伸出手来,笑容可掬地说道: “弟弟,听说你落水了,二姐姐来看看你,看到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当然不好! 段玉兰的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流光丝半袖,淡色一些的襦裙,她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头绾秀气别致少女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弯着,远远的看起来,俊俏极了,也亮眼极了! 第十四章——敲打段誉的奶娘 段誉不由地蹙起眉来,他如此亮眼的段玉兰,再看看素雅的姐姐,还有自己,段誉立时觉得反感起来,他故意装作没有听到段玉兰的话,只是扯着段青茗,想要离开! 段青茗又暗中捏了他一把,段誉看到段青茗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才扁了扁嘴,毫无诚意地说道: “谢谢二姐姐的关心,幸亏大姐姐赶来的快,所以,誉儿现在已经没事了!” 刘蓉的脸色又再变了一下!什么大姐姐来得快?段誉这话,可是在说,这满府的人,只有大姐姐才是真心对他好的? 刘蓉一时觉得奇怪,这段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知道分寸,而且这么会说话了?这究竟是谁教的? 段正望着脸色苍白无比的儿子,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个刚刚换好衣服,静静地侍立在一侧的少年,段正转而问道: “你不是我府中人吧?”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双眼眸更是宛如浸在水银里的黑珍珠,清澈明亮,令人眼前一亮。更难得的是,他眸光清澈,正直之中,隐然有一股清气。 段正望着这少年,眸子里的光,柔和下来。 那少年上前,从从容容地朝段正见礼,神情不卑不亢地答道: “回大人的话,学生上刘下渊,之直,漳州人士,母亲令学生上京来寻父亲,借助在贵府的赵妈妈家中,今次来府,巧遇贵公子落水,所以略施援手。” 刘直的话,几句话,就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说得清清楚楚。段正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关于刘渊家乡的问题,当段正听说,刘渊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乡试秀才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 “我儿身边,刚好缺少一个书僮,不知你愿意屈尊否?”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秀才,是不需要段正如此屈尊降贵的。可段正看着这刘渊极是入眼,所以,就难得地多问了几句。也借些观察着刘渊的反应。 将军府的书僮,听着就是威风不已,若是常人,早就喜不自胜地应下了。可刘渊沉吟了一下,这才彬彬有礼地答道: “学生不才,蒙将军厚爱。此事,本应该禀明父、母双亲,才可以决定,可如今学生寄人篱下,只能答应将军,来将军府暂时担任贵公子的伴读,容学生带信给母亲,若母亲允了之后,才可以正式答复将军!” 段正一听,心里一喜,他立时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 “真是个懂得孝道的少年……这样,你且在我府中住下,我会让人带书给你母亲。最后由你决定,如何?” 儿子身边的人不懂事,这叫段正好生烦恼!眼前的这个少年,眼看着就不一般,若是能留下来,陪着誉儿,应该多好? 段正一生阅人无数,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少年,他日定非池中物!以前,他长年在外,府里的事情甚少过问,而今,看着段誉男子汉家家的,竟然如此小气的作风,心里自然不悦。 刘渊想了想,当即就应下了。他回头,重新和段誉等见过礼之后,这才告辞众人,随着段誉和宁嬷嬷先行离去了。 刘蓉眼光深沉地看着刘渊,恨得牙齿都咬得痒痒的。她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这段誉的身边被安插了外人,她想教坏段誉,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边,刘蓉使了个眼色给奶娘,奶娘领会,立马退下,着人调查刘渊的身世去了——倘或对方是别人有意安插的人……那么,哼哼! 而段青茗,自从段正开始问刘渊的话开始,就一直垂着头,一直到刘渊和段誉离去了,她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个刘渊,也是段青茗精心安排的。只不过,这安排,则是因为前世,她听过关于刘渊的事情。 刘渊,其实是右丞相刘直的儿子。丞相刘直,乃是清流之柱,深受人敬仰。可惜的是,膝下只得一女。 上一世,也是刘渊来京寻父,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同样为人所助。刘直父子,对于帮助过他的那家人,一直铭记于心。不但安排那家的儿子进了丞相府做事,此后多年,一直对那人一家,多方扶助,可谓是感恩图报的典范! 而后,丞相刘直自然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视若珍宝,而这儿子,也同样争气,不过二十岁的稚龄,就已经官拜五品,在青年一辈,可谓是才俊中的才俊,奇迹中的奇迹。 而段青茗,则是偶然之间,听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今生,她就令宁嬷嬷去城门口等候,以她的名义,巧计救助刘渊之后,就带到了刘妈妈的家里。这个刘妈妈,是门房的婆子,曾得丁柔之恩惠。表面上,忠于刘蓉,其实,经常给宁嬷嬷暗通消息。 若段青茗没有记错的话,刘渊一个月后,就会偶遇刘直。然后,入住丞相府。半年后,即将成为天朝之中,炽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可若段青茗来制造这一段“偶遇”的话,那么,刘渊必定感恩戴德,这对将军府,抑或是段誉,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当下,段正就令人送信到漳州,并给刘夫人送去了一应用品,刘夫人当即回信,表示同意刘渊暂时住在将军府里。而刘渊就暂时做了段誉的书僮!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华丽的分割线————————————————— 刘蓉一回到院子里,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乱发了一大通脾气! 奶娘小心地在一侧候着,直到刘蓉的火全部都发出来了,这才敢进门。看到刘蓉仍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奶娘不由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小姐,这大少爷……” 段誉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而且,也太睿智了一些!看那样子,象极了有人在一旁早早教好的! 可是,有谁会教段誉呢?在场的人,除了宁嬷嬷之外,怕也没有别人了吧! 这个宁嬷嬷还真是个眼中钉,肉中刺啊!段青茗那里,已经被她搅了一局,这一次,想不到她又来搅局了! 刘蓉咬着牙,怒道: “最可气的是,这一次,段誉的身边,我们的人,全部被拔除了!” 段誉身边的人,和田嬷嬷一样,全部都是刘蓉“精心挑选的”可以说,什么坏,就教段誉什么。而且,让他刻意疏远段正和段青茗,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段誉的表现,竟然大出刘蓉的意外! 这令刘蓉不得不怀疑有人在暗中搞鬼! 当然了,最令刘蓉可气的是,段青茗在她向段正请罪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让段正知道了她的身边丫头只有一个一等,一个二等两个粗使! 看到段青茗身边人手少,再加上段青茗在一边旁敲侧击,所以,段正当即拍板,买些丫头小厮的,给段青茗和段誉自己挑选! 这下,刘蓉想重新给段誉换上自己人的打算,又流-产了! 再加上段玉兰的身边丫头,都多过段青茗的。刘蓉也不好再反对。可是,真的是段青茗自己挑,她就没有办法插人了么? 刘蓉冷冷一笑——段青茗,你太小看我了! *********** 从正厅出来,段青茗望着宁嬷嬷: “嬷嬷,你可以让你的侄子,还有你远亲的那个孩子来了!” 宁嬷嬷出了一趟门,不单单避祸和救刘渊,她同时做的,就是帮段誉物色了两个帮手! 第十五章——书僮刘渊 第十五章——书僮刘渊 这两个男孩之中,一个名叫做柱子的,是宁嬷嬷远房的侄子,而另外的一个呢,叫刘全。那个刘全,则是宁嬷嬷另外的远亲。当他知道宁嬷嬷想要寻人之时,就自告奋勇地求着要来! 宁嬷嬷本来是不想带着他的。可是,那少年说,他的父亲,曾在段府里做事多年!也曾经因为是夫人丁柔的心腹,所以,在夫人丁柔去世之后,就被刘蓉找了个借口,活活打死了。他爹死了,他娘领着他又再嫁了人家,可是,娘亲的痛苦,以及少年时的剧变,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太重的阴影,直到到今天,他始终没有忘记想要帮自己的父亲报仇! 宁嬷嬷是个眼利的人,少年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宁嬷嬷自己的想法。宁嬷嬷本来想辞掉他的,可再回头一想,这少年既然铁了心的要进段府,那么,即便宁嬷嬷这次不要他,下一次,他也一定会想办法进来段府的,或者,会用非常极端的方式! 这些,宁嬷嬷在回来之后,都和段青茗说了。而段青茗也表示同意了。于是,按照老规矩。这两个人,都将以刘妈妈的身份,先暗中使了银子,送到经常给段府送下人的那个牙婆那里,去调教一段时间,然后,再经那个牙婆的手,送到段府! 此时,刘全和柱子,都学得差不多了,而算算日子,差不多又是段府进人的时候了,宁嬷嬷于是就来问段青茗,这两个人,她打算怎么安排!因为,只有事先做好了安排,刘妈妈那里,才好交差! 段青茗彼时正在看书,听了宁嬷嬷的话,她下下手里的书卷,轻轻地揉了揉眉,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说道: “宁嬷嬷,按照我事先说的你的侄子,留给誉儿,另外的那一个,让刘妈妈留住!” 宁嬷嬷低头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中赞叹段青茗的安排好! 要知道,宁嬷嬷的那个侄子家世不错,也读过一些书,而且性子活络,为人机灵而且厚道。没有什么阴暗心理,这种少年,日夜陪伴段誉,自然是不会错的。 而那个远亲刘全,则因为小小少年,半生波折,又因为对刘蓉满怀仇恨,这样的人,只能安插到对手的心脏,去算计对手,而不适宜作为自己人培养! 宁嬷嬷躬下身去,说道: “小小姐处理的好!”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 “我看誉儿的奶娘,虽然懦弱了些,可性子却还行,就留着吧!” 段誉的奶娘,至少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教段誉防着别人,要和段青茗亲近,单单凭这点,就值得方才段青茗一场保她! 宁嬷嬷应了一声,段青茗又说道: “只是,性子弱了,总让人有机可乘,你还是让人防着他点……” 宁嬷嬷又应下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段誉的院子。 因为院子里丫头被发配了,人手不够,所以,显得有些冷清,倒是奶娘,快步迎了出来,还没有说话,就已经泪流满面! 若不是段青茗方才在段正的面前保她,怕她此时,不是被打死了,就是打残了。哪里还有得这般的安逸? 段青茗朝夏草儿使了个眼色,夏草儿快速地到门外守门去了。 段青茗缓缓起身,扶起奶娘,神色严肃地说道: “我保你,是因为你值得保……” 一番话,说得奶娘哭得更加起劲了。直到宁嬷嬷不耐烦地喝斥了一句: “你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主子们都在呢,嚎个什么劲啊!” 听了宁嬷嬷的话,奶娘这才抹了一把眼泪: “是奴婢的错!” 段青茗看到奶娘不再哭了,这才微笑着说道: “奶娘对誉儿的心,我都知道了,对于誉儿忠心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亏待……” 话说到一半,段青茗忽然话锋一转,凌厉至极地说道: “可倘若有人背弃主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必定会以数倍还之!” 段青茗的声音并不高,可听在奶娘的耳里,却令她立时汗水湿了衣背! 这个大小姐,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而更象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再想起大小姐方才保她的那些手段,就连刘姨娘都被气得牙根痒痒的毫无办法!而前一段时间,段青茗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奶娘也是略有耳闻。 而且,今天的事情,说来也有些蹊跷。先不说段誉落水的时间,单单看那些下人的下场,奶娘看看就知道了——那些平时越是教唆段誉的,或者是欺负段誉的,样子就越凄惨,而平日里还算是老实本分的,只是被打发了事。由此可见,这大小姐对少爷院子里的事情,以及院子里的人,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呢! 所以,到了今天,奶娘还在庆幸,自己站对了地方,跟对了主子! 段青茗微笑起来: “誉儿年纪小,又敬重奶娘,所以,这事事还要靠奶娘多点提点——若是誉儿好的,想必奶娘也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 这话又是敲打,奶娘若是对段誉好了,这段誉,可是段府唯一的公子,自有她的好处。可若对她不好……嘿嘿,这满院子的奴才,就是榜样! 一番话说下来,奶娘已经心思百转,汗湿衣背。这一段时间,她只听过大小姐如何厉害,现在,自己看到了,才知道这大小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啊,少不得,这以后院子里的事情,她得小心,再小心了! 奶娘看到段青茗还有话和段誉说,就小心地告辞出去了! 奶娘才一出去,刘渊就朝着段青茗行了个大礼: “学生刘渊,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刘渊的这一番遭遇,着实令人同情。他失了银子,又被打劫的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天气热,再加是发高烧,宁嬷嬷找到他时,眼看着,人已经半死不活了。是宁嬷嬷带他看病问医,末了,才说是她家小姐偶然看到刘渊受伤,女儿家家的,又不方便出面,这才差了她出来! 看到刘渊行礼,段青茗却是大大方方地受了。本来,段青茗救了他的命,受之无愧。再者,若是太矫情了,怕下面的话,也不好再说了! 段青茗扶起了刘渊,微微一笑: “我娘在世时,经常教导我,助人为快乐之本……公子的情况,相信无论谁看到了,都不忍心弃之不顾的!我本无求回报之意,可到头来,公子一介读书人,却屈尊做了舍弟的书僮,希望公子不要太过介意!” 事实上,刘渊在城门外躺了整整三天,却无人问津! 段青茗语调真诚,神态认真。而且,她的字字句句,都更象是出自肺腑,令人听了,无从反驳。 而刘渊听了段青茗的话,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 “大小姐真的是太客气了,这倒叫刘渊好生惭愧……刘渊进京省亲,却不料路遇歹人,失了盘缠且不说,还被人打得半死。那几日,可以说是浑浑噩噩,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而嬷嬷救刘渊的当日,正是刘渊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刘渊躺在嘴边,人人嫌弃,人人讨厌!落难之时,却幸得贵府收留,刘渊感谢尚自不及,哪里会有见怪之理?” 段青茗也是微微一笑,认真无比地说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怕刘公子的福气,就要到了吧……对了,不知刘公子是要寻什么亲的呢?父亲在京城之中,也多少有些人脉,倒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第十六章——姻亲白远皓 第十六章——姻亲白远皓 事实上,段青茗如此说,纯粹是礼貌而已!因为,她知道,刘渊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帮忙的! 要知道,刘渊此次寻父,一定是奉了母亲之命,而刘渊的母亲龙氏,段青茗曾听说过,曾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对于寻父的事情,自然不欲令刘渊大张其鼓!而此时,丞相刘直的声名,正是如日中天,怕刘渊多少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寻常人吧!所以,自然不会假他人之手! 果然,刘渊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怔了一下,他想了想,这才缓缓摇头: “还是不必麻烦段大人了,皆因刘渊答应过娘亲,一定要亲自寻得那人,然后,让他对我母子有个交待!” 刘渊的话,其实已经在告诉段青茗,他寻的是父亲,要给他和他的娘一个交待,却是不欲让他人帮忙! 听了刘渊的话,段青茗也不勉强,只微微一笑,就话题扯开了一些!并问了一些刘渊在乡间的趣事,等等,并流露出一副羡慕的神色! 过了一会,宁嬷嬷出现在门口,于是,段青茗知道,自己应该要走了! 于是,两个人又再闲聊了几句,段青茗问了些关于刘渊读书的一些情况,又嘱咐了段誉一些事情,然后,就离去了! 段青茗走了,段誉又粘着刘渊,要他讲故事。而刘渊的修养极好,无论段誉要求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于是,段誉没过多久,就喜欢上了刘渊! 眼看着,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地好,于是,刘渊也就暂停了寻父的事情,就留在段府里,每日陪着段誉,教他认一些简单的字,还有一些简单的礼仪!并攻读自己的读书,然后,就象模象样的开始了他正式的学僮生涯! (*********************白远皓的分割线*************************** 第二天,段青茗正给段正请安的时候,有人呈上了一封信。段正一边示意段青茗坐下,另外将信当场拆开,他看了数行之后,竟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父亲,不知道什么事,令父亲这样开心,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嘛!” 段青茗微微地笑着,撒娇不依。 段正将手里的信递给段青茗,这才笑道: “是远皓那孩子,要来京城省亲,会来我府中暂住一些日子!” 白远皓?段青茗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只感觉到血气往上涌。她连忙低头,装做喝茶的样子,将满心的怨恨,强压了下去。 死去的瑕儿,还有那个刚刚出生的儿子——白远皓,你可知道,你究竟失去了什么? “白远皓是谁?” 坐在一边的段玉兰,听了两人的话,有些好奇地问道。段玉兰今日身着绯红色的半袖,下着一条同色的百折裙。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淡色的花纹,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而在身侧段青茗一身素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兰儿别闹你爹爹!” 一侧的刘蓉望着段青茗,眸子里藏匿着一道暗光,笑道: “白远皓可不是顺安白府的大公子么?” 一边说,一边掩口而笑。 段青茗当然知道刘蓉笑的是什么意思。当年,段、白两家,本来想互定婚约,可没想到,当年白远皓突然生了一场病,白家没了这个心思,也就把这事搁下了。现在,白远皓十二,段青茗九岁,看他此来的意思,应该是相看一下,然后,把两个人的事情,定下来吧。 可是,刘蓉又岂会让段青茗如意?顺安白府啊,这么好的亲事,一定得留给她的兰儿啊——虽然,段玉兰现在还不能算是段府的嫡女,可迟早会是的…… 一听刘蓉的话,段玉兰娇俏地摇着她的手,也跟着笑道: “府里多个人,有多个人的热闹,爹爹,您说的那个白远皓,他什么时候来啊?” 段正笑笑,看来十分开心: “大概七日后吧!”段府的夫人丁柔,和白府的夫人,十分的投契,当年未定下小儿女的婚事,对两家来说地,都是一种憾事。而今,白府旧事重提,还说要让段正亲自教导,这意思,就十分的明白了。 段正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茗儿,心里不由感慨时光易逝。当年,两位夫人谈笑戏两个小儿婚事的时光,仿佛就在眼前。 可转眼间,茗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 看到段正看段青茗的眼神,刘蓉的心里,有些发堵,精美的手帕,在她的手里,被扭成了麻花辫子,这也更坚定了要搅黄这桩亲事的决心——段青茗,她凭什么得到比兰儿更好的婚事? “老爷,如此说来,婢妾要提前准备客房,静候白公子大驾了!”刘蓉一边说,一边给了个眼色给段玉兰,让她一起出去。 段玉兰乖巧地和段正道了个别,然后,随着刘蓉,离去了。 刚刚走了月亮门,段玉兰就好奇地开口了: “娘,那个白远皓,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爹爹一说起他,就喜上眉梢呢?” 刘蓉望着眼前数不胜数的繁花,慢慢地敛起了笑容: “那个白远皓,是顺安伯候的大公子,听说长得一表人才。这一次来我府中,是为了姻亲……” “姻亲……”段玉兰欢呼起来: “那么,娘,可是为了我么?” 在段玉兰的心里,父亲疼爱,娘亲更是视若珍宝,有这样的翩翩少年,自然是给自己的呀。 然而,刘蓉摇了摇头,刺眼的阳光下,她头顶的金步摇,在阳光下折射着七色的光芒,可以说是流光溢彩。 “他们这一次,要提的,是段青茗!” “段青茗”几个字,是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刘蓉的脸色,一再变幻着,心里的不甘,犹如狂潮——凭什么,凭什么好的东西,都要捧到她们母女的手上,而自己,还有自己的女儿,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的份儿? 段玉兰一听,就不干了: “这……凭什么呀?”是啊,她段青茗,凭什么啊! 是啊,自己长得比段青茗漂亮,什么都比段青茗好,可为什么,偏偏她是嫡女,而自己不是呢? 凭什么?当然凭的是段青茗的嫡出之位啊……不过,这些,刘蓉是不会说的。她只是安抚着自己的女儿: “好了,兰儿,你先别管这些了,等那个白远皓来了,你先抓住他的心就成,剩下的,交给娘就是了!”只要兰儿抓住白远皓的心,剩下的,她自然会有办法! 刘蓉抚了抚自己的小肚,为了这肚皮,她可是到处求药,只求能在段正走之前,怀上一个男胎——她还真不相信了,若是她生下了段府的公子,段正还不赶快将她扶正?那么,到时,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听了刘蓉的话,段玉兰的眸子里,又再迸出希望的光芒: “嗯,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将那个白远皓迷得七荤八素的,到时,就等着着娘帮我做主了!” 段玉兰一边想,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小的分割线———————————— 当刘蓉对着段玉兰商量着怎样得到白远皓的心时,宁姝苑里,宁嬷嬷也在向段青茗灌输白远皓的好处。 “小姐啊,这白府,可是一门好亲事,能和白府结亲,也是夫人一生的愿望,你不看看,这一听说白少爷来,那一对母女忙得……小姐你啊,是不是也应该积极一点,看准备点什么?” 第十七章——白远皓的前世今生 第十七章——白远皓的前世今生 听了宁嬷嬷的话,段青茗苦笑起来。她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拼命想回忆白远皓的前生时的样子。可惜的是,无论如何努力,她这想来想去的,也只看到一张淡漠得看不清的俊脸,还有那一片无休止地蔓延的血色。 没有办法,只要想到白远皓,她就没有办法想起那一双无辜死去的儿女——若非白远皓宠妾灭妻,任段玉兰无法无天,前生的自己,又怎么会枉送性命? 白远皓,我今生,绝对不会再进你白府的门——你前生既然那样宠爱段玉兰,这一生,我成全你们! 段青茗记得,在前世的时候,白远皓也曾来过段府小住,她更记得,当日的白远皓,是想入京城的学堂读书的,可惜的是,白夫人不准,于是,他就在住了很短的时间之后,怏怏不乐地离开了京城!段青茗到现在还记得,白远皓走的时候,自己痛哭流涕,而段玉兰犹自在一旁笑自己无趣,只是,今生的这一场相逢,段青茗是断不会为白远皓再流一滴眼泪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重生了一次,事情是否会和前世一样发展?而白远皓,又是否会和之前一样,在段府小住之后,就怏怏不乐地离去? 可这些,似乎都不是段青茗关心的内容了! 是的,上一世,因为是娘想要的,是娘的遗命,所以,她就嫁去了白府!可结果呢,不但枉送了一双儿女的性命,还枉送了自己的性命——是的,没有办法忘记,所以,也不会选择原谅,至少,她不会选一条和前生一样的路! 宁嬷嬷一直地说,一直地劝,她想劝段青茗抓紧这个机会,也抓住白远皓的心,好等将来嫁到白府之后,能多得几分的恩爱,会有个好的收场! 可是,段青茗只是静静地听着,听了许久都没有作声! 白嬷嬷起先还以为段青茗是小儿女情怀,是在害羞,可是,当宁嬷嬷一个偶然抬起头来,却呆住了! 宁嬷嬷看到,段青茗的眼睛,始终静静地望着远处,似在听她说话,又似什么都没有听到耳里去! 秋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可她的整个人,都象是被一种浓浓的悲伤包-围着,那眼神,就好象是看尽繁花后的寂寥,更象是落雪后的无奈。带着隐隐的,却令人看不透的凉薄! 说不出为什么,宁嬷嬷在看到段青茗那种眼神的时候,眼睛蓦地跳了一下。 宁嬷嬷上前,轻轻地唤了句: “小小姐……” 如此唤了几句,段青茗才回过神来,她苍白着一张脸,望着宁嬷嬷,忽然淡淡一笑: “嬷嬷,刘蓉想做什么,就让她们去吧,我是不会与她们抢的……” 看到宁嬷嬷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段青茗再笑笑,声音悠远而且沧桑地说道: “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可是,我想问问嬷嬷,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抢到了自己的手里,就一定不会滑落么?这从来不得,和得而复失,又岂是一种境界?”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陡然一滞,再说不出话来。 宁嬷嬷是夫人丁柔的奶娘! 夫人丁柔去世之后,宁嬷嬷因为可怜段青茗孤苦,于是,她谢绝了丁府要接她回去的好意,就主动来到段青茗的身边! 可以说,自从段青茗五岁起,她就陪在段青茗的身边,而今已经整整四年。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非常了解这个小小主子的,无论段青茗想什么,要什么,她只消看一眼,就明白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段青茗的心思变深了,人也成熟了,从那时起,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陪伴了数年的小主子了! “小姐,老奴有一件事,到现在还不明白……您当日,为什么要放过田嬷嬷?”这个问题,摆在宁嬷嬷的心里很久,现在,终于问出来,她顿时觉得心里一轻。 田嬷嬷把持宁姝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前,宁嬷嬷看在她是段青茗的奶娘的份上,对她容忍三分!而田嬷嬷的那些小伎俩们,宁嬷嬷旨在等段青茗长大,所以,有时难免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所以,这一直以来,还算是相安无事! 而田嬷嬷生性钻营,她的那些小动作,宁嬷嬷虽然不屑去做。但未必不清楚,宁嬷嬷更知道,段青茗的心里,并非表面那样亲厚田嬷嬷!可是,这一次,她竟然不惜忤逆,就放过了田嬷嬷,这令宁嬷嬷非常的不解! 听了宁嬷嬷的话,段青茗微微地冷笑了一下,笑容却不达眼底。段青茗望着宁嬷嬷,说道: “田嬷嬷是刘蓉的人,这一次被刘蓉落井下石,心里岂能不恨?既然她恨,那么,必定想尽办法去报复刘蓉!田嬷嬷的命,并不值钱,打死了她,刘蓉更有借口败坏我的名声,可是,放着她的命在这里,给刘蓉添堵,并且由她们狗咬狗去,这样不是更好?” 听了这一番话,宁嬷嬷低下头去,有些惭愧地说道: “还是小小姐想得周到!”凭心而论,就连宁嬷嬷,都没有想到这些! “以前,我只看到我眼睛看到的,我只听我耳朵听到的,可现在,我慢慢发现,这是错的,有的东西,你看到的,或者会是假的,你听到的,也或许是别人刻意而为之,可唯有你的心,是不会骗你的……” 想到前世荒唐半生,段青茗叹了口气,望着宁嬷嬷,静静地说了句: “所以,现在的我,有路的时候,跟着路走,没有路的时候,就跟着心走!” 有路的时候,跟着路走,没有路的时候,就跟着心走! 宁嬷嬷望着如此陌生的段青茗,听着她由衷的喟叹,忽然明白,自己的小小姐,长大了! 长大,并不是年龄的增长,也不全是身高的增长。而是一种看透尘世的冷醒,还有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不变的本心的执着。 可是,问心而论,一个才刚刚九岁大的孩子,就能将所有的人情世故看得如此清楚,真的好么? 宁嬷嬷有些心酸,有些释然,更有些惭愧起来。她低下头去,拿起自己的帕子轻轻地拭了一下眼角,这才讷讷地说道: “小小姐,都是老奴的错呵……老奴竟然保护不了您……”都是我保护不了主子,才让主子如此的劳心费力! 听了宁嬷嬷的话,段青茗苦笑起来。她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宁嬷嬷,轻声说道: “那么,嬷嬷,请你记住,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宁嬷嬷,你可知道,在前生,是我听信了可恶的田嬷嬷的话,所以,才亲手害了你,那么,今生,我必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宁嬷嬷,只要你好好的,让我把上一辈子欠你的,弥补过来,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小小的分割线——————————————— 当段青茗接到定国公府的请帖时,她小小地愣了一下。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请段府的大小姐段青茗,去定国公府上赏花。 定国公,也就当朝沈贵妃的出处。 沈贵妃,位居四妃之首,皇后之下。听说她少年之时,就有才女之名,进宫之后,更是三千宠爱集一身。说句难听些,可以说是专宠后宫。 现在,她请客,却将人都请了了定国公府去不得不说,这其中的奥妙,自然不言而喻。 第十八章——第一个下马威【已修改】 段青茗在定国公的府门 因为,她看到,定国公府的门口,府门大开,旁边,亦开着小门,竟然林立着许多的侍卫,更有卫兵打扮的人,将所的的马车隔绝在外,而每一位走上前去的闺秀,都要经过盘查,而且,还要写上自己的名字,好象要经过考核之类的东西,方才可以进府。 而且,段青茗发现了,比这更为奇特的则是,这些小姐之中,有的人,有专门人引领着,朝大门走去,越大门而过,而更多的女子,则是朝着那小门走去,眼神沮丧地越侧门而过! 段青茗看了一眼高悬之上的流金溢彩的定国公府的匾牌,不由微微地蹙了蹙眉,这哪里象是赏花雅宴啊,看这架势,这分明就是有人设下的鸿门宴,正敞开口袋,大有请君入瓮之意嘛! 正思忖间,有一个小兵打扮的人走到段青茗的马车之前,声音恭敬却不失傲慢地说道:“请问是哪府的小姐?麻烦过来登记一下吧!” 今日赶车的,是段府里最老成的车夫成叔,他看到一个小兵过来,气焰高涨,鼻孔朝天,心里不由地一怒:“我们是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请问你又是哪位?” 要知道,威武将军府,虽然不是什么侯门大家,可就因为段正战功彪秉,所以,只要一说起威武将军府,在这京城之中,也是人尽皆知的人家! 可是,那个小兵却没有一点给成叔面子的意思。他双手一叉腰,往马车前一站,一双眼睛望着成叔,眼底尽是说不出的轻蔑,还有讥诮:“呵呵,这威武将军府,究竟有几位小姐啊?要知道,我们兄弟,可是刚刚已经接了一位啊!” 或许是想起了那位段二小姐洋象百出的样子,那位小兵顿时失笑起来:“听说段府之中的大小姐,貌似无盐,无才无德,不知道是指刚刚进去的那位啊,还是马车上的这位呢?” 成叔一听,顿时怒从心起,他厉喝一声:“你是哪家的小兵,竟敢对着我们小姐评头论足?” 那小兵一听,顿时气得乐了:“呵呵,我是哪家的小兵,你管不着,可你今府的小姐,今日若是不自报家门,不从这门口登记的话,这门口,你就甭进了!” 成叔原是下人,只负责赶车,今日里,也是气不过,就为段青茗辩解了几句,可没想到,到头来,却被这个伶牙利齿的小兵堵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车内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却不失冷清的声音:“成叔,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今日,是沈贵妃和定国公府宴客,他在这里难为宾客,大放厥词,丢的,是沈贵妃和定国公府的面子,他日,若是沈贵妃和定国公府问责的话,我自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现在,调转车头,回府!” 段青茗的声音很淡,却并不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从她的字里行间,一点一点地流泄出来,只听得成叔原本软下去的腰杆儿又挺起了几分。他连忙对着马车应了一句:“是的,小姐!” 说完,一扬鞭子,就要调转车头,在准备转身的时候,他还不忘记朝着那小兵冷嗤一声,神气活现地说道:“嘿,小兵,我家大小姐说了,你这门口,她不进了,你啊,就等着沈贵妃和定国公府找你的麻烦吧!” 说完,就要驱车而去! 年轻的小兵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只用了一番话,就说得他哑口无言。他站在那里,望着标记着段府马车的帷幕在风中飘扬,然后就要扬长而去,一时讷讷的,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要知道,守在这里一个大早上的,那些豪门贵胄的小姐们,一个个要么是装腔作势,要么是耀武扬威,可是,象这位小姐这样,不吵不闹,只几句话就点中要害,并且威慑全场的,倒真还是第一个! 看到马车一转,佳人绝尘,小兵顿时一急:“哎,别走啊,哎……” 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只看到一个暗色的人影一闪,段青茗的耳边,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请问马车里,可是段大小姐么?” 那个小兵原本在抹着冷汗,不知所措,此时,一看到男子出现,顿时如释重负地后退几步,朝着那男子作了个揖,然后,无声息地退去了! 显而易见的,那小兵是被派来留难各位小姐的,这位男子,才是这道门口的重心!@ 而段青茗更加清楚,能在定国公府门前留难客人,这幕后的主使,不是别人,而一定就是沈贵妃。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做呢? 微微思忖了一下,段青茗知道,自己车到此处,怕已经进了沈贵妃的耳目,若在这里,和一个下人的为难,也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倒不如顺水推舟,入府算了!示意成叔停车,自己却在车内朗声答道:“正是小女!” 那男子说道:“还请段大小姐留步!” 段青茗淡笑:“刚刚,有人在驱赶小女子,现在,却有人要留小女子,那么,请这位给一个留客的理由吧!” 那男子的眸色微微地闪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只听他缓缓说道:“今日沈贵妃在定国府内宴客,来参加的小姐,非富则贵,都在京城里享有盛名,是以,沈贵妃为和大家一乐,就设下三道考题,巧妙地进入这道门者,为中胜,若是能令在下出面挽留者,则为上胜,恭喜小姐,您现在可以进这道门了,而且,上胜!” 段青茗轻轻一笑:“那么,多谢这位的抬举,青茗,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段青茗令成叔泊好马车,放好矮凳,然后,这才缓缓起身,准备走下马车。 夏草儿望着马车外的男子,轻声说道:“小姐,我看这府内有蹊跷啊,我们真要进去吗?” 段青茗伸手拍了拍夏草儿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出声,而自己则在夏草儿的搀扶之下,走出马车! 站在段青茗面前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长身玉立,身材颀长,更加难得的,这位男子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清冽还有冷酷的气质,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看到段青茗下车,那男子只微微一笑,然后,朝着她,轻轻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段青茗乍一看到这个男子,不由在心内微微冷笑了一下——英俊的迎宾,想来也是某些人别出心裁的安排吧,若是有人对着这位迎宾发呆的话,怕又要被暗中偷窥的人,嗤笑一番了吧? 那男子望着段青茗,笑得疏离而且有礼:“段大小姐,这边请!” 段青茗淡淡一笑,点头:“有劳!” 看到几乎容色不动的段青茗,那男子康肃又微微地怔了一下。要知道,身为大内侍卫副长的他,被吩咐来做这个守门的活儿,原本已经够憋屈了。可就因为长相极其清俊的缘故,几乎每一个得他首肯的女子,都要朝着他痴痴地望上几眼,就连那个大声地挂着威武大将军府二小姐的段玉兰,都望着他,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 可是,唯有这位段大小姐,明明看了他一眼,可却故作不见,而且,眸光澄澈,目不斜视,似乎没有一点被他的容貌气质所迷惑的样子。不得不说,还是第一次的,康肃对于这个恶名在外的段大小姐,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气度! 第十九章——初识薛凝兰【已修改】 因为段青茗方才的一番举动,几乎所有的人,都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段青茗目不斜视地举步,朝着府门走去!而且,她走的,还是大门!而她的身上,仿佛有无限的辉光,冉冉散着光彩慑人的光圈,令人猎猎不敢仰视! 刚刚走上大门的台阶,原本一直扶着段青茗的夏草儿,却被人虽然有礼,可是,却不容置疑地拦下了:“不好意思,段大小姐,您的丫头不能跟着进府!” 什么?她不能跟着小姐进去?要是小姐在里面被人欺负了,要怎么办啊?再者,小娐可是尊贵的主儿,这没个人侍候的,也不事个事儿啊! 夏草儿一听被拒,人就毛了起来,她脚一跺,刚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一侧段青茗使劲朝她使了个眼色。知道小姐的意思,是要自己退下,夏草儿愤愤地,有些不甘心地瞪了那个康肃一眼,然后,甩开步子,朝着大门外的成叔走去——哼哼,这宴的哪门子客么?留难宾客不说,还不准丫头跟进去?看这样子,她今天是不能跟在小姐的身边了,只希望没了夏草儿的小姐不要被欺负了去才行啊! 看到夏草儿担心的眼神,段青茗轻声说道:“好了,夏草儿,你和成叔一起等我吧,你看看,别人也没有带丫头不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夏草儿听了,这才朝段青茗施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康肃亲自引着段青茗,朝着正门之内走去,在她段青茗离开的瞬间,看到登记她名字的下面,做了一个梅花型的记号。而段青茗一眼看去,有梅花记号的名字,寥寥无几。她的心里,又微微地沉了一下,却不作声,跟着康肃越过正门! 这个康肃,倒是有礼得很,看到段青茗前脚前门,他罕见地朝她抱了一下拳头:“段大小姐,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走好!” 说完,甩开步子,转身而去! 段青茗在他身边,淡淡地开口:“多谢!” 再转过身来时,已经有个一脸喜色的嬷嬷迎了过来,亲自带领段青茗进门。段青茗刚刚站定,就有精巧的小轿迎面而来,而段青茗则由那嬷嬷扶着,款款乘上轿子,直朝后院而去! 定国公府很大,一路上,段青茗只看到无数人有条不紊地来去,没有半分零乱的样子,而这大院之中,整整五进门,威严冷肃,令人肃然起敬。 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停下了,段青茗由人扶着下轿,这才发现,她已经身处在垂花门的附近。透过人来人往的垂花门,段青茗就看到繁花开放的院子里,有无数年轻的女子坐的坐,站的站,七彩缤纷,漂亮极了! 因为段青茗进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唱名。所以,乍一听到那个段府的大小姐来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朝这边望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貌似无盐,无才无德,从来四门不出的段府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样子! 远风辗转而来,拂动繁花绿枝。在浅风吹拂的垂花门前,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女子盈盈而立。 她的头上,原本戴着帷帽,可是,就在那轻风起,吹动她白色衣衫的时候,将那帷帽轻轻吹起,露出了那张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下巴。她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更是隐约看到,她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明净清澈。 可以说,段青茗这一亮相,她的身上,那样介乎于冰与雪的颜色,以及她的身上,冷清得犹如明水一般的气质,霎时之间,使众人的眼前,都亮了一下,再一下!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上面绣着淡雅的梅束,那花束,错乱,却分布得恰到好处,而且,还是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她的腰间,用一根细细的腰带勒紧了她的身上,外披了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而她的手上,则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正在日光的折射之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段青茗长着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象极了当年的夫人丁柔。不同于别家小姐的珠钗满头,琉璃珠翠。她的发间,只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洗发皂的气息,从她的头上散发出一股清冽的香味。使人乍闻之时,就如清风拂面,舒服极了。 前世的段青茗,从来不会去任何地方,也从来不会参加任何的聚会。有时,是她自卑,不想去,而更多的时候,是刘蓉根本就不会带她去,因为,刘蓉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嫡女的存在,而让自己的段玉兰名扬天下。 在前世,段青茗清净习惯了,也没有觉得不出门有什么不妥。可今世重生,她忽然才发现,若她不走出家门的话,恐怕这个世上的人,还是要到了她匆匆出嫁的那一天,才知道有段青茗这个人的存在的吧? 不,这不是段青茗想要的,段青茗想要的是,要好好地活一回,要好好地和刘蓉以及段玉兰清算一下前世的旧账。所以,这一次,拉到请帖,她根本就没有推辞。 她,段青茗重生了,也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看到段青茗眼生得很,那些名媛们便不屑地转过了头,只有一个声音,轻俏地说道:“呀,这是谁家的女孩儿啊,长得真漂亮……” “真这么吓人?不过听说她很聪明,而且,还会弹那首失传已久的【广陵散】呢,所以,还得了穿月弓做彩头……” 那女子友善地望着段青茗,一边掩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着一侧的女子点了下头: “丝萝,你说是不是呢?” 那女子,穿着一件霞影纱玫瑰色的半袖,下着一条葱绿撒花软烟罗裙,长得清雪聪明,她这一说一笑之下,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听了那个女孩儿的话,只听她身边被唤作“丝萝”的女孩儿望着段青茗,却掩嘴嗤笑道:“哎,我说凝兰啊,你把人家段大小姐夸得象朵花似的,谁知道,人家领你的情不领呢?你既然有心,为什么不上去和人家套套近乎呢?” 那个被称做“凝兰”的女子也不做作,她望着段青茗,爽快地一笑,话里有话地说道:“段大小姐冰雪一般的人儿,谁不喜欢?我正有此意呢!” 说完,那个女子走上前来,一拉段青茗的衣袖,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叫薛凝兰,今年十二岁,你是段府的大小姐,闺名叫什么?” 那个女孩儿,虽然年纪还小,可双目湛湛有神,颊边梨涡微现,她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一身华衣,在蓝天、白云、绿叶的映衬下,却丝毫不嫌骄奢,反而更加衬托出她明朗如玉的气质! 这个女子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一看之下,就想要亲近的微妙感觉,段青茗看着,就感觉到心里亲切起来。她连忙微微俯了俯身,朝着那二人清雅十分地开口,说道:“回薛小姐的话,我叫段青茗,快要过十岁的生日了!” 段青茗故意将话说得俏皮一些。并非想搏得谁的好感,而是她感觉到,若这女孩儿值得结交的话,她卖一下小,也未尝不可。 薛凝兰微微一笑,眉眼犹如圆月,她一拉段青茗的手:“别什么小姐长,小姐短的了,青茗啊,我痴长你两岁,你就委屈些,叫我一声姐姐吧!” 第二十章——沈贵妃的玩笑之三人行【已修改】 段青茗也扭怩,只是执着薛凝兰的手,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她爽脆地唤了一声:“哎,薛姐姐!” 薛凝兰一笑,将段青茗上下打量了一番,既有些羡慕,又有些惆怅地说道:“哎,我说青茗,你打扮得可真漂亮!” 段青茗看了看自己身上,再看看薛凝兰,微笑:“薛姐姐也很漂亮!” 薛凝兰一挥手:“哎,我这都是我娘打理的……” 一边说,她一边低下头去,朝段青茗说道:“青茗妹妹,待会儿,还有考试呢,这次是团体赛,等会儿,你可要靠紧我了,我们自己成一个小团队!” 看到这个薛凝兰只一见面,就将自己纳入了保护伞下,段青茗一笑,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那个被唤作“丝萝”的女子走上前来,也和段青茗互相交换了名字。 这个丝萝,十二岁,长得亭亭玉立,漂亮极了。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衣,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再看她的神态,虽然娇憨可爱,和薛凝兰打成一片,可是,段青茗还是看出,她气质的高贵,以及威严! 还是曾在前生的时候,段青茗看到过他国的使者,同样的海水隐蓝,鼻子较高,于是,一面之下,段青茗就已经断定,这个丝萝,一定就是他国的贵族小姐!而且,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 丝萝很喜欢说话,而且,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久,段青茗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小姐们,多数并不相识,就好象丝萝和薛凝兰,亦是刚刚进门之时交的朋友,现在可好了,加上段青茗,刚刚三人行! 看到段青茗左观右望的,薛凝兰也不奇怪,只是提醒道:“青茗啊,你是不是在找你的庶妹呢?” 段青茗点头:“是啊,我就奇怪着,怎么没看到我的庶妹呢?” 这次开口的,却是丝萝,这个不肯报出自己身份的女子,望着段青茗,掩口一笑:“你别找了,她不在这里!” 段青茗微微一愣,不由地问道:“不在这里?” 薛凝兰也拉了一下段青茗的手,点头笑道:“她和我的那些庶姐、庶妹在一起!” 这下,段青茗更奇怪了,难道说,这沈贵妃宴客,还分三六九等的么?嫡女一处,庶女们,又分一处么?要不,那个向来喜欢乱嚼舌根的段玉兰怎么不在这里呢? 看得出段青茗的疑惑,丝萝再次笑了起来,这次,她的话里,已经略微地带了说不出的自豪: “青茗,你是从大门进来的吧?我也是从大门进来的!” 段青茗点了点头,她蓦地明白过来:“两位姐姐的意思是,只有从正门进来的人,才能在这里么?” 原来,今日宴客,不是分什么嫡女、庶女,而是分大门,还有侧门进来之分的哦!怪不得了,这里的佳丽,横竖的,不过只有十几位,想来另一处院子里,应该也有不在少数吧! 薛凝兰点了点头,却有些神秘地附在段青茗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青茗,我告诉你哦,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很厉害的哦,要不,怎么能走正门呢……不过,这些厉害的人之中,只包括你,可不包括我哦,因为我是开了哥哥的后门来的!” 薛凝兰说完,丝毫没有对自己的开后门感觉到有一分的不妥,只见她眉眼开朗,又爽直地笑了起来! 段青茗望着笑逐颜开的薛凝兰,不由地有些啼笑皆非,原来,这地方,也兴开后门的么? 段青茗还待说什么,只听到垂花门前,走来一位年纪略大的嬷嬷,身后,还带着几个丫头,只见她站在垂花门前,也不说话,可自有一种不寻常的威仪在这里头,看到她的身影乍一出现,那些年轻的女子们,个个不由地坐正了身体,全部都鸦雀无声了! 那个嬷嬷看到这亭里亭外了静了下来,这才端端正正地朝垂花门里行了一个礼,声音威严地说道:“各位小姐好,老奴姓严,各位小姐可以唤老奴为严嬷嬷,现在,请各位小姐移步,随老奴来!” 那个严嬷嬷,虽然自称“老奴”,可是,从她的身上,只看得出岁月风霜磨砺的沧桑和干练,却丝毫都感觉不出有任何的奴相在任何一处。再看那气度,看那眉眼,即便是普通的大家夫人,都难以望其项背。于是,段青茗断定,这位严嬷嬷,一定是宫里出来的。而且,位分一定不低! 可是,沈贵妃只说赏花宴客,却派这样的一个严嬷嬷来做什么呢?看着那位嬷嬷犀利得犹如利刃一般的眼神,段青茗的心里,然后浮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她们不是在赶赴什么宴会,而是在赴一场生死之约! 可是,这门内的小姐,至少有几位,通过薛凝兰介绍之后,段青茗能认得出来的,那身份,有侯门内的小姐,贵族家的千金,每一个,都是非贵,则更贵,怎么可能会有生死之约一说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想将心里这种诡异的感觉挥去,可是,那感觉却压在心头,再也无法湮灭!段青茗紧了紧手心,看来,不管前面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她都要小心一些了! 那位严嬷嬷乍一说完,就举步离去,而这些院内年轻的姑娘们,则个个面面相觑,却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位嬷嬷的身后,朝着另一种院落走去! 看到段青茗似乎呆住,薛凝兰和丝萝连忙拉了拉段青茗的衣袖:“青茗,别发呆了,走吧!” 段青茗应了一声,却拉紧了薛凝兰和丝萝的手:“两位姐姐,待会儿,尽量别走散了!” 薛凝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点头应了一声,只有那个丝萝,眸子里,却陡地现出兴奋至极的神色,看那神情,象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 与此同时,在定国公府的另外一处院子里,一身华衣的沈贵妃,正陪着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高贵男子坐在一侧。那男子,一张威严的国字脸,有着长期养尊处优的尊贵气质,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猎猎逼人的弧度。只见他淡淡地垂下的眉,掩饰住了眸子里的凌厉以及威严。偶尔抬起的头,便让人无来由地呼吸一紧!再细看时,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一同沉醉。 男子的下首,以及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和沈贵妃下首那个五官有着七分相似的贵夫人,遥遥相对! 四人分宾主而坐,两两散开,沈贵妃轻手冲着手里的香茗,将一杯香气四溢的极品雾山茶放到高贵男子的面前,轻轻地笑着,娇俏无比地说道:“陛下,今日臣妾准备了一出戏,希望陛下喜欢!” 沈贵妃,多年来宠冠后宫,风华绝代。世间曾传闻说,她的美丽,无处不在,皆带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明艳。是以,后宫虽然佳人众多,却无一人能掩去她的半分风姿。而今,她名为省亲,虽然褪去了一身耀眼明丽的贵妃束装,可又特意地做了精心打扮的她,自然不会比平时逊色半分。 只见她一身淡紫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轻纱,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此时,她微笑雍容,巧笑倩兮,比之平日的威严冷肃,则更显柔美。 第二十一章——考试开始【已修改】 沈贵妃的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发间一支七宝金步摇,映得面若芙蓉。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再看她的一双凤眼,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另人无法琢磨,如柳般的秀眉,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的笑颜,妩媚动人,集万千风情与一身,诱惑着人心.白皙的皮肤有两团淡淡的红晕, 虽然,沈贵妃年纪已然不轻,可此时,看她的样子,却似正当韻龄的少女,花容月貌,出水芙蓉。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美丽雍容极了! 中年的帝王,接过沈贵妃刚刚沏好的香茗,洁白的骨瓷,在他宽大的手心里,盈然生辉。他望着沈贵妃,淡淡地说道:“爱妃想和这些小姐们开个玩笑,自然无伤大雅,可是,要注意分寸,毕竟,这里头,还有他国的丝萝公主在内,若是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沈贵妃一听,连忙敛容答道:“皇上放心好了,臣妾已经着人在暗中看好了,绝对不会伤及丝萝公主半分的!” 这个丝萝公主,听说是他国带来,奉献给当朝皇上的,目下,因为年纪尚幼,尚未正式入宫。此次,沈贵妃省亲,要宴请众名门小姐,这位丝萝公主一听,便吵着要来,还偏偏要混在众小姐之中,不准透露她的身份,这让沈贵妃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可是却又无计可施! 原本,这丝萝公主整天的在宫里胡闹,皇上纵容,也没看到有多喜欢,可是,眼下看着皇上的意思,竟然是喜欢得紧?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位丝萝公主了啊! 沈贵妃气得在心里直咬牙,可表面上,半分都不敢显露出来。她表情真挚地说道:“若是皇上担心丝萝公主的话,不如臣妾让人将她请出来?和皇上一同观看如何?” 皇帝微微摇了摇头:“丝萝年纪还小,有时难免胡闹一些,算了,既然她喜欢玩儿,由得她去吧,爱妃只要叫人小心留意着些,莫让人伤了她就是!” 沈贵妃听了,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可在暗地里,她的手心暗暗地握紧,也暗暗地记住了丝萝这个名字! 丝萝,不是我要对付你,而是你,不应该占据了皇上的心——而在这宫里,每一个得到皇上垂青的女人,都是不长寿的,其中,也包括了你! 皇帝和贵妃闲话,作为定国公的沈家夫妇,自然是插不上口的,他们只是一边陪着笑,一边附合着皇帝的话。 沈贵妃一抬头,正触到皇帝炎煜德幽深的,却若有所思的眼神,沈贵妃在心里蓦地一惊,连忙回神笑道:“皇上,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忽然,门外起来一个年轻的侍卫,正是康肃,他先是朝着皇上见礼,然后,郑重地禀报道:“皇上,贵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请移驾!” 皇帝炎煜德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地越过沈贵妃,朝前走去。而沈贵妃则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敛襟跟上! 不得不说,这皇帝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她陪在他身边十几年,却仍旧看不清他的内心,以及他的任何的一个想法! 看到炎煜德和沈贵妃都出了门口,沈国公夫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随后跟了上去。眼下,皇帝对周家的成见,已经越来越深了。再加上太后把持后宫,深得皇帝的厌恶,看来,皇上在近期是准备拿周氏开刀了! 而皇帝频频驾临定国公府,可是在暗示什么吗?那么,他可要找个时间嘱咐女儿,要小心侍候着,千万不要出了任何差错才是啊! 一行人,各怀着各的心思,然后,朝着前庭走去——今日,沈贵妃请皇帝看的,既是一场戏,又是一个局,只是,这其中的含义,怕只有设局的人,还有身在局外的人,才心知肚明了吧? 段青茗等人,被严嬷嬷带着,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才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里。段青茗注意道,这个院子,十分的偏僻,而且整个院子中间,只有一间封闭得极好的房子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而严嬷嬷看了一眼早就累得几乎走不动的贵族小姐们,眼神微微地闪了闪,她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看着十几位佳丽鱼贯而入,自己却带人站在门上,然后,在看到人数无误之后,就躬身退下了! 那些贵族小姐们,平日里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动辄车马随行,小轿出入,怎么能受得了跋涉之苦呢?眼下,一看到有屋子可以休息,有凳子可以坐,再也顾不得半分,便抢地方坐下,再也不愿意移动分毫了! 段青茗进得屋来,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番,只见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几张凳子,一张桌子之外,对正门口的地方,有一座供奉观音的香台,除了这些,空无一物! 段青茗一手拉着薛凝兰,一手拉着丝萝,她没有和那些完全不顾仪态的小姐们一般,去抢凳子,找地方坐,而是一进得屋来,她就拉着有些气喘吁吁的薛凝兰,还有就是同样累得不愿意说话的丝萝。 看到那些小姐因为一张凳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丝萝有些不解地说道:“青茗,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坐凳子啊!” 薛凝兰也望着段青茗,疑问和丝萝相信,她似乎不明白段青茗为什么会拉着她们,往角落里钻! 段青茗轻声说道:“两位姐姐,我们站在角落里,待会乱起来时,不会走散,或者被人踩到!” 薛凝兰凝了凝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段青茗的话,而丝萝早已想跳起来了:“她们敢如此对我?” 段青茗提醒道:“丝萝,现在,我们必须靠自己了,你省些力气吧!” 丝萝看了一眼段青茗,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是啊,这些小姐们,身份尊贵,若真要待客什么的,想来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吧?看来,所谓的考试,就是在这里了,可是,丝萝想不到的是,这个又窄又脏的屋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考她们的呢? 严嬷嬷望着这些累得东倒西歪的贵族小姐们,微微地凝了一下眸子,原本有些混浊的眸子里,蓦地闪过一抹亮光。只是,她的眸光,在看到段青茗一行。还有她们紧紧握住的手的时候,却微微地凝了一下,然而,只一下,她就转身而去! 更加令人没想到的是,她前脚才一出门,这后脚的,竟然将门锁上了! 这屋子很大,但是窗门紧闭。门一关上,屋子里的光线,就更加幽暗起来! 而糊着新窗纸的窗外,又有什么直垂而下,将屋子里最后的光线,全部都遮盖住了。 屋子里,一片黑暗,原本各具姿态,一进屋就瘫倒在地的小姐们,此时,却在这黑暗之中,感觉到了说不出的恐惧! 黑暗中,有人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爬过了她的脚面。紧接着,那东西好象一直往前爬,一直爬,不知道又踩到了谁的脚,又引来骚动一片! 薛凝兰有些怕了,她握紧段青茗的手,小声说道:“青茗,不要怕,握紧我的手,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啊!” 一侧的丝萝也轻轻地握了一下段青茗的手腕,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青茗,不要怕,她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第二十二章——英明神武三皇子【已修改】 段青茗苦笑起来,这些人,不是不敢拿她们怎么样,而是已经开始经拿她们怎么样了! 甚至,段青茗有一种预感,这些小姐们,呆会儿的样子,一定非常的狼狈,非同寻常地狼狈,可是,却不会伤及到哪里,损及分毫! 毕竟,女子的身体最是尊贵,而这此女子,都是京城之中的贵女,她们身后的家族,更是盘根错节,非常的复杂。若这些女子,若是万一伤及哪里,若人又是伤在定国公府的,即便是以沈贵妃之名而发起的宴客,沈国公府也会难辞其咎。只不过,看沈贵妃如此大张旗鼓的样子,似乎,她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宴客这么简单?那么,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不得不说,这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再听那丝萝的语气,似乎十分的肯定,于是,段青茗更加断定,这个丝萝的身份,并不简单。而这两个人,似乎都是在关心自己的,段青茗心里一暖遂低声说道:“我没事……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说话了,有什么事,在手心里写字!” 握着段青茗手里的两个人,都用力握了一下手腕,真的不再说话了! 屋子里,似乎有什么跳跃着,不停地越过人的身体,而那东西所到之处,必定会引起一片恐惶,很快的,屋子里,哭泣声、闹声、报怨声、怒骂声,还有求救声,惊叫声乱成一片,而那些平日里矜持高贵的女子们,此时全然忘记了所谓的仪态,在这黑暗之中,你躲我逃的,很快地,就乱成了一片! 而段青茗三人,则一直手拉手,站在角落里,既没有人踩到她们,也没有人能越过她们,就连那东西,也只是在她们身后跑了一圈,就再一次,不见人影了! 薛凝兰怕黑,她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黑暗中,她在段青茗的手心里写道:“这是什么东西?” 顿了顿,她又写道:“是不是老鼠啊,我最怕了!” 段青茗想了想,写道:“是人养的老鼠,专门放进来吓我们的,我不怕老鼠!” 薛凝兰没有再写什么,只是往段青茗的身上靠了一下,然后,浑身又抖了一下。 正在这时,屋子里,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各位小姐们,你们先别慌,先看看,有谁的身上带了火折子的?” 黑暗中,传来摸索的声音,似乎大家都在寻找什么。段青茗在心内暗笑,这些个贵族小姐们,个个都是手不沾阳春水,身上不会带半文钱的主儿,怎么会有火折子之类的粗重物什呢?怕这些火折子什么的,都戴在那些还在大门外守候着的丫头们的手里吧? 黑暗中,寂静下来,很快,有人带着哭腔说话了:“我没有!” 另外又有人闷声应了一声:“我也没有!” 这时,不知道黑暗中传来谁的声音:“我从来不带那些东西!” 又有人接着说道:“是啊,那些东西,都在丫头们的手里,谁会带啊!” …… 黑暗中,有人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请问有人带有夜明珠之类的东西么?” 夜明珠,可以在黑暗之中发光,可是,就因为极其稀少的缘故,常人根本无法拥有! 再加上,夜明珠非常的硕大,也很少人会带在自己的怀里!即便是需要的时候,怕也是有小盒子装着,放在丫头们的手里的吧? 哎哎,看看吧,这些从小就锦衣玉食,被人侍候惯了的大家小姐们,现在一离开丫头们,便寸步难行了! 两个办法均行不通,而剩下来的大家也是一筹莫展,有办法,没有东西,仍然等于无计可施。 那个女子如此问了一圈,似乎终于气馁了:“好吧,看来,我们只好等到他们愿意放我们出去了!” 耳听到还要在这黑暗中呆不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有的人,立时发狂起来:“她们凭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找我娘……” 有人狠命地摇门:“开门,开门,我爹可是堂堂正正的侯爷啊,你敢关我,我就让我爹砍了你!” 更有甚者,有人哭泣着对外哀求,希望早些放自己出去。 段青茗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这些人的一言一行的,怕都被屋外的人记下来了吧?至于出去之后,靠什么来评判的话,这些话里,至少是会算上一分子的! 黑暗中,丝萝动了一下,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刚刚那女子问的时候,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段青茗用力拉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段青茗有理由相信,即便现在有炎折子在手中,一样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因为,她们这些人,一定不是单独被困在这里的,毕竟,这些贵族的小姐们,为难一下,可以,可是,谁都不能伤害她们分毫,相信,现在的屋外,一定有许多人,在等待着什么! 至于等待什么呢? 段青茗也不知道,只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片刻之后,这屋子的周围,突然冒起了浓浓的烟,而那烟,则是从窗口和门缝里渗透进来的。 屋子里,一片黑暗,虽然,大家都看不到烟的侵入,可是,当那浓烟入鼻的时候,那种感觉,任谁都是忘记不了的! 屋子里的空气,非常的干燥,很快地,就变成了浓烟一片,许多人开始咳嗽,有更多的人,则开始哀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放烟?这是不是想呛死我们呢?!” 有更多的人,冲到门口,扒着门,朝外喊着:“放我们出去……放我出去!” 然而,没有人说话,只有更多的烟,朝着屋内弥漫过来,没过了多久,剧烈的咳嗽声一片,大家顿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段青茗蓦地拉着丝萝和薛凝兰蹲了下去,她发出声音:“大家都蹲到地上!用衣服捂住鼻口,尽量将脸朝地下!” 听了段青茗的话,有些人开始省悟起来,并尽量地将头低下,然后,拿衣服捂住口鼻。 段青茗在薛凝兰和丝萝的手心里写道:“别出声,跟着我,一个拉着一个,我们准备出去!” 段青茗说完,便将薛凝兰的手交到丝萝的手里,而她自己,则靠前的方向,慢慢地朝着那个神台爬去! 要知道,观音像,无论在官家,还是在民间,多有供奉,可那供奉的地方,要么是在祠堂,要么是在佛堂。要么就在主人家的卧室,可以说,绝对没有人会随便的找个地方,将神台摆上去的。可是,眼下的这个观音像,却在一间屋子的中央,若是断青茗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神台虽然不是很高,可是,却非常的厚实,四周的壁垒,更是坚实,而并非倚墙而建,又或者是用桌子供奉的。所以,段青茗断定了,这个屋子,一定有办法可以离开的。而这屋子可以离开的关键,说不得,就是在那个神台的下面! 现在,段青茗只要想办法爬到那个神台的下面,就可以想办法去找出门的机关了!只要能离开这里,段青茗发誓,她再也不参加什么鬼宴会了,马上回府换衣服去! 而且,段青茗决定了,以后,但凡有此类的宴会,她统统的会称病为由,全部都拒绝参加! 那是因为,在这些佳丽们鬼哭狼嚎的时候,段青茗忽然觉察到一样事实,那就是,今日之事,怕只是沈贵妃一个人的主意,可是,这后果,却一定不是沈贵妃可以一力承担的! 第二十三章——沈贵妃的棋子【已修改】 毕竟,沈贵妃只是贵妃,她的上面,既有皇后,又有太后。后宫里的尔虞我诈,段青茗在上一辈子的时候,就早有耳闻,她更知道,今日之事,可大可小,简单来说,可以大事化小,更可以小事化大。毕竟,这屋里的女子们,都不是一般人,若是太后和皇后寻机报复,并因此怪罪的话,沈贵妃即便是长再多的嘴,也是解释不清的。可是,有一个人,却可以替她挡下一切的风浪,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敢说半个不,段青茗甚至相信,现在,那个人,就坐在沈贵妃的身边!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段青茗的心里,就会蓦然一惊! 她想,她终于想明白,沈贵妃玩这一手的真正原因了!先将这些小姐们都集中起来,以智力考较,得入她眼者,怕从此以后,会有不同的际遇吧? 毕竟,明年开春,就是三年大选了,而沈贵妃何不借此场游戏,为自己寻找得力之选?若是能当场得到帝王青睐,从此宣回宫去,再加上沈贵妃刻意提携,那么,终身富贵不用说了,最起码,对于这些年幼的女子们来说,她们在宫里,有个依靠,也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沈贵妃的棋子!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寒了一寒!这个沈贵妃,花费了此等心机,原本是为了自己找棋子?那么,接下去的每一步,她都经小心翼翼,既不能锋芒毕露,也不能懦弱异常。毕竟,她这种小女儿的伎俩,是瞒不过在深宫之中度过了几十年的沈贵妃的! 至于丝萝,怕根本就是这宫里走出来的吧?所以,这从头到尾的,她不但不惊慌,更象是胸有成竹和样子。 一念及此,段青茗握紧了薛凝兰的手,不单单是她,象薛凝兰的性格,也不象是在深宫里如鱼得水的人,看来,不单单是她,即便是薛凝兰,都要处处小心了! 就在屋子里的小姐们,十分狼狈地怒骂、哭泣的时候,门外,却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个男子,约十三四岁的年纪,他一头长及腰间的长发束成一束,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眉飞入鬓,那剑眉下那一双眼眸,深邃的黑中带着大海的蓝,冰冷的可以冻结住一切,但是却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此时,他高挺的鼻梁下嫣红的双唇,淡淡的泯着,绝色姿容,倾国倾城。一身月华白的长袍,在烟雾四起的秋日里,随风微微轻拂,衬的他宛若月中神仙,华贵清冷之极。那样的一个男子,根本就是谪仙,根本就是妖孽。可是,他的眉眼扫过,眼神似冰,只要一眼,就能用不属于人间的清冷,把一切都冻结在原地。 那男子此时正望着这府浓烟扑鼻的屋子,俊美绝伦的脸上,散发着懒洋洋的、却又带着无边锋芒的笑意:“你们给我听好了,里面传出来的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能少地帮我记下来,听到没有?” 有人低声应了一下,有更多的人,则在门口处,对着那燃起来的稻草用力地扇着扇子,一边扇,一边回头问道:“三殿下,好了没有?” 只见那个被称作“三殿下”的炎凌宇懒洋洋地朝鬼哭狼嚎的屋里望了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我叫停了么?” 那些侍人模样的男子们一边扇,一边摇头:“回三殿下的话,没有!” 背后,没有人说话,那些正在打扇的人,只好更加用力地扇着,深恐自己用力不够了,会得来再一次的训斥! 炎凌宇的身后,站着炎凌睿,此时,他望着那间空屋子的眼神,带着几分的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的阴戾! 看到这些人拼命地扇,而那些被专门浸了水的稻草,便有更多的烟,扑过了屋子,屋里的咳嗽声,更加地撕心裂肺。炎凌睿有些担心地说道:“三皇弟,我看差不多了吧……要知道,这里面的,可都是京城里的贵族女子啊,若是太过了,我怕父皇和母妃那里不好交差啊!” 炎凌睿,今年约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他和炎凌宇妖娆到极致的美丽不同,他的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优雅气质,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的五官,和沈贵妃有几分的相似,浓密的双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阳刚味十足。就算身处闹市,依然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只是,炎凌宇根本就不买炎凌睿的帐,听到他插口,炎凌宇冷笑:“二皇兄不愧是悲天悯人的典范啊,你这样就同情这些小姐们了?要不要去打开门,放她们出来啊,然后,回去告诉你的母妃,说是你英雄救美?” 炎凌宇的话,极尽讥诮,听得炎凌睿心头一怒,就要发作出来。然而,当他的眸子,看到炎凌宇美绝天人的脸庞时,居然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然后,他讪笑了一下:“我倒忘记了,这事是母妃交给你去做的,那么,我就不耽误三皇弟做正经事了,我找母妃去!” 说完,真的转身离去了! 炎凌宇望着炎凌睿的背影,冷冷地挑了挑眉——哼,这个沈贵妃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得罪人的活儿,全部都让他做了,自己的儿子,独独落了好去!哼,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得罪人的活儿,他可是从小做到大,帮这炎凌睿背黑锅的事,还少了去了? 屋子里,渐渐沉寂下来,就在这时,炎凌宇忽然听到一句:“大家都蹲到地上!用衣服捂住鼻口,尽量将脸朝地下!”那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属于少女的清音,带着几分的柔软,因为沙哑的缘故,有些淡淡的磁性。可是,那语气里的镇定以及威慑,令人过目不忘! 炎凌宇潋滟的眸子,微微地眯了一下——这是谁在说话? 在满屋子里的贵族小姐们,都在鬼哭狼嚎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个如此镇定的人?还知道教大家怎么做?只能说,这个女子不简单! 炎凌宇忽然觉得,这原本无事的差使,竟然变得有趣起来。他甚至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女子,一定是第一个突围而出的女子! 虽然,这第一个突围而出的女子,一定会成为沈贵妃的下一步棋子,又或者说,可能终生都无法摆脱棋子的命运。可是,炎凌宇还是想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炎凌宇伸出手来,轻轻地挥了挥:“好了,好了,别扇了,都给我住手!” 炎凌宇一句话一说,那些不停地扑扇着的扇子,全部都停了下来,那个个定国公府的家丁们,个个揉着酸软的肩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位爷终于肯说停手了,那就是说,肯放过他们发软的手臂了……呜呜,跟着三皇子殿下干活儿,可真是个苦命的差使啊,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愿意做这种苦差使了啊啊啊啊! 炎凌宇吩咐这些人扒开稻草,然后,又朝着院子的另一端走去! 一如段青茗所料,那屋子里,原本有一个机关,若是有人肯破了这个机关,突围而出的话,将会得到沈贵妃的青睐,只不过,好象炎凌宇这种熟悉沈贵妃性格的人才知道,沈贵妃的所谓青睐,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呵呵,相信这些个真情内幕的,眼下,还在这间屋子里苦苦挣扎咳嗽的女子们,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第二十四章——排在第六的段青茗【已修改】 就如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日之考验,并非一场游戏,一场玩笑,而是这些女子们人生的第一个大关卡,自然了。当这个难忘的宴会过去之后,此后的某一天、某一日,她们会变成沈贵妃的常客,然后,变成沈贵妃最贴心的人,而到了那时,就是她们真正要变成沈贵妃的第一步! 而炎凌宇深知沈贵妃的性格,只要你一朝变成了沈贵妃的棋子,那么,你就再没有了前生后世,可以说,即便你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都还是她的棋子! 炎凌宇眼神阴凉地望着屋子里的娇弱少女们,冷冷地弯了弯唇,吩咐定国公府的下人,去那个出口处等着,无论是谁,只要先走出这个出口,就一定要好好侍候着,绝对不能怠慢! 屋子里,浓烟围成一团,那些小姐们趴在地上,用衣服隔着空气,重重地呼吸。黑暗中,段青茗一路匍匐着向前爬去,不时地碰到那些小姐们的手、脚,黑暗中,顿时有人怒骂起来:“你是谁啊,不长眼的乱摸什么?” “找死的,死到一边去,别碰我!” …… 段青茗连忙轻声说道:“对不住了,我的东西掉了,找东西,找东西!” 又有人在暗中踢了她一脚,怒道:“找什么东西,命都快没有了,还顾着这些身外物?” 段青茗在黑暗之中弯了弯唇,却不说话,她如法炮制,一路向前爬,爬过滚滚的浓烟,再越过用力咳嗽着的女子们,一手捂着口鼻的段青茗,竟然摸到了神台的边上。这也是因为她刚刚一进门就看准了方向的缘故,此时,虽然费了一些力气,可是,却还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神台四周,并没有人近前,毕竟,在这个畏神、敬神的年代,靠着神仙,并不是什么好的庇佑,而且,现在大家形容狼狈,这搞不好的,还会触怒神灵,是以,大家虽然乱,可是,却不约而同地离神台比较远。 段青茗来到神台之侧,先让丝萝和薛凝兰在一边靠好,自己则伸出手去,在四周轻轻地摸索着,可是,下面的四方台上,却什么都没有,那砖,全部都是封得实实的,没有一丝活动的余地! 段青茗想了想,这才朝着神台上方摸去! 慈祥的观世音像,宣着佛号的手,还有她的手里,千年不变的露净瓶……一切的一切,和寻常的观音象并没有什么不同! 段青茗一点一点地摸着,却仍然没有摸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肺里的空气,快要用光了,段青茗连忙趴到地上,鼻子几乎贴着地面,这才呼吸到了烟雾略薄的空气! 过了片刻,她又站起身来,在黑麻麻的观音像上左摸右摸,正在这时,却忽然摸到了一听小手。对方显然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段青茗不答,同样低声说道:“大家快受不住了,快找找,哪里能出去的!” 那女子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小声说道:“我四周摸遍了,都没有找到啊!” 段青茗说道:“烟太浓了,你我轮流来,你摸到什么地方是活的没有?” 两个人声音都极低,是以,在猛烈的咳嗽的咒骂声中,几乎都听不到。那个女子听了,小声说道:“瓶子!观音手里的瓶子!” 段青茗心里一喜:“那就是他了!” 说完,摸索着,朝那瓶子摸了过去,果然是活的,她一用力,将瓶子拔了出来。过了片刻,整个石台,都象是颤抖了一下,忽然,有什么门,无声地开启了,片刻之后,一股幽清的空气,从那扇门的后面涌了进来,段青茗呼吸了一口那还没有混合浓烟的空气——嗯,这空气是干净的,证明这通道的那一端,应该就是外面了! 看到有门口打开,伏在地下的丝萝忽然失声惊叫起来:“青茗,你看……” 不知道何处的那一头,居然有幽暗的光芒闪过,然后,幽幽地传到了这个屋子,那光线虽黯,可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屋子里,还是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这门的那一端,有光! 原来,这门,就在观音像的下面,而机关,就是观音手里的露净瓶!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一下子瘫坐到地上。而丝萝的呼唤,则将所有的人都引了过来,有人咳嗽着问道:“是不是找到门口,我们可以出去了?” 段青茗用力拉了一下丝萝,丝萝连忙改口,讷讷地说道:“我是说,青茗踩到了我的脚!”人群中,有人骂了一声什么,再无人出声了! 那个女子思忖了一下,说道:“你先发现的,你先出去!” 段青茗摇头:“不,我的脚受伤了,还是你先去吧!我跟着你!” 那女子听了,低声说道:“好,那我先出去!在外面接应你们……” 说完,那个女子手脚并用地钻进了那小小的门,然后,朝着那扇门口,轻轻地走了出去! 丝萝和薛凝兰看到段青茗竟然让那女子先出去,不由急得乱摇段青茗的手。那意思,为什么不是他们出去先呢?还要将机会让给别人? 段青茗低声说道:“你们信不信我?” 丝萝和薛凝兰都握紧了段青茗的手,那感觉,就是信了。段青茗说道:“那好,让她们先出去,我们垫后!” 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丝萝心下大急,这屋里的人,都被呛得差不多要晕了,可是,段青茗,还是要将机会让给别人么?不得不说,她不明白! 段青茗悄悄地拉了拉最近的人,先捂住她的口,然后,让她从门口出去,如此,出去了三、四个人之后,段青茗才拉了拉丝萝,示意丝萝也出去。然后,就是薛凝兰。看到段青茗留在后面,薛凝兰有些担心,她想说什么,可是,段青茗已经迅速地截断她的话:“先出去,别的事,再说!” 薛凝兰点头应了一下,然后,也朝着那个小小的门口钻了出去! 看到薛凝兰走了,段青茗自己跟在后面,她吸了口气,大声说道:“大家听我说,这里有个门口,现在,请大家跟着我,一个一个的走出去!” 听了段青茗的声音,那些女子们,个个都涌了过来,用急切至极的声音说道:“我要出去……先让我出去,让开,让开!” “我先出去,我先出去,你敢和我抢,我叫我爹杀了你!” “我受不了啦,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 人群纷扰,乱成一片,而段青茗则迅速地钻过了那道小小的门,然后,快速地爬上了地道的口! 通道之外,已经站了包括丝萝和薛凝兰的六个女子,看到段青茗出来,薛凝兰的丝萝连忙上前去扶,两人合力,将段青茗拉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段青茗的肩膀,段青茗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只有身上轻微的脏,可是眸子依旧清澈的女子。 那个女子望着段青茗,低声说道:“谢谢你!”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也轻声说道:“彼此,彼此!” 薛凝兰一直拖着段青茗的手,看到她脸上蹭了灰,身上也脏了,原本白色的衣服,黑一块,黄一块的,不由怜惜地问道:“青茗,你没事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呢,一侧的丝萝已经快速地拉着她的手,连声说道: “青茗,你可担心死我了,为什么先让我们上来呢?你……” 第二十五章——不想要第一【已修改】 段青茗一惊,连忙止住丝萝的话:“丝萝,不要乱说!” 段青茗舍弃了第一个出来时候,就思忖再三,最后,处心积虑地排在第六,为的,就是不想争这个第一,不想卷入更加复杂的宫廷争斗里去。眼看着,一切就要成功了,现在,可别被丝萝喝破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了,那么,她可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啊! 而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段青茗想要的! 从段青茗严肃的眼眸之中,明白了她的意思,丝萝虽然扁了扁嘴,心里不服,可是,却无计可施,她后退两步,刚刚想说什么,正在这时,只听旁边的定国公府的嬷嬷走上前来,朝着那位第一个出来的女子,亲切至极地说道:“阮小姐,请跟我们来吧!” 段青茗抬头一看,那位阮小姐,就是那位最先出来的女子,依照炎凌宇的吩咐,最先出来的那个女子,就是沈贵妃最尊贵的客人!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被她猜对了! 第一位女子走了之后,另外一位嬷嬷也走上前来,对着另外的第二个、第三个出来的女子轻声说道:“两位小姐,请随我来!” 三位女子离去之后,剩下的人,还呆在原地!而其他的女子,看着这些明显待遇不同的女子们,个个都急红了眼! 凭什么,凭什么嘛,明明大家都出来了,为什么,得到特殊待遇的,只有她们几个? 看到那个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款款离去,一侧的丝萝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的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青茗,这个最先出来的人,便是沈贵妃最尊贵的客人,可刚刚那个人,原本应该是你!” 段青茗微微一笑:“算了,别说了,我们帮别人先出来再说吧。” 说完,朝着那道暗门走去,将那此拥挤着出来的女子一一拉了上来! 段青茗出来的整个过程,除了阮小姐,丝萝和薛凝兰之外,没有什么去注意,只是,没有人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炎凌宇,却一直站在一侧,用一双潋滟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段青茗,冷光闪烁之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段青茗乍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这个女子,就是刚刚在室内,先让大家爬下,然后拿衣服将口鼻捂住的女子! 在炎凌宇的心里,这样一个聪慧的、而且临危不乱的女子,应该是第一个走出来的才是。可是,令炎凌宇大跌眼镜的是,这个段青茗不但排在这些人的中间,而且,还不多不少地,恰巧排在第六个! 炎凌宇觉得奇怪了,这屋子里,一共十二名女子,段青茗恰巧排在中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炎凌宇微微眯起眸子,再朝段青茗的身上看了一眼,再一眼。然后,他转过头来,再望了一眼那些或发丝散乱,或形容狼狈。或满面泪痕的女子们,忽然醒悟了什么一般地点了点头! 这段青茗的身上,竟然出奇在干净。除了鼻尖的灰尘,还在衣衫和双手的灰尘之外,她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连早上绾好的头发,都没有怎么零乱。她脱困而出,只是淡淡地微笑,一点过激的表情都没有。这就证明,在那间黑屋子的时候,段青茗几乎是最镇定的一个,镇定得,就如她现在一般,无论面对什么,都荣辱不惊,没有丝毫的表示! 而另外那些女子们的表情,就精彩多了。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祝祷上天,有的则叫爹喊娘!毕竟,都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她们虽然都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是,在生死面前,在险境面前,甚至是在极度的恐惶面前,那些平素里的教育,全部都被抛之脑后,再也不复留存了! 再看那些女子的身上,就更精彩了,有的被人踩过,有的在地上爬过,有几个,甚至还擦破了皮,极其的狼狈。炎凌宇看了她们一眼,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答案非常的简单,在浓烟之中,经受过烟熏的女子们,再一哭闹挣扎,脏的应该是脸,花的也是脸,若是动作剧烈的话,那么,乱的,就应该是头发,可是,绝对不会是手。因为,需要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的人,需要去寻找机关的人,双手才会弄脏,可在场的人之中,除了那个第一位出来的阮小姐之外,其他小姐们的手,都算得上是干净。可是,那位阮小姐,自己一出来之后,就神色焦急地望着这个门口,象是在找什么人,一直到段青茗出来,那个女子,才如释重负! 再加上那个第一位出来的阮小姐的话,炎凌宇冷笑起来——这个段青茗,怕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位吧?她找到了机关,可是,自己却躲在暗处,先让别人出来,然后,自己夹在中间,又提醒了身后的人,于是,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下,怕是谁,都不会注意到她吧! 可惜的是,炎凌宇偏偏注意到她了!而炎凌宇注意到她的原因,不单单是她反常的举动,镇定的神色,还有一点就是,她拿走了炎凌宇求之而不得的东西,! 好吧,段青茗,他记得你了! 段青茗正在帮薛凝兰拉那些小姐们出来,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阴冷至极的光芒,正落在她的背上,犹如芒刺在背! 段青茗忽地抬着,却只看到了炎凌宇那一张美绝天人的脸,还有那张脸上,既阴又冷的冷酷表情! 只一个视线交错的瞬间,段青茗就汗水湿了衣背。霎那间,她的心里浮上来的念头竟然是——他看穿她了! 炎凌宇看到段青茗清凌凌视线直射而来,他非但不躲避,反而冲她笑了一下。若鸿羽飘落,甜蜜如糖。然而,段青茗在触到炎凌宇的笑意时,却下意识地转开了眼神,再不敢去看他! 这个男子,虽然生如谪仙,可是,她从他的眸子里,只看到凉薄和冷淡,那是埋藏在春风之下的千堆雪,只要你一眼能看到底,就能看到他原本冷酷而且冰凉的内心! 一面之下,段青茗对炎凌宇的结论就是——这个男子,她惹不起! 若是惹不起,自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躲得起! 炎凌宇淡淡地站在人后,除了方才被带走的三个之外,其他看到九个女子尽皆出来之后。这才懒洋洋地上前一步,朝着这些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子们微微一笑,优雅无比地说道:“各位小姐,贵妃娘娘和诸位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现在,你们已经用你们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的勇气以及聪慧,贵妃娘娘吩咐,请各位小姐先去沐浴更衣,然后赴宴!” 炎凌宇的声音,极是轻柔,他的语调,象是在安抚这些刚刚受惊过度的女孩子,更象是在讥笑她们的肤浅以及愚昧! 那些哭闹中的女子蓦然回首,就看到了炎凌宇那张美绝天人的脸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心动啊。 所有的女子,都朝炎凌宇望了一眼,再望了一眼,然后,仿佛看到了磁铁一般,再也移不开眼神了! 荒凉的院落内,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冷光,却让人不敢小看。他长着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第二十六章——一起受伤了?【已修改】 他,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那笑容,象是对着众位女子,更象是越过了众位女子,不知道看到了何处的彼岸!眼神缥缈而且淡漠,犹如开在彼岸的繁花,远远的,只看到一个淡漠的轮廓! 那些女子们先是低呼一声,个个都开始觉得眼红心跳! “呀,三皇子殿下啊!” “是啊,我看到三皇子殿下了……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美绝天人啊……” “三皇子殿下……”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在那个瞬间,大家都忘记了去整理自己的衣衫,象是忘记了,自己原本如此狼狈地站在那里。这世间,有一种美丽,不分年龄和界限,却能令你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哪怕他是剧毒,你都会甘之如饴! 丝萝站在段青茗的左侧,明亮的眸子里透着兴奋,反倒是薛凝兰,只朝炎凌宇看了一眼,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头开始和段青茗说话了。而段青茗刻意地站在薛凝兰的身后,微微眯了眯眸子,不由地朝炎凌宇再望了一眼,这个如此俊美,又如此凉薄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殿下么? 那样宛若罂栗的美,那样带着剧毒的微笑……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看来,这位三皇子殿下,倒真的颇有皇家之风啊! 看到自己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炎凌宇将这些尊贵无比、却也狼狈无比的小姐们交给了那些嬷嬷、丫头们之后,自己就甩了甩手,洒脱无比地走开了! 当炎凌宇走到丝萝面前的时候,微微地弯了弯唇,再看她和段青茗一般,几乎没有怎么脏的衣服,微微一笑,几只有她们几个才听到的声音说道:“丝萝,父皇在前厅里等你……” 丝萝一听,立时撇了撇嘴:“他陪他的贵妃省亲,我来玩我的,干他什么事?” 段青茗听出来了,丝萝虽然语调刚强,可是,语气失落,看她的眼神,更是粘在炎凌宇的身上,段青茗隐隐地有些觉察到了一些东西! 炎凌宇淡淡一笑,并不去接丝萝的话,他潋滟的眼神,转到了薛凝兰的身上:“二小姐好生狼狈,你的哥哥们看到,可要心疼了哦!” 薛凝兰脸一红,却无话可说,这话自然是在责备她不应该跟来瞎胡闹,还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吧?? 炎凌宇的眼神,从两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脸镇定的段青茗身上,他的琉璃般的眼神看得人有几分虚幻。竟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然后,他的视线,落到段青茗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段大小姐的手脏了!” 看到炎凌宇看自己的手,段青茗的第一感觉,就是要把手藏起来,然而,哪里还来得及呢?当看到炎凌宇长笑着离去,段青茗这才省起,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她才是发现了那个机关的人!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的背影,眼神之中,不由地又多了几分深思——这个三皇子殿下,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是在提醒她,还是在喝破她的呢? 段青茗相信,一定不是后者,因为若他真的有心揭穿她的话,方才,被那些嬷嬷们带走的,便不是那位阮小姐,而是她了! 虽然弄不清炎凌宇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段青茗的心里,却还是多了个心眼。她随着众女子去换好衣服,在跟着众人去这才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看到段青茗摔倒,薛凝兰一惊,连忙上前搀扶:“青茗,你怎么了?” 丝萝看到炎凌宇走了,眼神也是若有所思,此时,她回过神来,望着段青茗,嗔怪道:“哎,这好好的路,怎么就扭到脚了呢?” 段青茗虽然额头都冒出了汗水,可是,她还在勉强忍受着,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丝萝看着段青茗痛苦的样子,想要扶她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宫装打扮的女子,快速地来到三人的面前,她先是见了礼,然后,轻声地对丝萝说了句什么! 只见丝萝竟然脸色大变,竟然抛下段青茗,朝前走去! 待走出几步,丝萝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礼。她又回头说道:“那个凝兰,青茗,我有些事,就不陪你们两位了,我先走了!” 看到丝萝神色匆匆,段青茗和薛凝兰都体谅地点了点头。薛凝兰开口说道:“你先去吧,我扶着青茗慢慢走就行了!” 一行女子,很快消失在前方,而薛凝兰则扶着段青茗,慢慢地朝前走去,没过多久,换衣服的地方到了,那里,是一整排的客房,客房里,全部都准备好了一应的物品,汤水沐浴,花瓣芬芳,沈贵妃所准备的东西,可以说是应有尽有,绝对不会失礼于任何一个女子! 最妙的,就是沈贵妃所准备的衣服了。 那些衣服,全部都是上等的流光丝织成,纹理,并不十分的清晰,可是,若穿在身上,在灯下一照,却是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那些小姐们沐浴完毕,个个换上新妆的时候,揽镜自照,个个都发出惊叹。只有段青茗和薛凝兰在一起沐浴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薛凝兰忽然开口说道:“青茗,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不打算说给我听听么?”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薛姐姐,你信不信我?” 薛凝兰看了段青茗一眼,嗔怪道:“你我虽然今日方才相识,可是,已经算是共过一场生死了,青茗,我如何不信你呢?” 段青茗低声说道:“那么,薛姐姐,你想个办法,待会儿的宴会,不要参加!” 薛凝兰微微怔了一下:“这却是为何?”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肯说了:“薛姐姐若是信我,便找个借口,不要去!” 每一届的选秀,都是十四岁到十四岁的女子,可若是十二岁以上的,帝王看中,则另当别论,眼下,薛凝兰刚刚踏入了这个雷区,段青茗是在提醒她,不要凡事冲到前面去! 薛凝兰虽然和段青茗相识不久,可却知道,她是个极其缜密的人,再加上今日的事,的确有些奇怪,是以,薛凝兰想了想,毅然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听妹妹的,待会儿,就留在这里陪你!” 段青茗点了点头,遂又加了一句:“薛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害你的!” 薛凝兰转眸一笑,点头:“我知道!” 两个人还在屏风之后沐浴,绘着山水名画的屏风之上,水气弥漫,遮盖了一切的视线,是以,段青茗并没有看到,当她在叮嘱薛凝兰,不要去宴会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一个身影一闪。然后,迅速离去! 那人在离开之前,又朝着段青茗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冷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一如她所想,今天的事情,被她猜中了!这个如此聪明的女子,他忽然有些期待,想看看她的本事了! 段青茗扶着薛凝兰走出房间,那个满面笑容,原本想招呼她们赴宴的嬷嬷,在看到两人之后,顿时愣了一下。 原本,只有段青茗一个扭着了脚,可现在,她身边的薛凝兰,却是满面痛苦,似乎伤得比之段青茗,更加严重! 看到薛凝兰的样子,那位嬷嬷不由讷讷地问道:“薛二小姐,怎么,你严重么?” 薛凝兰的整个人,都倚在段青茗小小的身板上,她的手臂上,被划伤了一块,衣袖微微卷起,露出了青紫一片的肌肤!而且,她的一条腿,还不能动,只要动一下,就会大声地叫起来! 第二十七章——白远皓进府 贵宾受伤,而且是沈贵妃指定的女子之一,那位嬷嬷不敢作主,只好让她二人先去休息,然后,去唤沈贵妃过来! 沈贵妃不久就到了。当她看到脸色惨白的段青茗,以及狼狈不堪的薛凝兰时,微微地蹙了蹙眉。 现在沈贵妃,已经换了一件衣衫,因为是家宴的缘故,她穿得,也比较随意。此时,她的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半袖,外面披着一层同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粉色的斑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可爱极了,也漂亮极了! 只是,并不漂亮的,则是沈贵妃的眼神,她定定地望着段青茗的薛凝兰,似想在她们两个的身上,看出个洞出来! 看到沈贵妃前来,段青茗和薛凝兰连忙告罪,沈贵妃一听,才知道原来她之中,有一个是不小心被扭到了脚,而另一个,是在沐浴之后,扶那个受伤的,却不料,这一次,伤的却是自己,而且,她的伤,比之前一个,还更加严重! 沈贵妃看了两人之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于是,放缓了眼神,嘱咐太医诊治,让这两位好好地休息。 看到沈贵妃出门,段青茗忽然讷讷地说道:“那个,贵妃娘娘,臣女有个不请之请,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否能应允?” 方才,沈贵妃已经问过了,这个段青茗,是从那个屋子里,第六个出来的,虽然还有些小聪明,可是,却不在她的拉拢之列,而这位薛凝兰,她的两个哥哥,都是炎凌宇的伴读,能拉拢的机率不太高,再者,这个薛凝兰,相貌中上,人虽直爽,可一看,就是个缺心眼的主儿,所以,沈贵妃对两个人,算是放弃了!她又假意地安慰了几句,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看到沈贵妃离开,薛凝兰吡牙咧嘴地说道:“青茗,你的馊主意……” 段青茗一下子笑了出来:“谁叫你这么实心眼的?” 原本,两人中,已经有一个受伤了,若是另外一个再伤的话,一定会被人看出破绽的,所以,薛凝兰倒是用力了一下子,谁知,刚刚好挂在浴涌的边缘之上,这下,倒成了真伤了!虽然没有方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可是,走起路来,还真的是一拐,一拐的! 段青茗哈哈地笑着,和薛凝兰笑成一团。今日里,虽然有惊无险,可是,认识了一个好姐妹,值了! 趁着宴会开始的时候,段青茗和薛凝兰悄悄地出门而去,然后,两个人就在定国公府前分手,约定他日再见面之后,就挥手,离去了! *************************白远皓的分割线*************************** 转眼间,就到了白远皓和段正约定的日子。那天,恰巧段正有事,走不开,所以,就让段青茗去迎白远皓进府。 段正的本意,是想让段青茗和白远皓培养一下感情。可面对这样的好事,段玉兰怎么能不搅和? 所以,段青茗才一进门,段玉兰就追了过去,吵着要和段青茗一起去迎接白远皓进府。 府门外处,一辆外表看来,毫不起眼、可内装潢十分舒适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一个身穿浅色衣衫的少年,正站在府门口处,神情庄重大气,没有一丝焦虑的表情。 虽然隔得远眼前的少年年纪又少,可段青茗还是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她上一世的夫君,白远皓。 无数血色,再一次弥漫而来,瞬间将段青茗的神智淹没。她微微闭了闭眸子,换上一抹得体的笑,上前两步,礼貌而疏离地笑道: “是白公子么?小女子上段下青茗。家父有事脱不开身,令小女子前来迎接白公子!” 段青茗在打量白远皓的时候,白远皓也地打量段青茗。眼前的女孩眉眼沉凝,神情平静,周身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 白远皓并不否认,乍一看到段青茗,就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今日的段青茗,穿了件粉红色小立领上衣,外罩浅红色沙质的对襟短上襦,下配粉色和紫色相间的冰裂纹绫裙,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颜色鲜亮而又温雅,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气质,更显得出尘飘逸,纤雅动人。 一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父母早年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子,白远皓的心里,一阵激动,可他毕竟少年老成,行事又极有分寸,所以,虽然心里激动,可是,这表面上,却一丝都不会表露出来。 “段……大小姐,在下正是白远皓。” 白远皓对着段青茗轻一施礼,想和对方做进一步的自我介绍,然而,却见段青茗已经含笑转身,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白远皓眸子里的光,微微地凝了一下。 说不为什么,他感觉到,这位段大小姐,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甚至连多说一句,都十分的勉强。 “白公子……” 段青茗的身后,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段玉兰。此时,她顺着段青茗的视线,朝白远皓望去,只一眼,段玉兰的整个人,就呆住了。 那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翩翩少年。长相极为出众! 他,长着一双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清澈明亮。他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虽然比不上炎凌宇的妖孽魅惑,可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那个男子,头戴紫玉冠,琥珀色的衣衫上银线闪耀,腰带上嵌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显然是富贵人家,此时,他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段玉兰的脸上。 这些年,段玉兰也常随刘姨娘到各府拜访。这其间,也遥遥见过些所谓的贵家公子。却从未有如眼前少年这般英俊清秀,引人注目,一时间面红心跳。 尤其当少年的目光望向她时,更加难以自制,羞涩婉约地低下了头。但此刻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的眸光落在段青茗的身上,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浓浓的怒气。 段青茗这个jian人,不知道施出了什么狐媚手段,让这从天而降的白公子为她着了迷! 不行,这一次,白远皓是她先看上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段青茗讨得了好去! 心念一动之下,段玉兰已经媚笑着上前两步,望着白远皓,轻轻地施了一礼: “玉兰见过白家哥哥!” 白远皓望着段玉兰,好看的眉,不由地蹙了一下。又一下! 要知道,他和段青茗自小就有婚约,所以,段青茗唤他一句“白哥哥”,倒也是无可厚非。可现在的问题是,段青茗都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双方又没有长辈作介绍,这个段玉兰就如此的唤他,难道,真不怕失了身份? 白远皓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身穿绯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蓝的绉裙。 那瓜子型的脸蛋白嫩如玉,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 再看她的样子,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只见她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虽然,她的年纪还小,看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那尚显稚嫩的又眸里,却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她的长发及垂腰,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她的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的光辉,与一身艳红的装扮相得益彰。 她的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则是华贵的紫色。 以这个女子的打扮,可以看出,她是极得宠的。再想起她对自己的称呼,白远皓恍然,这个女子,就是段青茗的庶妹,段玉兰! 白远皓出身正室,对于妾室的狐媚子手段,十分的不齿,现在看这段玉兰年纪虽小,已经隐含着狐媚的手段,白远皓下意识地,想要离她远一点! 男子汉建功立业之后,固然之妻妾可以成群,可现在,自己的年纪还小,更何况,是在妻子的娘家,这一举一动的,总不好太过分了! 段玉兰哪里知道白远皓心中所想呢? 她难得遇到一个如此俊逸的人物,小心眼里,早就将白远皓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于是,她也不扭捏,只是上前一步,就要去挽白远皓的手臂,憨态可掬地说道: “白哥哥,你住的客户,我和我娘早就收拾好了,现在,你带你去吧!” 第二十八章——白远皓动怒 第二十八章——白远皓动怒 白远皓下意识地望向了段青茗,他的想法,当然是希望由段青茗这个正牌的未过门的妻子带自己去。 可是,段青茗却淡淡地转过了身去,并不去看白远皓。而且,还一言不发! 白远皓无奈之下,只好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地后退半步,然后,朝段玉兰躬了躬身: “那么,有劳段二小姐了!” 白远皓将段玉兰的称呼,由段玉兰自己所认为的“妹妹”特意改成段二小姐,这是不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在讲给段青茗听,自己这是在和段玉兰划清界限! 然而,一眼就将白远皓视作自己人的段玉兰,哪里听得懂这些潜台词呢? 她听得白远皓应了,就一甩帕子,欢欢喜喜地走在前面,开始颐指气使地指挥着白远皓的仆从,朝府内走去! 白远皓落在段玉兰的身后,特意在等段青茗,看那意思,是想私下里和段青茗说上两句话。 然而,一看到白远皓靠近,段青茗却机敏无比地闪开了,抬头间,触到白远皓有些失望的眼神,她也并不解释,只淡淡地一颌首道: “白公子就请随玉兰妹妹去吧!” 白远皓叫段玉兰叫“段二小姐”,段青茗却在称呼白远皓“白公子”。言语之间的疏远之情不言而喻。听得白远皓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再和段青茗施了一礼,这才无奈地随着段玉兰走了! 疏落了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看到一白一红的两个身影快速地离去,段青茗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一路上,段玉兰兴高采烈,白远皓不咸不淡,待到两人都走远了,段青茗这才松开了一直握在衣袖下的手——白嫩的小手,已经被掐出了几道血痕,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的清晰! 段青茗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甚至,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当看到白远皓的那个瞬间,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了无穷无尽的恨意。 段青茗忽然很想冲上去问问白远皓,在前世里,段玉兰害她致死,并害死了他的一女一子,这些事情,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然而,前世已矣,此生重新开始。眼下的白远皓还只上一个懵懂少年。自己也已经脱胎换生。有些问题,永远都没有再找到答案了! 段青茗抬头望天,在悠远的冷风之下,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白远皓,段玉兰,你放心,这一世,我会好好地“成全”你们的! ************************长长的分界线**************************** 这天,段青茗一大早的,就朝府外走去。在后花园的长廊之中,遇到了脸色犹自苍白,却擦着厚厚的粉的段玉兰! 段玉兰的身边,站着少年的白远皓。本来,白远皓是不愿意出门的,可是,经不住段玉兰千磨万磨的,只好答应陪她来后花园逛逛。乍一看到段青茗出现,白远皓的视线,便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青天蓝浅色的半袖,下着颜色略深的蓝色的襦裙,外披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纱衣。她的头发,束了一个童子髻,淡色的衣衫,简单的发髻,她的浑身,都透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不得不说,这样的段青茗,着实的令白远皓惊喜! 只见他的眸子里,闪过惊喜的光芒,向前两步,就要说话。 然而,他身后的段玉兰却快步抢上前去,颐指气使地望着段青茗,大声说道: “姐姐这是到哪里去?告诉我娘没有?”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淡淡一笑,气度雍容而疏远: “我是段府的嫡女,若是没有犯什么错的话,自然的可以自由出入这府门的啊……” “嫡女”二字,被段青茗咬得很怪,段玉兰听了,眼睛都红了。段青茗心内暗笑,却假装上下打量了段玉兰两眼,慢慢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意味的深色笑意: “怎么,妹妹也想出府么……那么,去问爹爹吧……” 段青茗不提宁国公府则罢,她一提起来,段玉兰的心里的火,就冒出了三丈——宁国公府里,段玉兰没能从正门口进去,最终,只是呆呆地坐了半天,然后,作了宴会上的陪衬。当一看到那些个长相不如自己的女孩儿,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地,段玉兰别提多郁闷了。可这个段青茗,怎么哪二百钱不够,就专拣哪二百钱数呢? 真是可恨,可恨极了! 段玉兰偷眼看向白远皓,想看他是否看出什么,然而,白远皓的眼睛,一直地落在段青茗的身上,直将段玉兰气得七窍生烟——这个段青茗有什么好呢?没自己漂亮,也没有自己打扮的漂亮,更没有自己得势,可是,这个白远皓怎么就是个不长眼的呢?眼睛不往哪里看的,只看段青茗? 段玉兰正在生闷气,只听到白远皓轻声说道: “大小姐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呢……远皓初来京城,也想出去走走,不知道大小姐是否方便?” 白远皓的话一说完,就神色殷切地望着段青茗,他的神色之间,带着说不出的诚恳和渴求之意,令人观之,不容拒绝! 白远皓是真的对段青茗动了心思——当然了,这心思,是利益为重,情爱居轻! 刚才,白远皓一直观察着段青茗。并没有漏过她眼底的讥诮和冷漠!于是,白远皓知道,段青茗其实是恨极了段玉兰的。 可是,段青茗并没有出言相讥,或者是大吵大闹。她只是用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几乎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可以将白玉兰说得跳脚。可以证明这个女子,颇具心思! 再看看段青茗的容貌、气度,皆是上上之选,哪里是眼前的这个段府庶女可比呢?在这时,白远皓就真的动了心思! 要知道,眼下,白家长房嫡室势弱,正需要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正妻来撑场面。而眼前的段青茗,正是上上之人选!想来只要求得段青茗为妻,段将军府的声威,再加上丁御史的势力,白家长房,定然是大状声色! 段青茗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听到段玉兰身影一闪,有意无意地拦在两人的蹭,然后,大声说道: “白哥哥,不用她带,回头我告诉我娘,我带你去玩……” 段玉兰一边说,还一边挑衅地望着段青茗,看那神情,似是在较劲一般! 听了段玉兰的话,段青茗只微微地弯了弯唇,淡淡地说道: “那么,便由妹妹带白公子去玩吧,我还有事,白公子,就不奉陪了!” 段玉兰的扬起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胜利的骄傲,看她那神情,似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她一拉白远皓的袖子,故意大声说道: “白哥哥,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玩啊,京城之中,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我可是无所不知啊!” 然而,白远皓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抹怒色,他一甩段玉兰的手,怒道: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段二小姐自重,小生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说完,再不理段玉兰,而是一拂袖子,朝着段青茗的方向,追了过去——段青茗不理自己,可是因为段玉兰这个蠢货么?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一下呢? 白远皓的身后,站着神色怔怔的段玉兰,她看到白远皓竟然动怒,而且还一怒而去,段玉兰立时有些慌了,她不由地倒退数步,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白哥哥生气了,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第二十九章——段玉兰碰钉子 段玉兰被白远皓吓得,立时倒退了两步,一时无言。她原是被刘蓉捧在手心里,惯坏了的人,哪里受过谁的气呢?可今日里,却被白远皓的眼神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了。可正因为如此,她反倒觉得,白远皓真的是太别具一格了。 最起码,白远皓不会讨好她,而且,人长得俊,又蛮有正气的样子。不得不说,这一点儿,段玉兰身边的男孩儿,可是一个都没有,所以,一眼看到白远皓,段玉兰的小小心眼儿,就已经动了。 动了心的段玉兰,自然不肯轻易地放过白远皓。所以,她细心地看了一下白远皓的脸色,不由地嗫嚅了一下+—— 原本,碰了钉子的段玉兰,应该就此退缩了。可是,当她看到不由地望着白远皓俊朗的脸,心里又有几分不舍。 段玉兰,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忽然,有些讷讷地说道: “白哥哥……我叫错了么……我们可是亲戚呀!” 段玉兰其实已经放低了姿态了,她想说是亲戚,大家年龄相仿,不就应该“哥哥,妹妹”的称呼么?难道说,自己错了? 白远皓听了段玉兰的话,不由地冷笑了一下——哥哥?妹妹? 可是,他只看到段青茗对刘渊唤得亲,对于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假以辞色的啊。想到这里,白远皓转过脸来,冷下眼神,望着段玉兰,淡淡的,冷冷地,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段小姐错了,男女六岁不同席,男女有别,这哥哥和妹妹,可不是乱叫的,这一次,看段小姐年纪小,我就不计较了,可若有下次,别怪我告诉伯父,教你礼仪。” 白远皓这话,明里说是段玉兰,其实,他是在说段青茗——哼,对着一个没亲没故的男子,又是哥哥,又是笑什么的,这段青茗,可真是没脸没皮啊,丢尽了他白家的脸…… 回头,看到段玉兰没走。白远皓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段玉兰无端端地受了冷落,她的心里,哪里会服气呢?原本,她喜欢白远皓的俊朗,希望攀个近,最好能抢了段青茗的亲事。可是,她是巴巴的贴上来了,可怎么会有冷脸,贴了人家的热屁股的感觉呢? 段玉兰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咦,这打扮没有问题啊! 她再摸摸自己的脸,这出门的时候,也看了镜子的,也没什么不妥啊……可是,看着这白远皓的神色,怎么那样嫌恶自己呢? 段玉兰蹙着眉,用脚踢着地下的石头,心里,还在琢磨着白远皓为什么不理自己的缘故。是自己言行失当么? 可是,昨天自己叫他的时候,他分明很开心的啊,怎么到了今天,就变了脸呢? 段玉兰扁着嘴,心下还在思量,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笑声,不用听就知道,一定是段青茗的声音了。段玉兰可不想看到段青茗,以前的时候,她还老是欺负段青茗,得些小便宜,可是现在呢?便宜渐渐得不到了不说,而且,她还老是被段青茗欺负,你叫段玉兰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段玉兰因为在白远皓这里受了委屈,此时听到段青茗笑,自然更加的刺耳。 她不由地恨恨地朝段青茗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又狠狠地瞪了一下。 可就在段玉兰抬头的瞬间,忽然发现,白远皓其实并没有走远。认真来说,这白远皓,只不过是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站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那笑声传出来的地方,呆呆的,怔怔的,哪里不家刚才训斥自己时的神气模样儿? 段玉兰顺着白远皓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正是那个讨厌的段青茗。而且,段青茗并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和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在一起,而那个男,正是从池塘之中,救起了段誉的那个刘渊! 段玉兰讨厌段青茗,更讨厌段誉,此时,她则更讨厌那个和段青茗站在一起的刘渊——哼,若不是他的话,段誉这小子早死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碍人眼呢? 想到这里,段玉兰狠狠地啐了刘渊一口,心道,什么时候,这个刘渊,干脆的,和段誉一起淹死得了…… 正在深思之间,段玉兰忽然听到一声冷哼。 她诧然抬头,只看到远处的白远皓正一脸阴郁地望着段青茗的方向,正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白远皓恨段青茗? 抑或是恨个和段青茗在一起的男子? 段玉兰虽然小,可人并不蠢,她眼睛咕噜地一转,再一看白远皓刚才的神情,忽然象是明白了什么——她倒是一相在想,自己一再示好,再可是,白远皓为什么会不情愿呢?自己并没有失礼,或者是得罪他的地方啊,为何为惹得他动怒呢? 现在看来,原来,惹白远皓不开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可恶的段青茗啊。你说说,这个段青茗也真是的,明明她就和白远皓有婚约,可在自己的府里,公然的和别的男子出双入对,这不是丢段府的脸么?不行,这事儿,得告诉爹爹去,告诉了爹爹之后,让爹爹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 这个念头一出,段玉兰转身就走,可是,刚一抬脚,她忽然想起,段正现在这么疼爱段青茗,即便是罚,也一定会是轻飘飘地说上几句,这可不是段玉兰想要的效果。 段玉兰想的是,段青茗要么倒霉,要么,就更加倒霉,再就是,干脆,去死得了。 可若真是死,段玉兰也是不敢杀人的,可是,这不敢杀人,毁坏她的名声总是可以的吧? 段玉兰眼睛一亮……对,就这样做。 段玉兰一想,脸上的表情,得意极了——哼,段青茗,你敢和刘渊在一起,公然的出双入对,你再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段玉兰想到这里,朝远处的丫头月华招了招手。 原本,段玉兰想巴着白远皓,所以,就把月华赶得远远的。可现在呢?白远皓不理自己,段玉兰又将月华叫了过来。 月华是段玉兰的大丫头,今年十岁了,是刘蓉特意为段玉兰挑的,贪的就是月华虽然长相较为普通,可是,她的性子一向比较沉稳懂事,在段玉兰的身边,可以随时提点着些。 可是,段玉兰偏偏不喜欢月华的样子,又丑她丑,又显她闷,而且,想事情想得太多,又闷,又烦。所以,平日里,若不是有什么正经的事儿,段玉兰最不稀罕带她。可此时,为了报复段青茗,月华决定了,还是叫月华一次。 月华看到段玉兰招呼,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在离段玉兰几步远的地方,她低下头去,朝段玉兰做了个揖,小声地唤道:“小姐……您有何吩咐?” 要知道,段玉兰的脾气可不好,而且,这人也不好惹。若是得罪了她,这日子则更难过,所以,月华尽量的,让自己顺着段玉兰。 段玉兰一看月华小心翼翼的样子,就不喜欢了。她板起脸来,朝着月华狠狠地说道:“你过来……” 段玉兰恶狠狠的声音,吓了月华一跳。她连忙凑上前来,想看看段玉兰想做什么。 段玉兰附耳朝月华说了几句什么。月华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她掩着口,惊讶地说道:“小……姐,这怎么行呢?” 段玉兰是叫月华去败坏段青茗的名声。可是,月华却知道,女孩儿家的清誉,最是紧要,若这样的话,大小姐的一生,可真的毁了。 第三十章 同气连枝 更何况,段玉兰和段青茗可是同气连枝的姐妹啊,这两个人,可以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想来,若是这段青茗的名声毁了,这段玉兰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月华连连后退,连连摇头:“小姐,这可使不得啊……要知道,女孩儿的闺誉……” 段玉兰蓦地截他月华的话,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女孩儿家的清誉,最是紧要,若这样的话,大小姐的一生,可真的毁了。更何况,段青茗和我可是姐妹,这段青茗的名声毁了,这我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月华听了,连忙巴巴地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啊,现在,小姐竟然还懂了,你叫她怎么不开心呢? 然而,段玉兰看了月华的表情之后,只是冷声上前,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打在了月华的脸上。 段玉兰人虽小,可力气却不小。她一巴掌下去,月华的脸,已经红肿起来。 被主子罚的丫头,是没有资格分辩的。月华一手捂脸,喃喃地说道:“小……姐。” 她只不过说了实话,怎么会挨打呢? 段玉兰叉起腰,横起眉,大声怒斥道:“你究竟是我的丫头,还是段青茗的?有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种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丫头好不好……什么她的名声毁了,我的也完了……以前,她的名声那么臭,你见我有过什么事么?我看你啊,肯定是被段青茗给收买了,给我添堵是不是……” 月华一听,连连摇头:“没有……奴婢没有……” 段玉兰一指,声音更高了:“你还敢顶嘴……你给我听着,若是你不听我的话,我明天,就叫娘把你卖到青楼里去……” 月华听了段玉兰的话,顿时脸色惨白,再也不敢说一个字了。 段玉兰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她若不照办的话,这段玉兰还真的敢把她卖掉…… 唉,罢了,罢了,她只是一个丫头而已,犯得着,因为主子的事,给自己添堵么?这段玉兰怎么叫,她就怎么做吧…… 想到这里,月华低下头,微微躬身道:“小姐请息怒,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说完,月华急急地离开了。 段玉兰望着月华的背影,不由地冷笑了起来:“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不吃巴掌,还真不肯办法……” 事情好了,段玉兰只等着,听月华的好消息了。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就朝着白远皓追去。段玉兰的意思,就是想告诉白远皓,自己替他出气了。可是,没曾想到的是,段玉兰左找右找,也没有找到白远皓的身影。再看看远处的段青茗,还在那里和段誉说话,可是,白远皓,却不见了。 白远皓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段玉兰自然也觉得索然无味了。她左右看了一眼,只觉得到处都觉得无聊。 你若让她硬着头皮,让段青茗带自己去玩,她是绝对不会去的。可是,那边的说笑声,还真的刺眼刺耳。段玉兰实在是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无奈之间,她只好也转过身,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这白远皓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不太好,可是,也并不算差。只是,看白远皓的样子,心里就只有段青茗一个,这点,倒是麻烦一点! 只不过,段玉兰可是不怕的,她不行,还有她娘啊,这横竖的,总可以将白远皓的心,都收买到的。 段玉兰回忆着刘蓉教的如何留住男人的法子,她一边走,一边还心想,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女人,就连爹爹那样的人,都对娘亲听之任之。可见娘的手段,有多么的高。而自己呢,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呢! 想到这里,段玉兰遗憾地摇了摇头。 而且,段玉兰还听说,当初爹爹纳娘时,并不喜欢她。可是,刘蓉用尽了百般手段,才令到爹爹疼爱不已,并有了自己,以及自己今日的地位! 是啊,得好好地向娘讨教一下,这拉拢男人的手段了! 这边,白远皓丢下段玉兰,顺着密实的花径,快速地朝前追去,却在看到前面的两个身影时,蓦地停了下来。花木扶疏的后花园里,段青茗正背对着白远皓,和一个小小的男孩儿说话! 那男子,大概十三岁左右的年纪,生得眉目清俊,隐然有一股说不出的书卷的清气! 白远皓听到,段青茗的声音传来:“刘公子,我正要出府去,你回头带上誉儿!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因为刘渊身份的缘故,段青茗一直对他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敬意。只是,那敬意太淡了,若看在别人的眼里,也并不无挑剔之处。充其量的,也只是对一个读书人的本能的尊敬而已!自然了,这种想法,象段玉兰那种居心叵测的人,除外。 对于段青茗的提议,刘渊似乎并不热心。他静静地听了段青茗的话,微微地顿了顿,这这才淡淡地说道:“还请段小姐稍等一下,容我去问一下公子,看他是否愿意一起出去!” 刘渊的语气,冰冷而又疏离,处处都显示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疏漠感觉。可正是这样的刘渊,才值得人们尊重。因为他的正直,更因为他的识礼。因为知道刘渊前生的为人,段青茗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相反的,她望着刘渊,淡淡一笑,轻声说道:“那么,有劳刘公子了!” 段青茗一句一个“公子”,刘渊的脸,倒是可疑地红了一下,然而,只一下,他已经快速地离去了。 过了片刻,正在一边玩的段誉,越过花基,快速地朝着段青茗扑来,口里还欢喜地嚷着:“姐姐出门,誉儿也要去!” 今日的段誉,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薄长衣,腰间挂着一块小小的玉玦。柔软的长发,被梳好了,梳成了一个小小的童子髻。 此时,他在阳光下远远跑来,就象一道红色的云,飘落在了这绿色的草地。段青茗站在那里,看着段誉的样子,只觉得心都柔软起来。 看到段誉格格地笑着扑了过来。他红扑扑的脸色,就象是一只大大的苹果一般,十分的好看,段青茗看了,心里更加欢喜起来。她张开怀抱,等段誉扑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抱住段誉,连声地嗔怪道:“慢些,慢些,又不是不等你……” 段誉“嘿嘿”地笑,又“巴叽”地在段青茗的脸上亲了一口,道::“谢谢姐姐,誉儿就知道,姐姐是最好的!” 段青茗被亲了一口,脸顿时红了。她嗔怪道:“你呀,当着下人的面,可失礼了。” 段誉一听,顿时愣住了。这弟弟亲姐姐一下子,怎么回事?看姐姐的样子,似乎不高兴啊? 然而,段誉已经很快地说道: “一看就知道,你就是个贪玩的,不过,今天横竖没事,就是为了出去转转,所以,好吧,我们一起去吧!” 呵呵,有的玩哦…… 段誉一听,心里的不安,顿时一扫而空。顿时他的小脸上,也变得欢天喜地起来。他一把拉住段青茗的手,“格格”地笑了起来:“哟,有的出去玩了,有的出去玩了啊……” 段青茗诧然低头,只看到段誉苍白的小脸上,浮着几抹红晕。再看他的笑脸,就象朵花儿一样。段青茗望着段誉脸上的笑容,不由地也跟着开心起来,她握着段誉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第三十一章 无题 要知道,在段青茗的眼里,看到段誉如此开心的样子,可真的有多难得? 段青茗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看到段誉笑得如此开心过。要知道,在段青茗的记忆里,这个没娘的孩子,又被大姐冷落,所以,他的日子,说起来,真的令的心酸——奴才欺凌,恶意的引导,所以,那个在小的时候,原本冰雪可爱的弟弟,最终走向了邪路,到了最后,还枉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可是,姐弟两人,被人暗算,被人利用,到了最后,又肥了谁? 段青茗的眼前,又浮现出段玉兰在上一世的时候所说的话,她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只觉得一片又一片的血色,再一次地,在眼前蔓延开来。 只不过一瞬间,段青茗的手心里,就冒出了冷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段誉的小手。 段誉原本还开心无比的,可突然看到自己的姐姐将自己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抬起头来,正看到段青茗苍白得没有一分血色的脸。还有她蓦然睁开眼睛时,好冷酷慑人的冷光。 看到这样的段青茗,段誉的心里,不由地浮出一抹说不出的害怕感觉。他连忙摇了一下段青茗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段青茗的心里一热,是姐姐,而不是大姐姐。也就是说,在段誉的心里,也唯有自己这个嫡亲的姐姐而已? 躲在暗处的白远皓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有股血气上涌——好你个段青茗,你可还记得,你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竟然敢和一个男子如此坦白地说笑?你就不怕,我回头休了你么? 当然了,怒极的白远皓自然不会想到,现在的他,和段青茗,只是口头上的婚约,并未换过生辰八字,更何况,两人年纪尚小,并未到成亲的年纪,,而且,这花轿一日不进门,一日未算是他白家人,所以,这又何来休妻一说呢? 再者,段青茗才不过九岁,而她,也只是和弟弟的伴读说几句场面上的话而已,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越矩啊! 可是,气极了的白远皓,哪里会管这些呢?他越看段青茗对着刘渊的态度,心里就越嫉妒,他越嫉妒,就越恨刘渊和段青茗,那恨意,就如秋后的自枯草一般,在他的心里,疯狂地蔓延起来。 白远皓的脸,由青变白,由白变黑,再由黑,变成了紫,可以说精彩极了。 然而,哪里还有人会留意他呢? 段玉兰找不到他,走了。 月华去散布谣言去了。 段青茗带段誉玩去了。 刘渊跟着段誉出去了。 这段府里,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忙,又有谁会留意这一个外来客人的喜怒哀乐呢? 白远皓铁青着脸,站在花丛之中,只好用力将手心握紧,紧指甲,狠狠地嵌入皮肉。当钝钝的痛楚传来,白远皓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 耳边,父亲语重心长的声音,在白远皓的耳边回响,带着重重的,钝钝的痛意:“皓儿,你不小了,你的亲事,是你的母亲,和段夫人当年订下的,你去见段大人,务必求他成全……要知道,以后,整个白家,全部都靠你了,而你,若是娶了段府嫡出小姐的话,才能和你的母亲,分庭抗礼啊……” 这是一个可悲的父亲,死了元配之后,却被填房管得死死的,管得死死的。他无奈之下,只好让自己的儿子,去找段正,按照以前的婚约,求娶段府的嫡女,若这样的话,白远皓才会有一丝的转机。所以说,这一趟来段府,白远皓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这样想着,白远皓的神情,终于变得正常了一些。 他不断在劝说地自己,不就是段青茗和别人说说话嘛,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越这样想,白远皓的眼里,就越浮现出方才段青茗的微笑,而刘渊的卓尔不群——面对这样的男子,即便是段青茗,也没法不动心吧?若不是这样的话,她怎么会笑得那样的甜? 白远皓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段青茗,无论你对着谁笑得怎么甜,你都只能是我的……若你不是我的,我就只能,毁了你…… 身边,花丛乱动,微风轻拂,白远皓就站在那色彩绮丽的花丛之中,不由地,痴了。 ********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只留下恨得牙齿都痒痒的白远皓!只要一想丟段青茗对自己的漠视,以及对刘渊的重视,他的心里,就会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恨意! 段青茗,我若不好好地教训你一顿,我就不是白远皓! 白远皓的表情,被一侧经过的段玉兰看在眼里,她顺着白远皓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行三人,正开开心心地朝府门外走去,而左首边那个淡色的身影,正是段青茗! 再一看白远皓恼羞成怒的样子,段玉兰顿时心里一喜。看来,这白哥哥是恨上段青茗了,那么,是不是她的机会,就要来了呢? 段玉兰在花丛之后,贪婪无比地望着白远皓俊朗的眉,狭长的眸,还有他的宇眉之间,那隐然的清气,段玉兰的视线,久久地在白远皓的脸上流连,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将白远皓拐到手里! 哼,白远皓只能是她段玉兰的,段青茗,识相的,你好好地叫人退婚便罢,可若不识相的,我定叫我娘给你好看! 段青茗和刘渊陪着段誉一起出了段府,然后,一起坐上了段府的马车上。 段青茗一上马车,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可是,段誉却坐不住了。段青茗抬头,看着段誉问来问去,一刻都不安稳的样子,不由地蹙了蹙眉。而段誉哪里知道,段青茗在想什么呢?他只是开心地问这问那,不停地缠着刘渊。而刘渊,则是出了名的耐心,几乎段誉问一句,他就会答一句,毫不含糊。 段青茗看着,忽然微笑起来,也不插话。 其实,段青茗今日出门,除了要帮段正买一件寿礼之外,剩下的事情,就是她在心里,盘算着刘渊认亲的日子快要到了,也不知道,刘渊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爹。所以,这才主动提出,要带刘渊出去走走! 可是,段青茗却不敢对刘渊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毕竟,认亲是刘渊的事,她没有办法给予更多的帮助,只有在刘渊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小小地帮上一把。 其实,段青茗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更何况,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帮了刘渊一把,自然是希望刘渊能够好好地报答段誉。要知道,有一个丞相之子做靠山,这段誉以后的路,会平坦许多的。 要知道,刘渊认亲之后,会是她的一大助力。所以,她必须将一切做得不动声色,然后,才能不令人生疑! 再者,段正的生辰就要到了,段青茗想给他挑选一样合适的礼品,用以贺寿! 马车行得并不快,赶车的,可是府里最老练的老张头,可以说赶了一辈子的车,无论什么牲口到了他的手里,都是服服帖帖的。今日,老张头来帮段青茗赶车,对于他来说,可是殊荣,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不让段青茗磕着,碰着了。 段府的马车隔音也不错,这外面,虽然吵吵闹闹的,可是,若是窗子上的隔板不打开的话,外面说什么,里面,还是一点都听不到的。 段青茗坐在车里,手里原本拿着一卷书,也看不下去了,她索性的,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段胡闹。 第三十二章 再遇丝萝 段青茗和刘渊牵着段誉,来到了最繁华的东大街上。 这里,是京城之中最热闹的地方。店铺林立,车水马龙。段青茗让老张头在远处等着,她则和刘渊,还有段誉一起下了马车,改成了步行。 这条街很长,东西也很多。三人一路走,一边说话,就这样一路逛着,很快地,就到了街的中央。 段誉因为很少出门,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所也,也是看到什么都要。所幸的时,但凡段誉要的东西,都非常的便宜。而段青茗看着段誉开心,也毫不犹豫地买了给他。而段誉,起先是一只手拿,再就是两只手拿,到了最后,再加上刘渊的两只手,也都堆满了东西。再加上段青茗买的,跟在身后的刘渊,几乎一下子的,变成了搬运工了。 今日,段青茗并没有带丫头出来,为的,就是帮刘渊制造机会,还有,就是带段誉好好地玩玩,老张头又远,所以,现在的刘渊,倒成了搬运工了。 刘渊看着手里的东西,再看看还在周围找吵着买东西的段誉,他冲段青茗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小姐,我还是在东西,先送到马车上去吧!” 段青茗想了想,点了点头,她伸手,朝前面的一家成衣店一指,说道:“也好,我就带誉儿,在那家店里等你。” 原本,段青茗是想帮段正做件衣服的。可是,她忽然想起,其实段正很少添加衣服,特别是冬天的衣服,还真的不多。而现在赶,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毕竟,她曾经听说,段正不用多久,就会出塞了。人常说,出门没有五月天,衣衫要备足。所以,段青茗这才想到要帮段正买一件厚实的衣服,以免到了塞外,被冻坏了。 而前面那间叫做“成记”的成衣店,就专门经营高档的御寒衣物。虽然需要的银子多,可是,质量,却是认真不错的。 刘渊走了,段青茗带着段誉,信步向前走去。既然要买衣服,段青茗肯定的早有准备。今日里,她拿出了几个月的月钱,再加上段正之前赏的一些银子,准备给段正挑一件可心的衣服。 成记成衣店,是一间非常漂亮的店铺,那里面,挂满了成衣,段青茗走着,看着,忽然被一样物什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狐裘做的外衣。毛发圆润,身形修长,只是挂在墙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个上品!而段正即将远征,边塞苦寒,若是有这样的一件狐裘大氅穿在身上,那可不保暖极了? 段青茗上一世曾经管家持家,后又管理店铺,更是将店铺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所以,对于织锦、货物一道,极为熟悉。她令店铺的伙计拿来一看,顿时满意极了! 段青茗在打量着狐裘的时候,那个店里的伙计,也在打量着段青茗。只见她眉目绝丽,姿色秀润,虽然年纪还小,可是,那清秀绝伦的眉目之间,已经隐现出一分说不出的绝丽之气,那气质,那风度,一看就知道,定是一个大家的小姐! 只见段青茗放下手里的狐裘,温然一笑: “劳驾请问一下,这件狐裘多少银子?” 那伙计上前,朝着段青茗做了一个揖,说道: “这件狐裘,来自塞外,共需要百银子!” 二百两银子买一件狐裘?这狐裘虽然物有所值,可对于段青茗来说,还是有些贵了。她踌躇了一下,刚刚想说什么,只听一个声音由身后传来:“这衣服,我要了……” 说完,身后有人,劈手抢了段青茗的衣服。 见过不讲礼貌的,可没见过当街就抢人东西的。 段青茗沉下脸来,朝身后望去。 只一眼间,她就看到了一个晃着衣服的高个女孩儿,还有一个,竟然就是曾经和段青茗一起的丝萝。 段青茗微微一笑:“丝萝?怎么是你?” 丝萝乍一看到段青茗,顿时十分的开心。不错,方才就是她让她的丫头,去抢这件衣服的,为的,只是想吓吓段青茗,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今日的丝萝,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印花流光丝的半袖,那样的颜色,很配她的肌肤,更衬得她艳丽无比,好看极了。再看她的头上,只简单的挽了个少女常见的淑女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一身红色的衣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再衬着她微微眯眼的开心笑意,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丝萝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约摸十来岁的年纪,身着一身常见的丫头青衣,梳着丫头髻,眉清目秀,眉眼伶俐,看在段青花茗的眼里,竟然十分的喜欢。 那个丫头看到段青茗和丝萝打上了招呼,也不含糊,微微低下首去,朝着段青茗赔罪道:“段小姐,原是公……小姐的意思,想和段小姐开个玩笑,可是,吓着了段小,却是柚儿的错,在这里,柚儿向段小姐赔罪了。” 段青茗望着柚儿,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怎么会呢……你都说了,是玩笑,我怎么会介意呢?” 段青茗一眼看去,这个柚儿不简单,无论气质,气势,再加上她的言谈举止,都并非一般的丫头可比。可是,她又自称是丫头,自然的,就是丝萝的丫头了。能拥有如此出色的丫头,主子的身份,也一定了不起。只不过,段青茗向来是个不喜欢胡乱猜疑的人,虽然,她在心里怀疑丝萝的身份,可是,却绝对不会说出来。 方才,柚儿唤丝萝为:“公……什么”,而被丝萝眼神一吓,柚儿连忙改成了小姐。现在想来,这个丝萝,应该是个公主吧。 可是,段青茗记得,大夏王朝里,并没有叫丝萝的公主啊,难不成说,这个丝萝公主,只是化名,或者是小名的么?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段青茗可真的摸不透了。 柚儿手脚勤快,说着,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一侧的伙计,利落地收好了。站在一旁,准备侍候,而早有殷勤的伙计,为二人奉上了茶,丝萝拉着段青茗,走到了一侧的桌旁坐下,笑道:“我知道,青茗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肯定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段青茗一听,佯怒道:“你都说了,我不是小气的人,我若真怒了,岂不是要落你的口舌?” 丝萝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她并不掩饰自己爱玩的本性,只是俏皮地一笑,道:“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了起来。 她现在啊,是怎么看丝萝,怎么觉得投缘。要知道,在那些扭扭怩怩的小姐们中间,如此直脾气,爽直大方的女子,可真的不多。于是,段青茗,就生出了结交之心。可是,一想到对方身份复杂,段青茗又退缩了。 丝萝拍拍段青茗的手,说道:“哎,青茗,你知道吗?凝兰她,准备向你投拜贴,去拜访你的呢……” 段青茗笑道:“好啊,最好你能一起去,到时,就热闹了。” 丝萝一听,脸上立时露出了开心的神色。可是,她刚刚想说什么,一侧的柚儿已经提醒道:“小姐,您别忘记了,您最近几天都没有空……” 丝萝一听,脸上立时露出了难看的神色。她狠狠地瞪了柚儿一眼,似乎在嗔怪对方的喜欢多话。 柚儿一看丝萝发怒了,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段青茗一看,连忙笑道:“不要紧的,这次不成,就下次吧,反正,我总是在的……而且,和我凝兰姐姐,也可以去看看你的啊……” 第三十三章——姨娘轶事 听了段青茗的话,丝萝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 一侧的柚儿,又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下,段青茗终于了然了。她笑道:“好了,丝萝,你啊,若是最近没空的话,也没有关系,迟下啊,我们一起约出来逛街好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丝萝这才笑了起来:“青茗说的对,我们再约时间吧!” 段青茗刚想搭话,忽然,门口处走来了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们神色焦虑,象是什么人走失了一般,段青茗原本也是没有在意的,可是,丝萝身边的柚儿,一看到那两个男子,忽然低声说道:“小姐……他们追来了。” 谁追来了? 段青茗一看,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想朝丝萝走来。丝萝又是一瞪眼睛,那两个人,立马不敢动了,可是,眼睛却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丝萝,看那样子,似乎是怕她跑了一般。 丝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看她那样子,象是随时都要发作一般。而柚儿的脸色,则更加地难看。她望着丝萝,似乎想劝,可是,却又不敢劝的样了。 段青茗看着这架势,这丝萝,是看到不喜欢的人来了,所以,不开心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笑道:“丝萝啊,我才想起,我刚刚还有些事,要先走了,你呢……回去不?” 丝萝听了段青茗的话,似乎有些不舍,可是,她很快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刚好有事,那好,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和段青茗话别,带着柚儿,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段青茗望着丝萝的背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有的时候,身份其实也是一种负累,限制了你的自由,剥夺了你诸多的权利,看眼前的丝萝,就是这样的吧? 一念及此,段青茗也没再耽搁。她和店家讲好了价钱,买下了那件雪裘,等付完银子,等待店家包衣服的时候,段青茗忽然想起,刘渊回去马车那里放东西,现在,怕已经回来了吧? 可是,段青茗并没有看到刘渊的身影。等她等不及了,带着段誉出门的时候,恰巧看到刘渊正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似乎痴了一般。 段青茗抬眼一看,那个方向,正是丝萝离去的方向。丝萝似乎很生气,正不停地训斥着什么,那两个黑衣人和柚儿,都不敢说话,只是低头听着,大声都不敢出一下。而丝萝,声音很大,段青茗都能隐约地听到。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刘渊注视丝萝的理由啊。再看刘渊眸子里的震惊以及其他复杂的情绪,段青茗望着刘渊眼里,不断地浮动着的光芒,心里不由地微微一怔——难道说,这个刘渊,认得丝萝么? 看到段青茗出来,刘渊勉强挤出一抹笑,:“你们出来了?” 段青茗没有说话,可段誉已经跳上前去,一拉刘渊的手,说道:“哥哥你在看什么?是在看那个漂亮姐姐么?” 那个漂亮姐姐,指的,自然就是丝萝了。段誉这是在问,刘渊是不是在看丝萝。 刘渊听了,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唇,然后,抚了抚段誉的头,有些敷衍地说道:“你认得那位漂亮的姐姐么?” 段誉冷嗤了一声:“切,我自然是不认识的。” 刘渊听了段誉的话,微微地笑了一下,段誉一个小孩子的,怎么认得那个女子呢? 然而,段誉下面的话,却吓了刘渊一跳,因为,段誉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虽然不认得她,可是,我姐姐却知道,她叫丝萝……” “丝萝?” 刘渊听了,眼神微微一凝,望向了段青茗。 段青茗暗暗怪段誉多事。要知道,这丝萝身份敏感,她可不希望,刘渊和这个丝萝扯上什么关系。 看到刘渊询问的眼神问,段青茗只好答道:“认识,但并不熟悉……我们是在定国公府认识的,我并不知道她家世如何,住在哪里,只是看样子,她居住的地方,很不一般,所以,出入也很不方便。” 段青茗这是在含蓄地提醒刘渊,这个丝萝,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刘渊望着段青茗,忽然失笑起来:“段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我看那个女子的背影,非常的熟悉,非常象我自小认识的一个人而已……因为好奇,就多看了一眼。” 段青茗听了,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可是,她却从刘渊的眼里看出,刘渊并没有说真话。刘渊的眼睛在告诉段青茗,刘渊认识丝萝,不但认识,应该还比较熟悉。 只是,看刘渊的神情,应该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段青茗便笑笑,然后,和刘渊一起,回去了。 刘渊看到段青茗并不追问,只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主动帮她将衣服拿好,然后,就和他们一起,朝马车走去。 再抬眼处,丝萝已经不见了,而她消失的方向,仍旧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是,这人群之中,哪里还能看到那个明朗的少女? 段青茗淡淡地笑着,却聪明地低下头去,不再看刘渊若有所思的眼神了。 而段誉,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怪。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分界线,——————————— 段青茗和刘渊一起,送了段誉回去休息,她一个人,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段青茗一进屋,就瘫倒在她平日里,最喜欢坐的红木圈椅上,在喝了半盅花之后,她似乎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秋菊是段青茗院子里的二等丫头,还是新近提拔上来的。以前的时候,段青茗的院子里,就只有夏草儿一个正经丫头,宁嬷嬷一个嬷嬷,再就是秋菊这个粗使丫头了。可经过前次的事情,段青茗就升了秋菊的位分,现在的秋菊,已经是正经的二等丫头了。 段青茗坐着不说话,秋菊也不敢说话。 直到屋门的帘子处,被人拂开了,轻轻地闪了一下,然后,走进了一个人影,段青茗不用抬头,只听那脚步声,就知道主是夏草儿回来了。 果然,门口处,一脸焦急的夏草儿,正拂开碧空,朝内屋走来,乍一看到段青茗,夏草儿连忙躬身微微一揖,轻声说道:“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教师打听清楚了。” 夏草儿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她的脚步有些急,脸色也有些白。她一进屋子,看到段青茗回来,就轻轻地冲段青茗点了点头,看看四下无人,然后,关起门来,这才轻声说道: “小姐,都打听清楚了,老爷之前,有三位姨娘,有一个秋姨娘,因为难道死了,是一尸两命。有一个张姨娘,因为犯了错,被关在后院里,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另外的一个姨娘,因为怀孕时流产了,所以,一直半疯半傻地呆在后院,不见任何人了!” 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话,眼神微微地凝了一凝,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一个痴傻?一个流产?还有一个难产致死? 段青茗忽然冷笑起来—— 这刘蓉把持段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在段府之中,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再看看几个姨娘的下场,呵呵,一个疯傻,一个流产,再加上一个难产而死……这些事情,听来本身就是蹊跷,若你再仔细地推敲一下,就不难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所以,自然也可以想像出来,这其中,定是刘蓉暗中作的手脚! 第三十四章——大翠的心事 要知道,这在子嗣上做手脚,可是姨娘们的大忌,若是被人知道的话,是要深塘的。可是夫人丁柔已经离世,刘蓉把持段府数年,这自然的,没有人敢揭露于她了。 可是,事情虽然如此,段青茗还是明白,这个刘蓉,嚣张的时间也太长了,现在,也是个时间,对她敲一下警钟了。 段青茗让夏草儿去问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翻旧账的意思。毕竟,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没有生下的孩儿,你怎么怪,也是没有办法的,只是,段青茗猛地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细节,这才联想起了刘蓉的一些作派。既然,在段府之内,她和刘蓉不能共存的话,那么,就只能快些了结这些事了。 再说这个张姨娘,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不生出一丝佩服。要知道,别的姨娘,一个疯傻,一个流产,可是,唯有张姨娘只是失去了孩子,而自己没有一点事。那么,只能说,这个张姨娘一定不简单,若不是的话,她一定没有办法保得自己平安无事的。 而且,这个张姨娘,一听夏草儿打听消息,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这又代表什么呢?仇恨刘蓉?还是会分清形势……段青茗冷笑起来,她想,她已经知道了张姨娘的心思了。 要知道,在段府之内,只有段青茗才能对付刘蓉,现在,张姨娘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那么,就有了两层的意思,第一层,有讨好新近得宠的段青茗之意。这其二么,大有蚌鹤相争,渔翁得利之嫌。可以说是,虽然身在河边走,可是,一点不湿鞋的利落和干净。 因为,段青茗若是胜了,张姨娘下场悲惨,张姨娘就算是借了别人之手,替自己的孩儿报了仇了。她虽然不一定扬眉吐气,可是,却一定心结得解。 其二,若是刘姨娘胜了,段青茗的下场,与她无关,她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姨娘,还是那个活在角落里,几乎被人们遗忘的姨娘。这件事,和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关系。 即便有关系,她也不会承认。刘蓉早巴不得她快些消失,哪里会去问她呢? 总之,一句话说完了,这个张姨娘,这一次做得,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沉了一下眸子,握着茶盏的手,重了又重。看来,她真要会一会这个张姨娘了! 是啊,这张姨娘抛出了这么多东西,其结果,不就是想见一下段青茗么?那么,若是段青茗不去的话,岂不是让人太失望了? 要知道,让人失望的事情,段青茗可不常做。现在,一定也不会。 段青茗想到这里,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推,她自己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望着门外,眸子里的微光,闪了又闪,她忽然沉声说道:“夏草儿,我们去后院!” 我们去后院,去看看张姨娘!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吓了一跳。可是,她又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眼神闪了闪,小声说道:“可是,这院子里,可到处都是刘姨娘的人啊,小姐您就不怕……” 难道小姐你就不怕刘姨娘知道了这事,会来找你晦气?闹个不停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 “不,她现在没空理我!” 是的,刘蓉这会儿,怕是很忙,忙得根本就没空理段青茗。段青茗虽然不知道,田嬷嬷的刘蓉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可是,却知道,刘蓉越是沉默,事情的爆-发,就越是厉害。 不过,段青茗不怕。横竖,两个人早撕开脸了,那样不共戴天的仇恨,并不是言语和行动可以沙弥的,所以,段青茗根本就不用在乎刘蓉究竟会做什么。 反倒的,刘蓉若是不动,段青茗难免要失望。毕竟,敌不动,我便不能动,这对于段青茗来说,难免被动。 再者,张姨娘长年不受宠,怕刘蓉早就忘记了她了。所以,她哪里有心思去理这个长久以来,并不受宠的姨娘? 所以,段青茗现在去看张姨娘,反倒也是合了刘蓉的心思了。毕竟,段青茗动了起来了,刘蓉才好做下一步的计划,毕竟,段青茗太得意了,刘蓉可就不开心了。 夏草儿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张姨娘不想告诉别人,她和小姐是同盟,净想些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小姐现在就告诉别人,她就是和张姨娘是同盟,让张姨娘没有别的路好走。 至于怎么告诉刘蓉嘛,段青茗和夏草儿还真不担心,毕竟,再说了,这院子里,倒还真有个叫大翠的丫头好好地呆着! 而且,自从田嬷嬷前几天有事回老家之后,这个叫大翠的丫头,表面上看来,也安份了一段时间。只不过,不知道她还能安分多久,也就是了。而且,段青茗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还是顺着这个丫头的跟里,全部都告诉了刘蓉。 对于这些,段青茗并不是在意,只是,她暂时忍着,就只为要等到田嬷嬷回来。田嬷嬷在这个院子里,才是最大的蛀虫,段青茗绝对容不得他逍遥就是了…… 而且,田嬷嬷昨天晩上就回来了,所以大翠的脸色,就更加地笃定起来了。 现在,大翠怕只要一看到段青茗出门儿,就会飞快地跑去,告诉刘蓉了吧? 而田嬷嬷……呵呵,段青茗忽然很期待田嬷嬷回来呢,因为,她们之间的帐,可真要算一下了。 要知道,自从上次,段正答应让段青茗的院子里再进些丫头之后,段青茗就盘算着,要将院子里的丫头大换血。现在,眼看着,段正叫段青茗挑丫头的日子就快要到了,说不得,这一次,她得先把大翠这样的丫头全部都给扔出去,然后,再将整个丽姝苑,都换上自己的人! 是的,段青茗再不想过那种无论是吃饭,还是打嗝,都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再也没有办法睡个安稳觉,甚至是吃饭,都吃不安稳的日子了。 果然,段青茗刚刚一出门,大翠就鬼鬼崇崇地望着这二人的背影。然后,悄悄地关上院门,朝王嬷嬷的住处跑去。 这田嬷嬷虽然昨晚就回来了,可是,因为天太晚了,所以,还没有回府,现在,大翠无论有什么事儿,都要去找王嬷嬷。 而且,大翠至所以如此卖力,就因为她的心里,在存着一份希冀,那就是,若是她被段青茗扫地出门了,她想刘蓉能看在她以往忠心的份上,去二小姐那里,或者是刘蓉那里侍候。 然而,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大翠在刘蓉的眼里,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她想用的时候,就用一下,不想用的时候,就远远地扔了,至于段青茗怎么对大翠,这倒真的不在刘蓉的关心之列。横竖,这大翠是段青茗的丫头,段青茗要她死,她就得死,段青茗要她活,自己刚好多了个人用。 而且,大翠还有一个关键的作用,若是段青茗对她好得过了,刘蓉便得到更多的情报,段青茗若是对大翠不好了,那么,刘蓉便更有机会,败坏段青茗的名声了。 所以,在刘蓉的心里,这大翠,要生,得在段青茗的院子里生,要死,还得在段青茗的院子里去死。 至于大翠的心思,想侍候刘蓉和段玉兰什么的,她可真是打错了主意了。 要知道,段玉兰院子里的丫头,从大站到,到洒扫丫头,都是经过刘蓉把关,精心挑选的,可以说是绝对的听话,绝对的忠心,绝对的好性子。 第三十五章 张姨娘的处境 是的,刘蓉就是要把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女儿,所以,说句实话,这能进段玉兰院子里的人,一定是经过严格的筛选,绝对容不上半点马虎的人。 而大翠呢?她已经侍候段青茗多年,性子已经养成,不是刁蛮,就是心怀鬼胎。这种人,刘蓉怎么肯把她放到段玉兰那里去?她这不是给段玉兰添堵么? 对于段玉兰不利的事情,刘蓉是绝对不会容许的,所以,大翠就真的是空想了。 而大翠想去侍候刘蓉,这就更不可能了。 首先,刘蓉不喜欢段青茗,自然的,不要会段青茗不要的丫头,第二,她想要什么样的丫头不成?单单要一个会出卖主子的主儿? 这就更不可能了。再者,刘蓉只是拿钱买大翠的情报,可从没说过,当她是自己的人,所以,大翠的如意算盘,可真的是亏了。 当下,大翠跑到王嬷嬷的门前,敲开了门,王嬷嬷一看大翠,脸色便不悦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大翠一看王嬷嬷的脸色不对,连忙说道:“回嬷嬷的话,奴婢有话要告诉夫人……” 王嬷嬷听了,脸色稍霁,只是,她不忘记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以后有什么事,还和田嬷嬷说罢,不要老跑来我这里了,惹人嫌疑。” 大翠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可是,她不敢反驳,只好赶快答应。 王嬷嬷不愿意和大翠这等欺主、卖主的人,多打交道。说穿了,身为下人,她们也不喜欢那些得了银子,就吃里扒外的奴婢。再者,这大翠的心思,可真的太明显了,一心的,就想着要夫人收了她,可是,怎么可能呢?夫人不让人扔她出去,就已经万大发慈悲了。即便是王嬷嬷,若不是因为大翠不时地有情报来的话,她是眼角都不会看大翠一眼的。 大翠说了刚才听到的段青茗和夏草儿的对话。然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王嬷嬷看看大翠的脸色,不由地冷笑了一下,这个认不清看书位置的小蹄子,怎么看着,怎么欠收拾…… 大翠一边走,心里拔凉,拔凉的,当初,她投靠刘蓉的时候,刘蓉可是拍着心口,说得好好的,可现在,眼看着,她没有用了,他们就想弃子了么? 而且,大翠知道,段青茗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肯定的,早就容不下她了,看来,她得为自己,早做打算了。大翠回到自己的屋里,连忙拿了二两银子出来,然后,叫门房里的三叔,想办法带给自己的哥哥,说是有事让他过来一趟。 做完这些,大翠这才打起精神来,开始等自己的哥哥——看来,这段府里,没法子呆了,现在,只有靠自己的哥哥了——可是,自己的哥哥,就是个只会见钱眼开的人,真的,会帮自己么? 一时想想,大翠忽然觉得,这天,都要黑了。 当大翠在为自己做着打算的时候,这边的段青茗,已经带着夏草儿,来到了后院。 穿过后花园,就到了西院的角落。那里,有一排破旧的院子,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破败的光芒! 这些,就是段府姨娘的住处。以前,段正常来的时候,也算是光鲜无比,可现在看来,很显然的,多年没有侦缉过了。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在心内摇了摇头,自己做为一个嫡出的大小姐,日子都如此艰难,现在,就更别提这些在府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姨娘们了。 段青茗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夏草儿在前面认了认路,她这才跟着夏草儿的步伐,迈步朝着中间的那个院子走去! 那个院子,非常的安静,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段青茗站在门口,夏草儿先进去了,过了片刻,她才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丫头带着一个衣着简朴的姨娘,有些慌张地迎了出来,两人乍一看到段青茗,同时都大吃了一惊,然后,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婢妾见过大小姐!” “奴婢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微微地抬了抬手: “张姨娘的脸色很不好。” 段青茗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眼清秀,脸色苍白。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水红色半袖,下身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襦裙,虽然收拾得干净利落,可是,同样可以看出,她的窘态! 段青茗再细看,不难看出,眼前的张姨娘,眉目还好,可是,脸色苍白,肌肤苍老,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多少年的粉色半袖,而且,这衣服,早磨得出了线头,可见,张姨娘的日子,并不好过。再看一侧那个叫秋儿的小丫头,一样的脸色苍白,满脸菜色。再看她身上的衣服也很是破旧,看她这样子,段青茗就知道张姨娘的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 试想啊,自己的前生,过的其实是和张姨娘差不多的日子,这点,段青茗还是知道的。 张姨娘看来,似乎真的病了,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神韵,就连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此时,强行出来行礼,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秋儿想去扶张姨娘,可是,段青茗还在,她的手伸了伸,却不敢动。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夏草和儿,你帮秋儿扶一下姨娘吧,姨娘,我到了你门口,难道,你不请我进屋说话?” 张姨娘一听,再次跪倒在地,低声说道:“婢妾不敢,大小姐请……” 段青茗进了屋子,张姨娘才在秋儿和夏草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缓缓朝屋里走去。几人进得屋来,段青茗一看,屋子里简单得,只有一桌一凳,还有一张小小的床铺。看这样子,似乎就是秋儿的栖身之处了。 看到段青茗的眼光,张姨娘连忙解释道: “婢妾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秋儿,婢妾又多病,所以,她在屋里,好侍候着。” 段青茗在秋儿搬的凳子前坐下,看到张姨娘行又要行礼,她挥了挥手,朝张姨娘淡淡地说道: “张姨娘,免礼了!你也坐吧。” 张姨娘这才在秋儿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段青茗! 段青茗望着张姨娘,沉吟道: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姨娘是我娘指给我爹的姨娘,不知道是也不是?” 一提到已经过夫人的丁柔,似乎勾起张姨娘的心事,她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奴婢原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被夫人指给了老爷……” 下面的话,张姨娘没有再说下去。她抽出帕子抹了一下眼睛,这才说道: “夫人心善,待奴婢等都是极好的…可是……” 可是,自从夫人死后,她们的境遇,就一天更比一天差了! 段青茗望着张姨娘,淡淡地说了句: “我娘指给我爹的姨娘,也算是我娘的人了!”这张姨娘,若不是夫人丁柔的人,怕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境地了吧? 张姨娘带泪的眸子,猛地抬了起来,她用难以置信的眸子望着段青茗,正触到一双沉静之极,却也冷漠至极的眼神! 张姨娘快速地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出声了! 大小姐最近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此时,她这番话里有话的话,可是在暗示些什么? 可是,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刘蓉就把持了段府,不要说以前跟着丁柔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就连她们这些个姨娘们,也没有一个好的。 而且,这不是疯就是死的,唯有她,装疯卖傻的,才勉强留了一命! 第三十六章——张姨娘的心思 只要一想到以前,张姨娘的眼泪,便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段青茗静静地注视着张姨娘,眸子里和锋芒不言而喻——爹爹的三位姨娘,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唯有这位张姨娘却毫发无损在留了下来,虽然清贫,可也安然,有谁敢说,她没有一定的手段呢? 更何况,段青茗在前世,曾经听过几位姨娘的话,那几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刘蓉治她们,也无可厚非,而这个张姨娘,虽然老实,可也是夫人身边的人啊,这刘蓉能放过她,可见,这内里,一定是有隐情的。 可是,段青茗今日来,是想要得到张姨娘的帮助,换句话来说,是想抬举张姨娘,给刘蓉添堵,并不是来追根问底的,所以,张姨娘以前怎样,她并不在乎。 而且,段青茗曾经从宁嬷嬷那里,了解过张姨娘的为人……呵呵,这个女子,很有意思。 可是,越是利的刀刃,才能更好地对付敌人,即便是有割手的危险,段青茗也依旧喜欢。 眼前,就有一个机会,摆在张姨娘的面前,从此以后,是好是坏,完全在于张姨娘的一念之差。 而且,这个张姨娘,果真没有令段青茗失望,单单是她再能从段青茗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里,听到她的暗示,这样的姨娘,就真的是个省油的灯么? 可是,眼下的段青茗,一是已经无人可用,二是张姨娘是姨娘,和刘蓉平级,再加上,她是丁柔的旧人,是刘蓉早就恨得牙根儿都要咬断的人,所以,用张姨娘用来打击刘蓉,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所以,段青茗打算用这个聪明的张姨娘来给刘蓉添一下堵,也没有什么不可的吧? 一念及此,段青茗的语气,似乎也软了些,她望着张姨娘,用几乎是温柔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既然是我娘的人,我自然会照看着你的……当然了,这还得你自己会做!” 既然是母亲留下的旧人,又若没有什么大错的话,那么,段青茗自然会照看张姨娘的,可照看到什么地步,就得看张姨娘的表现了。 听了段青茗淡淡的话,却隐含着说不出的锋芒,张姨娘一惊之下,连忙再次跪下磕头: “奴婢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还将奴婢当成是自己人!” 段青茗眸子里的光,微微地闪了一下。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呢,却不知道这个玲珑剔透的人,会不会过河拆桥呢? 但是,段青茗不怕。 段青茗既然能为张姨娘搭一座桥,自然能在张姨娘走到河中央的时候拆了她,至于是要淹死,还是要安然地走到河的对岸,这就要看张姨娘的觉悟了! 而且,相信张姨娘这个聪明人一定知道,有共同利益的人,虽然不一定能成为朋友,可是,若是有共同的敌人的人,就一定能够结为同盟,只希望,这个张姨娘,真如她看到的那般聪明。 话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了,这边,段青茗已经站起身来,望着站在门口的秋儿,淡淡地说道: “秋儿是吧,这丫头不错!” 说完,朝夏草儿使了个眼色,夏草儿拿出一个金锞子递了过去: “好好侍候姨娘,这是小姐赏的!” 秋儿哪里看到过如此多的金子呢?她去接的手,都在颤抖。这一拿到手里,她连忙跪到地上谢赏,惹是得夏草儿又是一阵惘然。然而,段青茗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般,在张姨娘已经低头,送段青茗的时候,已经旁若无人地走了开去! 看来,这个张姨娘还算识时务,而自己的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更希望,她别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才成…… ***************** 段青茗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张姨娘和秋儿。 秋儿看着木讷,实际却机伶。她将手里的金子,捧到张姨娘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姨娘,这大小姐又送金子,又来看您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张姨娘淡淡地看了秋儿一眼,淡淡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拉拢人心呗!” 秋儿一听,立时惊呼起来:“大小姐她,想利用姨娘来对付刘姨娘……这,怎么可能?” 刘蓉把持段府,已经数年了在。而且,她的手段酷烈,这些个小丫头们,早就怕极了她,所以,平日里,看到刘蓉,不是绕路走,就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而且,秋儿是在张姨娘进门之后,就一直跟着她的,多年来,她看惯了张姨娘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求有个平安的日子过,可现在,这个新近得宠的大小姐,竟然要拉拢姨娘么…… 那么,姨娘呢?会答应么? 张姨娘淡淡地看了秋儿一眼,似乎看穿了秋儿的心事一般,她的眼睛,望着屋外,似乎望到了夫人丁柔还在世的时光。她转过头来,又是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不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 多少年了,她呆在这后院里,几乎要发霉了,老死了。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她重新走到人前去,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虽然,段青茗的意思,非常的明显,就是利用她给刘蓉添堵,可是,张姨娘同样知道,这是段青茗和刘蓉,已经开战了。 刘蓉是把持府里的姨娘,可段正,才是这府里的主人,以前,没有人能越过刘蓉,并不代表以后不能,单单看现在段青茗的得宠程度,这个刘蓉的位置,就不保了。 而且,有些事,因为站得远了,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段正的心里,就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过了世的夫人丁柔,另外一个,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孩,丁柔的闺蜜。 前者,给了段正真正意义的家,让他有了家的感觉,而后者,则曾经是他满心的爱恋。 后者,则张姨娘都认得的,而刘蓉,不知道从哪里,也打听了那个女子的事,于是,多年来,张姨娘在后院里,冷眼旁观着刘蓉对着段正献殷勤,可是,她却知道,刘蓉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走到段正的心里去的。 所以,张姨娘永远在等,就是等一个,能够翻身的机会。 而现在,这个机会好象就要来了。 自然的,这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在冒险,若是成功了,张姨娘的日子,比之现在,要好过何止百倍? 可是,若是失败了呢…… 呵呵,张姨娘蓦地冷笑起来,她即便是失败了,那日子,比之现在,又能差到哪里去呢?横竖,只不过一个“死”字而已罢了! 张姨娘其实并不怕死,她怕的,就是自己没有办法在自己死之前,替自己的孩儿报仇,替自己,出一口天恶气……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不是?刘蓉,她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想到这里,张姨娘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边坐起,一边说道:“秋儿,秋儿,我们屋里上次没有舍得吃的白面和白糖还在不?” 秋儿一听,连忙答应着,就去空得可怜的面桶前去看。秋儿自然记得,那些白糖,还是上次过节的时候,刘蓉大发慈悲地,给各个院子2都分了一点儿,张姨娘放在那里,一直没有舍得吃,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秋儿一边掀开盖子查看,一边回头说道:“姨娘,您怎么舍得吃这白面了呢?” 张姨娘似乎想通了,此时,人也显得更加精神了一点儿。她一边喘着气下床,另外一边说道:“不是我吃,而是我想起来了,要做些点心,给大少爷和老爷送去……” 第三十七章——王嬷嬷被问罪 张姨娘不由地冷笑起来。 呵呵,既然段青茗想她给刘蓉添堵,那么,她自然是要做些事情,才能对得起段青茗的提携的是不是?横竖,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而这件事,也是张姨娘早就想做的事情了。现在,段青茗给了她机会,她理应感谢才是啊…… 秋儿一听,就不乐意了。她的手脚慢了许多,小嘴也就噘了起来了,她低声说道:“姨娘不知道多久没有碰过这等好东西了。为什么要给大少爷和老爷吃?” 是啊,他们又不缺少这个,自己家的姨娘,才真正缺少的啊! 张姨娘有些爱怜地望着秋儿:“傻孩子,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知道么?” 没能套住段正和段誉的心,怎么能得段青茗的垂青的呢? 张姨娘已经多年没有出过院子了,自然的,也没有看过段青茗,可今日里一见,张姨娘暗中吃了一惊。这个大小姐,似乎兼容了段正和丁柔身上的所有优点。 段正刚正而且雷厉风行,人十分的有魄力。而丁柔虽然温柔却精明,而且,柔中带刚。这个段青茗,则是能刚则刚,能柔则柔,可以说,将段正和丁柔两人身上共同的优点揉合在一起,并运用得十分的,得心应手。 于是,张姨娘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轻看了段青茗。 秋儿一听,还是不十分明白。说话间,她已经翻出了白面,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白面已经发毛,白糖早成了块儿了,这种东西,怎么能给大少爷和老爷吃呢?这吃了,怕要吃坏肚子的啊。 张姨娘没有留意到秋儿的动作,她还在淡淡地说道:“你想想啊,你给大少爷吃了点心,你就会有更好的,知道么……” 忽然,一阵淡淡的霉味儿飘了过来,张姨娘猛地一抬头,似乎呼吸都滞了一下:“怎么,不能用了?” 秋儿苦着脸,点头:“姨娘您不舍得吃,现在,真不能吃了……” 张姨娘不由地怔在那里…… 不能吃了,不能做点心了,那么,她要靠什么,才能走到段正和段誉的身边去?要靠什么,才能完成段青茗所说的使命? 张姨娘相信,现在的段青茗,就在暗地里看着她,等她表现呢,可是,她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有…… 看到张姨娘伤心,秋儿和以往的数年一样,乖乖地站在一侧,静静地望着张姨娘,乖巧地,不说话,也不动。 大小姐虽然以前的境况不好,可是,现在的却好多了,一出手,就是金锞子,只有自己家的姨娘,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可是,却连白面都吃不上…… 这样想着,秋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手心里的硬物,硌痛了她的手。她低头一看,一下子咧嘴笑了起来:“姨娘,姨娘别急……我们有金锞子……” 金锞子,可是能买许多东西的啊,现在,姨娘需要什么,她去买,也就是了。 张姨娘一听,立时开心起来。她连忙说道:“秋儿,你去,买二斤白面,要好的那种,买些白糖……我要做点心给老爷和大少爷吃……” 张姨娘的手很巧,以前,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她就经常做给夫人,以及老爷吃,还吃得两人,总是赞不绝口啊。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再做了不是? 看到秋儿满脸笑容,却握紧了手里的金锞子,猛点头的样子,张姨娘的心里,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叫住了转身准备跑出去的秋儿,低声说道:“秋儿,多买些白面回来,再买一点肉吧,今晚,我们就开荤腥了,还吃白面饼子……” 秋儿一听,口水立即流了出来,她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握紧了手里的金锞子,朝外跑了出去…… 有白面,不家肉吃,这可是秋儿长这么大,最最幸福的一天了…… 张姨娘望着秋儿欢喜的背影,心里的酸意,再一次的浮现开来。 她没有孩子,早将秋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总想着,秋儿若是跟在别人的身边,要比跟着自己好得多。现在,她的境况,已经好得多了,这秋儿的日子,也要跟着好起来了……(百分号) 再想到段青茗,张姨娘的心里,又是一阵感激——段青茗心细如尘,一里来,就知道自己的境况并不好,所以,这才特意地赏了金子,一则是让她有机会讨好段誉和段正,另外是在暗示她,只要有她在,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忧了呢! 想到这里,张姨娘不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天,总是苛刻的,太过敏锐聪慧的人,大多不能幸福,丁柔就是一个榜样——能将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男人,收服得服服帖帖的,可见丁柔的手段可见一斑。而现在,段青茗比之当年的丁柔,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么,大小姐以后的日子,可真的会幸福么? 想到这里,张姨娘暗笑起来。她自己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呢,倒闲着,帮别人担心去了?哎,还是做好自己的本份,比较正经一些啊…… 想了想,张姨娘下床,然后,翻出了自己压在箱子底下,从来没有舍得穿过的衣服。这衣服,是夫人丁柔当年赏下的。张姨娘抚摸着衣服,忽然想起了夫人临死之际,她就在身边,夫人告诉她。要好好地活下去,替她看着她的一双儿女。 当是,张姨娘答应了,可惜的是,她只是一个姨娘,既没有手段,也没有本事,不但保不住少爷和小姐,也保不住自己。 可是,现在的大小姐如此出息,夫人,您可放心了么? 张姨娘想着,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 夫人…… **************************** 段青茗离开张姨娘的院子,就一直没有停留,一直朝前走去。夏草儿跟在段青茗的身后,过的许久,才闷闷地说道:“小姐,为什么一出手,就给张姨娘那么多银子?” 要知道,那个小小的金锞子,可是段青茗好久的积蓄呢,现在倒好,她毫不吝惜地给了张姨娘了。 段青茗淡淡地笑道:“没有钱,张姨娘拿什么给刘蓉添堵?” 段青茗看过张姨娘的屋子,怕是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吧?自己若不帮她一把的话,这样的张姨娘,要拿什么和刘蓉比呢? 夏草儿听了,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儿,可是,一想到那金锞子,她还是心疼——那还是她们攒了好久的啊…… 两人一时不说话,静静地向前走着,过了一会儿,向来心思多的夏草儿忽然问道:“小姐,您说,这张姨娘,真的会帮您么?” 那个张姨娘,夏草儿可好少见的,以前,她还能出院子的时候,一看到段青茗,可是转身就跑的呀,现在,段青茗倒去帮她,夏草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段青茗淡淡地笑:“帮,怎么不帮呢?因为,帮我,就是等于帮她自己啊……” 严格说来,段青茗和张姨娘可是利益与共的啊,彼此帮对方,其实就是在帮自己。 夏草儿没有听懂段青茗的话。她想了想,面有忧色地说道:“可是,小姐,这姨娘,会不会永远帮小姐呢?” 夏草儿的心思,其实非常的单纯,她觉得,主子对张姨娘好,张姨娘便要永远帮主子才是……(百分号)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哪里有“永远”这样的字眼呢?现在的张姨娘和她,一样的各取所需。 第三十八章 勤奋的刘渊 其实,这话说穿了,这样的结盟,是最靠不住的,所以,大家通常只讲利益,而不会交心。 因为,一旦,大家的合作到了头了,或者是中途不再需要对方了,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撕毁盟约,然后,就会重新寻找新的同盟者。而原先的合作者,或许,会变成陌生人,或许,会变成敌人。 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倒了一个刘蓉,说不定,还有另外一个刘蓉呢,她段青茗,毕竟是女儿身,日后,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段府里。所以,段青茗最重要的是,先打击刘蓉,然后,积极地帮段誉培养势力,那么,在等到她出嫁的时候,段誉羽翼丰满,就不用再怕谁了! 只不过,这哪里是一步到位的事情啊,这件事,段青茗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这些,段青茗并没有告诉夏草儿。一则,一个人的经历,代表了她对事物的看法,段青茗已经重生,有了前生的经历,对于事情的看法,自然不同。二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段青茗的隐居,夏草儿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所以,有些话,不是对的人,即便说了,也是白说。 两个人说着,已经来到了后花园中。远处的风。轻飘飘地吹来,两人才一走到后花园,就听到一阵琅琅的读书声: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段青茗侧耳一听之下,竟然是刘渊的声音。他原来在背诵【中庸】中的片断。而这一番话的意思则是:上天所赋予人的本质特性叫做本性(天性),遵循着本性以做人处事叫做道,圣人的教化,就是遵循本性,来修正过与不及的差别现象,使一切事物皆能合于正道,这称之为教化。这个正道,是片刻也不能够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就不是正道了。 看来,这刘渊倒是个用功之人,若非如此,虽有丞相爹爹撑腰,他也不可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得到如此大的成就!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觉得,自己原先的决定,是对的,她非常庆幸自己,曾经救下刘渊。 刘渊一心在读书,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段青茗来,段青茗示意夏草儿不要出声,只是带着她,缓缓走上前去,笑道: “刘公子在读书啊!” 刘渊一看到段青茗前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书本,上前来施了一礼: “大小姐!” 段青茗淡淡一笑: “不需多礼!倒是我打扰了刘公子温书呢!” 刘渊谦虚地说道: “不打扰,不打扰,能得到小姐的指教,才是学生的幸事!” 段青茗摇了摇手: “刘公子的年纪大过我许多,怎么能称得上‘指教’二字呢?” 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 “我与公子相识久矣,刘公子又是旅居之人,我就称你一声刘兄吧!” 刘渊一听段青茗的话,连忙说道: “段小姐是千金之躯,这哪里使得?” 段青茗一笑: “刘公子并非我段府之人,可又愿意悉心教导誉儿,我自是感激在心的,这称你一声刘兄,也不算为过吧!” 刘渊的脸红了一下,这才点头: “那么,为兄就托大了!”刘渊曾经听自己的母亲说过,他的父亲,也是中举之人,只是家中远迁,得不到双方的消息罢了,而今,他只为寻亲而来,看到段青茗托大一句,自然并不为过! 段青茗也不扭怩,只爽朗地唤了句: “刘兄!” 刘渊连忙答了句: “贤妹!” 段青茗欣赏刘渊虽然读书甚多,却并无寻常书生的迂腐之气。而刘渊则欣赏段青茗磊落大方的气度,以及她对幼弟的宠爱之心。这两人,倒也算是惺惺相惜的一对儿!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哼哼,又是兄,又是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呢!” 这话说得刻薄而且难听,字字如针,而且,直指段青茗! 再一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段青茗便知道是白远皓来了! 这几天,段青茗正努力地忽略段府之中,有白远皓这个人的存在,但凡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也是尽量少去,可是,却不想今天还是遇到了! 而且,这白远皓说话,可真是咄咄逼人,看那架势,更象是兴师问罪一般! 段青茗虽然是白远皓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这一天聘定之礼未下,两个人的事情,就不算是正式定下来,这白远皓凭什么要给她脸色看? 这下,段青茗的脸完全地沉了下来。她不理白远皓,只是仰起脸来,望着刘渊,脆生生地说道: “刘兄,你也是知道的。我爹爹他老人家向来尊敬读书人,而刘兄你曾经救过我弟弟的命,可以算是青茗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刘兄又是爹爹开口留下的,索性的,你随了爹爹,唤我一声青茗吧!”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却开始犹豫不决! 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字,自是矜贵十分,哪里能容得下他乱唤其闺名呢?这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有损她名节的事来! 他刚刚想开口拒绝,却斜里看到一脸阴沉的白远皓——再看看段青茗一脸不悦的脸色,刘渊心知定是这个白远皓惹得段青茗不悦了! 忽然想起日前的时候,段青茗护着他的样子。那样小的一个女子,却有着那样的豪气和胸襟,这不禁令刘渊的心里,豪气一生,顿时脱口唤了出来: “青茗!” 这边,段青茗脆生生地应了一句,然后,举步朝亭子的另一侧走去! 这时,段誉也过来了,一看到段青茗,他就开开心心地唤了一句: “姐姐!”然后,施了个礼,再向白远皓和刘渊也见了礼,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去了! 男女六岁不同席,虽然私底下里,段誉对段青茗亲得很,可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的表现,还是十分到位的! 段青茗满意地望了一眼段誉,心知奶娘还有刘渊可都是下了功夫的,便点了点头: “誉儿,你今天温书没有?” 段誉才刚刚六岁,正准备开蒙,此时听到段青茗问,他便奶声奶气地背诵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段誉的声音,虽然奶声奶声,可是,他吐字极为清晰,背诵起来,也是极为流畅。听在段青茗的耳里,自然是欣喜十分! 段青茗扬了扬眉,一把揽过段誉,惊喜十分地说道: “誉儿已经能背诵这么多了……你好厉害啊!” 段誉一听段青茗的夸奖,立时神气起来,他在段青茗的面前站定,重新背了起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这下,段青茗简直开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一把抓住段誉的手,说道: “誉儿好厉害啊,可是,这只背书却是不成的,你明白这些意思么?” 第三十九章 张姨娘的点心 段誉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哥哥都教了誉儿了——按一定的时间去复习学过的功课,不也高兴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自远方而来,不也愉快么?别人不了解自己,自己却不怨恨别人,不也是有道德的人么?复习旧的知识,能够从中有新的体会,这样,可以做老师。学习书本的知识,而不思考,就会感到迷惑,只是一味的空想,而不读书学习,就会弄的精神疲惫!” 段誉的小口一张一合,流利地将这【论语】的意思翻译了出来,这下,段青茗更加激动了。她连声说道: “好好,姐姐就知道,誉儿是最厉害的!” 说罢,段青茗回头,望着刘渊,真诚无比地说道: “谢谢刘兄的悉心教导!”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的脸红了,他连连摆手: “这都是誉儿他聪明!” 眼看着段青茗根本就不理自己,只是跟刘渊和段誉说话,一侧的白远皓的脸色,更加地难看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刚刚想要反唇相讥,这时,只听到人后传来一个爽朗无比的声音: “即便是聪明,也得有人教导啊,刘公子这一来,犬子倒是进步不小,这叫我好生感激啊!” 段青茗一看,原来是段正来了。她连忙起身见礼。而一侧的段誉也连忙站了起来,脆生生地朝段正见了个礼道: “誉儿见过爹爹!” 这下,段正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哟,誉儿真真是长大了呢!” 段誉退开一边,望着段正,不卑不亢地说道: “以前都是誉儿不懂事,可誉儿现在知道了,誉儿可是段大将军的儿子,是堂堂的男子汉啊,敢能畏首畏尾?” 段正一听,更加开心了。他上前,一把抱起段誉,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赞赏地说道: “嗯,真真是不错,不愧是我段正的儿子!” 段青茗激动得泪水就要流出来了。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这大少爷当然是老爷您的儿子啊,这事,谁敢怀疑?”随着话音,盛装打扮的刘蓉,缓缓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段正的旁边! 今天的刘蓉,还是如平日一般盛装打扮。只见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头顶的金步摇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漂亮极了! 此时,刘蓉眉眼生辉地望着段誉,眸子里的阴沉之色,愈浓,愈浓了!这个段誉,才被这个刘渊教了几天啊,竟然得了老爷的夸奖,这样下去,岂能了得? 听了刘蓉的话,段青茗的脸色沉了一下! 如果说,段正的话,纯属夸奖段誉的话,那么,刘蓉的这一番话,可是自是居心叵测了! 而听她话里的影射,竟然是在暗指段誉不是段正的孩子!段青茗上一世的时候,也曾经听过类似的话,也就是听了这样的话之后,段誉才真正地开始自暴自弃起来,直到最后的堕落,而没有办法挽救! 段青茗迎着刘蓉阴沉无比的眸子,淡淡一笑: “姨娘似乎听不得爹爹夸奖誉儿?” 段青茗的话,可以算是直接的栽赃——刘蓉因为看不得段正夸奖段誉,所以才故意毁坏毁誉的名声,甚至是已经过世的夫人的名声! 刘蓉的脸色一白,连忙说道: “哪里……” 刘蓉本想分辩,然而,段青茗哪里肯给机会她呢,正色说道: “若然不是,就请姨娘慎言,要知道,誉儿可是我段府的嫡出长子,这含沙射影的话,却是半点也不能说不出来的!若是给外人知道了,姨娘叫誉儿以后如何立足呢?”连夫人都敢编排,这个刘蓉,真真是太大胆了! 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头一扭,眼泪就要出来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段正,低声说道: “老爷……您是知道的,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段青茗知道,刘蓉一直以来,都是用这一招来博取段正的同情,从而取得他的欢心的。而这一次,恐怕她算计错了! 段正望着刘蓉流泪,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这边,段青茗却拿着帕子,低下头去,悄悄地抹起眼泪来了! 刘蓉,你会装,她也会,现在倒要看看,谁装出来的,更象,更有用一些! 段正坐的方向,正对正段青茗,看到她流泪,心里觉得奇怪,问道: “茗儿这是怎么了?” 女孩子的心思,想来还真是奇怪啊!是啊,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一下子,就哭啊哭的呢? 可是,再一看段青茗隐忍的脸色,以及委屈的眼神,段正的心软了。连忙说道: “茗儿不哭,有什么事和爹爹说……” 段青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誉儿年纪还小,却是如此的懂事,茗儿看着,觉得心疼又是欣慰。相信若是娘亲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安慰的……” 段青茗的挡箭牌,就是丁柔,自从她知道段正对丁柔的感情之后,就个秘密武器的利用机率就变得更高起来! 果然,段青茗一提丁柔,段正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他想到爱妻早逝,若非如此,她看到一双儿女如此的懂事,不知道心里有多么安慰! 一念及此,段正叹了口气: “是的,你娘若知道你和誉儿如此懂事,心里一定非常的欣慰!” 听了段正的话,段青茗的眼泪更多地流了出来,只是,她勉强忍住。用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虽然眼圈红红的,可倔强着不让眼泪再流下来。她说道: “爹爹,您也是这样想的……那么,娘亲必定非常的欣慰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站在段正身后的刘蓉,顿时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娘亲,娘亲,又是丁柔那个jian人……那个jian人,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却还留了一双儿女骑在她的头上,你叫她怎么不可恨呢? 看到段正似是沉吟的神色,刘蓉连忙上前,似是安慰一般地走向段青茗,有些伤感地说道: “大小姐这是在怪婢妾没有照顾好大少爷么?”哼,她肯照顾段誉才怪,她恨不得段誉立马消失! 听了刘蓉的话,段青茗心内冷笑起来,刘蓉,你这不照顾还好,怕你越照顾,誉儿就越会有事吧? 心里恨得厉害,可段青茗的表面上,却一分都没有表现出来。这戏,既然刘蓉开了个头,那么,她还得接着演下去啊。总有一天,她会让刘蓉知道,演戏多了,终有演砸的一天: “姨娘误会了……” 段青茗望着刘蓉,脸上的表情怯怯的,却急声分辩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姨娘毕竟有兰妹妹,怕兰妹妹一闹,您就照看不过来了。就算是忽略了誉儿,也是有情可愿的!” 若说刘蓉对段誉不好,怕是段正怎样都不会相信。可若说刘蓉因为段玉兰忽略了段誉,却是一点都不为过!毕竟,在前两天,段誉就跌入水中,差点儿没命,还有段青茗的奶娘一事,这对于管家的刘蓉来说,怎么算都算是过失两件。 果然,段正望了一眼刘蓉,说道: “你关心兰儿,原是没错的!” 这话似是为刘蓉开脱,可是,听在刘蓉的耳里,却颇有怪责之意——你因为亲生女儿,而忽略了一双嫡子嫡女,无论谁听到了这事,都算是过失一件! 刘蓉的心里恨极了! 第四十章 不想做的事情 刘蓉正想辩解说什么,忽然,亭子外传来一个娇柔的、怯生生的声音: “秋儿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见过大少爷!见过姨娘……” 得了,这刘蓉一向管家有方,任何人不敢忽略,可这个小小的丫头,竟然将她排在了最后。刘蓉心里暗恨,寻思着这是哪个丫头如此的不生性,却听到铁锋喝问道: “你是谁,来做什么?”主人家在亭子里闲坐,小小丫头竟然前来骚-扰,这是哪个不知道礼数的奴才?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正站在亭子之外,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干干净净的食盒,看那样子,应该是来送点心的! 段正一看秋儿,觉得眼生得很,便蹙了蹙眉,问道: “什么事?” 秋儿似乎害怕极了,可是,为了主子的前途,她仍旧壮着胆子,怯生生地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是张姨娘身边的秋儿,奉姨娘的话,送些点心给大少爷吃!” 张姨娘?可是那个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十年都不见人的张姨娘么? 段正隐约记起一张娇美的小脸,他蹙了蹙眉,道: “还算她有心!”这个张姨娘原是丁柔的陪嫁丫头,以前曾经受宠,又因为知足,所以,对夫人也是毕恭毕敬。还算是听话。可是,自从一次偶然的流产之后,她却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渐渐地被段正厌弃! 秋儿又对着段正施了一礼,这才轻轻地走上前来,战战兢兢地说道: “姨娘以前曾是夫人的贴身丫头,对于大少爷,自然就关注,所以,会时常让奴婢送些她自己做的点心过来!” 刘蓉的脸色,都变得黑了起来——又是丁柔,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走到哪里,都听到那个jian人的名字? 乍一看到秋儿,段誉的眸子里写满了欣喜,他本想迎上前来,可一看到段正,又重新坐了回去,只道: “秋儿,姨娘又让你送点心来了?” 秋儿朝着段誉施了一礼,轻笑道: “姨娘牵挂大少爷,知道大少爷今日早膳用得少,又怕大少爷饿着,所以叫奴婢送些点心过来!” 刘蓉用刀子般的眼神望向秋儿,看那样子,恨不得生生将她凌迟一般!哟,这段誉早膳用得少张姨娘都知道?看来,这暗地里用了不少的心思嘛! 只是,有自己在一天,怕这张姨娘的心思,要白费了! 听了秋儿的话,段誉连忙说道: “张姨娘最是疼我,这点我是知道的,秋儿,你回去替我谢谢张姨娘!” 秋儿笑道: “夫人在生的时候,善待下人,所以,张姨娘疼爱大少爷,自然是应该的!”秋儿如此简单的话,却也透着几分信息——丁柔善待下人,所以段誉得人疼爱,而刘蓉自然没法和丁柔比的! 丁柔,丁柔!刘蓉想着那个温婉大气,却手段高明的丁柔,眸子里的暗色,再一次无情地蔓延开来!总有一天,她要将丁柔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都剔除殆尽! 秋儿人虽瘦小,可手脚非常的勤快。她一边说,一边擦干净手边的台子,将食篮里的点心,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桂花糕,绿豆饼,虽然都是些寻常的点心,可是乍一摆放开来,却香味扑鼻,令人贪欲大振! 段誉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他一边说,一边由奶娘帮他擦干净了手,这才小心地用筷子夹起两块点心,放到一侧的小碟子里。却是端到了段正的面前,天真无比地说道: “爹爹,您尝尝看,张姨娘的点心做得可好吃了!” 段正望着段誉一脸的小心,再看看碟子里的点心,忽然不忍拂逆儿子的愿望。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尝了一口,停了一下,然后,又尝一口。段正的眸子里,流露出说不出的意外之色,过了半晌才说道: “嗯,你别说,这味道还真是不错!” 段正身后的刘蓉,早就气得牙齿都咬得痒痒了。这个张姨娘,竟敢当着她的面送点心给段正,怕是这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吧! 可是,无论心里怎样的恨,刘蓉的表面,却不敢发作出来。她上前一步,强笑着,说道: “老爷说好吃,那定是好吃极了,让婢妾也来尝一下!” 这话表面听来温婉,可几乎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刘蓉终于明白段青茗为什么要提夫人丁柔了,敢情她这是想要摆张姨娘出来啊!段青茗,只要有刘蓉在,张姨娘永远都不要想出头! 段青茗在一侧看着刘蓉将点心当成了张姨娘一般地乱咬,几乎笑成了内伤——刘蓉,无论这点心的味道怎样,怕在你的嘴里,都是酸的吧? 段正吃了一块点心,擦了擦手,忽然转过头去问段誉道: “你今天早上没有用早膳?” 段誉脸色一白,忽然跪了下来: “回爹爹的话,誉儿昨晚肚子痛了一晚,所以,今天的早膳胃口不佳!” 段正的脸色一黑: “为什么不去请大夫?”笑话,堂堂的段家少爷病了,竟然连个大夫都不请?还痛了一夜?这些个下人都吃什么用的? 段正的视线落在奶娘的身上,奶娘连忙跪了下来: “回老爷的话,大少爷昨晚肚子痛,老奴急忙着人去请大夫。可刘姨娘院子里的嬷嬷却说……却说……” 奶娘支吾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蓉一听,心里“格登”一下,昨晚,段正在她房里歇下,是有人禀报说段誉肚子有些不舒服。刘蓉正忙着侍候段正,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是让她房里的王嬷嬷打发了就是! 此时一听要被段誉的奶娘捅出来,刘蓉心里一急,连忙朝一侧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只见王嬷嬷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昨晚,老奴一直在刘姨娘的房里,怎么没有听说谁病了……肯定是你这个奶娘偷懒,才将问题都推到姨娘的身上去!” 王嬷嬷一边说,一边低头望着段誉的奶娘,一字一顿地说道: “身为大少爷的奶娘,却如此玩忽职守,若不罚你,姨娘要怎么同老爷交待?来人,将奶娘拉下去,重打三十!” 王嬷嬷仗着刘蓉的威风,在这段府作威作福也习惯了,此时看到奶娘竟然敢陷害刘蓉,就忍不住地想下重手! 看到奶娘被罚,段誉心里一急,就要站起身来,却被段青茗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段誉心里一怔,立时又坐了回去! 王嬷嬷向来是说到做到,只见她手一挥,身后的下人就走了上来,拖了奶娘就走!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姨娘的嬷嬷,竟然动不动就拿大少爷的奶娘动刑,刘姨娘的威风,可真大啊!”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立时一愣,只看到一侧的白远皓站起身来,对着段正微微地施了一礼,淡淡地说道: “段府奶娘管家,嬷嬷只手遮天,远皓实在是领教了!”白远皓恨段青茗不理他是一回事,可是,被段玉兰纠缠,才是他最讨厌的事情。再加上他眼看段青茗的所作所为,知道这个大小姐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是以,拼着得罪刘蓉,也帮了段青茗一把! 白远皓的一番话,就将王嬷嬷说得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越俎代庖,本就是作为奴才们的大忌,平常时分,是没有人敢故意而为的。可是,而王嬷嬷护主心切,竟然在惊怒之下,竟然犯了这个忌讳! 第四十一章 受罚 王嬷嬷在段府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明白了其中的潜规则。主子,是绝对不会替你受过的。所以,无论有什么事,只好自己扛着,若你枉想拉主子下水的话,那么,你可真的,惨到顶了。 更重要的是,刘蓉可以在这个段府里为所欲为,就是因为段正的信任,可以说,若没有段正的信任,那么,刘蓉就是什么都不是。 所以,即便是为了主子的前途,王嬷嬷也得忍住气,牺牲自己。而这个府里,做主的,就只有段正,现在,王嬷嬷最需要的是,得到段正的原谅…… 想到这里,王嬷嬷回头,朝着段正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她羞愧无比地说道: “老奴帮姨娘管家,多有不服之人,暗中的诬告更是多不胜数,老奴怕污了老爷的耳目,一时情急之下,僭越了!” 王嬷嬷这话,可是赤果果的帮刘蓉辩解!她先说刘蓉管家不易,再说刁奴多,经常诬告刘蓉,她是在帮惩治刁奴! 段青茗没想到白远皓会帮助自己,她微微地愣了一下,只见段正的眸子底下,已经泛出了说不出的冰冷之意! 一个嬷嬷,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发号施令,而且,这打的,还是嫡出大少爷的奶娘,她到底有没有将段家的家规放在眼里? 正在这时,斜里又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那么,想来以往刘姨娘便是如此治家的……说了不好听的话,便是刁奴!竟然不用追查一下,先打再说的么?” 这下,更坐实了刘蓉的罪名,看来,她的管家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王嬷嬷本来倚仗的是段正对刘蓉的信任,而在此前,她曾经当着段正的面,罚过对刘蓉不敬的奴才,段正也没有责怪什么啊。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这个不识相的白远皓却横插一脚进来,令她有苦说不出! 正在这时,段青茗悠悠然地插了一句: “爹爹,您也别怪姨娘,毕竟,她以姨娘的身份管家,也着实难做了一点,这罚错打错的事,在所难免!” 段青茗这句话,明着帮刘蓉求情,可是,这暗里,又再一次坐实了刘蓉的罪名——嫡子生病,都可以不管,事发之后,又只管打人,可见这管家之术,真不怎么样! 段正的眸色更深了些,他望着段青茗,说道: “茗儿,依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置?” 段青茗微微一笑,撒娇道: “好吧,事关誉儿和姨娘,茗儿就来试上一试……只是,若处理得不好,爹爹可不准责怪啊!”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心中一动,说道: “万事有爹爹在!”这话算是给段青茗撑腰了,这判对了,有段正在一旁看着,非但下人不敢隐瞒,还有谁敢乱说话? 段青茗坐正了身子,望着段誉的姨娘,厉声说道: “奶娘,你竟敢瞒下誉儿的病情,还敢诬陷姨娘,你可知罪么?” 段正望着段青茗一脸的正气凛然,眸子里的光芒,慢慢地变得恍惚起来——以前,他也曾经看过丁柔持家,可以说是恩威并济,下人无不服从。而眼下,段青茗年纪虽小,可正气凛然,已隐然有其母之风! 段誉的奶娘被王嬷嬷那么一下,早就被吓破了胆。此时听到段青茗问,连忙哭诉起来: “大小姐啊,奴婢哪里敢诬陷刘姨娘啊……奴婢所说的,都是事实啊!昨晚上,大少爷肚子痛,叫了半夜,奴婢只好去求刘姨娘,却不料,刘姨娘院子里的王嬷嬷却来告诉奴婢,说是姨娘在侍候老爷,没有空理,叫奴婢自去抓些药,给少爷服了!” 段青茗眸色一沉: “大胆奶娘,还敢如此撒谎?王嬷嬷既然叫你去帮誉儿抓药,你自去就是了,为何还在拖延?” 听了段青茗的话,奶娘更叫冤枉了: “这库房的钥匙在丁嬷嬷的手里,晚上出门,若没有刘姨娘的腰牌,有谁能出得府去?” 听了奶娘的话,段青茗的眸色更深了些: “所以,你就任由少爷痛了一夜?” 奶娘哭诉道: “最后,奴婢没有办法,想去求大小姐,可是,才走到半路,却碰到了白公子,是他帮奴婢抓了药,然后,奴婢才救回了大少爷啊!” 段青茗的眸子里似有一丝意外,这事竟然和白远皓有关? 段青茗恍然,白府之中,同样是姨娘当家,白母受妾之压迫久矣,所以,白远皓看到此种事情,自然不会不管! 触到段青茗意外的眼神,白远皓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 段青茗的眸子里,忍住最后一丝笑意——当然了,从段誉肚子痛到奶娘求医,甚至是“巧遇”白远皓,都是段青茗一手安排的,若然不是的话,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本来,段府处理家务事,白远皓是应该回避的。可是,他远来是客,又是段青茗名义是的未婚夫,再加上昨晚的事,他亲眼目睹,所以,这才没有告辞而去。 段青茗优雅地转过身来,望着白远皓,感激莫名地说道: “多话白公子救了誉儿……” 叫刘渊就叫刘兄,叫自己就叫白公子,白远皓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一念之间,忽然听到段青茗曾说过,刘渊救过段誉一命,才令段青茗如此感激,因而亲近,这下,就更坚定了白远皓要帮段誉之心! 白远皓不看段青茗,只望着段正,起身施了一礼: “段伯父,远皓可以证明,这奶娘说的都是真的!” 昨晚,段玉兰又来纠缠白远皓,令白远皓烦不胜烦。所以出来散步,忽然听到一个凄切的哭声,走近一看,原来是段誉的奶娘。而他跟着奶娘来到段誉的院子里,只看到段誉痛得在床上打滚,于是,就忍不住一施援手! 白远皓是个外人,按照道理,是不可能帮奶娘圆谎的。而他如此说的话,那么,定有此事! 段青茗站起身来,重新向白远皓表示感谢,这才坐下身来,望着奶娘,淡淡地说道: “奶娘暂且站到一边去吧,且容我问个清楚!” 说完,又一一传来了昨晚的守夜之人,以及段府的护卫,均证明有此事发生!而一侧的刘渊也站了出来,证明了昨晚的事情。所以,奶娘并没有撒谎! 段青茗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姨娘侍候父亲,这原是没错的,可王嬷嬷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将大少爷的病当成儿戏,却是容她不得——而姨娘从此以后,也要将院子里的管束紧些,勿令这样的事情,再有发生!” 说完,段青茗眸子一沉,怒喝道: “来人,将王嬷嬷拉将出去,打三十大棍,扣半年俸禄!至于奶娘,你也有错,不过念在你找到白公子帮忙,救了誉儿一次,所以功过相抵,还望以后勤勉小心,不得怠慢!” 奶娘听了段青茗的话,连忙跪下来谢恩,对段青茗的敬意,又再深了一层! 段青茗不去看刘蓉早已灰白得没有一分颜色的脸。眸子里的凉意,更是令人惊心,而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眼,都令刘蓉更加地痛恨! 刘蓉只好低下头去,朝段正说道: “老爷,王嬷嬷她跟婢妾日久,还望老爷从轻发落!” 段青茗冷冷一笑,从轻发落?她没有让王嬷嬷血溅当场,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当然了,并不是段青茗不想,只是王嬷嬷人老为精,打着刘姨娘侍候段正的旗号,若是她罚得重了,旁人会说闲话。所以,段青茗今日只罚王嬷嬷,也让刘蓉无话可说! 第四十二章 刘蓉被禁足 段正刚刚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冷冷地接口道: “那么,刘姨娘的意思是,王嬷嬷没有错了?” 刘蓉被段青茗冷得发指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抬头,只触到段青茗冷得犹如千年幽潭一般的眼神,那仿佛是剥皮抽筋一般的恨意,令刘蓉生生地怔了一下——一个不过九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恨意呢? 刘蓉一时怔在那里,再无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冷冷一笑: “奴才做错了事,主子来包庇,那我段家的家规何在?姨娘此后管家,又是何来服众?” 得,这下,刘蓉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段青茗是为了她好啊,是为了她,才罚的王嬷嬷啊,若是她再不领情,岂非是不想管家了? 刘蓉强笑着,眸子里带着强烈的恨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就多谢大小姐提点了!” 段青茗,你今日打了王嬷嬷,他日,我定要你加倍奉还! 话说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了,段正也有些累了,他看了看段誉,就想离开了! 然而,段青茗的眼睛,却定定地望着远处,看那样子,似在期待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果然,过了不久,段玉兰就风一般地闯了进来,她才一进亭子,一下子蹦跶到了段青茗的面前,就指着段青茗吼道: “段青茗,你做的好事!” 段青茗一看到段玉兰,惊讶地挑了挑眉,似是亲热地说道: “哟,这不是兰妹妹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是啊,这一场戏落幕了,另一场戏才刚刚开始。而这演戏的,就是你段玉兰! 一侧的奶娘推了一下段誉,段誉连忙上前,奶声奶气地说道: “二姐姐好,誉儿见过二姐姐!” 孰不知,段玉兰正在气头上,看到段誉上前,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推: “小杂种,滚开!” 段誉被段玉兰推倒在地上,一脸的委屈,扁了扁小嘴,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一侧的段正一看段玉兰如此放肆,怒声喝道: “放肆!” 段玉兰一听段正的话,这才注意到亭子里坐满了人! 她眼珠一转,蓦地大哭起来: “爹爹,你要为女儿作主啊,姐姐她欺负女儿!” 然而,段正越过她,招了招手,让段誉走到面前来,低声问道: “怎么样,誉儿,摔痛没有?” 段誉被段玉兰一推,毫无准备,是以摔得早已七荤八素。此时,一手摸了摸小屁股,一手抹了一下眼睛! 段正的眼神很黑,段正的脸色很难看。段誉上前两步,眼神瑟缩了一下。然而,一侧的段青茗,投来鼓励的眼神,段誉似是有了无限的勇气。他站在段正面前,挺直了小小的胸脯,大声说道: “誉儿不怕——姐姐说了,段大将军是英雄,他的儿女,所向无畏!” 段誉奶声奶气的话,逗得段正的眸子里,有了一抹的笑意。 段正扬了扬眉,刚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了段玉兰,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放下段誉,示意奶娘带走,却发现段誉疼得脸色都变了! 段正脸色一变,拉下段誉的裤子一看,原来,刚才段玉兰推倒段誉的地方,刚好有一块小小的石头,此时,他的小屁股紫肿一片! 这下,段正更怒了。他吩咐奶娘带段誉去上药,这边一拍石桌,大喝一声: “段玉兰,你有脑子没有,誉儿是你弟弟,你怎么能那样说他?” 段誉是小杂种,那么,段玉兰是什么呢。岂不也是杂种一枚? 而且,段正更受不了的是,这段玉兰看似聪明,怎么做事没有一点的分寸,段誉都上前和她见礼了,她竟然没有看到自己? 段玉兰被段正的脸色吓了一跳,她不由地后退了一步。眼看到刘蓉在段正的身后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她才委屈地上前,朝段正施了一礼: “爹爹,是兰儿的错,兰儿不知道爹爹在这里,所以怠慢了!” 殊不知,段玉兰没有半分诚意的道歉,令段正更加怒了——没有看到他,就是指着段青茗的鼻子骂,就推段誉,敢情这欺姐压弟的事情,都是挑自己不在的时候做下的? 段玉兰恨恨地望了一眼段青茗,伸手一指,怒道: “还不是因为她!” 这下,段正更被气坏了,他大叫一声: “逆女……铁峰,拿家法来!” 刘蓉一听到段正在持家法,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方才的事情了,她上前两步,低声哀求道: “老爷……” 段正一看刘蓉来求情,心里更加不耐,于是,怒斥道: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你再看看茗儿!” 刘蓉的眸子里,有阴毒的光线一闪而过——这段青茗变得沉得住气,倒也罢了,可这做法,明明就是小孩子一枚啊,怎么会这么多?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段青茗做的好事了! 说完,不由嫉恨无比地望了向青茗一眼,同时疑惑起来——眼前这个胆大心细,处事有条不紊的段青茗,真的还是以前那个没有一点用处不说,而且怕事,怕死怕得不得了的段青茗么? 不得不说,这前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这边,段青茗走上前去,朝段正落落大方地施了一个礼,说道: “爹爹,您就让玉兰妹妹把事情说清楚嘛,兴许真的是女儿错了,却不知道错到哪里嘛!” 段正看看一脸镇定,斯文有礼的段青茗,再看看因为气愤而一脸扭曲的段玉兰,怒道: “目无尊长,就是她的罪,哪里还要说什么的?” 段青茗微微摇头: “爹爹,您教过女儿,一事还一事,眼下,兰妹妹找的是女儿,您就让她把话说清楚吧,至于目无尊长,忤逆长辈,您等会儿再追究,行吗?” 这段青茗说话,倒说得直了,说得好听,是帮段玉兰求情,可这若说得不好听,就是让段正别忘记了追究段玉兰的忤逆长辈之罪了! 刘蓉在一侧听着,牙根咬得痒痒的。却偏偏没有办法说话! 只见段青茗来到段玉兰的面前,问道: “兰妹妹,姐姐试问自己处事向来体贴妹妹,并无不是之处,却不妹妹为何一上来,就怪罪姐姐,还请妹妹说清楚则个!” 段青茗一边垂下头去,低声朝段玉兰说道: “妹妹,你娘要倒了,你看看,她都不敢护着你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本来低着头的段玉兰勃然大怒: “段青茗,你这个……” 侧眼间,看到段正的利剑一般的眸光,她连忙住了口,怒道: “段青茗,你为什么让人到处说,说我拿了你许多东西?明明,那些东西都是你不要才给我的……可你现在竟然散布谣言,说是我强得来的?” 今天,段玉兰才一出门,就听到两个丫头在侧议论,说二小姐仗着姨娘,向来跋扈,抢了大小姐不少的好东西,怕大小姐要想办法讨回来了! 段玉兰的性子,本来就经不得激,她一听,就上前狠狠地罚了那两个丫头,然后,听到下人说大小姐在亭子里,就一下子跑来了! 本来,亭子里有人,段玉兰是知道的,本来,她是想看看谁在的,可是,段青茗坐的地方非常的微妙,生生地遮住了段正的侧脸,再加上她用手帕掩着口,一指白远皓,对自己冷笑,段玉兰一看白远皓也在,心想肯定是段青茗又勾结他的。于是,一时气攻上头,竟然忘记看一眼,还有谁在。 于是,她就好巧不巧地撞进了段正的眼里! 第四十三章 不服 小小的亭子里,因为段正的怒气上升,空气之中,有一种令人难忍的窒息! 白远皓也非常的识时务,在看到扯出段玉兰的时候,他就知道,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了。于是,就深深地看了一眼段青茗,先行离去了! 而刘渊,自从段誉走后,就陪着他一起离开了。而今,亭子里就只剩下段正、段青茗、段玉兰,还有刘蓉几个人! 亭子外,丫头们静静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亭子内,段玉兰早就跪得不耐烦了。可是,她才动了一下身体,就被段正飞了个刀眼过来,这下,更加不敢轻举枉动了! 段正的脸色非常的难看,难看之中,又透着几分绝望的铁灰。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似是在勉力压抑着怒气! 这边,刘蓉的脸色,早已变得灰白。她恨恨地望着段青茗,只见后者只投来一个淡淡的冷笑,那眼神,竟是充满了挑衅! 刘蓉这才想到,这段玉兰性子怯懦,不堪一扶,可近日来,她处处表现异常,而且处事冷静无比,不但教好了段誉,还令所有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刘蓉不禁开始怀疑,而今这个聪慧无比,却又冷酷无比的女子,真的是那个懦弱得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的段青茗么? 刘蓉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段玉兰,心如土灰! 本来,若在平时,段玉兰有她教着,看着!整个段府,又到处都是她的人,所以,这段玉兰虽然生性莽撞,可也是断然不会闯什么祸事出来的。 可不曾想,今天段青茗用的则是一环扣一环的办法。先是将矛着指向了她,牵出张姨娘,令她因为嫉恨而大失常识。然后,又和段正要权,当众罚了王嬷嬷!在得到了段正的赞赏之后,轻易地打倒了自己! 当然了,若是段青茗由此作罢的话,刘蓉还是有可能扭转局面的,可惜的是,段青茗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还让段玉兰当众出了丑! 这其中,段青茗没有说一句出格的话,甚至,她纯粹地调动了其他人的积极性。而自己,只是稳坐钓鱼台,并没有一丝过激的表示! 不下,就连刘蓉都承认了,这段青茗真的是好心机,真的是好手段…… 只是,单单靠这些手段,就能扳倒她刘蓉么?这段青茗,岂不是太小看她了? 刘蓉在心里发誓,段青茗,你看好了吧,今日的一切,她都要加倍一,再加倍地讨回来!然后,再将你一脚踢进地狱! 刘蓉咬牙切齿,段青茗云淡风轻。只有段玉兰,跪在那里,简直就是遥遥欲坠。刘蓉看着心疼,却偏偏半点法子都没有! 正在这时,下人回来禀告,说是刑罚,已经执行完了! 长亭外,王嬷嬷浑身是血,浑身是水的被下人搀扶着站在那里,一动一下,就“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刘蓉一看王嬷嬷的样子,心里对段青茗的恨,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刘蓉跨前一步,就要去扶王嬷嬷,然而,却被王嬷嬷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她艰难地走到亭子边上,朝着段正遥遥跪下: “奴婢谢过老爷,谢过大小姐!” 只是,这“谢”字,字字沾血,字字带恨! 段青茗迎着王嬷嬷的眼睛,只轻轻一笑: “希望王嬷嬷引以为戒,以后不要作出有辱主子的事情了!” 段青茗这一教训,又引来王嬷嬷滔天的恨,她银牙几乎咬碎,一字一顿地说道: “奴婢多谢大小姐……教诲……” 还没有说完,又“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段青茗眼神含冰,微微冷笑——这还能叫得出来的王嬷嬷,自然没有什么事了? 她要的,不过是让刘蓉知道,只要挡了她段青茗的路,无论对方是谁,她都要将她踢下地狱! 王嬷嬷被打了三十棍,早已经疼得支持不住了。她还是被冷水泼醒之后,就才在下人的搀扶下,过来谢恩的。所以,这一跪一动的,浑身的血水,都在往下淌! 跪在一侧的段玉兰一看王嬷嬷的样子,不由地失声惊叫起来: “王嬷嬷,究竟是谁打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一向是刘蓉的心腹,对段玉兰也是极好的,而且,有刘蓉在背后撑腰,她向来也是为所欲为,哪里有今日的这等惨相? 可现在的王嬷嬷,浑身是血,浑身是水,哪里还有平日的嚣张样子?看这样子,一定是碰到了钉子上了! 可是,在这个家里,除了刘蓉,就是段正最大,若非段正作主,试问还有谁能动得了王嬷嬷呢? 段玉兰心中气愤,她一下子就要站起来,想要替王嬷嬷出气! 然而,人老为精的王嬷嬷一看到段玉兰要起来,再一看段正黑得象是锅底一般的脸,就知道,这段玉兰一定是惹了段正不开心了。也更怕她再闯出什么祸来! 于是,王嬷嬷低下头去,对段玉兰低声说道: “小姐,奴婢……哎哟,奴婢没事!” 向来养尊处优的王嬷嬷,惩罚下人倒是常事,可哪里有试过以身试法呢? 这三十棍,若是院子里的人执行,相信谁都不敢用上全力。可现在,是铁峰让手下打的,每一棍上,都是实打实的结实。她本身年迈,哪里能讨得了巧去?于是,这三十棍子一打完,可真要了她的半条命了! 看到王嬷嬷如此惨状,再看看站在段正身后,神色惨白的刘蓉,整个亭子里,只有段青茗一个人,好象是没事人一样! 段玉兰就算是再蠢,也知道段青茗和她娘不对。再一看段青茗平静而冷酷的眼神,心知道就一定是段青茗做的好事。 段玉兰蓦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双手一扬,竟然不顾一切地朝段青茗扑了上来,她来到段青茗的面前,用力一挥手腕,对准段青茗的脸上就是“啪”的一个耳光: “段青茗,你这个jian人,竟然敢算计我娘!” 段玉兰用力很大,段玉兰用力很猛,只见一道光线闪过,段青茗毫不避让之下,这个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她立时眼冒金星,段玉兰收回手去,蓦然看到段青茗原本白嫩的小脸上,五个手指印立时清晰地闪现出来! 而段青茗似是被吓到了。她站在那里,既不呼痛,也没有眼泪,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段玉兰,讷讷地说道: “姐姐一心待你,你竟然……打姐姐?” 风,吹起段青茗散乱的鬓发,拂过段青茗红肿的脸,以及她脸上那犹如死灰的神情,生生地惊到了段正。 “放肆!” 段正一怒之下,用力拍向面前的石台,只见那坚硬的石台,竟然在段正的一怒之下,生生地裂开了两半。 这下,刘蓉也被吓得不轻。她连忙跑到段正的面前跪了下来: “老爷,老爷息怒啊,兰儿她年纪还小……” 刘蓉一边哭,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段正,明显的是在放电。可段正此时正是盛怒之下,哪里还受这一套?他冷冷地望着刘蓉: “兰儿可是你教出来的……别说茗儿了,就算是比誉儿,她都多有不及!” 段正的一番话,令刘蓉立时面如土灰—— 虽然,刘蓉的耳光,很想甩到段青茗的脸上去,可是,她毕竟顾忌着,还有段正在!方才,段玉兰闯祸,她没有出来帮忙,只因为她想着,今日的事情,本来就乱了,若是她再一求情,段青茗一挑拨离间,段正说不得,会罚得更狠! 第四十四章 大翠的小辫子 本来,刘蓉是想着,等这事过了,再慢慢地缓和段正和段玉兰的关系的。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慢慢补救。可问题是,这事情还没完呢,段玉兰又闯出了一个幺蛾子。还被拿来和段誉那个不杂种比。于是,刘蓉知道,这下,段正是真的对段玉兰心灰意冷了! 于是,刘蓉低下头去,用帕子擦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道: “老爷,这都是婢妾的错……婢妾……” 若在平时,刘蓉如此哭,段正的什么气都消了。可是,今日里,他本就生气,再加上看到段青茗虽然委屈,却硬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再看看胡闹无比的段玉兰,段正的心里,顿时烦恼极了。他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 “你回去好好想一下,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一天想到了,一天再出来,若是想不出来,就别出你的院子了!” 刘蓉一听段正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段正可不是在禁自己的足么? 刘蓉何曾受过此等冷遇?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段正,又哀切地唤了一句: “老爷……” 然而,段正已经转过脸去,用手轻抚着段青茗的脸蛋,心疼十分地说道: “怎么样,疼么?” 段青茗的泪水,明明在眼眶里转动,而她的脸,也一边红肿,一边白皙。此时听到段正问,却摇了摇头: “回爹爹的话,茗儿不恨兰妹妹!” 段正明显地愣了一下! 相信无论是谁,被人打了一巴掌,都会嫉恨在心,可是,这段青茗说什么?她竟然说,不恨段玉兰? 相比较之下,段玉兰还在张牙舞爪地想要推开下人,朝段青茗扑来: “段青茗,你个jian人,你竟然累得我娘禁足……段青茗,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段正脸罩寒霜,他用失望至极的眼神望着段玉兰,过了半晌,才挥了挥手: “来人,将二小姐关到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段正说完,便离开亭子,转身离开了——原本乖巧的女儿,却变成而今的这个样子,从来善解人意的姨娘,竟然忽略嫡子的生死,不得不说,段正对这一对母女,真的是失望透了! 段青茗上前,冲段玉兰抛了个“胜利”的眼神,然后,甩了一下手里的帕子,朝段正追了过去: “爹爹,放了兰妹妹吧……她年纪还小……茗儿不恨她。还有姨娘她……您也别怪她了,毕竟,她还管着整个段府呢!”是啊,这刘蓉若是关了禁闭,那么,这管家的大权,要交到谁的手里去呢? 段正顿住了脚步: “茗儿,要不,你来试一试?” 段青茗似是吓了一跳,要她管家?她才九岁好不好?这段正,就这么信任她了? 段正看着段青茗的脸色,微微一笑: “你不是很想学中持中馈么……这但凡有小事的,你就处理一下,你处理不了的,就交给爹爹来!” 段青茗想了想,由段正撑腰,倒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她点点头: “茗儿就听爹爹的,一定不让爹爹忧心!” 段正拍拍段青茗的肩膀,想说什么,却化为一声长叹——难为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就要管家,若是夫人丁柔还健在的话,这府内的事务,哪里容得下他操心呢? 现在,唯有好好教导茗儿了! 段正望着段青茗红肿、红肿的脸,眸子里透着几分的心疼和歉意,他将段青茗散落的头发理好,这才低声对段青茗说道: “茗儿,别在这里站了,你快些回你的院子里去,让丫头们拿些冰来,帮你敷一下脸吧……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要是处理不好,落了疤,可就不好看了!”说完,就离开了! 段青茗对着段正的背影,弯腰福了福,说道: “爹爹慢走!” 眼看着段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段青茗这才站起身来,望着段正的身影微微地冷笑起来: “刘蓉,你绝对想不到吧,你管家的权利,会落到我的手里……” 其实,这个家,段青茗可管可不管,可是,她就是不想刘蓉拿着鸡毛当令箭,为所欲为。 而且,段正也不会让段青茗真的管家的,毕竟,要掌管一个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天,他只想打压一下刘蓉,让对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已。 段青茗明白段正心里的算计,所以,微微一笑,答应了。毕竟,能抢得刘蓉在意的东西,也是不错的,不是? 而刘蓉,一看到权力被夺,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碍着段正,她只好答应,好好思过…… ******************** 今天,段青茗打压了刘蓉,而且,用的还是刘蓉以前惯用的招式,这让段青茗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些。可是,段青茗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权力被夺的刘蓉,被禁足了的刘蓉,还有被打的王嬷嬷……呵呵呵,这下子,刘蓉,我们的仇,可真的结得更深了。 段青茗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夏草儿飞快地跑了进来。她才一进门,就朝段青茗神秘地说道: “小姐,小姐,我又看到了……” 看到夏草儿冒冒失失的样子,宁嬷嬷不由地拉下了脸: “夏草儿,你平时学的规矩到哪里去了?” 夏草儿平时最怕宁嬷嬷——宁嬷嬷虽然待她极好,可这规矩上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含糊的,所以,此时一听到宁嬷嬷开口。她连忙低下头去,朝段青茗行了个礼: “小姐,夏草儿有事情和您说!” 看到夏草儿一副乖巧的样子,暗里还不忘记瞄一眼宁嬷嬷,段青茗忍住笑,说道: “说吧,夏草儿,你又看到什么了?” 宁嬷嬷是个懂规矩的人,她一看到夏草儿似有什么事情要说,立马站起身来: “小姐,老奴先出去了!” 段青茗知道宁嬷嬷这是要去守门,于是,点了点头: “嬷嬷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宁嬷嬷领命而去,却似是无意地守在段青茗屋门口不远处,帮她看着人手——没有办法啊,以前,刘蓉把持段府,可以说这上上下下的,不知道究竟多少,都是她的人!而现在,小姐虽然长大了,也懂事了,可这明里暗里的人,都要防的啊! 宁嬷嬷心里想着,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屋子里,夏草儿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对段青茗说道: “小姐,你既然知道大翠是刘姨娘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把她绑起来,送到老爷的面前,好让老爷知道刘姨娘的坏心眼呢?” 夏草儿就真的不明白了。小姐明明知道大翠是刘姨娘的人,却只让人留意着她的动静,并不驱赶她出去,要知道,留这样的一个祸害在身边,可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微微地笑了起来——这夏草儿虽然聪明,可总沉不住气。眼下她这丽姝苑的人就要整顿了,这夏草儿忙的,还在后头呢,总不能什么都不懂的,让人有机可乘! 段青茗不去答夏草儿的话,只是旁敲侧击地说道: “夏草儿,我问你,若是我无缘无故地发配了大翠,或者是事情闹到爹爹那里去,若是大翠她死不承认,那又怎么样呢?” 夏草儿一呆,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过了半晌,她才答道: “那小姐就说,是奴婢看到的……” 是的,这有人证,再要有物证,可不就落实了大翠的罪名了么?可是,看小姐的样子,根本就不为所动,那么,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第四十五章 三赖子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耐心地教夏草儿道:“夏草儿,你是人证,可是,你是我的人,我的人,自然是向着我的。那么,我问你,若是大翠反咬一口,说你诬陷她,那又怎么办呢?” “嘎……”这下,夏草儿傻眼了,她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是啊,大翠本来就不轻易出手的,之前的事,都是指使丽姝苑的一个小丫头去做,而这一次,虽然她亲自动手,可是,却极是隐秘,而这过程,也的确只有夏草儿一个人看到。这事,若真闹到段正那里去,到时,被大翠反咬一口,再加上姨娘推波助澜的,谁知道结局会变成怎样呢? 段青茗笑盈盈地望着夏草儿,挑了挑眉: “你说说,会怎么样呢?” 夏草儿这才开始认真地想了一下,才答道: “这事,若是往轻里说,姨娘会和老爷说,小姐管教不严,手下的丫头,你争我斗的,乌烟瘴气。可若往重里说呢。就会说小姐没有肚量,指使奴婢暗害自己的丫头……” 话说到这里,夏草儿蓦然一惊,她瞪大眼睛叫了起来:“啊,我知道了,小姐,若这样的话,她们就可以对外乱说,诬蔑小姐名声……”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这夏草儿啊,并不是不懂事,只不过,习惯性的没想那么深也就是了!以前,夏草儿不想,倒也罢了,可现在,这丽姝苑里,即将要进新的丫头了,而夏草儿则是大丫头的不二人选,若真还这样莽莽撞撞的,可就麻烦了! 夏草儿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所在,她一脸气愤地望着段青茗: “姨娘的心好坏……” 段青茗淡淡一笑: “为娘的,对自己生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是的,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得到宠爱呢?刘蓉的错,只是太过贪心,也太无偏激罢了! 夏草儿扁了扁嘴: “可小姐您才是嫡出的小姐啊!” 段青茗摇了摇头,心道,若不是她顶着这个嫡出的名声,占着这个嫡出的位置,日子说不定,反倒会好一些…… 可父母哪能是任意挑选的呢?生在谁的家里,那都是注定的啊! 夏草儿想了想,这才凑上前去: “小姐,现在我们发现大翠的好事了,那么,要怎么处置呢?”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笑——怎么处置大翠,还真的是一个问题!上一世,她可没有忘记,那个可恶的奴才,可是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才让那个初生的儿子被段玉兰生生地掐死的啊! 那么,大翠要拿什么,才能赎回自己的罪过呢? 段青茗想了想,朝夏草儿招了招手: “你先看看,这丽姝苑里,还有谁是大翠的帮后……然后,你再帮我打听一下,大翠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段青茗如此地交待了夏草儿一番。夏草儿听了直点头: “小姐真聪明,夏草儿这就按小姐说的去做……” 看到夏草儿开心无比地跑了出去,段青茗的冷笑,终于再一次浮上了脸颊——大翠,这一次,我就让你尝尝被你最信任的人出卖的滋味! ************************华丽的分界线********************************** 一间乌烟瘴气的赌场里,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一晃一晃地走进了赌场。他才一进门,就看到了在一旁吆五喝六的痞子模样的男子。 那年轻人走过去,一拍那年轻的人肩膀,大声吆喝道: “哟,三赖子,几天不见,你又躲这里来了啊?” “别碰我,没看到我的运气正好着呢!” 那个叫三赖子的地痞毫不留情地拍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敢压我的肩膀……要是我运气不好了,拿你试问!” 听了三赖子的话,那年轻人笑了起来: “哟,三赖子,几天不见,长了脾气了是不是……怎么,你的妹妹是不是又给银子你来赌了?” 三赖子赌瘾正浓,一听对方的话,更气了,没好气地怒道: “关你什么事?” 那男子一听: “哟,这还上火了?要不是你妹妹隔三差五地送银子给你,还还有这么威风么……我倒奇怪了,你说你的妹妹在段将军的府里做个丫头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给你用呢……难不成……” 下面的话,那男子没有说下去,可三赖一听,就火了: “你想什么呢?我妹妹可是个规矩人,是段家嫡出大小姐的大丫头……”三赖子的妹妹是在段府做丫头不假,可是,她不知道巴上了哪一位贵人,这死契约改成了活契不说,更是明里暗里的捞两个人的油水,手头可阔绰了!眼看着,再有几年,这契约就要到头了,这三赖子还想着,到时把妹妹再转手卖上一笔,若是这名声被败坏了,可就玩完了! 听了三赖子的话,那人笑得更加得意了: “大小姐……你没听过么?段府姨娘管家,那大小姐连自己都吃不饱了,还拿什么赏给你的妹妹呢? 段将军府中,大小姐无才无德,而且貌似无盐的事情,可以说人尽皆知。再加上姨娘管家,这嫡出的小姐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这下,三赖子张口结舌了!他总不能告诉这人,他的妹妹,明里是段大小姐的丫头,可这暗里,是靠姨娘吃饭的吧? 看到三赖子没话说了,其他的几个人全部都起哄起来: “三赖子,你怎么没话说了?” 正在这里,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 “三赖子,你上次差我的二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三赖子一听,立时跳了起来,可再一看来人,立时矮了半截,讷讷地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爷啊……那个上次手气不好,我只不过借了你五两而已!” 那个叫三爷的男人一听,翻了翻白眼: “五天前,是五两,可现在这利滚利的,是二十两了……” 三赖子一听,立时就要瘫了,利滚利啊……整整二十两,他一个地痞流氓、游手好闲的,你就是杀了他,他也拿不出来啊…… 那年轻人一看三赖子蔫了,立时冷笑起来: “怎么,三赖子,你想赖帐啊……” 三赖子一听,再一看对方阴恻恻的眼神,冷汗立时冒了出来,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 “三爷放心……三赖子不敢,不敢……” 那个叫三爷的冷冷地睨了一眼三赖子,冷笑道: “我量你也不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钱啊?” 三赖子苦着脸,说道: “宽限些时日,宽限些时日可好?” 那个三爷斜着三赖子,冷冷地说道: “宽限些日子……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让我宽限的本事啊……” 三爷说完,冲身后一挥手: “来人,给我搜……” 有随从上前,从三赖子的身上搜出二两碎银,捧到了三爷的面前: “三爷,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 三爷望着那些碎银子,冷冷一笑: “这个,我先收下了……赖子,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若是还不上这二十两银子,到时,就要再次翻番了!” 望着手里的银子被抢走,三赖子瘫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这银子,可是他死乞白赖地才从妹妹的手上得来的。说是给老娘吃包的,可现在,银子没了,老娘也快饿死了,他妹妹要是知道的,还不把他骂个半死啊…… 唉,看来,还得厚着脸皮去找妹妹了,要不的话,这利滚利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四十六章 飞来的妹夫 唉,看来,还得厚着脸皮去找妹妹了,要不的话,这利滚利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在,前几天的时候,三赖子还接到大翠的信,说有事商量,可是,那几天,三赖子赌兴正浓,哪里会去管妹子的闲事呢?所以,这一直拖着没去,现在看来,这倒是个由头呢。只不过,他不是为了关心妹妹,而是为了银子而已…… 旁边的人看到三赖子银子没有了,就不耐烦地说道:、 “三赖子,没钱的话,就滚到一边去!” 赌场口,朝南开,没钱你就别进来…… 看到自己的位子被人顶替了,三赖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赌场,心里在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从妹妹那里骗多些银子呢,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三赖子大哥么?” 昏暗的街灯下,那个少年男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质地不错的墨色的长衫,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看到有人上前,三赖子警惕地说道: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子微微一笑: “我是刘姨娘的远房侄儿,上次在姨娘的房里看到了令妹,心里十分中意,本想让姨娘帮我做主,许配于我的,可是,姨娘说了,我有婚约在身,同不同意,得令妹说了算……” 听了对方的话,三赖子心里一松,拍拍心口: “这事,她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问题是,你能出多少银子作聘礼呢?” 男子微微一笑,傲然说道: “我与令妹两情相悦,银子的事,实在不是问题……一百两……如何?” 三赖子一听,立时两眼放光。他竖起一根手指,惊喜无比地说道: “一百两?”一百两,还了三爷的银子,剩下的,还够他好好地财上几场呢…… 男子偷眼看了一眼三赖子的神色,顿了顿,才有些为难地说道: “可令妹……她只想做我的正室啊!” 听了男子的话,三赖子一拍心口: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件事,我说了算!” 一百两银子啊,那可是寻常家庭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巨款啊,偏偏那丫头笨的很……姨娘,姨娘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段府的姨娘,不一样管家么?真真是笨透了! 男子听了三赖子的话,心里一喜: “大哥真的可以帮我说服令妹么?” 三赖子一听,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头: “兄弟啊,你还是嫩着点啊,这女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么?暗度那个什么仓你知道么?先把事情办了,她成了你的人了,后悔都没地方哭了,自然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啊……” 男子的脸皮似是很薄,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个,真的行么?” 三赖子一拍自己的心口,豪气地说道: “那成什么问题啊?你挑个日子,把银子带齐了,然后,跟我一起去,把人一带走,任你处置,行不?” 说到这里,三赖子又凑近男子,低声说道: “那个……兄弟啊,聘礼是聘礼!哥哥如此帮你,你有没有什么表示?”说完,做了个“银子”的手势! 那少年倒也爽快,立马掏出二十两银票放到三赖子的手里,笑道: “哥哥,这点银子你先用着,不算在聘礼之内的……后天吧,后天晚上,我来接人,你可得准备好啰!” 顿了顿,男子又补充道: “我叫刘迟,哥哥可要记住了!成了弟的好事,圆了这梦,弟一定好好谢谢哥哥的……” 三赖子是个一看到银子,就忘记了娘姓什么的人,他两眼放光地接过银票,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小心地揣到怀里,这才点了点头: “能抱得美人归,兄弟,你过了这事,可别忘记哥的恩情啊!”得了他的妹妹,自然不是这二十两银子可以收买的,用三赖子的话来说“来日方长!” 那少年有惯局促地搓着手,不自然地笑笑: “自然,自然,那是不可能的!” 三赖子只当少年怕丑,于是,又调笑了他几句,这才离开了! 当然了,在离开之间,男子又和三赖子约定了详细的时间和地点,这才看着三赖子满意至极地朝着家里走去! 看到三赖子满意地离去,男子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嘲讽——三赖子,你把你的妹妹卖了,你可知道? ********** 刘蓉的院子里,她正满面愤怒地走来走去。 今天的事情,本来不管她的事情的,可是,就因为段青茗的算计,却意外的被禁了足! 刘蓉越想越气,越想戟气。她美丽的脸上,有几分扭曲: “段青茗,你别以为,我被禁了足,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想过安生日子?你简直就是妄想!” 王嬷嬷还在屋里鬼叫,鬼叫的,这三十大板,打得颇重,幸好天气冷了,衣服也有些厚,这若是放在夏天,怕还要严重些! 王嬷嬷躺在屋里不能动,另外一个跟着刘蓉的李嬷嬷就得了势了。此时,她跟在刘蓉的面前,慢声细语地说道: “姨娘,您也别急,这大小姐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也是旁人教的罢了……姨娘可是一直看着大小姐长大的人,难道大小姐的性子,姨娘不知道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了李嬷嬷的话,刘蓉怵然一惊,她一把抓住李嬷嬷的手,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刘蓉神情急切,眼神凌厉,整个人的身上,都浮动着急切而冷酷的光芒,令李嬷嬷不由地倒退半步,讷讷地说道: “奴婢没有说什么呀!” “不,不,你说了……” 刘蓉固执地摇着头,再一次抓紧了李嬷嬷的手,她长长的指甲,嵌入李嬷嬷的上肌肤,一阵刺痛袭来,李嬷嬷满头是汗,却不敢挣脱半分! 刘蓉的眸子里,闪过恶毒和狂喜交织的光芒: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李嬷嬷象是明白了什么,只好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道: “这大小姐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即便是有些小聪明,也是旁人教的罢了……姨娘可是一直看着大小姐长大的人,难道大小姐的性子,姨娘不知道么?” 刘蓉慢慢地放开刘嬷嬷的手,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 “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难道说她的性子,我能不知道么?” 说到这里,刘蓉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雪亮的光芒——是的,段青茗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别人不知道段青茗的性子,她岂能不知道? 可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觉得,眼前的这个段青茗,一定有问题——若不是段青茗有问题,就是她身后的宁嬷嬷有问题。 现在,仔细想来,段青茗的改变,是在宁嬷嬷回了一趟乡下开始的,那么,可以说,宁嬷嬷的这个乡下,一定非常的有问题! 再想起段青茗病重的那段时间,宁嬷嬷曾经反复地出府入府,还曾经三更半夜地带了个陌生人回来,说不得,那个段青茗,就是被宁嬷嬷带的人,调教了什么的。 刘蓉慢慢地坐回她的红木圈椅里,望着远天,微微地冷笑起来: “段青茗,无论谁教了你什么,你想和我斗,还差了一点儿……” 一念及此,刘蓉招了招手,让李嬷嬷过来: “你……现在就去……” 李嬷嬷听着刘蓉的话,不断的点头,然后,认真地答道: “嗯……是,好的,老奴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背叛的下场 再站起身来的李嬷嬷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刘蓉自然是对她十分的信倚的。要知道,李嬷嬷和王嬷嬷一样,都是刘蓉的陪嫁嬷嬷。可王嬷嬷平时仗着刘蓉的信任,又凭她是刘蓉的奶娘,所以,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现在,王嬷嬷受伤躺在床上,这天,可是在给她制造机会呢!只要她能在王嬷嬷受伤的时候取得了刘蓉的信任,取代了王嬷嬷在刘蓉心里的位置,那么,从此以后。她和王嬷嬷的位置,也应该换一下了! 至于刘蓉被禁足的事情,就更不值一提了! 把持段府多年,刘蓉自然不会轻易地交出管家之权。所以,这暂时的禁足,对于刘蓉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刘蓉的禁足一解除,这段青茗一个半大孩子的,又算什么? 李嬷嬷兴冲冲地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刘蓉一个人,她静静地眯起眼来,望着云天的某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屋子里,王嬷嬷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地传了过来,刘蓉一听,心里就开始烦躁起来。 她狠狠地一甩帕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哼,段青茗,看到没有,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长长的分割线************************* 三赖子的事情,是由夏草儿告诉段青茗的。而段青茗听了之后,竟然没有意外之中的惊喜,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似有些疲惫地闭起了眼睛!前世的事情,段青茗记忆最深的,就是背叛,所以,到了这一世,她再也没人办法容许自己身边的人对不起自己。哪怕是想想,也都不行! 看到段青茗的神情,一侧的宁嬷嬷又是心中恻然。她来到段青茗的身边说道: “小姐,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段青茗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过了半晌,都没有说话,看那样子,似是睡着了! 宁嬷嬷怕她凉到了,连忙拿了一床薄毯子,轻轻地盖在段青茗的身上。就在这时,段青茗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宁嬷嬷,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淡淡地问了一句: “大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宁嬷嬷微微地垂了垂头,说道: “小姐放心,今晚事就成了!” 大翠的哥哥,是一个标准的赌棍,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大翠做丫头赚的那一点碎银,根本就不够她的哥哥塞牙缝的。再加上家有老母侄子,常常吃不饱饭。于是,大翠经常捉襟见肘,为银子发愁!而刘姨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瞄上大翠的!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大翠就成了而今的样子! 大翠的身世,或者算得上是可怜,可归根结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入,而大翠的可恨之处,就是她将自己的良心和银子绑在了一起,最后,被那些铜臭一分一分地腐蚀! 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大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而段青茗,也根本就不会同情与她! 轻轻地吐了口气,段青茗说道: “嬷嬷,这件事,做得干脆些,要知道,有些东西,我们还得留下来,对付姨娘呢!” 是的,大翠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可是刘蓉呢?却还在逍遥自在,你叫日后受苦的大翠,怎么会放得过她呢? 宁嬷嬷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好了,这次老奴叫的,本就不是自己的人,而是转了三转,外人只以为,大翠被人强娶为妾,后又被卖到了青楼……而她的哥哥,也会‘恰巧’地知道这些事情,到时,若是闹上刘府,也不管咱们段府一丁点儿的事情!” 宁嬷嬷知道,无论刘蓉怎样为恶,段青茗的心里,始终都惦记着段府的名声,所以,若是三赖子那等泼皮无赖闹上了门来,少不得,会损段府的清誉! 所以,这件事,就交与刘蓉去烦——刘蓉的两个嫂子,本就不喜欢刘蓉,只是因为刘蓉常拿段府的银子接济,所以,才不得不阳奉阴违。而今,若是出了这等丑事,心里自然会记恨刘蓉! 至于到时,她们如何狗咬狗的,可就不管段府的事情了! 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段青茗忽然说道: “嬷嬷,这两天,你可有看到刘兄?” 心知段青茗口中的“刘兄”就是刘渊,宁嬷嬷连忙答道: “说起刘公子,老奴觉得奇怪,这两天看到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他也不说,只是摇头,可老奴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象是没事!” 段青茗轻笑了起来——算算日子,这刘渊认亲的日子,应该差不多了。若是和前世没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这两天吧,初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刘渊的心里,肯定是喜忧参半的!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理解! 这第一呢?说起刘渊,可以说是为亲至孝,此次,他肯来寻亲,怕有一半以上有缘故,就是想要受苦受难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团聚,共享天伦!却不料,父亲官高声远,而且又再娶下妻子,这样的父亲身边,自然没了母亲的位置,你叫刘渊回去之后,如何和他的母亲交待? 至于这第二嘛,刘渊家境贫寒,父亲安于富贵,多少年来,竟然没有找过他们母子,再看看父亲高堂华室,心里的反差,自然是有的,心里不舒服,自然也是会有的! 所以,这个时间,敲打刘渊一番,自然是十分重要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 “嬷嬷,你准备些点心,我们去看誉儿!” 去看看誉儿,顺便敲打一下刘渊,两全其美! 宁嬷嬷虽然不知道段青茗究竟为什么,会对刘渊如此关注,还能算出他有灾有难,可这小小姐的话,宁嬷嬷却是言听计从的! 她立马准备好了点心,然后叫来一个小丫头,陪着段青茗朝段誉的院子走去! 谁知道,段青茗才刚刚进门,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张姨娘的声音: “这是姨娘亲手做的点心……大少爷看看,可合口味么?” 屋子里,传来段誉含糊的声音: “姨娘人好,点心也好吃……誉儿谢谢姨娘了!” 张姨娘温柔的声音传来: “哪里,只要大少爷喜欢,姨娘天天做给誉儿吃,怎样?” …… 段青茗的眼神微微一凝了一下! 宁嬷嬷一看段青茗不高兴了,连忙朝一侧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个小丫头是宁嬷嬷亲自调教的,眼色头自然好,只见她快走两步,大声说道: “大少爷,大小姐来看您来了……” 院子里,传来宁嬷嬷的训斥: “你个丫头片子,这么大声做什么?就不怕吓了大少爷?” 那丫头名叫秀儿,听了宁嬷嬷的,立马赔笑道: “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懂得规矩……大小姐,您就罚奴婢吧!”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一眼秀儿,说道: “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的,若是你下次再这样乍乍呼呼的,一定重罚!” 秀儿一听,立马谢恩,站到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屋子里的段誉,乍一听到段青茗来了,他顿时开心极了。而且,是立马从屋里跳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嘴里塞了一半不说,而且,这脸上,又是笑,又是跳的跑到段青茗的面前,然后,一伸手,就用沾着点心屑的双手,伸手就去抓段青茗的衣服! 第四十八章——提点张姨娘 段青茗一看段誉的样子,立时蹙了蹙眉,嗔道:“誉儿,你怎么搞的?” 段誉顿时愣了一下。 耳边,又传来宁嬷嬷的温和至极的声音: “大少爷,这虽然是您的院子,可大小姐来看您,你是要行礼的呀!而且,看您这手脏得,要是别人看到了,会笑话的啊。” 段誉一听宁嬷嬷的话,心道,难得自己表现了一丝的亲热,原来,这规矩,还真不少。 可是,规矩却是不能不守的。段誉听了宁嬷嬷的话,再看看段青茗脸上的薄怒,他乖巧地立马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一侧的顺安。然后手就要往衣服上抹。眼看着,段誉一手是油,是手是污渍的手,就要抹上了衣服,宁嬷嬷连忙掏出自己的帕子,细心地帮段誉将手擦干净了,这才说道: “大少爷,好了!” 段誉来到段青茗的面前,微微地屈了屈膝,端端正正地朝她行了个礼: “誉儿见过姐姐!” 段青茗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出来,她紧绷的脸,也缓和了一下,牵过段誉的手,说道: “誉儿免礼!” 张姨娘也跟了出来,刚走到屋门口,她就听到了段青茗的那句“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守!”的话,张姨娘只觉得那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心里顿时“格登”一下,心里,却在想着,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做错了事,让段青茗开始旁敲侧击了? 张姨娘快步上前,乍一看到段青茗没有半点笑容的脸,张姨娘的心里一惊,连忙低首唤道: “婢妾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安好!” 段青茗在教训段誉,看到张姨娘,也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句: “姨娘免礼!” 说完,段青茗就牵着段誉的手,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这个张姨娘,眼看着,是给段誉送点心的,可段青茗怎么看,她都象是个添堵的。要知道,这段誉啊,是段府嫡出的少爷,且不说门外的刘蓉母女,都在虎视眈眈地想寻段誉的错处,即便是没人寻他的错处,这礼貌啊,礼仪啊,可都是应该守的。 那些跟在段誉身边的小丫头们,或许并不太懂事,可是,张姨娘来了,还任由段誉这样胡来,段青茗就真的不高兴了。 只不过,段青茗不高兴是一回事,可有些话,她还是不愿意当着段誉的面说的。 屋里的桌子上,已经被扔了不少的点心碎屑,而盘子里的,也有些被啃了一口,有的,只吃了一半。屋内,正有丫头新竹小心的清扫着,看到段青茗过来,她连忙停下手,规规矩矩地朝段青茗来行礼: “奴婢新竹,见过大小姐!” 新竹今年才刚刚七岁,才只比段誉大个半岁。这个新竹是段青茗专门挑来给段誉的小丫头,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可是眼皮子活,心思伶俐,更重要的是,她一心的,只为段誉好,人本身也没有存着什么歪心,这样的人,用着就是放心。最重要的是,新新竹家世清白,适合留在段誉的身边!而段青茗,显然是想将她作为段誉的大丫头来培养的! 段青茗只看了新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免礼。”就拉着段誉的手,转身朝一侧的红木圈椅子边走去! 宁嬷嬷亲自打来了水,帮段誉挽起袖子,又轻轻地用皂角,将段誉的手清洗干净了,又帮他整理好衣服,然后,这才带到段青茗的身边去。 淡淡的泡沫,在段誉的指间滑动。段誉一时有些痒了,他开心得“格格”直笑。宁嬷嬷可是疼极了段誉的,她一看到段誉笑,自己也十分开心,仔细地,将段誉的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了。这才肯放开段誉的小手。 段誉知道宁嬷嬷对自己好,有模有样地道了谢。然后,乖乖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去。 段青茗望着段誉坐下,有模有样的喝着茶,脸色依旧是板板的,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新竹一看到段青茗来了,再看看比较乱的屋子,于是,就想快些收拾。然而,秀儿不等宁嬷嬷交待,就上前轻轻地碰了一下新竹,新竹领会,赶紧收拾了手里的东西,又朝着段青茗福了一福,连忙跟在秀儿的身后,出去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宁嬷嬷一眼。宁嬷嬷心里明白,她弯下腰来,带段誉去洗手,宁嬷嬷带着段誉出门的时候,顺手掩上了一半的门,她又朝一侧的秀儿使了个眼色,乖巧的秀儿连忙离屋子近的地方,故意和新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看到屋子里的人全部都出去了,段青茗这才缓缓地喝了口茶,抬起宛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张姨娘,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了句: “姨娘出院子有三天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父亲?” 张姨娘本来还怕段青茗怪她和段誉走得近,而且,又没有刻意地管事段誉。可没想到,段青茗这一张口的,说的,并不是段誉,而是段正。多年前的往事,潮水一般地涌来,瞬间将张姨娘击倒。毫无思想准备的她,立时愣了一下。张姨娘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段誉嬉戏的身影,忽然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听是关于段正的,:“这个……奴婢还没有准备好!” 段青茗听后,蹙了蹙眉,然后,又摇了摇头: “第一,你是我段府的姨娘,不用自称奴婢!第二,你是父亲的女人,自己从院子里出来了,自然应该主动拜访父亲!”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的神色似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她似乎喃喃地说了句:“真的可以吗?” 要知道,姨娘只能等老爷的传唤,而不能主动去见她。再加上,在张姨娘的心里,隐隐的,还有些怀疑。她怕段青茗斗不过刘蓉,那么,自己的以后,就要真的被断送了! 而张姨娘不敢去找段青茗的原因,则是想先观察一下形势,等到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者是段青茗完全掌握了时局之后,才真正的依附上去! 张姨娘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她的怀疑以及顾虑也相当的正常,可她唯一料错的是,段青茗,是重活了一世的人,而不是她眼中的九岁大的孩子! 所以,张姨娘就注定,要被段青茗敲打一番!而段青茗至所以肯敲打张姨娘的原因,则是因为张姨娘毕竟是娘亲身边的人,从来没有越矩的地方。再者,若她肯附合刘蓉,眼前绝对不会是如此下场! 可是,段青茗的肚子里,早就一肚子火了——这个张姨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还竟然敢拿段誉做挡箭的牌子!不教训她还真不行了? “当然可以啊,先由一个肯定能得我爹眼的人那里入手,让爹爹无意之间发现你的好,同时,可以观望一下,刘蓉和我斗法,究竟谁会胜,你也好找一颗大树靠一下,过早的决定,肯定怕会站错阵营……姨娘,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 这下,轮到张姨娘瞠目结舌了!她望着段青茗,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霎那间,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只是她的想法而已,谁都没有说过,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冷笑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说道: “姨娘不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么?你这一天里,又是点心,又是关心誉儿的,可不早就想父亲关注于你?”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顿时心里一惊,她连忙分辩道: “婢妾……” 第四十九章——怒斥张姨娘 第四十九章——怒斥张姨娘 张姨娘也跟了出来,刚走到屋门口,她就听到了段青茗的那句“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守!”的话,张姨娘只觉得那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乍一看到段青茗没有半点笑容的脸,张姨娘的心里一惊,连忙低首唤道: “大小姐好!”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免礼!” 然后,就牵着段誉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 桌子上,被扔了不少的点心碎屑,正有丫头新竹小心的清扫着,看到段青茗过来,连忙停下手来行礼: “奴婢新竹,见过大小姐!” 新竹今年才七岁,是段青茗专门挑来给段誉的,这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可是眼皮子活,也没有什么歪心,最重要的是,她家世清白,适合留在段誉的身边!而段青茗,显然是想将她作为段誉的大丫头来培养的! 段青茗只看了新竹一眼,就转身朝一侧的红木圈椅子边走去! 秀儿不等宁嬷嬷交待,就上前轻轻地碰了一下新竹,新竹领会,赶紧收拾了手里的东西,又朝着段青茗福了一福,连忙跟在秀儿的身后,出去了! 段青茗吩咐宁嬷嬷带段誉去洗手,宁嬷嬷带着段誉出门的时候,顺手掩上了一半的门,她又朝一侧的秀儿使了个眼色,乖巧的秀儿连忙离屋子近的地方,故意和新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看到屋子里的人全部都出去了,段青茗这才缓缓地喝了口茶,抬起宛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张姨娘,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了句: “姨娘出院子有三天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父亲?” 张姨娘本来还怕段青茗怪她和段誉走得近,可一听是关于段正的,毫无思想准备,立时愣了一下: “这个……奴婢还没有准备好!” 段青茗听后,蹙了蹙眉,然后,又摇了摇头: “第一,你是我段府的姨娘,不用自称奴婢!第二,你是父亲的女人,自己从院子里出来了,自然应该主动拜访父亲!”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的神色似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真的可以吗?” 要知道,姨娘只能等老爷的传唤,而不能主动去见她。再加上,在张姨娘的心里,隐隐的,还有些怀疑。她怕段青茗斗不过刘蓉,那么,自己的以后,就要真的被断送了! 而张姨娘不敢去找段青茗的原因,则是想先观察一下形势,等到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者是段青茗完全掌握了时局之后,才真正的依附上去! 张姨娘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她的怀疑以及顾虑也相当的正常,可她唯一料错的是,段青茗,是重活了一世的人,而不是她眼中的九岁大的孩子! 所以,张姨娘就注定,要被段青茗敲打一番!而段青茗至所以肯敲打张姨娘的原因,则是因为张姨娘毕竟是娘亲身边的人,从来没有越矩的地方。再者,若她肯附合刘蓉,眼前绝对不会是如此下场! 可是,段青茗的肚子里,早就一肚子火了——这个张姨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还竟然敢拿段誉做挡箭的牌子!不教训她还真不行了? “当然可以啊,先由一个肯定能得我爹眼的人那里入手,让爹爹无意之间发现你的好,同时,可以观望一下,刘蓉和我斗法,究竟谁会胜,你也好找一颗大树靠一下,过早的决定,肯定怕会站错阵营……姨娘,不知道我说对了没有?” 这下,轮到张姨娘瞠目结舌了!她望着段青茗,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霎那间,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些,只是她的想法而已,谁都没有说过,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冷笑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说道: “姨娘不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么?你这一天里,又是点心,又是关心誉儿的,可不早就想父亲关注于你?”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顿时心里一惊,她连忙分辩道: “婢妾……” 话只说了一半,只看到段青茗清凌凌的眼光扫了过来。她连忙低下头去,绞着手里的帕子,讷讷地说道: “这是婢妾的错!”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 “是你的错,你的心太急了,而且,下手下错了的地方!” 张姨娘心里一惊,连忙说道: “还请大小姐指教!” 段青茗的话里,带了小小的怒气,使她的声音听来,更加地凌厉: “现在才想到要我指教了……你出来的这三天呢?又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你敢说,你是不在观望么?你不敢去和刘蓉硬碰硬,不敢去找我的父亲,只来找誉儿,想拐弯磨角的,让我帮你作主……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既然能让你出院,自然帮你想好了办法,可你偏生如此自以为是的,问也不问?嗯……” 段青茗斥责了张姨娘一顿,语气这才缓和下来: “你可知道,你如此做,会给誉儿带来什么?你可知道,在刘蓉被禁足的这段时间之内,你接近我的父亲,是最好的时机?若是父亲承认了你,你便是照顾誉儿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过来关心于他……可是,你却偏偏什么都不做,只跑来誉儿这时来显摆……你说说,你安的究竟是什么心?嗯?” 段青茗一番话,说得张姨娘浑身发抖,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小姐,婢妾已经数年没有出过院子了。对于府里的事情,早就迟钝了……对于老爷现在的喜好……” 段青茗冷冷地打断张姨娘的话: “你以为,这些我能不帮你备下么?” 看到张姨娘诧异地抬起头来,段青茗淡淡地说道: “若是我的人,我便不顾一切,都会护着,若是想算计我的人,我敢保证,她的下场,绝对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张姨娘望着段青茗,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坐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的眼里,所流露出的霸气、以及贵气,令她这样的人,都为之心惊!再看看段青茗那张酷似夫人丁柔的脸,张姨娘的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寒战——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个九岁大的女子的眼里,竟然有如此沧桑以及冷酷的颜色? 段青茗不去听张姨娘的保证,只淡淡地说道: “过几天,舅舅和舅母就要来了,我已经叫人捎他信过去,到时,会带上你的一份礼物,并趁机抬高你的身份……可前提是,你自己得争气……好了,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想通了,再让人告诉我!” 张姨娘诺诺地告退了,等出了屋子,她才发现,这贴身的内衣,早已经湿了! 不得不说,面对段青茗,张姨娘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那是在面对段正的时候,都没有的压力! 只能说,这个大小姐,绝对不简单!她不但有夫人的精明,更有连夫人都没有的冷酷! 所幸的是,她还肯教训自己。张姨娘有理由相信,若是段青茗连教训都不教训她的时候,那她就真的完了! 至于段青茗为什么肯帮她,相信一半是因为用人之际,而另外一半,是看在夫人丁柔的份上。更幸运的是,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她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很正,从来不敢有越矩之想! 看来,这以后,她得更加、更加地小心了! 想到这里,张姨娘望着前面的路,忽然轻轻地吁了口气! 第五十章——张姨娘的顿悟 第五十章——张姨娘的顿悟 可即便如此,张姨娘还是落了个那样的下场——是的,以前,张姨娘是非常的小心,可也是非常的粗心。她竟然没有看清大小姐的大智慧,更没有看清,这段府里,谁才是真正作主的人,所以,活该她落得如此下场。 而今,终于有了目标,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向谁靠拢,张姨娘忽然觉得,她所有的筹谋,所有的争雄之心,全部都淡了,而她之前所受的一切,也都值了! 且不说他人,就看现在的刘蓉,可是被大小姐吃得死死的!可见一山还一山高的话,可不是白说的! 所以,在这家宅之中,任你计谋再高,任你本事再大,可终究有一天,会生出个克你之人!所以,最后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对大少爷好些,以后,老来也有个依靠! 想到这里,张姨娘望着前面的路,忽然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似是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一般! 看到张姨娘出去,段青茗这才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愚蠢的女人!” 敢拿刘蓉和自己比,看来,这张姨娘也并非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的忠心嘛! 宁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到段青茗,轻声说道: “小小姐,刘公子刚刚从外面回来了!” 段青茗轻轻地拍了拍段誉衣衫上的碎屑,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 既然刘渊已经回来了,那么,就让她借机旁敲侧击一番吧! 刘渊,这一次,我帮了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誉儿的兄长! ************************刘渊认亲的分界线***************************** 刘渊是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段府里来的!他的耳边,甚至还回荡着刘丞相语重心长的话: “渊儿,为父的知道,你因为嫉恨父亲,所以才对认亲之事,有所抵触。更因为父亲另娶他人,变相抛弃你的母亲,而让你失望……可是,你有没有试过,站在为父的立场上想一直,有些事,为父的,根本就没的选择,你知道吗?” 高堂之上,那个年约四十岁的丞相望着自己的儿子,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说不出的痛悔之意: “那一年,为父回京述职,路遇水盗,为父被推入水中,你娘怀着你,也落进了水里,此后,为父被人救起,曾经多方寻找你母子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为父的以为你们皆不在人世,所以,伤心极了……所幸的是,回京述职之后,为父有幸留在了京城之中,此后,更是因为助我陛下平叛有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可在为父的心里,始终都有你们母子的啊……” …… 三天了! 刘渊找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整整三天了! 在这三天之中,他的父亲可谓是苦口婆心,可在刘渊的眼里,始终不能原谅父亲,不能释怀母亲所受的苦!他望着父亲年轻而且保养极好的妻子,再看看自己因为过度的操劳,而早生华发的母亲,顿时觉得心里五味陈杂,他甚至觉得,若是因此便认了父亲的话,对于母亲来说,便是一种亵渎! 可是,刘渊更渴望有一个父亲,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毕竟,对于孤苦太久的他来说,“家”,是一个令人眷恋不舍的地方! 所以,他的这种想,和这种不想,交织在一起,令他非常的痛苦! 可是,这种事,偏偏没有人能帮他想出办法出来!甚至,就连告诉别人,都不可以!因为父亲说了,在这个世上,居心叵测的人太多,预防有人打他的坏主意! 这样一路想着,刘渊竟然一头扎进了段誉的院子。虽然听到了屋子里有人说话,可是,他也没有在意,等他出现在屋门口,这一屋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刘渊这才发现,原来,段青茗竟然在这里! 看到段青茗一对水凌凌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刘渊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他讷讷地唤了句: “段小姐……” 看到刘渊的神色,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早猜了个**不离十!她微微一笑: “段兄,你回来啦!” 段誉一看到刘渊回来,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去,还递了块点心到刘渊的口边,学着段青茗的语气说道: “段兄,这是我姐拿来的点心,好吃极了,你尝尝!”段誉回到屋里,张姨娘送的点心,已经被撤下了,宁嬷嬷又趁机敲打了一番新竹,要她对少爷吃的、用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用心,再用心! 而新竹听了宁嬷嬷和秀儿的话之后,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看来,以前的她,的确是太粗心了!从此以后,她真的要象 段青茗在一侧笑道: “誉儿,你应该叫夫子。段兄是姐姐叫的!” 谁知道,段誉小嘴一嘟: “我不要,我要叫哥哥,我不要叫夫子!” 段誉的话,令刘渊一阵莞尔: “好好,叫哥哥,不叫夫子!”其实,这一段时间,说穿了,他就是帮忙照看段誉,顺带的,教了些礼仪和简单的东西给他。若真论起来,还真没教多少实际的东西给他,所以,只要一看到段青茗还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这让刘渊的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段誉“叭”的一声亲在刘渊的脸上,接着,奶声奶气地唤了句: “哥哥!” 刘渊的脸,一下子黑了!他看看段誉笑得象朵花儿的脸,再指指自己的脸: “少爷,你的口水!” 段誉“格格”地笑着,直笑得眉毛弯弯,眼睛眯得看不到影了。他抱住刘渊的脖子。扯下刘渊的头,让他低下来,然后,伸出袖子,一下又一下地抹着刘渊的脸,另外,还不忘记纠正道: “哥哥,你应该叫我誉儿……就和我姐姐一样!”姐姐,而不是大姐姐。这也是段誉私底下的叫法。这叫法,听到段青茗的耳里,令她不由的又是一阵感动! 刘渊回过头去,只看到段青茗微微地笑,笑着点头。再看看段青茗和段誉之间流动着的真情,刘渊被感动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浮出一种想要融入他们的奇妙感觉! 于是,刘渊真挚拉着段誉的手,然后,就很干脆地说道: “好吧,哥哥应下了,誉儿乖!”刘渊没有父兄,初是知道自己被段青茗救起,还以为她有所图。可现在看来,她真是恰巧而已。更何况,在她的心里,只想着弟弟好,只想着她所在意的人过得好!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段青茗 段誉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溜下刘渊的身体,说道: “哥哥累了,脸色也不好,誉儿自己玩去!” 说完,和秀儿,还有新竹一起出去玩了! 刘渊望着段誉,有些羡慕地说道: “誉儿是个心地纯善的人,我真羡慕他,有你这么好的姐姐守护!” 段青茗帮刘渊斟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说道: “心底纯善是好,可绝对不能变成愚蠢,任人欺凌!” 段青茗扬了扬眉,清水一般的眸子里,流露着说不出的轻松笑意。她望着刘渊,笑道: “其实,我更羡慕你……我自幼失去母亲,可刘兄你,却可以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虽然生活清贫,可也其乐融融,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纯善的心,用这样的眼光看待世人,要宽容得多!” 第五十一章——段青茗的劝说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微微地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竟然会羡慕自己,不过,想到段青茗幼年失怙,此后,便一直生活在姨娘的欺压之下,也怪不得她,会羡慕自己有母亲的呵护,并生活得无忧无虑! 刘渊望着段青茗,可以说,有一个问题,他藏匿在心里很久了,此时,他真的很想问出来!他想问问,当初的当初,段青茗,究竟为什么会救自己……可是为了今日么?为了他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可以助她许多么?又或者说,段青茗其实是心有所图? “青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救我,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我……” 是啊,段青茗为什么会救自己呢?又是为了什么,将自己安排进府里,对自己信任有加呢? 若说是心血来潮,刘渊一定不会相信,可若不是心血来潮,那又究竟为了什么呢?难道,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惊鸿一瞥,而变成另外一些人的惊鸿? 刘渊问完,只觉得紧张急了,有那么个瞬间,他忽然害怕起来,他害怕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段青茗即将说出来的答案! 段青茗轻轻地笑了起来。 刘渊如此紧张的问话,也只换来她轻松的语调: “若我说,是缘分呢?缘分,你信么?” 刘渊怔了一下,然而,段青茗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说了下去: “那一天,我路过城门口,看到你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当时,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段青茗的语调,变得恍惚起来,她根本不看刘渊,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只听她幽幽地语调,仿佛是古老的弦,弹出来的曲调,沧桑无比! 段青茗说道: “那个时候,我在想,我们本就是同类人……你,浑身是伤,倒在路旁,无人问津,而我,在这后宅之中,看似锦花团簇,其实却是步步危机,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到头来,还要被自己信任的人百般陷害,众叛亲离……所以,当我看到你倔强的眼神,还有不屈的眼神时,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和我,都是属于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依靠拼出一条血路的人。虽然,我们面对的人不一样,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一样,可是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受伤了,只能靠自己爬起来的人!” 段青茗说着,微微一笑,眼神却清爽: “所以,我就救了你!”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长久地沉默了! 是的,他一点都不怀疑段青茗的话——进得段府,段青茗的如履薄冰,以及步步危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有时候,他甚至会想,相对于一个生存如此艰难的段家大小姐,他更愿意做一个受伤倒在路边的人,最起码,那伤是明伤,是血肉的伤,伤口好了,也就不痛了。可段青茗的这种日子,更象是生活在油锅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不是掉进了滚烫的油里,就是掉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结局一样,都是粉身碎骨! 这样的一个小小姑娘,要用怎样的大智慧,才能将自己保全,甚至,她要保全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个更加幼小的弟弟?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既然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那么,她愿意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一种感觉,最初可能会建立在利益上,可是,经过长久的相处,你就会发现,其实所谓的利用,已经变得次要,因为另外一种至纯的感觉,已经将之取代!而那种感情,就叫“兄妹”! 是的,在段青茗的心里,刘渊就仿佛是一个兄长一般,面对着他的时候,她最起码,可以显露出自己的疲惫! 面对段青茗如此毫不保留的信任,刘渊觉得惭愧极了,第一次的,他对于自己的隐瞒,表示出了说不出的不安,他也在想着,是不是要将真相告诉段青茗,最起码,多一个人知道,也能帮他出出主意! 可话要待出口,他却止住了。因为,他的那个所谓的“父亲”的话,却回荡在耳边: “渊儿,我和你认亲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去——要知道,朝堂之上,尔虞我诈,若是被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么,你的下场,将会非常的凄惨……” 刘渊顿了一下,却还是缓缓地,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青茗,你知道吗?我找到我的父亲了……可是,他家中已有妻子,膝下,亦有一个女儿……我无法原谅他!” 刘渊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是的,他是渴望亲情,渴望有自己的家,然而,他不想在那样的条件下,认别的女人作母亲,而让自己的母亲,孤苦下去! 听了刘渊的话,段青茗低头思忖了半晌,这才问道: “刘兄,你能告诉我,你的父母是怎么分开的么?” 刘渊点了点头: “当年,我父亲进京述职,路遇水盗,他落水,被人救起,而我母亲当时身怀六甲,落水之后,漂了很远,才获救,我父亲多方打听母亲的行踪,始终不得,所以,才另娶他人的!” 段青茗再问: “你原本是想寻得父亲,和你母亲团聚的,是也不是?” 刘渊点了点头,充满痛苦地说道: “是的,可现在……”可现在,所有的梦,都破灭了!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 “那么,刘兄可愿意听青茗的看法么?” 刘渊点了点头: “当然,还请青茗帮为兄释疑!” 段青茗说道: “刘兄,初见你时,你虽然身受重伤,血迹斑斑,可是,你却忍受着,既不哀求,也不抱怨,就是你的眼神打动了我,所以,我们才有了以后的交集……” 看到刘渊想说什么,段青茗抬了抬手: “请听我说完……你的母亲,将你教养得极好,你饱读读书,礼仪之道,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高贵的公子!你为人耿直,嫉恶如仇!这些,都是你的母亲给予你的,也是你的母亲,在用另一种方法告诉你,她多希望您能出人头地,希望您能居于他人之上……可是,您现在的彷徨,却会令她失望……” 看到刘渊的脸上,浮出狐疑之色,段青茗继续说道: “你当然有两个选择——第一,回到你母亲的身边,继续看着你的母亲为你辛苦为你忧。而你自己,或者要历尽苦难,或者终生郁郁不得志,活在怨恨和愤怒里!当然了,你也可以走第二条路:接住你父亲递给你的橄榄枝,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你母亲对你的期望……” 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 “当然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容易,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你从了你的父亲,可能现在,还不能为你的母亲争取更多。可是,将来呢?若兄长你哪时蟾宫折桂,那么,到了那时,真正为你骄傲的,只是你的母亲,你想为你的母亲争取什么,是不是要比之现在,容易得多呢?” 段青茗的一席话,虽然说得隐晦,可是,刘渊还是明白了。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若想母亲过上好日子,那么,现在的他,就只能含垢忍辱,以期自己有出头之日时,才能为自己的母亲争取更多! 父亲的妻子,不娶也娶了。再无休弃的道理。而自己的母亲,即便是自己返回乡下,日夜相陪,可若自己从此平庸,怕母亲也会郁郁寡欢。而最折衷的办法则是,先认下父亲,容忍一段时间,只要自己一有出息,就可以让自己的母亲扬眉吐气! 第五十二章——合谋算计刘渊 第五十二章——合谋算计刘渊 一念及此,刘渊衷心地向段青茗说道: “谢谢你!”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清爽而且真挚: “我们是兄妹,不是么?” 刘渊的心口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兄妹,这个如此沉甸甸的字眼! *************** 当段青茗从段誉的院子里走出来,刚刚经过后花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似是早已候在那里的白远皓! 乍一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段青茗微微迟疑了一下。她想了想,终于走上前去,远远地站定,对白远皓淡淡地说了句: “日前的事情,谢谢了!” 隔着无数的花叶,段青茗的声音遥遥传来。乍一听到段青茗如此疏离,又如此冷清的语调,白远皓蓦地转过身来。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外罩一件白色的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巧妙地将一头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那样的一个女子,映着花园里的深紫,深红,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丽! 他双眸灼灼地望着段青茗,嘶声道: “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他专程在这里等待段青茗,可没想到,等了一场,只等来了“谢谢”两字! 段青茗抬起了头,望着亭子外的一丛绿竹,淡淡一笑: “日前,青茗多谢白公子仗义相助,救得誉儿性命!” 白远皓的眸光,蓦地暗淡了一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用!” 段青茗,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因何而帮你? 可是,我不惜得罪刘姨娘,不惜得罪段玉兰,得来的,只是你一句云淡风轻的“谢谢”?段青茗,你何其无情? 然而,段青茗根本就不去看白远皓的眼睛,她一句话说完,便优雅十分地地欠了欠身: “那么,我就先走了,不挡白公子看风景了!” 霎那间,白远皓只想哑然失笑——他只想问问段青茗,我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个刘渊? 你和我,有婚约在身,可你对我,从来不假以辞色!你在我的面前,对着刘渊笑,你暗示我,只因为刘渊救过你的弟弟! 好,我也救你弟弟一次,此后,甚至是十次,甚至是一百次! 可是,段青茗,你为什么,即便和我说句话,也站得远远的?可是,你却和刘渊以兄妹相称? 刘渊之于我,只不过是早认识了你几天而已!几天,真的是一个条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么? 段青茗,你对刘渊的肯定,以及你对我的否定,就只为这错失的几天时间么?段青茗。你何其残忍? 白远皓遥遥地望着段青茗,恨得牙齿咬得痒痒的。霎那间,他有一种冲动,就是想将段青茗的心剖开,看看那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 段青茗站在秋海棠的那一端,衬着这些紫的花,红的瓣,身影更显窈窕。可是,对于白远皓来说,她的人,她的心,却远在千里之外,只能远观,无法轻触! 看到段青茗告辞而去,转眼间,就是背影,而这背影,又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怕只要一个转身的距离,他永生都难在达到! 一种说不出的惶惑,弥漫了白远皓的心。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怒吼一声: “段青茗,你给我站住!” 段青茗站住了: “不知道白公子唤青茗,为了何事?” 白远皓再怔了一下——是啊,他唤住段青茗,又为了何事?难道说,就只为方才心里闪过的惊惶,还有不安么?怕这个理由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吧? 顿了顿,白远皓终于隐忍着问了一句: “段青茗,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对我,究竟怎样?”段青茗,你若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感觉的话……若你敢说的话,我就,我就…… 可是,此处是段家,他们的婚约段正并未首肯,也并未正式下过三媒六聘,不能算是正式的婚约,段青茗不承认,自是应该,所以,即便段青茗敢说对他毫无感觉,他仍然是无计可施! 白远皓握紧了手心,却黯然了! 段青茗淡淡一笑: “白公子是我段府的客人,自然也是青茗的客人,远来是客,这个道理,青茗还是懂的!白公子若有什么短缺,请告诉青茗就是……” 白远皓,今生你来问我,你可知道,这个问题是我前生多少次想问你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却为什么要娶我?到了最后,竟然生生地枉送了我和一子一女的性命? 所以,今生,她段青茗选择放手!拱手,将你让于你疼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说完,告辞而去了! 转身而去的瞬间,段青茗的心里非常的轻松,——可以想像一下,前世容貌几乎被毁去了一半的自己,相信无论哪个男子,都不喜欢吧。更何况一向事求完美的白远皓? 前世种种,此刻,段青茗真的放下了!其实,不关时间,不关时空,有些人,注定无缘,强求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场孽缘罢了! 客人?仅仅是客人而已? 白远皓的耳边,响起轰然的笑声。仿佛在讥笑他的自作多情——是啊,在段青茗的眼里,他充其量,只是个客人而已! 看着女子的身影,在花间消失,白远皓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中——好,好段青茗,既然你如此对我,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另一簇花丛之外,段玉兰的身影快速地跑了过来。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叫道: “白哥哥,白哥哥……” 白远皓在触到段玉兰飞奔而来的身影时,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厌恶!可是,他再一看段青茗那淡白的、决绝的身影,握紧的手心松开了,脸上,蓦地闪出一抹敷衍的笑意来: “玉兰……” 段玉兰飞奔而至,在看到一脸微笑的白远皓时,便被深深地迷住了! 繁花绽放的海棠丛中,一个少年长身玉立,玉冠束发!他,五官俏挺,虽然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衣衫,却显得清雅脱俗,不入凡尘。他微倚小亭雕栏,微风拂过墨般长发,丝丝缕缕飞扬而起,飘然如仙,简直就是一副画卷。 而最吸引人的,就是他那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了。明亮的眸子里流光转动,不知看着哪里,瞥到她时,却突地直起了身子,对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微笑。 而段玉兰,就沉溺在这一抹春风般的微笑里,再也无法自拔! 白远皓看到满脸痴迷的段玉兰,明亮的眸子底下,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然而,他很快收起各种表情,对着段玉兰亲切至极地说道: “玉兰妹妹,你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段玉兰就在白远皓的这一句话里,红了脸! 今日的段玉兰,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她的身上,穿着霞影纱玫瑰色的长裙,腰间用同色的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八宝琉璃簪。这样的打扮,虽然富贵,可是,和她要来的地方,却总不相宜!只因繁花遮人眼,段玉兰的打扮,着实太浓了! 白远皓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放到了段玉兰的脸上,只见她肌肤晶莹如玉,施着粉黛,将白皙的容光,遮盖在红脂、白粉之下,生生地添了几分俗气! 第五十三章——白远皓的算计 第五十三章——白远皓的算计 白远皓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放到了段玉兰的脸上,只见她肌肤晶莹如玉,施着粉黛,将白皙的容光,遮盖在红脂、白粉之下,生生地添了几分俗气! 白远皓望了一眼精心打扮、却一身艳红,难免入俗的段玉兰,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段青茗优雅而冷清的白衣,还有她疏远而淡漠的容颜—— 霎那间,白远皓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从刘渊的手里,抢段青茗回来! 段玉兰从来没有得过白远皓的如此柔情。她柔声说道: “白哥哥,我是来找你的呀,我本来想问一下,你有什么地方不习惯的……刚刚,我去过你的院子,可下人们说你不在,于是,我就一路找来了!” 段玉兰温柔地笑着,一边走上前去,和白远皓并肩而立,然后,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 “白哥哥,你看看,这秋海棠不知道什么时间,竟然开得如此艳了!” 日前的事情,段玉兰因为去得晚,所以,并不知道白远皓帮段誉的事情。回到院子里,因为刘蓉和她同时被禁足,忙乱之中,这件事,就被忽略了! 今日,又忙着挑选丫头,段玉兰也借故走出了院子,她一出门,就直奔白远皓的院子,然后,一路找来这里!所以,对日前的事情,还真的并不知情! 只不过,即便是段玉兰知情,也只会怪段青茗勾-引了白远皓,而会将白远皓的责任,完全地脱开吧! 段玉兰的整个人,都朝着白远皓凑了过来。她的身上,浓浓的脂粉的味道扑鼻,令白远皓只想作呕。此时,白远皓又想到段青茗,她向来是不施脂粉的吧?有几次,白远皓曾远远地靠近,也只闻到段青茗的身上,有一抹说不出的白玉兰的香味。白远皓断定,那一定不是香粉的味道! 段青茗!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的疏离,白远皓就有一种非要将段青茗娶到手里的冲动——是的,先娶到手中,然后,再狠狠地冷落她,折磨她! 这个念头一出,白远皓强忍着想呕的冲动,来到亭子一侧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淡淡地说道: “兰妹妹这几天没有出院门,也没有人陪着我到处走走,可闷坏我了!” 段玉兰本来还在担心,若是自己被禁足的话,段青茗一定会乘虚而入,来讨好白远皓的。可现在一听两人并未见过面,顿时心里一喜,接口道: “这一切,还不因为段青茗那个jian人……”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设计,将自己的刘蓉全部禁了足,段玉兰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段青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白远皓望着段玉兰: “可在我看来,你们姐妹,可不是挺和睦的么?” 是的,段青茗明里相让,暗里争锋,只要一抓住段玉兰的痛角,就绝不放手!而段玉兰明里嚣张,暗里并没有什么心计,若不是刘蓉在暗中出谋划策,怕早被段青茗欺负得渣都不剩下了! 段玉兰一听白远皓的话,差点儿就要跳起身来: “和睦……和睦个段青茗的大头鬼!” 面对白远皓,段玉兰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对段青茗的强烈恨意。她恨恨地说道: “那个段青茗,不但克死了自己的亲娘,还赶走了自己的奶娘,回过头来,又欺负我的我娘。哼……总有一天,我让她有好果子吃!” 白远皓轻轻地“哦”了一下,似是而非地说了句: “姐妹之间,要以和睦为上!” 段玉兰一听,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白哥哥,你这是帮段青茗欺负我?” 白远皓一听,惊讶至极地说道: “何来此说?” 段玉兰说道: “你若不是帮段青茗欺负我,为什么,净帮她说话?” 听了段玉兰的话,白远皓在心内冷笑,可表面上却说道: “好好,我们不提她……我听说,段誉聪明了许多,原是和他身边那个什么书僮的有些关系?” 一听白远皓的话,段玉兰眼睛一亮: “是啊,这次我娘被关禁闭,和段誉那个小……孩子也有关系,可是,小孩子哪来的聪明呢?一定是那个刘渊和段青茗教的!” 段玉兰本想说段誉是个“小杂-种”的,可再一看白远皓,便生生地止住了!她有些忐忑地望了白远皓一眼,也不知道对方看出来没有! 哪知道,白远皓根本就不以为忤,只作出一副细心倾听的样子: “其实,这些事,若不是和兰妹妹有关,我也不会多管的!听说,那个书僮……救过段誉的命?” 段玉兰一听,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救什么救?段誉根本就没事,不过是那个刘渊碰巧遇到而已!” 话说到此处,段玉兰难得地聪明了一次。她惊叫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段青茗设的计,将刘渊安插到段誉的身边,教他聪明的!” 白远皓在心内暗暗地摇了摇头,若说别的,白远皓倒还信,可若说是拿段誉落水来设计,怕这事,段青茗做不出来。因为,白远皓看出来,段青茗对段誉的疼爱,那可是入了骨子的,所以,他断定,此事真的是凑巧而已! 可即便是凑巧,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刘渊救了段誉是事实,刘渊教会了段誉,也是事实!也就是说,现在,即便赖到段青茗的身上,说她拿弟弟的性命开玩笑的话,那么,刘渊就一定逃脱不了干系! 段玉兰一听,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白远皓一看,眼疾手快地拉住,问道: “兰妹妹这是去哪里?” 段玉兰袖子一捋,神气地说道: “我这就去告诉爹爹,说段青茗谋害亲弟弟,只为安插那个刘渊进府,只为教会段誉,欺骗他老人家!” 这段玉兰还算不蠢,知道在最后拐了个弯,说是欺骗段正,而不说是对付自己和刘蓉! 白远皓一听段玉兰的话,头都大了——见过榆林疙瘩,却没见过斧子都劈不开的榆木疙瘩!话,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怕段青茗一听,就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可是,这个傻段玉兰啊,还抱着葫芦不开瓢!硬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件事,更给白远皓一个比较,那就是,段玉兰和段青茗,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再一想起段青茗旁敲侧击,不费什么功夫,就将事情处理的干净漂亮,白远皓就更加坚定了娶回段青茗的心! 至于这段玉兰,若是她找上门来,就当枪使一下呗——要知道,相对于聪明无比的段青茗来说,蠢女人最适合当枪使。更何况段玉兰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收回家里,又何乐而不为呢? 看到白远皓不住地摇头,段玉兰有些傻了: “白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告诉父亲呢……可是,你是不知道,这个段青茗有多么虚伪啊,她平日里……” 然而,白远皓打断了段玉兰的话: “我是为你好,兰妹妹你想想啊,你现在还在禁足呢,若是这样贸贸然地去找段老爷,那么,怕话还没有说出口,先被罚的,一定是你吧?” 白远皓的话,令段玉兰傻了眼了: “那么,白哥哥,你说说,应该怎么办呢?” 听了段玉兰的话,白远皓的小虚荣心,总算满足了些。可是,他的心里,又有些遗憾,若是段青茗用这样的语气来求自己,那应该多好啊? 对,就是这样,设下一个局,然后,等段青茗来求自己! 第五十四章——白远皓的人品问题 第五十四章——白远皓的人然后,只要涉及到段誉,段青茗一定会忍不住来求自己的! 而到了那时!哼哼,段青茗,有的你受的了! 话到这里,白远皓再也顾不得旁敲侧击了!他直言不讳地说道: “兰妹妹,你知道不知道,段大人……呃,也就是你的爹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呢?” 段玉兰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但凡是伤风败俗的事,或者是丢了段府的脸的事!”段玉兰可没忘记,这上一次,就是因为自己丢了段府的脸,才被好一顿教训的! 白远皓又掌一击,提醒道: “对啊,若是那个刘渊,做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大大地丢了段府的面子,兰妹妹你觉得,这段大人还能容得下他么?” 看到段玉兰动了心,白远皓不由地添了句: “到时候,段誉自然没有人教了,你不会再来欺负兰妹妹你了……” 微微地顿了顿,白远皓又说道: “而且,还有一样,若是刘姨娘知道兰妹妹你这么聪明,竟然能设计把刘渊赶走的话,她一定会夸奖你的!” 只一句话,就将段玉兰的好胜心给勾-了起来。 先不说其他,刘蓉总是觉得她没有什么心计,所以,凡事都为她出谋划策。若有一天,知道她做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的话,那么,不知道会怎样骄傲的呢! 对的,就是这样,段青茗那个jian人,没有娘帮的人,怎么能斗得过她呢?要知道,她不但有娘帮,更有白远皓在一侧出谋划策呢! 看到段玉兰开了窍了,白远皓假装和她闲聊几句,终于走开了!而段玉兰,则深思了良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陷害刘渊,赶走刘渊! ********************陷害刘渊的分界线*********************** 这边,段玉兰才从亭子里离开不久,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便拿着一把剪刀,从亭子的另一角闪了出来。她左右看了一眼,就丢下剪刀,朝段青茗的院子里跑去! 可到了段青茗的院门口,她并不进去,只在远处左转右转的,眼睛直盯着段青茗的院门口,象在等待着什么人出来! 如果小丫头没有想错的话,这个时辰,段青茗应该传膳了,而这每一次的传膳,都是由夏草儿完成的,她只要耐心地在这里等,便一定能等到夏草儿姐姐! 过了不久,夏草儿走了出来,她是去帮段青茗传膳的!看到那个小丫头,夏草儿连忙拉着她,快步走到无人处,问道: “小朱,你怎么来了?有人看到没有?” 那个小丫头“嘿嘿”地笑了一下: “夏草儿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来,没有人能看到的!” 说完,小朱就凑近夏草儿的耳边,把刚才在亭子外听到白远皓和段玉兰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夏草儿听! 夏草儿听了,不住地点头,到了最后,脸色也慢慢地变得气愤!听小朱说完,她掏出一只装了钱的钱袋给小诛,然后,让小朱先走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夏草儿也顾不得传膳了,她先跑回院子里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段青茗! 原本,夏草儿以为,段青茗听到这事,一定非常气愤的,毕竟,现在白远皓,可是她的未婚夫,却暗中和段玉兰密谋这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矛头对准的,还是她最关心的段誉! 谁知道,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话,只微微一笑: “由得他们去吧,他们算计不到刘公子的!” 说完,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夏草儿虽然心里纳闷,可也没话说了,她只好忙自己的去了! 夏草儿才一走,宁嬷嬷就走了进来!段青茗正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看到宁嬷嬷站了许久,她才放下手里的书,淡淡地开口: “嬷嬷,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别站在那里看了!” 宁嬷嬷上前两步,小心地说道: “我只是不明白,对于白府的这事儿,小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诚如宁嬷嬷所想,这白远皓可是段青茗的未婚夫,可现在,段青茗可是胳膊肘儿往外拐,帮段玉兰谋福利啊! 段青茗微微一笑: “嬷嬷觉得白远皓怎样?” 宁嬷嬷想了想,说道: “白公子人长得好,家世也好,更是小姐在世时,为小姐定下的,当错不了!” 段青茗又问道: “那么,白公子的人品怎样呢?” 这下,宁嬷嬷愣了一下,要知道,人品这东西,可真不好说!顿了顿,宁嬷嬷才说道: “白夫人爽朗大方,白老爷为人忠直,他们的儿子,怕是差不到哪里去吧?” 段青茗在心内冷笑了一下——白夫人是不错,可惜是不白远皓的亲生娘。至于白老爷嘛,姨娘娶了一大堆,很难说他好,还是不好! 前世,段青茗嫁予白远皓数载,最后才知道,白远皓原是一位小妾生的,被增丧子的白夫人记在了名下,是以,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段青茗嫁过去之后,白夫人原本想拉拢她的,可惜的是,段青茗一心只爱白远皓,只想和他好好地过日子,没有听白夫人的。渐渐地,白夫人便对她疏远了,到了最后,段玉兰针对她,害她,白夫人都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也因为这样,段青茗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可见,这女人为了自己的地位,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出来的呢! 听了宁嬷嬷的话,段青茗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 “嬷嬷,家世、相貌抛开不说,一个人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白远皓明明是以我的未婚夫的身份出现的,却还敢公然和我的庶妹出双入对,勾勾搭搭。难道,嬷嬷觉得,这种人,就是我一生的良人么?” 听到宁嬷嬷叹了口气,段青茗又再开口: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并不值得我们用心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又再长叹一声,便不说什么了! 宁嬷嬷走了,段青茗又拣起了手边的书,然而,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一个新来的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小姐,张姨娘来了!” 张姨娘来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 “请她进来!” 过了片刻,张姨娘进了进来,一看到段青茗,低头便拜! 段青茗挑了挑眉,含笑说道: “姨娘不必多礼,说到底,我还得感谢姨娘一直以来,对誉儿的照顾呢!” 日前,经过一番敲打,相信张姨娘已经很清楚自己的阵营。却不知此时她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到段青茗脸上含笑,和日前看到的疏离严厉的模样不尽相同,张姨娘紧张的心,却并没有放下,经过这两次交道,张姨娘总算明白了,这个大小姐啊,可真是精明得紧,一句话,翻过来是一层意思,正过来,又是一层意思,索性的是,今天她来,只为了带几句话而已,说完了,就走! 张姨娘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夏草儿,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段青茗微微一笑: “姨娘放心好了,夏草儿不是多舌的人!” 段青茗的话,自然是在告诉张姨娘,说夏草儿是她的人,叫自己放心说! 第五十五章——刘蓉生病 第五十五章——刘蓉生病 张姨娘何尝不知道夏草儿是段青茗的心腹?只是,她要说的事情,可是拚着要得罪刘姨娘的,让外人听到了,自然不好! 张姨娘望着段青茗,说道: “大小姐应该听说过,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儿的,可是,却不小心流产的事?” 段青茗点了点头: “是的,这事我早有耳闻!” 张姨娘又再说道: “可以说,在这段府之中,除了夫人丁柔之外,就只有刘蓉才生下了一女,其他的姨娘,只要一怀孕,不是落胎,就是难产,一尸两命,所以,到了现在,这段府之中,才只有大小姐你,二小姐,还有大少爷!而夫要当日,也是拼死才生下了大少爷,而自己,却在不久之后,撒手人世了!” 段青茗淡淡地垂下了眸子。 这些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的,却是张姨娘旧事重提做什么! 张姨娘回忆道: “婢妾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正是秋天,桂花开的时候,我的孩儿,本来好好的,可是,在吃了一叠桂花糕之后,就意外地流产了。而且,根本就查不出原因出来!” 段青茗听到现在,才隐约地听出些端倪出来,张姨娘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孩儿是被谁算计的,此时,才说出这一番话! 张姨娘继续说道: “我早知道,刘蓉是不会允许我生出段家的子嗣的,所以,她就趁着那几天下手了!” 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 “难道此事,就没有查过?” 张姨娘苦笑道: “怎么查?老爷身在边关,刘姨娘外出收租,回来之后,还怪我说,我自己不小心,保不住段家子嗣!” 段青茗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早就知道,刘蓉手段高明,怕这个张姨娘不是她的对手! 张姨娘又说道: “其实,说来也怪,每年的秋天,刘蓉都会病些日子,然后,一到收租的时候,就会奇迹般地好了!而府里其他姨娘有身子的时候,大多都是夏天,到了秋天,是最容易滑胎的时候,不单单是我,还有其他两个姨娘,都是类似的情况!” 张姨娘望着段青茗苦涩一笑: “婢妾和大小姐说这些,并不是要大小姐帮婢妾出气,我那孩儿,没有生出来,是我的不幸,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幸运的呢?” 段青茗沉默了。 自己和誉儿,一个嫡出的小姐,一个嫡出的公子,尚被刘蓉拿捏着,更别提那些个庶子,庶女了!看来,这张姨娘倒真象是看透了! 张姨娘顿了顿,精神一震,说道: “都是婢妾的错,惹大小姐不开心了!”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张姨娘接着说道: “婢妾闲来无事,只是想着,这算算日子,收秋租的日子就要到了,这刘姨娘怕是不甘心被关在院子里了吧?” 听了张姨娘的话,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她忽然想起,每年的秋天,刘蓉是会离家几天,可是做什么去了,从来没有人说过! 看来,今年的这个租,是绝对不能让刘蓉收的了! 一念及此,段青茗开口: “谢谢姨娘提醒,你没说,这茬我倒忘了!” 张姨娘苦笑: “在这后院里十来年,别的倒是忘记了,可伤心的日子,却是记得特别清楚的!” 段青茗默然! 一个女人,将她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一个男人,又失去了最好的孩子,能记起来的,当然都是伤心的事情! 停了半晌,段青茗说道: “姨娘,凡事不必如此悲观,你还年轻,还可以有子嗣的……” 张姨娘摇了摇头: “算了吧,大小姐,我心灰了,就想看着大少爷长大成人,也算我老有依靠了!” 段青茗微微眯了眯眸子,这张姨娘可是在向她表忠心么——宁可不生自己的孩子,只看着段誉长大?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忽然,屋外,传来秋菊的声音: “大小姐,铁峰来了!” 段青茗应了声: “我就来!” 张姨娘看到段青茗有事,连忙躬身告退了。段青茗走出屋门,只看到铁峰候在院子里,看到段青茗出来,躬向道: “大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段青茗点了点头: “你稍等片刻,我随你一起去!” 段青茗一边叫夏草儿帮自己更衣,一边想着,刚刚还在说刘蓉,现在段正就来叫自己,却不知段正此时叫自己去,又有什么事呢? ************************姨娘有病的分界线*************************** 段青茗来到书房门口,屋内,忽然传来段正恼怒的声音: “有病,就唤太医来看,叫我去,有什么用呢?” 屋子里,传来李嬷嬷低低的声音: “老爷您也知道的,姨娘这是顽疾,每年的这个时候,就会发作……还求老爷……” 然而,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却传来段正阴冷至极的声音: “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李嬷嬷听了,连忙后退出去了! 段青茗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说不得,这一巴掌,还挺值的,最起码,刘蓉这一次撒娇,就没有成功! 只是,这一次,打自己的是段玉兰,既然段玉兰在院子里晃,段正都没有怪罪,那就证明,他的气,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要“劝”一下段正,要放刘姨娘出来了? 当下,段青茗换上一副笑脸,推门走了进来。她一入门口就拜: “茗儿见过爹爹!” 段正回头,一看是段青茗,虽然没有立时换上笑脸,可语调之间,缓和极了: “茗儿来了?” 段青茗似这时才看到一侧的李嬷嬷,奇道: “咦,这不是姨娘院子里的李嬷嬷么?姨娘在院子里思过,李嬷嬷到父亲这里来,可有事情么?” 李嬷嬷一见是段青茗,头连忙低了下去,低三下四地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姨娘病了……是顽疾,姨娘痛得厉害,想老爷去看看!”说完,李嬷嬷又上前两步,委曲求全地说道: “还请大小姐劝劝老爷……刘姨娘她,真的痛得厉害!” 段青茗微微一笑: “有病当求医啊,父亲又不是太医,他老人家去看了,姨娘就能好么?” 李嬷嬷万万没有想到到,段青茗会如此说,她一愣之下,竟然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段青茗侧眼看着段正有些阴沉的脸色,和微微地蹙起的眉,再淡淡一笑: “好了,嬷嬷,你先回去吧,就说父亲知道了!” 李嬷嬷无奈,再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段正,只好告辞而去! 段青茗来到段正的面前,小声说道: “爹爹,姨娘病了,您不去看看么?” 段正微微地“哼”了一下: “你不刚刚说过了,我又不是太医?” 段青茗微微一笑: “爹爹当然不是太医啊,可是,爹爹去了,说不定,姨娘就好了呢?” 段正黑着脸,并不说话! 段青茗看得出来,这段正虽然生刘蓉的气,可是,还是关心着她的身体的。当下,她主动说道: “爹爹,您看看,这事本就不是姨娘的错,您的气若是出了,就放姨娘出来吧!” 不放刘蓉出来,刘蓉便没有时间做什么手脚,她要对付刘蓉的愿望,岂不是要落空了? 这刘蓉,还是出来的好。说不得,这次真要正面交锋了! 段正想了想,终于没有松口,只说道: “茗儿,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姨娘,你就代为父去看看她吧!” 第五十六章——段青茗探病 第五十六章——段青茗探病 段正想了想,终于没有松口,只说道: “茗儿,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姨娘,你就代为父去看看她吧!” 段青茗立马点头: “女儿这就去看姨娘,问明情况之后,告诉爹爹您!” 刘蓉,你病了不是么?好吧,她就“勉为其难”地去看看你吧,只希望,你的病,不要加重了才是! 当段青茗来到刘蓉的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刘蓉恼羞成怒的声音,以及屋子里的瓷器碎掉的声音: “滚,都给我滚出去,连个人都请不来,要你们有什么用呢……滚!” 听了刘蓉声撕力竭的话,屋子里的下人们都躲了出来。 段青茗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刘蓉的院子里,制止了下人们的声音,然后,推门而入: “姨娘可是好些了么?” 段青茗才一推门,只见一个茶碗迎面而来,差点砸到段青茗的脸上,段青茗微微一偏头,那茶碗便顺着她的脸,飞到了院子里! 刘蓉躺在床上,望着一脸笑意的段青茗,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来干什么?你来看我的笑话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 “我来,是代替爹爹看姨娘的!” 刘蓉一听,怒道: “老爷为什么不来?” 段青茗捂着嘴,笑道: “一个庶出的丫头,竟敢打了摘出小姐的脸,究其根源,自然是你这个姨娘没教好,而且更是管家不力,现在,爹就算有心放你出去,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啊!” 刘蓉望着段青茗,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吞下肚去: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若不是你故意激怒兰儿,她怎么会打你?” 听了刘蓉的话,段青茗沉下脸来: “姨娘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你的女儿打了我,你还有理了?” 刘蓉一听,刚想出品反驳,可是,她的视线触及之处,却是段青茗冰冷得犹如千年玄冰的脸。再一看段青茗的眸子里透骨的寒意,以及恨意,刘蓉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她是真的不明白了,这以前,段青茗可都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啊,可今日,她为何这么恨自己? 段青茗一甩手里的帕子,冷冷地说道: “看来,姨娘还是没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啊,这嫡出之分,不可逾越,难道姨娘真的不知道么?” 刘蓉语气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一指门口: “滚,你给我滚!”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哪里还在乎段青茗的感受呢?刘蓉气急败坏之下,只想段青茗快些离开! 然而,段青茗径直进屋,拣了一张干净的凳子坐下,望着刘蓉,悠悠然地说道: “我是奉爹爹之命来看姨娘的,姨娘这样赶我出去,可是在赶爹爹么?” 刘蓉被段青茗再一气,更加说不出话来! 刘蓉的屋子里,点着重重的熏香,似在掩盖着空气中的某种气味。而这种气味,段青茗之前曾经闻过,那是妇科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看刘蓉的样子,应该是患有较重的妇科病,每到这个时候,便会发作! 可每次,为什么她一去收租回来,就会痊愈呢?说不得,这窍门就在收租的来回了! 段青茗板起脸来,冷冷一笑: “我劝姨娘还是对我好些吧,若是姨娘示个弱,服个软的,说不得我心一软,就会求爹爹放姨娘出去了!” 刘蓉冷冷地哼一了声: “你会那么好心?” 刘蓉当然不会相信段青茗那么好心,即便是今日来看自己,怕她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吧吧? 段青茗微微一笑,语气却嘲讽无比: “没有了姨娘在这段府里上窜下跳的,日子过得十分无聊,所以,姨娘禁足的这几天,我倒真有些想姨娘了!” 段青茗的话,听得刘蓉又是差点歪了嘴——这段青茗,竟然敢当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段青茗挑了挑眉,望着刘蓉: “姨娘别误会,我可没有当姨娘是戏子,拿姨娘取乐的意思!” 看到刘蓉一心的不屑,段青茗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姨娘在我的心里,其实连个戏子都不如!” 听得段青茗的话,刘蓉差点背过气去: “你个jian人!” 段青茗这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你口里的jian人,可还是段府的嫡女,我是jian人,那么,你生下的女儿,岂不是连个jian人都不如?”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笑: “姨娘,你可别和我一般见识,千万别生气啊,要知道,你若是一生气,你这每年一发的病,便不会好了呢!”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走出屋子: “姨娘有病,你们都小心地侍候着,要不然,小心姨娘打断你们的腿!” 屋子里的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直喘粗气。这段青茗,哪里是来看她来了?明明,她就是来看她的笑话,来气她来了啊! 正在这时,伤势好一的些的王嬷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小声对刘蓉说道: “小姐,您可别让了那个jian人的当啊,要知道,这过几天,就要去拿药了,您再不想办法出去,这药,可真耽误了啊!” 刘蓉一边锤着床头,一边恼羞成怒地说道: “段青茗这个jian人,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王嬷嬷的眸子里,流露出阴险无比的光芒: “小姐,您是应该恨,而不应该气啊,您想想,您躺在床上,又出不了院子,这吃亏的,就只有您,还有二小姐啊……所以,您要快些好起来,然后,替老奴报仇啊!” 刘蓉这才停止了发泄,她又喘了口气,眸子里的暗光闪了又闪,说道: “嬷嬷你说的对,我是要快些出去!兰心她心思单纯,保不定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着了段青茗那个jian人的道儿!” 看到刘蓉想清楚了,王嬷嬷点了点头: “是的,小姐,您要快些出院,只要拿到了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假孕药的分界线*************** 段青茗走出刘蓉的院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走过后花园的一片桂花树的时候,她伸手摘了一枝桂花,冷冷地问身后的宁嬷嬷: “嬷嬷,我知道,你的一个表姐在宫里做嬷嬷,是不是?” 宁嬷嬷的脸上,流露出一分的惊奇,她点了点头: “回小小姐的话,那是老奴的一个姐妹,在宫中多年,可算是见多识广!”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 “那么,我听说,在宫里曾经流传着一种药,那种药,吃下去之后,可以有妊娠的迹象,是也不是?” 宁嬷嬷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回小小姐的话,是的!” 宁嬷嬷人老为精,若是到了此时,她还不明白段青茗的意思的话,那么,她可真的是太蠢了! 宁嬷嬷犹豫着,说道: “小小姐的意思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 “这次,我要刘蓉彻底失宠!”是的,只有刘蓉彻底失宠了,段青茗就解恨了,而对于她来说,若要对付那个头大无脑的段玉兰,可真的是小菜一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刘蓉,段玉兰,我要把你们前生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加倍地还给你们! 是的,算算日子,前世的时候,刘蓉就是在下个月怀的身孕。也就是刘蓉的病医好之后!看来,这次刘蓉出去收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但彻底医好了她的妇科病,还怀上了儿子! 第五十七章——段青茗的弟弟,不是段玉兰的弟弟 第五十七章——段青茗的弟弟,不是段玉兰的弟弟 所以,这一次收租,刘蓉势在必行,可有什么法子,能将她阻挡呢?相信眼前有,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而段青茗只要先想法让她知道自己有孕,然后,再想办法拆穿的话,那么,即便下次刘蓉真的怀孕,她也不敢轻易声张了——她只要不敢声张,段青茗就有办法,不让那个孩子生出来! 只要想到那个庶子会抢了誉儿的位子,抢了属于誉儿的恩宠,并且小小年纪,就横行于段府之中,明里暗里的,誉儿不知道吃了多少的亏,段青茗的心里,就恨得说不出话来! 刘蓉上一世的庶子,不似段玉兰这般愚蠢,完全地继承了刘蓉的阴险以及狡诈。在面对段正的时候,可以说是亲热十分,殷勤十分,在面对刘蓉和段玉兰的时候,也会表面奉称,可是,只要一看到段誉,便象是看到了仇人一般! 而且,段青茗清晰十分地记得,那个庶子,霸道无比,残忍无比。段府的下人,只要看到他,就会绕路走,而他,每每看到段青茗,是从来不会叫姐姐的。而且,眼神疏离而且鄙夷!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刘蓉,这一世,你的儿子,再也没有办法出生了! 宁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完全没有一丝的犹豫: “回小小姐的话,老奴这就让人捎信给老奴的姐妹,请她出来一聚!” ************************刘蓉怀孕的分界线****************************8 三天以后,刘蓉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刘蓉竟然怀孕了! 段正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喜出望外。他不但立时令人解了刘蓉的封,而且还特意带段玉兰来看刘蓉! 段青茗就站在人后,望着段正一脸的欣喜,刘蓉一脸娇羞地依偎在段正的怀里,而她的怀里,则依着一脸纯真笑容的段玉兰。 眼前的三人,那一副幸福得象蜜,可是别人却根本就没有办法插进去的完美感觉,深深地刺痛了段青茗的眼睛! 段青茗定定地望着他们三人,想让自己,将这一副景象,记得清楚一些,然后再清楚一些。因为,只有记得清楚了,她才会知道,自己上一世的悲惨日子,究竟是如何来的,而自己,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被他们母女陷害的! 段青茗站在门口,脸上的笑,璀璨明媚,却不达眼底——刘蓉,你很幸福是么? 刘蓉,你很开心是么? 那么,接下来,你就会尝到,从天堂到地狱,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刘蓉一脸幸福地倚在段正的怀里,抬间眼,忽然看到段青茗!她忽然想起了日前段青茗是如此羞辱自己的。于是,她微微扬了扬眉,冲段青茗笑道: “大小姐,婢妾有了老爷的骨肉,大小姐和二小姐又多了一个弟弟,这府里,眼看着,又要热闹起来了!” 段青茗心里刺痛,可表面上容色不变,她微微一笑: “能生个弟弟,自然是好的,可就怕再生一个妹妹呢!” 这话听得刘蓉脸色一奕,段青茗再笑道: “可是,即便是妹妹,爹爹也一样开心的呢,是不是啊,爹爹!” 段正一听段青茗的话,脸上先是一顿,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啊,这府里,已经多年没有喜事了,眼下,姨娘生个弟弟也好,妹妹也好,爹爹自然都是开心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 “是啊,以前,张姨娘怀孕,就是福气薄,保不住,还有秋姨娘,竟然因为一个胎儿,疯了……怎么看,刘姨娘都是有福气的人呢,所以,这一胎……” 段青茗故意顿了顿,就在段玉兰以为她又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时,段青茗却开口道: “一定会平安的!” 因为上次的教训,再加上段玉兰心中有鬼,所以,她对于段青茗,可以说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却不料,段青茗还是说出这样气人的话来,段玉兰火了。 她一下子跳到段青茗的面前,大声说道: “就是弟弟,就是弟弟,而且,我的弟弟,要比你的弟弟棒多了!” 明明就是段玉兰无礼,刘蓉却乐见其成! 又或者说,她刚好借机说出她想了许久,却只能借着段玉兰才能说出来的话来——那就是,扶她为正! 而且,刘蓉最是了解段正,更知道,此时提出来,才是更适宜的时候! 于是,刘蓉斜倚在段正的怀里,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眼泪,不自主地滚落下来,刘蓉也不去抹,就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些委屈地说道: “兰儿,你不可这样说大小姐啊,要知道,大小姐是嫡出的小姐,大少爷也是嫡出的少爷,你只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丫头罢了,怎么能对大小姐如此过分呢?” “庶出”和“嫡出”两个字眼,被刘蓉咬得紧紧的!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段正,看那神情,似是想段正做出什么承诺出来! 段青茗冷眼看着段正——此时,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他,怕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段玉兰这是明明在欺负她吧? 又或者说,他即便是意识到了,也不以为然? 一念及此,段青茗忽然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来了这一招,若非如此,若非如此的话,怕刘蓉轻易而举就要登上正室的宝座了吧? 前生的时候,也是刘蓉怀孕,她将喜讯告知了远在边关的段正。而段正刚刚一点告捷,便认为,是这个孩子为自己带来的礼物民,所以,他令人传信而来,只要刘蓉生下了儿子,就扶刘蓉为平妻! 虽然是平妻,可地位超然,再加是夫人丁柔已去,这段府之中,就只剩下一位夫人了! 这件事,对段青茗触动甚大。这也是为什么,段青茗不容刘蓉生下儿子的最重要的原因! 段玉兰这边“哇”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的弟弟嫡出,我的弟弟就是庶出,这不公平……爹,这不公平……” 段玉兰一边哭,一边扯了扯段正的衣角,似是委屈万分。此时,刘蓉也哭了起来,她一把抱住段玉兰,哭道: “别哭了孩子,就这是娘和你,还有你弟弟的命啊……就因为娘是庶出,所以,就委屈了你们姐弟俩了!” 看着两人的表演,段青茗始终沉默! 而段正听了刘蓉的哭诉,心疼地说道: “别哭,别哭,你有了段家的骨肉,这样哭,对身体不好!这一次,只要你生下……” 本来,段青茗是不想插口的,她甚至想段正说出前生的话来,然后,看着他们从云端跌倒谷底!她甚至更想看看,这个在她的面前,表现得慈爱无比的爹爹,在知道被骗之后,又是如何的失望,如何的愤怒! 可是,看着他们演戏,段青茗只觉得心里发堵,段青茗望着梨花带雨一般的刘蓉,还有哭得楚楚可怜的段玉兰,心里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这一对母女,敢当着自己的面演戏,难道,在她们的心里,真将自己当成了死的么? 那么,若段青茗肯成全你们的话,她就不是段青茗! 于是,段青茗第一次,不顾礼貌地打断了段正的话,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唇在颤抖,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颤抖着抬起头来,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灰败眼神,直直地望着段正,那眼神,竟然是在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第五十八章——姨娘密谋暗害段青茗 第五十八章——姨娘密谋暗害段青茗 只听段青茗说道: “爹爹……女儿真的没有听懂兰妹妹的话……难道说,誉儿就只是茗儿的弟弟,而不是兰妹妹的弟弟么?那么,我想问问爹爹,刚才,兰妹妹这样说,刘姨娘也是这样说的!那么,在她们的心里……是不是依他们的意思,根本就没有当誉儿是自己的亲人,没有当茗儿是她们的亲人呢……誉儿是茗儿的弟弟,是和茗儿一个娘出出来的!那么,是不是姨娘生出来的弟弟,也就是兰妹妹的弟弟,是否,兰妹妹的弟弟,就不是茗儿的呢……” 段青茗的话,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 再看看段青茗一脸的倔强,宁可眼泪“唰唰”地流,可是,她硬是强忍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相对较之下,刘蓉和段玉兰母女,梨花带雨一。表情楚楚可怜,那戏做的,也实在有些过了! 段正张了张口,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出来! 而段青茗根本就不给他人插口的机会,她接着说道: “而且,这什么嫡出的,庶出的,爹爹从来可没有教过啊!这些,兰妹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段青茗的话,使段正猛地打了个机伶! 他忽然想起,在儿女之中,他从来没有说过段青茗是嫡,段玉兰是庶。可现在,段玉兰竟然来了一句“段青茗的弟弟”如何,她的弟弟又如何,再加上刘蓉方才的一场哭诉,这不得让段正的心里一沉! 或者说,诚如段青茗所说,她们母女,压根儿没有将段青茗当成是亲人?也并没有将自己的儿子段誉当成是亲人么? 段正心里的兴奋,宛如是燃得正旺的火头,被滔天的冷水泼了一般,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他的脸沉得犹如锅底,身体也坐正了,他猛地将刘蓉推开,并狠狠地瞪了刘蓉一眼,那意思似在说,“都是你做的好事!” 刘蓉的脸色,变得惨白。她这下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了! 要知道,段正对于儿女,向来是公平公正。无论是段玉兰,还是段誉,他从来都不会厚此薄彼!而段誉是刘蓉指人教他疏远段正,才惹得段正不喜。段青茗,则以前有田嬷嬷教唆,也向不接受段正。可今时不同往日。刘蓉在开心之余,竟然一下子忘记了,眼前的这段青茗,可是很有问题的! 一念及此,刘蓉懊悔不已。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蓉深知段正的脾气,此时,你再和他解释谁是谁非的问题,已经太迟了解,唯有求他原谅而已! 一念及此,刘蓉连忙扶着腰跪下了,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又眸楚楚可怜地望着段正,哀求道: “老爷,您也知道,有了身子的女人,是情绪波动一些,当年,怀兰儿的时候,婢妾一个人在府,那时……那时……您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再有了老爷的骨肉,婢妾自然有些开心过头了,再加上,兰儿前几天出门去,被人笑出庶出之女,对于这些,老爷您自然是不在意的,可是,兰儿她尊敬您,所以在意啊!您可知道,为此,她已经哭了好几天了……而今天,婢妾也是一时感触而已……” 看到段正眼神松动,刘蓉哭得更加伤心: “老爷,请您放心,婢妾对大小姐,还有大小爷,从来都是和兰儿一样的,此事,此事,婢妾再不敢提了!” 段正一听刘蓉的话,再一想起刘蓉当年怀段玉兰时,的确有颇多的波折,当下,也不好怪罪她什么了,于是,微微叹了口气,段正扶起了刘蓉: “唉……” 段青茗在一旁看着,在看向段正的眸子里,只觉得失望,再失望! 看到此时刘蓉又再挽回了段正的心,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心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招爹爹疼爱,那么,你们就一直去下地狱吧! 段青茗说完,对段正说道: “爹爹,茗儿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了!” 再转过头来,段青茗望着刘蓉: “本来,姨娘这解了禁足,管家的权利,女儿也应该交出来了,可是,姨娘新近有了身子,情绪又大有波动,所以,女儿就勉为其难地代劳一段时间,直到刘姨娘情绪稳定为止吧!” 看到刘蓉又要说什么,段青茗又缓缓道: “过几日,又是收租的日子了,以往,都是姨娘亲往去收租,以壮我段家的威信,此次,女儿就代亲自前往一趟吧,也好看看今年的收成!” 刘蓉一听段青茗的话,心里暗暗着急,她连忙说道: “婢妾不碍事的,婢妾……” 然而,段青茗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姨娘有了我段家的血肉,还敢如此劳累奔波,是想外面的人笑我段家无人,还是想要告诉世人,我段家不重视亲生骨肉呢?” 一句话,说得刘蓉哑口无言! 而段正,亲眼看过段青茗处理家务,对她更是放心,方才的事情,又因为觉得有愧于她,于是,想了想,就说道: “好吧,我让铁峰带人陪你前往!” 段青茗微微垂下眸子,淡淡地说了句: “谢谢爹爹,女儿告辞!” 说话间,已经将两人距离拉开了,疏离而且礼貌,再不复前一段时间的亲热! 看到段青茗冷清而冷漠的眼神,段正只觉得心里的疼。他刚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 于是,只好目眼睁睁地看着段青茗单薄的身影,插直的脊梁,以及她擦拭眼睛的姿势,渐渐地淡出自己的视线!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眼神,可是,当事的两个人却都知道,他们之间,丢失了什么! 刘蓉早已破涕为笑,段玉兰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乖巧地依着刘蓉,都不再说话了,可段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觉得心里被掏空了一片! 他再也无心呆下去,匆匆地说了句: “你注意好身体,让人煲些安胎的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匆匆地离去了! ************************** 段正走了以后,刘蓉顿时变了脸,屋子里的东西,被她砸得稀烂一片。她狰狞着脸色,怒道: “这个jian人,她什么事不做,就是不安好心地给我来添堵的……” 是的,刘蓉看准了。方才,若不是段青茗从中一拦,打断段正的话,看段正的样子,只怕他的心也软了,说不定,会给一个承诺给自己!那么,自己只要一生下这个孩子,就能被扶为正室了,可是,偏偏来了一个段青茗从中作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次绝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看到刘蓉狰狞的眼神,段玉兰站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得不说,自从记事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蓉如此可怕的样子! 过了半晌,王嬷嬷支撑着身子走了进来,一看到刘蓉,着急地说道: “大小姐要去收租……那……”那买药的事,还有她们一直隐瞒下来的那一部分,岂不是要全部爆-光了? 刘蓉当然知道王嬷嬷在说什么,她面色一冷,说道: “你不会真以为,一个丫头片子去收租,我就真拿她没办法了吧?” 王嬷嬷一愣,顿时点头: “是啊,我们可以……” 刘蓉的脸上,流露出阴狠的一笑: “王嬷嬷,你说说,若是段家大小姐在收租的途中被强人杀害,而且抛尸荒野的话,不知道老爷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第五十九章——大翠赎身 第五十九章——大翠赎身 听了刘蓉的话,王嬷嬷先是一怔,忽而明白过来。她说道: “对啊,大小姐若在府外出事,和我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刘蓉望着一地的碎片,忽然,阴狠狠地一笑: “段青茗,这是你自找的!” **********************大翠赎身的分界线**********************8 段青茗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外出放了几天假的大翠就过来求见了。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书,朝秋菊说了句: “让她进来!” 秋菊出去才一会儿,就听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然后,传来大翠的声音: “奴婢大翠,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冷冷一笑,这院子里的丫头,个个都唤她“小姐”,唯大翠,只唤她做“大小姐”!彼亲彼疏,倒是一听就明白。只可惜,这些细微的分别,自己今生方才知道! 段青茗微微地吁了口气,将眼前再一次弥漫而来的血色赶走,开口: “进来吧!” 今日的大翠,穿着一件绿色的丫头衣衫,关上戴着一支赤金的簪子!看她的打扮,竟是从未有过的清爽怡人,漂亮极了! 只眼她又眸含情,眼神羞涩,此时,一看到段青茗,低头便拜: “大翠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来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地望着大翠,说道: “大翠,你的假放完了?这刚一回来,也不休息,急着见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大翠听了段青茗的话,羞涩地一笑,说道: “奴婢的哥哥为奴婢寻了一门亲,这几天,就要过门儿了,今天特意来和小姐辞行,并想赎回奴婢的自由身!” 这段青茗知道,这大翠签的,本是死契,可刘蓉为了稳住大翠,就将她的契约改了!改成了活契,就是随时可以嫁人的那一种,并可以从主子处赎回自己的自由! 段青茗淡淡地望着大翠,不动,也不说话! 大翠低着头,不敢去看段青茗,只将自己手里的帕子揪得紧紧的! 说不出为什么,大翠就是害怕段青茗。那一种怕,是由心而生的。仿佛只要一看到段青茗,她就感觉到自己曾经做过多大的、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一般! 可是,大翠问心,自己只是接受刘姨娘的银子,然后,哄着小姐而已呀! 原本,死契被改成了活契,大翠还愁着没有办法帮自己赎身呢,却不曾想,天上掉下个白马王子来。刘姨娘的远房侄子来了,说是看上了自己,这几天,两个人就腻在一块儿。那个少爷,出手阔绰不说,对自己可以说是百般温存! 而且,他承诺了自己,等回到府里,先做姨娘,若是能在他娶妻之前,就生下男丁的,就就会被抬为贵妾! 现在,大翠,只要一想到冤家那英俊的面容,以及他的温存,只觉得心都软了! 段青茗居高临下地望着大翠,清冷无比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嘲讽——大翠,你现在幸福么?你现在开心么?那么,希望你能把握住你刚刚到手的幸福! 看到段青茗沉吟着不说话,大翠心里一惊,,又一惊! 以前,大小姐对自己还算是亲厚。可自从上次落水醒来之后,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而已。原本喜欢的,很多变成了讨厌的。而原本抵触的,则变成了喜欢的! 就如田嬷嬷,以前在宁姝苑,可是一手遮天的,可现在,竟然被赶出了府去!而宁嬷嬷,本来要被赶出府去的,却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不说,还倍受大小姐的信任! 还有夏草儿,以前,小姐总说她叽叽喳喳,不知道斯文为何物。可这次醒来之后,却对夏草儿委以重任,几乎言听计从! 而原本被她信任的自己,却渐渐地疏远了! 本来,主子的心思,下人们是不能猜测的。可是,大翠只要一看到段青茗,就觉得心慌!也渐生了离开之心,而这次的事情,还真是个契机——可以说,大翠刚刚想睡觉,老天就送来个枕头! 段青茗望着大翠,声音平淡,却似又暗藏着某种起伏地说道: “你确定要从我这里赎身回去?” 赎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此后,大翠的一生,可和段府,和段青茗再无半点关系了! 大翠认真无比地点了点头: “回大小姐的话,是的,奴婢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摆脱段青茗,摆脱刘姨娘,摆脱自己吃、喝、嫖、赌,无一不全的哥哥,就是眼下大翠最大的心愿!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大翠,淡淡地说道: “既然你想好了,就随夏草儿去吧!” 说完,唤过正在整理衣服的夏草儿: “去把大翠的卖身契取来!” 夏草儿应了一声,将正在整理的衣物放在一边,飞快地去取大翠的卖身契去了! 大翠在一侧看着,眼睛里慢慢流露出释然的光线出来! 虽然,段青茗当着她的面,对夏草儿事事倚重,让她的心里不舒服,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生活,就将什么都忽略了! 段青茗早已不去看大翠了,她握着手里的书,认真地看着,可是,眼睛却始终没有办法回到书上来! 田嬷嬷,大翠,剩下的,还有潜藏在宁姝苑里的眼线们,这次,她要一个又一个地拔除,再不给刘蓉半分的机会! ************ 夏草儿的手脚很快。不地会儿,她就送来了大翠的卖身契,然后,笑着朝大翠说道: “哟,大翠,这赎回了自由身了,可不得找个好人家嫁了?” 大翠脸一红,一边看着夏草儿清点她带来的银子,一边羞红着脸说道: “什么叫嫁个好人家啊……我们这种出身,还不是做姨娘的命?” 夏草儿爽朗地一笑: “姨娘也是主子啊,你看看我们府里的刘姨娘……” 话到此时,似是觉察到了段青茗的不悦,便戛然而止! 顿了顿,夏草儿又笑道: “大翠,有空常回来看看啊!” 大翠应了一声: “会的,大小姐是我们的主子,若是大翠以后想念主子的话,当然会回来看大家的!”若有可能,大翠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踏入这宁姝苑了! 段青茗一直沉着脸,也不说话,直到夏草儿将所有的银子都清点清清楚楚,然后,才对她躬身道: “小姐,奴婢刚刚点过了,五十两银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段青茗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淡淡地嘱咐道:“大翠,你虽然离了段府,可也曾经是我段府的人,希望你出了段府之后,好好地过日子,别给段府抹黑,知道么?” 大翠连忙应了一声,段青茗又吩咐夏草儿取来大翠这个月的月俸二两银子,另外,又额外多给了几两,说道: “你我主仆一场,这些,权当你这些年侍候我的谢礼吧!” 段青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波折,可是,她的指甲,早深深地嵌入书皮之中,夏草儿看到了,连忙笑道: “大翠以前对小姐最是贴心,看看,这大翠要走了,小姐都舍不得呢!”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有些舍不得呢!” 说完,就挥了挥手,让夏草儿带大翠出去,先消了管事那里的名额,送大翠出去! 大翠又拜谢段青茗,这次,多多少少地带了些真意,而夏草儿,则拉着大翠,一路上,有说有笑地送出府去,直到过了许久,这才回来! 夏草儿回到屋子里,便看到段青茗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窗外。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唤道: “小姐……” 第六十章——缠人的香叶儿 第六十章——缠人的香叶儿 段青茗这才回过神来,她望着夏草儿,淡淡地问道: “大翠走了?” 夏草儿点了点头: “小姐,我都打听过了,大翠今天回来之后,先是到了一个叫冬儿的洒扫丫环的屋里,和她说了一阵悄悄话。然后,又去找了秋菊。这才来找小姐您的!” 段青茗却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说道: “大翠走得急,那埋下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她自然是找接手人去了——” 大翠,在你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算计我,我这样对你,是不是太过仁慈了呢? 没办法,段青茗只要一看到大翠,就会想到自己那一双儿女,还有那狠命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大翠,这一生,我绝对不会心软! 夏草儿望着窗前的段青茗的声音,孤寂而又落寞,就象是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灰色一般,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任何有关生机的东西! 夏草儿走上前去,帮段青茗披上一件外衣,然后,轻声说道: “小姐,天气要凉了,您注意些身子!” 段青茗伸手拉住了夏草儿披来的外衣,忽然轻声说道: “夏草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残忍?” 是啊,一个丫头而已,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打一顿,扔出去也就是了,可段青茗用的,偏偏是让大翠一生尽毁,生不如死的办法! 夏草儿怔了一下,她看到段青茗一脸的落寞,一脸的沉静,那是一种心死后的解脱,令人一看之下,顿时惊心,夏草儿摇了摇头: “我倒觉得,小姐便宜了大翠了!要知道,那事一旦被揭发出来,这真正玩的,就是小姐您了!不但是小姐您,还有段府的名声,都一样会扫地。到了那时,刘姨娘便又会来对付小姐,不要说一生了,就是生死,都经被捏在刘姨娘的手里!”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的眼神微微地变了一下,心里,却有些欣慰,还好,夏草儿她了解自己! 看到段青茗仍旧沉默。夏草儿望着窗外,说道: “小姐,为大翠那种吃里扒外的丫头生气不值得,我就有多次,看到姨娘的丫头,来给大翠送银子……” 窗外,落叶飒飒,从两人的眼前飘飞,夏草儿毕竟是小孩儿心性,立即转移了话题: “呀,小姐,冬天就要来了!” 段青茗一直望向窗外,只见秋叶满地,花谢叶落!又一个冬天,即将到来!而段正,离出征的日子,也即将不久矣! 前世,段正才一出征,刘蓉就把持了整个段府,段青茗过的日子,可以说是猪狗不如,可是今生,她绝对会让刘蓉生不如死! *********** 是夜,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见一个身影,带着几个男子,快速地穿街过巷,朝着一处房屋走去! 寂静的夜里,传来了轻轻地叩门声,然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嗔怪声: “冤家,你这是又到哪里鬼混去了?这半夜三更的才回来?”屋门开了一线,桔色的灯光,透过门缝,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上!灯光之中,一个女子,披着粉色的薄袄子,瑟瑟缩缩地出来开门! “没事,就是和朋友玩了一会竹牌!” 男子顺着女子打开的门,挤了进去,冰凉的风,随着他的身体,一涌而入,令女子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女子快速地掩开了门,在临进门的时候,露出半张娇艳明媚的脸,那正是大翠的脸: 屋门被掩住了,只落下一串的声音: “冤家,你说明天一早带我回府去的!” 男子含糊的声音传来: “不急……回去规矩就多了,你让我好好在外享受几天吧!” 女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堵住了嘴,然后,屋子里的灯熄了,黑暗的空间里,传来男子的、女子的重重的喘息! 天地间,一片漆黑,星月无光,屋子外面,就只有越窗而过的风,正在窗外萦绕着,流转着,仿佛是谁,正在透过这黑夜,在悄悄地窥探! ****************************冤枉刘渊的分界线*****************************8 段誉的院子里,刘渊正在教段誉下棋。 “嗯,这一步,你应该这样走……对,就是这样,封住敌人的死路!” 刘渊极有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导着段誉,而段誉十分的聪明,几乎一点就通! 一盘棋下完,刘渊轻轻地呼了口气: “誉儿,好厉害啊,这样,再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赢哥哥了!” 刘渊的棋艺,其实并不算太高。皆因他从未认真地下过功夫。只是,教段誉这种小小的孩儿,倒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过几天,刘渊就要离开将军府了。他这几天,在竭力地,将他所知道的东西,海量地教会段誉! “真的么?” 段誉扬起了一张纯真俊美的小脸,笑得几乎不眼了眼睛: “那到时候,我天天和哥哥下棋!” 得吧,赢了人家,才天天和人家下,这不摆明了,是虐待师傅嘛! 刘渊摇了摇头: “棋之一道,最注重就是修心养性。略为涉足即可,万不可玩物丧志!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去背书去!” 刘渊的教导,来自于他的母亲龙氏。所以,他对于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可绝对算不上是个高手! 段誉绝对是一个只给一分颜色,就会开染坊的主儿,此时,意犹未尽的他,一听说没的下了,于是,仰起脸来,“咯咯”一笑,一伸手,抱住刘渊的手臂: “不行,刘哥哥,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段誉对下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刚刚和刘渊下了一盘,他便吵着,再下一盘,再下一盘! 可是,刘渊摇了摇头: “不可以,够时间背书了!” 段誉嘟起了嘴! 他就是喜欢下棋嘛,虽然并不反对背书上,可是,这棋还没有下尽兴,就要去背书,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刘渊完全一副“没有人情”讲的样子,望着段誉: “今天,我们来背论语的【六则】!来,把书翻开!” 段誉心里不愿意,却不敢反驳,只好伸手去翻书页。就在开读第一句的时候,刘渊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若能在吃饭之前,把论语的【六则】和【七诫】背下来的话,那么,我可以考虑和你再下一盘!” “真的?”段誉一听,小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呵呵,哥哥,你就等着输吧,要知道,这两篇啊,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两人才刚刚读了一遍,只听院外传来一个清脆无比的声音: “刘公子,刘公子在吗?”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段誉狡黠地眯了眯眼睛: “刘哥哥,那个臭叶儿又来找你来了!”段誉所说的臭叶儿,就是段玉兰的大丫头香叶儿!这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这香叶儿,朝段誉这里跑得勤快。刚刚开始,是三天两头地来,到了现在,干脆成了一天来个两三次! 而刘渊则低叱了一声: “两耳不闻窗外事,背书!”虽然斥责阗段誉,刘渊的眉,还是不悦地皱了起来——这个香叶儿,怎么天天往这边跑么?难道,这女孩子家家的,都不知道个忌讳么? 于是,段誉又乖乖地去背书去了!只是,他一边背,一边从书上朝外看去,只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香叶儿,正提着个食盒,腰子一扭一扭地朝着两人走来! 香叶儿,是二小姐段玉兰的大丫头,今年芳龄十四,正是长得惹人疼爱的时候! 第六十一章——三人成虎 第六十一章——三人成虎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裙,可以看得出,是簇新的衣服。身上绣有小朵的淡色栀子花。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丫环髻,头上斜插一只金包银的簪花,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刘渊一看到香叶儿这样的打扮,更加黑了脸!可是,香叶儿已经扭着身子走了过来,看到刘渊,先是红了脸! 她拿起帕子,挡了半边脸,花儿般娇嫩的脸上,流露出十分羞涩的表情,她娇声说道: “刘公子,奴婢来看您来啦!” 刘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段玉兰的丫头,活生生地和她的本人一般无礼!见到自家的主子,倒不拜见,却先来拜见自己这个外人。真真的让人不齿! 香叶儿并不等刘渊答话,只是打开了小小的食篮。她娇声说道: “那个,刘公子,这是香叶儿准备给您用的……听说刘公子午膳用得极少,少爷这里的伙食,怕是不合胃口,于是,奴婢怕您饿着!” 听了香叶儿的话,刘渊更加不悦了! 连他午膳没有吃饱都能打听得出来,这香叶儿,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啊!而且,少爷这里的伙食不好,不是明摆着告诉刘渊,她的主子,才是这段府最最得宠的么? 心里如此想,刘渊眉头一蹙,冷下脸来,口中却客气地说道: “那个……香叶儿姑娘,请你回去谢谢二小姐,就说刘渊心领了,不过,这饭菜,还是带回去吧!” 听了刘渊的话,香叶儿又拿起帕子往脸上拭了一下,这才娇声说道: “哟,刘公子,您误会了……这些,不是二小姐准备的,而是奴婢……” 话说到此处,香叶儿故意顿了顿,这才说道: “这都是奴婢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厨房的嬷嬷准备的,为的,就是给刘公子啊!” 这下,刘渊干脆断然拒绝了: “多谢香叶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姑娘请回,这饭菜,还请带回!小生受不起!” 刘渊的一句“受不起”,令香叶儿变了脸! 她“呜呜”地哭道: “刘公子这是看不起奴婢?” 刘渊更加无奈了: “香叶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男女有别,还请姑娘自重!” 要知道,请自重之类的话,已经很重了,若是寻常女子,早就知难而退了。可是,这香叶儿,自从看到刘渊,魂早丢了一半,再一听段玉兰有心将她送予刘渊,这小心眼里,就更加的想要套套近乎,好让刘渊钟情于自己了! 香叶儿一听刘渊的话,眼泪都要流了下来,她一边拿帕子去试,另一边,由偷眼看着刘渊,如玉般的脸宠,抿紧的薄唇,还有他流利如刀削般的五官……这个男子,虽然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可是,那气度,那容貌,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的富家公子! 香叶儿的眼看去,视线竟然收不回来了,到后来,她竟然越看越着迷,越看越不能自己! “哎哟,刘公子啊……我忽然有些头晕……” 香叶儿一边说,一边朝着刘渊靠去! 刘渊看到香叶儿如此不自爱,他气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段誉的小眼珠儿一转,暗暗伸手,将香叶儿带来的汤碗用力一推,然后,惊叫起来: “哎呀,刘哥哥,快小心啊,这汤要被香叶儿碰撒了!” 香叶儿一看,只见她带来的汤煲真的翻了,滚烫的汤汁,正一滴一滴地滴在她新换的衣衫上!而她带来的几味小菜,也被汤汁弄污了,再也没有办法吃了! 这下子,香叶儿可心疼死了,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烫盅,又赶快去抢救没有弄脏的菜,那模样,简直是狼狈极了! 而刘渊,一得段誉提醒,早就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望着香叶儿——这个女子,太不知廉耻,千万不能让她靠得太近了! 香叶儿的那个心疼啊——一这些东西,可是整整用了她一两银子的啊,就这样,被白白地糟蹋了!就连这碟子,这汤盅,都是暂时和厨房借的,若是再打烂一个,可都是要赔银子的啊! 香叶儿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汤碗,一脸幽怨地望着刘渊: “刘公子……(百分号)” 刘渊正愁着无法摆脱香叶儿呢,他连忙挥挥手: “姑娘的衣服脏了,快请回去吧!这里,由在下收拾也就是了!” 香叶儿无法,只得跺跺脚,提着食盒离开了。 刘渊才回过头来,只见段誉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刘哥哥,这次可是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 **********************白远皓的分界线*************************** 看到一脸气急败坏的香叶儿提着东西,走出了段誉的院子,一侧的树森阴影处,闪出了两个身影! 只听其中一个声音说道: “白哥哥,你看看,香叶儿根本没用啊,我早说过了,要挑,也要挑个顺眼的丫头啊,香叶儿她这种人,那个刘渊,怕未必看在眼里呢!” 白远皓悠悠然地说道: “我就是故意让香叶儿去的!” 段玉兰诧异地望着白远皓: “那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看刘渊的样子,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香叶儿那样的丫头,即便是倒贴给刘渊,他都不会要的! 本来,以段玉兰的意思,是要挑一个冰清玉洁的丫头,先和刘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再捉到他的痛角,让他生不如死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远皓竟然挑中了香叶儿,一个有名的花痴丫头! 白远皓望着段玉兰,笑得越发明媚——这段玉兰就是蠢啊,若是段青茗在此,怕他这一句话一出,就立刻明白了他的用心,哪里用得着他左解释,右解释的呢? 这样想着,再想起段青茗对着刘渊那亲热的样子,白远皓只觉得牙疼无比——段青茗,你只能是我的! “玉兰妹妹,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段大人最注重的,便是人的清誉,这刘渊若是和香叶儿走得近了,自然会有人告诉段大人,而到了那时,你还愁他不被赶出段府去么?” 段玉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可是,心里又遗憾起来——要知道,她的目标,可不单单是想赶走刘渊那么简单,她要的是段青茗一起身败名裂! 看到段玉兰眸光流转,还有她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恨意,白远皓就知道,段玉兰这是在恨段青茗!只是,这样一个连伪装都学不会的丫头啊,又拿什么,去和聪明无从的段青茗作对呢?若段青茗想对付段玉兰,怕她被段青茗卖了,还在帮对方数钱! 白远皓心中对段玉兰甚是鄙夷,可表面上,却一点都不显露出来。,他柔声说道: “你想想啊,所谓‘三人成虎’只要刘渊名声不好的消息,在这段府里传开了,以段青茗和他走得那么近,岂会不被他所累?到时候,你再在你的父亲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还愁不让段青茗失宠?” 其实,白远皓想对付的,只有刘渊,至于段玉兰,根本不是段青茗的对手,所以,他并不怕段玉兰算计段青茗! 可是,也不能让段玉兰坏了他的事,从而赶不走刘渊! 段玉兰听了白远皓的话,不住地点头,然后,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还是白哥哥最聪明……反正姐姐的名声早坏了,再添上一笔,只能让父亲更恨她而已!” 第六十二章——薛凝兰来访 第六十二章——薛凝兰来访 段玉兰迎着秋风,站在一簇火红的海棠花下!花色,渲染着衣衫,衣衫,映红了花树!风,掠过她有些散乱的发丝,她一身招摇的红衣,宛如长空下的一团火一样,散发着热烈至极的光彩! 段玉兰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白远皓的身上! 她微微仰着脸,神色专注地望着眼前俊美如天神的少年,水灵灵的眸子里所流露的爱慕、以及依赖,令人心动! 身边的白衣男子,静静地弯了弯唇,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倒映着段玉兰一袭如火的红衣,微微一笑,优雅万方: “玉兰妹妹也很聪明,你只是给哥哥机会表现而已!” 段玉兰一听,脸上的笑意,立时变得和这一树的海棠花儿一般,艳红,艳红的了! 她羞涩地低下头去,发上的璎珞,淡淡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一脸的羞涩: “白哥哥又取笑兰儿了!” 白远皓扁了扁嘴,温柔地伸出手去,捉住段玉兰的小手: “哪里是取笑呢?玉兰妹妹兰心慧质,无人可比!” 无人可比?那么,段青茗可也是比不上么? 段玉兰一脸的少女红晕,随着她一脸的快意笑黡,快速地晕染开来!既然白哥哥觉得她比段青茗好,那么,她出手对付段青茗,白哥哥一定不会记恨她了不是?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段玉兰的手心,便再一次握紧,握紧——是的,虽然是姐妹,可两人更是天敌!段玉兰在刘蓉的教育之下,从小就恨极了段青茗姐弟。至于那种恨,于其说是仇怨,倒不如说是憎恶!又或者是天生的敌视! 段玉兰望着段誉的小院子,眸子里的敌意,渐渐地弥漫开来! 前一段时间风头那么盛。可今时不同往日,娘已经有了身孕,段正的得之子喜,天平,已经完全地倾斜到了娘的身上!若娘再在暗地里使些功夫,你还怕段青茗不象以前一样的,凄凉无比? 反正,现在的段正,就只有她和段青茗两个女儿。肯定是有一个得宠,而另一个,则只以被忘记到九宵云外! 当然了,段玉兰只要一提到段青茗这个名字,恨得牙齿立时咬得痒痒的,其实,她更想的是,从此将段青茗踩在脚下,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秋日的树影,落在两人的身后,那样漫天的萧瑟颜色,倒映着白远皓如玉的肌肤,还有一脸阴沉得和他年纪并不相称的暗色眼神,令人心惊! 白远皓当然知道段玉兰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他,对于这些家宅之后的尔虞我诈,根本就不打算阻止! 这往近里说啊,先赶走刘渊,比什么都重要!这往远里说呢?若是段青茗对段家彻底失去了信心,就更容易向自己靠拢了!若是白远皓又在“恰好”之下,拉了段青茗一把的话,还愁他不能抱得美人归么? 总之,白远皓打定了主意了,段青茗,他是一定要娶的!象段青茗那样的女子,自然是不容易征服的,可是,太过容易征服的女人,也就没了成就感了! 而段玉兰呢,她若真愿意的话,倒可以娶回去做个妾室,毕竟,看着刘蓉的狐媚样子,段玉兰以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反正,段玉兰痴迷自己,而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 白远皓望着段玉兰,眸子里的笑意,更加浓了,再浓了——段玉兰,有恃无恐,胆大包天,既蠢又没有心计,这样的女子,若是拿来当枪使,帮他冲锋陷阵,消灭异己!你说说,应该有多么乘手啊? ********************************************************** 段青茗才一走进空姝苑,夏草儿便开心无比地迎了上来: “小姐,薛家小姐来看您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 “薛姐姐来了?快请坐吧!” 今日的薛凝兰,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一头的青丝绾成少女髻。乌黑的发间,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段青茗乍一看到薛凝兰,连忙迎了上去,口里嗔道: “你怎么没有着人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去接啊!” 薛凝兰微微一笑: “接什么啊,我自己又不是不认得路,让你接来接去的,你不嫌别扭,我还嫌等得烦呢!” 薛凝兰天性爽直,丝毫也不扭怩,此时,她微微一笑,憨态微露! 段青茗望着薛凝兰,不由地羡慕起来——有母亲的教导和宠溺,这薛凝兰,才能保持天性里的纯真和憨厚!这是两世的段青茗,都求而不得的幸福!不得不说,这样的薛凝兰,既让人感觉踏实,又让人感觉到嫉妒不已! 段青茗知道薛凝兰的性子,只微微一笑,便牵着她的手,朝院子里走去!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段誉的声音: “姐姐……” 段誉叫的是姐姐,而不是大姐姐。这令段青茗听了,心生温暖,她微微转过头去,笑着唤了句: “誉儿,到我这边来!” 段誉“格格”地笑着,朝着段青茗扑来,乍一看到站在一侧的薛凝兰,连忙站直了身体,礼貌地唤了句: “姐姐好!” 薛凝兰一看段誉,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她连忙拉住段誉的手,问段青茗: “这就是誉儿吧?” 段青茗的眸子里,充满宠溺,她笑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象个小猴子一般地窜来跳去?” 段誉一听段青茗的话,立刻反驳道: “姐姐说错了,誉儿不是小猴子,誉儿只是小孩子而已!” 说完,还嘟起小嘴来,象是怪段青茗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一般! 薛凝兰一看段誉的样子,更乐了: “我也觉得誉儿是对的……你若是再乖些,便真象小孩子了!” 什么叫再乖些才是小孩子?这话,分明是绕着弯儿,说段誉是小猴子呢! 段誉不依了,他一挣身子,说道: “姐姐你们一起欺负誉儿,誉儿不开心了!” 哟,这小东西,还知道别扭呢? 薛凝兰干脆一把抱起段誉,朝段青茗笑道: “我也好想有个弟弟呢……我真羡慕你!” 段青茗微微一笑: “可是,你有哥哥呢!” 薛凝兰有两个哥哥,而她,也是薛府里唯一的嫡女,平时,分外受宠,可现在乍一看到誉儿,忽然羡慕起有弟弟的感觉来! 薛凝兰一噘嘴: “哥哥有什么用?只拿我当小孩子!”薛凝兰的两个哥哥,一文一武。都是十分出色的人才,偏偏她这个妹妹,被人养得娇憨无比,两样都不突出,所以,薛凝兰只要一提起哥哥,就觉得心里十分郁闷! 段青茗却知道,薛凝兰和两个哥哥的感情,十分的好,此时,听她必着牢骚,心里却暗叹着,自己若是有个哥哥的话,哪里还用得着如此辛苦呢? 只是,各人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哪里是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呢? 一念及此,段青茗微微一笑: “有哥哥,自然有哥哥的好处,弟弟,自然会有弟弟的烦恼!” 段誉被薛凝兰抱在怀里,一边望着姐姐,一边望着段青茗,忽然插口道: “姐姐,你的哥哥,拿来做我的哥哥,我便做你的弟弟吧!” 段青茗一听,顿时眉头一蹙,立时出声斥道: “誉儿不可无礼!” 第六十三章——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上】 第六十三章——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上】 要知道,薛家可是堂堂的书香门第,一介清流之柱。而段正只是一介武夫,靠着军功,还有和御史家联姻,这才逐步站稳! 所以,在世人的眼里,段府之于薛府,压根就是两个极端,也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家。即便段青茗同薛凝兰交好,也是因为性格相投。可是,段誉是段府的嫡长子,又怎么能随便地攀亲认故呢? 听到段青茗喝斥段誉,薛凝兰立时就蹙起了眉: “茗儿,难道你不喜欢誉儿做我的弟弟?”薛凝兰的语气里,已经有小小的受伤——原来,在段青茗的眼里,还没有把她真正当成是朋友呢?要知道,薛凝兰活在哥哥和母亲的宠爱之中,虽然倍受呵护,可其中的委屈,却是旁人不知的,此时,听到段誉唤自己作姐姐,薛凝兰本想脱口答应,可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却出声阻止了! 段青茗望着薛凝兰面露苦笑: “薛姐姐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女子私下里交好,等长大以后,有着旁人难以想像的好处,可女子之间的私交,是最忌扯到家族之上的,段誉这样公然的说认姐,认哥的,这若是知道内情的,只说段誉天性可爱,可若是传到了居心叵测的人耳里,却又不知道生出什么样的祸端出来! 薛凝兰看着段青茗,忽然想以此前听到的种种流言,以及段青茗天性里的谨小慎微,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娘也经常和我说,祸从口出,叫我小心说话,谨慎做人,可我偏生做不到好象你一般细致!” 说是细致,倒不如说是小心,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只是,这话段青茗并没有说出来! 段誉年纪还小,并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可看到姐姐苦笑,却知道是自己惹了麻烦!他连忙说道: “姐姐,都是誉儿的错,是誉儿说错话了,誉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段誉经常看到段青茗一个人,辛苦非常,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令她笑的人,段誉才想帮她留住,却不料,竟似帮她生了事一般! 段青茗一把将段誉抱在怀里,勉强一笑: “誉儿没错,誉儿是为姐姐好,姐姐怎么能怪誉儿呢?” 看来,这一段时间,刘渊真的教了段誉不少东西,誉儿此时,和她重生时初见,已经判若两人! 看到段青茗没有怪自己,段誉这才展颜一笑,朝段青茗说道: “既然姐姐有客人,誉儿就先告退了!” 对于成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段誉自然还不能深谙于心。可是,有一样,他是知道的,只要是姐姐真心想结交的人,都必定有值得她结交的理由,而此时,段青茗有事,他也不能缠着不放,于是,就识相地告辞了! 段青茗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说道: “夏草儿,送送大少爷!” 夏草儿明白段青茗的意思,连忙追着段誉出去了! 这边,段青茗拉着薛凝兰回到自己的屋里坐下,薛凝兰左右望了一眼,不由微微地蹙了蹙眉! 这段青茗的屋子里,虽然样样齐全,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这府里所受的待遇如何!薛凝兰微微咬了咬牙: “原来,我只觉得段玉兰跋扈太过,可现在看来,青茗你在这府里,可真不是一般的艰难!” 段青茗说道: “日子苦些,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刘姨娘的性格,是断断容不下人的!” 薛凝兰拍拍段青茗的手心: “我今日来,其实是我娘遣我来的,她听说了上次的事,说要邀请你过府作客,你呢,最好能带上誉儿!” 忽然想起薛夫人那一句“这段小姐可不容易”,薛凝兰气愤无比地说道: “你的姨娘若再敢欺负你,我来帮你出气!” 段青茗淡淡一笑,雍容的气度尽显,她安慰薛凝兰: “你放心吧,我还能让她欺负了去?” 薛凝兰想起段青茗的作派,再想想那个向来桀骜不驯的三皇子殿下都肯相助于她,就更加确信了段青茗的能力,再一想起段玉兰那日的狼狈,薛凝兰也“扑哧”一笑: “那倒是,我看啊,你那个庶妹,到了你这里,就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段青茗的眸子一冷: “她不来惹我,倒还罢了,若是敢来惹我的话,我就叫她吃不完,兜着走!”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薛凝兰又叮嘱段青茗明日里早些过去,再看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了! 段青茗一直送薛凝兰出府,这才回到了宁姝苑,她刚刚一坐下,夏草儿就走了进来: “小姐,少爷有话转告给您!” 段青茗喝着杯子里的茶,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不是段玉兰那里,又有什么动静了?” 夏草儿说道: “是的,少爷让奴婢告诉小姐,二小姐屋里的那个大丫头香叶儿她老是缠着刘公子,这几天,天天都跑去少爷的院子里,差不多就要人尽皆知了!” 段青茗抬起头来,眸光沉沉地说道: “此事有关刘兄的清誉,绝对不能毁在段府,更不能毁在一个无知段玉兰的手里!” 要知道,刘直可是个望子成龙的人,所以,这刘渊是万万不能在段府里出事的!因为,到时候,连累的,说不定会是整个段府! 既然,白远皓和段玉兰凑到了一起,来算计刘渊,那么,她不妨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将白远皓和段玉兰想要强加给刘渊的,全部都加诸到白远皓的身上,到了那时,段青茗倒真想看看,这白远皓还有什么脸面,敢在段府里呆下去! 夏草儿点了点头: “是啊,这事若不早点处理,要让老爷知道了,刘少爷可就麻烦了!” 段青茗忽然沉沉一笑: “我就是要他知道!” 是啊,这事,若是段正不知道的话,又怎么能赶走白远皓?若是不赶走白远皓的话,又怎么能引出刘渊的身份? 要知道,这一环扣着一环的,绝对不能由段青茗伸手去解开,而现在,段玉兰给了她机会,刚好,她把这一切,都办得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段青茗唤过夏草儿,在她的耳边,轻轻地交待了几句什么,听得夏草儿不断地点头,最后说道: “小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事办好的!” 段青茗沉沉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快些去吧,再晚了,我怕赶不及了!” 白远皓,段玉兰,既然你们两个把手伸到了她的身上,伸到了誉儿和刘渊的身上,那么,也别怪她段青茗不客气了! 还有刘蓉,她的嫡子梦,也应该结束了吧? 那么,这几件事凑到一起,段府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本来,段青茗体谅段正,暗想着,要将刘蓉的事情瞒下来,可段正那日的态度,彻底地冷了段青茗的心,现在,段青茗决定了,要把这几件事,彻底地了结! ———————————————偷鸡不着的分界线————————————— 初冬的天,黑得特别的早!不过二更时分,段府里的灯影,已经全部都暗了下来! 忽然,段府内的长廊里,偷偷摸摸地走出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绕过段府的护卫,偷偷地朝着花园后的一个小屋走去! 那里,是一间没有人居住的小屋,门,也是虚掩着的,那个身影小心地推开门,只看到空空的屋子里,有个身影正临窗而立,这人小心地掩了门,然后,就朝着窗前的那个身影走去! 第六十四章——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下】 第六十四章——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下】 忽然之间,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可是他等的那个人来么了? 黑暗中的背影,蓦地心里一喜!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却感觉到脚步声渐行渐近,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只见一个温软的身体贴上了自己的背!一阵浓烈的香味,由黑暗中传来。那样浓烈的香味,明显的,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个淡雅如梅的那个人! 黑暗之中的身影,男子的身影蓦地僵直了一下。他低声问道: “谁……” 迷朦的黑暗里,只能看得到轮廓的、一个年轻的女声,娇滴滴地传来: “刘郎,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么?明明就是我们约好在这里碰面的!可现在,竟然问我是谁?是不是,你另外又约了别的女子?” 那个身影一僵,立时恼羞成怒——刘郎?这来的,可是那个花痴香叶儿么?黑暗之中,男子蓦地用力,将女子推开,怒道: “你认错人了,快放开!” 然而,那女子非但不放,却把他的腰握得更紧了,一边,还用丰腴的柔软在他的背后上蹭来蹭去: “刘郎是不是怕丑啊……你这年纪,还没有碰过女子吧……” 那个声音一听,立时恼羞成怒: “我都说了,我不是刘渊,你给我走开!” 黑暗中,女子呆了一下——不是刘渊,那又是谁?那男子狠狠地推了女子一把,嫌恶至极地说道: “快走开!” 女子被男子推开,狠狠地跌倒在地上,她一时无措,顿时“嘤嘤”地哭了起来: “刘郎……” 这个香叶儿,在这里哭泣,是想引来别人的旁观么?那男子又惊又怒,不假思索地飞起一脚,朝这女子踢来: “滚!” 那女子一听这个满含戾气的声音,连忙连滚带爬地朝外跑了出去! 陈旧的木门,乍开又合,屋子里,顿时静了起来! 昏暗的路灯,顺着窗口的缝隙照了过来,一片迷蒙的昏暗里,映出白远皓那张阴冷无比的脸——他等的是段青茗,怎么撞上门来的,却是那个花痴香叶儿? 白远皓的怒火,犹如燎原的小秋草一般,蓦地将白远皓吞没! 这个段青茗,是想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手段,来暗算自己么?那么,他是不是又一次的,被段青茗给耍了? 那么,只能说,她太过痴心枉想了!因为,白远皓不是刘渊,根本就不会对香叶儿这样的丫头假以辞色,更不会给她一分的面子,若香叶儿敢前来,白远皓就敢一脚将她踢开! 段青茗,别让我知道,这一次,又别让我知道,又是你在暗中搞的鬼!你别逼着,让我也来对付你! 白远皓的脸色,在黑暗中,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他握紧了手心,牙齿咬得“格格”地响。看看天色,已经是二更天了!可段青茗还是踪影全无! 香叶儿的出现,使白远皓意识到,段青茗不可能来了! 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被瞬间破灭,白远皓的脸,几乎扭曲——好,段青茗,你竟然敢算计我,那么,接下来,也别怪我不客气! 白远皓至所以出现在这里,皆因傍晚时的一番传话! 今天傍晚,刚刚走出院子的白远皓,看到了段青茗的大丫头夏草儿和一个丫头一起走了过来! 可是,快到白远皓院子里的时候,夏草儿却顿住了脚,她停在亭子的对面,而和她一起走来的女子,则径直走了过来,她告诉白远皓,说她们小姐有事相求,请白远皓务必在二更的时候,来这里等她! 本来,白远皓也是心存一分警惕,担心其中有诈的!可是,那丫头却说,事情很急,请白远皓万勿失约!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和夏草儿离去了。而夏草儿离去之前,甚至深深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自然了,白远皓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主儿!这个丫头,他也并不认识,虽然,有了夏草儿的陪伴,那个丫头的话,增加了三分的可行性,可向来慎重的白远皓,还是先去到段玉兰的屋子,旁敲侧击了几句,然后,才完全证实了那个小丫头的话! 白远皓开始在心里权衡这件事的可行性——段玉兰一心想解决段青茗,刘蓉更是容不下她!若在这个时候,刘蓉突然发难,段青茗必定措手不及,而那个没用的刘渊,根本就不帮了段青茗什么,若真要说可以一施援手的,倒非自己莫属! 这样想着,心细如发的白远皓又踱到段青茗的院子附近,果然发现宁姝苑里,气氛异常!而且,他刚刚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丫头,哭泣着走了出来!听到她和一边的小丫头哭诉说是因为大小姐突然之间,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对她们非打即骂,现在,大家都不敢前去侍候! 听了这话,白远皓才真正相信了段青茗是真的乱了方寸,真心想要他的相助! 于是,还不到二更的时分,白远皓就率先来到这座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开始静静地等待! 然而,没曾想,这二更已过,段青茗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那个花痴夏草儿! 白远皓还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在想着意外出现在香叶儿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喊叫抓贼的声音,归接着,无数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白远皓心中一惊,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再一想,这香叶儿已经走了,段青茗也没有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即便是被人看到他在这里,也可以当他月下散心,没有什么关系啊! 一念及此,白远皓心下稍定,他刚想找张凳子坐下,却发现黑暗中,竟有人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想来,那里睡了一个人,他刚刚被香叶儿一搅,竟然没有听到!白远皓心里一震,就着微弱的灯光,摸到了床前,他拉开床帷一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酣然大睡,帷帐之中,细细地幽香就近传来,却令白远皓大吃一惊! 这床帷之中,躺着的,竟然是个女人! 这下,白远皓才知道,自己被人彻底算计了! 白远皓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就想离开! 门外,已经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自然是走不得了,唯有爬窗。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刚打开窗门,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 无数的火把,将整个空间照亮,段府的侍卫,在段正的带领之下,正手持兵器,蜂涌而来! 刺眼的灯光,映照出一脸狼狈的白远皓,乍一看到白远皓竟然出现在这里,段正的脸色变了,他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用力蹙了蹙眉: “白贤侄,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远皓心里暗暗叫苦。他定了定神,这才答道: “侄儿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这边跑来,于是,紧追着来了,万万没有想到,才一进了这屋子,人就不见了,侄儿正想四下找找呢,没想到伯父您就带人过来了!” 段正冷冷一笑,也不搭话,只是手一挥,令人搜查!铁峰领命,开始带人在屋里搜查起来! 过了片刻,只听有人惊叫道: “将军,这里有人!” 段正上前一看,几乎脱口而出: “兰儿……” 铁峰眼疾手快,他伸手,快速地一拉帷帐,连忙遮住了床上人半祼的身体,转身,他朝着满屋子的侍卫怒吼一声: “全部出去!”事半段玉兰的声誉,事关段府的声誉,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此时,先封住众人的口,才是最重要的! 第六十五章——一箭破双雕 第六十五章——一箭破双雕 从来没有听到铁峰如此凶的吼人,正如大家从来没有看到段正的眼神又是如此惨淡一般!所有的护卫们齐齐一怔,一时都懵了! 可段府的侍卫,全部都是跟着段正枪林弹雨里身经百战的人,一看这两人的脸色,立时意识到情形不对。于是,大家一言不发地拿着火把,依序全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段正和铁峰两人,还有神色呆怔的白远皓——他再也没有想到,这床上的人,竟然会是段玉兰!而且,还是半-祼-着身子的,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的共处一室。而且,还被人捉jian在屋,这下,可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白远皓就是长了九张嘴,再也说不清了! 白远皓知道,眼下事已至此,任你百般解释,也没有半点用了,最重要的是,先冷静下来,然后,再寻找解决之道! 看到段正满面铁青,冲天的怒火在眉间闪烁,白远皓心里暗叫不好,他走上前两步,恭敬地朝段正施了一礼,轻轻地唤了句: “伯父!”白远皓的事情,是想解释自己被人诬陷。可是,盛怒之下的段正哪里肯听?他血红着眸子,不去看白远皓,只也不回地怒道: “铁峰,把这无礼的登徒子给我锁起来!” 白远皓一听,心里连连叫苦,他连忙卯足了劲,大声说道: “伯父,小侄是被人冤枉的!” 正在这时,刘蓉推门而入,看到段正手里的段玉兰,惊呼一声: “兰儿,兰儿,你怎么了?” 段正怀里的段玉兰,衣衫半天,发丝零乱,她正躺在段正的怀里,只有一双眼睛是睁着的。此时,看到段正,眼泪直流,弱弱地唤了句: “父亲!” 段正铁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刘蓉扑上前去,一把拉起段玉兰的手,急道: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段玉兰刚想说话,段正已经怒吼一声: “够了,嚷什么嚷,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刘蓉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充满戾气的声音,她一惊,连忙站住了!段正抱着段玉兰,转身朝外走去! 白远皓见了,连忙上前一步: “伯父,请听小侄解释!” 然而,铁峰快速地迎了上来,拦住他的去路: “白公子,你还是跟我走吧!” 刘蓉转身,就看到了衣衫略为零乱的白远皓,她怒吼一声: “白远皓,是不是你陷害兰儿?” 说话间,段正已经推门而去,门外,传来段青茗的声音: “爹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到段青茗的声音,白远皓只觉得血气上涌,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又一次被段青茗算计了! 今天傍晚,来找他的那个丫头,应该根本就不是段青茗的丫头,应该是刘蓉身边,抑或是段玉兰身边的!所以,即便白远皓能认出那个丫头,并且叫人来对质,也是绝对牵涉不到段青茗的身上的! 而夏草儿,应该是奉段青茗的命令,来现一下身,混淆视听的!这一白远皓的第一判断错误! 因为一直以来,段玉兰想找白远皓,就是光明正大地闯,所以,白远皓一听到“小姐”二字,就先入为主地联想到她口里的“小姐”,是大小姐段青茗,而非二小姐段玉兰! 演戏,就一定要演双簧,白远皓生性多疑,断不会断章取义地相信一个丫头的话,也绝对不会拿自己冒险,所以,当他旁敲侧击之后,就在段青茗的院门前,“巧遇”了一下被段青茗惩罚的小丫头! 再接下来的一切,就几乎顺理成章了! 先以刘渊的名义骗香叶儿出来,插上一脚,然后,再让人迷晕了段玉兰,先送到这里。白远皓乍进门时,因为心情慌乱,或者不会注意到床上有人,可若是被香叶儿一闹,他心情自然烦乱。等他发现这床上有人之时,捉贼的人,已经来了!白远皓即便想走,也太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白远皓相信,段青茗肯定早就为自己找到了推脱的借口,甚至,还能有一大把的人为她作证! 不得不说,段青茗的这一招,简直是太狠了——她知道自己要对付刘渊,而段玉兰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就来了一个先下手为强,先声夺人地设计了这一出戏,一招之下,反败为胜! 段青茗,很好,很好,这次,我算记住你了! 屋外,传来段正的声音: “茗儿,你从哪里来?”段正望着衣冠整洁的段青茗,再看看怀里衣衫零乱的段玉兰,眸子里流露出极度的愤怒——大女儿的未婚夫,却和妹妹三更半夜的在一起,段青茗知道这件事之后,不知道要如何的伤心! 听得段正问话,段青茗恭恭敬敬地说道: “傍晚的时候,誉儿就开始发烧了,烧得直说胡话,女儿一直陪着他,刚刚听到有人抓贼,于是,前来看看!” 段青茗一口气,就解释了自己的来处,跟着将自己撇清!段正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心看着誉儿!” 然后,就转身朝院外走去! 说话间,刘蓉已经追了出来。顺着端正手里的被卷,她看到,头发散乱的段玉兰两眼紧闭,面色苍白,顿时被吓了一跳! 此时,刘蓉刚好走一看到了无声息的段玉兰,她低唤了一声,整个人,身子踉跄了几步,腿一软,就朝着地下栽去! 身侧的李嬷嬷一伸手,就去扶刘蓉,可正在这时,李嬷嬷的身后,站满了半夜起床的奴仆,不知道有谁暗中使力,用力一推,李嬷嬷的整个人,就朝着刘蓉扑了过去,身侧的婆子、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李嬷嬷拉起,而刘蓉,也在你推我搡之中,一下子跌倒在地! 人群中,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 “呀,刘姨娘摔倒了……” 然后,再有人惊叫一声: “呀,血,刘姨娘流血了!” 这时,人后传来段正的怒吼声: “去找霍太医过来……” 紧接着,段正将段玉兰递给身边的婆子,吩咐她送段玉兰回去,而他,两眼血红地抱起刘蓉,就朝外跑去!今晚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先是段玉兰和白远皓,现在,又搭上了一个怀有段家骨肉的刘蓉,不得不说,段正的心里,乱了,全乱了! 白远皓被人抛到了脑后,铁峰也追着段正的脚步,快速地去了,只剩下一个卫兵跟在白远皓的身后,看到他停步,冷冷地催促道: “快走!” 人群在段青茗的严厉喝止之下,已经散去了! 段青茗刚刚转过身来,就迎上了白远皓一对血红的眸子!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段青茗,一字一段地说道: “这下,你满意了么?” 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冷笑: “白公子,我段府以理相待,却不料,你竟做出这等事来,实在令白府蒙羞!” 说完,就转身,随着她段正的脚步,不紧不慢地朝刘蓉的院子里走去!刘蓉,你以为,你晕了,就完事了?这件事,到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段正抱着刘蓉回到她的院子!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至极的气息,却令身边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 刘蓉的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一早听到消息的丫头们,嬷嬷们,早已在院子里候着了,此时,一看到刘蓉被安置在床上,早已七手八脚地忙成一片。 第六十六章——所谓的真相 第六十六章——所谓的真相 而刘蓉的人,早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她神智不清地躺在床上,任由李嬷嬷她们打热水的打热水,找衣服的找衣服,忙了个七荤八素,杂乱无章! 没过多久,霍太医来了。因为段正在侧,刘蓉又是已婚的妇人,所以,他就令人搭了块手帕,然后,直接把上了刘蓉的脉! 屋子里很静,霍太医的眉头紧锁,而且,越锁越紧! 段正看着,只觉得心又提了起来: “霍太医,情况如何?” 因为铁峰去请的医,事情又太过紧急,所以,在来的路上,铁峰已经将刘蓉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可此时,霍太医却眼神古怪地望了段正一眼,过了半晌,才收回了药枕,示意段正跟着出来。 双方来到客厅的时候,霍太医蹙着眉,问段正: “方才,段大人说,贵府的姨娘见了红?” 段正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这姨娘在前几日才发现有了喜事,可却不想,今晚一个不小心,就见了红!”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段正是绝对不会告诉霍太医,说刘蓉是因为看到段玉兰失贞,因为伤心过度,才小产的。所以,只推说摔了一跤! 所幸的是,这些个高门府第里,个个都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霍太医也不追究,可是,他听了段正的话之后,却微微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 段正正心情沉重,听到霍太医说“不对”,心里早凉了一截!他连忙问道: “霍太医,情况很严重么?” 霍太医望着段正,说道: “段大人,第一,贵府的姨娘并没有怀孕,她只是月事到了!第二,她的身体并无任何损伤,或者是不妥!” 听了霍太医的话,段正心里一惊,再一惊。他苍白着脸,失口问道: “霍太医,你再说一遍!” 霍太医一字一顿地再次开口: “我以行医四十年的名誉作担保,贵府姨娘并无怀孕,她只是月事到了,身体虚弱,这才会轻易晕倒!” 段正脸色苍白,倒退两步。手抚着红木的圈椅,似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段青茗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父亲,你小心些,别摔跤了!” 段正这才恢复了常态,他挥了挥手: “为父没事!” 段正朝霍太医拱了拱手: “半夜惊扰了霍太医,还望恕罪……铁峰,拿双倍的诊金给太医!”铁峰应了一声,小心地引着霍太医出去了! 而段正,这一刻钟不够的时间,象是苍老了十岁一般。他扶着红木圈椅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而他的手上,青筋暴露,从侧面看来,可以看得出他的神色狰狞至极,失望至极! 段青茗站在段正的身后,忽然发现,一向意气风发的父亲,腰有些弯了,人也瘦得厉害。映着桌上的烛光,可以看出,他的两鬓,竟然生出了丝丝白发! 父亲老了! 这个念头乍一浮出,段青茗的心里,生生地痛了一下! 恰好段正回过头来,段青茗连忙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既然父亲没事,茗儿也告辞了!” 看到段青茗虚弱的身影慢慢地走向门口。小小的年纪,已经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沉重,段正的心,蓦地痛了一下!他不由地开口唤了句: “茗儿?” 段青茗回过头来,望着段正,面容平静地问道: “父亲,什么事?” 段正望着段青茗,想说什么,终是掀了掀唇,然后,挥手,让段青茗去了! 有些事,段正已经明白了。而有些事,到了现在,他还想不通!可是,无论怎样想不通都好,现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面对着面容沉静,却沉默疏远的女儿,再想想此时躺在屋里的那个女子,段正忽然连闯进去,问一声“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趁着所有的婆子,丫头都还在忙碌不休的时候,就悄悄地离开了刘蓉的院子,然后,让铁峰传令,刘姨娘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出院门了! 这又是禁足,刘蓉醒来之后,大闹了一场,哭着吵着,要见段正,可段正,仿佛是铁了心一般,再也不愿意多看刘蓉一眼! 而自此之后,段正变得异常沉默,他甚至不再去任何姨娘的屋子里,只睡在书房,闲的时候,教段青茗处理一下家事,看看书而已!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 段青茗走出刘蓉的院子,夏草儿,早就等在一侧了! 看到段青茗出来,夏草儿连忙将手里的披风递了过来,帮段青茗系好带子,这才低声说道: “小姐,你还好吧!” 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这一次,刘蓉怕是又要沉寂一段时间了,最起码,在段正出征之前,是不会见她的了!所以,刘蓉枉想趁段正离开之后,控制段府的枉想,便彻底落空了! 之前,刘蓉和段玉兰,到处败坏自己的名声。曾令段青茗气愤不已!可是,而今,段玉兰被她摆了一道之后,名声也变得臭了,人尽皆知了——刘蓉失宠了,段玉兰被害惨了,段正伤心了,可是,段青茗的心里,怎么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今晚的事情,全部都是出自段青茗之手! 段青茗先是在花园里,“巧遇”那个安插在段玉兰身边的丫头。然后,便让她传话给白远皓! 夏草儿先去找那个新来的,却和夏草儿混得相当不错的新丫头借东西!却“不幸”巧遇那个丫头来传大小姐的命令。让白远皓认为,是夏草儿不愿意见他,特别遣了一个新来的丫头禀报,以增加那丫头的话的可信度!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宁嬷嬷的那个痛恨刘蓉的远房亲戚,先将段玉兰背到那个房间里,再点上催-情的燃香,然后,在白远皓进来之后,就让那个垂涎刘渊的香草儿前去搅了一下局,香草儿被赶走,白远皓才觉得事情不对,可是,这个前后间,段青茗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下半场! 然后,白远皓被发现,段玉兰也浮出水面,已经服了几日药的刘蓉,自然会昏迷不醒!段正紧张刘蓉,自然会亲自看着太医诊治,而刘蓉昏迷,请太医的,一定是铁峰,所以,诊断的结果,一定是直接告诉段正,而不是先告诉刘蓉! 而刘蓉身上有血的原则,则更简单了!这个屋子里点的香,不伸可以让人失去常性,更会使人头晕目眩!再加上段青茗早叫人在刘蓉的茶水里,下了份量极轻的这药,所以,再被这香一催,经期即刻来了! 可是,冬天人穿得厚,即便是有了经期,也不会立即渗透出来,而段青茗早让人准备了鸡血,抹在刘蓉的衣裙上,甚至还洒在了地上!然后,又叫人在人后呼了出来!说姨娘见红了,然后,一切的一切,水到渠成! 段青茗胜了,她成功地算计了刘蓉,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究竟是看到段正对刘蓉的好,心里不舒服呢,还是看到段正痛苦,所以,她也跟着难过呢? 不得不说,这一些,段青茗真的不知道! 段青茗缓缓地走在风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来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而她忽然迎着夜风,微微地笑了一下——报仇,可真是双刃剑啊,在令对方失去一切的时候,就连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第六十七章——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第六十七章——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段青茗正在走着,忽然,身后的夏草儿提醒了一句: “小姐,刘少爷来了!” 因为段青茗唤刘渊一句“兄长”,所以,这丽姝苑的丫头们,都给予了刘渊十二分的尊重,此时,看到对方在寒风之中静静地伫立,连忙提醒了段青茗! 段青茗抬头望去,只看到刘渊就伫立在夜风之中,静静地望着她! 段青茗看到刘渊,抬起毫无神采的眼神,问道: “誉儿呢?” 刘渊答道: “他已经睡下了!”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就要越刘渊而去!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刘渊忽然问道: “青茗,是你做的,是不是?” 刘渊并不蠢,只是他涉世未深,也不喜欢这些阴暗的,肮脏的东西,可是,今晚的事情,太过巧合,巧合得,不能让他不怀疑,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手,正将所有的人,都引到他想要引到的轨道上去! 段青茗站住了! 夏草儿和一侧的两个小丫头连四散开来,远远地替段青茗看着有没有人接近! 段青茗在最近的亭子里坐下,望着刘渊,坦然说道: “不错,这都是我做的!” 刘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理由!”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似在想着怎么措辞,最后,她说道: “是白远皓和段玉兰想要对付你——因为只要你出了事,段誉会被连累,而你和我,兄妹相称,更会被连累!我的闺名,早就岌岌可危了,也不在乎了,可是,我不能连累誉儿和你!” 誉儿,又是誉儿,说不出为什么,此时刘渊听到段青茗说誉儿,竟然莫名地心烦意乱起来,他脱口而出地说道: “你若不动手,今晚会是什么情形?” 段青茗抬头,望着刘渊,似在奇怪他的问题,为什么会如此直白。可是,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认真作答: “若我不出手,今晚被人发现的,便是你和我!” 本来,白远皓只想推出香叶儿和刘渊,趁机将他赶走。可是,段玉兰心心念念想要对付的,却是段青茗,所以,今晚的结果,就一定会是段青茗,还有刘渊两个人! 那么,在毁掉刘渊的同时,便可以将段青茗彻底地毁掉!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悚然一惊——段玉兰最恨的人,就是段青茗,而白远皓针对的,则是刘渊,所以,这事情的结果,一定就如段青茗所料一般,躺在房间里的,会是段青茗,而被骗出现的,则是刘渊!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刘渊顿时气得手脚冰凉!他的手狠狠地拍在一侧的白石栏杆上,怒吼了一句: “这一对狗-男女!” 而段青茗,则垂下了眸子,似是累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过了半晌,段青茗忽然低声说道: “夜已经深了,刘兄还是早些休息吧!” 都是她的错,到底,还是将刘渊牵到了这个深渊里去! 看到段青茗起身,刘渊蹙了蹙眉,忽然说了句: “青茗,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听了这话,段青茗忽然苦笑了!在前世的时候,她就象一张白纸,就因为太过容易被人看懂了,所以,才落了个凄惨无比的下场!而今世,她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可到头来,惹来的,却是自己在意之人的质疑!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 “夜已经深了,还请刘兄早些回去休息……今晚的事情,辛苦了,还有,谢谢!” 这一刻,段青茗的什么巴结之心的,都淡了,淡了!刘渊是个聪明的人,有些事,或许他现在不明白,可以后呢?若有一天,他感觉到了什么,就真的会一生对誉儿好么?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看来,自己的亲人,还是需要自己守护的啊!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刘渊的声音: “青茗,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 段青茗忽然之间,就觉得心灰意冷起来——果然,刘渊还是开始怀疑了不是? 她微微地闭了闭眼睛: “那么,在刘兄的心里,你又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 完全没有想到,段青茗会不答反问,刘渊一时语塞了! 段青茗回过头来,望着刘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过,刘兄问了,我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当日,我偶然经过,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你,那时,你形容狼狈,浑身是血,可是,你的眼睛,却让我看到了一种不屈的力……正是那种力,感染了我,于是,我决定救你!” 段青茗缓缓地转过头来,望着无边的黑夜,忽然叹了口气: “当时,父亲并不在家,我的处境非常的艰难,当我知道,刘蓉竟然派人教坏誉儿时,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了!于是,我想,我要找个人,从外面找个人进来,帮我看着誉儿,那个人,我就认定是你!” 段青茗的声音,变得非常的辽远,听在刘渊的耳里,有一种穿越时空的缥缈。她说道: “为了让你进府,我就设计了让誉儿落水……为了让你对誉儿死心塌地,我甚至与你兄妹相称……刘兄,我实在是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所以,让刘兄失望了!” 段青茗说完,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眸子,然后,朝着刘渊鞠了一躬,就转身而去! 应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刘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段青茗的身后,刘渊的眸子里的光,正在不停地变幻!他望着段青茗瘦小的,却倔强的身影,却发现,他对这个女子,一点都恨不起来——或许,她对刘蓉是用了手段,可也只是揭穿了一个真相而已,再看段誉之前的生活,还有他所受的苦,刘渊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是让他可以恨段青茗的! 黑夜,一片迷蒙,而段青茗娇俏的身影,正转过一个弯,朝远处走去!刘渊静静地看着,忽然大声说道: “你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会不惜一切么?” 段青茗的脚步顿了一下: “是的……为了誉儿,我不顾一切!” 刘渊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轻松笑意,他冲段青茗的背影,大声说道: “青茗,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段青茗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无比轻松的笑意——她成功了! 她说出了一切,可唯独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也就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她在前生,就知道刘渊是刘直的儿子!” 有了这个筹码,段青茗选择坦白!而这坦白的结果,不外乎有两个结果——第一,换来刘渊的真心!第二,刘渊因此而生气,然后,离开,两个人再无瓜葛,可无论哪一种结果,段青茗都并不后悔救下刘渊! 可现在,刘渊……刘渊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身后,传来丫头们“吃吃”的笑声,段青茗似是羞愤无比,跺了一下脚,朝前跑了——呃,既然对方都认她做妹妹了,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妹妹的样子,尽一下自己的本分呢? 而身后的刘渊,则望着段青茗的身影,无声的笑,开心地笑“段青茗,我相信,你不会负我,所以,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段青茗走了,刘渊也无声离去了!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有一个黑影,忽然轻烟一般地逸了出来——看到刘渊的身影,那个黑暗微微冷笑了一下: “哼,哥哥,妹妹……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第六十八章——郁闷的炎凌宇 第六十八章——郁闷的炎凌宇 那个人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充满了不屑,以及不满。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语气之中,带着隐隐的懊恼,还有气愤! 哥哥,妹妹……哼,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啊,却叫得如此之酸,叫得如此之亲,真叫人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 那男子扁了扁嘴,气哼哼地跺了一下脚——方才,若不是他在暗中帮忙,那个抱段玉兰去那间小屋的下人,怎么会如此的顺利?若非他在暗中帮忙,那个香叶儿,怎么会乖乖地在被拒绝之后,便迅速离开呢…… 说到底,今晚段青茗的计划能如此顺利,他可是真正的功不可没呢!可是,段青茗不感谢他不说,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和别人卿卿我我,呼哥唤妹,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想起段青茗那句酸溜溜的“哥哥”,黑影又暗暗地叹了口气——谁叫他帮了忙,又不能现身,所以,这功劳,可不都被别人白白地得了去呢? 可是,段青茗,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帮你最多的人,其实是我! 黑暗中,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迅捷地越过花园,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地去了—— 那个黑影似是对段府的布局十分的熟悉,只见他小心地避开护卫,三转两不转地,就来到围墙之下。然后,微微一提气,就逸出了足足有两人多高的围墙之外! 在一处隐蔽的民宅里,那个黑衣人恨恨地去掉了蒙脸的黑布,扔到了一边!明亮的灯光下,赫然露出一张美绝天人的脸! 灯下的炎凌宇,咬牙切齿地怒道: “哼哼,哥哥,哥哥,怎么叫得那么甜?我也帮过你啊,而且,一帮就是两次,可凭什么,你看到了我,就好象是老鼠看到了猫一样呢?” 炎凌宇一屁股坐在红木的圆凳子上,心里仍然忍不住生气——那个东西,段青茗究竟放到哪里去了?怎么他把宁姝苑翻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呢? 哼哼,段青茗,我今天找不到,我隔几天再去,隔几天找不到,我下下次再去……我还就不信了,那东西,即便你藏得再密实,就不会有拿出来的一天? 想到这里,炎凌羽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看到一个黑衣少年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头也不回,只淡淡地说了句: “段府里的那个刘渊,你找人查查他,我要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一举一动,甚至吃、喝、拉、撒!” 听了炎凌宇几乎算是咬牙切齿的话,身后的黑衣少年弱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殿下,这吃喝拉撒的,都要跟着啊!”很少看到,主子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看来,这个刘渊,一定是出了大大的问题了!要么,就是惹得主子,非常的不爽了! 可这个刘渊,不是段家大少爷的书僮么?即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到主子的头上吧? 然而,上意不可猜测!虽然在炎凌宇面前,一直比较油嘴滑舌的弱水,都只能以调侃的方式,问上一句!当然了,若是炎凌宇越恼,就证明,这个刘渊,绝对不能放过! 炎凌宇扁了扁嘴: “叫人查,你就去查,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小心明天我扔你去怡红院里,查那个萧子扬去!” 听了炎凌宇的话,身后的黑衣少年弱水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殿下,您就大发慈悲的放过小的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完,也不等炎凌宇答话,弱水平地而起,灯影闪过,就再也不见了踪影了! 炎凌宇坐在灯下,静静地托着下巴,心里,还在围着段青茗转圈圈——上次,在郑钧的店里,段青茗就曾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维护刘渊。那份狠戾,那份冷酷,就连他这样的人,看来,都非常的惊心! 也就是从那时起,炎凌宇就开始对这个刘渊多留了个心眼,监视了这几天下来,炎凌宇发现这个刘渊,虽然人不可貌相,可在段青茗的心里,占的位置显然不低啊!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令炎凌宇百思不得其解——远来京城寻亲,被段青茗偶然救起,现在段府里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书僮而已!虽然,这个刘渊,有秀才的身份,可这样的人才,在京城之中,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啊! 不得不说,凭直觉,段青茗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啊! 只能说,这个刘渊,可能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价值,而现在的段青茗,正在未雨绸缪! 对,这才符合那个小狐狸的本色——物尽其用,绝不浪费! 可是,究竟有哪里不对呢? 刘渊的身份,一个普通的秀才,来京城寻亲! 循着这条线索一条一条地追溯下去,炎凌宇的眼睛一亮——对了,关键字眼,就在这个“亲”上! 炎凌宇忽然想起,这个刘渊,虽然人品并不出众,可那气度,绝非一般的秀才可比,而他所来寻的亲,也断然不是一般的亲! 下面的事情,只要知道刘渊寻的是什么亲,所有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哼哼,小狐狸,看他抓到了你的狐狸尾巴,你还敢不乖乖地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对,就是这样! 某位爷心里的疑问,终于都解开了,他这才换了衣服,悠哉游哉地回宫里去了! 网,已经撒下,接下来的,就看这小狐狸如何上钩了! *********** 事实上,段青茗才一回到院子里,就觉得十分的不对劲! 屋子里长点不灭的灯,竟然被人吹熄了,而且,看到她回来,竟然没有人出来迎接,更加令人诡异的是,整个主屋里,静悄悄的,段青茗的心里,蓦地生出一种被人在暗中窥探的感觉! 段青茗心里一惊,手心里竟然出满了汗水。她低声吩咐夏草儿: “你别出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一边说,段青茗将一支尖利的钗子拔下,握在手里,然后,带着战战兢兢的夏草儿,朝屋子里走去! 她刚刚走进外屋,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快手的夏草儿,连忙点着了灯,段青茗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今晚守夜晚的小丫头不小荷,就倒在屋内的地上,她头发零乱,脸色苍白,她直横横地躺着,看那样子,象是没气了一般! 段青茗一把扯住想要上前的夏草儿,再侧耳细听,听到对方发出的微弱的呼吸声,她的心里,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看来,这小丫头只被人下了什么药,整个人儿都睡得死死的。 看这丫头的样子,被迷晕的时辰,已经不短了,段青茗定了定神,吩咐夏草儿拿来一杯冷水泼到她的脸上,那个叫小荷的小丫头,这才幽幽地醒转! 小荷就是上次新进的丫头里的一个,她一看到段青茗,心里一惊,连忙行礼: “小姐,请原谅奴婢,您吩咐奴婢守夜,可奴婢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在了这里!” 段青茗眉色不动,问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啊?” 小荷一听,连忙摇头: “没有的事……奴婢听到屋里有动静,刚刚想进去看一下,可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段青茗暗中吁了口气,说道: “没事了,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吧!” 小荷才来不久,还没有摸透段青茗的性子,本来以为,自己犯了大错,非受罚不可,此时,一听段青茗不怪罪,连忙应道: “多谢小姐,小荷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初访薛凝兰 第六十九章——初访薛凝兰 段青茗想了想,迈步,朝着内屋走去! 黑着脸,才一进内屋,就听到率先进去点灯的夏草儿,蓦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小姐,我们屋子里遭了贼了!” 段青茗一听,也被吓了一跳!她沉下脸来,怒道: “那么大声做什么?难道怕人家不知道我这宁姝苑里遭了贼了?” 夏草儿一听,立马噤了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段青茗抿紧了唇,走进了内屋,她一看之下,也有些傻了眼了! 只见她原本整齐的屋子里,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床上,柜子里,全部被翻得乱七八糟不说,拿出来的东西,也被丢了一地! 段青茗一眼扫过,看到床头的梳妆盒啊什么的,都被翻得乱乱的,段青茗四处看了一眼,窗子还是大开着的,不难想像,一定有贼刚刚光顾过这里! 可是,这贼来她这里,又是要偷什么呢? 若是为财,可什么都没有少啊!就连她放在妆盒里的碎银子,都没有少上半分的啊!可若不是为财,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青茗四下看看,她的值钱的东西,全部都还在,只是被翻乱了而已,一点都没有拿走! 那么,这个人,来她的屋子里,难道就只为翻着好玩么?这点,即便是打死段青茗,她都不信! 可是,对方究竟有何图呢? 再想起今晚算计段玉兰的事,段青茗忽然一个激凌——对方可是想趁着她不在屋里的时候,做什么手脚么? 这个念头,才一浮出,就被段青茗生生地压了下去!要知道,但凡阴谋,通常讲究人不知鬼不觉,若对方真想做什么手脚的话,那个深夜入屋的人,只会小心地隐藏行藏的啊,又怎么会在这里大翻一遍呢?转移视线?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又在哪里? 横竖遭贼的事,也瞒不住了。段青茗便让夏草儿叫了小荷进来,先嘱咐她不准说出去之后,就吩咐两个人一起收拾屋子! 段青茗蹙着眉,坐在灯下,看夏草儿她们收拾着东西,不由地陷入了深思——还好,这贼光顾的时候,她和夏草儿都不在院子里,守夜的丫头,也只是被迷晕了,现在想想,若真在人有那贼碰了面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要知道,眼下的宁姝苑里,百废待兴,实在不适宜再有什么冬瓜豆腐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自己的这个院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光顾呢? 段青茗想来想去,也没有想个至所以然出来!最后,她叹了口气,便放下不理了! 对方若真是有备而来,可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话,那么,难保他不会再一次光顾。那么,下一次,自己又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一次躲过一劫呢? 看来,无论这来者是谁,这宁姝苑里,真要事事小心的了! *************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带着段誉,乘着马车,朝薛凝兰的府里赶去! 薛凝兰的母亲相邀请,不外乎有两个方面。第一,因为不放心女儿交的朋友,肯定又听薛凝兰在一旁说了不少自己的好话,想要亲自见上一见。第二,段府之中,没有嫡母,她实在不愿意放下身段,和刘蓉这样的妾室,打什么交道! 而段青茗对于薛夫人的谨慎,也深以为然!段府正是多事之秋,不适应接待薛凝兰这样的闺密家长。二则,段青茗更愿意带着段誉出去走一走,为段誉之后,铺一下路! 薛府三代清流,可以算是大夏王朝的清流世家。而薛凝兰的爷爷,则是当今朝的宰相,也是当今的清流之柱!若是誉儿能和薛府的几位公子拉上关系,对于他以后的仕途、或者是作人,都是大有禆益的! 当然了,现在还不知道薛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一切,都言之过早,可段青茗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替弟弟搭上这条路! 段誉平时甚不出门,一路上,不时地拉开车帘,问来问去,而段青茗都耐心地答了,末了,又交待道: “誉儿,姐姐教的,你可都记住了么?” 段誉望着段青茗,娇娇糯糯地说道: “姐姐说过,我是段府的大少爷,这一出了府门,代表的就是段府的体面,所以,无论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能失了礼了!” 段青茗一把抱住了段誉的手,有些感动地说道: “誉儿越来越懂事了,姐姐很开心!”都是娘亲离世的早,教导誉儿的责任,都要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看来,自己得拿出心思,好好栽培段誉才行! 段誉笑道: “长姐为母,姐姐就是誉儿的半个娘,姐姐开心就好,只要姐姐开心,记段誉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段青茗一听,立时严肃起来: “不能委屈自己!” 段誉连忙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刘哥哥说过了,姐姐总是为誉儿好的,若真有想不通的地方,不能放在心里,要向姐姐求证!” 忽然提到刘渊,段青茗心里一松,笑道: “刘哥哥可是非常有本事的人呢,你以后,要好好地和他学啊!” 段誉用力点了一下头!段青茗握紧他的手,一直来到御史府的门前! 薛御史府,在京城之中,可是有名的府第,古铜色的大门,应该是今年新漆的,色泽端正,却比之寻常的府第,都要厚重几分!门口两只巨大的灯笼,高高地挂在门口,看来喜气而又庄重! 门口,分别蹲着两只巨大的狮子,正怒目圆瞪,威风凛凛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而正门口的上方,则龙飞凤舞地写着“薛府”二字,气派十足,威严十足! 马车才在薛府的门前停下,薛凝兰就已经在府外等候。乍一看到段青茗,薛凝兰就叫了起来: “青茗、誉儿,快下来!” 今日的薛凝兰,身上穿着一袭透着淡淡粉色的平罗衣裙,长裙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兰花,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少女佩,看起来,更加清爽可人。 而薛凝兰的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将刘海随意散得整齐,前额发丝貌似无意的斜斜分开,挽了个简单的少女髻,长长珠玉璎珞垂了下来,给她明眸的眸间,增添了几分温柔之美! 薛凝兰倚着一个贵妇站在门口,还不时兴奋地说着什么,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说到了什么,对着那妇人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段青茗下车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姐姐这是做什么呢,我等自会入府,怎么能劳您和薛夫人出府迎接呢?” 要知道,一般的闺蜜,都是入府换轿,直接进入垂花门,主人家只需在那里等候即可,而不需要出府迎接的,这个薛凝兰,这一次,做得真有些太过了! 薛凝兰放开那贵妇,笑吟吟地说道: “这不是为了接誉儿嘛,段府的大公子要来,可不能怠慢了呢,哪个出来接你啊……” 薛凝兰一边说,一边微笑: “来,青茗,见过我娘!” 薛凝兰一边说,一边牵着段誉的手,朝一侧的妇人走了过去: “娘,这是青茗,这是誉儿!” 段青茗连忙低头,朝着站在薛凝兰身侧的薛夫人深深地施了礼: “晚辈劳夫人大驾,十分不安,这都是青茗的罪过!” 第七十章——嚣张的薛凝倩 第七十章——嚣张的薛凝倩 薛夫人,身上穿着蓝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同色较深湖绉裙,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年级,生着和薛凝兰七分相似的五官,眉目清奇,五官娟秀,颇有些女子的侠气。只是,宇眉之间的阴悒之色,稍微重了一些! 今日的段青茗,身穿着一套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虽未完全长成,可也把她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轻风一吹,漫天飞舞,衬着身后的蓝天白云,有一种悠然出众的脱俗感觉! 因为过府作客,段青茗特意梳了时下最兴的少女髻,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用一些碎饰装饰了一下,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水晶微微发光,更衬得她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衬得她皮肤白如雪,如天仙下凡般, 薛夫人一看段青茗内敛而脱俗的打扮,还有她眉目间隐然的书卷的清气。首先在心里赞了一声“好”。这样的女子,眼眸清透,睿智沉稳,正是薛凝兰这种爽直大方的女子,最最需要、也是最最合适的闺蜜人选! 薛凝兰是薛府的嫡女,也是薛夫人最小的女儿。薛夫人向来是放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所以,对薛凝兰的闺蜜,也要求十分的严格! 薛夫人一把拉住段青茗的手,眉间的笑意,真诚而又浓郁: “哟,怪不得兰儿上次一回来,就将段小姐挂在嘴边,赞不绝口呢,段小姐原是个如此可人儿……” 段青茗一听,脸蓦地红了,她微微低头: “姐姐爽直,和青茗又甚是投缘,所以,说得有些过了!” 薛夫人一听,更加觉得窝心,亲切地说道: “段小姐不必介怀,都是兰儿,一大早就在吵着,要出来迎接,我刚好没事,就陪着她在门口站了会儿。” 话虽简单,可关怀、宠溺之辞溢于话间,段青茗听了,心里十分感动。也明白了薛凝兰那直爽可爱的性格从哪里来的了,大概是薛夫人呵护过甚,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想来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才会做到这个份上! 段青茗连忙说道: “夫人不必客气,算起来,薛姐姐还是姐姐,您就唤青茗的名字吧!” 薛夫人也不客气,点头: “算起来,你的娘亲丁柔,也是我的闺中密友,你小时,我也曾见过你几次,我就托大,唤你一声青茗吧!” 段青茗连忙低头: “不敢!” 说话间,段誉已经上前两步,周周正正地朝薛夫人行了个礼: “段誉,见过薛夫人!” 薛夫人一转身,望着粉雕玉琢的段誉,脸上的笑意,再一次漾开了: “哟,这不是誉儿么?都这么高了?来,让我好好看看!” 这边,薛凝兰不依了: “娘,他们可都是我的客人,怎么一看到你,都不理我了呢?”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然后,薛夫人拉着段青茗,薛凝兰拉着段誉,一行人换了软轿,开开心心地朝着垂花门而去! 薛凝兰的闺房很大,装潢也是非常的精美,香炉里熏着淡淡的紫澶香、屋子里,摆着精致的澶木家具。窗边摆放着一架古琴、一道十二仕女的屏风,将整个房间隔开,既显得温馨,又满溢女子的温馨书香之气! 薛夫人陪着他们来到薛凝兰的房间,便有事先离去了,薛凝兰拉着段青茗坐下,在房屋里绕了一圈,然后微微一笑: “这就是我的屋子了,平日里,也没个什么人来,这次,可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段青茗一笑: “你盼就盼吧,还拉着长辈到门口去接,真不怕被人笑我无礼,然后,不敢再登你家的门?”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凝兰扁了扁嘴: “又不是我要我娘去的,我要出府等,她偏偏跟来,我有什么办法?” 段青茗站起身来,用指尖拂过琴弦,发出优美的长韵,她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你啊……” 薛凝兰笑嘻嘻地说道: “我告诉你,你可不准笑话我,我娘经常都说我头大无脑,是个不想事的,所以,你别把你在你府里的那一套,套到我的头上,我可不爱听!” 说话间,薛凝兰的大丫头海棠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这一边走,一边笑道: “段小姐你这是不知道呢,我们家小姐啊,就象个小孩子,从昨个儿回来,就念叨您不停,这不,今天天没亮,就逼着我们把这屋子里可是擦了又擦的!” 听了海棠的话,薛凝兰一跺脚: “海棠,你敢编排我的不是,我回头就把你嫁给门房的三儿子!” 海棠听了薛凝兰的话,急得直跺脚: “小姐,你又来了——奴婢都说了,只跟着小姐,谁都不嫁!” 海棠一边说,一边放下茶水,又放下手里的几味果子,对着段青茗勉强一笑: “段小姐慢用,小姐慢用!” 就出门去了! 段青茗望着海棠的背影,一笑: “这个海棠,对姐姐可算是忠心!” 看到海棠走了,薛凝兰微微叹了口气: “忠心又怎样?她今年已经十四了,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了,不知道为什么,三姨娘的表弟看上了她,就在背后挑拨离间的,要逼着爹爹将海棠嫁给她!” 段青茗叹了口气,看来,这薛府,也并不安宁啊! 忽然想到段青茗这是第一次来,薛凝兰和她说这样,并不太合适,于是,她连忙拉着段青茗的手: “青茗,走,我带你去逛逛!” 段青茗一杯茶才喝了一半,听到薛凝兰的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薛姐姐,你比我大二岁,今年也有十二了吧?怎么看起来,还象个孩子?” 薛凝兰白了段青茗一眼: “象个孩子有什么不好?个个都象你一样,看起来,象比我还大,真的好么?” 说完,不由分说地说道: “快点啦,看看哥哥带誉儿在做什么!” 刚刚才一进府,薛凝兰的两个哥哥都从外面回来了,于是,就自告奋勇地帮薛凝兰招待这位小客人去了。这下,薛凝兰和段青茗,倒得了个清净! 段青茗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帮薛凝兰也整理了一下领子,谁知道,她的手,挨到了薛凝兰的脖子,对方“格格”地笑着走了开去: “青茗你别搞我,我最怕痒!” 段青茗笑着挠她的痒痒: “哟,你还有的怕呢,我差点以为,这天下,你就是第三了!” 薛凝兰“扑哧”一笑: “你才第三呢,我哪敢得罪你……就象上次的那个周啬,我听说啊,她后来好惨的,你说说,是不是你下的手?” 段青茗摇了摇头: “我哪里敢对她下手啊,是她自己不好彩地栽到了三皇子的手里!” 忽然想起当日的事情,再想起三皇子临走之时的最后一句话,段青茗的心里,蓦地一个机伶,她连忙说道: “好了,好了,去找誉儿了!” 薛凝兰和段青茗手拉手的,刚刚穿过垂花门,就看到几个小小的女孩儿正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 薛凝兰一看,脸就黑了下来: “青茗,见恶狗,绕道走,我们走!” 段青茗知道,薛凝兰是因为撞见了不想见的人,于是,也不反驳,两个人手拉手的,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她们才一转身,一个骄横至极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二姐姐么?怎么在这里?咦,和她一起的,不是那个无才无德的段府小姐么……不错,无才无德,貌似无盐的段小姐,和二姐姐,倒是绝配呢!还拉了她娘亲自出府去接……什么东西嘛,我呸……” 第七十一章——薛凝兰落水 第七十一章——薛凝兰落水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三妹妹,二姐姐是嫡出的小姐啊,她的朋友,自然是高贵的,你切不可惹恼了她!” 段青茗一听这话,就感觉到不对味了——这个三妹妹讨厌,这个大姐姐更是阴险无比——薛凝兰是嫡出的,明摆着,不要欺负她,可这暗里呢?可不恨不得在薛凝兰的脸上踩几脚? 薛凝兰被那少女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回过头来,刚刚想说什么,可是,段青茗却用力按住了她的手: “看我来帮你教训她们!” 说话间,段青茗转过头来,望着那两个女子,微微一礼: “这两位,一定是薛府的大小姐,还有三小姐了,段青茗有礼!” 那两个少女,一个略大了些,大约十四岁的样子,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而她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那女子,表面温婉,言语行动,都极是得体,可细细看来,她的眸子深处,那一股无言的冷,以及在面对薛凝兰时,那一种莫名的仇视,令段青茗这样的人,都看着心惊! 那女子看了一眼段青茗,竟然微微地怔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不过**岁的年纪,眉眼精致,肤色洁白。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此时,正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少女是薛家的大小姐,平日里,极是得父亲的宠爱,也颇具心计,可今日看到段青茗,在她淡淡眸光的注视下,女子竟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 那女子微微垂下眉去,微微一笑: “段小姐有礼,小女子名叫薛凝柔,是这薛府里的大小姐!” 段青茗朝薛凝柔看了一眼,看她那十指纤纤,神态做作的样子,真的可以担得起一个“柔”字! 段青茗淡淡一笑: “哦,薛大小姐!” 京城人皆知道,薛府的二小姐才是嫡出,而段青茗直呼大小姐,是在提醒薛凝柔,她只是一个庶女! 段青茗的字眼,不轻不重,眸子里的神色,带着稍微的沉思,竟然令薛凝柔的心里,生生地顿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边的少女又叫嚣起来: “什么段小姐,还不是那个无才无德的段青茗么?大姐姐,你是大小姐,她又不是你的朋友,为什么要对她如此客气?” 段青茗打量着女子身侧那个少女,缓缓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薛府的三姐,薛凝倩吧!” 薛凝倩,今年和段青茗同年。她 段青茗微微一笑: “今日此来,青茗倒是受教了,这段三小姐倒是认为,但凡是自己的朋友,才值得尊重,而那些并非自己朋友的人,则不需要半分假以辞色的,薛三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可对么?” 薛凝倩听着段青茗的话,只是觉得不对味儿,可是,却想不出究竟什么地方不妥,她想了想,傲然说道: “对,就是这样,不是我的朋友,我凭什么要尊重她们?” 段青茗再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地说道: “那么,依三小姐的意思,若到今日为止,还不是三小姐朋友的京城里的名媛们,在三小姐的眼里,全部都什么都不是了?” 这下,薛凝倩再蠢,也听出什么味道出来了。她向前一步,朝段青茗大吼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 段青茗无辜地摊了摊手: “可是,你刚刚承认了啊!” 薛凝兰在一边笑道: “青茗啊,我们下次再看到那些京城名媛们,可得看清楚了,但凡不是三妹的朋友的,就告诉她们,她们在三妹妹的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这下,薛凝倩一听,立时毛了,她冲薛凝兰大吼一声: “你欺负我!” 一说,眼圈立时就红了!一看到薛凝倩眼泪出来,薛凝兰鄙夷地弯了弯唇,看来,这薛凝倩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只要一说不过对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段青茗在一旁摇了摇头: “薛三小姐说薛二小姐欺负你,却不知道,她究竟欺负你什么了?这一直以来,可都是你在说啊!” “你……你……” 薛凝倩是段玉兰的朋友之一,曾听段玉兰编排过段青茗不少的坏话。她本以为,段青茗就真正是个无才无德的“废物”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说了段青茗一大堆难听的话,可对方只用了几句话不带脏的字眼,不但将她的坏名声坐实,还说得她哑口无言! 一侧的薛凝柔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段青茗,虽然年纪比她们都要小,可是,却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薛凝倩若再和段青茗纠缠下去,怕要吃大亏了! 当然了,薛凝柔可是长期以来,拿着薛凝倩当枪使的,而薛凝倩的姨娘又跋扈又霸道,若是薛凝倩在薛凝兰的朋友面前吃了亏,她也讨不得什么好去! 一念及此,薛凝柔扯了一下薛凝倩的衣服: “三妹妹,这里有二妹妹的朋友在这里,我们先走吧,你忘记了,爹爹和姨娘今天叫我们过去,是挑过几天宴会的衣服的?” 薛凝倩一听,立时扬起了头,冲薛凝兰挑衅地一笑: “二姐姐,爹叫我们去挑过几天寿宴的衣服,有没有叫你啊?一起吧!” 薛凝兰被薛凝倩嚣张的语气气了个半死,她脸色惨白,咬紧下唇,眼泪都要流了下来!段青茗轻轻叹息一声,怕这薛凝兰的父亲,也是个宠爱庶女,忽略嫡女的主儿啊! “姐姐,挑衣服这东西啊,哪里用你亲自跑呢?说不得,过会我们回去了,这衣料就摆在你的房间了,是不是?” 段青茗一个“庶”字没说,却将薛凝倩和薛凝兰的距离给拉开了! 薛凝兰感激无比地望着段青茗,故意大声说道: “是啊,我们等会回去看看,说不定,现在就送来了啊!” 薛凝倩顿时被薛凝兰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恨恨地一推薛凝兰: “我叫你嚣张!” 薛凝兰和段青茗,刚刚走出湖心亭,桥面的栏杆很低,薛凝兰一个猝不及防之下,被薛凝倩顺手一推,顿时站立不稳,她身子一歪,就朝着段青茗倒去,段青茗本想去扶,可她回头一想,却暗中使脚一绊,站立不稳的薛凝兰“啊”地惊叫一声,就朝着一侧的薛凝柔倒了过去。段青茗假装去拉,可是,却丝毫未用力,只见薛凝兰身子一歪,和面容失色的薛凝柔一起,就朝着湖水倒去! 段青茗伏在桥面上,大声唤道: “快来人啊,快救人啊!” 一侧的丫头、婆子们连忙跑了过来,有识水的,已经“扑通,扑通”地跳了下去,拼命拉着两人,将两人救了上来! 秋冬天的衣服比较重,薛凝兰的浑身早湿透了,她被一个婆子背上来,整个人倒在桥上,愤怒地望着薛凝倩。而薛凝柔,哪里还有平时的温柔贤淑的模样?此时,她头发散了,粉也掉了,露出了她苍白至极的脸色。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七十二章——又救了段青茗一次 第七十二章——又救了段青茗一次 这边,有身体强壮的嬷嬷,快速地脱下上衣,蒙在了薛凝兰两人的身上,抱着她们,就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方才的那一幕,许多人都看在眼里,这薛凝倩欺负薛凝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敢把两个姐姐都推下湖去,胆子可算是不小! 眼角处,有个看似十分稳重的嬷嬷从桥的那一头走过,淡淡地朝这边望了一眼,就朝前走去! 段青茗的心里,“格登”一下,凭感觉,这两个嬷嬷,应该是老太太的人!看来,要想真正帮到薛凝兰,还得这位老人家出手! 于是,段青茗用帕子抹着眼泪,忽然“霍地”回头,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薛凝倩,悲伤之极地说道: “薛三小姐,薛姐姐可是你的亲姐姐啊,你怎么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她下水呢?你怎么狠得下心呢?就因为她是嫡出,所以,你就故意欺负她,就那么黑心地容不下她么?” “我,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而已!” 薛凝倩一听段青茗的话,连连摆手!薛凝倩虽然粗鲁,可并不蠢,而这谋害嫡女的罪名太多,她也实在提不起。再说,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怎么罚她! 只要一想起跪在地板上,一晚上不许睡觉,薛凝倩就怕得要死,她大叫一声: “我只推了薛凝兰一下,谁知道她那么不中用,就会落水呢?”呃,这下,肯承认是你推薛凝兰落水了? 好,只要你承认,这事就好办! 眼看着,桥边的人围拢得越来越多,有些下人,甚至开始小声议论,段青茗的眼泪,长线般地滑了下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泣道: “你欺负我人小,就骂我段府的嫡女无才无德,本来,你骂了也就骂了,可错就错在,薛姐姐就不应该替我说话。所以,你才会说,嫡女都不算是什么,是么?你一说,你还生气了,而且,你这一生气,就推了薛姐姐进湖里,就因为她也是你所讨厌的嫡女,是也不是?” 段青茗是段府的嫡女,薛凝倩骂段青茗,自然是不把别府的“嫡女”放在眼里,既然别府的,都不放在眼里了,那么,自己府里的嫡女,就更不会当回事了!所以,推嫡女落水都敢做的人,辱骂嫡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一侧的婆子们,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这三姨娘的小姐,欺负嫡出的也就是了,竟然欺负别家的嫡出小姐,她还真当人家家嫡出的小姐,处自己家的一样好欺负啊?” “是啊,是啊,三姨娘得宠,三小姐自然无法无天了,这事儿,除了太老爷、老太太之外,谁不知道呢?”这议论声,明明就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可是,偏偏没有人看到人说话,所幸的是,大家都自顾看热闹,倒也没有留意,这话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 …… 这边,段青茗更是大哭起来: “薛三小姐,我见了你,还和你打招呼,二姐姐还夸你懂事,夸你好,可是,你竟然欺负我,还要欺负你二姐姐……呜呜,你太过分了,我要回去告诉你爹,让他帮我作主,就说你欺负我!” 薛凝倩一听段青茗越说越离谱,心里更虚了。她大叫一声: “你敢告诉我爹,我就杀了你!” 段青茗似被吓住了,她呆呆的指着薛凝倩,吃惊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要杀了我……你不但欺负我,还要杀了我……呜呜!” 段青茗哭得更起劲了,这让旁观的婆子们,全部都同情起来!薛凝倩本来想吓吓段青茗,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因为害怕的缘故,倒是越哭越大声! 眼看地着,这满府的人都被惊动起来了,薛凝倩大叫一声,朝着段青茗用力一推: “你去死吧!” 段青茗一个踉跄,顿时脚下一空,也被薛凝倩朝水里推去! 段青茗“啊”的一声,眼看就要落进冰凉的湖水里!段青茗不住地叫苦——她只想帮薛凝兰出口气而已,可不想下河摸鱼啊!呜呜,薛凝倩,你简直是太狠了,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人在虚空,段青茗屏住呼吸,已经做好了即将落水的准备,可就在这时,湖的对岸,有个白色的人影,犹如白鹤一般地凌空而起,在半空转了个圈,就瞬间来到了段青茗的身边,然后,只手接住了段青茗刚刚坠落水面的身体!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那人脚下一重,他一个旋身,脚尖点在段青茗跌下的石桥上,整个人,犹如白鹤一般地冲天而起,抱着段青茗,再一个转身,就来到了岸边! 耳边的风,呼呼地响,地和天,仿佛翻了个个儿,从来没有过如此惊险经验的段青茗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的抓住抱紧自己的手臂,生怕一不小心,就要被掉下去! 耳边,传来一个捉狭的声音: “段小姐,你确定,要一直这样抱着我吗?”那个声音,如沐春风,拂在段青茗的耳边,吹得她耳根直痒! 段青茗一惊,感觉已经脚踏到了实地上,她连忙用力将那人一推,怒道: “你这个登徒子!” 然而,一个抬眼之下,正看到炎凌宇由青变黑的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段青茗,别忘记了,刚才是我救了你!” 哼,那个刘渊,只不过救了她一次,她就“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可自己,不知道救了这个没良心的小狐狸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她不是笑得虚伪,就是怒得真实,你叫向来心高气傲的炎凌宇情何以堪? 段青茗拼命吞了一下口水,讷讷地说道: “那个……谢谢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他的眼神在这水波、阳光的映照之下,闪烁跳跃着日色的金光和月色的银光,千颜万色的华彩,从段青茗的角度,还可以看见笔直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唇,闪着淡粉色的光泽,美得令人心跳,。 当然了,这三皇子殿下说话也令人心跳——恨得令人心跳。 某位爷气哼哼地转过身去: “你怎么不说说,谢谢登徒子殿下呢?” 知道某位爷可是睚眦必报的始祖,段青茗脸色一白,连忙尴尬地一笑: “嘿嘿……那个,是青茗被刚刚被吓破了胆了!不知道是三皇子殿下救了我!”爷,若知道是您老救了她,就算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您是登徒子啊! 明丽的阳光下,段青茗扬起了巴掌大的小脸,一脸讨好而且谄媚的笑,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段青茗皱巴着小脸,笑得累极了,象一个可怜的哈巴狗一样地望着炎凌宇,心里却暗暗腹诽道,早知道救人的,是这位爷,她倒宁愿跌进水里,当沐浴算了!也好过在这里,又是陪笑脸,又是扮感恩的!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就知道她准没想好的!于是,某位“爷”脸一黑,蓦地凑前一步,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对段青茗说道: “段青茗,你敢在心里骂我?要不要我再帮你扔进湖里,让你好多陷害薛凝倩一次?” 段青茗一听之下,顿时大惊失色?——这位爷,莫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虫么?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的? 段青顿时紧张极了,她“登登”地连续后退两步,苍白着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无措,还有心虚,她望着炎凌宇,连连摇头: “不要,我不要下去摸鱼!” 第七十三章——炎凌宇的郁闷 第七十三章——炎凌宇的郁闷 段青茗的表情,明显地愉悦了炎凌宇,抑或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往事。他终于决定,放过段青茗了,一袭白衣,在半空之中,划过完美的弧形,段青茗头顶的压迫陡然一轻,只见某位“爷”已经“哈哈”大笑着转过身去: “段青茗,算你还识相!”她倒是不想识相,可问题是,她敢么?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爷,您就快走吧,她的小心脏,可实在经不起惊吓了! 谁知,炎凌宇似是感应到了段青茗的想法,他蓦地回头,阴阴冷冷地说道: “段青茗,怎么,你又在心里骂我?” 这下,段青茗啼笑皆非了。可是,她哪敢解释呢?要知道,在这位“爷”的面前,解释可是掩饰啊!索性的,她垂下小脑袋,满是无辜地说道: “三皇子殿下,青茗哪里敢呢!”就是敢骂,也不敢给您知道不是?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半晌,终于冷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不敢……段青茗,你给我记住了,你以后不想笑就别笑,摆出一副虚伪的样子,给谁看呢?” 这下,段青茗再不敢出声了,她的头,几乎耷拉到了胸前,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说,直到炎凌宇不见了踪影为止! “段小姐,您怎样?能走么?”头顶,大片的阴影跳下,段青茗被吓了一跳,可一抬头,看到一个斯文少年正对她伸出手来: “妹妹醒了,正在找你,你随我一起去吧!” 那个少年,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透澈明亮的双眸,仿佛蕴着无穷的吸引力,令一眼看去,就会陷入深深的漩涡,他挺拔的鼻梁,星剑的眉,看似柔弱的身体却为他增了几分书生气息。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还好,这来的人,并不是炎凌宇,而是薛凝兰的大哥哥薛子轩。 薛子轩和薛宁轩两个兄长,都对薛凝兰呵护备至,看到妹妹受伤,连忙跑了过来!恰巧看到段青茗又要被薛凝倩推入湖中,情急之下,炎凌宇抢先救了她,却又将她扔在了原地! 段青茗刚刚站起一下,却又跌坐到了地上,她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 “我走不了了,刚刚摔伤了!” 凌子轩蹙了蹙好看的眉: “三德,快让轿子过来!” 跟在薛子轩身后的宁德连忙应了一声,飞快地唤轿子去了,凌子轩又对段青茗伸出手来: “来,我扶你去那边坐一下!” 段青茗看看自己,坐在地上,一点都不成样子,于是,她点了点头,软糯糯地说道: “谢谢薛哥哥了!” 薛子轩低头,恰巧迎上了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那般纯净,那般依赖地望着他。薛子轩的心里一跳,连忙说道: “段小姐,你小心些,跟我来吧!” 段青茗疼得眉头一皱一皱的,跟着薛子轩一起来到石凳前,拿出帕子,小心地擦拭干净,这才坐了下来,然后,她抬起头来,对着薛子轩微微一笑: “薛哥哥是薛姐姐的哥哥,也就是青茗的哥哥,以后,你就和薛姐姐一样,叫我青茗吧!” 薛子轩担心妹妹,眉头紧锁,听到段青茗一说,这才勉强露出笑颜: “青茗,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段青茗当然知道薛子轩说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真诚地说道: “哪家院子没杂草?算了!” 薛子轩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妹妹性子太硬,所以,不很受父亲的宠爱。明里暗里的,被那两个庶姐庶妹难为不少!他们看到的时候,自然不会允许,可是,这女孩子家家的事,他们又哪里管得那么多呢? 一念及此,薛子轩说道: “妹妹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也比较闷,青茗若是有空的话,就多陪陪妹妹吧!” 段青茗心中感动,连忙答道: “我也很喜欢薛姐姐,你放心,我会的!” 说话间,软轿来了,薛子轩扶着段青茗上轿,这才吩咐直接抬到薛凝兰的屋子里去! 小小的软轿,快速地去了,方才段青茗离开的地方,一个白色的身影,某位“爷”表情十分不爽地闪了出来。 他慢悠悠地踱到段青茗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然后恨恨地锤了一下石台,然后,恨恨地说道: “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还对着别人笑,还叫人家哥哥……你没长眼时不是?是我救了你的小命好不好?” 又是踢,又是捶的,火气发-泄了不少,炎凌宇微微眯起了眸子,心里非常郁闷!他就真想不明白了——这个小狐狸,怎么看到谁,都叫哥哥呢?就是看到他,不是怕,就是假,再就是虚伪得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他长得不好看么?凶么?象老虎么? 关于这点,他得抽个时间,好好地审一审这个没良心的小狐狸去!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薛宁轩的声音: “三皇子殿下,我哥哥叫我请你过去!” 过去?可是正厅么?可不是又能看到小狐狸算计人了? 炎凌宇就是喜欢段青茗算计人的样子,一套一套的不说,那时候,她的眼睛会很亮,亮得就象宝石—— 呃,好吧,炎凌宇承认了,段青茗算计人时的样子,远比她平时可爱多了! 某位“爷”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土,冲薛宇轩扬了扬眉:、 “你哥现在在哪里?” 薛宁轩说道: “正厅!” 炎凌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去: “段小姐在哪里?” 薛宁轩说道: “在我妹妹的房间!” 炎凌宇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我们也慢些!” 小狐狸不在,哪里有戏看呢?不行,他得掐准时间过去才行! 一侧的薛宁轩,真的搞不懂这个三皇子殿下,怎么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他只好讷讷地点头: “那,三皇子殿下,请……” ******************* 当段青茗在海棠的搀扶之下,随着薛凝兰来到正厅侧门的时候,就听到正厅里薛凝倩正嚣张至极地大声辩驳着: “关我什么事?是二姐姐气恨大姐姐,然后,把大姐姐推进湖里之后,然后,自己跳下去的!” 薛凝兰一听这话,气得就要往里冲,段青茗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住,问道: “薛姐姐,你若是信得我过我的话,把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记得,扮可怜!” 薛凝兰眉一拧,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去,一个嫡女,被人欺负,就已经够窝囊了,现在,还要扮可怜,这事儿,薛凝兰做不来! 段青茗见状,立即沉下了脸: “你就因为这副脾气,才老是吃亏,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听到没有?” 段青茗人没有薛凝兰高,气势却比她足,说一番话说出来,更令薛凝兰心中发冷!看到段青茗脸一沉,语气一重,薛凝兰连忙上前,一边帮着海棠扶住段青茗,软声软气地哀求道: “好,姑奶奶,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么?”薛凝兰不是个无情的人,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虽然不情不愿,可就算是看在段青茗因为她,差一点落水,而且,还扭了脚的份上,她也不能不听段青茗的话啊! 再说了,薛凝兰就知道,段青茗只是为了帮她。而且,一定能帮她把这口气出了! 段青茗又冷冷地白了温凝兰一眼,再一次叮嘱道: “记住,一会儿就这语气!” 薛凝兰扁了扁嘴,虽然不情不愿,还是点了点头,这就算是应下了! 第七十四章——护短的薛勇强 第七十四章——护短的薛勇强 段青茗走进正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厅上首的薛勇强! 薛勇强,今年约三十二、三岁的年纪,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白皙,五官的轮廓英俊而带着些书生的英气,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深邃,有久历官场的精明,还有圆滑! 薛勇强乃是薛老爷子,也就是当朝宰辅薛湛的第三个儿子,薛湛一生之中,共生三子,前两个儿子全部都在幼年夭折,所以,向来崇尚书香的薛家老爷子,才找了个算命先生,唯给三儿子取名“勇强”二字。其目的,就是希望三儿子能勇敢坚强,替薛家支撑这一世清名! 迈进薛家的正厅里,一种幽幽古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上好红木的家俱,再加上画龙点晴一般的瓷器摆设,恰到好处地中合了正厅里这些棱角的刚硬,而整个宽阔的正厅,也因为这些点缀,硬是被摆出了正堂气派的书香感觉。 正厅的中间,挂着一条薛湛老太爷写的横额“淡泊宁远”,也说明了薛湛老爷子的家训,志在淡泊! 正厅里的人并不多,段青茗一眼望去,就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薛勇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他的右首边,坐着满面怒容的薛夫人,左首边,则站着一个甩着帕子,正在低头抹着眼泪的艳丽女子! 远远地,便传来那女子娇媚十分的声音,只见那个女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道: “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倩儿做主啊,要知道,倩儿平时乖顺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推嫡出的小姐落水呢?这其中一定有猫腻的啊……说不准,是二小姐为了陷害我们倩儿,才使出的苦肉计,还把大小姐也推了下去啊!” 听那女子的语气,还有言语之间的袒护扭曲之意,段青茗断定,这个女子,一定就是薛家的三姨娘,也就是薛凝倩的姨娘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眼神,然而,只这一眼,她的眉头,就忍不住微微地蹙了一蹙! 三姨娘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眼时,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再看她的容貌,也是生得极其娇媚的那一种——只见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这样的姨娘,也不怪迷得薛勇强找不着北了!段青茗冷眼看着,只见薛勇强的眸子里,已经浮出了淡淡的心疼!虽然没有软语哄她,可也蹙眉训斥了一句: “哭什么哭,若是不关倩儿的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这话,象是笃定了薛凝倩根本不会害人一般! 听了薛勇强的话,三姨娘立时收了眼泪,还不忘记抛了个媚眼给薛勇强,娇糯糯地说道: “谢谢老爷!” 那女子乍一开口道谢,薛勇强的身子就先软了一半,而段青茗的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薛凝兰,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三姨娘的手段,可也不低啊! 这边,薛凝兰听了三姨娘的话,顿时被气得勃然大怒——见过颠倒黑白的,可真没有见过能把黑色说成白色,还理直气壮的,薛凝兰被气得脸色通红,可她刚想发作,就被段青茗硬是按捺了下来! 看到薛凝兰被气得浑身发抖,段青茗低声说道: “薛姐姐,你现在上去,可真坐实了三姨娘的话了,明白么?”薛凝兰含着眼泪,微微点了点头! 段青茗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她讨不得好去!”薛凝兰迟疑了一下,将段青茗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当下,段青茗正了正衣衫,便由海棠和薛凝兰两人扶着,越过正厅的门口,遥遥地对着薛勇强盈盈下拜: “侄女儿段青茗,见过薛大人,见过薛夫人!” 薛勇强淡淡地望了段青茗一眼,正了一下自己的眼神,这才缓缓说道: “你就是段正将军的女儿?看你脚不方便,坐吧!” 段青茗又道了一句谢,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一边。 薛凝倩本来还神气得不得了,又是撒娇,又是分辩,可此时,乍一看到段青茗冷清十分的眉眼,她立时象蔫了一般地,站在一侧,不敢说话了! 薛勇强的视线,落在了陪伴在段青茗身边的薛凝兰身上,他神色严厉至极地喝斥道: “兰儿,你怎么能推大姐姐落湖呢?” 好了,这下,干脆就没有薛凝倩的事了,直接就变成了薛凝兰推薛凝柔落湖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这些个男人们啊,怎么都是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呢?只听一个区区姨娘的话,就对着自己的嫡生女儿大呼小叫,完全置自己正室,还有嫡女的体面于不顾,这们,倒也怪不得薛凝倩她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薛凝兰了! 段青茗握了握薛凝兰的手,示意她不要反驳,要扮柔弱!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才抬起手来,这边,薛凝兰还没有开口,眼泪已经滚滚地落了下来——段青茗微微地敛了一下眸子,她心里明白,薛凝兰被当众如此扭曲事实的训斥,她的心里,一定窝囊极了,也委屈极了。 她可是薛家嫡出的女儿啊,可是,却因为一个庶女的陷害,被自己的父亲,将子虚乌有的事情,当着这些下人的面,甚至是当着她的朋友的面,大声地责问! 看到薛凝兰哭,薛勇强倒是一愣! 要知道,薛府的正室夫人个性刚强,女儿的性子颇有母风。而薛勇强最最喜欢善解人意,温柔贤淑的女子,这也是薛凝兰母女平日里不得宠的最重要的原因! 薛夫人一看到女儿哭,立时急了,她动了一下身子,似是觉得不妥,连忙又坐了回去,口里却连忙说道: “兰儿不哭,有什么话,快说出来,你爹会为你作主!” 薛夫人,对于薛凝兰,倒是爱护得很,可是,说不得,就因为薛夫人的回护,更令薛勇强心生不满了! 段青茗敏锐地看到,薛夫人才一说话,薛勇强的眉头就蹙了一下,而三姨娘的眸子里,则流露出得意至极的光芒。 看得出,这薛勇强对薛凝兰母女的成见,可真是不浅! 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心知靠薛凝兰自己分辩,已经落于下风了,少不得,这件事,要她出面做个丑人了——这边,薛凝兰刚刚想开口,段青茗已经按下了她的手,一边微笑着扶着凳子站了起来,朝着薛勇强和薛夫人又是一礼,语调轻柔地说道: “薛大人,薛夫人,青茗虽是外人,可亲眼目睹了整个事实,此时,青茗有两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青茗并不怕得罪薛勇强,而且,她绝对不能看着薛凝兰在她的面前,被一些宵小的姨娘、庶女们欺负!段青茗做不到坐视不理! 薛勇强看了段青茗一眼,只见这个不过八,九岁的女子,笑容温和,礼数周到,更重要的是,她的眉间,多少带了些小儿女家的娇俏和柔弱,比之薛凝兰的明丽爽朗,这样的女子看起来,更是容易得到大人的怜爱。薛勇强甚至开始遗憾,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不是段青茗这般讨人喜欢的性子呢! 第七十五章——三姨娘的狡辩 第七十五章——三姨娘的狡辩 当然了,再接下去之后,薛勇强的想法,就完全地改变了——因为,段青茗实在的,令他大跌了眼镜! 微微地点了点头,薛勇强说道: “我和段大人,也算是同僚,你就叫我一声‘伯父’吧,我也托大,唤你一句‘青茗’吧,青茗,这里没有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彻底扭转了这个薛勇强的想法,很快地,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可见这样的男子,又多么的断章取义,又多么的软耳根! 自然了,段青茗自然是更希望她的一番话说完之后,薛勇强还能保持这一分镇定,还有亲密! 当下,段青茗并不扭捏,只大大方方地应了: “谢过伯父,侄女儿万分荣幸!” 薛勇强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脚受了伤,坐下来说吧!” 段青茗又道了谢,缓缓坐了下来,这才轻柔无比地说道: “伯父大人,有一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薛勇强看了段青茗一眼,似对她的表情十分的受用,顿了顿这才说道: “有话直说就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 “侄女儿想知道,在薛府之中,若是推姐妹落水,或者陷害姐妹的人,不知道会有何责罚?” 薛勇强长眉一挑,怒道: “竟有这样的事?当然是家法侍候,重者,逐出薛府!”薛勇强此话一出,薛凝倩花容失色,连忙朝着三姨娘的身上,又靠了靠!似在寻求某种庇佑一般! 三姨娘轻轻地搂着薛凝倩,眼神却望向了段青茗——看来,这个段青茗是想替薛凝兰出头了?可是,薛凝倩已经说了,她并没有推薛凝兰落水,那么,这个段青茗,即便是舌绽莲花,都没有办法难为到薛凝倩的! 段青茗闻言,认真说道: “薛伯父家威甚严,侄女儿佩服至极!” 薛勇强淡淡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薛凝柔也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重新施好了脂粉,此时,一进得屋来,她简单地朝薛勇强和薛夫人施了一礼,然后,便自觉地站到了一边,再也不说话了! 段青茗看了薛凝柔一眼,这才接着说道: “今日,青茗来府探望薛姐姐,在湖心亭附近,恰巧遇到了薛大小姐和薛三小姐!于是,就和两位见礼!不料,薛三小姐一看到青茗,就口出恶言,说什么青茗貌似无盐、无才无德,这样的女子,和薛姐姐做朋友,才是半斤八两……” 段青茗说到这里,语气故意顿了一顿,想看看大家的神色,果然,薛勇强和薛夫人的脸色,全部都变了。薛勇强再看向薛凝倩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虽然,薛勇强并不相信一向懂事乖巧的薛凝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更知道,段青茗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这边,三姨娘一听段青茗的话,连忙分辩道: “你血口喷人,我们倩儿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段青茗不去理三姨娘,接着说道: “这些话,侄女儿不敢枉说一字,这满院的嬷嬷、丫头们,也有不少人听到,伯父尽可以查问一下,便知道事情的真伪!”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淡淡地望了一眼薛凝柔,又添了句: “薛大小姐当时也在场,伯父大人也可以问一下她!” 一听段青茗提到自己,薛凝柔顿时慌张起来。再看到这满屋的眸光,全部朝着自己望过来,尤其是三姨娘和薛凝倩,更是用吃人一般的眼神,狠狠地恨着她,薛凝柔有心替薛凝倩掩饰,可再一想起段青茗那句“这满院的嬷嬷、丫头们,也有不少人听到。”便立时没了底气,她捏着衣角,嗫嚅地说道: “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女儿没有听到!” 这话无论谁听来,都知道薛凝柔在帮薛凝倩掩饰。可三姨娘早叫了起来: “看看吧,大小姐都说没有听到!” 那话,说得多么理直气壮一般! 段青茗根本不去理她,只接下去说道: “三小姐侮辱侄女儿,薛姐姐一时气不过,就要三小姐顾惜薛府的名声,不要冲撞客人,可三小姐说了,这京城名媛之中,除了她的朋友之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这下,就连薛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京城名媛,可泛指所有的年轻女子啊,而这些女子的圈子,就是薛凝兰这些人此后的生活、以及交际圈子,而薛凝倩的这一句话,就给薛府抹了黑——知道的,是薛府的三小姐薛凝倩说的,若不知道的,会把薛凝兰的名声,都给抹黑了! 这下,薛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薛凝倩,怒道: “你真好有本事……竟敢不将京城名媛放在眼里?” 这边,薛凝倩畏惧薛夫人的眼神,再一看薛勇强也拉下来的脸,她方知自己闯了祸了——要知道,以往,她也经常如此贬低薛凝兰,可薛凝兰总是忍着,要么不和她一般见识,要么懒得睬她。却不料,今日这个看来,其貌不扬的段青茗,竟然将她的话全部揭发出来了! 薛凝倩当然不蠢,自然知道,若是这话坐实的话,一顿重罚,肯定是免不了的,她一下子发毛了,她一下子跳到段青茗的面前,伸手一指,大声说道: “段青茗,你敢诬陷我……我哪里有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是说,二姐姐的朋友,都不算什么东西……” 得。这一句话一出,薛凝倩倒自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这下,任谁都没有办法帮她了! 段青茗只是淡淡地望着薛凝倩,眼神之中,淡得几乎没有颜色。可是,仿佛看得薛凝倩不由地矮下去一截,接下去,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此话一出,就等于坐实了薛凝倩的罪名,薛勇强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愚蠢的薛凝倩,辱骂了薛凝兰还不算,竟敢将人家段府的嫡女都给辱骂进去了? 这段正是谁啊?他可是当年帝王的护卫,功苏远大的将军啊。平日里,深得帝王的宠信不说,而他的本人的护短名声,可是远远在外啊!若是被他知道,他的嫡女,在薛府里被人说得一文不值的话,那么,事情可真一发不可收拾了! 薛勇强一拍桌子,立时怒道: “薛凝倩,你给我跪下!” 薛凝倩一听,双腿一转,“扑通”一声立刻跪了下来。只是,她的眼睛,犹自恨恨地瞪着段青茗,看那怨毒以及愤怒,怕要恨不得要将段青茗整个儿吞下肚去! 段青茗笑吟吟地望着薛凝倩,也不恼,只微微一笑: “怎么,看三小姐的眼神如此愤怒,你的心里是又在想着,要杀了我呢?还是想将我再次推落河去?” 这下,薛勇强的脸,更加地黑了——这个薛凝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竟然威胁说要杀了段家的嫡女? 唉,看来,他真的是宠爱这个女儿太过了,以至于变得如今的无法无天! 听了段青茗的话,三姨娘一下子跳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朝着段青茗走了过去,似想阻止段青茗什么。可才一举步,她又折回头,朝着薛勇强走去,一边走,一边哭诉道: “老爷啊,您可以帮帮倩儿啊……她平时里最乖,最听话,哪里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呢?一定是这个段小姐……老爷,您想想啊,这个段小姐,可是二小姐的朋友,帮二小姐在所难免,所以,她们两人就合起伙来诬陷我们倩儿的啊……老爷啊,倩儿的性子,您最清楚,您可千万不要听了旁人的片面之词啊!” 第七十六章——无从抵赖的薛凝倩 第七十六章——无从抵赖的薛凝倩 看来,这段青茗才是外厉害的角色,倩儿真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绝对不能让段青茗再说下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薛勇强说话,阻止段青茗! 薛夫人在一旁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这三姨娘颠倒黑白的本事,真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能将黑的说成是白的,看来,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会翻了天了! 薛夫人一竖眉一挑,就要发作,而一侧的段青茗则摇了摇头,朝薛夫人抛了个“请安心”的眼神,请薛夫人安静下来! 自从段青茗出现之后,薛夫人一直留意着她的眼神,此时,看到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勉强吐了口气,忍了下来——薛夫人怎么揪紧帕子的手,这才慢慢地松开了——看来,这段家小姐,还真有些手段,不咸不淡的,就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三姨娘堵得说不出话来! 听了三姨娘的话,薛勇强有几分厌恶的眼神,朝段青茗抛了过来。看他的样子,竟然很显然的,听信了三姨娘的话,认定了段青茗和薛凝兰合起伙来,欺负了薛凝倩! 段青茗迎着薛勇强的眼神毫不畏惧,她挺直脊背,微微一笑: “那么,三姨娘只是听了三小姐的哭诉,就跑来和薛夫人以及嫡出的小姐兴师问罪,请问,又算不算是片面之词呢?” 这下,三姨娘一时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神色一肃,继续说道: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就已经没什么了,薛姐姐带着侄女儿要离开了,这时,大小姐却说,要和三小姐就说一起找伯父您一起去挑宴会穿的衣服,三小姐还故意问薛姐姐有没有份,青茗看着薛姐姐似是十分伤心,就说了句笑话,青茗说,‘说不定,薛姐姐回到屋里,布料就送来了呢!’就是因为这句话,三小姐生气了,就来推青茗,薛姐姐挺身一挡,就被推到了河里……而大小姐,也是被三小姐收回手的时候一撞,同时进湖里的……” 段青茗的话还没有说完,三姨娘就尖叫起来: “你胡说,我们倩儿是不会做这事的,我们倩儿……” 难道,真的是倩儿敢推薛凝兰下湖么?可是,薛凝倩说的,和段青茗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啊!若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可真要糟了,不但薛勇强不会放过薛凝兰,怕老太爷老夫人知道了,都不会放过她们! 三姨娘顿时被吓坏了,眼下,唯有死不承认,反正,段青茗是外人,她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的,而薛凝兰的话,薛勇强压根儿的,根本就不会相信,只要她低下头,讨下好,说不得,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三姨娘一边说,一边回头,又抹开了眼泪,朝薛勇强说道: “老爷,我相信,我们倩儿是不会做这等事的!”就算真的做过,也一定死不承认! 薛勇强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刚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微笑着再次开口: “还望伯父大人原谅青茗的孤陋寡闻了,方才,青茗还佩服薛伯父家规森严,青茗自然深信不疑,却不料,原来三姨娘是薛伯父和薛伯母的代言啊!” 段青茗的这话,已经是在打薛勇强的脸了——这个三姨娘,三番五次地颠倒黑白,没大没小,段青茗早就看不下去了,此时不刺激一下她,又待何时?最起码,也要让薛勇强知道一下,这个三姨娘,在外人面前,非但帮不了他什么,还只会给他抹黑! 薛勇强被段青茗的话一堵,登时拉不下脸来,他怒斥一声: “站在这里哭什么?还不赶快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三姨娘虽然不甘心,却还是一步一步地退了回去。临了,还不忘记狠狠地剐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她记得你了! 三姨娘走了,段勇强的底气,似乎有些足了。可是,他也并不太相信段青茗的话了,因为,他绝对不会相信,他一直宠爱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会做出这样的事出来——即便是,其中也一定有段青茗添油加醋的成分! 段勇强仍旧不咸不淡地说道: “那么,青茗你脚上的伤,不会也是倩儿推的吧?” 薛勇强的话,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讽刺,他在讽刺段青茗的一片之词,把什么都推到了薛凝倩的身上——要知道,薛凝倩在薛勇强的面前,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象个解语花一般,他怎么会相信,向来乖巧的女儿,怎么会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如此恶毒的事呢? 可不曾想,薛勇强刚刚就中了段青茗的下怀,本来,她还在想着,薛凝倩推自己的事,要找个什么借口说出来呢,可现在,薛勇强倒给她搬了一个过墙梯!段青茗此是不下,又待何时?她闻言,神色一肃,说道: “不瞒伯父的话,还真让您说中了!薛姐姐被三小姐推入湖水之后,青茗悲愤,责问三小姐,是不是因为她讨厌嫡女,所以才讨厌青茗?所以才要推青茗落湖?若因为只是嫡女的身份,就惹来三小姐不快的话,青茗愿意和她一起,去找薛伯父理论,谁知道,三小姐一听‘嫡女’两字,突然发起狂来,还说扬言说,要杀死侄女儿!当时,侄女儿被三小姐的眼神给吓傻了,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三小姐又用力一推,就将侄女儿推进了河里……” 这下,薛勇强的脸色,就象是蒙了一块黑布,变得说不出究竟有多么难看了! 段青茗说的那个如此疯狂的人,真的是跪在下首的薛凝倩么?不得不说,薛勇强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毕竟,薛凝兰垂着头,跪在那里,一个字不说,安静极了,任谁看,也不象是作出如此疯狂举动的人,而段青茗的身上,滴水未沾,怎么能说到了河里呢? 看到薛勇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段青茗神色一肃,说道: “这些事,这些话,并非青茗片面之词,薛大人只要叫来几个薛府的下人问一下,便知道真相,我段府,也有姐妹两人,可是,我爹爹向来一视同仁,并无嫡出和庶出之视,来到薛府之后,青茗看到大小姐三小姐和二小姐在打扮上并无什么差别,却不知道为何,三小姐对于‘嫡女’两字,如此排斥!青茗言尽如此,还望薛大人明查!” 薛勇强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没有说话,薛夫人已经站起身来了,朝薛勇强说道: “老爷,你看看这事如何处置……” 段家的嫡女,在他薛家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薛勇强不管,她却不能不管,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他薛府还用做人么?她薛夫人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放呢? 薛勇强的脸色更加难看,可是,他也慢慢意识到了,这段青茗说的,最起码,有一大半是实话,可是,薛凝倩真有此狠毒么?她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啊! 本来,后院的事,是要薛夫人作主的,可是,因为他总担心薛夫人刻薄几个侍妾,才时不时地出来为他们作主,而今,事实俱在眼前,就算他想怎么回护,都无济于事了啊! 想到这里,薛勇强无力地摆了摆手,想要离开,可是,他才刚刚转头,却才又回过头来,郑重地叮嘱薛夫人道: “夫人,此事,或许是小女儿之间的戏说也不一定!再者,并无确凿的人证,物证!略为惩诫便是了,且不可拿来大做文章,知道么?” 第七十七章——勇猛而且强悍的薛三小姐 第七十七章——勇猛而且强悍的薛三小姐 听了薛勇强的话,段青茗在心里,忍不住地摇头叹息,你看看这薛勇强,护短也护得太过了吧?明明这薛凝倩已经罪名确凿,若真不相信,只要找那些下人一问,就可真相大白,可即便到了这时,薛勇强还不忘记维护小妾生的女儿,生怕正室夫人委屈了薛凝倩!而他真的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做法,会给自己的正室夫人,还有嫡出的女儿,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感觉到一侧薛凝兰倚着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段青茗握紧了薛凝兰的手,生怕她一个忍不住,就叫出声来! 而这边,薛夫人则狠狠地愣了一下! 薛勇强的话,明是劝导,实是警告,他就是在告诉薛夫人,若是对薛凝倩处罚过甚、又或者是告知了老夫人,老太爷的话,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呢! 薛夫人怎么会听不出薛勇强话里的含义呢?他这是既想维护小妾的女儿,又要自己做这个丑人,更怕的是,给老太爷,老夫人知道了这事,问责于他,责罚他的小妾,所以,要什么事,都要自己担着呢! 同床夫妻数十年,却落得如此境地,薛夫人的心里,感觉到一种凉薄的刺痛,她迎着薛勇强带着几分警告的眼神,蓦地冷笑起来——她算是看清眼前男子的真面目了,他整天就想着自己怎样苛刻他的妾室,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正室和嫡女考虑过,这次,她就是拼着和薛勇强翻了脸,也要给这些个妾室,以及庶女一点颜色看看! “老爷放心好了,此事,妾身一定彻查到底,给女儿家的声名,一个交待!” 薛勇强本就不喜欢薛夫人的刚强,此时听了薛夫人的话,更是不喜——他的意思,是要粗略带过,可薛夫人的意思,竟然要追根究底? 可是,再一听薛夫的最后那句“给女儿家的声名,一个交待”,他又无语了! 这些话,这些事,的确于一个女孩儿家的声名有莫大的关系。更何况,所涉及到的,还有段府的嫡女? 想到此,薛勇强便摆了摆手: “算了,此事,由得你去吧!” 薛夫人应了一声,知道薛勇强虽然由了自己,可心里却并不喜。唯神色黯然,再无他话! 这边,段青茗看到薛夫人的脸色,心里暗叹了一声——真正维护薛凝兰的,还是这位亲生的娘啊,可是,段青茗真不忍心看着薛夫人和薛勇强翻脸,她看了一眼身边跪着的薛凝倩,眼珠一转,低声笑道: “三小姐做错了事,可要受罚了呢!” 薛凝倩早就恨得段青茗七窍生烟,此时一听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她狠狠地瞪着段青茗,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又眸一瞪,握着拳头,冲段青茗怒吼道: “你个无才无德的丑女……我要杀了你!” 好了,一切真相大白!这下,薛勇强想再维护薛凝倩,也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了! 段青茗不去管薛勇强不喜的眼神,又是微微一笑: “我虽无才无德就,可是却不会残害自己的姐妹,可三小姐你呢?不但推青茗落湖,还推自己的亲姐姐落湖,难道,你不不怕,三更半夜的时候,青茗来你的床前找你么?” 段青茗望着薛凝倩,眼神里的冷酷和暴戾,似是恶鬼返生一般,要将她一口吞下肚去!薛凝倩哪里看过如此眼神呢?她大叫一声: “我都说了,我只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厅内霎时一片寂静,薛勇强望着薛凝倩的眼神,实在是难以置信! “倩儿,真是你下得手?” 以前,他只道薛凝倩天真可爱,毫无心计,可现在看来,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竟然敢推自己的嫡姐落水,还敢推别人家的嫡女落水? 眼前这个女孩儿,真的是他的孩子么? 就在这时,正厅外,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当然是段三小姐下的手……而且,本殿亲眼所见!” 听了正厅之外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 正厅处,阳光如同千万金丝一般,照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就身披一身的日光,朝着正厅,一步一步地走来! 那个男子,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光彩潋滟。肃然时,又冷酷凌厉,犹如寒星。 透过明媚清透的阳光,可以看出他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心动啊。 而这个人,不用说,就是在段青茗的心里,和“瘟神”几乎同级的三皇子殿下了! 段青茗抬眼望去,正触到炎凌宇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连忙低下头去,叫了一声: “三皇子殿下!” 只是不知道,这位爷,您又来凑什么热闹呢? 段青茗当然知道,因为薛老大人曾是太傅,炎凌宇可算是他的学生,再加上薛子轩又是炎凌宇的伴读,所以,炎凌宇对于薛府,倒是常来常往!可是,这位爷,就不能等到她走了再现身么……好吧,段青茗承认了,无论这位爷在哪里,她都很有压迫感好不好? 乍一看到炎凌宇,薛勇强和薛夫人连忙走下座位,和所有的人,一起下跪迎接: “臣【妾身】见过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长袖一挥: “都起来吧!”众人都跟着起来,而薛勇强和薛夫人,则垂手站在座位的下首,给炎凌宇让座! 炎凌宇向来都是张扬十分的性子,他身子一转,大刺刺地往中间的位置上一坐,说道: “薛大人,本殿今日在湖心亭遇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想讲给薛大人听,不知道薛大人可否愿意听呢?” 薛勇强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呢?他连忙点头: “三殿下请讲!” 炎凌宇靠在舒适的红木椅上,左右看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站到一侧的薛凝倩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 “这位薛府的三小姐,很是勇猛,也很是强悍,本殿非常喜欢!” 听了炎凌宇的话,厅中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的奇怪。 薛勇强直觉得腰杆都挺直了些——他最宠爱薛凝倩这个庶女,听得炎凌宇夸奖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自然的,心中畅快! 薛夫人的脸色,则黯了一黯——可是这天,都不想她惩罚薛凝倩么?刚刚来了个薛勇强,要她小事化了,现在,又来了个三殿下夸奖薛凝倩,这不明摆着,薛凝兰被推落水的事情,要不了了之了呢? 一侧的薛凝柔,眼神含春地望着炎凌宇,却有些叹息,自己若是小上两岁,能攀上这位风华绝代的三皇子殿下,那又应该多好? 而薛凝倩,本来被炎凌宇的出现,吓得七窍生烟,可现在,看到对方竟然为自己说话,顿时乐得,一下子找不着北了! 就连站在一侧的薛子轩,都微微地愕了一下,三皇子殿下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却不是帮妹妹出气,而是帮害人的始作俑者者壮声势来了么? 只有段青茗,听了炎凌宇的话,快速地低下头去,薄如花瓣的唇,微微地抽了一下——先把人高高的捧起,然后,再狠狠地摔下来,看来,这可是这位三皇子殿下最喜欢的伎俩啊! 须知,人站得越高,就摔得越痛,而这三皇子殿下,则明显的,不把人一次摔个半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正厅里,传来薛凝倩喜梗梗的声音: “多谢三皇子殿下夸奖!” 第七十八章——三皇子殿下的证词 第七十八章——三皇子殿下的证词 薛凝倩一被夸奖,顿时乐得找不着北了!她满面红晕地望着高坐之上的炎凌宇,心里却开始了绮想连连——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来帮助自己的三皇子殿下,人长得可真俊啊,他对自己如此情有独钟,可是因为喜欢上自己的缘故了么? 以前,炎凌宇也来过薛府几次,可三姨娘有自知之明,总是叫薛凝倩离他远点,而薛凝倩在听说了这位性格怪戾的三皇子殿下的种种恶行之后,也从来敬而远之,不敢上前! 可现在,今非昔比,那可是这位尊贵无比的三皇子殿下主动想要攀上自己的呀! 薛凝倩在心里开始盘算开了! 若她能得到三皇子殿下的心,成了真正的三皇子妃的话,那可是举世的荣耀啊!从此以后,莫说是什么嫡出的薛凝兰了。即便是掌一府之尊的薛夫人,看到她都要低上半头啊—那么,她是不是要趁现在这个时间,多用些心思,好将三皇子殿下的心收入囊中呢? 一念及此,薛凝倩偷偷抬起头来,飞快地朝炎凌宇望了一眼。而炎凌宇刚好看向薛凝倩,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笑意潋滟,美艳不可方物,那样倾国绝世的眼神,直看得薛凝倩只觉得呼吸又是一紧,心里就好象数只小鹿开始乱撞一般! 呀,三皇子殿下在看她呢!那么,她要怎么表示才对呢? 正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连大家的呼呼声,都清晰可闻!方才眉头紧锁的薛勇强,都不由地直了直腰——他就说么,薛凝倩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啊,向来乖巧懂事,怎么会做出那些狠毒之举呢?说不得,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呢! 坐在高坐上的某位“爷”,淡淡地睨了薛凝倩一眼,又将视线转了一圈,满意地看到了大家失落的、沉默的、得意的、悲愤的、惊愕的,以及无奈的表情! 炎凌宇懒懒地移了移身子,暗中在心里窃笑了一番!他是喜欢捧人啊,因为,现在捧得越高,待会儿摔下来的时候,就摔得越惨,而炎凌宇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人从高处落下时,那种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的精彩表情! 而这个薛凝倩,去惹谁不好啊?偏偏要惹他看中的那个人,她可知道,他在那只小狐狸的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可现在倒好,她竟然敢把小狐狸推到湖里,差点淹死—— 呃,当然了,炎凌宇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的心里对于段青茗有着怎样特殊的感情的,而他至所以生气,是因为段青茗若是死了的话,那样东西,就再也追查无着了! 对,就是为了那样东西! 炎凌宇正了正身子,非常满意大家的表现,可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蓦然地看到一个角落里落在肩头猛抽,似在勉强忍笑的段青茗的身上。这下,某位“爷”的牙齿又开始痒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小狐狸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此时,怕又在偷偷地笑自己了吧? 哼,这只小狐狸,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己人在帮她,她却在暗地里看笑话,看他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沉重的正厅里,炎凌宇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 “段小姐,怎么,你对本殿的话有异议么?” 乍一听到炎凌宇提到自己人,段青茗蓦然地一呆——她又做错什么了?好象她什么都没有做吧,可是,这位爷,怎么又将矛头指向她了呢? 唉,这人运气差起来,真是躺着都中枪啊! 一个抬首之间,看到炎凌宇正用咬牙切齿的眼神望着自己人,再看看表情各异的众人,段青茗蓦然地清醒过来——哦,原来只有她的表情太过淡定,明显的,没有配合某位爷演戏啊! 知道问题在哪里就好,段青茗向来就是个有错就改的好孩纸啊! 一念及此,段青茗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洁白如玉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相当讨好、相当虚伪的微笑,连连点头道: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那个,三皇子英明神武,青茗怎么会有异议呢?” 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傻得现在说出来,让人有把柄可抓啊! 一侧,薛勇强的眼神扫了过来,一脸的了然和愤怒——果然,就是这个狡猾的段青茗串通兰儿,来陷害倩儿的,亏得他方才还觉得段青茗进退有礼呢,现在怎么看,都是小刁妇一个啊! 段青茗自然触到了薛勇强的眼神,她在内心里苦笑一下——呃,这被人误会,总好过被三皇子殿下惦记吧。反正,薛勇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人,所以,事情即便是下来了,这前者,只是稍微地委屈一下她而已,可后者,绝对是个灾难性的标记啊! 段青茗向来最识时务,她宁要委屈,拒绝灾难! 反正,她自从第一次遇到这位爷之后,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好事,看来,以后也门的时候,真要看看黄历了,若知道这位爷走哪条道,她真要绕路走了! 这边,炎凌宇似是十分满意段青茗的表现!他淡淡地哼了一下,就放弃继续捉弄段青茗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现在,炎凌宇的目标,就是薛凝倩! 炎凌宇一手支着下巴,神情专注地望着薛凝倩,似在仔细地研究着什么!就在薛凝倩被炎凌宇看得脸色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炎凌宇忽然淡淡地开口了: “我说薛三小姐,你也别急着道谢,我说你强悍,是因为你不但不把自己家的嫡女放在眼里;且不把段府的嫡女放在眼里;更有甚者,更敢不将整个京城的名媛放在眼里,还敢说她们全部都不是东西……你说说,你这不是强悍,又是什么?” 那样慢悠悠的字眼,几乎每一个字,都带着针刺一般的真相,炎凌宇这句话一出,薛凝倩一脸的笑意,立时凝住了。她“唰”地一下,全部白了脸色,却垂下头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而一侧的薛勇强一听,一脸的喜意,也立时消失了,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炎凌宇,似是不相信炎凌宇竟然会为了这些个小儿女的事情,大张旗鼓地来出头宣扬一番一般! 霎那间,薛勇强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倩儿肯定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无意之中,得罪了这个向来睚眦必报的三皇子殿下了,这下,这三皇子殿下可要针对倩儿,施行报复了——为人父者,到了现在,还没有想自己女儿的错,却还在想着,是人家报复,是人家诬陷!不得不说,有薛勇强这样的父亲,倒真的是薛凝兰的悲哀啊! 听了炎凌宇一本正经的话,段青茗肩膀又是一抽,几乎要笑出声来,然而,她立马忍住了——这位爷,向来是睚眦必报,若被他知道,她又在暗中笑他的话,那下一次,可更麻烦了! 段青茗如此奇怪的动作,自然引起了薛凝兰的疑心——薛凝兰可最是清楚段青茗的古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的。就拿上次,周啬撞了她一下,就被人抬回府去来说,这个段青茗,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可眼下,这段青茗为什么一看到三皇子殿下,就蔫了呢? 而薛凝兰更奇怪的是,这三皇子殿下,看着段青茗的眼神,则更加奇怪。薛凝兰寻思着,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地审一下这位怎么看,都象是有故事,有内情的小闺蜜了! 第七十九章——寻死的段玉兰 第七十九章——寻死的段玉兰 这边,薛夫人听了炎凌宇的话,紧蹙的眉,终于松开了,她将手抚在心口,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以她对炎凌宇的了解,以及薛子轩平日所说起的三皇子殿下,应该不至于黑白不分,乱说一通啊?可现在,这三皇子殿下,又怎么会帮助兰儿呢? 薛夫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不长眼的薛凝倩,一定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脾气怪戾的三皇子殿下,眼下,被三皇子殿下秋后算帐来了! 可不论如何,这对兰儿,甚至对自己,都是极好的。只要想到她的兰儿不用再受委屈,薛夫人的心里,就松了一下,又松了一下!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枉为正室,却连一个亲生的女儿都维护不了,还要连累女儿的闺蜜跟着受委屈时,薛夫人的心里,又难过极了! 相对于薛夫人的激动,面及薛凝兰的诧异,而一直站在炎凌宇身后的薛子轩,脸色扭曲了一下,这才勉强忍住了笑——他就说呢,这位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可能帮助薛凝倩那种恶毒的小女子呢?原来还真的是在帮自己的妹妹出气呢! 薛子轩当然不会知道,炎凌宇其实为的,不是受了委屈的薛凝兰,而是被伤了脚的段青茗! 然而,炎凌宇这话一说,薛夫人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她羞愧无比地说道: “小女出言无状,都是臣妾教导不严所致,此后,臣妾一定严加教导!”薛夫人是薛勇强的正室夫人,而薛勇强所有的子女,按照道理来讲,也都是她的子女,子女有错,她自然难辞其咎! 薛勇强虽然脸上挂不住,却也有些佩服地望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他的妻子,性格刚强,为人公正,整个薛府,可以说是上上下下的,无不臣服!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令他丢了颜面! 炎凌宇不客气地望了一眼薛夫人,话里有话地说道: “薛夫人这是什么话嘛,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依本殿看,这薛二小姐,你就教得很好!” 炎凌宇话里有话,令薛勇强的脸上一红——炎凌宇这是在数落他呢,说他宠爱妾侍,庶女也被娇惯得无法无天,远不如他的嫡女知书达礼,得人喜欢! 炎凌宇根本就不理众人的感受,他只是望着薛凝倩,又淡淡地接下去又说道: “话又说回来,若说三小姐强悍,看不起这京城里所有的名媛,倒也还算了。那是薛三小姐站得高,能分得清自己的位置,不与他人齐论。而本殿说她勇猛呢,就是不但她敢一下子推自己的两个姐姐落湖,而且,还敢顺带着,将段家的嫡出小姐,也推进了湖里,还在湖边亭,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扬言,说要要杀了段府的嫡出小姐!” 听了炎凌宇的话,薛勇强简直就是目瞪口呆。而薛夫人的心里,则更加沉重起来! 薛勇强宠信妾侍,薛凝倩更是无法无天,这都和她平日里赌气不理,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这睛次,薛凝倩敢扬言杀了段青茗,并将所有的姐妹都推下湖,这件事,只想起来,她都觉得后怕! 看来,她从此以后,再不能只顾一时之气,对这些庶女们,置之不理了! 薛夫人干脆跪了下去,朝炎凌宇羞愧无比地说道: “这都是臣妾的错啊……这些,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所致,臣妾向三皇子殿下保证,类似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炎凌宇又笑道: “薛夫人,起来吧,你也不用将什么都揽上身,这究竟是谁的错,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薛府里的小姐们,你真要用心地管教一番了!” 薛夫人听了炎凌宇的话,脸上又是一红,这才唯唯诺诺地站了起来,又站回到薛勇强的下首! 这一下,真算是真相大白了!薛勇强的心里,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失望! 原本,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薛夫人太过要强,那些柔弱的妾室,一定会受不少委屈,可而今看来,这真正受委屈的,却是他薛家唯一的嫡女!甚至,连带着,让段家的嫡女,都跟着遭了殃! 薛勇强望向段青茗,有些羞愧地说道: “青茗侄女儿……” 段青茗大大方方地一笑: “今日的事,也就是薛家三小姐一时不小心所碰到了侄女儿,而侄女儿摔到了脚,此事,说开了也就是了,薛伯父不用介怀!”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勇强的脸更红了,段家的嫡女,和薛凝倩几乎同岁,可是,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这雍容高华的气度,和薛凝倩相比,薛凝倩相差的,岂是十个八个层次? 头顶之上,炎凌宇又郁闷地扁了扁嘴,只差一点儿就要气成内伤——这个小狐狸,专门拿他的人情去哄别人。若不是因为她的脚受了伤,他犯得着因为人家的小事,而专门过来一趟,拿人家小儿女的事情,浪费了半天口水么? 可是,看段青茗的样子,非但没有半分的感动,简直就是不知道感恩啊! 某位爷望着段青茗,心里却在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去宁姝苑翻上一个底朝天,再吓一吓某位不知道感恩的小狐狸! 只是,说来也奇怪了,那样东西,虽不大不小,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藏的,而段青茗,究竟将它放到了什么地方呢?就连他,几次三番地光顾,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段青茗,能将那样东西藏得那样密实,而且不动声色,看来,他还是小看你了啊! 薛凝倩的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当下,在薛夫人千恩万谢,千道歉万道歉的情况下,段青茗谦虚了一番,就要告辞而去。可是,在薛凝兰送段青茗出垂花门的时候,薛老夫人忽然遣嬷嬷在半路等待,请段青茗去老夫人的屋里擦药,仔细地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势之后,又好好地安抚了一番! 而段青茗,也借机会见了这位前生并未谋面的薛老一面!虽然,落水的事情,大家都并未提及,可段青茗看得出来,老夫人不会置这件事不理,而从此之后,薛凝兰的日子,也应该好过不少了! 段青茗能帮薛凝兰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她自己的身上,也有一大堆的事,各种暗算和暗涌不知道何时就会涌来,她又会措手不及!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真正能帮了谁呢?每个人,也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段青茗之于恭凝兰,亦是如此啊! 随后,薛凝兰不放心,叫薛宁轩一起,直到将段青茗和段誉送回段府,又在段青茗的屋里稍坐了片刻,兄妹俩这才离府而去! 而段青茗离开段府的这一天,段府之中,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段青茗才一回到宁姝苑里,夏草儿就将一天的见闻,一样一样地说于段青茗听! 首先,姨娘刘蓉心里不服,砸光了屋里的东西不说,还要请段正再请太医! 然而,两个她亲自点名的太医把过脉之后,刘蓉在大哭一场之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并没有怀孕的现实! 听说,直到现在,段正都没有去过刘蓉的院子,而刘蓉,则在院子里大哭大闹一番之后,奇迹般地沉静下来! 段正领着人,在府里彻查了一番,最后,得知这件事情,竟然和白远皓有关,于是,着了请了白远皓去书房,关着门,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第八十章——愿意成全你 第八十章——愿意成全你 而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段玉兰,则更是反常。她一整天的时间,将自己关在屋里,门都没有出一下。听说连段正都惊动了,可同样无济于事! 直到现在,段玉兰还在屋子里闷着,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都不说!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她当然知道段玉兰安的是什么心思,本来应该落到段青茗身上的算计,竟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让要强的段玉兰心里,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个坎! 只不过,想来现在的段玉兰并非在伤心,而是在窃喜吧? 毕竟,她虽然闺名有损,可是,损在她喜欢的人手里,她倒也是心甘情愿的!若是能再拿拿乔,让白远皓亲口允婚,那么,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可是,段青茗却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单单看白远皓,心比天高,又因为亲娘的出身,而被人鄙视了十来年,要强如他,怎么肯纳一个庶女为正妻呢?怕这段玉兰在白远皓的心里,也就是一个妾室的位置吧?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段玉兰想要的,就是了! 再回过头来说刘蓉,段青茗不由地冷笑了一下! 想必就连刘蓉都没有想到,她会被人算计吧?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沉寂下来的原因! 毕竟,刘蓉把持段府数年,羽翼遍地,想要查出来怎样被人陷害,或许并不容易,可要想知道是被谁陷害,那可是太轻易不过了! 因为,整个段府,会和她过不去的,也唯有段青茗一人而已! 只是,这件事,就如窗户上的一层纸一般,在没有捅破之前,只看得隐隐约约,而今,就要被捅破了,事情也出了,只是徒留下一个洞,看着难看而已! 而这下,想来刘蓉就会明白了,其实在段正的心里,她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毕竟,被人陷害怀孕,对于一心求子的刘蓉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可现在,段正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刘蓉一眼了!这可不是灰了心,失望透顶了么? 当然了,现在的刘蓉,肯定早清醒过来了,怕正在对自己咬牙切齿,指天怨地地骂吧。可是,刘蓉,你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那么,你可真的是错大发了! 因为,段青茗算着日子,距离前世刘蓉的怀孕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这一段时间,段正并未在刘蓉的院子里住,那么,说不定胎儿,已经在刘蓉的体内了! 本来,段青茗是可以趁着上次的时候,一次断绝后患,让那个胎儿的事,再不现于世间的。可是,她偏不,她就要亲眼看着,刘蓉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的时候,刘蓉脸上的表情,又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起瑕儿的惨叫,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哀啼,段青茗眸子里的血色,再一次无声地蔓延开来! 刘蓉,上一世,是段玉兰害死了我的两个孩子,而我,会让你们这一辈子,都再和孩子无缘! 段青茗长长地吁了口气,握紧帕子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然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抚了抚自己衣裙上的褶折,淡淡地说道: “嬷嬷,夏草儿,我们去看看刘姨娘和那玉兰妹妹去!” 宁嬷嬷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上前阻拦道: “小小姐,您现在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现在的段正,正在气头上,刘蓉怕又在心里打什么歪主意吧,而段玉兰,葫芦里卖的不知道是什么药,若是现在段青茗凑上去,不知道又要落下个什么话柄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 “嬷嬷,怎么能不去呢?爹爹伤心,做女儿的要安慰一番啊,姨娘打烂了诸多东西,可是要入帐的啊……还有玉兰妹妹,她毕竟是我的妹妹不是么?她做出了失贞的丑事,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下不是么?” 宁嬷嬷望着段青茗,低低地垂下头去,应了一句: “是!”然后,跟着段青茗,走出了院子! 天边,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七色的霞光,在天边绘成一副不真实的亮丽图画,无数的云,在那里翻滚着,涌动着,就象是无数的远山的阴影,正朝着这一边滚滚而来! 那霞光,也映在段青茗洁白如玉的脸上,给她原本清丽的眉间,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玉洁明亮之色!只是,不知道宁嬷嬷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段青茗的小脸上,正交织着一种痛恨的、绝望的、以及痛楚的无奈眼神! 宁嬷嬷的心里蓦地一惊,连忙再一次低下头去——事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宁嬷嬷发现,原本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小姐不见了。而今的小小姐,就宛若一个报仇的天使,对于一切拦她的路的,想算计她的人,手段毒辣,绝不手软! 可是,我的小小姐啊,仇恨真的能让你开心么?我只看到你半夜辗转,殚精竭虑。无数次耗尽心思之后的无奈还有疲惫! 你可知道,你的娘亲,从来都只想你,一生平安、幸福? *************************甜柿子,涩柿子的分界线************************ 当段青茗一行来到段玉兰的房间外时,屋子里的门,仍旧紧紧地闭着。段青茗挥了挥手,段玉兰的大丫头就退了下去!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的房间,唇角露出一抹阴郁十分的,过了半晌,才恢复了正常! 她站在段玉兰的窗前,唤道: “兰妹妹,姐姐来看你啊!” 屋子里,寂然无声。段青茗微微冷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道: “唉,看来,我真是枉作好人了,本来,还想着你那么喜欢白公子,两人又有了这层关系,想问问你的意思,让爹将你指给她的。可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领情啊,我也白忙乎了!” 一边说,段青茗一边转过身去: “夏草儿,既然兰妹妹不领情,我们回去了!爹爹那里,就不用去了!” 说完,真的转身,打算离开了! 然,身后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露出段玉兰沾满点心碎屑的脸,她用一双警惕至极的眼睛,冷冷地瞪着段青茗,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这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刘蓉早在今日就着人交待过了,这一段时间,无论段青茗来说什么,抑或是做什么,都叫段玉兰不要理,本来,段玉兰也是铁了心的,不想理段青茗的。可是万没料到段青茗这一上来,说的竟然是她的婚事! 段青茗的眸子底下,流露着讥讽无比的笑意。她以为,段玉兰还真那么有骨气,会饿上自己一天呢,可却不曾想到,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却躲在屋里偷偷吃点心啊! 段玉兰,你能不能再出息一点? 段玉兰一眼就看穿了段青茗眸子里的讥诮和怜悯。她眼神一冷: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滚!” 段玉兰说着,就要去关门!然而,门只被关了一半,却被段青茗止住了。她低下头来,用奇怪至极的眼神望着段玉兰,说道: “你真的那么想嫁给白远皓?” 段玉兰迎着段青茗的眸光,理直气壮地说道: “哼,就凭我的手段同,若你不是嫡女的话,被指婚的,一定是我!” 哎,这段玉兰,到了现在,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第八十一章——段玉兰的失落 第八十一章——段玉兰的失落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却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睁开眼睛说道: “好吧,我成全你!” 段玉兰,我成全你,然后,再看着你,一个一个地生下孩子,然后,再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 段玉兰有些狐疑地说道: “段青茗,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 段青茗拿着手里的帕子,细心地帮段玉兰擦去嘴角的点心碎屑,然后,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慢慢地说道: “你都成了这样了,我好不好心,难道你还能拒绝?” “下次,你再赌气的时候,准备好饭菜放在房间里,就不用吃这些干涩的点心了!” 说完,段青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然后,朝着段正的书房,走去了! 段玉兰,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 段正的书房里,段正和白远皓正面对而坐! 段正沉着脸,白远皓敛着眉,而两个人面前的香茗,都已经完全凉了,可见两个人保持现在的姿势,都不知道有多久了! 段正将这府里的人,全部都彻查了一次,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白远皓暗中陷害刘渊,却不料,自己却落入了局中! 段正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而此次,白远皓所玩的手段,让他第一次地对这个本来非常看重的晚辈,有了一种讨厌至极的感觉! 段正望着白远皓,淡淡地,却也疏远至极地说道: “兰儿和茗儿的事情,白公子准备如何解决?” 这也正是段正的两难之处——段青茗和白远皓有着父母约定的婚约,而段玉兰却衣衫不整地和段玉兰出现在一间空房子里!而这两个,都是段正的女儿,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下,就连段正一时都想不出个折衷的办法! 白远皓抬起头来,望着段正,过了半晌,才羞愧至极地说道: “这件事,小侄也是被人陷害的,事先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兰妹妹就在屋里!” 段正有些狐疑地望着白远皓,重复着他的话: “兰妹妹?” 什么时候开始,白远皓竟然称呼兰儿为“兰妹妹”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熟稔了?熟稔得以“哥哥”,“妹妹”相称了? 看到段正怀疑,白远皓连忙说道: “回伯父的话,兰儿天真聪明,她一看到侄,就‘白哥哥’长,‘白哥哥’短地叫,侄儿不忍伤了她的心,就和她以兄妹相称了!” 段正微微地点了点头,心里对白远皓的印象,却更差了! 将青茗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他怎么放心呢? 还在段玉兰……未婚妻的妹妹和未来的姐夫……你说说,这都算什么事嘛,段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当然了,在段正的心里,段青茗和白远皓的亲事,自然不能做数了,还好这事没有传开,若是被外人知道的话,可真笑掉牙了! 可是,段正却不知道段青茗对于这件事究竟是如何想的!毕竟,这关系到女儿一生的幸福,若是段青茗执意要嫁白远皓,那么,就更难办了! 哎,不得不说,这处家长里短的小事,实在不是征战沙场的段正强项,他渐渐地,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段正冷冷地望着白远皓——都是这小子给他惹的祸,早知道如此,他根本就不应该让答应他住到府里来! 白远皓何等机灵?深知道段正已经对他有了成见。当然了,成见事小,若是段正一反口,将他和段青茗的婚事搅黄,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于是,白远皓站起身来,对着段正深深地一揖,诚恳无比地说道: “伯父,事情已经发生了,兰妹妹毕竟因为侄儿闺誉受损,远皓这就回去宁远,禀告父亲、母亲为侄儿作主,将兰妹妹纳为侍妾,待到侄儿与青茗完婚之事,亲事一同办理!不知道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听了白远皓的话,段正立时就怒了—— 什么,兰儿为妾侍?娶青茗是同纳?他白远皓以为自己是什么料子啊,可以一起纳他段府二女?说不得,他真要好好地训斥这个不懂礼的后生一顿了! 然而,段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门外,听得铁峰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来: “将军,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 段正恨恨地瞪了白远皓一眼,勉强按捺怒气: “让她们进来!” 段青茗和段玉兰一起走了进来! 段青茗笑吟吟地和段正见了礼,又和白远皓打了个招呼,这才让开身子,让夏草儿将两盘洗干净的柿子,分别放到了段正和白远皓的面前! 段青茗说道: “爹爹,女儿今日却薛府,薛姐姐府里刚刚好有新收的柿子,所以,就让女儿带了些回来,女儿不敢独享,先让人洗干净了,拿来给父亲品尝!”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段正面前的的柿子,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细心地削去上面的一层硬皮,这才用帕子包着,递到段正的手里,催促道: “父亲大人,快尝尝啊!” 段青茗的笑容,成绩地缓解了段正的怒气,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却要因为未婚夫的背叛,名誉受损,段正的心里,就象是堵了一般地难受! 他强笑着将柿子放到口里,咬了一口: “嗯,真甜……白公子,你也尝一下!” 本来,段正是不想理白远皓的,可是看到段玉兰一进门,就用幽怨至极的眼神望着白远皓,段正心知,这小女儿怕是对这白远皓起了心意!他只好长叹一声,按捺着满心的怒气,让白远皓吃柿子! 段玉兰站在一边,动也不动,话也不说!而白远皓的眼神,一直放在段青茗的身上,看到段青茗进得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下更是黯然!此时,听得段正招呼,白远皓心不在焉地拿起一个柿子,随便擦了擦,放在口里用力一咬! 只听“嘶”的一声,白远皓被又苦又涩的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这才回过头来,望着白远皓,神情奇怪地说道: “怎么,白公子嫌青茗拿来的柿子不好吃么?可是,父亲都说好甜呢……” 白远皓脸色一白,正迎上段青茗无辜至极,却也疏远至极的眼神,他的神情不由地一滞,连忙将口里的柿子连皮吞了下去,一边吞,一边说道: “那个,不是……” 这边,段正看到白远皓吃了涩的柿子,心里非常的奇怪。怎么他吃的这个如此甜,到了白远皓的口里,就成了涩的呢? 段正望着白远皓苦瓜一般的脸,心里极是畅快。可是,客字当头,更何况是关乎女儿一生的幸福,段正伸手,从白远皓面前的盘子里拿过一个柿子,擦拭干净,尝了一口: “没事啊,甜的……” 这个白远皓,一定是因为人品不好,所以,老天也在惩罚他么? 段正想了想,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拿出一个柿子,递给白远皓: “刚刚摘来的柿子,或者有一两个不熟,你试试这个!” 白远皓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了,这一次,他学乖了,只小心地咬了一口,然而,,比之上一个,苦涩之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远皓咬了一口,便拿在手里,又不动了! 这下,段正的心里可不悦了! 这个白远皓,说他不识抬举,他还真做出个样子给你看看,怎么着,这是成心说段家待客之时,有意礼数不周,而且,还专门拿不能吃的柿子给他么? 第八十二章——你说过,会娶我的 第八十二章——你说过,会娶我的 本来,白远皓的那一句“岳父”,对于段正来说,都已经是刺耳至极了。他本想喝止,可为了段玉兰的闺誉,以及段青茗的前途,段正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现在,白远皓若再这样无理取闹,段正可就真的没有一分的耐心了! 看到段正沉下脸来,白远皓心知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他的不悦,心里暗暗叫苦之际,他连忙掩饰般地笑道: “方才的那一个,口里着实有些麻,岳父大人您请慢用……” 说完,白远皓放下了手里的柿子,端起了放在手边的茶,微微地喝了一口——这也真奇了怪了,怎么段正吃的柿子,个个都是甜的,可这柿子只要一拿到他的手里,怎么全部都是苦的、涩的了呢呢? 你若说是白远皓运气不好,可是打死他都不会信。可若有人动了手脚的话…… 白远皓微微眯起了眸子,有些狐疑的眼神在段青茗的身上绕了一圈,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你说段青茗想整他,他信,可这柿子,表面看来,几乎一模一样,要想做手脚,又从何做起? 要知道,这种柿子,叫冻柿,也叫“懒人柿”,是种柿子的柿农发明的一种最新吃法,在最近的两三年才盛行开来! 这懒人柿的制作方法,其实极其简单,就是将没有成熟的柿子,放在盛放了配料的开水里煮过之后,再捂上几天,然后,就可以吃了!这种做法,因为保持了柿子原先的爽、甜,却又袪除了柿子本身的苦涩,所以极易入口,一经上市之后,就颇受人们的喜欢! 可是,又因为柿子的成熟季节较晚,所以,这种懒人柿,也只在秋季入冬的时候,才有的吃。更为了方便存放,所以,亦会有生、熟之分。可这些,若不是内行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觉察得出来! 而段青茗,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边,段正听了白远皓的解释,心里却更加不悦。本来,他早就忍不住想将白远皓赶出府去了。可是,他不愿意在女儿们面前失了礼仪,伤了女儿们的心,是以勉强忍受,此时,哪里还愿意包容、谅解?他沉下脸来,只淡淡地“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白远皓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心下不禁暗暗叫苦——本来,他是想和段正谈谈,将段青茗的事情定下来的,可现在看来,难了! 唉,早知今日,他肯定不会和段玉兰起哄,暗算什么刘渊,现在可好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自己出了丑,还失去了段正的信任,看来,对方已经不想再将段青茗许配给自己了! 可是,段青茗是白远皓认定了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只要想到那个女子的睿智,冷静以及决断,白远皓就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将段青茗娶回府去,替自己扬眉吐气! 这样想着,白远皓略带深思的眸光,再一次落到段青茗的脸上。红木雕饰、古香满溢的书桌旁,少女亭亭玉立! 那是一个安静十分的少女。只见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站在白远皓的位置上,刚刚看到段青茗的侧影,看到她十指纤纤,而她伸长的指尖,以及她露在外面颈子,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只见她侧过头来,望着段正,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有仙子般脱俗气质。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身穿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美目流转之下,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绝丽万方。此时,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笑吟吟地望着段正,低声说着什么,这父女之间的亲密,就仿佛是密不透风的墙壁一般,旁人无论如何,都是插不进去的! 看到白远皓一连吃了两个柿子都是涩的,段青茗心中窃笑,可是,她表面丝毫不露,现在终于抬起头来,笑吟吟的眸光,落在白远皓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甚至没有一丝的起伏。她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回事呢?白公子挑的柿子,全部都不能吃呢?”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淡淡地望了一眼白远皓面前的盘子里,那几个散发着幽幽青光的柿子,微微一笑: “说到底,我还没有尝过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甜!” 说着,举步上前,从白远皓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一个,擦干净,递给段玉兰,然后,自己又拿起一个小心地削了皮,轻轻地咬了一口,奇道: “怎么回事,很甜的呢!” 段玉兰将柿子拿到手里,也是毫不客气地咬了口,然后,赞叹道: “白哥哥,真的很甜呢,要不,你试试?” 说着,段玉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柿子递了过来。可想想不妥,她又从白远皓的盘子里拿过一个,讨好十分地递了过去: “白哥哥,这个给你!”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的白远皓早怕了那种既苦又涩的味道。他哪里敢再试?他摆摆手,勉强挤出一抹笑,摇头: “我……不用了,兰妹妹自己吃!” 段玉兰一手拿着一个柿子,手里一松,本想递给白远皓的那个,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跑了! 段玉兰没有去拣,她因为被拒绝而显然有些受伤的眸子抬了起来,望着白远皓,眼神幽怨地开口: “白哥哥,您确定要兰儿做您的妾侍么?”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方才和段正的话,竟然全都被段玉兰听去了,迎着段玉兰无限幽怨,也无限委屈的眼神,白远皓只觉得呼吸一滞。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段玉兰好摆平,段青茗才难缠啊,所以,这稳住段青茗,比现在去哄段玉兰,要紧得多! 一念及此,白远皓不由地抬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段青茗。然而,段青茗似对两人的话听若未闻一般,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朝这边看他一眼!霎那间,白远皓的心里,就好象是被泼了冰水一般地难受!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兰妹妹,你知道的,我和你姐姐已经有婚约在先!” 今日的段玉兰,也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颜色略深的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虽然,段玉兰的年纪还小,可是,她的身段儿长得不错,此时,正用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白远皓,那一对诱人的眸子里,黑白分明,在白远皓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其中荡漾着的、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两个姐妹,一个粉红一个淡白,一个清丽一个妖冶。两种美,两种极致,就如白雪清高皎洁,比之夏日的迷醉风情! 此时,白远皓的心里,蓦地生出了“若能得双姝,即便是费些心思也甘愿”的奇妙心态!是的,白远决定了,先想办法稳住和段青茗的亲事,下一步,再想办法,将段玉兰收入房中! 然而,白远皓的想象很丰-满。可是,现实呢?段玉兰就真的甘愿为他妾侍么? 事实上,段玉兰一听白远皓的话,却蓦地转过身来,眼光灼灼地望着段青茗,说道: “可姐姐说,她愿意和你解除婚约,成全你和我!” “什么……” “什么?” 第八十三章——非段青茗不可 第八十三章——非段青茗不可 屋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同时惊呼起来。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眸光望着亭亭站在段正身侧的段青茗,似是不相信她会说出如此惊人的话来! 原来,段青茗的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了么? 段正惊喜地望着段青茗,眼神之中,带着某些急切,他缓和一下语气,小心地问道: “茗儿,这话可是你说的?” 女儿家的心事,段正并不太明白,他此时更怕的,段青茗说的是赌气的话!所以,这事,一定要问清楚! 段青茗瞬间明白了段正的意思。她朝着段正点了点头,然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有些难过地说道: “父亲,妹妹闺誉受损,青茗怎么弃之不理?思来想去,唯女儿和白家解除婚约,请白公子另适妹妹,这件事,茗儿还没有来得及和父亲商量,只希望父亲大人看在兰妹妹的面子上,能成全她和白公子!”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微微地怔了一下。然而,只一下,他就回过神来! 是的,段青茗和白远皓的婚约只是双方父母的口头承诺,还未正式公开。若真是取消,也不足为外人道。而段玉兰,虽然才八岁,和白远皓并未发生什么,可两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一间屋子里,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段玉兰,从此以后,一世被这污名所累,即便谈婚论嫁,也要低人一等了。本来,段正还在为此事头痛不已,可现在看来,段青茗的办法,倒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 可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段正的心里,又有些为难了。他焉能为了段玉兰,而委屈了段青茗? 一念及此,段正望着段青茗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茗儿,你可想明白了?”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可是关乎你一生的大事啊!” 段青茗嫣然一笑,果断地点了点头: “是的,女儿想清楚了——” 看到段正吃惊的眸光,段青茗微微一笑: “女儿和兰妹妹同气连枝,本是姐妹,现在,兰妹妹闺名受损,肯定痛苦不已。所以,女儿断做不出那种只顾自己开心,而不管姐妹痛苦的事情出来。所以,女儿愿意成全妹妹!” 成全段玉兰,段青茗当然不愿意。可是,她更知道,白远皓根本就不愿意娶段玉兰,而她越推,白远皓就会越躲,到了最后,只会落得段玉兰伤心,段正生气,而白远皓,即便再妥协,从此以后,和段正的心里,也算是结下了仇了! “再者,和白公子的婚约,只是当父母所许承诺,并未交换庚帖,按我在夏朝的法律,并不算是正式婚约。此时,若以妹妹适白公子,同样可保得我段府的体面!” 看到段青茗一脸的坚决,段正微微点了点头,可他刚刚想说什么,一侧的白远皓却急争地开口: “不可!” 什么?你要他放弃一个段府的嫡女,从而去娶一个姨娘生的卑jian庶女?不得不说,这一来,白远皓不但过不了父亲的那一关,就连他自己,都是十二分的不愿意的! 在白远皓看来,段玉兰只是一个庶女,娶回家当姨娘,已经算是给了段府面子了,可现在,段玉兰竟然敢觊觎白家的正妻之位? 不得不说,那是万万不可的! 段青茗自然明白白远皓的心思,她回过头来,假装吃惊地说道: “白公子和妹妹两情相悦,青茗主动让贤,怎么不可?” 段正也蹙了蹙眉: “白公子,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段玉兰也满脸含情地望着白远皓: “白哥哥,你说过的,会娶兰儿……” 这下,白远皓的头上,可要冒出汗出来了。他面对三双不同意味,可同样充满威逼的眸子,急急地分辩道: “父母之命,远皓不可违——当年,父亲和岳父大人为远皓订下的是大小姐,那么,在远皓的心里,大小姐就是远皓的妻子,此一生不可移也。可现在,却又变成了兰妹妹,小婿……小婿实在难以接受!” 段青茗冷冷地睨了白远皓一眼——怕这白远皓不可移的,并不是她段青茗,而是她嫡女的身份吧?相信若段玉兰是段府嫡女的话,白远皓早来一个“求之不得”,而并非“不可移也”了! 段正蹙了蹙眉: “可现在兰儿闺誉受损,你就弃之不顾了么?” 这下,白远皓算是豁出去了。他知道,若他再左右摇摆的话,万一惹恼了段正,和段家的亲事,可真的就要完了! 于是,白远皓站起身来,对段正说道: “回伯父的话,远皓的心里,就只有大小姐一人,一生所娶之人,也唯大小姐一人而已!” 白远皓的话才一说完,段玉兰就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道: “白哥哥,可是,你答应过,要娶兰儿,要一生对兰儿好的呀!” 白远皓容色不变,只望着段青茗: “那是因为我被你缠不过,随口答应的……或许,你可以考虑与姐同嫁,做我的侍妾!” 白玉兰气得伸手指着白远皓,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段青茗则“好心”地上前一步,朝白远皓劝说说道: “白公子,终身不可轻许也……兰妹妹对你痴心一片,而你又许下兰妹妹终身,自然应该在一起啊!” 段青茗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的意思,既想让白远皓进一步拒绝段玉兰,更想段玉兰彻底地失望一次。更让段玉兰明白,即便没有她段青茗,这白远皓亦是不会娶她为正室的! 眼看着段玉兰彻底地失望,段正的脸,也完全地沉了下来,段青茗微微地在心内冷笑了一下! 怕这下,就连段正也看清了吧?这个白远皓,先许下段玉兰的终身,然后,又紧抓住段青茗不放!他这种行为,对于段家来说,根本就是一种侮辱! 段青茗的话,说得淡淡的,听在白远皓的耳里,却极具诱-惑。白远皓的脑子急速地转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段青茗的话,对于他来说,可以算是一种考验,他望着段青茗,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可能,我白远皓所娶之妻,只会是大小姐你……二小姐若是愿意,便可以以侍妾的身份随嫁,若不愿意,则可以另择高枝!” 白远皓的话,惊住了所有的人! 段青茗的眉间流露出丝丝鄙夷,段正早已红了眼睛。而段玉兰再也顾不上体面,她“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顾一切地转身跑了出去! 段青茗望着白远皓,怒道: “你许了妹妹终身,眼下又只说纳妾,你可当我段家的女儿,可以任娶任纳的么……” 段青茗说完,面朝段正跪下了: “爹爹,如此始乱终弃,无情无义之人,青茗……誓死不嫁!” 段正一惊,连忙上前扶起段青茗: “茗儿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 段青茗转过头来,望着白远皓,用逼人的眼神直视着他,冷若冰霜地说道: “白公子,你毁了我妹妹的闺誉,请你对她负责,至于你和青茗,今生无缘,这婚嫁之事,请勿再放在口边!” 段青茗眼神灼灼,眸光凌厉,那样坚决如铁的眼神,那样深深的,令人看不透的厌恶,就象是重锤一般,重重地砸在白远皓的心上,段青茗说,她不嫁?那么,他就真的不娶么? 可是,段青茗就是白远皓的梦,他的未来,都和段青茗真真正正地系在一起的呀,怎么一个她不嫁,他就可以放她离开呢? 不行,绝对不行! 第八十四章——白远皓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八十四章——白远皓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远皓迎着段青茗慑人的眸光,再看看段正因为极度的恼怒,正一分一分地沉下去的脸,一时有些惊慌。他下意识地倒退两步,望着段青茗,讷讷地、却又坚决至极地说道: “青茗,我认定的,就只有你而已……由不得你,不嫁!” 段青茗“霍地”回过头来,她一双清亮至极的眸子里,写满了厌恶,那样清凌凌的眼神,令白远皓的心,生生地疼了一下。他想分辩,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青茗沉下秀丽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白公子,青茗倒想问问你……你在许我妹妹终身的时候,可想起你这一句‘非青茗不娶’么?既然你已经承诺了兰妹妹,何苦又来纠缠青茗?难道说,在你的眼里,段家女儿,可以予求予取,任你为所欲为么?” 段青茗的字眼,字字如冰雪,字字如刀刃,那样严厉的字句,将白远皓脸上的伪装,全部剥下!他“唰”地一下白了脸,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差一点跌倒! 白远皓以为自己聪明过人,算计起人来,可以说是环环相扣,神不知,鬼不觉,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早就洞察了一切!而她至所以隐忍,相信就是为了今日一着吧! 段青茗,你好深的计谋,好狠的心啊! 段青茗回过头来,眸子里已经沾了细小的泪珠,她“扑通”一声朝着段正跪下,声泪俱下: “爹,请您看在过世的母亲的份上,成全了女儿吧……” 段青茗望着段正,眸子里象是燃起了两团火,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样的人,女儿不嫁!” 痛哭着的段青茗,一脸悲悯和气愤,那样柔弱的,混合着刚烈的气质,象极了当年丁柔夫人的柔中带刚的表情! 段正看着,微微叹了口气,他伸手拉起自己的女儿,心疼地说道: “茗儿这是做什么,不嫁便不嫁了,也不用跪的啊!” 段正怜惜地帮段青茗抹去眼泪,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的冷光,已经包含着威严和坚毅——那表情,就象是一个阵前百战死的将军,面对强敌之时,所流露强大的杀气,以及气势。 段正冷冷地朝白远皓说道: “青茗和白公子的婚约,就到此为止吧,倒是兰儿,若是白公子不给老夫一个交待的话,少不得,老夫要写封信给令尊,让他作主,来处理此事!” 段青茗的态度,使段正彻底明白,段青茗怕是对他彻底死了心的。再加上,他本人也不喜欢白远皓这样的态度,所以,这一次的事,少不得他要给段青茗一个交待了! 说完,段正板着脸,牵着段青茗的小手,快步地走了出去! 两人的身后,白远皓惨白着脸,倒退两步,想说什么,终是哑口无言! 事已至此,白远皓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是如何的难受。他也终于明白,他和段青茗的情缘,宛如落花覆水,再也难以挽回! 白远皓惨笑起来——枉他自诩聪明一切,到头来,却栽到了段青茗的身上,看来,这个段家大小姐,确实对自己没有一点的意思,而自己和他,原本只隔着近近的距离,可现在,是他,将她远远地推开了! 于是,白远皓知道,段青茗和他,此生无缘! 可是,段青茗,我是不会甘心的! 终有一天,我要你,哭着、求着,嫁入我白家门!到那时,我要对你极尽羞辱,让你后悔你今日所为! **********************小小的分割线************************** 这边,段玉兰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少女令人心碎的哭声转过廊角,绕过花池,渐渐归于无声! 于是,整个段府之内,都知道了段玉兰先是清誉被毁,而后又被白远皓只给一个妾室的名分打发掉的事情! 而这事情,虽然被段正严行厉之,不得传扬出去。可是,暗地里,这消息,还是风一般地,迅速传遍了整个段府! 而刘蓉,虽然在禁足之中,可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一日,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她,开始在院子里,暴跳如雷! 这满屋子里的东西,能砸的,全部都砸了,能扔的,也全部都扔了。最后,刘蓉气得坐在椅子上直喘气,这个可恶的段青茗,昨晚就摆了兰儿一道不说,今天,还竟敢厚着脸皮去兰儿的面前晃,到了最后,竟然还带兰儿去到白远皓的面前,当着段正的面,自取其辱? 刘蓉气得,直将手里的帕子撕了两半——敢算计她的兰儿,这个段青茗,真的是活够了! 刘蓉正生气间,王嬷嬷拿了一盏茶过来,一边走,一边朝刘蓉说道: “小姐,您也不必生气了,这一次,大小姐肯定是有去无回的……横竖的,你就让她得瑟两天吧!” 听了王嬷嬷的话,刘蓉柳眉一竖,吼道: “可那个jian人竟然敢欺负我的兰儿!” 段玉兰,可是刘蓉的心头肉啊!她那可是放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现在,段青茗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兰儿,她岂能忍得了,岂能容得下? 满院子地丫头,都被打发了出去,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种令人难受的压抑! 王嬷嬷轻手轻脚地来到刘蓉的面前,将手里的茶双手捧了上去,小心地劝说道: “小姐,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吧,明天,这大小姐就要启程了去庄子里了,听说这一路上,十分的不太平,不但有盗,而且有匪,若是大小姐有个行差踏错的,小姐您可不是出了气了么?” 刘蓉一手将王嬷嬷手里的茶打翻,怒道: “明天,明天,我要的是那个jian人今天就得到报应,现在就得到报应……” 段青茗的闺名,可是被她千方百计地毁掉的。可如今,段玉兰的闺名,也被段青茗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方法,毁了个彻底!而且,还把段玉兰骗到了段正和白远皓的面前受尽折辱,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你叫段玉兰以后如何做人? 刘蓉的牙齿恨得痒痒的,她冲王嬷嬷一招手: “你到底落实好了没有?是不是那个小jian人一出得府去,就再没有办法回来了?” 王嬷嬷手上的一层老皮,被滚烫的茶水滚得红红的。可是,刘蓉在盛怒之下,她非但不敢吹,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此时,听得刘蓉问,她一边倒吸一口冷气,一边说道: “小姐您放心好了,奴婢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早在今日,王嬷嬷就去通知了之前和刘蓉合作过的刘强他们,想来只要段青茗这一出段府的大门,若想再活着回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听了王嬷嬷的话,刘蓉的脸部几乎扭曲。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告诉那些人,别让段青茗那个jian人死得太痛快了!” 刘蓉原本秀丽的脸,扭曲着,她的眸子里,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段青茗,这一次,我让你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的!、、 王嬷嬷站在一侧,望着刘蓉的面容,浑身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跟在刘蓉的身边几十年,对于刘蓉的手段,她可是太清楚了。这个段家大小姐,竟然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得罪刘蓉,真的是买了个棺材不知顶啊! 第八十五章——三赖子上门敲诈 第八十五章——三赖子上门敲诈 段青茗陪着段正,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耳边,传来夏草儿开心至极的声音: “小姐回来了?” 段青茗觉得夏草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甜得,腻得过分!她乍一迈进屋子,就看到了夏草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巴结的笑意! 夏草儿一脸的崇拜表情,贼兮兮地望着段青茗笑道: “小姐,您真厉害,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段青茗淡淡地睨了夏草儿一眼,却不言语!这夏草儿,早在嘀咕着甜柿子和涩柿子的事,想要段青茗给解释一下其中原由呢! 段青茗才一坐下,夏草儿就把茶奉了上来,然后,就拿着托盘,站在段青茗的面前,兴冲冲地,等待着段青茗好好和她说道一番整白远皓的事情! 段青茗的手里,举着骨瓷的茶盏,那样几乎透明的色泽,将她的一双手,映得犹如冰雪一般,剔透无比! 今日,那些柿子,的确是薛凝兰叫人送来的。送来的人,还专门交待段青茗,其中的一篓子是熟的,现在可以吃,而另外一篓呢,则要放上几天,才能入口的! 而段青茗,就是用这些柿子,好好地算计了白远皓一次! 而夏草儿,也透过这事,对主子服了个底朝天! 今日,夏草儿可是目眼睁睁地看着,段青茗当着她的面,特意将每一盘的五个柿子摆好,并嘱咐夏草儿,这一盘是给段正的,然后,一盘子端给白远皓,千万不可搞错! 原本,夏草儿还以为,给白远皓的,必定全部是不能吃的,好让他尝一下这又苦又涩的样子,让他有苦说不出!而给段正的,当然全部都是甜的,因为自己人嘛,当然要尽好的给啊。 可事实呢,却令夏草儿这个粗线条的丫头大跌了眼镜!这段青茗摆的柿子,倒是一个甜的在上,四个涩垫底。可那一盘呢,段青茗说好了,一定要端给老爷!而另外一盘的呢?一个涩的在上,四个甜的垫底!这一盘,段青茗同样郑重交待,是给白远皓那个坏坯子的! 当时,夏草儿端着这些柿子,可就傻了眼了——你说说,这小姐究竟是想整白远皓啊,还是想找些苦头给老爷吃呢? 段青茗做事,当然不会翻天覆地的解释的。事实上,她只吩咐了夏草儿不要端错之后,就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只剩下身后的夏草儿呢,对着两盘柿子大眼瞪小眼的,想瞪一朵花出来!直到将这柿子摆到了两人的面前,夏草儿的小心肝,还在颤啊颤的,她生怕段正一口咬下去,就大发雷霆! 然而,事情的结果,绝对是朝着段青茗希望的方向发展的——段正吃了两个,都是甜的,而白远皓吃的两个,则都是极涩、极难入口的! 夏草儿细心观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奥妙——原来,每个人拿东西吃的习惯,肯定是拿上面的一个,所以,段正第一次吃的柿子,肯定是甜的。而白远皓第一个拿起的柿子,则肯定是涩的! 段正看到白远皓拿的柿子不能吃,肯定的,会拿自己盘子里的给他。而白远皓,吃了一个是涩的,便会以为,自己盘子里的柿子,统统都不能吃的。所以,肯定不敢再尝试拿自己盘子里的柿子了! 所以,这白远皓所吃的第二个柿子,同样是其涩无比的! 白远皓当然明白段青茗算计了自己,可是,任他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到,段青茗,只不过是借助了平常人的生活习惯,将这甜、涩两个柿子做一个十分巧妙的摆设,从而导致了白远皓的的一个连锁反应! 事情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白远皓无论怎样拿,都吃不到甜柿子,而段正则因此,对白远皓越来越厌恶!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分析,她拍着手,朝段青茗笑道: “小姐好厉害,小姐好聪明!”夏草儿的欢欣,感染了段青茗。她有些头痛地白了夏草儿一眼,淡淡地说道: “可我怎么看你的眼神,怎么都象说‘小姐好狡猾呢?’” 夏草儿急红了脸。可看段青茗的样子,怎么都不象是在开玩笑啊,她讷讷地一愕,连忙摆手分辩道: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段青茗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夏草儿的额头,“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没出息的家伙,小姐逗逗你而已!” 夏草儿一急,跺脚到: “原来小姐是在吓我……小姐你,真的好狡猾!” 正在这时,宁嬷嬷掀帘而入,接口说道: “夏草儿好没规矩,竟敢说主子狡猾,真真欠打! 夏草儿生平最怕宁嬷嬷,此时一听宁嬷嬷的指责,再想起自己方才的话,立时扁了扁嘴,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了! 宁嬷嬷来到段青茗的面前,施了一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姐,那个叫三赖子的来了!” 段青茗挥了挥手,让宁嬷嬷起来,这才微微挑了挑眉,冷道: “他可有说什么?” 宁嬷嬷弯腰后退两步,走到一侧,说道: “他说,来找他的妹妹大翠的!”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书卷,接过夏草儿递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她冰雪一般的眉间,浮过淡漠的一笑,: “这三赖子来得倒是时候!” 夏草儿站在一侧,望着段青茗心里不明白,这来的“倒是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她刚想问,宁嬷嬷却拽了她一下,夏草儿连忙不敢出声了! 段青茗揉了揉自己的眉,望着窗外的一地午后阳光,淡淡地说道: “那三赖子是不是说,自己的妹妹上次回到段府之后,就再没有回去过,他好久不见妹妹,十分挂念,所以,就过来看看?” 宁嬷嬷垂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心里纳闷儿,这小姐怎么知道三赖子那个泼皮在想什么呢? “是的,他的说辞,就是和小姐说的一样!” 段青茗冷冷一笑: “府里的人,曾经告诉他说,他的妹妹已经赎身离开了。可是,他却说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道,是不是?” 宁嬷嬷的腰弯得更低了,声音也谨慎无比: “是的小小姐,那三赖子就是如此说的……” 段青茗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好,你告诉三赖子,让他在偏厅稍候,就说本小姐一会儿就到!” 宁嬷嬷应了一声: “是。”然后,快速地离开了! 宁嬷嬷走了,段青茗懒懒地说了句: “更衣!”三赖子来了,有些事,也要她出面才行了! 夏草儿连忙上前,帮段青茗换了件衣衫,最后,又拿出一顶斗笠给段青茗戴上,这才扶着她,朝院外走去! 段青茗望着夏草儿憋得红红的脸,还有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你是不是奇怪,大翠明明已绿赎身走了,三赖子却还来要人,而我,恰巧又知道三赖子的说辞?” 夏草儿点点头: “是啊,小姐,这大翠明明说过,要嫁人了,所以,赎身离去了,可是,这三赖子翅说不知道,而且,还冲我们来要人?这事,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嘛!”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淡淡一哂: “那是因为,三赖子只不过想赖些钱,再者,以前的事,也应该揭开一下了!” 夏草儿一听,立时睁大眼睛: “嘎,讹诈段府?谁敢这么做?那个三赖子,他不想活了么?” 要知道,古时五品官以上,便可以随意处置的生死、以及买卖丫头。而段府三品大吏,对于一个小小丫头的生杀大权,自然是握在掌心,可是,这三赖子竟然敢赖上门来,还想讹诈?他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八十六章——三赖子的盘算落空记 第八十六章——三赖子的盘算落空记 段青茗微微一笑,犹如黑夜中独枝绽放的优昙一般,静谧之中,竟隐隐蕴含着绝世的风华: “他当然是有人指使!”而且,指使他的人,意在对付段青茗!只不过,这一次,怕那个人真要失望了。因为,段青茗就想借着那个人的这一招,来一个“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好戏,就要开锣了! 夏草儿望着段青茗,心里有好多的疑问,可是,她更知道,在此时问出来,非常的不妥!而段青茗,则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沿着长廊,朝着前厅走去! 段青茗来到前厅的时候,三赖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因为三赖子不是什么贵重的客人,所以,他等待的地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偏厅!而即便是偏厅,也是将军家的府第,威武高调,非寻常人家可比! 此时,三赖子双眼骨碌碌地转着,一样一样地抚摸着这正厅里的摆设,一双肿泡眼的眸子里,写满了贪婪! 哼,那个贵人说的对,只要能让段府承认大翠是段府大小姐的大丫头,那么,他就有办法坑上段府,从而让段府,赔他一大笔钱! 只要有了钱,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来的? 三赖子决定了,即便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也要好好地演这一场戏,好好地敲诈段府一笔! 段青茗踏着一地的阳光,犹如一只白色的鹤一般,冉冉朝着偏厅而来。她白色的裙摆,在深秋的浅风中微微飞扬,看那姿态,就好象是凌云飞天的仙女一般,令人惊叹无比! 三赖子只看了一眼,便被段青茗的气质高华,给呆住了——啧啧,不愧是将军家的嫡女啊,那气质,那气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婆娘可以比拟的! 看到段青茗进厅,一侧的嬷嬷急忙上前几步,端端正正地行了大个礼: “奴婢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嗯”了一声,她脚步不停地来到中间的位置上坐下,端想夏草儿奉上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居高临下地望着三赖子,淡淡地说道: “你就是大翠的哥哥?” 段青茗的声音,犹如黄鹂出谷,清脆悦耳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威严之意。而她高贵的姿态,再加上犹如云中若隐若现的容颜,都令三赖子生出了敬畏至极的感觉! 这个段府的大小姐,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身段儿不高,可气势十足,再加上隐约的纱幕里,那不怒而威的眼神,更象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一般,令人一望之下,凛然心折。 三赖子一揖到底,朝段青茗行了个大礼: “学生三赖子,见过大小姐!”在当时,仍在私塾,可是未有功名的年轻人,常以“学生”自称。一则,为了表明自己积极上进的态度,二则,则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 可笑这三赖子,只不过是一个街头流氓,竟然自称“学生”,这令段青茗的心里,又生出些恶寒出来! 段青茗望着三赖子,语调极其威严地说道: “大翠也算是侍候我许久了,她这一次回去省亲,我也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一去如此之久,连现在都没有回来?” 听了段青茗的话,三赖子顿时一怔! 大翠已经赎身离去了,这在府里,可是许多人都看到的事实啊。可现在,这段大小姐怎么说?她竟然说,大翠省亲未归?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赖子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下,他望着段青茗,故作纳闷地说道: “学生的妹妹当日确实加家省亲,可是,当时傍晚,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了呀,这几日,母亲挂念妹妹,日哭夜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所以,就令学生前来看看……” 一双老鼠眼左右望了一圈,似纳闷,又似在冷笑,三赖子说道: “不会是大小姐故意不让学生见妹妹吧?”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 “娘亲想念女儿,乃是人之常情。大翠以往,也经常挂念母亲,这一次,她说娘亲病重,我才赏了她不少东西,让她在母亲榻前求医问药!你娘的病,既然已经好了,就让大翠回来吧,大翠可是我院子里的老人,而且,向来得我之心,一时之间,少了她的侍候,可觉得少了许多什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三赖子眼睛一红,立时有些急了! 要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草民斗不过官府!若段青茗一口咬定说,大翠没有回府,那么,三赖子非但没东西可赖,这到了最后,他还得落一个窝藏人家奴婢的大大的罪名! 三赖子上前两步,急道: “可学生的妹妹的确是回了段府的啊,那一日,还是学生送妹妹到府外的啊!” 横竖的,三赖子就是不提大翠已经赎身的事情。他无论怎样,都得把大翠失踪的事情,赖在段府的头上,到时,他就有利可图了! 段青茗还没有说话,一侧那个模样伶俐,长相可爱的小丫头,忽然开口了: “小姐,大翠前段日子说,哥哥要帮她赎身!而她自己,也积攒了一些银两,可是,听说可不多够呢!” 好了,话题终于扯到“赎身”上面来了! 三赖子心里一喜,连忙借驴下坡地说道: “是啊,是啊,学生的妹妹,是提过此事,可是,就因为学生一时没有凑齐银两,所以,才没有禀告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睨了一眼夏草儿,冷声说道: “胡闹,大翠是自小就卖到我段府里来的,签的是明明就是死约,哪里有赎身一说?” 死约,就是指卖给对方的家里,一直到老,一直到死。不但她,即便她生下的儿女,都算是段府的奴婢,除非她有足够的银两,帮自己赎身。但这些银两的数额巨大,动辄百两以上,相当于普通人家五年——七年以上的开支,所以,一般的平凡人家,是绝对没有这个钱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三赖子立时眼睛一红,一副心急上火的样子,急急地分辩道: “我妹妹的死约早改成活约了,即便现在不赎身,再过两年,她也可以约满离开了!” 三赖子曾听大翠说过,因为她踏踏实实的帮刘姨娘办事,所以,才求了个活契,再过几年, 段青茗冷冷一笑: “你记错了吧……大翠可是我的大丫头,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若没有我的允许,谁敢修改她的卖身契?再者,还是你以为,我会让一个再过几年就要出府的侍婢,做我的大丫头?” 听了段青茗的话,三赖子顿时脸色一白! 这些小姐的大丫头们,可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人物,特别是大丫头,或者二等丫头的,这可的确是比平凡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贵三分的。一来,这些个丫头们出去了,代表的都是小姐的面子和教养,二则,这些丫头们,都一般都是要跟着主子陪嫁,又或者是这些大户的小姐们,为未来的丈夫做通房丫头的!所以,这样的大丫头,岂能是随便一个,都能胜任的么? 一如段青茗所说,若大翠签的是活约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晋升为一等丫头的! 那个刘姨娘的内侄子给的那一百多两银子,才没过多久,就被三赖子这厮连输带混的,给输了个清光光了!所幸的是,三赖子的脸皮从来就厚,只要手里的银子一输光,他就是会隔三差五地上门去,找那位公子哥一般的大舅子去要些银子来花花! 第八十七章——噩梦来袭 第八十七章——噩梦来袭 而每次,三赖子都是去找大翠要的! 三赖子瞒着家人,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刘姨娘的侄子,当然是看上了那刘公子的钱财。所以,每次开起口来,都是大言不惭! 而大翠,虽然每一次,都会恨铁不成钢地痛骂自己的哥哥一顿,可看在一个亲娘的面子上,再加上三赖子半哄半威胁的。这银子,却是万万少不得的! 本来,三赖子以为,自己傍上了金山银山,用自己的妹妹,换了个半生富贵。可令三赖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好景不长,他的那个大舅子,早在两天前,忽然带着大翠消失了。临走之时,神神秘秘的,甚至连招呼都没和三赖子打一个。这令三赖子郁闷不已! 而今天,他又在赌场里输了钱,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起了这些个大家族里的琐事,当时,三赖子细心听了几句,最后,心里竟蓦地升出一个念头——讹诈段府! 三赖子当然不知道,那一番话,是恰巧要他听到的,就如他不知道,早有人埋了暗棋,想要透过他的手,对付段青茗一般,而这银子,就是三赖子的命-根-子。当时,他一听见人家说,便一时热气冲了头,分不表东西南北了! 虽然,三赖子只是一个白丁,又是一个无赖。按理说,这段府可是京城高第,将军门庭,若是寻常人,当然会望而生畏。可是,这三赖子更加知道,但凡这样的门第,最讨厌的,就是是非,最怕的,就是泼皮无赖!再说了,这段府,现在可是大小姐管家,她年小力弱的,分辨是非的本事更是差得不得了!讹诈他,岂不是小菜一碟? 再退一万步说来,即便是堂而皇之地讹诈段府不到,这刘姨娘那里,也能讹诈一些的吧? 当然,大翠帮刘姨娘做的那些事,三赖子可都记得的呢!到时,他若是见了姨娘,一捅出来,姨娘还不赶快给钱,打发他走啊? 段青茗转过头来,望着三赖子,严肃十分地说道: “你既是大翠的哥哥,那么,就一定知道,大翠当然签下的,就是死约,而今,她的契约书,都还在我的手里,你回去告诉她,快些回来吧!” 说完,段青茗站起身来,竟要作势离去! 三赖子一看段青茗要走,顿时心里一惊。说实话,他今天,可是为了讹诈段府而来啊,若是这大小姐走了,他又要找谁说去? 然而,三赖子才一起身,段青茗就已经迈出门口,她的身后,还在传来夏草儿叽叽喳喳地声音: “小姐啊,这大翠是不是赖着不想回来了……亏得小姐临走之时,还赏了她几两银子。奴婢听说,刘姨娘也赏了不少呢……这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呢,说不得,这大翠拿着银子,走了?” …… 刘姨娘也赏了不少? 三赖子心里一动——刘姨娘,可不是大翠经常提起的那个掌府姨娘么?而且,还是刘公子的远房姑姑?更有甚者,可还是大翠认识那刘少爷的牵线人了,这横竖的也算是一门亲戚不上? 三赖子曾听大翠说,这刘姨娘可是很会用的人。单单大翠在她的手下,可是得了不少的好处的呢!就连大翠的活契,也是她给修改的! 你说说,有这个“善心”的亲戚,有这样大的靠山?三赖子是不是应该登门拜访一下那个刘姨娘,顺便讨些银子来花花呢? 三赖子主意一定,就偷偷地溜开了,他先身一位路过的嬷嬷打听了刘姨娘住的地方,然后,兴冲冲地朝着刘蓉的院子走去! 等三赖子走远了,坐在远处凉亭里的段青茗,才对身边的夏草儿说道: “告诉宁嬷嬷一声,去找人告诉一下三赖子,刘蓉的那个侄子家住在哪里!” 夏草儿应了一声,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 “小姐,你故意引三赖子去找姨娘,这事,有用么?” 段青茗站起身来,将根本没有一丝皱折的裙子抚平,这才淡淡地说道: “怎么没用?大翠就快要‘失踪’了,这个时候,也应该让三赖子和刘姨娘见一下面了,要不,下面的戏,怎么唱下去?” 夏草儿仔细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她拍手道: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先让三赖子和刘姨娘扯上关系,过几天,大翠‘失踪’的消失,就会传到三赖子的耳里,到时,三赖子就会直接的找姨娘,而不是来找小姐了!” 段青茗点了一下头,心道这这时间,夏草儿这丫头倒是精明了不少! 可夏草儿回头一想,又有些担心起来!她说道: “小姐,这三赖子可是个泼皮无赖啊。若是被刘姨娘说动了,反而回来对付小姐的话,那可就真不美了!” 象三赖子这种人,见钱眼开,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刘蓉,实在不是个蠢人。若是她说动了三赖子回来对付段青茗的话,那事情,可真真难办了! 段青茗摇了一下头,薄如花瓣的唇边,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她说道: “你以为,到了现在,刘姨娘还会有这个心思么?” 夏草儿这下明白了——现在的刘蓉,可正是急怒攻心的时候啊,若是这三赖子一上门,又是揭她的短,又是提那个得了好处就不见人的大翠。相信此时的刘姨娘,一定没有心情再听下去!而她那个侄子的事,也会被她自动忽略。 而站在三赖子的立场上来说,亲戚没攀上,还惹了一身騒,以三赖子那种人的性格,怕一回头,就会找刘姨娘的侄子去兴师问罪! 段青茗要的就是三赖子赖上刘家,然后,好戏就正式开始了! 段青茗走开了几步,看到夏草儿还呆在那里,微微摇了摇头: “夏草儿,明天,我们可以去庄子里了,你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夏草儿这才醒悟过来: “回小姐的话,收拾好了!” 段青茗“哦”了一声,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刘蓉的院子里,就传来了三赖子寻上去门攀亲,被王嬷嬷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被被乱棍赶出段府的消息。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段府,许多下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而这话,自然的,也很快传到了段青茗的耳里,而段青茗只是淡淡地听着,深邃明亮的眸子里,有潜藏的暗涌令人惊心,然而,再细看时,却又好象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的眸子里,有一片血色,正在无休止地蔓延。那火的背后,站着一脸狰狞的段玉兰,还有将她强按在床上的大翠!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 大翠,上一辈子,你帮着刘蓉和段玉兰那样对我,今世,我也让你尝一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死的滋味……呃,或许,这大翠也不会死的,充其量,生不如死罢了! 大翠,这都是你就得的! **********************白远皓离去的分界线*********************** 秋天的天气,有些闷,有些令人窒息。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的段青茗,才一睡着,就再一次遭遇了一场噩梦! 火,通天的火,朝着她扑了过来,瞬间将她吞没——火烧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远处的火堆里,瑕儿的哭喊声,以及刚刚出生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令段青茗的心里,犹如油煎一般! 第八十八章——黑衣人是谁? 第八十八章——黑衣人是谁? 段青茗在火堆里挣扎着,急切地想要赶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身边去!可是,那烟太浓了,自始至终,都只能听到犹在耳边的哭声,却怎么都无法寻到人! 忽然,段青茗看到,白远皓和段玉兰并肩站在远处。正朝着她,讥讽无比地笑着,那眼神,犹如利剑一般地穿透了段青茗的心! 段青茗忽然看到,小小的瑕儿,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用阴森得可怕的眼神望着段青茗,一字一句地说道: “娘,报仇……娘,报仇!” 段青茗的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烧,她伸手想去拉瑕儿,然后,转过身来的,却是大翠黑里泛青的脸色! 大翠望着段青茗,咧嘴一笑,逼视着段青茗,恶狠狠地说道: “小姐,拿我命来!” 火光下的暗影,映着大翠可怕的容颜,令段青茗尖叫着,后退了一步! 大翠,你不应该帮助段玉兰害我的暇儿,我纯粹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比起我那五岁的女儿,还有刚刚出世的儿子,你不冤,你不冤! 冷风,朝着段青茗的脸上吹来,大翠张开双手,朝着段青茗扑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段青茗一惊,忽然醒了过来!梦里的烟火气息,早就散了,她还是睡在自己的大床上,却因为噩梦,而汗流满面! 因为睡觉之前,屋子里有些气闷,所以,青茗就没让关窗,此时,屋外的冷气,不时地涌进屋里,微寒的秋末,顿时感觉冷极了!飘摇的风,由窗口吹了过来,飘到段青茗滚烫的脸颊,她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段青茗回过神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到窗前,想把窗子关上!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猛地扑了过来,而段青茗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一把冰冷的剑,横在了脖子上! 段青茗立时一怔,耳边,已经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别动,再动杀了你!” 段青茗一听,立时镇定下来! 屋子里的夜睡灯很暗,男子一身的黑衣、黑布蒙面,矫健,阴冷,在这暗淡的灯光下,只有一双眸子,在这暗淡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惊悚的嗜血光芒! 段青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负责守夜的夏草儿还睡在床前的踏板上,眼看着,是睡得熟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觉察到段青茗的视线,只见那个黑衣人凌空一指,原本熟睡的夏草儿立时动了一下身体,睡得更加沉了起来! 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看来,这人的身手很好,却不知道,深夜来这里,却是为何呢? 段青茗望了那黑衣人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说吧!” 段青茗异乎寻常的冷静,令男子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异,很快地,他手里的剑,又往段青茗的颈上放紧了几分,压低着声音说道: “别想玩什么花招……我的剑很快,现在,把你值钱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拿出来——包括珍宝,珍藏……” 段青茗将脖子里的剑推开了一些,冷冷地说道: “你把剑拿开一些,我去拿给你!” 那男子望着段青茗冷静得有些古板的眸子,眸光流转之下,冷冷地哼了一声: “没有剑,我一样在三步之内可以杀了你!” 段青茗却不理他,只是走到一侧的柜子旁,拉开柜筒,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 这里面包括古玩,首饰,以及一些碎银子! 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段青茗拿了多少东西出来,那男子都还在身后催促: “还有呢?还有呢?”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说道: “你到底想要多少?” 黑衣人不理,只催促段青茗: “快些拿,快些!” 一个箱子,几个柜子里的衣服,全部都翻光了,值钱的东西,也全都拿出来了,段青茗摊了摊手: “我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那男子看也不看床上的东西,只微微蹙眉: “不对,你应该有更值钱的……” 段青茗摇了摇头: “没有了,你就是杀死我,我也没有了” 黑衣人不答,段青茗压低声音说道: “你拿着这些东西快走吧,我是不会叫人的……若被外人发现了,我也讨不得好去!” 说完,一指床上的东西: “要不要我帮我包起来?” 黑衣人似怒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要你这些个废物有什么用?” 段青茗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却更加奇怪起来——这床上的东西,怎么说,都值上个几千两了,可是,这些人却说这“些个废物?” 那么,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呢? 段青茗也有些怒了,她伸手一指周围,说道: “我这里就这么大了,你不信的话,自己搜去,反正,我是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说完,一赌气,就坐到了床上,连动也不动一下了! 黑衣人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的摆设,也是极其简单的。一张床,一个大衣柜,还有梳妆柜,以及放杂物的箱子,如此说来,倒真是一目了然! “我就不信……” 黑衣人看了一圈,朝着段青茗望了过来。却看到对方正一手捂鼻子,一手拿着一支金钗,金钗之中,有淡淡的迷药香味透了出来! 那人一惊之下,连忙后退,只听段青茗冷笑道: “你已经来过一回了,上次没抓到你,是你幸运,这一次,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那黑衣人一愣,又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气得脚一跺,阴沉沉地威胁道: “你走着瞧!” 说完,就越窗而去了!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段正的声音: “茗儿,你睡下了么?” 段青茗将着上的发钗重新插好,长长吸了口气,这才大声说道: “爹爹,您有什么事吗?” 段正说道: “府里遭了贼,我怕贼人惊吓到你,要不,你出去和爹爹周围看看吧?” 段青茗正了正衣服,这才开门走了出来: “爹爹,我没事!” 看到段青茗没有丝毫的慌张神色,段正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再到处去看看!” 段青茗本想跟随而去,可再一想,屋子里昏倒的夏草儿,还有那一屋子的狼籍,于是,点了点头: “那辛苦爹爹了!” 段正带着人走了,段青茗回到屋子里,先用一杯冷水将夏草儿泼醒,然后,才沉着脸,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贼人,已经前后光顾自己的屋子两次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目的而来。可段青茗却想不到,自己究竟有什么宝贝东西,竟然劳贼人如此惦记? 这样想着,段青茗又抚了抚手上的钗子。这个钗子,是她屋里上次遭贼之后,才特意叫人订做的,看来,这有备无患的,才能保得今晚的平安! 夏草儿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面沉如水的段青茗,奇道: “小姐,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一个转眼间,又看到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丫头再次惊叫起来: “小姐,这……” 段青茗望了一眼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眼,阴沉沉地说道: “遭贼了!” 嘎,这才过了几天啊,可又遭贼了?夏草儿一听,差点儿就要跳起来,段青茗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怎么,你还怕没人知道?”要知道,这府里,想针对段青茗的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而今,若再被人知道,她的屋子里连番遭贼的话,那么,被居心叵测的人听到,她可长了九张嘴,都说不清了! 第八十九章——段青茗出行 第八十九章——段青茗出行 夏草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一听段青茗的话,她连忙捂住了口!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出来! 折腾了一番,段青茗也有些累了,她吩咐夏草儿,将东西全部收拾干净,然后,就关好窗子,上床去睡觉了! 可是,刚才黑衣人出现的情形,还有梦里的情形,交织着,不断地出现,到了此时,她仍然睡意全无! 看看窗外沉沉的夜色,再想起那个贼狼狈逃窜的样子,段青茗在心里发誓,以后屋子里无论多么的热,她都再不会开窗睡觉了! ********** 当段正带领家丁到段府里,到处搜索的时候,黑衣人已经熟门熟路地躲过守卫以及追捕,翻-墙而出,然后,一口气来到上次的院子里! 屋子里,竟然还点着灯,只见那黑衣人恨恨地把脸上的黑巾一扯,露出了炎凌宇气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他一屁股坐在红木圈椅上,拿起桌子上的冷茶,猛灌了一气,心里的气,这才平复了些—— 这个段青茗,究竟将东西藏匿到哪里去了?上一次,他入室翻了一次,没有找到,此次,他又逼着段青茗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无所获不说,还差点儿着了段青茗的道儿。这话若真是传了出去,说他炎凌宇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欺负,他也别做人了! 再细想起段青茗的屋子,就是一般的闺房摆设,一目了然,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 再想起段青茗的反应,炎凌宇更加疑惑。好象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样东西珍贵一般!就如她根本没想清楚,炎凌宇要的,究竟是什么!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那淡定得几乎冷酷的眼神,以及她拿着迷香时得意的样子,炎凌宇的牙齿,就再一次咬得痒痒的——好个段青茗,你个以怨报德的家伙,下一次,你别再落到我手里,要不,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看到炎凌宇回来,弱水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炎凌宇的神情,他偷偷地窃笑了一下——能令三皇子殿下郁闷的事情,可真真的不多,这一次,一定又是那位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强悍无比的段家大小姐,给了三皇子殿下气受了! “殿下,您叫属下查的刘渊,属下已经查到了。他原来是刘直原配夫人的儿子,来京中寻亲,眼下,他已经和刘直见过几次面了。刘直膝下无子,想来用不了多久的时候,他就要认祖归宗了!” 炎凌宇一听,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那个小狐狸,是不会做无用功的。她对刘渊推心置腹的,一定是因为刘渊就是刘直的儿子的缘故,一定是的! 炎凌宇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一次,你的狐狸尾巴,不是很快就露出来了?我看看,你还往哪里藏! 想了想,炎凌宇问道: “这件事,段正知道么?” 当然了,若这件事,是段正授意段青茗去做的话,那意义绝对不一样了! 弱水显然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调查清楚了。闻言,他摇了摇头: “段大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弱水在调查之前,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似一身书生正气的男子,竟然会是刘直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嫡长子! 炎凌宇点了点头——刘直有个儿子失落在外的消息,就连他不知道,想来长年征战在外的段正,就更加不知道了! 一念及此,炎凌宇又问道: “小狐狸……哦,段小姐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动?” 弱水摇了摇头: “回殿下的话,段小姐并没有一丝异动。还是和往常一样,即便见到刘渊,也还是和平日一样!” 炎凌宇微微地扁了扁嘴,小狐狸,你就演吧,我看看,你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 弱水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 “殿下,倒是段大小姐……” 话说到一半,弱水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究竟应该不应该说——毕竟,炎凌宇叫他调查的,只有刘渊,段青茗的事情,早交给其他人做了。可是,当他听到这件事,也是吃惊不已! 炎凌宇绝对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头也不回地问了句: “有话快说!” 弱水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 “回殿下的话,段家大小姐明天要下乡去,这事,早就传开了,段府的姨娘,派人要暗算段大小姐,这件事,属下也是今晚才听说的!” 炎凌宇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件事,我早知道了。你安排一下,明天派几个人跟着,我倒想看看,那个什么姨娘的,想玩什么把戏!” 当然了,炎凌宇如此做,一定不是因为紧张段青茗,而是因为,若是段青茗死了,或者是被吓傻了话,那样东西,他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没有人知道,那样东西,对于他的重要,就如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那样东西一样! 听着炎凌宇似是漫不经心的话,弱水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殿下早知道这件事了么?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是不动声色呢? 当然了,上意不可猜测,弱水是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去问主子的,因为,他断定,若真问了的话,主子一定又要罚他去怡红院,查上几天的无头案了! 弱水朝炎凌宇告辞出去了,炎凌宇还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哼,小狐狸,你看看吧,看看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就连你府中的姨娘都容不下你! 明天,我若不救你的话,你就等着去閰罗殿去吧! 只是,要我救你多少次,你才会对我说一声谢谢呢? 哼,说到底,炎凌宇发现,自己就是救了个白眼狼,不但不会感恩戴德不说,就连好好地和他说几话,都做不到! **********************段青茗下庄的分界线**************************** 第二天一大早,白远皓就离开了段府,回到宁远白府去了。他只和段正告辞,连段青茗的面,都没有见到! 而段青茗,听到白远皓离开的消息,只微微地冷笑了一下,便令人收拾停当,准备去庄上走一走了! 她这一次,其实有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借这几天的功夫,到庄子里看看,也到近处的铺子里看看! 第二件,去往供奉夫人丁柔的庙里,去看看她的牌坊,顺便添些香油钱! 至于这第三件事嘛,就是想看看刘蓉,究竟从哪里找来的妇科病的药,还有那个大夫,她倒要认真地会上一面! 段青茗相信,她只要办好这事,回来之后,刘蓉那里,一定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待着她! 段青茗出门,段正左叮嘱,又交待,还交待了铁峰不少,叫他一定要保护好段青茗! 本来,依段正的意思,是想和段青茗一起去的,可是,这几天,阅兵战将开始了,他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出征的事情,实在分不开身! 段青茗望着段正,微微一笑: “爹爹,您就放心吧,有铁峰保护着,有宁嬷嬷跟着,女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段正摸着段青茗的头,有些歉意地笑笑,心想若是夫人在世的话,这些事情,哪里劳段青茗一个闺阁小姐,如此抛头露面呢? 再想起刘蓉,段正的心里,又浮过一层怒气——原本,他看中的,就是刘蓉的识大体,对段青茗好,可这次回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真真令他失望透顶了! 第九十章——刘姨娘的密谋 第九十章——刘姨娘的密谋 看到段正脸色恻然,似有不舍之意,段青茗侧过头来,冲段正调皮地一笑: “爹爹放心好了,女儿可是段大将军的女儿,也要学着爹爹一样,所向披靡!” 段青茗的话,听得段正菀尔一笑,不由地嗤道:“还所向披靡呢,这是女孩儿所说的话么?” 想了想,段正忽然又问道: “茗儿,爹爹想问你,若有一天,爹爹再不是段大将军了,茗儿可还会觉得骄傲么?” 段青茗心里一惊,蓦地想到前几日听回来的消息,听说当今圣上不知为何,就要当场换将,所以,这个在沙场上征战十多年的父亲,可能会留在京城,不再远赴边关! 而段青茗忽然意识道,段正的这话,颇有些落寞之意。可是,正在这无意之间的真情流露,不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开始在乎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了么? 想到这里,段青茗并不急着答话。只微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 “爹爹不管什么时候,身在何位,都是茗儿的榜样——况且,爹爹以往不在京城,女儿甚是挂念,若爹爹以后肯陪在茗儿的身边,茗儿可是求之不得的呢……” 看到段正脸色稍霁,段青茗又吐了吐舌头,忽然小声说道: “爹爹,您不会认为女儿这是在拖您的后腿吧……其实,女儿只想着爹爹能多陪陪女儿和誉儿而已!” 一番话,说得段正紧锁的眉头,蓦地张开了。他抚了抚段青茗的头顶,冲段青茗微微一笑: “茗儿真情流露,爹爹怎么会怪……” 说完,又朝段青茗打量了一番,由衷地说道: “我的茗儿,今天可真漂亮!”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款式略嫌简单的素粉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更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她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披风,上面用流光丝绣满了简洁的纹路,所以,这一举一动皆引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段青茗的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少女髻。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显得她英姿飒爽,令人眼前一亮! 看到这样的段青茗,又令段正想到了夫人丁柔。想到当初,那个向来只识抚琴棋书画的夫人,在嫁给他之后,便彻底抛弃了少女的幻想,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 当年的夫人丁柔,也是下庄子,管店铺,将偌大个段家,打理得有条不紊,繁华日上。而今的段青茗,虽然年纪还小,可已经隐隐颇有其母之风!段正在欣慰之下,又倍感辛酸!若非嫡母早逝,这个才差不多满十岁的韶齡女孩儿,确定不适合这样的抛头露面! 段青茗在段正的身上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却没有说话! 段正揽着段青茗的肩膀,想了想,又说道: “茗儿,过几天,就是你十岁的生日了,趁爹爹还在京城,可要好好帮你好好操办一下!你有些什么朋友的,到时,也尽可以请来!”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逐颜开,拍着手笑道: “好啊,好啊,爹爹不在家,茗儿已经好多年没有做过寿了,这一次,可要大吃一次了!” 段青茗的话,令段正的眉,又紧紧地蹙了起来,然而,段青茗只留下这根刺,端端正正地向段正行了个礼,摆摆手,坐上马车,离去了! *************************黑心姨娘的分界线***********************88 刘蓉的院子里,王嬷嬷匆匆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坐在红森圈椅上的刘蓉,就挥了挥手遣散了身边的小丫头。 而刘蓉管家数年来,无数事情,都是如此关了门的,只和王嬷嬷说,所以,那些丫头们看到王嬷嬷赶人,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并替二人关上了门。 这下,四周无人,王嬷嬷这才凑前两步,小声地朝刘蓉说道: “小姐,取药的事,老奴已经安排好了,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小兰,三等丫头,她行事最是方便,也最不引人注意,小姐放心好了!” 刘蓉望着院外,直咬牙切齿地说道: “到时,可别把药给丢了!” 要知道,对于眼前暂时失宠的刘蓉来说,这病,才是最首要的,只要这病一医好,她要怀上段正的骨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到了那时,段府的正室之位,还不一样唾手可得? 那位神医说过,她这病,只有等到十月后天凉用药,才最是有效。五年方可根治,而今,刚好就是第五年的头上,可以说,是关键之中的关键!所以,她每年都会踩着这个时间,却柳点庄一次,可今年,偏偏被段青茗那个jian人给抢了个先……哼,真以为这样的话,她刘蓉就没有办法了么? 你个段青茗,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想置她刘蓉于死地,还差得远呢…… 王嬷嬷跟了刘蓉二十多年,自然明白刘蓉所说的“到时”是什么意思,于是,连忙答道: “小姐放心好了,那小兰可是醒目得很的角儿,再说了,我已经和那匪头子商量好了,要放过这些丫头下人们的!到时,小兰会提前躲开一些,就肯定不会被波及了!” 知道刘蓉紧张这药,王嬷嬷想了想,又再补充道: “只是,离服药的时间,就差这几天了,姨娘您可以好好地将养一下身体,别太过操劳了啊!而且,你也不宜动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知道王嬷嬷的意思,是在提醒自己,莫太早出了院子,沾了段正,又再旧疾复发,刘蓉顿时揪着帕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眼下最着紧的事情,就是我这病,我只要好了,那个段青茗就算是不死,哪里还有她蹦跶的份儿?” 是啊,这病正是关键时刻,她怎敢再跑出院去,惹祸上身?所以,少不得,要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院中,一直等到一个月的服药期满之后,再设计走出院子了! 如此说来,此次禁足,倒真给了她机会呢,可以好好地躲开段正的纠缠了!至于管家一事,也不需要着急的,只要她有了段正的孩子,这个段家,还不早晚上她的? 如此一想,刘蓉的心里,就好受多了,转过身来,她又叮嘱王嬷嬷道: “这段时间,你们给我好好地看着兰儿,别让她再激动之下,闯出什么祸端出来……至于白家的事,等我出了这院子,自然会帮她作主!” 哼,那白远皓的心事,别以为她没有看清才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嫡女的位置?白家,家大业大,又极重声名,所以,是绝对不会娶一个庶女为正室的,这也是刘蓉早就看清的事实!原本,刘蓉也没有在白家身上下什么功夫,可既然兰儿喜欢白远皓,那白远皓看起来,又不是个傻的,如此,倒真可以密谋一番! 可是,刘蓉知道,这些事,也是急不来的,横竖段玉兰和白远皓的年纪都还小,还青茗的婚事拖着,那么,只要她抓紧时间,生下一个段府男丁,事后,若再没了段誉和段青茗这两个绊脚石,自己的身份又扶了正,这段玉兰可就是段家的嫡长女了,到时,白家的婚事,可不唾手可得? 第九十一章——杜家大小姐 第九十一章——杜家大小姐 可叹这兰儿啊,就因为不知道自己心中所谋,才白白地中了段青茗的计,得了这场羞辱——只要一想到段玉兰所受的委屈,刘蓉的心里,又再恨意丛生——这个兰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又单纯得不得了,若是当初听了她的话,段青茗无论说什么,段玉兰都既不听,又不睬的话,哪里还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现在自己在禁足中,又不能帮段玉兰出气,这才是刘蓉最生气的所在——段青茗,你本来就要完了,可是,却还不肯替自己积下一点阴德么? 想到此,刘蓉忽然省起,这段青茗敢趁她被禁足,来欺负兰儿,难保那些墙头草的丫头婆子们,不趁机落井下石? 刘蓉一念及此,声音变得又阴又冷起来,她恨恨地说道: “王嬷嬷,你去帮我敲打一下那帮丫头、婆子们,这段时间,若是有谁敢不认真侍候着,让兰儿受了半点委屈的话,待我出了这院子,一定先剥了她的皮……” 一番话,听得王嬷嬷顿时心惊肉跳,她连忙低下头去,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刘蓉睚眦必报的性格,王嬷嬷这老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有谁得罪了她的话,那么,下场,可真不是一般的惨! 走出院子,王嬷嬷正看到段青茗车马成行,朝府外走去,望着那个半人高的段青茗人模人样地跨进马车,王嬷嬷不由地冷笑了一下——哼哼,真的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看看你这个样子,还能神气多久…… ********************段青茗下庄的分界线********************* 段青茗才一上马车,宁嬷嬷和夏草儿就跟着上来了。段青茗望了身后排得长长的随从,淡淡地问道: “宁嬷嬷,夏草儿,你们可要留意一些,这一行之中,有哪一个,是帮刘蓉拿药问医的!” 夏草儿一听,就立刻摩拳擦掌地说道: “小姐放心好了,奴婢和嬷嬷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看看究竟是谁,还敢替刘姨娘卖命!” 段青茗微微地看了夏草儿一眼,叮嘱道: “切忌不可打草惊蛇!” 夏草儿这一次倒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 “奴婢知道了!” 段青茗这才转过头来,朝宁嬷嬷问道: “这事,嬷嬷怎么看?” 宁嬷嬷说道: “回小小姐的话,老奴在出发之前,已经向往年和刘蓉一起下庄子的人暗中打听了一番!的确,刘姨娘每年在下庄子之后,都会带着王嬷嬷和李嬷嬷,去往一个叫柳点庄的地方,而那地方,还真有一位神医,叫做柳神医的,想发就是他帮刘姨娘看的隐疾!”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 “嬷嬷做得好。既然刘蓉往年只带王嬷嬷和李嬷嬷一起来,想必其他的人,这位神医也不是认识的。所以,刘姨娘必定要将息的病因交待清楚,并携带信物前去。而医之一道,向来讲究望、闻、问、切,这人,若真是位神医的话,病者不至,医者必定不悦。到时,我们只要悄悄跟去,在那人之后,问清楚刘姨娘的病情,便知道怎么对付于她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连忙点头: “老奴省得了!”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 “那么,这一行人之中,刘姨娘可会指派哪个去往柳点庄,嬷嬷可心中有数么?” 宁嬷嬷想了想,说道: “今次随行的,除了老爷派来的人外,其他房的丫头,我都数了一下,只有我们宁姝苑的最多!” 似是心里有了什么笃定人选,宁嬷嬷却迟疑着,没有出声! 段青茗朝着车外的队伍看了一眼,里却知道,这一路之上,绝对不会平静!她微微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休息——接下去,还有一场硬仗在打,现在,还得养足精神! 坐车,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刚刚出门的时候,夏草儿还兴奋地掀开帘子到处乱看,可是,再一看四周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致,夏草儿也焉焉的,没了兴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草儿忽然问道: “小姐,您现在出了府,难道,您就不怕刘姨娘趁机出了院子么?” 小姐可是好不容易才夺了管家的权啊,这一次,可不能再让刘姨娘抢回去了——再者,若是刘姨娘趁机出了院子的话,又不知道,会搞些什么事情出来!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 “暂时来说,她不会!” 看到夏草儿还是懵懵懂懂的,宁嬷嬷替段青茗解释道: “那姨娘身有隐疾,这服药的日子怕要到了,她一定心急如焚,眼下,她关心这些药,还关心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想别的?” 夏草儿“哦”了一声,虽然不太明白,可是,却点了点头,却没有再问下去! 而宁嬷嬷,也没有将事情讲开,毕竟,刘蓉这一出院子,为了向段正示好,留段正在屋里,可是在所难免的。而这妇人的隐疾,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同房。所以,这刘姨娘虽然想出院子,怕也要按捺着,以免再惹病上身! 宁嬷嬷一番解释,这些话,自然不方便当着段青茗的话说出来。而段青茗,活了两世,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只是淡淡地听着宁嬷嬷的解释,并不辩驳什么! 马车坐得久了,人也开始困倦,段青茗终于掩饰不住困意,开始靠在马车上打瞌睡! 正在这时,忽然,马车一顿,将段青茗惊醒过来,紧接着,马车外传来了有人喝斥的声音,以及铁峰恼怒的反击,段青茗一惊,用手揉了揉眼睛,急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窗外,传来铁峰的声音: “回大小姐的话,有人拦车!” 宁嬷嬷已经走下马车,问情况去了!段青茗撩开帘子一看,只见山道狭窄,只可以及得上两辆马车并行,而车前,有一辆马车拦在当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正柳眉倒竖,冲铁峰一阵指手划脚!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望着朝马车走来的宁嬷嬷说道: “宁嬷嬷,怎么回事?” 说不出为什么,宁嬷嬷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望着段青茗,低眉说道: “回小小姐的话,是杜家的大小姐拦路!” 杜家的大小姐? 杜大小姐这号人,段青茗曾经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过的!杜大小姐,乃是女子之中的又一朵奇葩,年少之时,因为被一段情事所困。后来便愤而不嫁,以女儿身,辗转于商行,到头来,竟然颇有声名! 可是,对于这样的女子,实在不为诸多世人接受,所以,这杜大小姐,虽然声名赫赫,可是,世人却对她褒贬不已! 段青茗微微一愣,在前世,因为她在宁安白府,所以,对于这位杜大小姐,倒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面。只听说这位杜大小姐堪称女子豪杰,只是不知道,铁峰又因为何事触怒了她? 宁嬷嬷低声说道: “杜大小姐说,铁峰的马车溅起的泥巴,将他们家的马车,给弄脏了!” 宁嬷嬷的声音很低,宁嬷嬷的头,也始终垂着,段青茗朝前望了一眼,断然说道: “山道狭窄,在这里吵闹,实非明智之举,我下去,看看那个杜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嬷嬷刚想阻拦,段青茗已经扶着夏草儿的手走下马车,朝着车前走去! 耳边,传来铁峰恼怒的声音: “山道狭窄,自然难免摩擦,你家主人说我家马车溅水到你家马车之上,我等又不是故意为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么?” 第九十二章——侍女春桃 第九十二章——侍女春桃 那个女子睁大一双凛然生辉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铁峰,只见她柳眉倒竖,神色一怒,咄咄逼人地说道: “无论你家马车是否故意,可你府马车,将我主子的马车溅得如此难看是事实,那么,你是不是应该道歉,而并非在些争这一长一短?” 一边说,那女子一边气哼哼地说道: “一介男子,和女子一般见识,真真丢了你家家主的脸!” 铁峰本来就不想和这个女子一般见识,可万为料这女子竟然得寸进尺。他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拳脚功夫,可算是擅长,这言辞之间,哪里有这女子如此锋利?此时,被这女子一激,顿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 “我家马车飞起的泥点,溅了贵府的马车,原是我们的不对,这事,确实应该由我们来道歉!” 随着话音,走出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乍一入对方的眼,就令对方生生地呆了一下——一对清澈明亮的瞳孔,两道弯弯的柳眉。随着她浅浅淡淡的话音,嘴角便漾起了一抹笑,她长长的睫毛,也开始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这个女子,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单单看现在,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这女孩儿,当然就是段青茗,只见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前,微微一笑: “我代表我家铁峰,和这位小姐道歉!” 段青茗的话,令对面的女子,生生地怔了一下! 站在段青茗对面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十分的俏丽,只见她身着一件浅蓝色半旧绸缎长衣,圆脸,柳眉,一对十分有神的明眸之中,散发着要强的光芒。 本来,她望着铁峰的眼睛,双手叉在腰上,就象看着仇人一般,可此时一看到段青茗放低身段向她赔罪,她的俏脸,立时涨了个通红,回过头来,看到铁峰,又恨恨地瞪了一眼: “哼,看看你家小姐的样子,才象是赔礼道歉嘛,还不好好地学着?” 铁峰看到段青茗下车,顿时一阵尴尬,他的脸红了了,小声说道: “小姐,这都是铁峰的错!” 段青茗微微一笑: “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一番话,说得铁峰心里一阵感动,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要知道,铁峰陪在段正的身边已经十年有余了! 为将之时,他是一军的先锋,为段正出谋划策,归府之时,他便是段府最忠心的侍卫长,兼段正的贴身随从,所以,早将段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却不料,这种感觉,却被段青茗看穿了,这令他感动之余,不由十分承段青茗的情! 段青茗看到马车之后,已经又多了两辆马车,山道被阻,所有的马车都没法过去,有些人,已经急了! 段青茗朝着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 “这位姐姐,不知道可否请你家马车稍移,我们先将马车错过,好让后面的马车通行?” 段青茗好听的嗓音,以及她雍容的气度,都令这女子心折。再看看马车上的标记,明显的,是段将军府的座驾。而看铁峰的样子,在府里地位应该不低,他却对段青茗毕恭毕敬,想来这段青茗在府里,一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这个贵家女子,却无丝毫的架子,在段青茗的微笑之下,那女子面上一红,叉在腰上的手,也放了开来,低声说道: “叫奴婢青桃吧,奴婢这就叫马车让路!” 段青茗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 “那么,就麻烦春桃姐姐了!” 这边,铁峰也招呼马车移开了,两原先被阻塞的马车,这才开始慢慢通行! 正在这时,一直未露面的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只赛若白玉的手,伸了出来,朝春桃招了招! 春桃马上走过去,对着窗口耳语了数句。回过头来,便身段青茗告别! 段青茗又是微微一笑,真诚地说道: “此事,全是我们的不对,不应该急行路之下,溅了泥水到贵府的马车上,两位若有什么意见的话,事后,可以到京城之中去寻我,段府的段青茗便是!” 段青茗的这句话,颇有结交之心,可对方始终没有下车,只在听了段青茗的话后,马车之内,传出一个清淡的女声: “段大小姐不必客气,此事,我家春桃也有过失,蒙段大小姐体谅,此事就些搁下吧!” 看对方确有急事的样子,段青茗也不勉强,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才登上马车,离去了! 看到段府的马车远去,春桃登上马车,轻轻地说了句: “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对方?” 听了大体相当的话,一个淡淡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也真好意思,竟然去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般见识……我看你诚心就是和人家过不去!” 春桃撇了撇嘴,冷道: “哼,我就是看那是段府的马车,这才不想放过他的……要知道,想当初……”要知道,想当初,若不是那个什么丁大小姐横插一扛的话,风风光光地嫁入段府的,应该是小姐,而不是那个短命的丁柔啊……可怜自己的主子,从此断了情路,一生孤苦! 然而,春桃的话,却被一个严厉的声音止住了: “春桃,我早就说过,过去的事情,不准再提,你究竟记得我的话没有?” 如此严厉的声音,令春桃微微一滞,她垂下头去,再不说话了! 那个声音长长地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 “春桃,我再说一次,此事,并不怪丁柔,只因我从未对段正透露过那层意思,所以,他才会不知道我的心意……而丁大小姐的人,我也是见过的,确实比我更加适合作段家的主母!况且,那是圣上赐婚,谁能违抗?” 春桃暗中撇了撇嘴,对主子的话,不以为然——想当初,丁柔和主子也是认识的,怎么会不明白主子的心意呢?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样风光嫁入段府,只留下小姐一人孤苦一生? 杜大小姐没有再理春桃,只是微微挑开了马车的帘子,静静地仰望快速倒退的风景!马车里的光线,本来就有些暗,此时,阳光一涌而入,将这杜大小姐的容颜,顿时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可是,岁月却丝毫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只见她的脸,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的素衣,可她的双目依旧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直是秀美绝伦。 车窗之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在蓝天、白云、绿叶的映衬下,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且她肤色嫩白,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波兰平静,带着孤傲冷清的神情。 杜大小姐的眼睛,望着远处,微微地闭了一闭! 想当初,段正对丁柔一见钟情,这事,自己也看在眼里的,所以,才会黯然退出,成就了那一双璧人。看这大小姐的样子,已经十来岁了,那么,她一直不敢去打听的两个人,过得可幸福么? 幽幽地叹了口气,杜大小姐又再开口: “春桃,且记,下次不可再借此事生出事端!” 春桃扁了扁嘴,心里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可是,她却在心里打定主意,段正的这个公道,无论如何,她都要向她的主子讨回来的——少不得,得瞒着主子去一趟段府,好好地看看丁柔,如何幸福的了! 第九十三章——故人?旧事? 第九十三章——故人?旧事? 然而,春桃才只想了一遍,耳边,已经传来一个极其严厉的声音: “这么多年来,我刻意避开段府的一切消息,为的就是不想见到他们……你若敢趁我不注意,自己溜去段府的话,以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那样不带一分情面的训斥,令春桃蓦地白了白脸,她讷讷地应下了,却在心里,又再微微摇头叹息——唉,小姐,你成全了别人,难道,真的就忘记了自己? 十年风霜十年苦啊,小姐的苦,又有谁才知道? 可是,这终究不是自己能管得到的事情啊! 马车之侧,风景飞快地向后倒去。就仿佛是逝去的人儿,还有错过的情缘,宛如清晨时分跌下叶尖上的露水,仿佛是黎明前晨起的雾霭一般,过了,就是过了。这一错过,怕就是一生,而且,再也无法追寻! ************************谁是刘蓉的人************************ 段青茗告别春桃。回到自己的马车前,她总觉得,春桃最后望过来的那一眼,带着一些令人费解的东西! 可那眼神一闪而逝,根本就无法捉摸,及至到了现在,段青茗还在思索着那一抹眼神的最后意味! 才一回到马车前,宁嬷嬷已经走上前一步,迎上上来。她搀扶段青茗进马车的时候,忽然有些奇怪地低声问了一句: “小姐,你可看到那位杜大小姐了么?” 事实上,段青茗出现在春桃的面前时,宁嬷嬷“恰巧”地避开了。所以,根本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幕。可她的心里,却又实在放不下,所以,就忍不住问了段青茗! 段青茗的眼神之中,还带着一抹疑惑,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宁嬷嬷异于平日的眼神,她登上马车,在座位上坐定,这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杜大小姐并未现身!” 宁嬷嬷轻轻地“哦”了一声,拉着,似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下,段青茗奇怪极了,她回头望着宁嬷嬷,问道: “莫非嬷嬷认识这位杜大小姐么?” 若是旧识,方才为何不提醒自己?若是不识,又为何关心过甚? 听了段青茗的问话,宁嬷嬷这才知道,方才自己确实急切了一些,无意之中,让聪明无比的小小姐发觉了! 宁嬷嬷本想敷衍过去,可看到段青茗灼灼的眸光,只好低下头去,讷讷地说道: “小姐当年未出阁之时,认得这位杜大小姐!” 听了宁嬷嬷的含糊其辞,段青茗又生生地呆了一下——那个杜大小姐,竟然是娘亲的旧识?可是,刚才,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真相么? 段青茗想问,可宁嬷嬷却躲开了段青茗的眼神! 宁嬷嬷既然不愿意说,段青茗自然不好强问。顿了顿,她又再郑重地问道: “嬷嬷,我想知道,如果可能的话,你能跟我讲一下这位杜大小姐的事情!” 上一世的杜大小姐,游离于京城之外,段青茗虽然远在宁安,也闻其名,并且几次擦肩而过,并未有缘相识。可是,有一件事,段青茗却是记得的,那就是,这位杜大小姐,曾在段青茗出嫁之后,大闹段府,后来,却不了了之! 而今生,段青茗一听到杜大小姐的名字,就直觉这个人一定和自己有关。可是,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段青茗又不得而知! 直觉,向来是段青茗非常相信的一样东西,所以,她不能放过! 宁嬷嬷迟疑了半晌,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小姐,有些旧事,老奴也记得不甚清楚了!老奴只记得,当年大小姐和这杜大小姐性情相投,彼此视对方为朋友,可是,就在小姐临出嫁之前,杜大小姐却不告而别,从此不见了踪影!”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看来,这位杜大小姐,和娘亲不但渊源极深,还可能闹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如此说来,对方听得自己名字,却并未下车见礼,倒也算是寻常了! 好歹,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过了没多久,段青茗的心思,就放在了前面的事情上! 要知道,跟在段青茗身边的丫头、婆子,可算是浩浩荡荡的一群,若真想知道是谁替刘蓉问医,倒还真的有些难度! 可是,这路程还远,此时防备,倒有些过了!只要等到了庄子上,细心观察,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看到段青茗不再纠结于杜大小姐的事情,宁嬷嬷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要知道,当年,在大小姐,在杜大小姐以及老爷之间,可是发生了许多事情的,而杜大小姐愤而远走,也是大小姐的无心所致。而今算来,这杜大小姐,离开京城已经十来年了,却不知道,而今为何归来呢?再看段青茗对杜大小姐似是非常上心的样子,宁嬷嬷的心里更是忐忑,直到听到杜大小姐没有下车,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可是,这杜大小姐,不见段青茗,表示是否还嫉恨着丁柔,还没有将之前的事情忘记?而人常说,人心难测,自己,又要如何提醒段青茗,要小心这位杜大小姐? ********* 到达庄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段青茗的马车一驰入庄子,就看到了车外的管事们,正在焦躁不安地等候! 她先让宁嬷嬷和夏草儿帮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帷帽,在夏草儿的搀扶之下,走下马车! 乍一看到那个略显清瘦的身影从马车之中步出,那些候在车外的管事们,同时都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片庄子,是段家最主要的产业之一。亦因为如此的关系,之前的夫人丁柔,乃至后来管事的刘姨娘,都是相当的重视!所以,这每年来探视一次的规矩,也就定下了! 只是,略有不同的是,夫人丁柔喜欢在夏日而来,而姨娘刘蓉,则在秋末的时节才至! 可主家就是主家,无论谁来,无论什么时候来,这些管事的,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一切! 可今年来的,却是那个未满十岁的大小姐? 段青茗在马车前站定,透过帷帽,望着全部都躬下身去的管事们,淡淡一笑: “各位,辛苦了!” 听了段青茗清冽无比,却又带着丝丝温柔的声音,几位管事面面相觑之下,都不由地低下头去: “大小姐辛苦了!” 然后,随着段青茗朝屋里走去! 庄子上的屋子,早就收拾好了。又因为房屋极多的缘故,段青茗选的是夫人丁柔最喜欢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打扫一新,管事们才坐了片刻,段青茗就已经更衣而出! 一双冰雪一般凛冽的眸子,小小的,却挺得直直的脊背,一张严肃而不失柔和的小脸——当这个一身淡绿衣衫的大小姐乍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宛如初春的明庶风,无声席卷而来! 各管事在触到段青茗的眸子时,均不由地怔了一怔——这哪里是一个稚龄女童的眼神啊,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的眼神,带着睿智,带着睥睨,更带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气势,以及雍容! 于是,这些个人老为精的管事们,个个全都收起了轻视之心,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 “大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缓缓在主位上坐定。她望着这些管事们先轻慢,后愕然,最后谨慎的眼神,知道自己敲山震虎的这一招,已经奏效了! 第九十四章——半夜走水? 第九十四章——半夜走水? 要知道,在上一世时,白夫人为了刁难这个不配合自己的媳妇。就在段青茗初嫁之后,将一切的家务事都推给了这个新进门的新妇。 所以,前世的段青茗,不但管着偌大的嫁妆,还有宁安白府所有的产业。那时的她,也曾经因为掌柜们的刁难,而无所适从。所幸的是,段青茗适应得很快,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人! 而从此以后,宁安白府迅速崛起,和段青茗的努力,都是分不开。要知道,那样一份庞大的家业,没有一个英明决断的领头人,是万万不可能蒸蒸日上的! 而段青茗,早在那时,就养成了和各种各样管事,以及生意人打交道,并先在言行之间震慑众人的习惯! 屋子里,寂静极了。段青茗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威严至极地开口了: “各位一年劳作,保得我仓盈库丰,实在功不可没。在此,我代表家父,一并谢过!” 各管事连忙开口,推托不敢! 原本,在大家的心里,这个段府的大小姐,只不过是嬉戏孩童,来这里,走走过场而已。可而今,段青茗的一番话,却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霎时间,大家的心里,同时涌上一种想法——那就是,这个主家的大小姐,一定不容易糊弄! 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就时,庄子上的管事前来通知段青茗,说是膳食也已经准备好了。 段青茗作主,请大家用过膳食之后,就令庄上的管事,并宁嬷嬷一起开始着手安排,就近的掌柜,回去歇息,略微路远的,则留在了庄子上。 安排好了各掌柜的事情,段青茗又让夏草儿唤来了负责女眷们安全的铁峰,和他商量好夜晚的防守之后,又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做好守夜工作,以防被居心叵测的人有机可乘。 吃过晩饭,段青茗又和各掌柜的寒喧了几句,约他们明日一早,来汇报这一年的收成。 自从段青茗下车,一直到这饭前饭后的发号施令。所有的管事,都抱着小心,带着多心,想看看这个不过十岁的大小姐,究竟有何等手段。眼看着,她思路清晰地安排着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应付着各掌柜的问答,大家都开始对她佩服之至! 当一切安顿好之后,已经是前半夜了! 当晚,天色无月。庄子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狗吠之声,隐约地传来。 段青茗向有择铺的习惯,所以,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 听到段青茗在床上翻天覆地。负责守夜的夏草儿坐了起来,低声问道: “小姐,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段青茗苦笑道: “是啊,换了铺床,我还真睡不着!” 夏草儿“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小姐换铺床睡不着,所以,就接了小荷的守夜!” 今晚本来是小荷负责守夜,可是,夏草儿知道段青茗会睡不着,所以,主动前来陪她! 段青茗呼吸一滞,笑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有一样的习惯,怕你今晚也睡不着吧,所以,才讨了这个差使?” 夏草儿一听,典型的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欢喜表情,“嘿嘿”地笑了起来: “知我者,小姐也!” 既然两个人都睡不着,刚好有了个说话的伴儿。段青茗也没让夏草儿点灯,以免惊扰了旁人。于是,黑暗之中,这一主一仆的两个人,一人躺在脚踏板上,另外一个人,则躺在床上,两个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段青茗才隐约有了睡意,再看夏草儿,早就睡得死死的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大呼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 刚刚开始,只是一个人的呼喊,接下来,变成两个人的喊叫!再接着,庄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无数个被惊动的人,都连忙披衣往外跑去! 眼下,冬季即将来临。庄子里,贮藏了大量的干草之类,此时,天干风躁,一旦走水,后果不可设想! 夏草儿首先被惊醒了,她一惊,就坐了起来。大叫道: “走水了……哪里?哪里?” 黑暗中,段青茗的声音,却稳稳地传来: “先点灯!” 夏草儿点着了灯,看到段青茗已经坐了起来。她连忙找来一件衣服帮段青茗披着,两人略为拾掇了一番之后,就双双走出了门口! 屋外,灯火通明。无数双眼睛都望着主屋的方向,直到段青茗出来,大家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段青茗从台阶上走下,望着这满院子的人,微微地蹙了蹙眉! 庄子里的管事,是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的徐伯,此时,一看到主子起来了,连忙上前赔罪: “大小姐……” 要知道,徐伯管这庄子,也有十几年了,象是走水这些事情,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而这位年轻的主子,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被吓成怎么样了! 徐伯的心里,此时的感觉非常的微妙,他既庆幸对方不是严苛的刘姨娘,又对自己的失职而有些心虚!所以,这礼赔了一半,下面的话,竟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然而,头顶传来一个浅浅淡淡的声音: “免礼了,先看看怎么回事再说吧!” 那个声音,既轻又浅,却带着某种不可拂逆的锋芒,管事徐伯心里一个机伶,他连忙站直了身体: “是!” 宁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她一把扶住段青茗的手,觉声问道: “小小姐,您没有事吧?” 小姐初来庄子,就有人敢在暗中捣鬼,若是被她知道是哪一个出的幺蛾子的话,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段青茗安抚地拍了拍宁嬷嬷的手,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说话间,铁峰也走了过来。他是在听到了走水的呼声之后,又带着护卫搜寻了一圈,才来向段青茗覆命的。此时,他用身体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朝着段青茗躬身一礼之后,低声说道: “大小姐,护卫在巡夜的时候,交没有发现什么人。可是,刚才那一句‘走水’之后,我们的人赶过去,却在主屋的附近发现了这个!” 铁峰张开手来,他的手心,放着一个精巧的火折子! 段青茗看着那火折子,眸子里的暗光闪了又闪。这才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人,没有受伤吧?” 铁峰摇了摇头: “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段青茗蹙着眉,淡淡地朝宁嬷嬷看了一眼,宁嬷嬷会意,朝站得比较远的管事徐伯说道: “大小姐说了,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是谁在开这种玩笑,惊扰大家休息。现在,护卫已经查明,此事纯属乌有,现在,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管事的一听,立马遣散了众人。而大家听说原本没事,也就松了口气,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除了段青茗一行,就只剩下徐伯一个人,还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段青茗朝徐伯微微一笑: “徐伯,现在既已查明是虚惊一场,你和各位管事的,也都回去休息吧!” 其他几位住在庄子上的管事,也被惊了起来,此时一听段青茗的话,也都打着呵欠,回屋休息去了! 徐伯走在最后,他望望段青茗,再看看一脸严肃的铁峰,又朝段青茗施了一个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第九十五章——核对帐本 第九十五章——核对帐本 段青茗吩咐铁峰加强戒备,诸人万不可掉以轻心,自己却带着宁嬷嬷和夏草儿,朝主屋走去! 大家被这一声“走水”所惊起,可以说是一惊一乍。结伴回屋的人们,有人抱怨,有人惊慌,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人散了,院空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无边的黑夜里,就象是块黑色的幕布,将天地之间的一切,全部隔绝。所以,根本没有人看到,远处的屋顶上,一个少年的手里,倒提着一个人。此时,他发狠地将那人甩在屋顶上,望着那重新又归于平静的院子,狠狠地朝地下踢了一脚: “说,为什么要放火烧那间屋子?” 少年下手很重,被打的人,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救命啊,我没有啊……” 少年一听,顿时乐了: “哟,这厮口气还挺硬的?我喜欢!” 要知道,在少年的手里,从来没有问不出的情报。此时,他正因为来到这个偏远的庄子,愁着没地方找乐子呢,有了这个放火的家伙,那日子可不有趣多了? 听了少年的话,被捉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眼看着他还想喊叫,少年随意伸手一拂,点了那人的穴道,顺手将他往一侧的房顶上一扔: “带回去,好好审问!” 黑暗中,又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提着那个麻袋一般的男子,快速地离去了。 而被提走的男子,虽然口不能言,可也知道,今晚,自己流年不利的,碰到了硬手,坏事没做事,还撞到钉板子上了。那个放火未遂的人苦着脸,被人倒提着,心里却开始哭爹喊娘——他只不过是奉命放个火,烧个房子而已啊,可现在,自己却被人包成了肉包子了! 呜呜,老大,您可要来救我啊!要不,我可保不定,把您的祖宗八辈,全部都给卖了! 看到事情了了,一切又归于平静,少年自己也跃下屋顶,慢吞吞地跟在那个黑暗的身后,离开了! 微弱的星光,照在这少年的脸上,照得他文弱苍白的脸,还有宇眉之间未脱的稚气——这少年,赫然就是炎凌宇的暗卫之一,弱水! 弱水临走之时,又望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段青茗的居所。微微地弯了弯唇——现在,放火的人也没有了,人也被惊动了,就看这位能干的段家大小姐,如何来善后了! ********* 夜晚,也恢复了本该有的平静。此时,主屋里的人,却没有一分的睡意! 段青茗坐在主位上,望着垂手侍立在一侧的宁嬷嬷,轻声问道: “宁嬷嬷,这事,你怎么看?” 宁嬷嬷微微地弯下腰去,说道: “依老奴看,一定有人在捣鬼!居心叵测!” 宁嬷嬷的声音,非常的气愤。而她的语气,也直指刘蓉! 要知道,在府里,真正憎恨大小姐的人,可真不多。这首当其冲的,可就是那位至今仍被禁足的刘姨娘了! 可宁嬷嬷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刘姨娘的手,竟然伸了那么长,还敢在庄子里暗算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望着宁嬷嬷,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波澜: “宁嬷嬷,凡事都得讲究证据!” 段青茗当然知道,这事,刘蓉的嫌疑最大,可问题是,单单有嫌疑,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要证据,证据知道么? 宁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自知自己反应过激了,她后退半步,再也不说话了! 屋子里非常的寂静,只有微弱的灯光,微微地扑闪着,屋子里的光线飘摇着,似乎整个屋子都在动荡! 段青茗喝着杯子里的茶,神色淡淡的。远远地看,似藏了无数的心事,可是,你若再仔细看,又会发现,其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原本,段青茗就想着,这一趟来庄子上,没有那么顺利,可没有想到的是,当天的晚上,就有人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现在,段青茗总算可以将整件事事顺了! 有人半夜放火。旁边有人大叫了一声。放火的人没有放成,就遗下了火折子! 放火的人跑了,火折子被铁峰拣了回来! 整件事,就如此简单。可是,段青茗却总觉得有无数个疑问在心头——比如说,是谁半夜想要放火烧主屋呢?是为她所不知道的私仇,抑或就只为谋害于她? 那么,是谁大叫了一声呢?是有人偶然看到,还是特意跟随? 还有那火折子,究竟是被人故意扔下,用来示警的呢?还是那个放火的人,因为受到惊吓,所以,才在仓皇留下的呢?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放火的人,还有那个喊叫“走水”的人,都去了哪里? …… 不得不说,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看到宁嬷嬷不说话了,一侧的夏草儿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 “就这样给人跑了,真让人不甘心!” 夏草儿说的是放火的人,若是被抓着了,说不得,还能问出这幕后的指使人呢。当然了,在夏草儿的心里,这幕后的主使,一定是刘姨娘! 然而,段青茗明白,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要知道,若刘蓉真想谋害她的话,这一次放火不成,就一定还有下次!谁又知道,刘蓉为了对付她,这明里、暗里的,又究竟布下了多少暗着? 段青茗现在,对于刘蓉的伎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那么,处处被动的她,究竟是应该兵来将挡,还是水来土掩呢? 窗外,传来了鸡叫的声音,原本漆黑的天色,开始出现一层迷雾的灰,眼看着折腾了这大半夜的,天,就要亮了!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了宁嬷嬷一眼,终于开了口: “好了,宁嬷嬷,眼看着这天就要亮了,你们也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事,就先搁一搁,明天再说!” 段青茗的话,就是命令,话一说完,她就离去了。而宁嬷嬷和夏草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都去休息了! ************ 庄子里半夜被人呼叫走水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四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眠的段青茗才梳洗完毕,就有庄子里的徐伯前来请罪问安! 用过早膳,段青茗将所有的管事都召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核对帐本了! 本来,所有的管事,都是事先算好的帐报上,段青茗负责核对也就是了。可而今,这十几个管事的,都把帐本全部拿了过来,段青茗一看,竟然摆满了整整的一桌子! 这些帐本,莫说要段青茗来看,即便是一个专业的帐房来看,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段青茗在看向那些帐本的时候,管事之中,已经有人露出了讥讽无比的笑意!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娃儿,怕连帐本还没学会看吧,竟然敢学着大人的样子前来查帐? 当然了,这些管事之中,也有经历过昨晚的,看到过段青茗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样子,心里,也悄悄地留下了算盘! 段青茗望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帐本,再看看各具神色的各管事,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她扬了扬眉,轻声一笑: “这就是今天要核对的帐目么?” 那些管事的看到段青茗依旧淡定无比的眼睛,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回大小姐的话,这就是今年的帐目!”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有多少呢……” 第九十六章——双手算盘 第九十六章——双手算盘 听了段青茗的话,几乎所有的管事,都在心里“嗤”了一声!这个大小姐,表面看来,装模作样的,还真象是那么一回事!可是,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么? 寻常做生意的人,谁不知道,这账本里面,可是大有学问的啊——这一本出账,一本入账,若想对得毫无瑕疵,可是需要一定的精力和时间的啊!就拿这满桌子的帐本来说,这每一笔,每一页的,可是多少家掌柜的心血凝聚啊!可是,到头来,却被这个看似老成,其实幼稚无比的大小姐给一语带过了? 各管事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眸子里,都流露出叹息的、以及轻视的眼神——女孩子家家的,又没有亲娘教导,又是这种见识,也只配在后宅扮一下漂亮,出一下风头啊,这若讲到生意,讲到帐本神马的,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大家互相摇了摇头,对于段青茗接下去的举动,都再不抱半分的希望和兴趣了——他们有为主家掌管店铺和庄子,守好本分的职责,可没有陪着这位幼稚无比的大小姐戏耍的义务!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再说什么了。她朝后招了招手,让侍立在一侧的夏草儿过来。 夏草儿应了一声,从身后的桌子上,拿着两样东西走了过来!轻手轻脚地摆在了桌子上! 那两样东西,大家都不陌生,是算盘,而且,是两个新买来的算盘! 可是,这连帐本都不太懂的大小姐,即便是拿了算盘出来,也只能是班门弄斧,顶不了数的啊!又或者说,这个大小姐,竟然要拿着算盘,来陪他们说道,说道? 看着段青茗仍旧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这些个管事们,又将段青茗在心里鄙视了一回! 哼,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娇小姐,等会儿看看,她怎么出丑吧! 夏草儿走上前来,将两个算盘往手段青茗的左右摆好,又替段青茗添了茶,这才转身退了回去。 段青茗喝完了盏里的茶,这才抬起眸子里来,望着众管事的,淡淡一笑: “现在,我们开始对账!” 众管事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对账,怎么对?那可是一个人读数,一个人打算盘啊,到了最后,算盘上的账目,和之前做好的帐目一分不错,才叫对帐。 可是,眼下呢?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小姐,只是拿了两个算盘摆在面前,就是对账了么?真真是笑死人了! 看到众管事的不动,段青茗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哦,我想,我忘记说了……由李掌柜的和张管事开始,你们来说,我来打。报完一个,轮到下一个,这中间不用停!” 听了段青茗的话,所有的的管事这才大吃了一惊! 双手算盘? 这个看来只会装腔作势的大小姐,竟然要用双手算盘和他们对帐? 这下,几个管事的,干脆的笑出声来! 其中一个管事的,还“好心”地提醒段青茗: “大小姐,这打算盘,可是一门学问呢……双手拨数,很难拨的呢!” 听了这位管事的话,其他的管事、掌柜的,都开始七嘴八舌在议论起来: “是啊,是啊,这算盘可不容易打啊……而且,双手算盘,一心,怎能两用呢?” 算盘,要想练到精,已经是万难了,更何况,这双手算盘,一心两用?这个半大孩子的,可真会么?说不得,这就是个这个大小姐的玩笑话吧,到了最后,还不是乱来一通?徒惹人笑话? 这样一想,众管事们便决定了,再不由着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胡闹了,不附合,也不会支持! 就样一来,众皆哗然,大家都对“是啊,这算盘,可不是儿女家的小游戏啊,” 总之,大家决定了,这大小姐想胡闹,是她自己的事情,大家不准备再配合了! 听了大家的话,段青茗蓦地明白了什么!她冷冷一笑: “莫非这账本有诈?” 众管事一听,立刻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几乎要跳了起来: “谁说的?” 段青茗伸手一拂算盘的珠子,冷声说道: “那么,我想对账,你们为何含糊其辞?” 这下,众管事的脸全部绿了。他们总不能说,哦,因为不想陪你玩,所以,我们不想对账吧! 段青茗的指尖,按在算盘上,冷冷地开口: “现在开始对账,若有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定然不饶!” 管事们一听,脸又黑了下来。本来,还是没有人想动的。可是,架不住段青茗威慑十分的眼神,坐在最上首的两位掌柜们,只好拿起了账本。开始一一读了起来! “三月二十七日,入货,三百七十两……” “三月二十七日,出货,四百五十两!” …… 无论两位掌柜读出多少,段青茗的指尖,都能快速地拨出多少,读到快时,只看到她浅色的衣袖翻飞,在黑色的盘算上飞扬,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异动! 段青茗的动作,生生地惊到了这些掌柜,管事们! 原本,这些个掌柜们,都抱着敷衍的想法,读账本的速度可不快。可是,再一看段青茗的架势,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真的低估了这位主家小姐! 两个掌柜的,对望了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的,刻意地加快了读账本的速度。可无论他们如何的快,都架不过段青茗打算盘的速度! 屋子里,静极了。大家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双手飞快地在算盘上拨来拨去的段青茗,一时之间,全部都惊呆了! 一本出入账很快就对完了,分毫不差! 紧接着,第二本,第三本…… 原来,这些对段青茗鄙薄不休的管事者们,从头到尾,都怔怔地看着段青茗飞快的手指,还有报出来分毫不差的数目,心里,顿时象打翻了五味的瓶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账本就对了三分之一,当宁嬷嬷来问段青茗什么时候可以传膳的时候,段青茗伸了一下懒腰,叹息了一声: “唉,这算盘啊,久不打,生疏了许多,下午,应该可以再快一些的!” 在上一世的时候,段青茗就因为不会打算盘,而被人鄙薄过,后来,她苦心练习,慢慢就掌握了一套熟练的算盘方法,到了最后,她又开始双手打算盘,一手出账,一手入账,分毫不差! 下面,鸦雀无声。这些掌柜的,在看向他们少年的主子时,都流露出了说不出的尊敬而且畏惧的神色! 单单凭这一手双手算盘的功夫,就是他们这些做了几十年的管事、掌柜的人,难以企及的! *********** 傍晚的时候,宁嬷嬷回来了。 她告诉段青茗,有一个叫丁儿的站丫头,这一天里,都在和庄子里的人套近乎,听她那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别人打听柳点庄的方向,以及最短路径! 段青茗微微地沉吟了一下,说道: “找人看住她,记住,要做得不露声色!” 而这个丁儿,既然路途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么,剩下的事,应该找个借口,请上半天的假,去柳点庄,帮刘蓉抓药了吧? 到时,段青茗只要假装着不知道,准了那个丁儿的假,再悄悄地跟去,听那个神医怎么说,到时,再将药包一调换,这事,可不就成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点了点头,又朝段青茗躬了一下身,这才谨慎地后退两步,下去安排了! 第九十七章——刘蓉求药 第九十七章——刘蓉求药 宁嬷嬷走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一个人。 秋末冬初的天很短,刚才,还是夕阳西下的璀璨流光,可眼下,太阳已经到了山的那一边,天边,薄暮流光,天地之间,都被染上了一片淡色的桔黄! 远来的风,吹到段青茗的脸上,刀子一般的疼痛。段青茗感觉着这冰冷的痛楚,却一动都不动,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是还活着,可是,她那一双被段玉兰害死的无辜子女,却再也没有办法生还了! 段青茗站在门外,看着天边的蓝色,由蓝变深,由深变灰,最后,变成一抹深色的靛青。她淡漠的唇边,忽然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讽的笑“刘蓉,你枉想医好你的宿疾是不是?这一次,我就叫你永远就这样病着,再没有痊愈的一日!” ************ 柳点庄,是这一带最大的镇甸。这里,人来人往,车来车去,十分的热闹! 忽然,从柳点庄的东边,来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姑娘,只见她一身小丫头的打扮,青衣环髻,风尘仆仆。她的怀里,还揣着一个小小的布包,一直拿手捂着,看那也情形,更怕被人抢走了一般! 那个丫头是在天亮时分,就来到镇上的。她一来到集市之中,就开始向众人打听个不停,在问清楚了路径之后,就径直进入了那个向有神医之称的“柳家医馆”。 因为天色还早,这柳家医馆里求医的人,也并不算多。而这小丫头来了之后,并不排队,只是径直拿出怀里的藏匿着的帖子,隔门递了进去,说是代主人求见柳神医! 过了不多久,通传的人就出来了,说是柳神医有请!小丫头似是吁了口气,又朝着左右望了一眼,这才抹着汗水,走进了柳神医平日里问医、诊病的诊室之内! 隔着问医的布帘子,柳神医极为不悦的声音,随后传了出来: “我不是和你家夫人说过了么?今年是问药的最后一年,她的病好的到什么程度,要拿几分的药,要拿什么药,这十分的重要,所以,不是曾再三叮嘱过,说必须要她亲自来一趟的吗?” 布帘之后,传来那个女子低声下气的解释: “我家夫人一直谨尊神医的嘱咐,本来想要即时动身的,可是,偏偏不巧的是,我家的大小姐身染重疾,府里也没有人照应。老太太为人又苛刻、严肃。所以,我们夫人她实在脱不了身……这是我家夫人的信,她已经将她的病况全部写在了上面,还请神医帮忙,寻药给我家夫人吃!” 小丫头的解释,听来十分的入情入理,听得柳神医的火气消了一半!再听了小丫头下面的话,柳神医就真的没法追究了! 那个小丫头一边偷偷地查看着柳神医的脸色,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家夫人知道,这样不合神医您的规矩,所以,特地命奴婢带多了一倍的诊金出来,说是谢过柳神医医治之恩的……另外,我家夫人也说了,若是我家大小姐大好的话,她必定亲自来感谢神医您的!” 如此通情达理的夫人,如此聪明伶俐、而且言辞恳切的丫头。经过这一番恳求之后,那个柳神医即便有火,却再也发不出来了! 柳神医看完了那位夫人的信,这才长叹一声: “你家夫人的顽疾,时日太长。秋冬之际,又会反复发作,所以,这医治起来,也是十分的困难,本来,她本人没来,我是不敢乱开药的,可而今,她亦是情有可愿,身不由己,眼看着救人如救火,眼下,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顿了顿,柳神医缓和了语气说道: “这一次的药,我就开于她,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反馈回来!” 听了柳神医的话,小丫头欢喜极了,连忙道谢不迭! 随后,柳神医又问了几句关于她家夫人的病况,叮嘱了需要戒口的东西,最后,才开了药: “那,我开出药方,你速拿回去,早日拿与你夫人吃吧!” 过了不久,药就抓好了,小丫头手里提着一连串的纸包,似是轻轻地吁口气,又问了些忌讳、以及饮食之类的东西,这才千恩万谢地和柳神医告别而去。 然而,就在小丫头刚刚走出医馆门口时,有一个人迎面而来,将小丫头手里的药,全部都撞翻!小丫头的人,也朝后趔趄了两步,就要朝一侧倒去。 还好撞她的人眼疾手快,连忙一手扶住。小丫头将他一推,连忙就去拣跌在地上的药包。 只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手扶紧小丫头,一手将她跌下的药包拣好,放到她的手中,开始连声道歉: “都怪我心急了些,撞到了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小丫头检查了一下手里的药包,看看并没有破损,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那男子,黑脸训斥道: “你好好的,撞我做什么?” 而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是道歉,一边道歉,还一边作揖: “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小姐,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小丫头蹙着眉,又低头检查了一下手里的药包,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提着药包,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小丫头因为走得急,所以,并没有看到,在她走之后,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望着她的背影,一对狭长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狡黠之色! 小丫头自然也没有看到,柳神医医馆的旁边,停着一部黑色的马车,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看到那小丫头离开,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嬷嬷来到马车前,低声说道: “小小姐,那丁儿离开了!” 马车被一层黑色的幕布包围着,根本看不清乘车人的庐山真面目,只是,听了那嬷嬷的话,马车里,传来了一个清冷而不失柔和的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么?” 那嬷嬷弯下腰去,轻轻地点了点头,答: “回小小姐的话,一切,都办妥了!” 马车里,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似在隐藏着某种情绪一般: “那就好!” 说话之间,马车的帘子动了一下。那个侍立在马车之侧的嬷嬷连忙上前两步,拉开了轿帘,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马车之侧!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一身身着一身浅蓝色长锦衣,肩上披着白色有大氅,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因为戴着帷帽的缘故,看不清她的容颜。可是,单单看她洁白无瑕的手腕,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位美丽的佳人! 那个女孩儿,正是段青茗。此时,她站在柳氏医馆的门口,望着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只微微一笑: “宁嬷嬷,走,我们去会会这位柳神医!” 段青茗的身后,宁嬷嬷一手扶着段青茗,轻声说道: “小姐可是想求医问药么?”事情已经办成,她们应该速速离开这里才是啊,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啊。可是,却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主子,为什么非要抛头露面地,去和那神医见上一面? 不明白,却不敢问,宁嬷嬷垂下头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一双犀利的眸子,从面纱之内透了出来。她说道: “正是!” 段青茗是来问医,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刘蓉! 刘蓉,这一世,她段青茗亲自为你问医求药,但求你疾病缠身,永远不得痊愈! 第九十八章——炎凌宇问药 第九十八章——炎凌宇问药 宁嬷嬷毕竟是段府里的老人,又曾跟着丁柔,看惯风起云落,知道世事无常。所以,这为人处事之间,就更加地谨慎小心。她听到段青茗去见神医,直觉不妥!可这位小小姐,小主子,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也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只怕劝,也是作无用功! 可不劝呢?宁嬷嬷又着实担心。这可不叫她左右为难? 宁嬷嬷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 “可是……这带还须谨慎啊,若是被刘姨娘知道的话,怕又会惹来麻烦了……”若刘姨娘知道,这药的事,是段青茗搞的鬼,那么,岂不是又要寻机报复? 段青茗微微一笑: “那么,我想问嬷嬷,我不作手脚,她便不会找我的麻烦了么?” 段青茗之于刘蓉,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事情到了今日,已经不是谁得罪谁的事情了,而是用尽全力的尔虞我诈,看最后鹿死谁手!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脸色一白,顿时哑口无言! 段青茗的脸上,带着一抹得体而莫测的笑,她正了正衣衫,迈步朝医馆之内走去——她既然来了,自然不怕刘蓉知道,事实上,即便刘蓉知道,段青茗也有的是办法,让刘蓉无计可施! 医馆门前,人多起来了,各方求药问医者,络绎不绝。段青茗站在人流之中,望着这有病愁苦无病忧的凡夫俗子们,微微地笑了一下! 今天,她段青茗也是来求医问药——只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庶母! 是的,段青茗来问医的,是一个可怜的庶母!这个庶母,得了很严重的妇科病,长年以来,可谓是受尽折磨,不得痊愈。此次,段青茗闻名而来,就是想来问问柳神医,要怎么样,才能治愈这位庶母的病。最重要的是,这日常、甚至是饮食之中,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绝对避忌的! 仅此而已! ************* 远处的远处,有一间茶楼。那里,占地极高,坐在茶楼的雅座上,刚刚可以将医馆门口的一切尽收眼底! 自然的,医馆门前,小丫头被撞的事情,也被那一双隐藏在帘之后的眼睛看到了,然,也只是看着而已。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惊异! 然后,段青茗下了马车,走进医馆。那人一直平静得没有一分表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惊异——段青茗去医馆,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因为昨晚的火,被惊吓到了?又或者说,来到这乡下地方,因为水土不服,病了? 可是,任他怎么看,这段青茗都不象是如此弱不禁风的主儿啊! “弱水?段家大小姐病了么?” 男子在清晨的阳光下转过脸来,单薄的日光,刚好照在他的侧脸上。那赫然是一张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光洁如玉的脸庞,泛着迷人的色泽。此时,他眸光流转之下,一对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溋然生辉的光芒。俊美如斯,高贵如斯。可不正是那个宛如天人的三皇子殿下么? 听了炎凌宇的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弱水也朝外探了探头,有些纳闷地说道: “没有听说啊……” 昨晚走水,他一直在旁边监视着。直到今日早膳,这位大小姐的院子里,都没有传出任何有关于段青茗生病的消息啊! 没有,听说? 听了弱水模棱两可的话,炎凌宇立时拉下了脸: “真的,没有?” 那语气,已经开始不悦! 弱水已经感觉到主子的身上,那极其不悦的气息了。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解释道: “三小姐来这里,是跟着一个丫头来的,说不得,现在是在帮别人寻医问药的吧?” 炎凌宇睨了弱水一眼,对他的这个答案,又表示了十二分的不满意——帮别人求医问药?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岂是小狐狸的那种人肯做的? 炎凌宇知道,在这个天下,这个京城,只要不是段誉有病,不是刘渊有病,怕全天下的人都病光了,段青茗都不会多看上一眼吧! 只要一想到刘渊,炎凌宇就忍不住地恨得直咬牙——呵,他做下的好事,全部都被那厮占下了功苏。怎么,丞相的儿子,就很了不起么?惹了爷他不开心,一样打得他满地找牙! 看到主子没有继续追问,弱水“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个,主子,待会儿段大小姐出来,属下再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弱水决定了,过会儿,他就去问问这个什么神医的,看段青茗问的究竟是什么药!若是问不出来的话,就拿剑逼,都要逼出来—— 一个侧眼间,看到炎凌宇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下,弱水的心里,就更加奇怪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主子居然没有想到!这可是传说中的“关心则乱”么? 自然了,这些话,弱水是没有胆量说出来的。因为,弱水发现了,但凡涉及到段家大小姐的事,主子的答案,不是模棱两可,就是漠不关心。而通常受罪的,都是那些不长眼地来问个不休的属下们!所以,聪明如弱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弱水可是打死都不会干的! 段青茗进去医馆的时间,并不太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走出医馆,乘着马车,离开了镇子。 看到段青茗离开,炎凌宇似有些失神,然而,很快地,他眸光流转之下,竟微微一笑: “走,弱水,我们也去寻医!” 这下,弱水真被雷到了! 问医?帮谁问呢? 要知道,他们的这一些兄弟们,可个个都是一早练就的铜皮铁骨的啊,这一年到头的,除了刀伤剑伤之外,别说是病痛了,就连那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都会绕道走的啊! 然而,弱水一个呆愣之下,炎凌宇已经戴好帷帽走了出去。看到炎凌宇衣带生风,似是非常赶时间的样子,弱水连忙上前几步,低声问道: “主子,我们帮谁问医啊?” 炎凌宇头也不回,言简意赅地说道: “帮你!” 弱水一听,立时呆住了——自己怎么了?有病了么?需要问医了么? 炎凌宇望着弱水,隔着帷帽的唇,轻轻地弯了一下,柔声说道: “你是我的弟弟,因为前此日子染了风寒之症,到现在还没有痊愈,我因为担心过甚,所以,特意带你来找神医医治!” “嘎……” 一听主子的奇思妙想,弱水顿时呆住了!顿了顿,他又追上前两步,低声哀求道: “主子,属下是染了风寒……而且,这病得还不轻……只是,主子,这药抓了,能不能不煎,不喝?” 弱水怕苦,只要一吃到苦的东西,他就会立刻反胃,严重时,甚至会呕吐。 要知道,都是练功之人,弱水的内力,可也不弱,装个风寒之症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可是,这病能装,这药,能不能不喝呢? 耳听得弱水的小声哀求,炎凌宇只冷冷地扫了弱水一眼,出声威胁道: “你再问个不停,我就叫神医帮你抓多几副药来!” 弱水一听,立马惊恐无比地用捂住口,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完了,他这是一不小心之下,就拂了主子的逆鳞了,记仇的主子,这可是要变着法儿治他了! 弱水苦巴着脸,主子这是公报私仇,主子这是恼羞成怒……可为什么,受罪的却是他这个小人物呢? 第九十九章——学子郑吉 第九十九章——学子郑吉 段青茗坐在马车里,还在仔细地想着那个柳神医的话! 柳神医是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男子,因为家传医学,所以,自小就医。又因为祖上对妇科病有良方,所以,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 段青茗为庶母请医,并说明了症状。自然的,现在的段青茗,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妇人们的疾病,她是不宜出口的,所以,在来之前,她就将刘蓉的那封信上的症状,记得清清楚楚了,稍微变了一下说法,就改成了另外的一封信! 刘蓉的症状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了。就如她的信里所说“带下黄白或黄赤,液质粘稠有臭味,量多,小腹胀-疼或有热感,甚或私-处瘙痒,并伴有口苦,恶心欲吐,饮食不香。” 所以,当段青茗面带忧色地问柳神医能不能医治的时候,柳神医就拍着胸口说道,他以自己家传的声誉作保,完全没有问题,并且,告诉段青茗,自己已经医好了无数例子! 段青茗托辞,庶母现在不能抽身,迟些,会带她过来,所以,这宜忌之道,就一定要问清楚! 柳神医不疑有他,就详细地嘱咐了段青茗,这饮食之间,需要注意的东西!柳神医告诉段青茗,这类病人,要多食用一些丝瓜、裙带菜、荠菜、绿豆、赤小豆、苡仁、紫菜、旱芹、菊花脑、冬瓜等。 因为,这些东西,除湿去菌,对于病人有很大的益处,而绝对禁忌的食物可就多了。例如:洋葱、辣椒、茴香、桂皮、花椒、胡椒及人参、冬虫夏草等等。皆因这些都是辛辣以及大补之物,若病人食之,则会加重病情,更难医治! 段青茗一一记下,表示自己知道了,最后,柳神医又交待道,除了这些饮食之外,还有一味药,也是要绝对禁止的。那就是,麝香。 听了“麝香”一词,段青茗不由地心里一跳,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既了然,又莫测的微笑,然后,她含笑答应了! 自从进了医馆直到现在,段青茗的脸上,都一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看得宁嬷嬷心里一跳,不由轻声问道: “小小姐,你没事吧?” 段青茗看了宁嬷嬷一眼,淡淡道: “能有什么事?有事都是好事!” 宁嬷嬷被段青茗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今日,为了行事方便,且不引起其他人的疑心,段青茗只以在附近走走为由,宁嬷嬷陪伴而来,就连夏草儿都没有带!所以,在没有人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少女的娇憨之态! 看到宁嬷嬷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来,段青茗微微一笑,上前抱住宁嬷嬷的手臂,有些撒娇地说道: “宁嬷嬷就不要担心了啦,我有主意,知道怎么对付刘蓉了!” 既然知道了刘蓉病的宜和忌,那么,段青茗就有办法算计刘蓉,还要她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些本来不能吃的东西,全部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刘蓉,你等着看吧,这一次,我就要算计到表面上去,让你既吃了亏,又有苦说不出来! 段青茗心里想着,一个侧目之间,就看到了宁嬷嬷既心疼又内疚的眼神,她的心里不由地一暖! 眼下,马车里,并没有外人,赶车的,也是宁嬷嬷的远房侄子。两个人在马车里,车帘子一拉下,便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无论两人说什么,是谁都看不到。 宁嬷嬷望着终于流露出小儿女姿态的段青茗,眼睛微微湿润了。她微微叹了口气,用手抚着段青茗的头发,有些羞愧地说道: “小小姐,都是老奴没用啊,不但辜负了小姐的嘱托,保护不了小小姐您,就连忙也都帮不上啊!” 宁嬷嬷,眼神纵横——她在自责,自责她能力有限,要段青茗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抛头露面的不说,还过早地尝尽了人间的悲喜,和家里的姨娘们斗来斗去! 段青茗拿着帕子,轻轻地帮宁嬷嬷揩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 “嬷嬷只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便是帮了青茗了!” 上一辈子的时候,她受到奸人的摆布,没能好好善待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这一辈子,她要好好地保护她们,不让这些真心为自己好的人,受哪怕一点的伤害! 正在这时,忽然马车倾斜了一下,段青茗一手拉着宁嬷嬷,这才没有摔下去,可是,她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宁嬷嬷的侄子宁全的声音: “小哥儿,你怎么一下子冲了出来,可吓死我了,没事吧?”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宁嬷嬷已经开口了: “全子,怎么回事?” 车外,传来宁全的声音: “回表姑的话,是奴才一不小心,差点儿撞到了一位公子!” 这位宁全,为人十分的周到,此时,因为情急之时,声音也有些发窘。 宁嬷嬷已经掀开帘子,准备下车了: “怎么会撞到人呢……你这马车也赶得……” 然而,下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因为,此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妈妈,不关这位小哥的事儿,皆因学生忧心家母,所以才部撞了贵府的马车……而且,学生没事!” 听到对方的声音,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她掀开帘子,朝着车外看去,只看到一个年约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正有些窘迫地站在马车之侧,正满面歉意地和宁全道歉! 那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约十三、四岁的年纪。他的五官很是斯文秀气,宇眉之间,隐然有一分担忧之气! 他的皮肤很白,有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他相貌虽然俊俏,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充满了忧郁。 宁嬷嬷已经下车而去,看到那男子,连忙上前,连声问道: “这位公子没事吧?” 这赶车的,可是宁嬷嬷的侄子,也是她从老家带出来的人,可今日,不但惊扰了小小姐,更吓到了旁人,宁嬷嬷看那年轻的公子一脸的尘土,心里气极,只一巴掌拍在宁全的头上: “臭小子,怎么赶车的?” 宁嬷嬷的巴掌很重,痛得宁全连忙抱住了头: “表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到这一切,那男子微微一笑,隐然有些苦涩: “学生郑吉,见过妈妈!” 宁嬷嬷一看书生模样的郑吉向她行礼,连忙还礼道: “郑公子免礼!” 郑吉? 坐在马车里的段青茗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里一惊。霎那间,在她的心里,蓦地浮出一个人的身影! 郑吉! 郑吉这个名字,在段青茗的前世里,是一个极其耀眼的存在,耀眼得,几可以和日月媲美。而这个名字代表的,则是两个极端—— 一个一无所有的寒门学子一跃上了龙门,成为一朝的新科状元。大夏王朝的金刀附马,可以说是闻名遐迩,名震四方! 郑吉是大夏皇朝的新科状元,金刀附马。他十七岁入仕,很快,就在朝堂之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并因为右相荣业的扶持,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随后,又被帝王看中,成为一国的金刀附马,深受帝王宠爱,可以说是富贵荣宠之极,声名赫赫。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当日的刘渊,也是棋逢对手的死头!两人同属清流,可是,却又各自看不得对方的好,到了最后,无论朝堂之上,还是私底下里,凡事都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第一百章——救助郑吉 第一百章——救助郑吉 段青茗曾在前世探亲之际,远远地看过郑吉的背影。那时的郑吉,站在万人中央,可以说是鲜衣怒马,少年得志,华而不奢,只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就令人生出凛然心折的感觉! 那时的郑吉,和今日这个愤怒而卑微的寒门少年,真可以说是云泥之隔! 郑吉并非天生贵胄,钟鸣鼎食的豪门子弟!他曾经也是个贫家少年! 段青茗亦是从传言之中得知,这个郑吉,年少之时,家中贫穷,他的母亲,因为病重的缘故,无药无医,在他十四岁的那年,悲惨地死去! 从此之后,原本温厚的少年,变得桀骜不驯,冷漠世故! 段青茗多旁看去,只看到此时的郑吉年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弱的脸上,满是愁容,想来,正是他娘亲病重之时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心里一动,又或者说,在今生,可以让这两人早些相识,化解一场无休无止的冤家纷争? 段青茗想了想,低声唤宁嬷嬷近前,低低地交待了一番! 宁嬷嬷听了,来到郑吉的面前,笑道问道: “却不知郑公子这般行色匆匆,想要去往哪里?” 郑吉的脸上,又涌出一抹悲愤的神情,他苦笑道: “家母宿疾突发,学生这是去寻医归来……” 宁嬷嬷挑了挑眉,似是奇怪为何没有医者前来,于是,就关切地问道: “太医可是不曾得闲么?” 郑吉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悲愤之色: “这些个世故之人,皆因我无银两预付诊费,所以,他们便不肯来!” 宁嬷嬷听了郑吉的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所谓世态炎凉,也就如眼前所见! 想了想,宁嬷嬷从袖口里拿出一些散碎的银子,递到郑吉的手里,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郑公子,我这里,有些散碎银子,就着郑公子帮你母亲看病去吧!” 郑吉一听宁嬷嬷的话,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看着手里的碎银子,象是被什么灼到了一般,连忙用力推开: “所谓无功不受禄,学生不敢受!” 正在这时,马车之内,传来一个清冷无比的声音: “宁嬷嬷,郑公子既然不受,你也不需要枉费心思了……想来,在这郑公子的眼里,母亲的命,实在是不能和他所谓的清高形象相提并论!” 马车里的声音,充满嘲弄以及失望,听得郑吉顿时一怒: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质疑郑某之孝道?要知道,母亲之命,在郑吉的心里,无可替代!” 段青茗微微冷笑: “若你母亲的病当真重要,那么,你就应该接下这银两,先替你母亲医病,然后,再留下借据,侍机归还。可你一句‘不敢受’便当你母亲再一次置入病痛之中,可不谓不孝么?” 郑吉听了段青茗的话,脸更加红了,他听得出,这马车里的女子,话语虽然老成,可这声音稚嫩清脆,似乎年纪并不大,充其量,只是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得不说,被这样的一个小女子质疑,对于郑吉来说,实在是一种难堪! 郑吉想了想,这才说道: “我怎知你不是居心叵测,枉图图谋郑某?” 要知道,郑吉少有“神童”之称,十里八乡,人尽皆知。本来,有许多人想要出银子将他培养,可他谨尊母亲的话,贫-贱不移,全部都拒绝了! 眼下的这个女子。谁又知道,不是居心叵测而来呢? 听了郑吉的话,段青茗“扑哧”一声笑出来声来: “我却不知,公子的身上,有什么可为我所图?” 郑吉一听,立时哑口无言了! 看宁嬷嬷的打扮,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下人,而赶车的少年,身上的衣着,比之普通的良民人家,都要好上几分。再看这马车,虽然外表古扑,可是,单单看这车辕的质量,再看看这篷布的做工,就知道均是上等之选! 而这马车中的女子,言辞锋利,语调雍容,那句句直指问题的核心,这见识,这修养,显然的,并不是那些乡野之间的富家小姐可比。 所以,郑吉断定,这马车中人的身份,可以说是非富则贵,而且,绝对不是这本地人! 一如段青茗所言,他郑吉家境贫寒,除了会读几年的诗书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东西,为段青茗所图! 看到郑吉沉默,段青茗知道,她已经说中了郑吉的心病。当下,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 “郑公子,我其实羡慕你的……至少,你高堂还在,还有机会为她寻医问药,为她欢乐为她愁。可是我呢……” 微微地叹息了一声之后,段青茗这才说道: “可是,我的母亲,早在我幼年之时,就已经离世,所以,听到公子为母寻药,便忍不住,想要帮你一把……又或者说,我并非帮你,只不过想圆一个没有娘的孩子的梦罢了!” 听了段青茗带着丝丝感伤和痛苦的话,郑吉霎时动容,他低下头去,讷讷地说道: “学生误会小姐了!” 段青茗的声音又转平和,她隔着车帘,微微一笑: “去吧,接了这银子,帮你的母亲看病问药去吧……倘若你母亲痊愈,我会替你高兴的!” 郑吉望着宁嬷嬷一脸和善的微笑,这才满脸羞愧地接下了她手里的银子,低声说道: “谢谢小姐,谢谢妈妈……这银子,我一定会设法还上的!” 宁嬷嬷拍拍郑吉的手: “真是个好孩子,你母亲有子如此,真令人欣慰啊……” 说完,就登马车而去了! 而郑吉则站在马路中间,望着那辆马车的背影,怔怔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得马车,宁嬷嬷还在摇头叹息: “唉,难为这孩子了!”为母寻医,却被人拒绝,这对一个孝顺的孩子来说,将是多么屈辱的事情啊! 段青茗靠以马车上,望着宁嬷嬷,微微一笑: “宁嬷嬷喜欢这个郑吉?” 宁嬷嬷侧了侧头,似在想着怎么措辞,过了半晌,这才说道: “如此懂事的孩子,我总觉得,看到他,很眼缘!所以,也就多了几分疼惜的心!” 段青茗望着宁嬷嬷,脸上的笑容,犹如雨后的嫩叶一般,令人看了,耳目一新。她朝着宁嬷嬷神秘一笑: “嬷嬷放心好了,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重见的!” 宁嬷嬷听得一怔,立时一拍大腿: “哎呀,老奴竟然忘记了告诉郑公子,我们的居所!” 京城如此之大,这个郑吉,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怎么会找到他们呢——看来,这宁嬷嬷,对这个郑吉,还真是上了心了,这才见了一面,就想着下次再见了! 段青茗不答,只缓缓一笑: “嬷嬷,若你信我的话,只管在府里等着就是了!” 这个郑吉,年纪轻轻的,便能屹立于朝堂之上,并能得到帝王的宠信以及公主了芳心。这之间,自然有运气的成分,可是,单单依靠运气,是绝对做不到的。依段青茗看来,他本身的能力以及算计,自然的,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段青茗故意不说出自己的居所,而是刻意造成一场无意的偶遇。反正,能帮的,她已经帮了,剩下的,就要靠郑吉自己了! 段青茗相信,以郑吉的本事,很快就能知道她的一切! 郑吉当然聪明。而段青茗,自然也没有算错。只是,她算漏了一个人!而她此后,和郑吉的相识,更因为这个人,而多走了许多的弯路!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零一章——瘟疫初现 第一百零一章——瘟疫初现 尘土漫天的马路上,段青茗的马车走了,郑吉捧着银子也走了。 本来就少人行走的官道上,更加显得寂静、寂寥!正在这时,两个骑马的身影,出现在段青茗方才离开的地方。 此时,某位头戴帷帽的男子,勒马而立,正望着段青茗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喘着粗气! 哼,这个小狐狸,真不知道又安的什么心!那头,才帮了一个丞相的儿子,这头,又来帮一个没钱买药的小子。看来,她真是闲得没事做了! 不对啊,是这个小狐狸,从来不做无用功。她肯帮这个叫郑吉的傻小子,自然的,是因为这个郑吉,有什么值得她帮的地方! 难道说,又是一个刘渊?这个郑吉的亲爹,又是哪一位朝廷的新贵,或者是高官? 又或者说,这个男子长得俊一些,被这小狐狸看中了?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某位爷的心里就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要说好年,那个瘦得没有几两肉的郑吉,和玉树临风的自己相比,这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啊!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着人查一下这个郑吉,究竟是什么来路吧——哼,小狐狸,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得经过爷他的同意。要不,他就帮你一拍两散! 这样想着,这位爷朝身后招了招手: “弱水,却帮我查一下这个郑吉的祖宗八代!”呵,这下子,连人家的祖宗八代都查上了,看来,这位爷,真是闲得…… 然而,身后的人哑然无声! 炎凌宇惊诧地回头,只看到身后的弱水看着手里的一长串药包,正愁肠百结,愁眉苦脸! 因为,主子说了,这些药,是神医开给他的,所以,这一天两剂,一剂都不能少地,要喝个精光——当然了,某位爷是不会逼人甚的。因为,他逼人太甚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弱水的面前,一共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他乖乖地喝下这些药,一口都不准吐出来。第二,他就自觉地去代替净水,去怡红院里,查那个贪官刘慎的案子! 这二者择其轻,当然是喝药更比去怡红院里好得太多了!所以,可怜的弱水,望着手里的药包,心里却在想着,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多买些甘草来,混合着喝? 炎凌宇怒了,大声喝道: “弱水!” 弱水一个机伶: “在!” 炎凌宇不悦了,他蹙着眉,望着弱水: “在想什么呢?” 弱水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回殿下的话,在想买些甘草来熬药!” 话才出口,弱水立时瞠目结舌了——他怎么敢当着爷的面,把心里话给说了呢? 虽然,这对主子,要保持十二分的忠诚,可问题是,这诸如喝药之类的小事,是不需要事事向主子汇报的吧? 因为,主子若知道他的心思的话,怕会再加一倍的药,让他喝下去的啊! 弱水苦着脸,心里却急速地转动着,想要怎么样,才能自圆其说! 然而,某位爷只是摆了摆手: “你,去把郑吉的祖宗八代,都给我查清楚去,记得,一个都不能漏!” 查郑吉的祖宗八代? 弱水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他眼睛转了转,提起了手里的药: “可是,这些药!” 某位爷心里哪还记得这些药呢?他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可不是不用喝了? 弱水一听,底气立时就上来了: “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也不等炎凌宇再说话,就提着药包,一溜烟地打马跑了! 嘿嘿,自己看着办?看这药包,不被他扔到糞池里泡几天,他就不是弱水! 郑吉啊郑吉,看来,他真得感谢你的出现,因为,若不是因为你转移了主子的视线的话,怕这几大包的药,今晚就要开始下肚了! 呜呜,真的是救命恩人啊——弱水决定了,为了表示感谢郑吉的救命之恩,他宁要将这个郑吉的祖宗八代,全部都彻查一遍,什么旁支啊,什么庶出的啊,都查个清清楚楚! 嗯,就这样办! ************ 段青茗回到庄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中午了。她才刚刚一坐下,庄子里的管事徐伯,带着庄子里的另一位管事徐良来了,他们给段青茗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庄子里的二旦他娘,昨晚得病死了,而这病,据说就是瘟疫! 听到“瘟疫”两字,段青茗不由微微地挑了挑眉! 在前世,段青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京城附近有“瘟疫”一说,莫说她少年之时没有,即便是到了她嫁入白府之后,都同样没有听说过!而且,瘟疫的并发季,通常都在夏季,那时,因为蚊虫的滋生,或者是洪涝过后而接着蔓延的疾病,独独不应该发生在这个秋末冬初里!而且,这发病的地点,也不应该在一个长年平静,从而与世隔绝的庄子里! 段青茗的直觉,就是这件事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呢?她又实在说不上来! 于是,她站起身来,朝徐伯说道: “走,我们去二旦子家里看看去!” 徐伯一听,立时被吓呆了。他连忙冲段青茗摆手: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啊,这瘟疫,可是会传染的呀!” 这个大小姐,看来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这瘟疫之症是会传染,而且,动辄会要人命的活儿的么? 段青茗望着徐伯,微微蹙起了眉: “可是,若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究竟是不是瘟疫呢?” 徐伯一听,脸色更加惨白: “这还用说?肯定是太医诊治出来之后,才得到的结论的呀,眼下,这二旦子的家里,已经被封了起来,若真查明是瘟疫的话,就要烧了他们一家的啊!” 段青茗一听徐伯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是说,要将二旦子一家活活烧死?” 人们对于瘟疫之祸,向来是讳莫如深。一旦瘟疫祸起,就会将染病的,甚至还没有被传染到的人集中到一起,无论人还是衣物,都活活地烧死! 徐伯微微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啊……还请大小姐这几天留在庄子里,不要随意走动为上啊!” 段青茗想了想,这才说道: “你先叫太医过来,我要问一下情况,再者,二旦子家里的事,缓一缓再说!” 这事,既然落在了段青茗的头上,那么,段青茗就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放着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二旦子家的十几条人命,都不能被活活烧死的啊! 段青茗在前生,曾经听过过那些被烧死的人的惨状——那些人,被困在一间小房子里,前后,被堆满了稻草,房子上,被泼了火油,火一旦燃烧起来,便无可阻止,到了那里,人的惨叫声,以及哭喊的声音,火烧在皮肉之上,散发出来的糊味,臭味,便能传出几里! 且不说这些,上一世的段青茗自己,就是被段玉兰以瘟疫之名,母子三人,活活烧死的! 眼前,仿佛又弥漫起上一世的一场大火。段青茗的眸子里,血一般的暗色,再一次蔓延开来。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心,淡淡地说道: “徐伯,你把诊断出瘟疫的太医叫来,我要仔细地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徐伯答应了一声,就把那位诊治的周太医叫了过来——这位周太医,亦是京城之中回到庄子里养老的,此时,看到段青茗,先是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然后,神情严肃地说道: “见过大小姐!” 第一百零二章——瘟疫蔓延 第一百零二章——瘟疫蔓延 段青茗微微地伸了伸手,示意周太医不必多礼: “周太医是家父的旧识,也算是青茗的叔伯一辈,实在不用如此大礼。二旦子娘的事情,我也是刚刚听说,还望周太医告之,现在情况怎样!” 周太医的表情十分的凝重,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不过十岁的段青茗,眸子里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只听他长叹一声,这才说道: “这二旦子的娘亲,原本是在庄子里做事的,昨晚一回去,感觉到身体不适,今天一早,就归了西去了。所以,老夫有理由相信,这疫病,很可能,就是这庄子里传出去的,所以,在下恳请大小姐,从现在开始,就要寸步不离这庄子,所有一应奴仆,都不得离开,直到疫情解除为止!” 这二旦子的娘,原来是在庄子里做事的?而且,只是病发不过一晚的时候,就已经病发身亡? 段青茗微微愣了一下,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快速地闪过,可待她想要捕捉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想了想,这才问道: “周太医我想知道,这二旦子的娘,在死之前,究竟是什么症状?”但凡瘟疫,都具有一定的症状,周太医远名在外,一生耿直,也断不会断章取义的,而经他的诊断,也一定不是 周太医显然对于瘟疫有较深的了解。他敛了敛容,答道: “全身发热,浑身出了红疹,而且,那红疹一触即破,流出黄水!且会传染!” 段青茗的脸上,流露出令人看不透的深沉之色——红疹,发热,黄水,会传染?这的确是书中记载的瘟疫的所有特点。可是瘟疫的来处呢?真的是庄子里传出来的么?这些,可真的可圈可点的了! 段青茗微微地吸了口气,暗中在袖中拢紧了手心,看来,若真是瘟疫的话,这问题可真严重了! 空气中,一阵窒息,压迫得所有人透不过气来,段青茗沉默了半晌,又再问道: “我想问一下太医,除了瘟疫之外,还可能有别的病痛,会有此症状么……又或者说,中了某种毒?”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说道: “毕竟,周太医也也知道,这瘟疫虽然可怕,可在一夕之间致人死地的,却是不多!” 段青茗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这话的。“瘟疫”之说,太过深入人心,她更希望是别的病症,又或者是别的病患——毕竟,这瘟疫蔓延是快,可是,在一夕之间就致人死地的话,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周太医想了想,只是很快就否定了段青茗的说话。他摇了摇头: “大小姐所说的这些,医书之中同样亦有,可是,却并未有实例。所以,根据二旦子的娘的病因,可以确定,就是瘟疫!” 段青茗顿时有些失望,她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我会遵照太医的话,叫庄子里的人不要乱走。还烦请太医帮她们逐个诊治,看看有谁染上了这种病例!另外,还烦请周太医尽早找出医治之法,以解病者困顿!” 周太医一听,连忙应道: “大小姐请放心,医治患者,本就是医者本分,老夫一定会尽早寻求医治之法,以医患者之痛!” 事已至此,让庄内的人停止走动,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而周太医正说话间,徐伯的老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乍一看到徐伯,就扯着喉咙叫道: “不好了,村东头的老姚头也是昨晚回去之后染的病,现在,已经不行了!” 听了徐伯老婆的话,周太医连忙和段青茗道别: “我要赶去查看一下,回头再帮庄子里的人诊治!” 段青茗点了点头: “有苏周太医了!” 说完,就令夏草儿送周太医出去!周太医去了,管事徐伯和徐良也都跟着出去了,在走到庄门口的时候,徐伯和徐良借故分开了。眼着着徐良走远了,徐伯的老婆这才走上前一步,悄声朝徐伯说道: “老头子,你看这事情这样下去,靠谱不?” 徐伯回头望了一眼段青茗所居的屋子,眸子里的光,变得暗沉,暗沉的,然后,他阴恻恻地说道: “她若死了,自然就靠谱了!” 一行人全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片寂静! 周太医这才一出门,段青茗神情严肃地对宁嬷嬷说道: “嬷嬷,你唤来铁峰,带上几个人,把我们带来的这些人的身上,包括随身的物品,全部都搜查一遍,记住,可疑的、最近被上面赏下来的,或者是香包之类的东西,都给我看清楚了……还有,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个二旦子的娘,在庄子里是做什么工的。昨晚,什么时候回去,这一天里,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和什么人说了话……还有那个老姚头,又是做什么的,这几天,都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之类的。你要一一给我查清楚!” 宁嬷嬷应了一声“是”,刚想出门,段青茗又交待道: “还有,那个丁儿,你要着人看紧着些,搜查她的时候,不需要过分认真,走走过场就行了!” 这个丁儿,段青茗还有用处,可不能此时被人给废了!或者是被她觉察到什么了。所以,这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最后,段青茗这才轻声说道:“宁嬷嬷,还有一件事,你偷偷地帮我把这庄子里的狄嫂子叫来,我有事要交给她办!” 宁嬷嬷连忙点头: “好的,过会经过的时候,我会偷偷通知狄嫂子的!” 狄嫂子,原是府里的丫头,先前,被段正看中了,想要纳为妾侍,后来,遭到刘蓉的暗害,险些送了命,最后,还是夫人丁柔暗中将她救下,送到了庄子里!可算是死了一回的人了!前天,听说大小姐来到庄子上,夜半来访,提起刘蓉,依旧恨得咬牙切齿! 宁嬷嬷想了想,才小心地问道: “小小姐,那个狄嫂子虽然算是刘姨娘的仇人,可是,她也曾经是老爷看上的人,老奴觉得,这种人,利用为上,可是,却不能让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段青茗望着宁嬷嬷,冷冷一笑: “我要她做的事非常的简单,而且,我会告诉她,这事一旦做成了,刘蓉不死,也完了半条命,嬷嬷觉得,她会不会做?” 恨和利益,永远是人们愿意前赴后继的最主要因素,段青茗相信,无论这个狄嫂子是真的恨刘蓉,还是假的想效忠,都无伤大雅。因为,段青茗让她做的,只是一个虚着,真正的后着,却是握在段青茗的手里! 无论这瘟疫是真是假,眼下都已经引起了恐怕,那么,段青茗都必须尽快想出对策,将损失以及人的恐惶降到最低!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又仔仔细细地应了一声,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宁嬷嬷的心里,有许多疑问,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所要做的,就是办好段青茗交待的任何一件事情,然后,替段青茗最大程度的忧! 看到宁嬷嬷出门,段青茗又招手,唤过夏草儿,叮嘱她去找小蓉! 小蓉,就是上次白远皓在段青茗的院门口看到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现在的她,只是杂役丫头,却是夫人丁柔拣回来的小丫头。平时就负责着帮段青茗探探风什么的。这次,考虑到初来庄子,段青茗就把她也带来了。而她住的地方,就在丁儿的隔壁,方便就近监视丁儿! 第一百零三章——是天灾,还是人祸? 第一百零三章——是天灾,还是**? 一切都安排完了,段青茗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才拿起了放在手边的书卷——从现在开始,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因为,若这场瘟疫真的是人为的话,那么,接下来,刘蓉的人,怕就要出马了! 庄子里发生瘟疫了? 庄子里的下人们、农户们,一听到庄子里竟然有人染了瘟疫,而且还因此送了命,当下,大家都是慌张无比,最后,还是宁嬷嬷和铁峰将众人安抚了。然后,就按照段青茗所说的方法,开始将这些人逐一排查! 宁嬷嬷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看到宁嬷嬷满脸的疲惫,段青茗有些心疼地说道: “嬷嬷,您先休息一下吧!” 宁嬷嬷接过夏草儿捧过来的茶,一饮而尽之后,这才缓了口气,说道: “小小姐,老奴今日和铁峰一起,将咱们带出来的,还有在这庄子里帮忙的丫头婆子们,个个都盘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倒是在丁儿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宁嬷嬷的手里,拿着一只绣工精美的香囊。 宁嬷嬷说道: “这个香囊,据丁儿说,是她娘绣给她的,可是,她娘既不绣娘,又哪里有如此好的手艺呢?所以,老奴怀疑,这是刘姨娘赏给丁儿的!” 段青茗接过香囊,仔细地看了一下,只闻到一抹淡淡的药香,很舒服,很沁人心脾的那种,可是,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她又将香囊递给宁嬷嬷,说道: “这个,你可拿给周太医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宁嬷嬷应了一声,这才重新收了起来! 而另外的一边,铁峰也一口气喝下了三碗茶,这才喘了口气,朝段青茗说道: “大小姐,属下将带来的侍卫,已经全部送周太医问了脉,暂时没发现谁有任何不适!” 段青茗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你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我总觉得,这一场瘟疫来得太过诡异。而且,这势头又如此的凶猛,说不得,明天还会有事发生!” 铁峰一听,顿时一惊: “大小姐是在怀疑有人暗中作了手脚?” 段青茗不置可否地说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总之,这几日侍卫们的膳食之类,你们要多加小心,以免被人浑水摸鱼!还有这院子里的安全,就全劳你们了!” 铁峰一听,立时说道: “请大小姐放心,铁峰一定严加小心!” 说完,便退去了! 段青茗又仔细地问了宁嬷嬷关于今日盘查的事情,看看天色不早,也就叫宁嬷嬷回去休息了! 看到宁嬷嬷离去,段青茗仍旧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前浮现着的,都是前世的那一场大火——而眼下,瘟疫之说,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说不得,马上就会有前世的惨剧发生。可是,现在的她,毫无头绪,又要从哪里,才能得出解救之法呢? 深秋的风,从段青茗的眼前吹过,灯火一闪,满室飘摇,段青茗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终于微微叹了口气: “夏草儿,我们也早些歇下吧!” 段青茗有一种预感,这所谓的瘟疫之说,非但没有结束,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才一用完早膳,庄子里的管事徐伯又来了。 段青茗的眸色变得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过了良久,她才淡淡地说道: “让他进来!” 这个徐伯,又再粉墨登场了么?段青茗倒想看看,他这次来,会说些什么! 徐伯是匆匆忙忙地跑到前厅里来的。他一看到段青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已经不复昨日的镇定,不但脸色惨白不说,他的眼珠,也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有些混浊,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大小姐,昨晚……昨晚……” 看到徐伯慌慌张张的样子,段青茗神色如常,宁嬷嬷却已经蹙起了眉,严斥道: “看到主子,还慌里慌张的,成什么体统?有什么事情,大小姐都在这里呢,你慢慢说即可!” 徐伯一听宁嬷嬷的训斥,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这才苍白着一张脸,讷讷地说道: “昨晚,又死了一个!” 段青茗一听,神色立时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啊……怎么回事,又死了人了?” 段青茗似是紧张急了。她双手揪着帕子,不停地在袖子里绞来绞去。一张没有施任何脂粉的脸上,也流露出和年龄相称的恐惧和厌恶出来: “你快说说,又有谁死了?” 徐伯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他望着段青茗慌张无比的脸,心里划过一丝鄙夷——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就这样,你已经怕了?接下去,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徐伯望着段青茗,谨慎地说道: “村东头的老李头,还有村子里的李寡妇和谢小二,都被发现染了病,现在,周太医正在诊治呢!” 再接下去的话,用脚趾着想想都知道了——这些人,同样的,全部都是在庄子里帮过忙的,一个已经昨晚发病,一夕之间,就已经死去!另外两个,命在旦夕! 段青茗的眸子里,流露出无措的光芒,她似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喃喃地说道: “死了……怎么会呢?这才只过了一晚上啊!” 看段青茗的神情,活象是一个不谙世事,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小丫头!看她这样子,这几个人的死,对她打击可真不小! 徐伯在心内窃笑了一番,这才敛容,似有些为难地说道: “现在,庄子里外面的,都已经谣言四起了,说这瘟疫是大小姐的人带来的。还说……还说……” 下面的话,徐伯始终没敢说出口,可是,段青茗已经明白了徐伯的意思,这庄子外的人不外乎说,这瘟疫是她们带来的,要将这庄子封了! 只要将这庄子封了,那么,这庄子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段青茗似是被吓呆了一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她望着徐伯,眼底的瑟缩依稀可见: “徐伯,我想问一下,几位管事的,都有没有事?” 徐伯摇头: “几位管事的,都诊过脉了,全无染病的征兆!” 若真是似瘟疫,就必定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看这样子,这些人还没有动到那些掌柜的头上去? 段青茗点了点头,又想了想,似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些个管事、掌柜的,为我段府效劳几十年,可谓是劳苦功高啊,家父还说过,万不可怠慢他们,现在,听说他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伯表情顿时一滞——这个装腔作势的大小姐,到现在,还在关心别人么?殊不知,她的死期,可就要到了? 徐伯的视线,刚好遇到了一脸单纯而且胆怯的段青茗的脸上,他连忙移开了,说道: “大小姐说的是!” 段青茗望着徐伯,带着隐忧的眸子里,似在微微叹息: “这几日,他们在这庄子里,走得如此勤,你可得请周太医好好地帮他们请一下脉啊,只有他们完全没事了,我才真正放心!” 徐伯想说的,是要封庄子——毕竟,段青茗才是主子,这病,又是她的人带来的,这庄子一封,生死全由徐伯这些人说了算。可眼下,段青茗将话题东扯西扯的,令徐伯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摇了摇头: “大小姐放心好了,这些个管事们,早在昨天和今天,已经诊了三次脉了,周太医都说他们没事!” 段青茗的眸子底下,流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好,只要那些管事们没事,就好! 第一百零四章——敲打恶奴 第一百零四章——敲打恶奴 看到徐伯的眼神滴溜溜转着,似在权衡着什么,可那口气,却是明显的,不想往那些管事们的身上提! 而段青茗似是未觉,又拿管事们唠叨了一番,言辞之间,都是褒扬那些管事们的尽职尽责,以及怕段正责怪之类,直听得徐伯坐宁不安,几番想要打断,却偏生触到宁嬷嬷既冷且利的眼神,便索性的不理,任由段青茗说个饱了! 段青茗叹了口气,忽然,似想到什么一般,突然话锋一转,问了徐伯一句: “对了,我一下子都忘记了,我来的这几天,庄里庄外的,都是徐伯你在张罗吧?” 徐伯一听,立时胸膛一挺: “那是当然的,自从大小姐来了之后,都是徐伯和老汉家的老婆子在忙里忙外,没有一刻得闲!” 哼,这庄子,他可不是替你守的,而是替那位主子守的,那位主子说了,只要这段家大小姐和瘟疫沾上边,还连累了别人,那么,庄子门一封,再一把火一烧,万事,都由那位主子顶着! 段青茗忽然轻笑起来,她望着徐伯,亮如水晶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奇怪笑意: “哦,果然是辛苦徐伯你了……” 徐伯对这样的客套话,以及这个花瓶盘的小姐,早就耐心耗尽了,他刚想顺着青茗的话,来一句“不辛苦。客套客套!然而,忽然感觉到脊背上传来一阵阴森的冷意!徐伯诧然抬头,只触到段青茗的脸上,那一抹冰雪一样的表情! 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了,可徐伯根本还来不及开口,段青茗又说话了: “我想问一下徐伯,既然经常出入庄子的各管事和在庄子里呆得最久的徐伯你都没事,又怎么一口咬定这瘟疫是从庄子里传出去的呢?” 段青茗的话,犹如冰雪淋下,再看看她清亮如电的眼神,徐伯心口顿时一滞,差一点就说不出话来了! 段青茗话锋一转,几乎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 “徐伯,你是当真没有常识,还是故意为之?” 徐伯一听,立时哑口无言! 在段青茗眼神的无言逼视之下,徐伯的脸色,也开始的苍白,变得通红,然后,再有由,转为一片可疑的铁青。他望着段青茗陡然之间犹如冰雪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感觉——当日,那位主子提醒过他,说段青茗不好应付,徐伯还不相信,可而今,他总算领导者了这个不过十岁的年少主子的厉害! 这个段青茗,先是装作一副害怕的表情,左说右说地乱说一通,先令他放松警惕,然后,只用了一番话,就将他说得瞠目结舌! 头顶,段青茗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地闪过,徐伯愣了半晌,才硬着头皮,讷讷地说道: “这个,这个,都庄子里的人传来的谣言!” 段青茗蓦地打断徐伯的话: “既是谣言,你有没有去查一下,看看源头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这一大早的就先跑过来,吵着要封庄子?还有,瘟疫的症状是怎么样的,你难道真没听说过么?但凡瘟疫者,过身即被传染,一般先是高烧,然后全身溃烂,痛苦多日方才死去,可是,这些人昨日染病,今日就归西,你真不觉得奇怪么?” 段青茗陡地冷笑起来: “你是我段府中人,奉命管事这座庄子,出了此等人命的大事,你不禀明于我,先去报告顺天府,而是在这里道听途说,妖言惑众,你说说,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大冷的天,徐伯的脸上,竟然冒出了汗珠出来! 段青茗冷冷地看了徐伯一眼,招呼宁嬷嬷: “宁嬷嬷,叫人给父亲送信,让他让顺天府差人前来看看,这里接二连三地死人,究竟是天灾,还是**?” “天灾”和“**”这几个字眼,段青茗咬得非常的紧,听得徐伯的心里,又是一阵的心惊肉跳!再听到“顺天府”几个字,徐伯更是心虚起来,他连忙上前阻止道: “大小姐说的对,是应该报官的……这层,老汉一时没有想到,倒是疏忽了,大小姐放心,明日,老汉就着人去通知官府,让他们帮忙来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明日去报官?这今日里,怕就要报告“那个人”去了吧?可笑这个徐伯,还真以为自己人做得天衣无缝,她只是简单地诈一诈他,就诈出了六、七成的真相出来! 看来,事情的真相,还真和她推测的十有八、九啊! 那两个人,还真不愧是好母女,上一世,段玉兰拿瘟疫害死了她、以及一子一女,而今,刘蓉又故伎重演,同样用瘟疫来陷害于她,可这一世,结局,一定会重新改写的! 段青茗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脸色,苍白而又娇弱,可此时透过蒸腾的雾气看来,却带着十分的戾气,以及冷酷之极的杀气! 好吧,刘蓉,既然你都被关起来了,还敢如此的兴风作浪,轻贱人命,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徐伯就在段青茗严肃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上,一寸一寸地低下头去,等待着段青茗的再一次训诫——也是第一次的,活了几十岁的徐伯,从除了他的那个主子之外的脸上,看到了犹如刀兵杀伐的戾气,宛如饮血不留痕的长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徐伯怕了! 段青茗已经不愿意再说下去,宁嬷嬷看到段青茗的不悦,便挥了挥手,让徐伯离去了! 看到宁嬷嬷的手势,徐伯如大获赦令,立即连滚带爬地,仓惶无比地退了出去! 走出院子很远,徐伯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发现,他的整个衣背,都全部湿透了! 果然,这个段家大小姐,并没有想像中的好对付,所以,现在的他,应该将这件事,报告给主子,然后,由得主子来决断下一步,究竟怎么做了! 冬日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徐伯的身上,而徐伯的眼前,晃动着的,却是段青茗冷酷犹如刀刃一般的眼神。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徐伯发现,所有的阴谋和算计,都全部无所遁形了! 这些大家的小姐们,果然一生下来,就是斗来斗去的,单单看这大小姐的这副气势,就已经令那位主子头痛个够了吧! ******* 看到徐伯出去,宁嬷嬷上前一步,说道: “大小姐,这明显的,又是那位在搞鬼啊!” 段青茗推开手里的茶盏,跟着站起身来,冷笑: “她敢来,我便敢接招!” 宁嬷嬷有些担忧地说道: “可是,这一次,那位怕是下了狠手的吧……”就连这庄子里的人命都不顾了! 段青茗冷冷一笑: “她用人命来算计我,我便用人命算计回去!横竖的,也不能让她沾了光去!” 用人命算计回去? 宁嬷嬷一愣,似是没有完全明白段青茗话里的意思,可是,段青茗已经不愿意再解释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朝宁嬷嬷说道: “嬷嬷,你去告诉铁峰,让他陪我去老李头家里去看看!” 横竖的,已经知道是那个人搞的鬼了,段青茗反倒定下神来了,接下来,她会让那个人,输得很难看,很难看! 原来,段青茗的心里,还抱着一些仁慈,想留那个人,慢慢折磨,可现在看来,一切,就要加快速度了,她很多乐意看那一对母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第一百零五章——老李头之死 一听段青茗要出去,而且还是去看一个死人,这下,宁嬷嬷顿时紧张起来了,她连忙阻止道: “小小姐,这可使不得呀!”小小姐可是真正的千金之体啊,怎么可以去看一个死人呢?而且,据说是染了瘟疫,刚刚死去的人?难道,就不怕犯了晦气么? 段青茗望着门外,只微微地弯了弯唇,冷笑道: “我不去看看,这场戏,要怎么唱下去?抑或是嬷嬷以为,我只在这里听,就真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 道听途说,是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因为,真相,是要靠自己去发掘的! ******* 段青茗收拾停当,戴好帷帽,就带着铁峰一行朝外走去。他们才一走出院子,就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蓦地闪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又消失在重重围墙之后! 铁峰最是警觉,他乍一看到有人在侧,就立时大喝一声: “什么人,出来!” 然而,那个人一听铁峰的话,却跑得更快了。看那人的样子,似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只不过一个转眼间,就消失在院落的背后,再也无迹可寻了! 看到那人跑了,铁峰一怒,就要挺身去追——他奉命保护大小姐,却被发现有人暗中监视,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行差踏错的,你叫铁峰如何和段正交待? 然而,铁峰的身子才只一动,身后的段青茗却适时地叫住了他: “铁峰,算了,别追了,我们先去老李头家看看!” 铁峰望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握紧了头,恨恨地说道: “不管是谁,若是给我逮到的话,绝对不会轻饶!”上一次,有人竟敢暗中纵火,这一次,又有人敢暗中监视,看来,这庄子里,居心叵测的人,还真不少。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铁峰,却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因为,无论是对方暗中监视,还是对方蓄意纵火,这出现在眼前的,都是小鱼、小虾、小蟹,只有抓到幕后的主使,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老李头今年五十多岁,他的家,就住在这庄子的东头一家土坯房里。因为他们一家三代,都是段府的佃农,所以,在闲时,也帮段府喂一下马,赚一些工钱。老李头喂马、驯马,可是一把好手,在这个庄子里,向有名气,此时,听说他死了,一大早的,就多了许多人前来围观!个个低声议论,高声叹息,一时,热闹不休! 昨天傍晚时分,他喂完马回来到家里,就直嚷着,人不舒服。当时,家里的人也没有太过在意,谁知,他半夜时分就开始发烧,今天早上,就一命归西了! 当段青茗一行赶到的时候,老李头的子院外,已经围满了人。只是碍于近日来频频发现的瘟疫,大家不敢近前,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段青茗再往里走,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老头子啊,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呀……你可叫我怎么活啊!” 段青茗神色微微恻然,一言不发地朝里走去! 看到段青茗即将跨入院子,身后的一个农户叫道: “哎,姑娘,这家人染了瘟疫,过会里正就来封院子了,你还是别进去为好!” 段青茗还没有说话,一侧的铁峰已经开口了: “这位兄弟,是不是瘟疫犹未可知,你让我家小姐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铁峰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让路,只有刚才的那个农户说道: “真是奇怪了,大家避之无及,这位姑娘还要往里面去,难道当真是不怕死么?” 话虽这样说,可看到段青茗气度高华,衣着不俗,众人竟然不敢再问,都纷纷让出一条路出来! 铁峰在一旁护着,宁嬷嬷扶着段青茗,一边请大家让让,一面推开院门,一起朝里走去! 越过院子,就看到了正门,而老李头,正躺在门板之上,面色酱紫,双眼紧闭。看那样子,似是早去多时了! 看到段青茗上前,老李头的儿子,已经站起身来,乍一看到段青茗,连忙擦了一下眼泪,朝段青茗作了个揖: “奴才铁柱子,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 “免礼吧……” 铁柱子一边抽泣,一边招呼妻子拿椅子给段青茗坐! 段青茗让宁嬷嬷把一根绣花用的针,递给了铁峰,轻声地嘱咐了他几句什么。铁峰听了,便点点头,他上前两步,朝铁柱子抱拳说道: “在下想看看你父亲的遗体,不知道可方便否?” 段青茗一身衣着不俗,气质高华,铁峰气宇轩昂,十分磊落,这两个人乍一出现,就已经给老李头一家带来了无形的压力,此时一听铁峰要上前去看看,铁柱子连忙答应道: “这位公子,你想看就看吧……横竖这人都死了,可连累的,却是一家啊!” 段青茗转过头去,只看到铁柱子的一双子女都大约几岁,正用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原本纯真的瞳子里,充满了戒备,以及恐惧! 铁峰拿出银针,在老李头的遗体上刺了几回,转过头来,望着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 段青茗眸子里的暗色,又一次蔓延开来,她刚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吵嚷一声音,铁峰一惊,连忙朝院外喝问了一声: “什么事?” 正在这时,庄子里的里正来了,乍一看到段青茗,竟然生生地吃了一惊: “不知道大小姐在此,老汉惊扰了……” 段青茗头戴帷帽,此时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里正,问道: “不知道里正此时来前,是为何事?” 里正一边抹汗,一边说道: “这老李头被染上了瘟疫,所以,老汉前来封院来了!”这个东家大小姐,怎么一大早的,跑到这死人院子里来了?可真如徐伯所说,这瘟疫,是她的人带来的么? 段青茗微微一笑: “敢问里正,可有官府文书,衙差随行?” 但凡瘟疫,是要通过官府检查确认过之后,才能封院,并将所有可能传染的人,全部都烧死的,可是,看这里正的样子,手里既没有官府公文,亦没有官差随从,竟然是随意的,就要封老李头家的院子? 里正一听,顿时一愣。他身后一个三十岁许的汉子已经站了出来,替他答道: “回大小姐的话,只等这院子封了,便去通知官府前来,若他们在官府未来之前,四处走动的话,难免不会将这瘟疫传染于他人!” 人们对于瘟疫之祸,向来畏如蛇蝎!如此未雨绸缪,似乎真的是天衣无缝了! 段青茗再微微一笑: “既怕他们一定传染,禁止他们出院就是了,你可知道,若无官府文书,擅自封人院门都,罪同抢?” 听了段青茗的话,那人蓦地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段家大小姐,别看年纪轻,可是,这说起话来,可真是条条款款,头头是道啊! 看到里正被段青茗堵得说不出话来,一侧的另一个汉子说道: “这是我们庄子里的事,我们自会处理,还请大小姐回避一下!” 这话,说得明显的不客气,甚至,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这个段府,一向是姨娘当家,庶女受宠。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却还在这里耀武扬威,大放厥词,真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听了那男子的话,段青茗的声音冷了下来: “老李头是我段府的佃户,也是我段府的人,你们想要处置我段府的人,难道就不用问过我么?” 第一百零六章——夏草儿护主【上】 第一百零六章——夏草儿护主【上】 听了段青茗的话,那个里正的面色顿时一滞,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的确,一如段青茗所言,这老李头全家,都是段府的佃户,亦是长年为段府做事之人,现当被段府庇护,而且,此次,他又被指从段府的庄子里出来之后,才染病之后一命归西。无论与情与理,段青茗都不能弃他于不顾,自然的,也就有问责之权! 而且,看段青茗的样子,虽然人小龄稚,看似不谙世事。可对于当朝的律法,却是琅琅上口,条理清晰。再看段青茗的这一番话之下,就将里正堵得哑口无言。众人皆对她刮目相看。不得不说,这个看似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小女孩儿,当真不可小觑! 看到里正不说话,段青茗带着浓浓的压迫力的视线,从众人的面上缓缓移过。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她的视线之下,抬不起头来。 段青茗放缓了声调,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 “里正想要封掉李家,想来也是为了这些村民们好,不想他们受病魔之灾,无辜送命。可是,不知道里正想过没有,若是冤枉了并没有染病的无辜者,枉送了他们的性命,若官府追究起来的话,这个责任,又有谁来负?” 段青茗的话,软硬兼施,她的语调,虽然柔软,可是,话里的冷意却仍旧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里正一听,他不由地开始擦拭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人们对于瘟疫,都有一种久远的恐惧之心。个个谈虎色变。而这里正,也是在乍一听到“瘟疫”二字之后,被吓得大无常态,恐惧无比。最后,亦是被人的怂恿,头脑一热,就带了些人,来封老李头的院子了! 听到里正理亏,老李头的老婆这才感觉到,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段大小姐才是救星。她一下子扑了上来,虽然被宁嬷嬷拦住,可仍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段青茗的脚下,不停的磕头,苦苦哀求道: “里正要封院子,老婆子倒没有所谓,还希望大小姐救一救民妇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子啊……他们的日子还长,不应该就葬身于此啊!” 看到老李头的老婆扑了上来,宁嬷嬷连忙拦住,不让她近段青茗的身。而旁边的铁峰,早就在一旁警戒,他生怕谁激动起来,会伤害到段青茗! 老李头的儿子铁柱子上前,一把拉住他娘,不让他再磕下去,只是哽咽着说道: “娘,娘,别这样,我们一家,同生共死就是!” 铁柱子的妻子方氏一见,连忙搂了一双儿女,也偎到丈夫的身边,望着段青茗,满脸哀求地望着她! 段青茗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表面不为所动,心里却浮起了层层波澜。这些人,生活贫-贱,可是尚知道母慈子孝,想亲相爱,这些最基本的人伦,到了她这样的高府之家,反倒淡得,看不到一丝踪影! 现在,段青茗更加坚定了要救下老李头一家的决心,即便不为别的,就只为这世间最难得的真情! 此时,院门之外,前来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院子里的所有对话,全部都无一遗漏地传了出去。毕竟,老李头一家,平时为人不错,毕竟,大家都有着唇亡齿寒的微妙心理,此时,倒有不少人,都在附合段青茗的意思! 因为源于对瘟疫的恐惧,大家谁也不敢进院。只三三两两地围在远处,望着院子里的这一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段青茗望着里正,淡淡地说道: “里正同样为人父母,相信最能体会为人父母者的感受,不如这样吧,请周太医来,帮这家人把脉问医,若真染有瘟疫之疾的话,再做处理也是不迟啊!” 听到段青茗的话,里正的面容所有所松动。 毕竟,作为一个里正,也是需要村里大多数人的支持的。再说了,他和老李头无仇无怨,也不想落个逼人太甚的罪名,再者,段青茗的那一句“若是官府追究起来,谁来负责”,真正地惊到了他,此时的里正,完全不象刚刚进门之初,那样嚣张无比了! 这边,里正刚刚想要着人去请周太医,忽然,他身后的男子,有人说话了: “大小姐如此说,可是想要逃脱罪责么?谁人不知,这老李头可是从段府的庄子里出来之后,才染病身亡的呢?难道大小姐不应该为这事给大家一个说法的么?” 那人此话一出口,人群之中,顿时沸腾起来。大家更加想到,这两日来,突然染病身亡的人,都是从段府的庄子里出来,就发生的事情。而在这之前,却是绝无仅有! 人群中,有人更加煽风点火: “是呀,是呀,这病,若是庄子里传出来的话,那么,可是要封庄子的呀,周太医不是说了,庄子里的人,不能随意走动的么?这大小姐,怎么还走来走去的么……难道说,是想将这疫病,传染给我们的么?” 这人一开口,几乎所有的人都后退了一步,里正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大小姐为何不在庄子里呆着,却要四处走呢?” 段青茗脸上带着笑,帷帽下的眼神,尖利如刀刃。她注意到了,里正身后的那一群人,都是年约二、三十岁的汉子。此时站在一起,虎视眈眈的,大约有十五、六个! 这些个汉子们只要一出手,莫说是铁柱子的这一家老弱妇嬬了,即便是几条硬汉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他们人多势众,只要众口一词,其他的受害者,即便没有染上瘟疫,也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段青茗一看之下,就明白了,这些人,明显的,是早有准备的吧?他们可是想先封了老李头的家,再接着去段府的庄子、抑或是其他人的晦气? 毕竟,这老李头的“瘟疫”之祸,只要一经坐实,那么,从段府的庄子里传出瘟疫这样的消息,就会传遍四方,然后,就落到了段青茗的头上,就是她想赖也赖不掉。 后面不明真相的人群,面面相觑之下,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了然眼神!原本,这段府大小姐一大早来到老李头的家里。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并不是为了救老李头一家,而只是为了先保老李头,从而保住自己啊! 如此一来,段青茗在众人心里的印象,便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就连不明所以的老李头的孙子、孙女。都对段青茗流露出愤怒无比的眼神。 老李头的孙子年纪大了一些,只见那个小小的孩儿一下子扑了上来,想去挠段青茗的手,想要报仇。可是,他却被宁嬷嬷给拦住了。那小小的孩儿,用力地推了一下宁嬷嬷,然后,望着段青茗,尖声叫道: “原来,是你个坏人害死了我爷爷……我恨你!” 铁柱子的老婆连忙上前拉过小小的孩儿,低声说道: “傻孩子,你怎么能去推她?万一……”万一她的身上,也染有疫病的话,那么,岂不是要传染了你了? 宁嬷嬷望着这愚昧的一家,不由地流露出愤怒的眼神。大小姐为了帮她们的忙,救她们的命,不惜抛头露面,放下身段,和一个小小的里正在这里争辩,可换来的,却是更多的误解和侮辱? 宁嬷嬷真想上前,一个巴掌,将这些人打醒。看看他们的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可是,此时段青茗并没有开口,宁嬷嬷也不敢过多造次。她只好用愤怒的眼神望着铁柱子一家,眼神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零七章——夏草儿护主【下】 第一百零七章——夏草儿护主【下】 可是,宁嬷嬷能忍,这夏草儿可不是个能忍的主儿。 只见她用力将衣袖一捋,上前一步,将段青茗护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一扬,大大的眼睛一瞪,朝铁柱子的妻子说道: “我家小姐,可是将军府的嫡女,平日里,身份尊贵,此番,为了你们,她不惜放下身段,抛头露面,还和里正据理力争,不让他们封院,可是,你们,不知感恩戴德不说,还敢怀疑我们主子的用心?对于帮助过你们的人,你们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么?” 夏草儿的话,犹如珠落玉盘,清脆之中,还带着冷冷的讥诮。这一番话,说得铁柱子一家人哑口无言,铁柱子的老婆,更是表情讷讷的,再说不出话来。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微微点头——这夏草儿,虽然神经比较大条,可为人一向鲁莽,可在关键时刻,还真有几分作用。就如此时,恰巧是她的藏不住话的性子,巧妙地帮段青茗解了围! 看到铁柱子一家沉默下去,一侧围观的庄民们却不忿了。他们纷纷说道: “哼,这个段家大小姐,虽然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可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不过是先想保人,然后自保而已!” 夏草儿最是受不得委屈,更看不得段青茗受委屈。听到那人一说,她眼睛一瞪,双手一叉腰,怒不可遏地说道: “谁哪只眼看到我段府的庄子里传病出来了……那些个掌柜的,还有庄子里的管事,可是几次三番的在我段府的庄子里出出入入,你们可见过,有人传到过病的消息么……再者,我庄子里的人,以及段府带出来的人,都皆由周太医曾三番诊治,却证实并无一人染病……那,你又凭什么说,这病,是我庄子之内传出来的?难道说,你比之周太医,更加懂得医理么?你比他的话,更有权威么?” 听到夏草儿言辞锋利的话,那人一时无言以对,顿时瞠目结舌! 是啊,事到如今,就只有从庄子里出来的人才染了病。所以,大家早就在私下里议论,这病,很有可能就是从庄子里传出来的! 可是,再一听夏草儿的话,大家忽然想起,直到现在为止,这庄子里有人染病的消息,可是并未传出来的呀?那也就是说,只有这出庄子的人才病了,而住在庄子里的人,却安然无恙? 那么,真相可就真的值得商榷了,又或者说,这些瘟疫患者的病,并不是如他们所想,是由庄子里传出来的! 可是,这些庄民们,向来循规蹈矩的,连远行都甚少。他们的生活作息,也是非常简单的一条三线,这病,若不是庄子里传出来的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而且,为什么这些染病致死者,刚刚从庄子里出来,就染病身亡了呢? 夏草儿原本只是因为气愤,而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是,这话一说出来,夏草儿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在一时失口之下,这帽子戴得有些大了。 可说出去的话,还没有办法收回,所以,此时的夏草儿,还患得患失的,怕段青茗和宁嬷嬷怪自己出言无状,没大没小。 可是,夏草儿此时,看到宁嬷嬷根本低头不理,似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而段青茗则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之中,充满了鼓励!这下,夏草儿的勇气又上来了: “老李头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庄子里的,难道他就不能是在路上,不能是在别人的家里染了病的么?你们说说看,他这几天到底去过哪里?见过些什么人?兴许他们的病,都是那人故意传的呢!” 夏草儿满脸涨得通红,可说起话来,却毫不含糊。再加上她眸子晶亮,神情严肃,倒在一时之间,震慑了不少人! 段青茗站在夏草儿的背后,轻声说道: 就连一旁一向觉得夏草儿叽叽喳喳,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铁峰,也不由地朝夏草儿一翘拇指: “夏草儿,说得不错!” 夏草儿一看,得到了赞赏,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她扬着巴掌大的小脸,傲然说道: “谁敢欺负小姐,就先拿了我夏草儿的命去!” 人群之中的庄民,经夏草儿一提醒,都开始回忆起老李头这几天的行踪: “前天,我看到老李头从庄子里出来,去了村东头的刘老栓家里……” “是啊,昨天他告诉我,徐伯找他呢……却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 人群之中,众说纷纭,竟是将老李头这一阵子的活动轨迹,全部都说了个遍!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里正身后的人之中,有人又大声喝斥道: “你的主子在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的份儿?” 听了那人的喝斥,夏草儿柳眉一竖,骄傲无比地说道: “哼,没见识……我可是小姐的一等丫头,也是大小姐的心腹之人。莫说是一个庄子里的里正,即便是身有诰命的夫人们前来,想要见我们家的小姐,都是夏草儿帮小姐传的话……” 夏草儿大言不惭地替自己涂了一层的金粉,转过头来,朝段青茗低声说道: “奴婢谢罪!” 要知道,自从大翠离开之后,段青茗的身边,只有一个二等丫头就是夏草儿,以及一个三等丫头秋菊。这一等丫头的封号,原本是没有的,以前,刘蓉故意拖着不给,一来是为了羞辱段青茗,二则,就是为了方便安插自己的人。 段青茗一听,立时微微一笑,给了段青茗一个赞赏无比的眼神: “夏草儿,你没有说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一等丫头,也就是我宁姝苑的代言!” 一等丫头?宁姝苑的代言? 这可是这么多年来,继大翠之后,宁姝苑里的第二个一等丫头啊! 这对于夏草儿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荣耀啊! 夏草儿一听,立时激动得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向段青茗道谢。倒是一侧的宁嬷嬷,连忙拉了一下有些得意忘形的夏草儿,低声喝道: “夏草儿,你这是做什么呢?要谢也回去再谢啊,你也不看看这诸多外人在场?” 夏草儿一听,连忙站直了身体,小小的胸脯一挺,象是忽然长大了不少而已! 这边,里正身后的男子一听夏草儿的话,再看看她义正辞严的表情,顿时哑口无言,再说不出话来了! 要知道,在这些高门府第里,规矩森严,若是没有主子的应允,是绝对不敢擅作主张,大话厥词的! 而这夏草儿的这一番话,倒真震倒了不少人! 可是,总有那些有心的人,不想让他们如愿的。 听了夏草儿的话,忽然,人群之中,有个人低笑起来: “好个巧言善辩的丫头啊,你说你家主子的庄子里没有犯病,就真的没有人犯病么……若是你等买通太医,故意隐瞒呢?谁又知道呢?” 那个人,躲在人后,看不清面目,象是沉默了许久,此时一开口,矛头指向的,就是段青茗! 夏草儿刚想开口,一侧的宁嬷嬷朝前走了半步,淡淡地说了句: “太医也是能收买的么?老身活了这几十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啊,请问这位,收买太医的事情,这种事情,你是不是常做?” 众人一听,立时哗然!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有人嚷道: “夏太医来了!” 夏太医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段青茗的面前,举手就是一揖: “大小姐!” 段青茗微微一笑: “夏太医,还请帮老李头的家人诊治一番,看看他们有没有染病!” 第一百零八章——奇怪的连枝草 第一百零八章——奇怪的连枝草 周太医听了段青茗的话,立马点头: “大小姐请放心,老夫现在就帮他们诊治!” 周太医说罢,连忙上前,替老李头的家人一一诊脉。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思忖之色,连连摇头: “奇怪啊,这事,还真的是奇了怪了!” 听了周太医的话,段青茗心里一跳,问道: “周太医,还请明言!” 周太医似在苦思什么,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答道: “老李头的儿子、老婆,乃至几个孩子的脉象里,都没有连枝草的毒性!” 段青茗被周太医的话给弄懵了。她是要周太医帮这老李头的家人诊治,是否感染瘟疫,可是,这周太医却说了句牛马不相及的话出来! 段青茗微微愣了一下,她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她感觉到,周太医的这话话,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她连忙上前两步,轻声追道: “连枝草?民间传言,长在山野荫深处,双生双枝的连枝草?”连枝草,段青茗自然是识得的。可是,这老李头一家身体里有没有连枝草的毒性,又和周太医正在诊治的瘟疫,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太医解释道: “是的,这连枝草,多生于山涧之间有的阴暗之地,天性带寒。所以,人们经常在夏日采来,用来驱暑消夏天,昨天,我在验二旦子娘和和老李头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身体里,都带有连枝草的毒性,可是,他们的家人身上,却一丝没有!” 要知道,这连枝草,虽然用于消暑。可是,多食成毒。看来,这老李头和二旦子的娘之死,和这连枝草,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段青茗心中一动,忽然出声问道: “这瘟疫和这连枝草,有什么关系么?” 周太医看了段青茗一眼,这才缓缓解释道: “原本这瘟疫就来得非常的奇怪,而且,传染性好象并不强,于是,老夫就有所怀疑。于是,老夫就拿着二旦子娘的病因,研究了个透,最终发现,她的脉象里,和老李头一般,有着过量的连枝草毒性!” 看到段青茗似是不明白,周太医又说道: “要知道,这药膳同类,都是相生相克。这连枝草,原就是至阴至寒的东西,食多成滞。而且,他有一样,若是碰到了至热至暑的膳食之后,那么,就会火热交加,加快猝死!” 听了周太医的话,老李头一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李头的儿子铁柱子站了出来,他朝段青茗作了个揖,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这连枝草,是我爹每年夏天都会采,可是,我家从来没有煲过的呀!” 要知道,连枝草虽然老李头每年都采,可是,因为这连枝草极是难得,再加上可以换钱,所以,这些庄民们,都将采来的连枝草拿去换了银子了,卖给那些愿意出钱,而不愿意出力的管事之类,或者药材铺里! 听了老李头的话,段青茗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周太医的意思是说,二旦子的娘,还有这个老李头,可能都并非死于瘟疫,而是另有他因?” 若这样的话,那么,就是他人下手的可能性比较大了。也就是说,这庄子里,传染瘟疫的事情,本来就是子虚乌有! 想到这里,段青茗轻声说道: “周太医,此事,可是事关我段府的声誉,以及庄子里的数面之众的安全,还请周太医能及早找出病因,平息谣言!” 周太医有些感激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原来,这诊病的是他,这说出“瘟疫”二字的,也是他,可现在,事情另有他因,此时。这个段大小姐,不但不趁机怪罪,而且还帮他推卸责任,若是他不找出病因的话,莫要说对不起别人,就是眼前这个和段正一般磊落直性、善解人意的段大小姐,都是对不住的啊! 周太医说道: “大小姐请放心好了,这事,包在老夫身上!” 段青茗听了周神医的话,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她这才站直身体,临了,还不忘记嘱咐周太医道: “周太医,这件事,在没有明确的答案之前,只能是你知我知,切不可传给外人,你明白么?” 周太医看到段青茗的神色并不寻常,只正色答道: “大小姐请放心好了,老夫以人品担保,这事,你知我知,绝对不会传给第三个人听!” 段青茗微微一笑,眼神却清爽: “周太医的人品,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可不是和小女子打赌用的,若是家父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青茗得失了老爷子您的……” 段青茗的话,将段正和周太医的距离,又再拉近了一些。周太医微微一笑: “大小姐如此说,老夫就彻底放心了!” ************** 因为里正等人惧怕瘟疫,所以,离周太医的距离较远。而夏草儿,乍一看到周太医前来,段青茗神色有异,她就已经机灵地往前一站,看住了包括里正一行的所有人的行动! 再加上铁峰人长得威武,又是带刀的侍卫,里正等人,皆不敢上前。 此时,听得段青茗和周太医有说有笑,里正不由地跨前一步,叫了一声: “周太医,情况如何?这院子,是封,还是不封?” 里正不问老李头一家,是否被传染,只问这院子封与不封。这话,表面听来,并无什么不妥,可是,你若再思忖一下,便知道他说得十分的狡诡——他这是在拿话堵段青茗呢! 若周太医说病人染上了瘟疫的话,那么势必就要封院,到时,若是段青茗阻止封院。这庄子里的庄农,自然会痛恨段青茗! 若是周太医袒护段青茗,不同意封院,那么,若有什么事的话,周太医则和段青茗同罪,横竖的,这些庄民的责问,就再也问不到他这个里正的身上去了! 自然的,若是周太医说病人并没有传染到老李头一家。那么,院子不封,以后若有什么冬瓜豆腐的,自然是因为周太医医术不精,自然的,也不管他一钱银子的事了! 段青茗听了里正的话,当下就明白了他的阴暗用心。她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只听周太医说道: “老夫向来只管诊脉医病,这院子封与不封,可事关大小姐和里正你的事情,你如此问老夫,可是有忤常理的呀!” 听得周太医的话,里正暗暗地咬牙: “这个老匹夫!” 看到段青茗的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色,他连忙讪笑道: “周太医哪里的话,是在下心急说错了话——请问,这老李头一家,可传染得瘟疫否?” 周太医捋了捋自己的白须,这才缓缓说道: “不得不说,这场病看似来势汹汹。沾者即死,可是,有一点,却是十分的蹊跷。那就是,他们的家人,暂时看不出有什么被传染的痕迹!” 听了周太医的话,里正暗暗骂周太医老奸巨滑,滑不溜秋。可是,他的面上,却一点都不敢显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 “既如此,这院子,就暂且不封了罢!还请周太医多帮他们诊治几次,以防失误……” 里正说完,又走到段青茗的面前,一揖到地: “既然周太医诊断无事,大小姐说不封这院子,就暂且不封了吧?” 说完,就带着他带来的汉子们,走了! 因为距离远,所以,方才段青茗和周太医的话,并未传到身后的那些人耳里去!此时,人群之中的汉子们,都用狐疑的眼神,望着段青茗以及周太医,有一抹莫名的愤恨,一闪而过! 第一百零九章——小全子和蕊儿 第一百零九章——小全子和蕊儿 段青茗定定地站着,望着里正一行的背影,一句话都不说! 这边,铁柱子一家看到院子不用封了,个个都上得前来,和段青茗磕头,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要知道,这院子若是封掉的话,他们一家,即便是没有染上瘟疫,那么,也再没有出头的一天了! 而今,可是段青茗救了他们一家! 段青茗静静地站着,小小的身影渊停峙岳。她望着铁柱子一家,淡淡地说道: “这瘟疫没有传染,实是李家的幸事。老李头为我段府辛苦半生,我作为主人的,自然庇佑他的家人安全!” 说完,朝夏草儿使了个眼色。夏草儿会意,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老李头老婆的手里,说道: “这是大小姐给的,用来安葬老人家的身后事吧……” 那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之多。按照当时的市价,一两银子,换一千二百个大钱的话,这十两银子,可足足有一万二千个大钱之多了! 而这些庄户人家,长年辛劳,所得者,不过一年二、三两之多,这十两银子,难得一见的巨款啊。这下,老李头的丧事,再不用东挪西借了。而且,说不得,还有余钱,给孙子请个先生,教书识字呢! 老李头的手握银子,立时跪下来,她面带感激,不断地朝着段青茗磕头: “多谢大小姐,多谢了……” 夏草儿想起铁柱子媳妇的话,心里犹自不愤,只淡淡地说道: “只要你们分清谁是真好人,谁是真坏人,也就是了!” 听得出夏草儿的言外之意,铁柱子的媳妇朝段青茗跪了下来,她有些羞愧地说道: “民妇乡野之人,见识粗浅,还望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民妇一般见识!” 听了铁柱子媳妇的话,段青茗不由地扬了扬眉——单单凭这铁柱子媳妇的一番话,就令人刮目相看。很明显,这个铁柱子的媳妇,并不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 这边,段青茗亲自上前,扶起了铁柱子的媳妇,淡淡地说道: “这事,也不怪二位,失亲之痛,我自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好了,这些事,我是不会记在心上的!” 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眼神由激愤转而变成尴尬的小小男孩儿,段青茗忽然微微一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小的孩儿听得段青茗问,不卑不亢地上前拜了一拜,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小的名叫李全,方才,都是小全子齐误会了大小姐了,还希望大小姐原谅小全子!” 段青茗一看到这个李全,没有来由地,就觉得喜欢得紧。她轻轻地抚着李全的头,温声说道: “小全子,我有个弟弟,只比你大一点,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他作伴,作个书僮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老李头的儿子和老婆,都是一阵惊呼——要知道,这将军府长公子的书僮,那可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啊,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读书识字,成一番出息呢! 只是不知道,这小全子会如何回答呢? 若是他拒绝了,这大小姐又不要他的话,那可不仅仅是小全子的损失,而是老李家的损失啊! 可偏偏,这段青茗的话,只是朝着小全子说的,并不是朝着他们家人说的,主子问话,不经允许,是不可以乱插口的,是以,铁柱子的娘,还有铁柱子本人,两人都紧张十分地握紧了手心,却不敢说一个字出来! 反倒铁柱子的媳妇,只是脸上含笑,淡淡地望着小全子,看那神情,似是全不紧张! 段青茗看了,不由地又对这个女子高看了一眼——再看看少年识礼的小全子,她真的奇怪,这个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世背景,竟然能将儿女都得如此出息! 小全子听了段青茗的话,歪着头,想了想,这才大大方方地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有大小姐这样的姐姐,一定有更加出色的弟弟……小全子是十分愿意作大公子的书僮的……可是……” 原本,听了小全子的话,铁柱子和老李头的老婆喜极而泣,可是,再一听到这“可是”二字,两个顿时又开始提起心了——谢天谢地啊,这小全子可千万不要说个“不”字啊! 段青茗微微挑眉: “可是什么呢?” 说实话,她真想知道,这小全子,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小全子落落大方地说道: “可是,小全子上有父母,更有祖母在堂,所以,这事儿,小全子得先去问问他们,若是他们同意的话,小全子就应下了!” 听了小全子的话,段青茗不由赞赏有加地说道: “小全子小小年纪,却不忘记忠良孝娣,实在难得啊!” 一边说,一边回头,望着老李头的老婆和媳妇,微微一笑: “小全子的话,你们二位都听到了吧?却不知道,二位可同意否?” 老李头的老婆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忙不迭地说道: “这主,我替媳妇、儿子做了,这将军府啊,小全子去得,去得!” 铁柱子只是憨憨地笑,却说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小全子一下子扑到铁柱子的媳妇身上,拉着她的手,撒娇似地说道: “娘,我要去将军府了,可是,我会舍不得奶奶,爸爸,你和姐姐的!” 听了小全子的话,段青茗又挑了挑眉——这个小全子,实在是个小人精! 祖母作主,同意了他的事情,他第一时间,扑到母亲的怀里求安慰,可是,言语之间,却不忘记祖母至上,由父亲而下,个个顾全周到,毫不失礼! 不得不说,这个小小的男孩儿,聪明睿智,可见一斑! 铁柱子的媳妇,岂能不知儿子的心思?她笑着点了点小全子的额头: “你个小滑头,想去,去就是了,偏偏还拿这些话来哄娘亲!” 听了铁柱子媳妇的话,小全子撒娇地一笑: “小全子就知道,娘最疼小全子了!” 看到小全子可以去段府,一侧的妹妹挨过来,一把拉住小全子的手,轻声说道: “哥哥,你要去多久啊,蕊儿会想你的!” 小全子看到妹妹的样子,方才的高兴,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拉着妹妹,小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呢,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地听话,孝敬祖母、父亲和母亲,知道么?” 蕊儿双眼含泪,却是望向了段青茗,看那表情,似是希望段青茗能将自己一起带走! 段青茗叹了口气,心道,她哪能一次性的,将人家的一双儿女全部都哄走呢?这样子,可不有了夺人亲情之嫌了? 回头望去,看到宁嬷嬷望着小全子的眼里,也满是赞赏之色。如此年纪,就知道进退,他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啊! 这时,铁柱子的媳妇忽然走上前去,和老李头的老婆商量了一番之后,这才回过头来,朝着段青茗深深地施了一礼: “蕊儿离不开哥哥,还请大小姐一并将他俩收了去吧!兄妹两人,也好有个伴儿!” 听了铁柱子媳妇的话,段青茗一时愣住了! 要知道,丫头这些的,多收一个半个的,自然没有关系,可是,她却并不明白,这铁柱子的媳妇,明明就是舍不得一双儿女,可是,却为何要忍痛将一双儿女都送出去? 段青茗料定,这个铁柱子媳妇,并不是一般的女子,于是,也不隐瞒,只缓缓说道: “既然李家嫂子如此说,我就不客气了。我段府虽是高门,可是,在外终究不如在家。更何况,我以为,李家嫂子会留下一个孩儿尽孝!” 第一百一十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一百一十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了段青茗的话,铁柱子的媳妇儿,掏出袖口里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睛。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她似是忍着眼泪,却诚恳无比地朝段青茗说道: “他们兄妹二人,自从出生之后,朝夕相处,再也没有分开过。若是强行分开,于心不忍。再者,他们二人同时在外,也好有个关照,以免妾心记挂。二则,他们若长在京城,上京之都,物华天宝,他们这些乡野间的孩子,正好长些见识,长大以后,方便谋生。妾,虽然舍不得骨肉情长,可是,总想着为自己的孩子,找个好一点的去处啊,只希望他们的人生,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铁柱子的媳妇,言辞肯切,感情真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青茗在听到“上京之都,物华天宝”的时候,却隐隐听到,铁柱子媳妇的话里,犹自带着冷冷的讥诮,似是说到了什么值得讽刺的东西一般! 段青茗听了铁柱子媳妇的话,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微微叹自一声,帷幕下的眸子,轻轻地打量了铁柱子媳妇一眼,但见对方眼眸清澈,表情恻然,不由地开口说道: “好吧,我就允了你吧,将你的这一双儿女全部都带走。我帮他们签下活契,成年之后,他们若是愿意回来的话,我自然不会留难……” 说完,示意段青茗又拿了二十两的银票出来,放到铁柱子媳妇的手心里,这才缓缓说道: “这些银子,你们留着。安置了老人家,再买些薄田回来,谋个生计吧……这两个孩子,我明天带得他们走,到时,自然会让人照看着着他们……” 段青茗说完,透过朦胧的帷帽,淡淡地看了宁嬷嬷一眼! 宁嬷嬷点头,她立时上前一步,将小全子和蕊儿全部牵在手里,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慈爱而安详的笑容,静静地说道: “李嫂子放心好了,少爷和小全子年纪差不多,小孩子们,自然是容易玩到一起的。至于蕊儿嘛,她的规矩,就由老奴来教,保管成年以后,还李家嫂子一个漂亮而又识大体的大姑娘!” 宁嬷嬷的一席话,说得铁柱子一家,都笑了起来。可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他们还是抱在一起,又流出了眼睛。真可谓这笑中有泪,泪中带痛,个中滋味,确实难以品味! 看到宁嬷嬷都开口了,夏草儿也上前半步,娇俏地笑道: “李家嫂子就请放心吧,这蕊儿啊,生得这般的水灵,又是跟着我们大小姐的。我们大小姐待下人宽厚,这可是出了名的。蕊儿跟着她啊,自然只有享不完的福气的了!” 老李头的老婆又对着段青茗和宁嬷嬷,以及夏草儿交待了一番。言语之间,尽是感激和托咐! 段青茗看看天色将近晌午,也就起身告辞!她临走之时,约定三日之后回府,届时,会将这对姐弟一起带走。 铁柱子一家送段青茗出了院门,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又送出了好远,这才由得段青茗一行,慢慢地离去了! 段青茗前脚刚刚跨出老李头家的院子,才一转过一个院墙,就看到一个鬼鬼崇崇的人影,正越过围墙的另一边,然后,消失在了重重的院落之后!看那身影,行动迅速,神情诡异,不用说了,自然又是居心叵测之人! 段青茗只淡淡地朝着那个身影望了一眼,眸子里的暗色,深了一些,又深了一些。然而,她只是抿紧了唇,并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铁峰自然也看到了。他本想去追,可再一看身边全部都是女流,若是对方调虎离山的话,他自然措手不及。一念及此,他又触到段青茗森冷而又胸有成竹的眼神,便聪明地沉默下去,一言不发了! 只是,这又是谁,敢在段府大小姐的眼前如此挑衅,若被他捉到的话,他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一行人虽然离开了,可都似还沉浸在老李头一家的事情里! 而宁嬷嬷,更是反常地沉默着,似在心里思忖着什么。当走了一半的时候,看看四下无人,她忽然上前两步,轻声地朝段青茗说道: “小小姐,依老奴看来,那个小全子,眼神清澈,气宇轩昂,人品、德行,自然不在话下,小姐看中,为少爷收做书僮,这自是不错。可是,老奴估摸着,那个叫蕊儿的……” 话到此处,点到即止。宁嬷嬷看着地面,再不说话了! 来往,有经过的村民,在看到一身气质高贵的段青茗时,都不敢怠慢,可也不敢随意招呼,只远远地围拢着,似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段青茗当然明白宁嬷嬷的意思。而她又何尝不明白,那个小全子,眸光清澈,正气隐现。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苗子,值得下血本去培养!可是,那个叫蕊儿的小丫头,可就有着天壤之别了! 段青茗一进得院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蕊儿。事实上,那个叫蕊儿的小丫头,乍一看到段青茗一身的华衣,就不自觉地流露出满脸的艳羡之色,她就用那种眼神,一直地盯着夏草儿身上那套新做的夹袄子,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再也没有转过头去!那眼神,既渴慕,又艳羡,好象恨不得立时从夏草儿的身上扒下来,穿到自己的身上一样! 不得不说,那是令人极不舒服的眸光。虽然她的年纪还小,可是,虚荣心已经隐现。就在段青茗一向看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女子了,确实不是什么好苗子! 所幸的是,刚才的夏草儿,一心想替主子出头,所以,并未看到蕊儿如此复杂的眼神。可是,夏草儿没有看到,宁嬷嬷和段青茗却看到了,而且,她们一看之下,就已经开始大摇其头——这个蕊儿,比之哥哥小全子,简直就是云泥之隔! 而且,令宁嬷嬷不明白的是,那个铁柱子的媳妇,并不象是普通的山野村妇,这点眼力,肯定会有,可是,虽然如此,她却还是怂恿这个蕊儿走出家门,走到那个五颜六色的都市里去?难道她真不明白,以她女儿的这种性情,能有什么样的结局? 段青茗不说话,宁嬷嬷也没再说话,一行人,只静静地穿过村道,朝着庄子里走去!眼下,已经是正午时分,各家的屋灶里,都飘出了饭菜的香气。闻得夏草儿肚子“咕噜”一叫,她偷偷看了一眼段青茗,再看了一眼宁嬷嬷,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段青茗却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淡然笑道: “宁嬷嬷,我今日着实饿得狠了,你叫厨房多准备一些饭菜过来……还有铁峰,这饭点怕是过了吧,你就到我屋里,让夏草儿把散分一下,就这样将就一餐吧……” 夏草儿十分爽快地“哎”了一声,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呵呵,这下,可沾了小姐的光了,有好饭菜吃了! 看到夏草儿馋嘴的样子,宁嬷嬷有些嗔怪地看了过来,似是在责怪夏草儿跟了小小姐这么久了,依旧是一副的小孩子脾性,整天,就只知道吃啊吃! 可想着小小姐品性如此,会替下人着想,犹如当初的丁柔一般,宁嬷嬷的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楚! 这边,铁峰其实早饿了。听得段青茗这几句虽然是轻描淡写,可实则一心为他们几个着想的话,铁峰心里一阵感动,他连忙说道: “那就叨扰大小姐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碗獐子肉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碗獐子肉 铁峰早上出门的时候,非常的匆忙,还真没用到什么早膳,眼下,又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这些人,也着实饿了!此时,下人们的开饭时间,早已过了,这一回去,眼看回去,又没有东西吃了,倒是段青茗,看似无意,实则处处替他们打算,这样的主子,还真不多见! 一行人又沉默地向前走着,直到回到了院子里,段青茗脱下了帷帽,看着一直闷闷不乐的宁嬷嬷,忽然间哑然失笑了: “宁嬷嬷,你可是还在想蕊儿的事情么?” 宁嬷嬷一边替段青茗整理着衣服,一边闷闷地说道: “那样的小丫头,若是放到了小小姐的身边,老奴放心不下!” 段青茗知道宁嬷嬷一心为自己着想,她心下感动,握着宁嬷嬷的手拍了几下,这才正色地说道: “宁嬷嬷,你以为,李家嫂子就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么?可是,她又为什么,要送蕊儿来呢?” 宁嬷嬷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奴明白了,这李家嫂子,自然知道儿女的长处和短处,所以,她才希望,将女儿也送进这将军府,看看世间繁华,以后才能本份做人?” 看那一双兄妹,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可是,两个孩子的性格,已经可见一斑了! 听了宁嬷嬷的话,段青茗只是一笑,只是笑而不答——的确,心存虚荣是不好的。蕊儿的性格,也不算好,可是,作为她的娘亲,铁柱子的媳妇,已然将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后的,全部都给予了,以后,儿女自有儿女福,剩下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这就是母亲的心,总想将最好的,全部给自己的孩子,帮自己的孩子,谋一个大好前程,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个世间如此凉薄,又有谁,能帮得了谁呢?充其量,大家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去了! 段青茗想着,又抬起头来,望着幽远的天边,忽然冷冷一笑,犹如朔风北起!一侧的夏草儿,看到段青茗脸上的笑,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惊心地问道: “小姐,我怎么觉得,你笑得好可怕啊!” 段青茗望着天边,阴霾一片,她回过头来,忽然朝着夏草儿淡淡一笑: “我是在笑,今晚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嘎……好戏?” 可怜的小丫头,真的不明白,段青茗说的所谓的“好戏”又是什么! 一侧的宁嬷嬷人老为精,自然思虑甚远,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明白,段青茗每走一步,就有人监视在侧,那人,定然在图谋什么! 只是,不知道段青茗所说的“好戏”。可是她已经想出对付对方的招儿了么? ********** 是夜,段青茗的晚膳早早就送过来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送晚膳来的不是普通的丫头下人,而是徐伯的老婆牛氏,只见她身体一扭一扭的走进了段青茗的院子,手里的帕子一甩,望着段青茗笑语晏晏的说: “哟,这些天的粗茶淡饭真是委屈大小姐了…..本来山野村夫也没有什么上等的膳食,今天恰巧我们掌柜的从集市上买来了山里的猎户打来的新鲜獐子,听说买来的时候还滴着血呢,新鲜得很,连忙让妾身炖好了给大小姐送来,快趁热吃吧!” 段青茗坐在上首,闻言,只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多谢徐嫂子了,请回去后代我转达我的谢意!” 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一阵冷笑——这个徐伯,竟然连她喜欢吃獐子肉的喜好都打听出来了,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她若不好好地配合一下的话,岂不是连这碗獐子肉都对不起了? 牛氏向来是个说话捏腔调,走路拿架子的角色。而且,她一说话,就喜欢甩手里的帕子,騒首弄姿的。牛氏的帕子上,更是涂满了廉价的香水,此时,她一甩手里的帕子,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呛得向来不用这些东西的段青茗一阵又一阵的窒息,她微微的蹙眉,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盏,想要用作掩饰。 一侧的夏草儿看到段青茗的神情,心里知道,怕是主子不喜欢这个牛氏。于是,她连忙移了移身子,有意无间地挡在段青茗和牛氏的中间,朝着牛氏抿嘴一笑,说道: “徐嫂子的盛情,我们大小姐心领了,这獐子本是难得之物,大小姐虽然喜爱极了,可又不是喜欢独占之人,现在,奴婢就代主子招呼一声,还请徐嫂子陪我们大小姐一起用膳吧!” 牛氏一听,原本笑意盈然的嘴角猛地一抽,她的神情也是一霎那的震惊,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牛氏的脸上重新堆起了一抹强笑: “妾身份低下,怎能陪大小姐一起用膳呢?还请大小姐慢慢享用,妾先去了。” 说完,也不等段青茗回答,向段青茗胡乱福了一福,就快速的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夏草儿故意冲着门口大声说道: “哟,小姐,这獐子肉可是稀罕之物,今晚您要添多碗饭啊。” 屋内传来段青茗似乎十分满意的声音: “你这鬼丫头,就只知道我最喜欢吃这獐子肉,我当然要添多碗饭啦。” 段青茗说完,连忙叫夏草儿盛饭,看那阵势,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屋角处,牛氏一脸阴狠的笑闪了出来,朝着屋里用力的一甩帕子,扭着水蛇腰一扭一扭的离去了。 哼哼,一个馋嘴的丫头片子而已,只看到这獐子肉,就眼神贪婪,这次看你还不认栽? 说到底,还是段府的那位贵人,手眼通天,无所不知,只轻轻一招,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牛氏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徐伯已经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一看到牛氏就急切的问道: “怎么样?那臭丫头吃了那獐子肉没有?” 牛氏扬起一张施满脂粉的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哼,老娘出马,当然是手到擒来!你还担心什么?” 徐伯原本还担心段青茗狡猾,不肯上钩。可看着牛氏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成了。 徐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装模作样地朝着牛氏一揖: “哟,辛苦夫人了。” 牛氏身子一扭,帕子一甩,满脸的得意,胖脸一抖,几乎要掉几两粉下来,她咧着嘴,假装谦逊的说道: “哟,我说相公啊,这都还是没影的事儿呢,哪里能拿来乱说?” 徐伯朝着主院的方向,阴阴一笑: “府里的那位贵人说了,只要这事成了,他就帮我们的忙,帮我捐个九品小吏。芝麻虽小,那也是个官,您可不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牛氏一听,用帕子捂着嘴,笑得那个得意啊,真想不到,我们牛氏一门,也能出个夫人啊。 两人又笑了一阵,徐伯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正色的警告道: “毕竟院子那位是正主,即便这事成了,你也要打落牙齿烂肚里,一个字都不能说。” 牛氏一听,连忙指天发誓道: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打死妾身都不敢说出去。” 徐伯又吩咐了牛氏一通,这才出门去了。 ************ 主院里,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正在飘摇而过的冷风里轻闪。灯影飘摇,烛花乱颤,顿时,满室都在晃动。 原本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听到屋里“扑通”,“扑通”两声,象是什么东西跌倒了。紧接着,屋子里就传来了夏草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大小姐,你……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段青茗中毒? 第一百一十二章——段青茗中毒? 夏草儿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心痛,还有说不出的绝望之意,听在人的耳里,就象是失去了依托的小兽一般,令人恻然! 听到夏草儿的惊叫,一直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慌忙进屋一看,只看到飘摇的灯光之下,年轻的主子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任夏草儿怎么拉,怎么拽,都不会多动一下了。再看看她半闭的眼睛,充满死气的眼神,眼看着,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夜风,从窗口处飘了过来,满室飘摇起来。小丫头哪里见过如此阵帐呢?她连连后退两步,跌倒在门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夏草儿已经泣不成声!她一边拖着段青茗,一边绝望地嘶吼着,可偏偏宁嬷嬷去找铁峰了,秋菊也被安顿做别的事去了,这屋子里,真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绝望,犹如漫天的冰雪,兜头而来,夏草儿几乎就要窒息。听到门口的声响,夏草儿“呜呜”地哭着,然后,冲那个吓得早已面无人色的小丫头大吼了一声: “你傻了啊……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请周太医过来?” 对哦,有病有痛,要找太医的哦。可是这小丫头刚才只顾着紧张,竟然连这茬儿都忘记了。想到这里,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个,夏草儿姐姐,你先在这里看着,我马……马上就去请太医来!” 小丫头行动倒也利落,她身子一转,撒腿就朝屋外跑去! 可是,因为太过慌张了,她竟然没有发现那个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于是,只听“哎哟”一声,小丫头的人,就一头栽到了来人的怀里! 一股成年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小丫头的心里,顿时一个机伶。她连忙推开那男子站好,结结巴巴地说了句: “那个,对,对不起!” “你不是派到主子屋里的小丫头么?” 一个充满纳罕的声音陡然响起,再一想起小丫头片子片刻之前的惊惶失措。来人顿时怒不可遏: “主子在里面用膳,你这小丫头的,乱冲乱撞,成何体统?” 小丫头乍一听到那个声音,巴掌大的小脸,立马苦巴,苦巴起来了。她揉着被撞痛的额头,抬头一看,心里不禁连连叫苦——原来,这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这庄子里的管事的徐伯。 看到徐伯一脸愠怒的样子,小丫头被吓坏了,她连忙一手指指屋内,又一手指指院外,惊慌失措地说道: “那个,那个……大小姐她刚刚晕倒了,夏草儿姐姐便叫我去请周太医过来。” 大小姐晕倒了? 徐伯一听,心里一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子,那方位,刚刚好拦住小丫头要出门的方向! 正在这时,屋子里,又传来夏草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传出很远,在这黑暗之中听来,令人几乎落泪! 徐伯的眼珠转了转,这才看了看院外,对着那小丫头粗声训斥道: “周太医可是住在这庄子里的最东头啊,离这里,差不多有半里路,这半途,还要经过一座乱坟岗……你敢走么?” 听了徐伯的话,小丫头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村子东头的乱坟岗上,可埋了不少的人啊,若是她被那些冤魂野鬼抓住的话,岂不是就要没命了……呜呜,小丫头她最是怕鬼,平日里,晚上连个门口都不敢出,刚刚夏草儿一吼,她没留意,现在一想,她哪里还敢去呢? 要知道,这主子的命是矜贵,可是,小丫头她也是个大活人啊,为了一个陌生的主子而去拼命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一想到这里,小丫头“扑通”一志朝着徐伯跪下了: “管事的,麻烦你快找个人请太医来吧,小姐好象快不行了,我这小腿,又跑不快,到时,怕耽误事啊……” 听了小丫头的话,徐伯心里一喜,可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挥了挥手: “你快进去侍候着,这请太医的事,确定不是一个小丫头去的,我另外找人去!” 在这座庄子里,徐伯的话就是命令。不管是谁,只要敢不听徐伯的话,那下场,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此时,小丫头在徐伯眼神的黑亮的,带着几分正义的眼神的逼视之下,心里虽然开心,可是,却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再望了一眼黑漆漆的院外,这徐管事的,为人挺好的嘛,可真不象外面的人传的那样的冷酷! 小丫头心里想着,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不用自己跑这一趟了!也不用经过那可怜的乱葬岗了,说来,这徐伯,可真是她的福星啊!想到这里,小丫头微微地弯了下腰: “那就麻烦徐管事了,谢谢徐管事!” 说完,就“登,登,登”地跑回屋里去了。 徐伯站在漆黑的院子里,静静地听着屋子内断断续续地哭声,在黑得看不清表情的黑夜里,他脸上那一抹得逞的笑,显得分外的刺眼! 徐伯当然不会帮段青茗去请周太医过来! 事实上,除非是证实段青茗真的死了。需要验尸了,这太医才能进这道门!若是为了医治,或者是其他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个周太医即便真的请来了,徐伯也得想着法子,不让这他走进这道院门! 黑暗之中,小丫头的惊呼,还有夏草儿的哭声,都显得分外的清晰,徐伯站在院子里,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他不是怕,也不是躲,而是在等人! 过了不久,三个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其中,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大小姐不知道搞的什么东西,天都黑透了,才唤我们来,商量什么事情,我家的婆娘刚好在侧,我可是被她东审西问的好一会儿,才放行的呢……” 那个男子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就又发起牢骚来: “这两天,天气冷得厉害,又老是阴沉沉的,照我说啊,这天气眼看着就要变了,说不得就这几天,第一场雪都要下了。本来还想着,今晚早些睡,明天去山里转转呢,现在可好了……”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言语之间,对这个年轻的主子,似乎不太满意!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说,其余的两个人,都只顾闷头赶路,连个话头都不接! 眼看着,就要接近院子了,又听得一个比较老成的声音缓缓开口: “好了,二旺子,这主子的事,岂是你我这等下人可以说三道四的么……或者真有什么事也不一定的呢……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待会儿,无论大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你们只听着就好了,可不敢顶撞,再者,回到你们屋子里,将你们婆娘的嘴给我管严一点,别让她们到处乱说,到时,上边若是怪罪下来,你们可担不起!” 听得这人的警告,那人立马住口,过了半晌,才讷讷地低声说道: “这不是走夜跑,闲着无聊嘛,哪里有别人会听到的?今晚的事,副管事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乱说出去的……” 虽然,他家婆娘的嘴,比人家有裤腰带还松,可是,这事关他前途和人命的是,是打死都不能让那个婆娘往外说的! 副管事的听了这二旺的话,不由地在心内微微地叹了口气! 而另一个,一直沉默地走在最后的人,却下意识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心里总有一种有事发生的感觉! 不得不说,今晚的事,是有些奇怪,这大小姐来庄子里好几天了,从来都没有召见过他们,可为什么偏偏现在才来找他们商量事情?而且,这天,还是不早不晚的,还是三更半夜? 第一百一十三章——夏草儿被冤枉 第一百一十三章——夏草儿被冤枉 要知道,在大夏皇朝,民风虽然开放,可对于女子的要求,却一点都不少。 俗话说,男女三岁不同席。可是大小姐,少说也有十岁了吧?怎么会三更半夜的叫庄子里的男人们进自己的院子呢?要知道,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她的以后,可别想做人了!难道说,这个大小姐真如此的离经叛道,一点都不爱护自己的闺誉么? …… 庄子里的黑夜很静,再加上黑暗之中的徐伯,一直竖起了耳朵,所以,很早就听到了他们几个的声音!听着那脚步声,迈着庄户人家特有的节奏,徐伯的脸上,登时流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好了,应该来的,都来了,剩下的,就差他出面,唱完这下半出了! 徐伯把握好时间,故意咳嗽了一声,这才刻意地放重了脚步,绕着院子,走了两圈!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照到屋外的时候,已经有些朦胧,而徐伯的脸上,浮着一抹阴戾至极的冷笑,就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令人不寒而栗! 徐伯大踏步地朝着那个哭声凄惨的主屋里走支,他一边走,还一边故作大声地问道: “这三更半夜的,哭什么呢?还有大小姐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屋子里的门,是半开着的,徐伯大手一推,另一半门,蓦地被推开了,屋子里的亮光,登时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这才举步,朝屋子里望去! 段青茗的人,已经被小丫头和夏草儿抬到了一侧的软榻之上。因为夏草儿的身体,正挡着她,所以,徐伯看不清楚,段青茗究竟是死是活。可是,听夏草儿的声音都哭哑了,那个小丫头面如土色地站在一侧,于是,徐伯知道,这事,八成,成了! 徐伯朝屋子里望了一圈,一个抬首处,看到饭桌上的獐子肉已经去了一小半,他的心里一下子笑开了花——臭丫头,我看你这次还不人认命? 因为徐伯将时间拿捏得极好,所以,他才刚一进门,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见庄子里的副管事正带着两人举步而来,一边走还一边嚷嚷: “不知道大小姐这个时辰叫我们过来,有什么要紧事要商量呢?” 没有人说话,只有夏草儿“嘤嘤”的哭声,远远地传了出来,听得这几个大男人心里一惊,连忙快走两步,只看到站在一侧的徐伯! 看到三人面带惊愕,徐伯冲他们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也是刚到的,这不,才一进门,就看到大小姐晕倒了!我看了半天,大小姐的这个样子,就和二旦子的娘,还有老李头的症状差不多。听说,大小姐今天去了老李头的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那里,呆得太久了,所以,一不小心给过了病气…….” 过了病气,可不是染了瘟疫么? “瘟疫”二字,犹如蛇蝎,震得副管事三人同时倒退一步,无比震惊的叫道: “什么?” 听到徐伯混淆视听,灯影之处,一脸泪水的夏草儿猛地站起身来,她用一指徐伯,用沙哑的声音大声说道: “大小姐哪里是染了什么瘟疫,她指甲发紫,这分明是中毒的先兆……” 徐伯一听夏草儿的话,心里顿时冷笑起来——愚蠢的丫头,你这可不是自掘坟墓么?他还正愁找不到借口处理你呢,你倒自己撞到他的枪口上来了! 徐伯眼睛转了一转,他伸手一指夏草儿,怒容立现: “你说大小姐中了毒?可是,你是大小姐的大丫头啊,一向是你贴身伺候的……那么,这毒可是你下的么?” 好一招指鹿为马! 夏草儿一听,立时大怒。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争辩,徐伯已经在昏暗的灯影下回过头来,飘忽的灯光,照着他脸上的狞笑,竟然犹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夏草儿哪里看过如此恶毒的眼神呢,她被徐伯一吓,顿时“登登”地后退半步,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边,徐伯逼视着夏草儿,一手指着她,似恍然大悟般地怒声说道: “原来,真是你下的手……亏大小姐还如此信任你这个臭丫头,可是,你心怀不满,暗中下毒毒害大小姐,你说说,是也不是?” 夏草儿一听,连连后退,争辩道: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 然而,徐伯已经一步一步地逼上前去,他用浸着毒液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夏草儿,并步一步地将夏草儿逼到了角落! 而夏草儿明显是被吓怕了。徐伯每逼进一步,夏草儿就后退一步,最后,夏草儿的身体,撞到了美人榻上,顿时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夏草儿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拼命地摇头: “夏草儿怎么会害小姐呢……夏草儿没有做过啊!” 徐伯冷笑一声,并不听夏草儿的分辩。只是冷笑: “你一个丫头片子,吃的是主子的,穿的是主子的,可是,你不思报恩不说,还敢枉图谋害主子……虽然,按照规矩,你不应该由我来管,可是,你这样的人,天地不容,这一次,我便要为大小姐报仇!” 说完,徐伯再不等夏草儿说话,猛地回头,朝着屋外怒喝道: “来人,给我将这胆大包天的臭丫头捆起来,堵上嘴扔到柴房里去,等候主子们的发落。” 随着徐伯的话音,屋外蓦地闯进两三条粗壮的汉子,不由分说地堵住夏草儿的嘴,拖起来就朝外走去。 夏草儿满脸都是泪水,她“呜呜”地哭叫着,用力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怎么能敌得上几条精壮的汉子呢?很快地,她就被人拖到了门口,一脸泪水地朝着软塌上的段青茗望了一眼,就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里!被人朝外的拖了出去。 整件事发生得很快,副管事三人才刚进屋站定,而徐伯,也不过是用了三句话不到的功夫,便将夏草儿干净利落地发落了。 看到一脸怒色的徐伯重新换了一副寻常的脸孔走上前来,副管事三人,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徐伯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副管事等三人拱了拱手,然后,就语气沉痛地说道: “今晚的事,三位都看到了。都是那个叫夏草儿的丫头暗谋主子,还在主子里的饭菜下毒,所以,才害死了三小姐,这事,原本不应该我作主的。可是,因为事关主子的性命,又是在这里出的事,我责无旁贷,只好先代主子发落了。事后,若是府里的主子们来了,问起这事的前因后果,还望三位能帮我作个见证。” 说完,就对着三人,深深地一揖! 副管事三人脸色一变,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弄清楚徐伯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副管事丁全。他向来眼皮子最活,也最会见风使舵。这事情前后一对照,他就明白了徐伯的意思!丁全当然知道,刚刚拉夏草儿的人,都是徐伯事先准备的,若是他们三人,愿意帮徐伯作证的话,自然会安然无恙,可是,若他们三人不愿意的话,怕下一个和那小丫头一起倒霉的,就是他们! 丁全的内心里,或者并不畏惧徐伯,可是,他却怕自己得罪了小人之后,自己的一家妻少,从此不得安宁! 可是,这大小姐眼看着凶多吉少,那个被冤枉的小丫头,又是何苦无辜?而他,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助纣为虐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徐宁,徐宁 第一百一十四章——徐宁,徐宁 思忖之间,徐伯的眼神平平地扫了过来。那眼神,犹如冬天饥饿的野兽一般,带着几分阴戾和凶残,仿佛只要谁敢拂他的逆鳞,就会被他一口吞下去一样。看到那样的眼神,丁全顿时心里一个机凌。他连忙清了清喉咙,朝徐伯拱手道: “请管事的放心好了……都是这个小丫头不识主恩,反而谋害主子。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被徐伯慧眼识破。为防她半夜逃逸,所以,就暂时关押了起来……这些,都是我等三人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假,徐宁、二旺,你们说是不是?” 丁全一边说,一边猛朝站在灯光暗影下的二旺和徐宁猛打眼色,示意他们两人赶快随声附和,以免惹来无枉之灾。 丁全和徐伯已经共事多年,所以他深谙徐伯的本性。知道徐伯这个人向来是表面和善,内心阴毒。兼且阴险狡诈,睚眦必报。而他掌管庄子数年来,这庄子里无辜交待的人命,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条! 所以,在这庄子里向来有句传言:“宁和阎王结梁子,不和徐伯打交道。”这句话就很明白的告诉了大家,徐伯的凶残本性,可怕犹胜于掌管阴司的阎罗王。 今晚的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丁全更加明白,这徐伯既然敢有恃无恐的暗算一个和他远无怨,近无仇的主家大小姐,还敢明目张胆的嫁祸给大小姐的丫头。所为者,不过两样,一则“权”,二则,“利!” 而且,看这徐伯的行事之间毫不避讳,时间拿的拿捏得恰到好处。还耗费了如此的心计,设下了如此的巧计,这就说明,徐伯的身后肯定有人撑腰,而且这人后台还不浅。 还有一句话,“宁可得罪君子,绝不得罪小人”。 看这徐伯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怕这大小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横竖这大小姐已经倒了,即便段府里来人,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而府里的那位后台,自然能将这事轻松摆平。 真像如此显而易见,他们又何必从中作梗?得罪像徐伯这种比小人还小人的人渣? 听到副管事的暗示,站在副管事右首边的二旺,连忙上前一步,谄笑无比的说道: “这事还用怀疑么?吓人谋害主子,其罪当诛。徐管事做得好,徐管事做得妙,徐管事做得呱呱叫。” 听了那二旺的的话,副管事丁全在心内连连摇头,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袖手旁观,已经良心不安,助纣为虐,更为天人所不容。这个二旺啊,心黑如漆,和这个向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徐伯还真有得一比!” 听了二旺的话,徐伯脸上的笑容,这才重新显露出来。他打了个哈哈,笑道: “副管事和二旺兄弟都是明白人,事情的确如两位所说,到时,主子府里如果来了人的话,还请二位记得帮在下说几句话哈……徐宁兄弟,你说是不是?” 徐宁,就是和副管事一起来的那位。在庄子里,任一个小小的庄户头领。虽然和徐伯是本家兄弟,可是,两人却绝少来往! 在徐伯看来,徐宁的身上,有着他最讨厌的迂腐无比的书生气息,而且,这个徐宁,仗着自己识多了几个字,还有事没事的,专喜欢替那些无亲无故的庄户人说话! 现在,虽然副管事的,还有二旺都不敢和他作对了,可是,这个向来自以为是的徐宁,却不知道是何等想法! 原本,徐伯请的,只有副管事,还有二旺,可是,这徐宁刚好在侧,赶他走,也不是办法,所以,就让他一起来了。其实,徐伯在第一眼看到徐宁的时候,就心道不好,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徐宁不肯合作的话,他干脆的,就栽赃他一个罪名,和这个丫头夏草儿,一起处置,也就是了! 徐伯至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请了副管事的过来,他的本意,是没有打算让夏草儿活到明天的,若是徐宁不识相的话,那么,黄泉路上,刚好多了个伴! 听了徐伯的问话,副管事丁全登时为徐宁的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徐宁这小子的不识时务,在庄子里向来是出了名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掌握在徐伯的手里,若是这个小子敢说个“不”字的话,那么,徐伯定会乱栽一个罪名给他,然后,暗中处置了事! 昏暗的灯光之下,徐宁淡淡地说道: “方才,我走在最后,事情究竟是怎样,倒真没有看到,只是,徐管事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暂时关押那丫头是对的,只不过,这谋害主子,可是大事,再说了,这毕竟是府里的事,还是要等到府里的人来了,将她送官,这才好发落!” 听了徐宁的话,徐伯以及副管事丁全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前者是放心,后者则是庆幸! 看来,这徐宁这次,倒真算是识时务了! 只有二旺,心里却不太高兴! 要知道,这徐宁和二旺,并不对板,多少次都和他明里,暗里的作对。二旺这个,最喜欢贪个小便宜什么的,可每一次,若是贪到了徐宁的头上,都少不了被对方一阵训斥! 所以,看到徐宁竟然肯附合徐伯,他的心里,倒有些不舒服起来! 眼珠子转了转,二旺说道: “管事的,这事已经定下了,你看看,我们是不是要写下个字据,然后,画一个押呢?这样的话,这件事,不真的定下了,再没有人能反悔了!” 徐伯一听,立时答应了。可是,这四人中,识字最多的,就是徐宁,这写字据的事,当然得由他来做啊! 徐宁想了一下,说道: “这样吧,我去拿笔墨纸砚过来,就在这里写?” 徐宁的本意,只要他出了这个院子,那么,就可以给府里的人报个信,这个夏草儿,也就不会枉死了。 可是,徐伯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二旺,你去帐房那里,拿纸笔过来!” 二旺一听,知道徐伯并不相信徐宁,这才开心地答应了一句,跑去拿纸笔去了! 段青茗躺在美人榻上,没有一丝的声息。 徐宁指了指段青茗,说道: “这大小姐现在怎么处置?” 徐伯想了想: “我记得,前院的老邱有一副现成的棺材,我已经让人买了来了,过会,就把她装到棺材里去!” 徐宁听了,顿时愕了一愕,看来,这徐伯什么都准备好了!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帮助这位段家的大小姐呢? 想了想,徐宁又说道: “管事的,这夜还长,你看看,要不,现在就将棺木抬过来,将这大小姐装进去……不管怎么说,这大小姐她都是死人一个了,放在屋里,挺怕人的……” 一边说,徐宁还一边缩了一下脖子,象是真的害怕一般! 徐伯刚想笑徐宁,却感觉到一阵冷风飘摇而来,冷嗖嗖地拂过脸面,那感觉,就象是一只无形的手,摸着他的脸一般,徐伯的心里,顿时一个机伶,到了口边的话,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徐宁的心,明镜似的,这事情没完之前,他是甭想离开这屋子了。可是,他记得,进屋的时候,这屋里,就只有一个丫头,那就是说,还有一位嬷嬷出去了,没有回来,若是能在这院里多制造一些声响的话,说不得,就真的能惊动段府的侍卫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徐伯的下场 第一百一十五章——徐伯的下场 半夜抬棺,自然是人之生死。庄子里的人,本来就八卦,想来棺木一动,这音讯一定传得飞快,到时,段青茗的人,也能及时察觉了! 徐宁和这位段大小姐其实并不认识,只是,他曾经受过丁柔的恩,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徐伯无缘无故地将段青茗冤死! 徐伯将身子往前挪了一些,这才朝段青茗的遗体说道: “你说说,你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张扬什么呢?好好的段府不呆着,跑到这乡下来做什么?这下倒好了,将一条命都交待到这里了!” 徐伯这话,明里是在说段青茗,可是,徐宁知道,这话其实在敲打他和丁全。在告诉他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徐伯又朝着段青茗说了一通,不外乎是她不应该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才得了个今日的下场之类,然后,就吩咐守在屋外的汉子们,去抬棺木了!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了一个苍老、却气势十足的声音: “你们是谁,三更半夜的,在主子的院子里做什么?想图谋不轨么?” 徐伯一听,原来是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嬷嬷回来了? 他眼珠一转,立时迎了出去: “原来是宁嬷嬷回来了……” 徐伯一边说,一边带着哭腔: “嬷嬷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这大小姐被人毒死了!” “什么?” 院门外,传来宁嬷嬷震惊无比的声音: “你胡说!” 徐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往屋里冲的宁嬷嬷,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我们也是才发现的……” 宁嬷嬷一下子朝段青茗扑了过去: “小小姐,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段青茗全身冰凉,一动也不动一下,宁嬷嬷一口气没有顺过来,就朝着地下倒去! 徐伯连忙上前扶住,哀戚戚地望着宁嬷嬷,说道: “嬷嬷请节哀!” 宁嬷嬷用力一推徐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伯眼珠一转,说道: “是夏草儿下毒害死了大小姐!” 宁嬷嬷一听,斥道: “胡说,夏草儿是小小姐的大丫头,从小跟着小小姐一起长大,怎么会下毒?” 徐伯望着宁嬷嬷,摊了摊手: “可是,她已经承认了……” 宁嬷嬷一听: “夏草儿在哪?我要问个清楚!” 徐伯睨了一眼宁嬷嬷,心道,怪不得那位贵人说了,这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和嬷嬷,一个都不能留,原来,这话果真有道理的! 徐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夏草儿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我已经连夜叫人送信去了府里,明天一早,府里就会派人过来……” 派人过来? 宁嬷嬷心中狐疑,她一把揪起徐伯的领子,怒道: “是你谋害了小小姐,是不是?你究竟有何居心?” 徐伯朝丁全和徐宁二人摆了摆手,二人听话地走出门去,开始在门外守候! 徐伯望着宁嬷嬷冷冷地一笑: “既然嬷嬷心如明镜一般地,我就不再隐瞒了。是大小姐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 不应该得罪的人? 宁嬷嬷心里一怔,登时明白了,她伸手一指徐伯,怒道: “你竟然是刘姨娘的人?” 徐伯咧嘴一笑,眯起的眸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 “嬷嬷好玲珑的心思!” 宁嬷嬷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谋害主子,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被天打雷劈么?你说说,刘姨娘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谋害主子……” 徐伯冷冷一笑,将宁嬷嬷指到他脸上的手指一推: “我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在这时,昏暗的灯光下,忽然传来一个静静地声音: “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徐伯,你说说,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究竟做了多少?” 乍一听到那个声音,徐伯顿时一怔——这个声音,怎么象极了大小姐的声音? 他讷讷地转过身去,直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美人榻上,那个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段青茗,正慢慢地坐起身来!昏暗的烛光,照着她的背影,她的一张冷如冰雪的脸,就在这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透着渗人的凉意! 看到徐伯颤抖着转身,段青茗微微一笑: “徐伯,怎么,看到我没死,你很失望?” 徐伯一指段青茗,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没死?” 段青茗在美人榻上坐定,望着徐伯,淡淡地抚了抚裙子上的褶子,似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若死了,又哪里能听到方才的那一番话呢……” 徐伯强自镇定地朝后退了两步,不停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就是死了的!” 段青茗望着徐伯,转身拿出放在桌子上的灯挑,轻轻地挑了挑灯花,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段青茗回过头来,神情似是专注,又似是随意地说道: “难道,你真的没有听说过么?要想一个人假死,有很多种办法!若想一个人真死,当然有更多的办法!” 原来,段青茗竟然是假死么? 徐伯一听,脸色立时苍白! 可是,再转眼一想,徐伯的脸上,立时流露出阴毒无比的神色。他的人,也理直气壮起来: “哼,你假死怎样……这屋外,都是我的人……你很快的,就会变成真死了!” 段青茗面无表情地望着徐伯: “你尽管试下!” 身边,宁嬷嬷早已安静下来,她走上前去,将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然后,退到了段青茗的身后,再不说话了! 徐伯立时明白过来,怕他是中了段青茗的计了! 可是,事到如今,回头无岸。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徐伯眼睛一亮,朝屋外怒喝了一句: “来人!” 屋子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同时,涌了许多人进来。徐伯心里一喜,朝段青茗说道: “大小姐,我来请你上路!” 这徐伯,可真是恶向胆边生啊!他一看暗算段青茗不成,就想来一个霸王硬上弓了——反正,那一群侍卫们,早已被他送去的酒菜给迷晕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 因为,刘蓉早就交待过,这段府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所以,徐伯一早的,就收买了一批亡命之徒,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眼下还真派上了用场! 徐伯一脸的狞笑,一步一步地走向段青茗: “大小姐风姿不凡,徐伯甚为仰慕,今晚,倒不如大小姐先成了徐伯的好事?” 徐伯第一眼看到段青茗,便被她的气度、以及美貌给吸引了。可那时,他奉命陷害段青茗,自然要将非分之想压下心头。然而,此时夜深人静,他看着灯下的段青茗高贵而又优雅的身影,还有如花的脸蛋,心里的邪念,又再一次涌上了心头——反正,这大小姐难逃一死,倒不如先成了他的好事,这也不叫暴殄天物啊! 宁嬷嬷一听徐伯竟然敢对段青茗起了非分之想,顿时大怒: “你竟敢打小小姐的主意……你放肆!” 段青茗的小脸也被徐伯如此龌龊的念头给气红了。她勉强抑-制怒气,冷冷地朝徐伯说道: “徐伯,就冲你的这一句话,这个肮脏的念头,你就为自己掘了坟墓!” 徐伯狞笑着,在灯影之下,一步一步地朝段青茗逼去: “哈哈,今晚必死的是你……你看看啊,这里里外外的,可都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能飞到哪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徐伯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徐伯 徐伯一声唤,屋子里就闯进了十来条汉子,那些人,都是徐伯收买来的,他自然认得。再加上,铁峰和那些侍卫们,恐怕今晚即便是地震,都不会醒了的,他有什么可怕的呢? 眼看着,自己有人在手,徐伯自然有恃无恐。现在,他的心里,满心的都是想着,将段青茗压在身上的销-魂滋味! 看到徐伯眸露凶光,眼露yin笑,段青茗的心里,顿时又羞又愤——她若不是想证实这事的幕后是刘蓉,还有,就是将徐伯的收买来的这些人一网打尽,何用自己抛头露面?差这等登徒子的羞辱?一念及此,段青茗对刘蓉的恨,又多了几分——刘蓉,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孽啊! 看到徐伯越逼越近,脸几乎就要贴了上来,宁嬷嬷心里一怒,就要上前阻止,段青茗死死地将她的手握紧了。不让她动,回过头来,她望着徐伯蓦地冷笑起来: “徐伯,你确定,你的身后,都是你自己的人么……你还是先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吧!” 徐伯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身旁黑影一闪,他的人,被人分为左右,扭住了两条手臂,将他的头,也按了下去!徐伯挣扎着抬头一看,正看到昏暗的灯影之下,铁峰铁青得没有一分颜色的脸——徐伯的脸上,立时面如灰色! 铁峰,他不是用了老婆送去的酒菜,昏睡过去了么?可现在,他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铁峰虎目圆瞪,似要喷出火来,这个徐伯,真是胆大包天,不但敢给他们在酒菜里下毒,还敢毒害大小姐,这徐伯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徐伯,你该死!” 铁峰的一声怒吼,犹如平地惊雷,吓得徐伯双腿一软,立时跪倒在地! 徐伯怒极了! 当他听到,徐伯不但敢谋害大小姐,竟然还敢对她心生不轨,想要辱她清誉的时候,铁峰心里的怒火,犹如燎原的秋草一般,再也无法控制! 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来,用力飞起一脚,踢在徐伯的下身。只听一身惨叫。徐伯的命根子,就给铁峰的这用力一脚,全毁了! 铁峰面带羞愧地走上前去,朝段青茗深深地施了一个礼: “大小姐受惊了!” 段府的侍卫,并不是一般的家丁,他们随着段正四处征战,纪律严明,而且,铁峰早就交待过,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松懈,更不能喝酒。所以,莫说是徐伯送来了酒菜,即便是天皇老子送来的,他们都不会动一下! 只是,段青茗让宁嬷嬷通知他,说要演一场戏,他才做得逼真了些而已!方才,在外面,他有几次,都想冲进来,将徐伯的头砸个稀巴烂。可因为段青茗交待在先,这才勉强按捺着,没有出面! 段青茗摇了摇头,望着在地下痛叫着打滚的徐伯,淡淡地说道: “铁峰,将这肮脏的东西给我绑起来,录下口供,让他画押之后,连夜送官!” 敢和府里的姨娘勾结,暗害府里的主子,还敢对主子起非分之想,不得不说,这个徐伯,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啊! 当然了,若没有刘蓉的指使和纵容,即便是给徐伯九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呀!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伯这才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一边用手捂着下身,一边爬到段青茗的面前磕头认罪: “不干小的事啊,这都是刘姨娘指使的呀……刘姨娘说了,只要小的害了大小姐,她就有巨大的好处的呀!” 说完,将刘蓉承诺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地说了出来! 段青茗坐在上首,望着徐伯——她本来多看一眼徐伯都觉得恶心。可有些话,若是不说明白,怕这个徐伯,还真以为,刘蓉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呢! 段青茗冷冷一笑: “那么,你可愿意指证刘姨娘么……” 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 “若你有足够的证据指证刘姨娘的话,我倒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徐伯刚要开口,可回头再一想,却蓦地脸色苍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大小姐可怕,可是,那刘蓉更加恶毒,从头到尾的,这刘蓉都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连一件证据,都不曾落下! 段青茗望着徐伯,冷冷地说道: “刘蓉是不是告诉你,只要用毒药将我毒死,再毒杀宁嬷嬷和夏草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到时,她可以许你天大的好处——一大笔银子,还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徐伯一听段青茗的话,脸色又再白了一些! 不错,刘蓉的确是让他这么做的。毒杀段青茗,然后,假托瘟疫害人。可是,徐伯看到夏草儿喝破他的毒计,就忽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说是夏草儿暗害主子,逼她画押,然后,再暗中将夏草儿害死,做成夏草儿自杀的假象。就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段青茗望着徐伯,冷冷一笑: “你灵机一动,拿了夏草儿来顶罪,以为这事,就天衣无缝了,是不是?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在刘蓉的心里,就好象是夏草儿一般的存在——事后,她大可以将一切都推到你的身上,和她,可没有半点的关系!” 段青茗望着徐伯,眼神讥诮而已怜悯: “狡兔死,猎狗烹,这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啊,可你,却偏偏执迷不悟……你这种人,真真是死了都活该!”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伯发出一声哀号: “大小姐饶命啊,徐伯愿意帮大小姐指证刘姨娘……这一切,都是刘姨娘在背后谋划的呀……和徐伯没有半点的关系的呀!”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望着这个的家伙,眼底的厌恶十分的清晰: “你做了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二旦子的娘,就是因为喝了你叫人调的和瘟疫死状差不多的药,所以,才猝死的,而老李头和你不熟悉,你没法子害他,又叫人暗中替换了他的茶,这才死的,所谓的瘟疫,根本就是你搞的鬼,不是么?” 看到徐伯面如土色地倒了下去,段青茗又冷冷地说道: “还有,我来庄子的第一天晚上,你竟敢叫人来纵火烧屋,你真以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么……我告诉你,那个纵火的人,已经被押在柴房里,过会,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伯一直子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段青茗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只是回过头来,朝铁峰吩咐道: “铁峰,照我说的做,将他的话,写一份口供,画押之后,送官!” 原本,家丑不可外扬。这毕竟是府里女人间的事情,并不适宜送官。可是,段青茗知道,若不好好地给徐伯一个下马威,给刘蓉敲敲警钟的话,这刘蓉的尾巴,真的要翘上天了! 至于对付刘蓉,段青茗根本就不需要徐伯之流。只要她回到段府,就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让刘蓉哭也哭不出来! 刘蓉,你可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别等我还没回去,就先死了呀,那样的话,可真太便宜你了! 铁峰应了一声,转身押着还在鬼哭狼嚎的徐伯,朝门外去了! 正在这时,屋子里灯影一闪,夏草儿猛地冲了进来,她才一进门,就一把抱住了段青茗,大哭起来: “呜呜,小姐呀,夏草儿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段青茗小心地帮夏草儿拭去满脸的泪,摇了摇头: “傻丫头,我不是好好的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关于盐咸地 第一百一十七章——关于盐咸地 一个抬眼处,段青茗就看到了站在外门的徐宁。她微微一笑: “谢谢你。” 徐宁就是狄嫂子的小叔子。也是狄嫂子推荐他来帮助段青茗的!今晚的一切,本就在段青茗的计划之中。原本,一切都无懈可击,唯一的是,就是暂时顾不了被押的夏草儿。段青茗最怕,徐伯会暗害夏草儿,于是,就叫徐宁暗中看着。还好,徐宁不辱使命,暗中找人保下了夏草儿。在那些人想暗害夏草儿的时候,将她救下了! 徐宁望着段青茗,微微施了一礼: “替主子效力,这都是徐宁分内之事!若无他事,徐宁告辞!” 看到徐宁要走,段青茗微微一笑: “这庄子虽小,不可一日无主,从明日起,你就是这庄子里的代管事,等我回去之后,禀明爹爹,再正式任命!” 说完,就让宁嬷嬷送目瞪口呆的徐宁出去了! 这座庄子,被刘蓉把持数年,现在,可以说是百废待举,正需要一个年轻有力的管事人,来打理庄子! 狄嫂子说过,这徐宁读过几年书,为人处世,又颇有见地。而且,他的父亲,曾经是夫人丁柔在世时的管事!最后,狄嫂子说道,若是庄子里用人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段青茗后来一问,这才知道,徐宁的父亲,可是丁柔在世时的旧人,亦是由丁柔一手提拔上来的。再加上他为人谨慎,深谋远虑,是以,在丁柔在世的时候,他曾提出许多具有远见卓识的建议。治理盐咸地,就是其中的一桩。可后来,夫人丁柔过世,刘姨娘客家,将所有的管事,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徐宁的爹爹,就是那个时候,被扔下管事之位的! 徐伯做了管事之后,对徐宁的爹爹又是明里打击,又是暗里陷害,很快的,生性耿直的徐昌,就被气得一命归西了!在临死之前,那个帮段家做了半辈子管事的徐昌,还在念叨着那几十亩的盐咸地。而后来,徐宁曾数次念叨过盐咸地的事,大有若不能治理盐咸地,誓不罢休之势! 盐咸的? 听到这几个字眼,段青茗的心里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徐宁果然少年老成,有智有谋,所以,段青茗当即决定,让徐宁来管理这庄子,并连带着将这盐咸地,一起给治理了! 看到徐宁连道谢都忘记了,就被宁嬷嬷拖着出了屋子,一侧的夏草儿实在忍不住了,她“扑哧”笑出声来: “这个徐宁,真是个呆头鹅!” 段青茗望着又哭又笑的夏草儿,微微地摇了摇头——唉,这个小丫头啊,看着象是个大人模样了,可才一转身,这小孩子的性子,就又流露出来了! 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 ********************** 远处的屋檐之上,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正静静地望着这一边。看到铁峰带人冲进了院子,那个人影微微地弯了弯唇,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他的身后,少年弱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主子,这戏还没有收场呢。,你就走了么?” 耳边,传来炎凌宇懒洋洋的声音: “傻弱水啊,这戏早就收场了……” 那个小狐狸,可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主儿啊,她既然敢以死诈人,就证明她的心里,早就想好了对策了。 现在,小狐狸没事,那个什么管事的也已经伏诛,热闹也没得看了,他当然要走了啊!即便他不走,那个小狐狸也是不会请他宵夜的呀! 身后,又再传来弱水的声音: “主子,那个放火的家伙,就是管事的支使的,属下已经听您的吩咐,将他捆好,扔到铁峰的门外去了!” 炎凌宇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径直朝前走去! 弱水跟在炎凌宇的身后,紧跟他的脚步,心里却在纳闷——这两天,主子叫他们日夜不眠地守着大小姐的院子,今天天还没有黑,主子自己就来了,盯着段小姐的屋子,一直看到现在,可现在,却要走了? 回头再看看,段青茗的院子里,那些恶徒,都被一个一个地拉走了,弱水心里就纳闷了,要知道,主子可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啊,以往,若是看到了不喜欢的人,早就一剑一个的,杀了。哪里还容得这些人又是放火,又是瘟疫的,搞这么多和幺蛾子出来呢? 当然了,最令弱水奇怪的是,这主子,明明对大小姐的事情,紧张得不得了,可是,事到临头了,却只准他们看着,一个都不准动手。直到段大小姐自己设计,然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这主子的心思,还真的难以捉摸啊! 想到这里,弱水又不知道死活地问了一句: “主子,为什么不将这些人,一剑一个的,杀了?还留着他们祸害人做什么?” 炎凌宇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夜风之中,传来他充满威胁的声音: “弱水,你是不是想去看太医啊……” 看太医,就是抓药啊,抓药做什么呢?就是喝啊,这主子是嫌他多话,在威胁他呢! 不得不说的是,“喝药”两字,对于弱水来说,绝对是最有效的打击,他立时捂紧双口,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走在前面的炎凌宇心里想的却是——哼,一个小小的管事的,竟然垂涎小狐狸的美色,还想着图谋不轨,看来,今晚得找个人,将他断子绝孙才行! ***********************盐咸地的分界线*************************** 第二天一大早的,徐宁就来了。 他先是谢了段青茗的提拔之恩,和段青茗将庄子里的东西全部都细说了一遍之后,然后,就似有些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关于庄外的几十亩盐咸地的事情! 而今,徐宁想起父亲的遭遇,所以,就想和段青茗说说,就是关于他父亲的遗志——段府闲置的几十亩盐咸地的事情! 原来,在这庄子的周围,有五十多亩田地,虽然都是隶属段家,可是,就因为是人人畏惧的盐咸地,所以,多年来,这几十亩的土地,就这样荒芜着,用不得用,种不得种,年年颗粒无收。为此,徐宁曾想过许多办法,改造过一小块的盐咸地,可问题是,小面积的改造,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就希望,东家能出一笔银子,改造一下这些地方,虽然短期之内,耗费银子甚多,可是,若看天长日久的打算,还是十分划算的! 徐宁因为一心挂虑此事,再加上段青茗就要返回,于是,他情急之下,才会在刚刚复位之后,就向段青茗提出了,想要改造盐咸地的问题! 段青茗的心里,一阵的感动,不得不说,若不是真心为段府之人,是绝对不会关心主子的收成,也是绝对不会将主子的这几十亩盐咸地放在眼里的。可见,母亲识人,真有远见卓识,她看中的人,还真一个都错不了! 可是,关于治理盐咸地的问题,在大夏王朝,多少年来,都是束手无策。所以,这无数的盐咸地,就如此的只长着一些连牛都不会吃上半根的草,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年复一年,季复一季! 可是,难道这些看着地,可是,不能长庄稼,只能长草的盐咸地们,就真的要如此年复一看地,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理了么? 不,答案一一一定是否认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盐咸地的治理之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盐咸地的治理之法 段青茗知道,盐咸地,不能称之为“地”的神话,是在几年以后,被人打破的!从那时起,无数的盐咸地,都被变成了良田,这世上,再无盐咸地不能耕种之说!只是,现在还不为人知罢了! 是的,现在还只是大夏王朝的二十七年,所以,现在的人或许并不知道,在数年之后,也就是大夏王朝的第三十五年,有一位有着奇行远见的女子,偏偏就在一举之间,解决了这个令祖祖辈辈的人头痛不已的问题,数百万亩的盐咸地,最终变成了可以耕种的良田! 当然了,那都是段青茗前世的时候,在死前前一年的事情了。算算时间,也应该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所以,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盐咸地仍然是一个不能治理的神话,而这几十亩的盐咸地,还真是令人头痛,一筹莫展! 当日,当那个治理盐咸地的方法最初盛行的时候,段青茗就命人详细地记载了这盐咸地的改造方法,并且,捷足先登地买入了一大块的盐咸地,为宁安白府,创造了不少的效益,而今看来,只不过是为了别人做了嫁衣裳而已! 虽然,前世的段青茗荒唐,可是,这具体的方法,她还是记得的,只要好好地想一下,然后,再作一个详细的计划!那么,治理这盐咸地,便可以手到擒来! 当下,段青茗主意一定,只微微笑了一下,优雅地朝徐宁说道: “这样吧,关于这个问题,我记下了,明天再答复你!”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宁一阵的失望——以前,刘姨娘掌府之时,他就曾经就这个问题反映过,希望段府能重视一些,拨些银子,将这里改造一下,若真那样的话,段家只需要做短期的投入,就可以创造更大的收益! 可是,当日里,刘蓉哪里有这个心呢?她甚至都没有听徐宁的话,就叫徐伯把他轰出去了。 而今,换了一大小姐而来,虽然年纪小,可还算有些见识,看起来,倒象是不错的样子。 可是,徐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大小姐,和刘姨娘竟然是一丘之貉。虽然,她顾忌着面子,并没有当场拒绝于他,或者是象刘姨娘一般地训斥他痴心枉想,可是,看她的反应,对于自己的提议,也象是不太热衷! 看来,这段府里的女人们啊,只有已经过世的夫人丁柔,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才是有远见的人。只可惜的是,好人不长寿啊! 这样想着,徐宁的心里发堵得厉害!他向来是个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心中一失望。面色上,也不禁流露了出来! 徐宁替段府可惜,替爹爹可惜! 可是,徐宁毕竟是个下人,虽然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可是,若是对方当真不领情的话,他空有雄心壮志,也是枉然! 当下一想,徐宁的什么心都淡了!他朝段青茗深深地施了一个礼,有些冷淡地说道: “大小姐明日还要回府,请早点休息则个……那么,在下便告退了!” 段青茗看得出徐宁的失望,只是,她并不点破。只淡淡一笑,吩咐宁嬷嬷送客! 看到徐宁颇为失望地走了出去,宁嬷嬷有些不解地望着段青茗,说道: “小小姐,您因何不采纳徐宁的意思?” 在宁嬷嬷看来,段青茗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的伤了徐宁的心! 要知道,但凡管家之道,对于下人的意见,即便你不采纳,觉得这徐宁异想天开是一回事。可是,作为主人,你可得就事论事地,好好地夸奖他一番才是啊!这样的话,最起码,让他知道,虽然,他的办法暂时行不通,做不到。可是,他的忠心,主子却是心领了!就最起码,也让下人心里舒服一点!可段青茗既不夸奖,也不附合,就任着徐宁失望而去了! 要知道,对于徐宁这种父子两辈,被为段府所用,却又被段府委屈了太久的人来说,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赞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心里舒服不少! 段青茗心里,一直在想着盐咸地的事,是以,并没有将宁嬷嬷的话放在心里,听到宁嬷嬷劝解,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我自有分寸!” 听得段青茗如此说,宁嬷嬷也就不再问下去了。要知道,这几日,在庄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徐伯伏诛了,可是,二旦子的娘,以及老李头的家,甚至是这庄子里的谣言,都在等着平息,眼看着,段青茗处理这些事,似乎开始焦头烂额,宁嬷嬷只在一侧看着,却什么都帮不上! 眼下,徐宁又来,说了一大通话,看段青茗似是倦了,她连忙催着段青茗休息一下,不要累坏了身体! 要知道,就因为这瘟疫之事,段青茗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想必小姐,也早等急了吧? 谁知道,段青茗只微微地摇了摇头,望着宁嬷嬷: “不,宁嬷嬷,你叫夏草儿来侍候着,今天,我有好多事要忙!”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大吃一惊: “小小姐,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宁嬷嬷一边说,一边就来拉段青茗,开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生怕段青茗因为前几天的事,累到了,或者是病到了! 看到宁嬷嬷心急,段青茗笑着解释道: “不是的,宁嬷嬷,我没事,只是,我听了徐宁的话,心里倒有一个想法,所以,我想今晚做一个计划!” 段青茗向来是一个计划性非常强的人,她每逢大事,必先有一个相当周全的计划书,然后,再按班就部了,一步一步的实施!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前生,都将宁安白家壮大的最重要的原因!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心里担忧,可是,终不敢说什么,只是微微地鞠了一躬,吩咐夏草儿好好侍候小姐,然后,退下了! 然后,段青茗就窝在屋里,从下午一直开始忙,然后,一直忙到半夜! 半夜的时候,宁嬷嬷来催,可是,段青茗根本就不理她,还是夏草儿最后听了宁嬷嬷的话,煮了一碗宵夜过来给段青茗吃。她吃完之后,碗一推,继续去忙了! 这天晚上,段青茗屋子里的灯,整整亮了一夜! 当黎明的第一缕天光照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茶,轻轻地唤了一句: “夏草儿,看茶!” 然而,身后寂然无声,夏草儿早就经不住困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段青茗拿着一晚上的心血,吩咐秋菊叫徐宁过来! 一大早的,徐宁被从家里叫了出来,早就不抱希望的他,只以为段青茗要走了,可是,来到段青茗的院子,却发现这里的人,都还没有起床,而段青茗早就梳洗完毕。在前厅等着她了! 看到段青茗,早已没了热情的徐宁,只是淡淡地垂下头去,公式化地向段青茗问好。然而,当段青茗笑着,将手时的计划书交给他时,他略略一翻,完全被惊呆了! 徐宁再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然后,这个堂堂的男子,竟然泪流满面! 他的话,主子不但听了进去,然后,还用一晚上的时间,赶了一份如此详尽的计划书出来,而这上面的奇思妙想,完全超出了空有一腔热血的他的预料之外! 段青茗喝了口茶,因为疲惫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微微一笑: “对于盐咸地,我也只有这些想法,因为是临时赶出来的,所以,很可能会有所疏漏,剩下的,希望你自己改进一步,这两百多亩的盐咸地,就靠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想早些看到娘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想早些看到娘 徐宁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认真地说道: “大小姐,徐宁昨天说过了,我们段府,眼下就只有庄外的五十多亩盐咸地啊!” 段青茗淡淡一笑,眼神却清爽: “我们现在是只有五十多亩没错,可是,打铁趁热,你大可以再去收多一百、二百亩的盐咸地回来一起改造的啊……你要知道,为了想这个法子,我们都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啊,若只有几十亩盐咸在如此折腾的话,我们哪里划得来呢?到头来,可不是帮别人做了嫁衣裳么……你去,趁着这秋冬时节,将这些盐咸地全部都收回来,我估摸着,这段府能出的银子,也暂只有这么多了!” 徐宁一听,仍然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花了这银子,若是改造不成的话……我怕!” 毕竟,这个改造的方法,只是他们父子用了一小块地上改造开来的,虽然,眼下是成功的,可是若用大块的盐咸地上,是否真的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的呢?这个,徐宁可不敢打包票! 而且,徐宁是真的害怕,他怕自己头脑一热的想法,无法付诸行动!或者是会因为各种阻碍半途而废,又或者说,这大笔银子的支出,会对支持自己的段青茗,造成太大的困扰! 段青茗歪着头,望着徐宁,调侃地一笑: “哟,你是不信自己,还是不信我呢?” 徐宁今年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文质彬彬,听得段青茗一说,他的脸红了! 顿了顿,徐宁才正色说道: “我只是怕这短期的周转有问题!” 要知道,盐咸地虽然便宜,一亩地,也只是良田一亩地一半的价钱,可是,若这地里,三年内没有任何的收成,还要别的收入来贴补的话,这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顶得下的! 而且。这段府的收入,虽然不是什么暴利的产业,可年年收入稳定。若是再投入大笔的银子,徐宁真怕这计划会胎死腹中,被人阻挠! 段青茗极为赞赏地望了一眼徐宁——这人虽然有些书生气,可是,看他行事稳重,又是个思虑极为周全的人,还能考虑到种种弊端和后果,实在是难得! 段青茗想了想,又微微一笑: “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毕竟,我只是纸上谈兵,而你,才是具体的实施者!” 徐宁一听,立时跪了下去,心悦诚服地朝段青茗说道: “比之大小姐的这份如此详细完善的计划书,徐宁多有不及!” 徐宁说的是对的! 单单有治理的办法,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细节上的考虑,浇灌的方法,以及在未来的实施之中所遇到的麻烦以及阻碍,则是常人意想不到的! 徐宁看了段青茗的这一份计划书,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说,用水浇灌的方法,让这盐咸地的盐份稀释,然后,种上水稻等农作物,只是,头三年的话,这些水稻,只会长叶,而无法长出稻子。如此三年之后,这些盐咸地,就和普通的农田,交无二致了! 原本,徐宁想出来的,只是一个办法,可是,这到了段青茗的手里,浇灌的方法,以及排水的渠道,再包括各种各样的成本核算,全部都出来了! 如果说,段青茗单单是提出了一个用水浇灌的方法,徐宁并不会意外,甚至不会佩服于她。可眼下的这一份沉甸甸的计划书里,土质的分析,全部都齐全了。可以说,只要徐宁拿着这份计划书,再买些田,就可以着手改造了! 眼下,秋冬之际,劳力最多,这浇灌的工程,也会事半功倍的呀!若是再买上一个一、两百亩地,的话,这用银子,可真不少!而且,这核算下来,足足要二千两的白花花的银子的啊! 二千两的银子,说是不多,可是,算起来,也真不算少。说白了,段府一门,只是靠着段正的俸禄过日子的。所以,这二千两银子,徐宁真的不好意思开口! 转过脸来,徐宁有些犹豫地说道: “大小姐,依徐宁之见,还是先将我们自己的盐咸地治理好之后,再逐步地买吧!” 自己的几十亩盐咸地若是治理好的话,再去买别的,第一,银子方面,没有那么吃力,第二,这也有说服力一点啊! 徐宁想着,自己原本是好意。可是,段青茗却想都不想地拒绝了: “不行!” 徐宁一怔,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青茗耐心地说道: “你想想啊,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盐咸地,一旦治理好了,周围的盐咸地的价钱,肯定飞涨。若是到时再买,我们岂不是要花多好多的银子?”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 “我说了,这地,一定要先买,买好了之后,哪怕是逐步治理都好,可是,绝对不可以在治理之后,才再去买!” 听了段青茗的话,徐宁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谓的“商机”,就是走在别人的前面,将别人还没有发现,或者说,还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捷足先登地做了,成功了。你才能真正占据市场的先机! 这些,徐宁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在他看来,段府未必肯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银子,浪费在他们认为没有必要的地方!可现在,段青茗只用了一句话,就打消了徐宁的全部顾虑,这令徐宁再一次对于段青茗果断还有远见,佩服得五体投地! 治理盐咸地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段青茗答应徐宁,只要一回到段府,就叫人拨银子过来,到时,就可以着手治理了! 接下来,段青茗又交待了徐宁一些具体的事情,徐宁一一应下了。眼看着,段青茗倦意顿生,还在勉强支撑,徐宁就识相地起身告辞了! 徐宁才一离开,段青茗就令铁峰启程,去往九华神庙,替丁柔祈福! 宁嬷嬷看看一夜未眠的段青茗,眼圈下,一大块的乌青。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不健康的青色。只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里的落月草的毒素却消失殆尽了,一个月前,还透着青黑的肤色,现在变得白皙如玉,在初冬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段青茗静静地伏在红木圈椅里,用手支着肘子,懒慵得就象一只冬眠的猫儿一般! 看着此时的段青茗,宁嬷嬷不由地想起了丁柔小时候的样子。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丁柔,也喜欢窝在小小的椅子里,经常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段青茗似乎又睡着了,宁嬷嬷拿出一件大氅给她披上,段青茗睁开眼睛,有些恍惚地问道: “宁嬷嬷,东西收拾好了么?我们可以启程没有?” 看到段青茗没有睡醒的样子,宁嬷嬷心里一疼,连忙说道: “小小姐,要不,今日再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启程?” 段青茗站起身来,来到冷水盆前用冷水擦了一下脸,摇了摇头,说道: “还是不了……这两天的天气不太好,怕是要下第一场雪了,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早些见到娘!” 重生以来,段青茗还是第一次去往供奉丁柔的庙里,此时,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宁嬷嬷用手擦了擦眼睛,她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说不出的悲恸神色——呜呜,小姐,您看到没有,小小姐已经长大了,会想娘了…… 段青茗站在门口,朝外望去,只看到天色阴沉,雾霭重重。冬天的风,从窗前吹过,将支离的树干上,最后的一片叶子,都吹落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九华神庙 第一百二十章——九华神庙 段青茗一行,启程得非常匆忙。就连各管事赶来道别,都被新任的管事徐宁,以各种方法,回绝了! 据段青茗说,她回去的方向,不是京城,而是在京城之外的一座神庙,那里,供奉着夫人丁柔的牌位!而段青茗的目的,便是那里! 此时,徐宁站在庄门口处,望着那一行人渐渐消失在村外的道路上。站在路边的低洼处望去,远处的远处,天地昏黄,阴沉如一色,渐渐地分不清是黄土,还是枯草!徐宁静静地看着,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段大小姐走了,将一切,都托咐给了他。这令徐宁的心里,生出了一些忐忑不安的感觉!他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抑或是做得不够,然后,会令这位有着远见卓识的大小姐失望! 徐宁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觉! 正在这时,徐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这位段大小姐,比之当年的夫人,丝毫也不逊色!” 徐宁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他的嫂子——狄氏! 徐宁自然知道,狄氏是府里出来的人,当年,委身下嫁于兄长徐铮,还是夫人给保的媒。只可惜的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而今的夫人,早已仙去,一切,都不可追寻! 徐宁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狄氏,温声说道: “嫂子怎么来了?” 狄氏,今年约二十来岁的年纪,圆盘脸,肤色细腻,虽然,在庄子里生活,经历了不少的风雨,可是,看她的样子,依旧风韵犹在,楚楚动人! 听到徐宁的话,狄氏微微苦笑了一下: “听说大小姐走了,我来看看!” 徐宁微微地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大小姐在的时候,狄氏推托不见,可现在,人走了,她却又来送行?徐宁不是不知道,狄氏对于段府,抱着怎样复杂的感情,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狄氏,对于段大小姐,究竟有着怎样的看法! 狄氏似有诸多感慨,望着消失在黄土尽头的那一行车马,她忽然微微一笑: “但愿大小姐不要走她母亲的老路!” 当年,夫人丁柔,可以说是聪慧无双,睿智决断,可是,就因为不屑于后宅里的争斗,才落得了个如此凄凉的下场,以致于到了最后,枉死于她人之手! 听了狄氏的话,徐宁明显地愣了一下! 大小姐的聪慧以及胸襟,他自是见识到了。夫人当年的事迹,他同样早有耳闻。可为什么,从自己的嫂子口里说出来的,却有着如此的天壤之别? 看到徐宁愣住,狄氏惨淡一笑: “二弟,你永远不会明白,在那些大宅子里,最可怕的,并不是你的敌人,往往是你最信任的那一个!” 听了那样的话,徐宁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却不置可否。 远风吹来,枯草飒飒。漫天漫地的荒芜黄色,映照着徐宁一脸的苦笑,宛如脱了水的鲜果一般,只余颜色,而没有神韵! 是的,狄氏说的这些高门秘史,徐宁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明白! 他生在寒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便有三百天,都是半饱的肚子。偶尔有一餐饱饭吃,便觉得是上天的恩赐。自从生下来至今,饥饿,是他的这一生里,最最清晰的回忆! 徐宁怎么不记得?自从记事起,他就看到父母天天为衣食住行操劳,为一日三餐奔波。那样的家境,那样的生活,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注意别处的风景? 看到徐宁如此惨淡的而尴尬的表情,狄氏恍然。她有些羞赧地一笑: “二弟,是我失态了!” 是的,是她多想了,要知道,这些内宅女人们的争斗,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惨烈呢?而徐宁,他实在是一个心思简单,而又行为磊落的人啊!这些,高门内的龌龊,他又怎么会明白呢? 听了狄氏的话,徐宁大大方方地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嫂子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失态可言?” 狄氏再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土路彼端,微微一笑,犹如三月落暮时的惨淡夕阳一般,散发着脆弱的光芒: “瓘儿还在家里等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理徐宁的反应,狄氏就踩着脚下的黄土地,一步一步地朝来路走去。那样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踽踽独行,就她人生里的任何一段跋涉一般,即便看不到尽头,也只能一路向前! 过去的,终过去了!无论是丁柔当年离奇的死,抑或是今日出现的这个段大小姐,这些人,注定是狄氏生命之外的风景。就如她回不去的少年路一般,过了,就消失了。再也不复追寻! 夫人,这一次,我帮了大小姐一把,所以,你当年的恩,我算是还过了!那么,从今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 九华神庙,就坐落在落暮山中!四周,道路崎岖,一年四季的,也绝少人上来! 神庙之后,有一座庵堂。就叫九华庵! 而这九华神庙,原本叫做“慈恩寺”。是一坐香火鼎盛的庙宇。可是,多年前,不知道因何而凋零了。当年,又有一个叫做“九华神尼”的高人,在庙宇之后的庵堂落脚,这里,才渐渐有了点人气。 那位九华神尼,医术高明,慈悲为怀。是以,那座原本无名的小庵,便也因此更名为“九华庵”。后来,九华庵的名声渐大,逐渐盖过了慈恩寺的名声,最后,寺庙里的住持,干脆将这座庙改名为九华神庙!前院,归寺庙所用,后面,则归为九华庵! 而这个九华神尼,则是丁柔的旧识! 据宁嬷嬷说,夫人丁柔年轻的时候,曾经来此一游,并留连数日。后来,曾和神尼戏言,说等自己百年之后,要将牌位摆放在这里!却不料,她红颜薄命,年纪轻轻的,便撒手人寰。而段正,亦遵其遗志,将她的牌位,引来此处! 前生的时候,因为段青茗听信了刘蓉的话,和段正疏远,而刘蓉,又哪里肯屈尊降贵地来这种地方呢?更遑论是拜祭丁柔? 是以,上一世的段青茗从幼年到嫁入宁安白府,倒还真的没有正式拜过母亲的牌位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前生的不孝,还有刘蓉的刻意误导,以及段玉兰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段青茗就觉得心头的恨意,血一般地上涌——刘蓉、段玉兰,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马车在九华神庙前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段青茗到来的消息,早就通知了九华庵中的人住持,是以,她的马车才一停下,庵中便派了一个叫仪静的小尼出来迎接! 那个小尼姑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姿容秀丽,玉面生辉。宽大的灰色衣袍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瘦弱不堪,不盈一握! 她乍一看到段青茗,就微微弯下腰去,打了一个佛语: “请问是段大小姐么?住持已经等候许久了,请随小尼来!” 段青茗朝着静仪微微地点了点头: “有劳了!” 一行人穿过寺庙旁边的路,一直朝着后面的庵堂走去! 沿着寺庙灰色的砖墙向前走去,再绕过一第回廊,也就到了九华庵中! 九华庵并不算太,只是三进的院子。后面,又有几间独立的小院。 这前院,就专门用来供奉菩萨。中间的院子,供放杂物,以及九华庵里的住持,还有尼姑们居住。这后院,则是供奉牌位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见杜大小姐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见杜大小姐 至于香客们,则住在旁边的几个院子里。后面,又有几个院子,是供下人们居住和使用的地方! 段青茗的住处,自然是早就安排好了!此时,仪静正带着她,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眼下,正是入冬时节,香客极少。整个九华庵里,更是冷清无比。一路上,段青茗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香客。有的,只有那些身着灰色尼姑服饰的女子,正匆匆忙忙地来去,看到段青茗,便会深深地作上一揖! 段青茗一律含笑还礼,然后,跟着仪静,一路直上! 穿过一条长廊,再转过一个小小的荷花池。眼前,有一抹青色的衣衫闪过,段青茗乍一抬头,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待她要再看清楚时,那人,却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早已已经不见了! 再转过一条长廊,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在这万物萧条的季节,居然有淡淡的花香,从旁边的一个小小院落里飘了出来!那香味非常的奇特,似梅非梅,似菊非菊,淡淡的清香,淡淡的甜,只是这么闻着,就令人有精神的振的感觉! 段青茗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院门紧闭的院子。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院子里,住的也是香客么?” 方才,段青茗看得清楚。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明明就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这就说明,那个人,应该是住在这个院子里,抑或是住在这个院子附近的! 仪静说道: “是的,这位香客,是主持的朋友,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 听了仪静的话,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再转过一个院落,就到了段青茗所住的院子! 仪静将段青茗带了进去,粗略地交待了一番之后,就先行离去了! 而段青茗,则在更衣之后,先去拜祭丁柔,最后,才去见这个庵堂里的主持。 九华神尼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駕鹤归去,而今的住持,是她的大徒弟仪德。也就是仪静的大师姐! 当一身素衣的段青茗,洗漱了一番,刚刚走出院门,就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又朝着另外的一条长廊走去! 那个身影走得很快,似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就连段青茗跟在她的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而在转过长廊的时候,她的侧脸顿时出现在段青茗的面前,那人,竟然是杜大小姐的丫头,春桃? 春桃在这里,那就代表杜大小姐的人也在这里!方才,仪静说过,住在那个院子里的人,是住持的朋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那么指,可是杜大小姐么? 宁嬷嬷曾经说过,丁柔也是九华神尼的朋友。这件事,又是不是出于偶然呢? 又或者说,这个杜大小姐,和丁柔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宁嬷嬷跟在段青茗的身后,乍一看到春桃,也似微微地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地,她就掩饰了自己的表情,冲段青茗说道: “小小姐,那个仪静师傅说,小姐的牌位,就在这里了!” 想着脑海之中,母亲模糊的音容笑貌,段青茗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拜祭过丁柔,段青茗在佛前添了香油钱,向仪德师太表示感谢,这才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当穿过一个枯萎的荷花池的时候,段青茗又看到了一身青衣的春桃! 只是,此时的春桃,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陪伴着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那个女子,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犀利,英气勃勃。 那女子的身上,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蓝色的长锦衣,一根深蓝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她的身上,外披一件浅到几乎泛白色的敞口大氅,一举一动皆有些波光流动之感。再看她的腰间,系着一块暖玉色的翡翠玉佩,正随着她的身形,微微地晃荡着,给她英姿焕发之间,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她的首饰,也是极简单的。只是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和腰间的玉佩同为一色,有异曲同工之婉约。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只简单地绾了个如意髻,发髫上插着一跟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 再看这女子的五官,也极是漂亮。只见她皮肤白皙细腻,狭长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段青茗只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在心里喝彩——好一个磊落的杜大小姐! 段青茗在看向春桃两人的时候,春桃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蓦地转过头来! 乍一看到段青茗,春桃似愣了一下,然而,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模样,朝着段青茗淡淡地招呼: “段大小姐好!” 两下里撞了一个正头,想要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段青茗冲春桃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唤了句: “春桃姐姐好……” 一边说,段青茗的视线,落在春桃身侧的女子身上,微微一笑: “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杜大小姐了吧?” 和春桃微微吃惊的表情不同,杜大小姐在乍一看到段青茗的时候,眸子里原本平淡而疏漠的光芒,瞬间变成了一道十分复杂的洪流! 迷惘、震惊、痛恨、还有许多说不出的,复杂的流光! 看到杜大小姐这样的表情,段青茗微微地愕了一愕,然而,她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淡淡地朝着杜大小姐微微点头示意: “杜大小姐好!” 然而,杜大小姐似乎石化了一般,只是怔怔地望着段青茗那张和丁柔十分神似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身侧的春桃,有些尴尬地朝段青茗一笑: “段小姐实在象极了我家主子的一位故人,所以,这失态了,还请段小姐勿怪!” 春桃所说的帮故人,一定就是指丁柔,段青茗微微一笑: “这位故人,一定和杜大小姐感情极好!” 春桃讷讷的,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回头朝杜大小姐说道: “主子,段小姐在向您批招呼呢!” 段青茗微笑着,望向了杜大小姐,心里却在思忖着,这个杜大小姐和母亲的往事! 听了春桃的话,杜大小姐似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微微地垂下了眸子。 令段青茗意外的是,杜大小姐竟然没有答理她,只是有些艰难地转过身体,似是没有看到段青茗一般! 看到杜大小姐不理段青茗,春桃有些尴尬地冲段青茗笑笑,然后,随杜大小姐离开了! 等到杜大小姐离去了,一直站在段青茗身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宁嬷嬷这才抬起头来,似是喃喃地说了句: “十年不见,这个杜大小姐倒是越来越没有修养了!” 段青茗不在意地说道: “可能是她心中有事吧?” 这个杜大小姐,看似心中郁结,说不得,是有什么难为之事吧,再说了,春桃都已经再三的替主子道歉了,段青茗也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似想表示什么不满,可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却什么都不说了! 段青茗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杜大小姐和母亲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过往,可是,看宁嬷嬷似对杜大小姐不满的样子,段青茗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在庵里的日子,是相对比较平静的。每日里,段青茗除了念念佛,就是陪着母亲,一坐就是半天! —————————————————— 这两章,相对平淡一些,就当是让女主喘口气吧。毕竟,这样平静的日子,可真不多,下一章开始,惊险又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夜惊 第一百二十二章——夜惊 这天,段青茗又一个人,静静地凝望着丁柔的牌位良久,良久。 望着萤光小照上,依稀是丁柔昔日的模样,段青茗的心里,浮过一抹温柔的伤。她努力地回忆着母亲的音容笑貌。可终因两世倥偬,时光易逝。是以,已经相隔了三十几年光阴的丁柔在段青茗的心里,犹如久远时光投下的影子一般,只剩下一个温柔、高贵的轮廓,再也看不清面目! 长廊之外,阴风四起,忽然,有冰凉的点滴,一下又一下地落到段青茗的头上、脸上。她抬头看了一下,原来,阴沉的天气,在持续了数日之后,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都落了下来! 段青茗忽然伸出手去,抱紧了母亲的牌位,喃喃了一句: “母亲,我好想您!誉儿……也想您!” 逝者已矣,生者的路,还在继续下去。谁家旧时光里,能免去这刻骨铭心的一笔? 忽然,长廊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段青茗一看,机警地起身,正看到杜大小姐的身影,朝着母亲的牌位而来! 段青茗想了想,闪身躲到了牌位后面的柱子旁,想看看杜大小姐究竟来做什么! 杜大小姐也是一个人来的。只见她抿紧了唇,径直走到丁柔的牌位之前,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帮丁柔拭去牌位前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点了一柱清香,顺势在丁柔的牌位之前坐了下来! 空气中,有一种叫做“窒息”的东西,逼得人们透不过气来,段青茗望着杜大小姐孤独的身影,眸子里的暗色,又再深了一些! 本以为,杜大小姐会说些什么,可是,段青茗站了许久,却只听到杜大小姐沉默了半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丁柔,你不会想到吧,争来的幸福,会如此的短暂?你可又会想到,你我争来争去,到了最后,却都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衫!” 一番话之完,杜大小姐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走了! 段青茗目送着杜大小姐的背影,心里的感觉,非常的复杂。 外面的雪,斜幕一般,飒飒而下,没过多久,大地,就一片铺白。眼下,正是红泥小炉,绿蚁碚酒的好时光。寒冷的风,吹过空荡的院落,发出“呜呜”的声音,象是谁不舍的呢喃。不知道谁家院墙内的梅香,随风吹过一阵幽香,就象是儿时模糊的记忆一般,萦绕在鼻端,若有若无! 段青茗望了一眼雾笼纱笼罩般的远天,忽然静静地叹了口气! **********************我是强盗的分界线*************************** 雪落无声,雪落无声! 当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一片洁白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因为下着雪,所以,段青茗歇息得很早。然而,半夜时分,当天地都进入沉睡的时候,忽然,段青茗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夏草儿去打开门,只看到一个身影猛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夏草儿的手,急促无比地说道: “快,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段小姐!” 段青茗一听,原来是春桃的声音,她立时睡意全远,一翻身,连忙下床,由秋菊手忙脚乱地帮她套好一件外套,又快速地整理了一番之后,这才走了出来: “春桃姐姐,你找我?” 春桃一身黑色的短装打扮,蒙面的黑巾,已经被她取下了,露出了一张焦灼十分的脸!乍一看到段青茗,春桃也顾不得礼貌了,她走上前来,一把抓起段青茗的手,短促地说道: “段小姐,随我走,快些!” 春桃的手,冰凉,冰凉,春桃的脸色,苍白无比。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拉紧段青茗的手,说道: “快,快些!” 段青茗的眉色沉了一下,又一下。她也不抽回自己的手,跟着春桃,就朝前走去! 春桃带段青茗去的地方,正是杜大小姐的院落,此时,院子里,只点了一盏灯,看起来,光线有些昏黄。杜大小姐正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看到段青茗前来,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春桃,带她们走!” 春桃一听,急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主子,我们一起走!” 一身黑衣的杜大小姐站在厅堂中央,她的眼睛很亮,她的眼神很冷,淡淡地睨了春桃一眼,这话,却是朝段青茗说的: “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们,若是落到了那帮人的手里,岂还有活路?好歹有我在这里,能挡着一下子!你们快些走吧!” 听了杜大小姐的话,春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主子……不行啊,那些人……”那些人,可都是丧心病狂的主儿啊,主子曾经得罪过他们,而今,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杜大小姐蓦地打断春桃的话: “春桃,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段青茗听着两人的话,只觉得满头的云里雾里!鼻端,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弥漫而来,段青茗微微皱了一下眉,果然,她看到杜大小姐的脚下,有血正在淌着,已经溅淡了一小片的土地,再加上灯影闪烁,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再听听这主仆俩的争执,段青茗也渐渐明白了,原来,这主仆俩,不知道因何得罪了极厉害的对头,此时,杜大小姐是想春桃带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们离开,自己留下来断后!可是,听春桃的语气,即便杜大小姐留下来,也只能是无谓的牺牲而已! 眼看着,春桃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杜大小姐仍然不为所动。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她不由地上前两步,朝杜大小姐说道: “杜大小姐,您还是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杜大小姐终于朝段青茗看了一眼!那一眼,犹如是深夜的寒星,带着灼灼的光芒!杜大小姐望着段青茗,微微冷笑: “还真是小孩子啊,想法如此天真……我和你们一起走?这新下的雪,极易留下脚步,怕还没有逃出多远,就会尽数被他们抓住吧?” 段青茗微微一笑,迎着杜大小姐的眼神,毫不畏惧地说道: “我带了一些家人过来,好歹也是会些拳脚的,想保护我们度过今晚,想来也不是难事……” 杜大小姐望着段青茗,眸子里的冷光,犹如锋利的剑一般,仿佛要直刺段青茗的心底。杜大小姐眉间的讥诮,犹如风雪一般,漫天而来: “呵……段府的家丁,当然不只是会些拳脚而已……可是,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么?莫说是他的属下,即便你爹来了,也并非对方所敌,你知道吗?” 说到最后,杜大小姐的话,渐渐严厉起来: “大小姐,这不是你女孩儿家家的卖弄的地方,在这里,我好歹也是长辈,麻烦你和春桃一起,带上你的人,快些走吧!” 段青茗望着杜大小姐,清凌凌的眼神之中,终于染上了一丝不服输的红晕: “春桃说得对,我们一起走,我段府的侍卫断后……” 看到杜大小姐冷笑着,又想说什么,段青茗果断地截住她的话,斩钉截铁说道: “杜大小姐,现在是生死关头,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不错,你虽然痴长青茗十余年,可谓前辈,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却受伤了。我不放心,将我的生死,交给一个连自己的安危都保护不了的人来支配……这里的人,由我来支配,你只需要好好听着,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接口不迟……” 第一百二十三章——众人逃命忙 第一百二十三章——众人逃命忙 段青茗的话,极是尖锐,这一屋子里的人,听了都愣住了!特别是春桃,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杜大小姐,心里,却是捏着一把汗——要知道,这个主子,生性要强,被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这样讥讽,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其他的下人,一看段青茗的样子,也都惊呆了。这个段家大小姐,看似温文尔雅。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可就…… 似乎没有想到段青茗会如此尖锐一般,杜大小姐,则直接地呆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她苍白无比的脸上,飞上了一抹可疑红晕,再看她恼怒的眼神,似乎是被段青茗给激怒了——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过,若对方觉得,她是丁柔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个段青茗,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杜大小姐凌厉至极的眼神,在段青茗的身上扫了一圈,她忍住心底的怒意,眼神忿忿地就要开口。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再去理她了,只是望着春桃: “春桃姐姐,那些追你们的人,是不是从山下来的?” 段青茗年纪虽小,可气场却是十足,此时,她淡淡地伫立在这光影之下,原本清澈无比的眸子里,隐然闪烁着刀兵杀伐的凌厉! 那样的眼神,哪里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呢?那分明是一个经历过生死,浸-淫着沧桑的成年人的眼神啊! 看到那样的眼神,春桃想说的话,全部都吞了下去,她只冲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段青茗的猜测是对的! 段青茗望着春桃,果断开口: “春桃姐姐,你先帮杜大小姐把伤口包扎一下吧,记得,有伤口的地方,要注意保暖!” 说完,也不待春桃答话,就已经转过身去: “铁峰……” 一侧的铁峰上前一步,望着段青茗,坚定无比地说道: “铁峰在!” 段青茗也不停歇,只是望着铁峰,说道: “听着,一会儿,我们和段大小姐会朝山上去躲避一下,你带人在后面断后。等我们一进入林子之后,你就叫人每人拿一根树枝,将被践踏的雪地雪平,明白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只有铁峰,点了点头: “铁峰哪怕是豁出命去,都要保得大小姐的安全!” 段青茗摇了摇头: “不,我要你们个个都毫发无损!”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大小姐冷“嗤”了一下,似乎在笑段青茗的天真! 不错,让人将身后的雪扫平,这的确是暂时迷惑敌人的对办法,可杜大小姐却不认为,这个段青茗,真的有办法会将这些人彻底甩脱,或者是降服! 毕竟,那些人,并不是普通的人,说是野兽,也丝毫都不为过! 段青茗不理杜大小姐,转而吩咐道: “春桃,叫这些人,将身上闪光的东西,全部都摘掉,尽量换上下人的,或者是师父们的僧衣,切记,在跑的时候,不要太分散了,要因为,若是脚印太多,后面断后的人,会有些困难!” 听了段青茗的话,夏草儿和宁嬷嬷通知了底下诸人,叫大家去收拾东西! 段青茗又叫过了铁峰,和他简单地商量了一下防御之法,铁峰就领命而去了!段青茗想了想,来到正在包-裹伤口的杜大小姐面前,说道: “大小姐,我们一起走吧!” 杜大小姐望着段青茗有条不紊地分配着所有的人手,原本不屑一顾的感觉,渐渐地消失了。特别是她最后教铁峰的那两招,相信一定能拖住那些人一定的时间,到时,可能的呢的人,真的能躲好、藏好,也不一定! 那些人,本来志在自己。若不抓到自己,定誓不罢休。而眼下的这些人,倒是被连累了,一念及此,杜大小姐沉吟了一下,摇头: “对方是来找我的……不,我不走!” 看到杜大小姐如此执拗,段青茗冷笑了一下: “对方不是善类,即便是抓到了杜大小姐,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人,也会跟着受累,是吧?” 杜大小姐微微点了点头! 对方的作风,自己实在是太清楚了,城墙失火,必定要火浇池鱼。即便杜大小姐引颈受戮,对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而到时候,连累的,还是这些无辜的人! 段青茗又冷笑了一下: “既然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为何杜大小姐要留下来,坐以待毙呢?” 杜大小姐说道: “我留在这里,你们能跑远一些!” 段青茗毫不客气地说道: “杜大小姐不走,想必春桃姐不会走,春桃姐不走,跟着你的这些车夫啊,丫环什么的,都不会走。那么,这一家子的人,岂不是被你连累了?” 杜大小姐倒是愣了一下,顿了一下,这才说道: “我会让她们离开的!” 段青茗冷笑了一下: “请问杜大小姐,你还有多少时间?抑或是那些人,还要多久,就能追到这里?” 杜大小姐的神色,蓦地浮出一抹不耐烦。她一把推开正在帮她包扎的,语气有些烦躁地说道: “别在这里废话,你带她们走!” 段青茗被这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杜大小姐气坏了。她冷笑着说道: “好吧,既然杜大小姐不走,那么,我便在这里陪你!” 杜大小姐怒极,转过脸去: “就算是你母亲在这里,也得听我的……你,快带他们走!” 段青茗落落大方地说道: “既然杜大小姐提到我的母亲,我便有话说了——既然是我的母亲都放不下的人,我怎能入下您先去逃命呢……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 杜大小姐似乎没有想到段青茗如此伶牙利齿,她咬了咬牙,压抑着怒气,说道: “小孩子别在这里逞能……快走!” 眼看着,铁峰已经将那些人全部安排逃命去了,眼前,就只剩下段青茗三人!再看看依旧针锋相对的三人,铁峰有些着急地说道: “大小姐,您要快些决定!” 段青茗望着杜大小姐,冷笑: “难不成,杜大小姐不逃,是想我陪着你等死?” 杜大小姐一听,立时火冒三丈。她大声喝斥道: “你个三岁小儿,懂得什么?我这是为你好……” 段青茗毫不相让地说道: “既然知道为我好,就和我一起离开,别再拖时间!” 春桃又上前一步,犹豫着说道: “主子,我看,还是听段大小姐的吧……” 杜大小姐瞪了春桃一眼: “住嘴……你怎么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完,回头一看铁峰: “还不快把你家主子请走?这里危险,你知道不?” 铁峰看了一眼杜大小姐,眼神复杂,再看看段青茗眼神坚定的样子,他似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个,杜小姐,你还是跟我们大小姐一起走吧!” 杜大小姐朝着段青茗望了一眼,眼神之中,有毫不掩饰的冰雪冷意: “信不信,你打晕了你,让人拖着走?” 段青茗毫不畏惧地昂首,定定地说道: “我信……我更相信,杜大小姐只会这些莽夫之道!” 杜大小姐顿时被段青茗的话给激笑了,也气笑了。她望着段青茗,用一种啼笑皆非的语气说道: “上得山顶,作困兽之斗……你别做梦了!你现在告诉我,这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一亮,什么伪装都会被识破,你这样什么都不管地叫大家逃上山,真的有用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惊险一夜【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惊险一夜【上】 听了杜大小姐的反诘,段青茗似是早有准备。她迎着杜大小姐几乎杀人的眸光,毫不畏惧地说道: “这些人既然是远追而来,对此地并不熟悉,所以,他们定会在黎明前潜伏,或者撤退。只要天一亮,光天化日的,我们自然有的是机会。更何况,刚才,我已经派人回去给爹爹送信了,我们只要拖着救兵到来的前一刻,到时,定能脱困!” 段青茗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说得杜大小姐再一次冷笑了。她刚刚想说段青茗是幼稚之说,却不料,段青茗恰在这时,提到了段正! 一听到“段正”的名字,杜大小姐的眸子里,泛过复杂至极的光芒,然后,她忽然罕见地沉默了! 她望着段青茗,冷冷地说道: “那么,你告诉我,这里,要如何伪装?要知道,这些人来了,找不到我们,说不得,会烧了这房子的……你的那些东西,你就不心疼?” 段青茗很干脆地说道: “金银细软身外物,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能回来!” “金银细软身外物……” 杜大小姐微微一笑: “好吧,我们走!” 段青茗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一句话,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就如她还不知道,这个杜大小姐在这庵堂里,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宝藏一般。 事实上,当一切结束之后,杜大小姐将这些东西,一一拿给段青茗看的时候,向来自诩见多识广的段青茗,也是第一次地,表示瞠目结舌,顿时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临走之前,杜大小姐又看了段青茗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若有很值钱的东西,又不想被对方发现,那么,你会藏匿在什么地方?” 段青茗听得一愣,下意识地说道: “你没听说过灯下黑么……我会藏匿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大小姐看了一眼春桃,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听到段大小姐的话没有?还不照做?” 春桃怔了一下,又一下,然后,不出声地走了出去! 当段青茗和夏草儿扶着杜大小姐走出庵堂的时候,周围的下人,以及这庵堂里的尼姑,都已经走光了! 杜大小姐的伤,在手臂上,是以,并不影响行走。可是,段青茗是个嗅觉十分敏锐的人,她还是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而且,眼尖的她,也看到在杜大小姐的身后,有鲜血沥淅而下! 这下,段青茗有些犯难了! 要知道,杜大小姐原本就出发得晚。现在,若是被人循着血迹追上来的话,那么,可就真的麻烦了! 恰在这时,春桃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段青茗顺势将杜大小姐交到春桃的手里,急促地说道: “我们分开走!” 春桃呆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触到了杜大小姐冰冷至极的眸光,她朝春桃点了点头: “我们先走!” 这个敏锐至极的段小姐,可是怕自己的伤影响到她逃命么?呵呵,也是的,一个十岁的小小女孩儿,当然会对危险敬而远之了! 听了杜大小姐的话,春桃眸光复杂地望了段青茗一眼,只看到微弱的雪光之下,段青茗的眸子里的光,晶亮如妖!看到那样的眼神,春桃微微地怔了一下,随即说道: “那么,段大小姐请小心,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就扶着杜大小姐,迅速地朝着山顶的方向跑去! 段青茗望着两人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咬了咬牙,取下头发上的金簪子,将自己的手腕划伤,然后,带着夏草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夏草儿一看到段青茗竟然伤了手臂,顿时惊呼一声: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段青茗连忙捂住夏草儿的口,急促地说道: “别让人听到了!” 夏草儿的眸子里,含着泪水,她掏出自己的帕子,就要帮段青茗包扎!然而,段青茗一下子将夏草儿的手推开了: “不用包,我们快走!” 夏草儿被段青茗推得差点摔倒在地。她趔趄了几下,才咬了咬牙,返身拉着段青茗向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说道: “小姐,你怎么能伤了自己呢?” 在等待杜大小姐的时候,段青茗已经穿上了夏草儿的衣服,就连头都包住了,此时,她耷拉着手腕,让血淋漓地滴到地上,然后,带着夏草儿,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杜大小姐受伤了,她去的方向,人多,我怕被人发现了,划伤自己,能将那些人引来一部分!” 在往前跑,没多远,就是一处断崖。 段青茗站在断崖前,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让夏草儿抱着一块石头,奋力地朝着崖下扔去,只听“咕咚”一声,石头发出一声巨响,段青茗站在崖前,掏出帕子将手腕包扎好了,止住血,这才拉着夏草儿,一路小心地处理好身后的脚印,然后,带着她躲到了断崖后面一个山洞旁的石头底下! 天地之间,漆黑一片,只有雪的微弱光亮,在这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到段青茗拉着自己,躲到黑暗之中,夏草儿低声说道: “小姐,我们进山洞里,是不是安全一些?” 段青茗摇了摇头: “天黑路滑,山洞是深是浅我们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再者,你能看到山洞,那些人,也能看到山洞,他们若是追了进去,我们岂不是被堵死了?” 看杜大小姐的眼神,这一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若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是以,段青茗此时,要更加地小心! 夏草儿佩服至极地说道: “小姐真聪明,这些,夏草儿可想不到!” 黑暗中,段青茗白了夏草儿一眼,摸着她因为紧张而冰凉的小手,说道: “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你一定不要出声,知道么?” 夏草儿点点头,立时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那些追踪的人来了。听那声音,这追来的人,似乎不是一个、两个,竟然数十个之多。而那些人,行动迅速,更似有黑夜视物的本领,看到雪地上,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脚印,也不慌张,只是左右观察着,过了不一会儿,只听有人叫道: “血……那婆娘受了伤了,一定跑不远……我们追!” 说着,就要朝着血印的方向追去!听到那追的方向,竟然就是杜大小姐的方向,段青茗心里一紧,只是握紧了夏草儿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另外又一个声音叫道: “大哥……这边,这边也有血迹……是不是那两个婆娘都受了伤,又分头跑了?” 黑暗中,有人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 “看样子,是两人都受了伤的……这样,我们分头追!” 说完,兵分两路,就朝着两个方向追去! 当追到段青茗和夏草儿藏身的山崖是,那帮人左右搜寻了一番,一个人看到了崖前的脚印,立时大叫道: “大哥,这里有脚印……” 可是,再看那脚印,似乎是滑了一下,然后,就跌落了崖底! 正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说道: “方才,我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有人从这里掉下去了!” 黑衣人们一听,立时有人附合: “是的,我也象也听到了!” 领头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下,说道: “三弟,你带人去崖下看一看吧,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惊险一夜【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惊险一夜【下】 那个领着的黑衣人的话里,似带着刻骨的仇恨,那样咬牙切齿的声音,犹如节铁在钝器上拖过,带着令人齿寒的恐惧,在这寒冰雪夜里听来,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听到那样的话,夏草儿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段青茗连忙按住,示意她安静下来! 被冰雪覆盖着的段青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分的颜色,可饶是如此,她眸子里的光,依旧是冷定无比的!看到这样镇定的段青茗,夏草儿的恐惧慢慢地缓解了,她安安静静地伏在雪堆之下,再也不出声了! 听了那黑衣人的话,那个被称做“老三”的原本慢悠悠的声音,也似有些急促起来,他紧了紧,这才答道: “好的,大哥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带人去!” 说完,那个老三挥了挥手,带上几个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追来这边的人,大概有十来个,个个手里拿着剑,剑拔弩张,冷气森森。老三带人这一走,原本的十来个人,几乎走了一半以上,现在剩下的,不过四、五个而已,而这些人的呼吸,几乎都听不到。只有他们的长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来来回回地响着,“咯吱”“咯吱”的令人心中发寒!! 虽然怀疑有人跌下了悬崖,可是,这些人仍然并未放弃。剩下几个人,仍然还在四处搜索着!任何一个可以躲避的角落,全部都被搜寻过了,并不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而他们那样地毯式的搜索,拿着长剑,在雪地上划拉着,有好几次,都差一点儿从段青茗的夏草儿的身上划过!看着闪烁的剑光,又吓得夏草儿牙齿都开始打战! 正在这时,又一个开始搜索的黑衣人忽然叫道: “大哥,快看,这里有一个山洞!” 一听到山洞,那些黑衣人“呼啦”一声,立马全部都围了过来,这下,原本拿着剑,划拉段青茗这边的雪堆的黑衣人,终于也离开了,听着脚步声走远,夏草儿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而段青茗的衣背,全部都湿透了。 然而,那个黑衣人只在山洞口,盯着黑黝黝的洞口看了半天,然后,就摇了摇头: “这山洞里,应该没人进去过!” 几个黑衣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拿着火把,照了照深得看不到底的山洞,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大哥,你也说了,那两个娘们,都不是一般人,若是给她们故布疑阵,然后又躲进了这山洞的话,我们却在外面白搜,岂不是白费心机了……还是我带人进去看一下吧!” 要知道,若是那个流血的人,没有摔落山崖的话,肯定是躲到了这个山洞里了。毕竟,这附近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躲到一个山洞里,倒是最好的选择! 领头的黑衣人沉吟了一下: “好吧,老四,你带人进去看一下!” 那个叫老四的,应了一声,就带了几个人,进了山洞!开始了细细地搜索! 山洞并不大,只过了片刻,那搜寻山洞的人便退了回来,看到领头的黑衣人,摇头: “大哥,山洞很小,也没有人!” 黑衣人听了,顿时沉吟起来——这山洞里没有,周围也没有,那个婆娘,可真的跌到了山崖下面了么? 一侧,伏在雪堆里的夏草儿,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心里对小姐的佩服,又多了一层!要知道,寻常人的反应,肯定是往暗地里躲,心想躲得越深,就越被人找不到。可小姐呢,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到了最后,却偏偏被人找不着! 此时,段青茗和夏草儿两人,就附在这些黑衣人附近的雪丘后面,两个人的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整个人,都完全地覆盖在白雪之下,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经过的人,若是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 感觉到黑衣人还在警惕地四处打量着、搜寻着,段青茗悄悄地伸出手去,示意夏草儿用嘴巴呼吸! 夏草儿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她学着段青茗的样子,连忙屏住气息,只用手捂着嘴巴,将呼吸放缓!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惊叫,以及打斗的声音!听到这些声音,那黑衣人立时一凛,连忙招呼道: “可能发现那婆娘了么,我们快去看看!” 那些黑衣人听了,也顾不得搜索这边了,说完,就带人朝前跑去! 正在这时,夏草儿一个紧张,用力一伸脚,覆盖在她身上的雪,立时跌了下去!发出细碎的轻响,可是,那些人却是耳聪目明,如此细小的声音,就听到了,只听走到最后的一个黑衣人立时回头怒喝道: “谁在那里?” 夏草儿知道自己闯了祸,这下,顿时紧张得就要哭出来了! 段青茗按住了夏草儿的手,悄悄地摸到了手边的一根枯枝,然后,以凌空的方式,扔了下去! 又是“啪”的一声,断枝落地! 那一跃而回的黑衣人看了,说道: “是枯枝!” 然后,又一奔回去,和那一班黑衣人一起,离去了! 夏草儿从雪堆里伸出手来,抱着段青茗,整个人都在发抖! 段青茗轻轻地拍了拍夏草儿的手,示意她没事了! 段青茗伏的地方,非常的微妙!可以说,她和夏草儿,明明就在那些黑衣人的眼皮子底下,可那些人,硬是没有发现她! 要知道,冬天但凡下雪,有突起石块的地方,必有一边厚,一边浅薄!段青茗和夏草儿就依石而卧,身上盖着雪堆,乍一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再者,这些搜索的人,只是看着那些可以藏匿人的地方,以及远处,哪里会留意到身边的雪堆里能藏匿到人呢?所以,反倒给忽略了! 看到那些黑衣人走了,段青茗望着雪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示意夏草儿脱下鞋子,将鞋跟反转过来! 倒穿鞋子,这鞋子穿肯定是穿不稳了,她干脆撕下一片衣襟,将鞋子绑在脚下,然后,带着夏草儿,朝来路走去! 夏草儿低头看去,只看到自己的脚印,仍然是倒转的,她“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 “想不到,小姐还会这招儿!” 段青茗白了夏草儿一眼: “我会得再多,也经不住你添乱啊……你下次只要别添乱,也就成了!”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话,连忙吐了吐舌头,再不出声了! 段青茗拉着夏草儿沿着那些人的脚印,朝着来路跑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帮黑衣人,又朝着来路追了过来! 只听那个叫老三人的说道: “大哥,那崖底下我带人找过了,哪里有人啊,就是一块石头而已!” 一行人说着,朝着段青茗刚刚扔石头的悬崖前奔了过来,然后,在悬崖前,细细地搜索! 段青茗和夏草儿躲在远处,心里暗叫道“好险!” 这个崖壁,想来并不高。那些人,循着血迹追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不,他们在崖下发现没有人,所以,就又找过来了! 那一行人搜了半天,也没有搜出个至所以然出来。而这山上面积本来就大,这样一折腾,反倒用了时间不少,眼看着,离天亮就不远了! 一行人搜了半天,也没有搜到什么。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黑衣人叫道: “大哥,这里没有离开的脚印啊,地下的脚印,都是朝这边来的,这个娘们一定还没有跑太远,我们继续追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灯下黑 第一百二十六章——灯下黑 只听领头的黑衣人骂了一句: “白痴!” 也是的,再往前去,就要翻过这座山头。黑暗之中,坡陡路滑,又没有一个脚印留下,试问一下,一个受了伤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的体力呢? 说话间,山的那一端的惨叫声,还有女人的斥骂声,还有刀剑挥动的声音,更加清晰了,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连忙说道: “我听出来了,就是那两个娘们的声音……我们快回去,别让她们跑了!” 段青茗听到那声音,正是春桃的、还有杜大小姐的,间或,还夹杂着那些侍卫们的斥骂,以及那些尼姑以及下人们的惨叫。 那样混乱的、以及恐惧的声音,听得段青茗立时一怔,杜大小姐被人发现了? 再想起宁嬷嬷,以及其他的侍卫也在那里,段青茗的心里又是机伶一下,想了一下,拉了夏草儿就走。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喝斥: “谁在那里?” 段青茗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看到一个持剑的黑衣人,正朝这边走来! 完了,被人发现了! 段青茗一咬牙,将夏草儿推倒在雪堆旁,自己返身就朝着那个断崖跑去。 可惜的是,雪太厚,她的脚步又不快,被身后的黑衣人三步并做两步地,就追了过来! 前面,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段青茗戴在头上的帽子被甩飞了,露出了她飞扬的长发,以及光洁的额头! 乍一看到扑倒在冰雪上的段青茗,那个黑衣男子手持火把而来。他一照之下,刚好看到段青茗冰雪一般的脸庞,以及精致的侧脸。那个男子心里一喜: “哟,原来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娃儿啊……女娃儿,跟哥哥回去享福吧?” 说着,一手就来拉段青茗! 段青茗乍一看到那只鸡爪般的黑手,顿时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怒声说道: “放开!” 稚嫩的嗓音,清如落泉般的声调,那男子一听,顿时乐了: “哟,还是个烈性子的,我喜欢……” 说完,就一伸手,一个提溜,就将段青茗的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瀑布似的长发,覆盖了段青茗的脸。而她脸上的薄怒,更象是欲迎还拒一般,令那男子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 “我说小美人儿,还是跟着哥哥回去享福吧!” 正在这里,一侧的夏草儿怒喝着扑了上来: “放开我家小姐!” 看到夏草儿扑上来,那男子拉着段青茗,用力一闪,口里却不三不四地说道: “哟,还是个主子呢……怪不得如此细皮嫩肉的。这下,我可真有口福了!” 看到夏草儿又扑了上来,那男子登时怒了。他再一闪身,回头飞起一脚,就将夏草儿踢翻在地! 那男子用力极大,夏草儿一下子被踢飞好远!她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段青茗大惊,她连忙一边挣脱,一边大叫: “夏草儿,你怎样?” 远处,传来夏草儿微弱的声音: “小姐……我没事!” 段青茗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有多久了,没有人象夏草儿这样,舍身救自己的?前世的自己,若有这样的丫头,还至于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么? 听到痛得几乎晕倒的夏草儿,还在呢喃着“放开小姐”之类的话,那个男子怒了,将段青茗往地上一扔,提起长剑,就骂骂咧咧地朝夏草儿走去! 看到那男子的样子,竟然是要杀夏草儿? 段青茗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 “她只是一个丫头,放过她……” 那男子一听,回过头来: “你答应跟了我,我就放了她!” 段青茗一听,立时怒了: “你做梦!” 那男子一听,也不答话,举起剑来,就要朝着夏草儿挥去! 雪亮的剑光闪过虚空,段青茗的身上,涌出了满头的冷汗。她连忙叫道: “住手!” 那男子回眸冷笑: “怎么,想清楚了?” 段青茗点头: “我脚扭了,你过来,先扶我一把!” 那男子一手持着火把,一手将剑插回剑鞘之中,回头就来扶段青茗! 火把下的段青茗,容貌极美,再加上她的脸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冰雪颜色,令那个长年在生死里打滚的男子,都有一瞬间的惊心——可见,这个大小姐是个烈性子的人。若他真的杀了这个丫头的话,那个大小姐,便再也不肯从他了! 人命,在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心里,根本犹如草芥,可刚才短暂的肌肤相接里,段青茗身上那一种淡淡的幽香,以及她的笑嗔怒骂,无一不象鸡毛一般,拂动着这个男子的心。此时,他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这样的一个女子,于其只满足一时的兽-欲,倒不如带回去,好好享受! 这样想着,那男子回过头来,邪邪地笑着: “小美人儿,你放心,我现在就过来扶你!” 段青茗倒在雪堆里,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走近一些,我站不起来了!” 那男子依言走近,跟着俯下了身: “别急,我来抱你走!” 说完,就伸出手臂,来抱段青茗! 就在这时,原本伏在雪堆上的段青茗忽然抬起头来,朝着男子冷冷一笑: “这是你自找的!” 段青茗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冰雪一般的厉色。那样冷酷犹如死神的眼神,令到那黑衣男子狠狠地怔了一下!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贵族少女,和平日里,被他掳掠的女子们,表现得太不寻常!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寻常呢? 这黑衣男子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一枚细长的银针,直直地插出了男子颈间的血脉!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就避无可避! 那男子被段青茗袭中,身子晃了晃,便跌倒在地上,就此昏列死了过去! 经过上一世的惨痛教训,今生的段青茗,早早地有了准备。她出重金,让人打了一套特殊的手镯给她。原本是想预防小人的,却不知道,在危急之时,救了自己一命! 段青茗望着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男子,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了。过了半晌,她将战战兢兢地男子沉重的身躯推开,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朝着夏草儿走去: “夏草你没事吧?” 看到段青茗竟然为自己杀了人,夏草儿更加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小姐,我没事!” 段青茗上前,扶过夏草儿,斥责道: “叫你别起来了,就是不听,现在倒好了,差点做了人家的刀下鬼!” 这个夏草儿啊,向来莽撞有余,智谋不足,单单看这次,明明可以暂时逃脱的,可是,她倒好,一下子撞到板子上了!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怕这夏草儿真的要成了刀下之鬼了! 夏草儿一听,眼泪就流了出来: “要是主子有事,夏草儿也活不下去了!” 夏草儿的话,听得段青茗一阵感动。她抱住夏草儿的肩膀,感动地说道: “好夏草儿,不说这些了,你站起来,看看能走不?” 两个人刚刚站好,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喝斥: “谁在哪里?” 段青茗望着男子手里,还未及熄灭的火把,心道“遭了!” 刚刚,她一时害怕,竟然忘记将男子手里的火把给熄掉了,这下,真是有迹可寻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黑衣人持剑而来,乍一看到那个倒在雪地里的黑衣人,惊叫一声: “老七……” 那黑衣人乍一看到死去的黑衣男子颈间的长针,顿时一指远处的段青茗: “臭娘们,你竟然敢杀了老七……我要让你给老七偿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青山十八狼 第一百二十七章——青山十八狼 说着,就挥剑朝着段青茗砍来! 这下,段青茗的心里,开始叫苦不迭起来! 方才,她至所以能侥幸击中黑衣人,实在是因为那个色迷心窍的黑衣人毫无防备之下,才被她得了手。可是而今,这个男子杀气腾腾,一心想要报仇,依段青茗的能力,想要再击中他,可是万万不能的了! 眼看着,那长剑破空而来,段青茗用力一推夏草儿,两人同时向两边闪去! 然而,那男子手脚极快,一击不中,长剑一转,再一次朝着段青茗挥来,一边挥,还一边悲愤至极地说道: “啊……我要杀了你!” 长剑一闪,顿时挥在段青茗的颈间。而对方速度太快,段青茗根本看不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那男子的长剑,横着段青茗的血脉,目瞠魂裂般地问道: “为什么要杀了老七……说!” 明知道逃不过了,段青茗反倒镇定下来了,她毫不畏惧地望着那黑衣男子说道: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 那黑衣男子一听: “我要杀了你,替老七报仇!” 说完,手中长剑一挥,就朝着段青茗挥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男子手里的利剑一挥,身体晃了两下,忽然“咣”的一声,长中长剑落地,而他的身后,则站着一脸杀气的春桃! 看到春桃,段青茗这才松了口气,她的腿软了软,春桃连忙扶住,低声问道: “段小姐,你没事吧?” 段青茗一把抓住春桃的手: “你没受伤吧?杜大小姐呢?我听到,那边打起来了!” 春桃望着脸色明明苍白得要死,可是,宇眉之间,却依旧镇定冷酷的段青茗,心里一动,摇了摇头: “我家主子没事,她让我来保护你!” 段青茗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杜大小姐没事就好!” 说不出为什么,听到杜大小姐没事,段青茗的心里,竟然微微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段青茗心里一急,连忙说道: “春桃姐姐,那边又有人被追上了,麻烦你去救她们!” 春桃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段青茗还在渗血的手腕,眼神里,出现了短暂的挣扎,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主子说了,要我来保护你!” 原本,杜大小姐和春桃以为,是段青茗怕自己拖累她,才分道而行。于是,杜大小姐心里一怒,就断了救段青茗的心了。可是,后来,躲在暗处的她们,却听到了另一个方向有血迹渗出的事情,这时,两人才明白了,原来段青茗是想帮她们引开这些追杀者的注意力! 那个瞬间,向来要强的杜大小姐热泪盈眶,她只吩咐了春桃一句: “无论如何,你要保得段小姐的安全!” 而段青茗刚刚听到的喊杀声,则是春桃要过来保护段青茗的声音! 看到春桃不听,段青茗急了: “春桃姐姐,她们可都是女子啊,女子向来视贞节如命的啊,你这样,还要不要她们活了?” 春桃微微地叹了口气: “可是,你……” 段青茗连忙摇了摇头: “我没事,我会保护自己的!” 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手镯,急促地说道: “你快去,我和夏草儿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肯定就找不着了!” 远处,传来衣衫被撕裂的声音,夏草儿也急了,她连忙说道: “春桃小姐放心好了,我们小姐很会躲的,刚刚,我们躲好了,他们就找不到!” 春桃听了,这才犹豫着: “你们要藏好,回头,我来找你们,说完,就持剑而去了!” 看到春桃灵巧的身影,消失在淡色的冰雪里,段青茗压低声音说道: “夏草儿,你来帮忙,我们将他们扔下去!” 夏草儿应了一声,两人连忙熄灭火把,将两个黑衣人,一路拖着,扔到了方才的悬崖底下,又蹭乱了脚下的雪,盖住了满地的血。做完这一切,两个女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段青茗一拖夏草儿的手,这才说道: “走,我们躲起来去!” 刚才,两个人的动静那么大,却没有引来旁人。想来是因为天黑,上山的人又多的关系,那些人一时分散了。可是,段青茗断定,这里,很快就有人会追过来,所以,还是躲起来为妙! 只是,段青茗并不知道的是,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静静地伫立着两个黑衣的人影!而她躲的这一方土地,也并非是净土。就如段青茗没有看到,她的周围,其实已经伏了几具尸体一般! 原因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那些原本要搜寻而来的黑衣人,在没有接近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扑杀了! 看到段青茗手忙脚乱地熄灭火把,又带着夏草儿一起,将那两个黑衣人扔到山崖下,再就是踩乱积雪,将那些血迹掩埋。这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站在炎凌宇身侧的弱水,忽然由衷地说道: “这个段大小姐,还真不同于一般女子,不但胆大,而且心细!” 一侧的炎凌宇微微地弯了弯唇,这话,倒真叫弱水说对了一半。这个小狐狸,不但狡猾,而且还胆子不小,除此之外,暗算起人来人,更是一个来,一个着!你单单看她此时,拖着一个死人,就象是拖了麻包一下,丝毫都不畏惧! 只不过,这些话,炎凌宇是不会和别人说的,哪怕这个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弱水! 眼看着,段青茗又拉着夏草儿躲到了一侧的小雪丘后面,又悄悄地捧着冰雪,将自己和夏草儿掩盖起来,炎凌宇不由地又挑了挑眉——怪不得那些黑衣人方才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她们主仆。还真是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啊!甚至,以炎凌宇看来,以这个小狐狸躲的地方,怕即便是他来了,也要费一番功夫! 前两天,段青茗离开庄子的时候,炎凌宇被一些重要的事给耽误了。当他收到消息,赶到这里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漫山遍野了。他急着要找段青茗,也随手救下了一些即将被杀的段家下人以及侍卫。眼下,天就要亮了,他的人,也应该要撤了! 弱水想了想,说道: “主子,您真不下去和段小姐见面么?” 炎凌宇摇了摇头: “那个杜大小姐身份不简单,竟然能引起青山十八狼的追杀,看来,他们之间积怨极深,这个时候,我不们适宜出面!” 当然了,炎凌宇不想出面的原因,就是不想引起杜大小姐的警惕!自然了,炎凌宇从来不做无用功,若百如此,他大可以救了段青茗,就此离去!而他肯救杜大小姐,贪的,是杜家家传的一样东西,所以,今晚的这个人情,他还是会设法讨回来的!只是,这一切,眼下还不是时机罢了! 这个杜大小姐,身份可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只不过,她没有犯到炎凌宇的身上,炎凌宇没有对付她而已! 听了炎凌宇的话,弱水点了点头: “那么,我去找净水他们,帮杜大小姐一把去?” 那个杜大小姐和她的丫头,虽然强悍,可毕竟受了伤,而对方,又人多势众,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还真讨不了好去! 炎凌宇看了看天色,说道: “要速战速决,天亮之前,你带人离开这里!” 想了想,又说道: “记得注意隐蔽身份!” 第一百二十八章——杜青鸾的仇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杜青鸾的仇人 毕竟是皇家的暗卫,若是被人识破的话,会惹来不少的麻烦,也会给段青茗带来麻烦。可以说,这段青茗本身的麻烦,已经不少了,他可不希望再多上一些! 弱水领命而去,只留下炎凌宇在树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小狐狸,这一次,你这个人情,可真欠大了! 弱水以及净水等人,带着炎凌宇的暗卫们迎面掩杀而来,青山十八狼猝不及防之下,方寸大失。只听一时之间,刀剑声四起,更多的黑衣人,又倒在了剑下! 山崖的另一处,青山十八狼的头狼关山狼用剑指着杜大小姐,恼羞成怒地说道: “你竟然有帮手……你!” 关山狼,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他肤色黝黑,面容凶狠。此时的他,因为作恶过多,一只眼睛,已经被人射瞎,没有戴黑眼罩的另一只眼睛,射出刀子一般凌厉的视线! 关山狼的面前,站着一脸怒气的杜大小姐!杜大小姐左手持剑,英姿飒爽。黑夜的风,吹过她长长的发丝。她脚踏冰雪,犹如黑夜的噬血天使! 此时,听了关山狼的话,杜大小姐也不否认,她只冲关山狼冷冷地一笑,明艳之色,扑面而来: “我若没有帮手的话,现下死的,可不早就是我了?” 说完,杜大小姐长剑一指关山狼,怒声说道: “关山狼,你在十年前,将崇州杜家灭门,说,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关山狼一听杜大小姐的话,顿时愣了一下,然而,他飞快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似是漫不经心地一笑: “哼哼,你杜家得罪了我,我要杀便杀了,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说完,冷笑了一下: “老子一生杀人无数,若每个人都象你这样问我,我岂不是忙得没有时间再杀人?” 杜大小姐一听关山狼的话,眼睛都红了,她强忍住泪水,说道: “那可是七十多条人命啊……关山狼,你要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 眼看着,净水等人已经掩杀过来,周围都是黑衣人的哀唤,这下,关山狼有些慌了——这些猝不及防地出现地黑衣人,不象是一般的高手,看他们利落的身段,凌厉而且绝不会拖泥带水的杀人手法,关山狼知道,今晚,他们真的碰到了碰茬子了! 关山狼周围的其他狼们,全部都退了过来,朝关山狼说道: “大哥,点子太扎手,我看不如先撤了吧!” 关山狼朝四周看了一眼,眼看着,天色即将放亮,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看到四周正慢慢地逼杀过来的弱水等人。关山狼知道,对方是想将他们逼到一起,然后,一个都不放过! 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关山狼,第一次感觉到,穷途末路的惶惑! 关山狼的眼里,凶光大盛: “兄弟们,待会儿,能走就走,不能走的,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听到没有?” 这些狼们,生平个个杀人无数,长年在刀口是生舔血,每个人的手里,都几乎不少于十条以上的人命。此时,面对死亡,虽然畏惧,可是,却也知道现世报的道理,听了关山狼的话,他们个个都狂笑起来: “兄弟们,大哥说的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等会儿,可别留情!” 不理这些人的疯狂叫嚣,杜大小姐转过身来,朝着领头的净水说道: “大恩不言谢,杜青鸾记下了!还请诸位将那个领头的人留给青鸾,以报灭门之仇!” 而净水,则是这些暗卫的领头人。亦是炎凌宇的左膀右臂。他听了杜大小姐的话,点了点头: “如杜大小姐所愿!” 说完,沉声说道: “杀,一个不留!” 暗卫们向来都是必杀之着,不出手则罢,这一出手,便是有死无回。此时,数十个暗卫朝着关山狼等掩杀而来,那阵势,真真令人惊心! 净水的长剑,直逼关山狼。他看出来了,这杜大小姐,眼下已经受了伤,绝对不会是关山狼的对手,而他接到的命令则是,在天亮之前撤离,眼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 高手过招,杀人犹如切菜,没过多久,剩下的八条狼,已经折损无数,最后,能站着的,就只剩下关山狼,以及第二狼的东山狼了! 弱水抢步上前,举起长剑,数招之下,就将东山狼给剁了,鲜血,溅了一地! 而净水出招更是利落,原本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的关山狼,在一个不留神之下,也被擒住了,净水点住了关山狼的-穴-位。将他扔到了杜大小姐的面前,然后,朝杜大小姐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带人离去了! 春桃站在杜大小姐的身后,她的全身已经挂彩。看到净水等人一边收拾尸体,一边干净利落地离去,春桃不由地纳闷道: “主子,他们是些什么人?” 要知道,但凡武林豪杰,个个磊落,一上来,就会自报姓名,可这些人上来场来,个个尽力拼杀,杀完,一句不说,掉头就走,不得不说,这种另类的作风,真把春桃给惊呆了! 杜青鸾眸里的光,有些复杂,她望着被点了穴道的关山狼,缓缓说道: “他们是暗卫……” 顿了顿,杜青鸾又补充道: “这些暗卫的武功,任何一个,都是一流,能养起得这班人的,这幕后的人,绝对不会简单!” 下面的话,杜青鸾并没有说下去,如此纪律严明的暗卫,那气度,那身手,绝对非常人可比。所以,这些人的主子,绝对一般人物,要么,就是高官之中的高官,要么,就是皇家的暗卫! 杜青鸾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她又欠下了不应该欠的人情了! 听了杜青鸾的话,春桃也识相地沉默了! 杜青鸾提剑来到关山狼的面前,厉声喝问道: “究竟是谁让你灭了杜家……你说,还是不说?” 关山狼望着杜青鸾,充血的眸子里,流露了肆意的狂笑: “我落于你手,要杀便杀,哪里这么多废话的……” 杜青鸾一听,也不客气,举剑就将关山狼的一条手臂砍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再不说,看我不将你的手脚,一样一样地砍下来,拿去喂狗!” 关山狼一生杀戮无数,哪里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一边惨叫,一边怒吼: “臭婆娘,要死来点痛快的……你的问题,我死也不会说的!” 杜青鸾微微冷笑: “死都不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若是你痛痛快快地说了,我反倒会怀疑,现在,我却恰恰证实了我先前的想法……是不是那个人,求我家的东西不得,转而要你去杀我满门的?” “那个人”是谁,杜青鸾并没有挑明,可是,关山狼却象是听明白了,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惨白。只是声嘶力竭地说道: “臭婆娘,有本事的,杀了我!” 杜青鸾眸子充血,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她惨笑一声: “好吧,如你所愿!” 说完,手起剑落,就结束了关山狼的生命! 关山狼致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了一个女流之辈的手里。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最后,终于不甘心地闭上了! 风雪吹过,天地之间,一片冷清寂静,杜青鸾站在天地之间的琉璃颜色之中,看着东方晨起的淡淡暮色,神色惨淡,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发千钧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发千钧 倒是春桃,跟着杜青鸾静静地站着。静静的,不动,也不说话! 树林里,静极了!只有风吹过,呜咽着流转的轻飘声音! 冷风,吹过树枝,早被积雪压重的枝节,发出“咔嚓”的脆响。枝顶的积雪,随着被压断的黑色枯枝,“扑簌簌”地从树端落下,在身侧地雪堆上,砸出一个尖长的印痕!那碎雪,也被吹得四散,落到人的脸上,快速地融化了,犹如凝结而落的眼泪一般,朝着下巴,长线般地划下! 春桃伸出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过了许久,才哽着声音,轻轻地劝道: “主子,报仇雪恨,本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啊,而今,你大仇得报,应该开心才是啊!” 杜青鸾的表情,原本是呆怔的、伤感的、悲哀的、疲惫不堪的。此时,听了春桃的话,不知想什么,她忽然吸了吸鼻子,浮在眼底的两行清泪,长线般地划了出来! 是的,报仇雪恨,一直是杜青鸾多年来的心愿,不可一日或忘。可而今,仇人的血,溅满了自己的衣衫,仇人的尸体就在眼前,可是,长久以来,一直支撑着杜青鸾的那根支柱,却轰然倒塌了! 十年了! 十年仇恨,十年血泪,如此,这十年的追杀,终于划上了个句号!按照道理来讲,杜青鸾应该如释重负,应该痛哭流涕,应该仰天祝祷,开心父母亲人从此安息! 可是,此时,她的心里,并没有复仇过后的快-感,也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快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失落,还有空虚! 十年了,杜青鸾竟然不知道,这十年以来,她都在做些什么! 十年仇恨,十年血泪,十年来不离不弃的追求,成了填补她生活的全部内容,如今的她,仿佛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今的她,生命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目标! 十年前,她豪气冲天,立志要以女儿之身,闯荡江湖,闯出一番事业。孰不料,却因为少年气盛,一不小心,就惹下了天大的祸端。 那些人,立志寻她报仇,却因为她远走京城而未遂,可是,也因此,那些人,查得了她的父母家人。就在她将那因为意气之争而结下的冤仇即将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那些人,却找上了她的家人,并用最残忍、也是最无耻的办法,将她的家人全部杀害。是她,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最终,导致杜家满门的惨死。 从那之后,杜青鸾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一缕幽灵,只是一个矢志报仇的灵魂。而今,关山狼伏诛,她大仇得报,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报仇后的解脱呢? 是因为仇恨在她的心里生了根,一旦将这根拔除,所以,就成了生命无依? 还是,在她的心里,原本恨的,就是自己,青山十八狼死了,她却未死,所以,才不能解脱么? 是啊,罪魁祸首,原本就是自己啊,应该死的人,死了,不应该死的人,也死了,唯独她,还苟活在这个人世间,孤独无依,永远痛悔! 杜青鸾微微闭起眼睛,倾听着耳边的风啸之声,忽然叹了口气: “春桃,害死我全家的罪魁祸首,原本是我啊……” 春桃跟在杜青鸾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杜青鸾心里的想法,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小姐,死者已矣,您又何必如此自责?” 春桃的心里,被堵住了一般的难受! 她跟了杜青鸾十年,也看着她难受了十年!那夜半时的噩梦惊魂,那每年七月初七的痛哭,还有十来坚持不懈的追杀——杜青鸾,其实什么时候,都没有真正地放过自己啊! 可是,劝说是如此的苍白,解释又是如此的无力,一个人的心魔,只有靠时间来化解,一个人的执念,也只有让爱心来离析。十年了,春桃看得清楚,杜青鸾所缺少的,并不是报仇的力量,而是一个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那只手! 是的,杜青鸾所缺少的,就是一分爱心,一个真正爱她的,心疼她的人! 而当年因为误会和误解而分开的段正,会是那个人么? 段正…… 春桃忽然惊跳起来。她转身朝来路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 “遭了……段小姐!” 段青茗?那个丫头怎么了? 忽然想起春桃的去而复返,杜青鸾蓦地大惊道: “春桃,我不是让你保护她去了么?她而今人在哪里?” 春桃一路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奴婢原本去保护段大小姐,可是,听到青山十八狼在杀人,到处都是惨叫声,段小姐于是叫奴婢去救人,然后,奴婢看到主子你遇险,就不顾一切地跑回来了……这一跑,就把段小姐给忘记了!” 杜青鸾一听,立时急得跺了跺脚: “你个大头虾啊……” 说完,跟在春桃的身后,朝着段青茗躲避的跑去! 那个丫头,有着那样的性格,有着那样的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出事——最起码,不能让她在自己的面前出事! 杜青鸾的速度很快,只几个起落,就追上了春桃!眼看着,主子心急如焚的样子,春桃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连忙提起,跟上杜青鸾,一边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方向,说道: “主子,这边,跟我来!” 段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若您真的出了事的话,春桃我,就剩下一死谢罪了!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段青茗软且甜的声音: “杜大小姐,春桃姐姐,莫担心,我在这里呢!” 杜青鸾抬眸一看,只见覆盖着冰雪的桉树下,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穿着一件大且长的青布衣衫,带着一脸的璀璨笑意,正朝她们使劲的挥手! 杜青鸾乍一看到毫发无伤的段青茗,立时惊喜交加: “丫头,你没事吧?” 乍一听到“丫头”两字,段青茗的心里,忽然浮现出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她先是微微怔了一怔,然后笑逐颜开地说道: “是春桃姐姐救了我和夏草儿,所以,我们当然没事啊!” 杜大小姐话说出口,这才感觉到自己着实唐突了! 可是,当年的时候,丁柔犹在孕中,自己也曾经答应过,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的话,她一定尽力呵护!可是,因为当年的灭家之仇,再加上她远走她乡,所以,十年下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段青茗! 春桃看到段青茗一脸的笑容,心里涌上一抹说不出的感觉。她微微一笑: “刚才,你们可吓死主子了,现在,你们没事就好!” 段青茗仰起脸来,微微一笑 那样属于小小女孩儿的娇笑,直将春桃的心,都给笑软了。她上前,拉住段青茗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道: “你说说,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怎么会如此懂事呢?” 一边说,春桃一边偷眼去看杜青鸾。只见后者似是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上前来,拉开段青茗的手腕,淡淡地说道: “女孩儿的肌肤,可是最为娇贵……你怎么能这样划伤自己?” 那样带着嗔怪的话,活象是自己的女儿不小心受了伤,作为一个母亲的嗔怪的,又有些心疼的语气! 那样温柔的话,段青茗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了,她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我有办法保护自己……只希望杜大小姐你能走远一些……” 杜青鸾听了,语气一下子哽住了,过了良久,她才轻斥道: “胡说,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想着保护别人……” 下面的话,终是说不下去了,杜青鸾转过脸去,拿起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 春桃知道主子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说道: “段小姐,这伤口可得快些包扎好了。要是落下疤,可就真的不好了……” 正是清晨时分,天地一片琉璃洁白。而段青茗一身夏草儿的平时衣装,淡青的颜色,更衬得她肤色如雪,五官精巧。她仰起脸来,朝着春桃一笑: “春桃姐姐,不妨事的,在手上,别人又看不到!” 说话间,只看到一道闪亮的光一闪而过,那方向,进指杜青鸾的背心。段青茗面色一变,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她猛地推开春桃,就朝着杜青鸾扑去: “杜大小姐小心!” 春桃面色一变,就要去拉段青茗,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短匕,是以近距离的射出,冷光闪烁之下,已经飞向了两人! 霎那间,杜青鸾的眸子里,流露出惊恐之色。她想也不想地拉起段青茗,就要朝一边闪去,然而,终究晚了! 短匕毫无阻滞地而来,眼看着,就要刺入段青茗的后心! 夏草儿被吓呆了。 春桃也被吓呆了! 杜青鸾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可是,她有伤在身,远不如平时灵活,再加是春桃离得远,已经失去了先机,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这段家的女孩儿,眼看着,就要没有救了! 第一百三十章——英雄救美 第一百三十章——英雄救美 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抹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地疾射而来。一掌推开杜青鸾,抱着段青茗已经在地上打了个滚! 然而,还是迟了! 那把短匕,在那个黑影到来之际,已经近在咫尺!此时,正好没入了那个黑影的手臂之中! 只听一声闷哼,那个人已经抱着段青茗,停在了一棵大树的面前! “小狐狸,我又救了你……两次!” 段青茗满头是雪,晕天晕地地倒了下来,人还没有平静下来,却在感觉到身边浓重的男子呼吸时,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让开!” 这个可恶的声音,竟然是属于炎凌宇的。这位爷,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了? 春桃看到段青茗无恙,返身就去追赶,就在这时,树后,传来一声惨叫,只见方才偷袭的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落在了地上! 春桃一怔,她奔上前去,也只看到剑光一闪,却没有看到人影,此时,段青茗被救,杜青鸾无恙,她自然回去善后更加重要一些! 看到段青茗竟然被一个男子抱着,还挣扎着要起身,杜青鸾眼疾手快,好心上前拉住! 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极为珍贵,若是被人看到段青茗被人搂搂抱抱的,这传了出去,段青茗还要做人的?所以,杜青鸾一急之下,就连忙护住了段青茗! 杜青鸾一把拉起段青茗,藏到身后,朝着跌在地上的炎凌宇躬身道谢: “谢谢阁下救了民女的侄女儿!” “哈,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炎凌宇抬起头来,却不是对着杜青鸾说话,他的眼睛,只是看着段青茗,那眼神,似嗔似怨! 坐在地下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杜青鸾乍一看之下,竟然被生生地呆住了,霎那间,她的心里浮出这样的念头——这世间,竟然有如斯美貌的男子? 那个男子,约十三、四岁的年纪。那个男子的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优雅气质,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王者气息,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 从杜青鸾的角度看去,刚好看到他完美如刀刻的五官,还有一双深邃的瞳子!他的瞳子里,深幽的暗色光芒不停地浮动着,冰冷的可以冻结住一切,但是却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高挺的鼻梁下嫣红的双唇,淡淡的抿着,真可以说是绝色姿容,倾国倾城。 这个少年的美丽,似乎已经超出了轮回,模糊了男女。映着满地的冰雪颜色,眼前这个威仪天成的少年皇子,已经犹如旭日东升一般,璀璨夺目! 此时,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此时,树端被震落的碎雪,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如此美丽的男子,即便杜青鸾阅人无数,仍然会忍不住惊叹一声——好一个倾国少年! 而与之表情相反的,则是段青茗。乍一听到那个耳熟的声音,她的心里,就浮上了一抹不说的预感,此时,再定晴一看,对方果然就是那个世上最难缠的炎凌宇! 段青茗的脸颊,蓦地变得绯红起来,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那个……三皇子殿下,怎么会是你?” 炎凌宇的眸子里,浮过冷冷的不满: “不是我,你认为还会是谁?” 这个没良心的小狐狸,从庄子里跟到这里,他救了她数次,也帮了她数次。可到了现在,他的竭尽全力,也只换回一句“怎么是你?” 如此惶惶的眼神,如此恐惧的表情,令炎凌宇的心里,蓦地浮起一抹浓浓的不爽! 这样想着,炎凌宇的脸上,更是浮出了说不出的邪肆气息: “难道说,这一路上,有很多人救你不成?” 这下,段青茗再蠢,也知道自己一不小心之下,又拂了炎凌宇的逆鳞了!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若知道是这位爷出现,哪里是跌破她的头,她也不敢推开他了呀! 只要一想到这位爷的睚眦必报,段青茗的心里,顿时开始发毛! 她苍白着脸,从杜青鸾的身后走出,朝着炎凌宇深深地躬下身去: “臣女段青茗,谢过三皇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炎凌宇脸上的不悦之色,更浓,更浓! 这个没有良心的小狐狸,救了她的命一次又一次,可是,看她的样子,除了感谢,就是无措,难道,自己长得象魔鬼么? 杜青鸾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 这个年轻的三皇子殿下,杜青鸾早有耳闻,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和段青茗竟然会扯上关系,而看段青茗的眼神,却是唯恐避之不及一般!这下,杜青鸾就有些奇怪了! 可是,这个三皇子殿下,虽然生得姿容绝世,可也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说实话,现在上前插话,还真不合时宜。可是,杜青鸾再看看段青茗被急得要哭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上前两步,淡淡一笑道: “民女杜青鸾,见过三皇子殿下!” 这下,炎凌宇终于转过头去,淡淡地看了杜青鸾一眼,仍旧是极淡地说道: “杜大小姐之名,无人不知!” 杜青鸾蓦地苦笑起来: “还要谢过三皇子殿下昨晚的援手之恩!” 现在,炎凌宇出现在这里,昨晚的人是谁,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对于这个知恩不图报的小狐狸,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看看吧,这杜大小姐都知道前来道谢,就是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故作不知! 听了杜大小姐的话,段青茗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敢情这个三皇子殿下昨晚就来了这里?而且,还帮了杜大小姐?那么,自己躲以雪堆里,一定是被他看到了? 再联想到自己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满地的血,肯定是有人暗中把这些人都除掉了!那么,又是谁,故意不告诉她,又让她在雪堆里伏了一夜? 一念及此,段青茗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淡淡地笑着,冰冷至极地说道: “臣女段青茗,也感谢三皇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四个字,被段青茗咬得很紧,就连一侧不明所以的杜大小姐,都听出了段青茗话里浓浓的火药味儿! 而炎凌宇,一听到段青茗的话,立时笑逐颜开地说道: “好说,好说!” 哼哼,小狐狸,现在终于知道我救了你的命么?那接下来,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自然了,段青茗恨得几乎要咬炎凌宇的表情,被炎凌宇自动地忽略了。再看看段青茗气得几乎想跳脚,可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炎凌宇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爽! 哈,段青茗,接下来,有的你受的! 杜青鸾看着两个少年,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看到段青茗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连忙上前打了个圆场: “那个,三皇子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去,把匕首拔出来吧!”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随手拔出了手臂里的匕首,率先朝前走去! 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一下子被没入树干,抖得积雪又是满天飞! 段青茗看着炎凌宇手臂上的伤,顿时讷讷的,又说不出话来! 昨晚救了自己,今天早上又救了自己,可是,自己报答他的方法,确实不怎么样啊! 想到这里,段青茗又轻轻地吁了口气——哎,这也不怪她吧,谁叫那个炎凌宇,整个人,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主儿呢?唉,说到底,被人救一次,又要气个半死,昨晚的糗事,还被人家看了个够……唉! 第一百三十一章——炎凌宇中毒 第一百三十一章——炎凌宇中毒 段青茗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跟着杜青鸾朝前走去! 而杜青鸾乍一看到那柄匕首,登时就是一惊。她走快两步,走到炎凌宇的面前,低声说道: “三皇子殿下,这匕首有毒……” 炎凌宇望了杜青鸾一眼,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 杜青鸾蓦地一惊——你知道,可是,你故意拖延到现在才拔?这岂不是让毒性蔓延嘛? 可是,再一看身后垂头丧气的段青茗,杜青鸾蓦地明白了! 她不由地叹息道,这下,段青茗可真有的折腾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段青茗的院子了,那些劫后余生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铁峰,善后了战场之后,又搜集了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才在前院等候! 微微摇了摇头,杜青鸾走到段青茗的身边,小声说道: “匕首有毒!” 段青茗一听,立时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失声惊叫起来: “什么?” 杜青鸾神色凝重: “我说那把匕首里淬了毒!” 说话间,走在前面的炎凌宇“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段青茗一惊,立马跑上前去,带着哭腔叫道: “三皇子殿下,你快起来啊!” 炎凌宇即便再可恶,可是,这救了她的命是事实啊,若是他真这样出了事,死了,段青茗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啊! 而跟在段青茗身后的杜青鸾,则翻了翻白眼,开始以手抚额——这个三皇子殿下,也太腹黑了吧?这下山的路,可不算近啊,他远不晕,近不晕的,专门就晕倒在段青茗的院门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吧? 招来了夏草儿和春桃,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炎凌宇放在段青茗屋里的美人榻上,春桃走上前去,开始帮炎凌宇拔脉! “主子,这匕首上是剧毒七心兰——这种毒,要一丝一丝的拔除,每十二个时辰拔一次,拔毒时,非常的痛苦。拔毒七次,这毒方能去净!” 听了春桃的话,杜大小姐暗叹一声——这个孩子,如此折腾自己,这又何必呢? 而段青茗听了,则失手“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盅摔碎在地!她上前,一把抓住春桃: “春桃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春桃望着段青茗,面色凝重: “段小姐,你叫我春桃就行了……医病救人,岂能乱说一通?” 段青茗的脸色白了白,双手绞着帕子,不由地咬紧了下唇——这七天里,这个三皇子殿下,岂不是要赖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春桃不知道段青茗心中所想,反而劝道: “段小姐也不必太担心了,拔毒的过程虽然痛苦,可是,只要完全清除了,人也就无碍了!” 想了想,春桃左右看了看,又说道: “只不过,这毒的毒性可是会反复发作的,所以,在毒还没有拔除之前,他是不能随意移动的啊!段小姐确定,要让三皇子殿下住在这里?” 杜青鸾听了,也上前劝道: “是啊,段小姐,你确定,要让三皇子殿下住你屋里?”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会毁你清誉的呀! 段青茗咬着下唇,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正在这时,炎凌宇醒了,他刚好将上面的话听在耳里,此时,他静静地望着段青茗,心道——若是这个小狐狸敢把他抬出去治,一回头,他肯定会亲手撕了她! 这边,段青茗左右为难,想了半天,这才说道: “算了,就让他住在这里吧……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若是不照顾着,心里也过意不去!” 身后的炎凌宇听了,脸上,立时多云转晴了——哼哼,小狐狸,还算你有良心! 其实,段青茗非常想将炎凌宇扔出去的。只是,她不敢罢了!因为,两个相处得多了,段青茗非常清楚炎凌宇这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因为救她而受伤,若被她随意的扔在别外,那么,段青茗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呜呜,为了以后的太平日子,段青茗就做牛做马的侍候这位爷几天吧,只希望,他不要刁难她太过了! 段青茗伸手拍了拍额头,若知道被这位爷救的话,她宁愿被人一刀中了背心,被刺死算了! 杜青鸾看着段青茗笑得比哭更加难看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恻然。正在这时,段青茗又开口说道: “我这院子里,还有另外一间房间,这一间,好歹就让于三皇子殿下住吧,我搬到那一间去!” 夏草儿一听,立时急了: “小姐,那间房子又窄又小的,你怎么住得下?” 段青茗摇了摇头: “没事,也总好过男女共处一室吧!” 男女六岁不同席,的确是需要避忌的! 这时,杜大小姐开口了: “要不,段小姐暂时住在到我的院子里……那里,正好有丙间空房!” 段青茗身后的那位爷一听,脸立时又变得黑了——小狐狸,你若敢搬出去住,试试看? 段青茗摇了摇头: “杜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算了吧,他如此凶险的毒近身照顾着,总是比较方便些!” 某位爷一听,立时心花怒放,又放心地装晕去了! 看到段青茗不愿意和她一起住,杜大小姐也没有勉强。毕竟,那位三皇子殿下的心思,她可是太明白了。 春桃已经拿了药箱过来,笑吟吟朝段青茗说道: “来,段小姐,我来帮你看看手腕上的伤,这伤啊,可是早治早好,迟了,可就难治了!” 春桃乍一打开段青茗包-裹的伤口,众人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只见那伤口极深,皮肉翻开,又被冻了一夜,此时,伤口的两端,已经泛紫了! 看到这样的伤口,春桃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蹙着眉,嗔怪地说道: “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呢……好好的女孩儿,怕真要留下疤了!” 那伤口被冻坏了,血,和帕子粘在了一起,春桃一动,段青茗痛得几乎一头冷汗!她强笑着说道: “不碍事的,春桃姐姐不是刚好会医么?这下,可是连诊费都省了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春桃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这时,杜青鸾走上前来,看了段青茗的伤口,叹了口气: “你怎么和你娘一样傻?” 段青茗的手腕一震,然后抬头笑道: “杜大小姐还是叫我青茗吧,我娘在我小时,最喜欢这样叫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青鸾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她才点了点头: “好,以后,我就叫你青茗!” 想了想,杜青鸾说道: “你以后,也不要叫我什么大小姐吧,我比你娘,还痴长两岁,你就叫我一声杜姨妈吧!” 段青茗应了,脆生生地唤了句:“姨妈好!” 刻意隐去了一个“杜”字,听得杜青鸾的心里,又是一阵的心酸!她一把将段青茗抱在怀里,低声说道: “伤害自己的事情,可不能做,下次,别这么傻了!” 段青茗抽了抽鼻子,低声说道: “我当时,就怕你被他们发现了……一时情急,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可这世间的感情,越是情不自禁,越是不假思索就越是真情流露,不是吗? 原本,杜青鸾的心里,对丁柔心怀芥蒂,自然不愿意和段青茗熟络。再加上,她家仇未报,更不愿意和人过多接触! 此时,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心中空虚的她,正好需要一份感情慰籍自己的心! 春桃的手脚很麻利,没过多久,就将段青茗的伤口重新清理好了。杜青鸾看着,低声问了句: “春桃,青茗的伤口,会落疤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男女打授受不亲 第一百三十二章——男女打授受不亲 春桃细心地将段青茗的衣袖拉下一半,盖住了刚刚包扎好的可怖的伤口。趁着段青茗被夏草儿扶着,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春桃将鬓间散乱的发丝丝别到了脑后,她抬起头来,望着杜青鸾,微微地叹了口气: “不瞒主子说,这段小姐的伤,因为伤的时间太长,又在雪地里伏了一夜,原本好好的皮肉伤口一片青紫,都已经冻伤了,所以,这落疤,倒是无可避免的了,只是,若能精心护理的话,可能会浅些,淡些,若是不容易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夏草儿抿紧了唇,看着段青茗手上厚厚的纱布,神色复杂。可很快,她又悄然上前,小心地拉着春桃的手,似不死心般地又问了一句: “春桃姐姐,小姐的伤,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了么?”小小的女孩儿,若是身体有疤,便再不能算是完美无暇。夏草儿真心的不希望段青茗有此一忧! 春桃抬眸,望着夏草儿,轻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看到小小丫头的眸子里,浮过沉重的、以及歉意的眼神,春桃的心里一动,过了半晌,才沉吟着说了一句: “只是,我听过,皇宫里有一种九转玉兰液,传自神医杜方,能治愈所有的疤痕,只是没有办法得到罢了!” 夏草儿一听,眼睛一亮,说道: “那个杜神医什么的,没了的药,可以再制出来的啊,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他去求?” 春桃的杜青鸾听了,虽然都在担忧之中,可是,却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春桃望着一脸认真的夏草儿,说道: “要去找神医求,也无不可,只是,那杜神医早在十年前,因为遍尝百草而中毒死了。所以,这九转玉兰液,就失传了!” 夏草儿一听,微微遗憾起来: “哎,若是春桃姐姐学到了这九转玉兰液的方法,可就好了!” 听了夏草儿一句无心的话,春桃的眼神竟然微微地变了一下,再看杜青鸾,也是一脸的深思,然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不出声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被冻了一晚上的几个女子,身上早已冻僵,此时站在温暖的屋子里,冷意逐渐褪去,全身都被包-裹在一片温暖之中,这才觉得,原来手脚,都已经麻了!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的眸子里,流露出惋惜的光芒。她伸出手,抚着段青茗包扎好的手腕,轻轻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明白,杜青鸾这是在替自己惋惜。她遂抬头,望着杜青鸾嫣然一笑道: “姨妈不用担心,这疤在我的手腕上,旁人又看不到,应该没事的!” 只一个伤疤而已,虽然遗憾,可却换来了杜青鸾的真心,段青茗仍然觉得值得!可惜的是,她伪装的快乐,并没有感染众人。夏草儿的眼睛,一触到段青茗的手,就快速地移开了,而杜青鸾也打不住停,只是拍拍段青茗的手: “好了青茗,你也累了,这样,你先休息一下,下午过来我的院子!” 段青茗应了一声,吩咐夏草儿送杜青鸾出去! 屋子里的人,瞬间都走光了。段府的下人,全部都回来了,正在宁嬷嬷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屋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屋子里,就只有炉子静静吞吐的热气。段青茗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想出去看看,刚刚回头,就听到耳边一个沉沉的声音: “你的手,谁伤的?” 段青茗一看,炎凌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盯着她的手腕,眸子里的光,竟然是阴狠,阴狠的! 段青茗被炎凌宇的眸光吓得心里一跳,她连忙用手抚住心口,笑道: “姨妈受了伤,流了许多的血,我怕那些人循着血迹追去,所以,就划伤了手腕,分开那帮人的注意力!”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的眼神更加阴沉了!他只觉得气往头顶上冲,指责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些人,若真追了去,你要如何应付?” 万万没有想到炎凌宇会责怪自己,段青茗眸光一沉,顿了半晌这才说道: “那是我的事,关三皇子殿下何事?”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一下子就被气歪了鼻子!他冷笑起来: “不关我的事……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下一次,你没有我的允许,若敢伤了自己的话……哼哼!” 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去,可是,那两个“哼哼”,就已经是敲足了警钟! 这下,段青茗的火气全上来了,她望着炎凌宇,怒道: “你还好意思说……若你早些告诉我,你来了的话,我的伤口,还需要冻伤,还需要落疤么……这样很有意思是不是?你不让别人杀了我,然后,就看我伏在雪堆里,把自己冻坏?” 段青茗一发火,炎凌宇立时没了底气! 可是,那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段青茗受了伤呀,他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可现在看来,她手上落了疤,可真的是怪自己了! 一念及此,炎凌宇的心里,忽然浮出一抹歉疚,他低声说道: “好啦,这次怪我就是……你等着,回去之后,我找药膏给你擦,一定不会落疤的……” 段青茗虽然奇怪,不知道炎凌宇为什么一下子口气软了,可是,这一次,他做的事,却把她气得不轻,段青茗气哼哼地扭过头去,不理炎凌宇了! 正在这时,宁嬷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了,只是大叫道: “小小姐,小小姐……” 段青茗一听,连忙迎了出来!而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子的宁嬷嬷,乍一看到段青茗,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礼仪了。她上前一把,就把将段青茗揽在怀里,老泪纵横地说道: “小小姐,你可担心死我了!” 段青茗从宁嬷嬷的怀里站起来,大人一般地拍拍宁嬷嬷的胸膛: “看看,我这不是没事么?你还是将心放回去吧!” 宁嬷嬷的眼里有泪。她不停地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连屋子里还有别人,都没有看到了,只顾自己唠叨道: “小小姐啊,你下次,可不能丢下老奴了,你可知道,这一整晚的,老奴有多担心吗?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老奴这到了地下,可怎么跟小姐交待啊……” 今日,被人几次三番地提起丁柔,段青茗的眸子里,也泛起了泪花。她一边拿出帕子,给宁嬷嬷擦拭着眼泪,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下一次,一定和嬷嬷一起,抱成一团,再不分开,这样行了吧?” 段青茗的话,说得极其敷衍,可也极其调皮,听得宁嬷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小姐可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这和老奴抱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啊?” 段青茗听了,弯了弯唇,调皮地说道: “我这不是顺着嬷嬷的话说的呀……” 一句话,又将宁嬷嬷逗笑了! 段青茗拉着宁嬷嬷,伸手一指屋里: “嬷嬷,三皇子殿下他可是救了我的命啊,现在,又因为救我中了毒,你可得好生招呼着呀!” 宁嬷嬷一听,立即失声道: “这可使不得啊……男女……” 段青茗蹙眉,也是第一次的,好不客气地打断宁嬷嬷的话,正色道: “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嬷嬷你放心好了,我会搬到另外一空屋子里去住的,这间房,让给三皇子殿下一个人住,也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反常的三皇子殿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反常的三皇子殿下 段青茗深知,这宁嬷嬷说话本来就直,一切都是无心。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因为得罪那位难缠的“爷”的话,她可又要受罪了! 看到段青茗一脸的坚持,宁嬷嬷又再朝里屋望了一眼,似是有着无限心事! 段青茗知道,宁嬷嬷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可也决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于是,她加重了语气,猛又下了一剂重药: “嬷嬷,这天寒地冻的,受了伤的人,住在外面成什么样子?再说了,我的命,都是三皇子殿下救的,一个房间而已,我又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段青茗的话,有着里外两层的意思,一则是敲打宁嬷嬷,二则,是在提醒炎凌宇,她至所以如此慷慨,都是因为对方的救命之恩。 宁嬷嬷一听段青茗受伤,又吓得不轻。她连忙一拉段青茗的手,急声问道: “小小姐受伤了……可是伤了哪里?快让嬷嬷看看!” 宁嬷嬷一边说,一边拉着段青茗上下打量,一不小心,又碰疼了她受伤的手。只听段青茗“嘶”的一声惨叫,嗔怪着说道: “嬷嬷,你抓痛我了!” 宁嬷嬷连忙放手,讷讷地站在那里,只是连声问,段青茗究竟伤到了哪里! “小小姐啊,你就别急老奴了,快些告诉老奴,你伤到了什么地方啊……” 段青茗眨眨眼: “只是手腕上的一点小伤……嬷嬷放心好了,有春桃姐姐在这里,一定会没有事的……那个,我先去休息一下了哈……” 说完,一溜烟地想溜到屋外去! 然而,段青茗才一挥手腕,一片刺目的、殷红的血迹,又再浮现在宁嬷嬷的面前。她心里一惊,又在身后叫了起来: “小小姐,你的手,又流血了!” 段青茗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事,没事,嬷嬷放心好了,只是一点小划伤……” 段青茗走到了屋里,外屋的宁嬷嬷仍旧在絮絮叨叨,又是什么女孩儿家的身体矜贵,不能受伤,不能落疤什么的! 段青茗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有人对你好是好,可是,这唠唠叨叨的,也真有些头疼啊! 头顶,又传来一声轻笑,不用说,肯定是炎凌宇在笑她! 段青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三皇子殿下觉得很好笑?” 炎凌宇连忙收起笑: “不,应该说很感人!” 段青茗翻了翻白眼,不理炎凌宇! 想笑就笑呗,还拿这理由糊弄人? 炎凌宇收起了笑,认真地说道: “真的……你很幸福,夏草儿为了你,命都不要,而这个宁嬷嬷,更是对你好得不得了……你其实不错,还有真心对你好的人!” 段青茗又白了炎凌宇一眼,却发现对方正望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的炎凌宇,不象平日那样的阴沉,以及嚣张。他的宇眉之间,都被一抹浓浓的忧郁包围着,如同远山轻雾,根本就看不清,他眸子里,究竟有什么情绪! 段青茗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炎凌宇! 她想了想,轻声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蛮幸福!夏草儿虽然有勇无谋,可是,她心里,是真的对我好的……还有宁嬷嬷,她本是我娘的奶娘,在我几岁时,就来到了我的身边,陪伴我,教导我,一直到现在……” 段青茗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淡淡地说道: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想到去珍惜!所以,现在我要把握好手中的一切,保护好一切对我好的人……” 段青茗的脸上,浮过一抹古树褪绿时的沧桑,以及沉重。阳光,将整个空间照亮。她一身浅显的淡青衣衣,沐浴在这金色的阳光和洁白雪光的倒影里,依稀有一抹超尘脱俗的凌波感觉! 炎凌宇转过头去,刚好看到段青茗完美的侧脸,更看到她的双眸,依旧清澈,可是,水深如渊,再也看不到底!她长长的睫毛,剪羽一般扑闪着,因为一夜的寒冷,而变得没有一分血色的清秀,更显苍白惊人! 她的脸上,依旧是淡笑着的,波澜不惊,不达眼底。宛如临渊羡鱼时的淡漠,以及沉着。 炎凌宇一眼望去,陡地觉得自己的心,都似被什么压抑一般,蓦地变得沉重而且迟疑起来! 有那么一霎那,炎凌宇只想伸手,紧紧地抓住这个恍然间,就会乘风归去的苍白女子! 段青茗的话,说完了,却没有人答话!她奇怪地转脸,只看到炎凌宇一对沉郁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段青茗似是被这神情惊住了。似从回忆之中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朝脸上抹了一把,脱口而出道: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炎凌宇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却不说话! 已经习惯了这位爷的喜怒无常,段青茗也不追究,只是转眸一笑: “你快休息一会儿吧,晚一些,春桃会来帮你拔毒了!” 炎凌宇仍旧不答。 段青茗笑了笑,又说了句: “那我走了啊!” 说完,迈步离去! 段青茗才一抬脚,某位沉默如金的爷立马叫了一声: “那个……等会儿,你会过来么?” 听炎凌宇的语气有些惶惑,有些失落,似是怕段青茗这一走,再也不回来一般! 段青茗愣了一下,这才说道: “会的,我会看着,直到你好起来!”俗话说,好人做到底啊,报恩也要报到底不是?他是因她而受伤,她怎能不回来呢? 炎凌宇一听段青茗的话,似乎放心了,原本紧蹙的眉,也放开了。他向后靠了一下,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这才朝段青茗挥了挥手: “那么,你快去休息吧,待会儿,记得过来啊!” 段青茗只感觉到炎凌宇的语气非常的奇怪。再看炎凌宇的神色,哪里还有哪一位嚣张跋扈、阴鸷如妖的三殿下的影子?似乎,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寻常的朋友罢了! 看到炎凌宇再朝自己笑笑,段青茗摇了摇头,这个三殿下,从来心思莫测,难以捉摸,现在的暖和易处,说不定,也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再加上,段青茗乏极了,也没有力气追究这些势的反常了,于是,她回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朝着门口走去了! 看到段青茗离开,炎凌宇这才低下头来,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窗口处人影一闪,弱水闪了进来。乍一看到炎凌宇,立即跪了下来: “殿下,都是弱水的错!” 炎凌宇扬了扬唇: “那人是我故意让你放的,匕首也是我要接的,你何罪之有?” 虽然炎凌宇说得轻松,可弱水仍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殿下,这地方,怎么能有什么好太医呢……殿下,您还是回去养伤吧?” 炎凌宇斜斜地睨了弱水一眼,弱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了! 顿了顿,炎凌宇才说道: “好了,太医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杜大小姐的丫头春桃,就是个现成的好太医!” 听了炎凌宇的话,弱水刚刚想说什么,炎凌宇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弱水立马噤声,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 “净水他们,回去了么?” 弱水答道: “净水带着一部分赶了回去,另一部分,就潜伏在山下,只要殿下这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赶来!” 炎凌宇似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问完了,就朝弱水挥了挥手: “给我躲好些,没听到我召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要出来,知道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拔毒 第一百三十四章——拔毒 要知道,杜青鸾本身的武功就不弱,还有那个叫春桃的丫头,炎凌宇也看过她出手,那身手也可算是不错。这两个人,都是耳聪目明,若是被她们发现了弱水他们的存在,总是会有影响的! 而炎凌宇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想让弱水走远一些!自然了,炎凌宇怎么都不会承认,他如此做,更多的,是想和段青茗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平日里,段青茗对他,要么是横眉竖眼,要么就是假惺惺的作出各种姿态。而今,他有伤在身,看那个小狐狸还敢不敢对他虚与委蛇? 然而,弱水却没有动! 要知道,对于暗卫们来说,不折不扣地执行主子的命令,是身为暗卫们的第一准则!若在日,身为暗卫的弱水,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可而今的三皇子殿下,却是身中剧毒,全无自保之力的呀!想起方才,自己还在净水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要保得三皇子殿下之安危,此时,弱水却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 “殿下,听闻太子殿下派了无数暗卫出了京城,净水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殿下您啊……” 弱水拿眼睛扫了一眼炎凌宇的肩膀,心道,这个时候,若没有在一旁保护着您,能行么? 炎凌宇冷下脸来: “弱水,什么时候说话,我要一连重复两次了?” 弱水登时脸色一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美眸一瞪: “那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弱水-扁了扁嘴,虽然不情不愿,可却不敢反抗三皇子殿下的威仪。于是,他便在炎凌宇的连声催促之下,依言,无声地退了出去! 弱水才一离开,春桃已经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走了进来! 乍一看到脸色苍白的炎凌宇,春桃微微一笑: “殿下,这拔毒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待会儿,你可要忍住了!” 炎凌宇淡淡地扫了一眼春桃托盘里的器皿,随之,淡淡地哂了一下! 他虽然出身尊贵,可是,有谁说过的?尊贵有尊贵的代价,贫贱有贫贱的自在? 生在皇室之中,身为男子,天生就是某些人的生死对头,对于炎凌宇这样的人来说,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再长大一些,面对他们的考验就更加地严峻——暗杀、阴谋、毒药、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陷害,伴随着他们一起长大。 犹如百足之虫,能脱颖而出者,必定是毒中之毒! 望着炎凌宇满不在乎的脸,春桃微微地笑了一下,朝身后说道: “夏草儿,待会儿,你来帮我吧?” 夏草儿应了一声,就拖着托盘走了上来! 炎凌宇朝夏草儿的身后望了一眼,只看到门外冰雪遍地。可那个答应了一会儿就过来的段青茗,哪里有半点人影? 炎凌宇眸子里的阴霾,再又深了一些! 哼,这个可恶的小狐狸,竟然敢说话不算数? 整个拔毒的过程,果然非常的痛苦,因为那毒太过霸道,是以,必须要一丝一丝地拔。等到段青茗略事休息之后过来时,那毒,已经拔了一半! 门外,冰雪遍地,可屋子里,却温暖如春,炎凌宇任由春桃帮他把匕首拔出,再将毒丝一丝一丝地拔除,当段青茗匆匆忙忙地走进屋里的时候,这大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段青茗不敢吵春桃,只低声问一边的夏草儿: “他怎么样了?” “他”,自然指的是炎凌宇。 夏草儿有些佩服地望着炎凌宇,低声说道: “还没好……”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朝着床前走去! 她似乎走得非常的急,大雪天的,额头上还渗出了轻汗。此时,低下头去,用一双充满焦灼的眼睛望着炎凌宇: “你还好吧?” 炎凌宇睁开眼睛,清亮如电的眸子里,有一抹委屈,甚至是愤懑——说好了待会儿过来的,可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天,这段青茗,究竟做什么去了? 段青茗拿出帕子,轻轻地帮炎凌宇拭了拭额上的轻汗,轻声说道: “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炎凌宇蹙着眉,享受着段青茗因为靠得极近,所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抹女子淡香,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去哪里了?” 段青茗微微一怔,答: “我去收拾屋子了,然后,又换了一套衣裳!” 炎凌宇一看,果然,段青茗的身上,已经不是方才的那套衣服了! 此时的她,身穿是淡青色的襦裙,上着一件白色的棉衣,身上除了一块环成的玉佩之外,再无一丝装饰,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特别是她身影闪动的时候,更显优雅华贵。 因为是在庵里,所以,段青茗只简单地绾个少女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简简单单的,没有一丝的装饰! 因为走得太急,段青茗的额头上,还渗着些细密的汗珠,她轻言细语地安慰着炎凌宇,转过头去,仔细地查看炎凌宇的伤势——这位爷,可不是一般的难侍候,所以,段青茗打定主意了,要好好地侍候他,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地由他为所欲为,只等他伤好了以后,就好象送瘟神一般地送走,从此,老死不想往来! 炎凌宇哪里知道段青茗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望着段青茗充满智慧的眸子闪呀闪的,忽然,喉咙哽了一下,抬头言道: “我渴了!” 段青茗一听,立马应道: “好好,我这边有菊花茶备着呢!” 一边说,一边将茶水递到了炎凌宇的嘴边! 可是,炎凌宇的人是平躺着的,段青茗拿起茶盏,却无从送起! 想了想,段青茗唤过秋菊,让他服侍炎凌宇喝茶! 可是,她才一动,那个平躺着的人,却伸出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扯住了段青茗的衣襟: “我不要她喂!” 这下,段青茗的额头,立时布满了黑线——这位爷,这众目睽睽的,你扯着我的衣服算什么啊? 你不要她喂,难不成要我喂不成? 果然,炎凌宇抿了一下唇: “我就要你喂!” 这下,段青茗有些无语望天了! 一侧的夏草儿扁了扁嘴,没敢笑出来。再看春桃,已经有些忍俊不禁了! 春桃收起针来——这已经是最后一针了,这一针下去,毒也拔得差不多了。看到段青茗还愣着,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声: “大小姐,喂三殿下喝些水吧,想必,他已经口渴得厉害了!” 说实话,春桃也有些佩服这个如此年轻的三殿下了——整个拔毒的过程,并非常人可以忍受,可是,这个三殿下非但一声不出,甚至连通常病人忍痛时,要咬紧的帕子,都没有要! 原本,他虽然强忍,可终究辛苦,直到段青茗来了,才勉强流露出一些小儿女的姿态!所以,令一向心地仁慈的春桃,不由地,想要成全炎凌宇的这些小小伎俩! 看到段青茗还在犹豫,炎凌宇挑了挑眉,那表情赫然就是“看吧,女医都这样说了,你还犹豫什么?” 既然春桃如此说,段青茗只好硬下头皮,坐到炎凌宇的面前,开始用匙更慢慢地喂菊花茶给炎凌宇喝! 炎凌宇虽然身上受伤,可是,他的神智却十分的清楚! 再加上,段青茗喂她的时候,挨得特别的近,晨曦的金光,交织着雪光,镀上她的侧脸,照见透明的耳垂,耳后细小可爱的绒毛,优美的颊线,饱满如玫瑰花一般的红润的唇,还有微微蹙着的、秀气的双眉——这些都是很美的,然而最美的,是她眼神中专注认真而关切的神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夏草儿的委屈 第一百三十五章——夏草儿的委屈 炎凌宇看着,看着,呆着,几乎失了神!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神色有异,低头轻声说道: “三殿下可是累了?” 炎凌宇摇了摇头,身体,却不由地朝着段青茗靠去。 段青茗平时不喜香粉之类的香浓物什,是以,她的身上,只有淡淡的体香,既不刺鼻,也不会太过浓烈,炎凌宇靠得近了,便闻到这浅浅的香气,入脾,入肺。闻着那样淡淡的香气,浮躁至极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他小心地在段青茗的身上蹭了蹭,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 而段青茗只是紧张炎凌宇痛苦与否。要知道,这位“爷”,服气怪舛,可不是能容忍的人啊,若是一气之下怪罪下来的话,怕连春桃这个医者,都会被连累了! 她小心地帮炎凌宇拭去额头不停地浮出的汗水,将一更一更的茶,慢慢地送入炎凌宇口中,她不止一次听春桃说过,这拔毒的过程,可是非常的痛苦,可炎凌宇一直竭力忍着,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冲他的这份“忍”功,都足以让段青茗对他佩服三分! 可这佩服是佩服,炎凌宇的恶魔本分,仍然令段青茗敬而远之! 大半杯甜润无比的菊花茶,尽数进了炎凌宇的肚子!炎凌宇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我还渴!” 段青茗无奈,又叫秋菊倒了半杯过来,然后,慢慢地喂炎凌宇喝下! 喝完菊花茶,毒,也拔完了。春桃吩咐夏草儿,炎凌宇不能随意移动,也不能枉动力气,待明天的时候,她会再过来,自然了,若炎凌宇有什么事情的话,也要随时去找她! 说完,留下了要煎的药之后,就离去了! 毒虽然拔去了,可听春桃说,这最初的三天,依旧十分的凶险。因为,若是异动太过,又或者是运气的话,那毒,就会重新复发! 段青茗感谢了一番之后,便吩咐夏草儿送春桃出去,春桃望着段青茗的手腕,一时之间,眼神也有些复杂,末了,她才轻声说道: “大小姐手腕上的伤,可也要注意一些啊!”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又伸出指尖,抚了抚包扎得好好的绷带,说道: “只是些小伤罢了,不碍事的!” 春桃望着段青茗冰雪如玉般的脸颊,感叹着这个女子敏捷的心思,以及毫无怨恨的牺牲,想了想,这才说道: “大小姐虽不戒意,我家主子定会戒意……” 那样的话,听得段青茗一愣,立时明白了春桃的意思——杜青鸾对段青茗有成见在先,现在,段青茗因为她而受伤,杜青鸾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亏欠之意! 段青茗会意,笑道: “春桃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养伤的了,不会让姨妈操心的!” 春桃笑笑,又再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先行离去了! 一下午的时间,炎凌宇都在睡觉。段青茗坐在一旁看着,本想等他睡着了,就离开的,可是,炎凌宇似乎心有感应,只要段青茗一起身,他就睁开眼睛,要么是渴了,要么是痛了,再要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段青茗,那眼神,似乎在控诉段青茗——你说过,会陪我的! 就如此时,段青茗才刚刚起身,想去杜青鸾那里看一下,炎凌宇却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就象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一般,可怜极了! 段青茗心里一紧,随之怒了起来! 她的命是炎凌宇救的不错,可是,谁说的,这报答救命之恩,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了?她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事好不好? 一念及此,段青茗沉下脸来,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看到段青茗怒了,炎凌宇也知道见好就收了! 可是,她才刚刚来到杜青鸾的院子里坐了一下,夏草儿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乍一看到杜青鸾,夏草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朝段青茗说道: “小姐,你快些回去看看吧,三皇子殿下又不好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一惊: “他是不是乱动了?毒发了?” 夏草儿涨红着脸,轻轻地摇摇头。 这下,段青茗火气又上来了: “他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这个炎凌宇,还真不让人消停了不是?一会这个,一会儿那个的? 看到段青茗怒了,夏草儿才讷讷地说道: “三皇子殿下他……要去净房……” 毕竟是小儿女家,话说到最后,夏草儿已经犹如蚊哼! 段青茗的脸,完全沉了下来,她斥道: “这种事,你去找铁峰就是了,还跑来这里找我?” 一看到段青茗发怒!夏草儿吓坏了,她连忙说道: “奴婢是找了铁峰过来啊,可是,这铁峰一来,三殿下死活不让人进门!这门里门外的两下僵着,我只好来找小姐你了!” 段青茗仿佛已经看到,门外的铁峰,以及屋内的炎凌宇对峙的样子。不用想,这一闹的,一定惊动了不少的人。看炎凌宇无理也能说出个“川”字的样子,向来老实本分的铁峰,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可是,别以为闹出了这么大的阵帐,她就会回去了,段青茗冷笑了一下,眼珠忽地转了转,低声朝夏草儿吩咐了几句话! 夏草儿一听,立时笑逐颜开,又和杜青鸾道了个别,欢天喜地地离去了! 有了小姐这一招,这三殿下还不得乖乖听话? 一侧的杜青鸾看着夏草儿开心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她手拈茶杯,微微笑了笑: “青茗,你又想着法子,折腾三皇子殿下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看那少年的眼神、身手,平生阅人无数的杜青鸾知道,这个俊美无俦的三皇子殿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看他的样子,偏偏钟情于段青茗,而段青茗又是个表面柔顺,内心刚强的主儿,对炎凌宇,也是不假辞色,看来,这一对小儿女,以后真有的折腾了! 只是……在杜青鸾的心里,段青茗之于炎凌宇,总是不太现实,且不说皇家之于女子,本来就是火坑,这三皇子殿下,又象是身负大志之人,这样的选择,对于段青茗来说,或许并非幸福! 杜青鸾抬起头来,看着段青茗,依稀看到了当年丁柔娇憨可爱,可是,却又倔强无比的样子,杜青鸾忽然垂下眸子,静静地叹了口气! 面对杜青鸾,段青茗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此时,她噘了噘嘴,冷道: “哼,谁叫他不安分呢?” 杜青鸾摇了摇头,心下暗道,大小姐啊,人家这么折腾,还不是想让你回去看看他么? 不过,看段青茗一脸黑线的样子,杜青鸾就知道,这个三皇子殿下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 整个下午,段青茗都呆在杜青鸾那里,夏草儿也再没有来,想发是段青茗的法子起了作用,这个向来折腾不休的主儿,竟然空前地没有找她的麻烦! 天快黑的时候,段青茗回到了炎凌宇住的屋子,只看到屋门紧闭,夏草儿站在门外,整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问道: “夏草儿,你怎么不在里屋侍候?” 夏草儿一看到段青茗回来,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姐啊,你可回来了……呜呜,你再迟回来一会儿,夏草儿就要被冻死了!” 段青茗奇道: “怎么回事?” 夏草儿哭丧着脸说道: “还不是小姐你出的主意?可害死了夏草儿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了: “那个法子,可好用么?” 夏草儿扁扁嘴: “小姐啊,就是你那个法子太好用了,所以,夏草儿到了现在,还站在这里受冻的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会消停的炎凌宇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会消停的炎凌宇 是啊,这小姐的方法,是让三皇子殿下消停了,也不闹了。可是,说到底,却是苦了自己这个人微言轻的小丫头啊! 要知道,这双方都是主子,是主子的话,就得毫无折扣地执行,在这其间,无论是得罪了哪一个,都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命苦的夏草儿,由原先的传递消息者,变成了被罚站者!而且,炎凌宇说了,要一直站在段青茗回来,若是段青茗没有回来,她就绝对不能进屋! 只要一想到三皇子殿下因为发怒,而变得乌黑的脸。夏草儿的心里,到了现在,还是一个哆嗦——别看这三皇子殿下平日里对着小姐的样子嘻皮笑脸,没有一分正经的样子,可是,他若是真发起火来,可真是吓死人啊! 夏草儿决定了,以后,只要三皇子殿下发脾气的时候,她要早早地躲得远远的,以免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看到夏草儿一脸的委屈以及,段青茗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然后,便撇下夏草儿,径直朝里屋走去。 而浑身瑟瑟发抖的夏草儿,也战战兢兢地跟在段青茗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黄昏,流萤似的雪光映照在新糊的窗纸上,折射着凄清昏淡的光影。因为段青茗没有回来,别人不敢进屋,所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光线显得有些暗淡。 强烈的光线差,使段青茗的眼前出现刹那间的模糊,她刚踏进内室,只听黑暗中,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怎么,在外面逍遥了一个下午,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那赫然是炎凌宇的声音,隐隐带着不平,愤懑,小儿般的委屈。 段青茗一听,差点笑出声来。看来,她的办法,还真奏效了,所以,我们这位向来恍若天人的三皇子殿下,才一副小心灵受伤的样子啊! 段青茗跨前两步。一边吩咐夏草儿去点灯,自己摸着黑,在一侧的美人榻前坐下。她用手细细地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这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本是我的房间,按理说来,这鸠占雀巢的可是三皇子殿下你啊,我为何不能回来?” 炎凌宇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抬眸处,只看到段青茗一脸的捉狭笑意,玉色晶莹,的眸子里,象是落了亿万颗星辰一般,璀璨极了。 炎凌宇不自然地别过眼神,心知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被这个可恶的小狐狸给捉弄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满脸愉悦的段青茗,咬牙道: “哼...你是不是太健忘了点呢?你的这条小命,本是我救的,所以你的命是我的,也就是说,你的人是我的。既然,你的人是我的,那么,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以此类推的话,我现在应该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又何来鸠占雀巢一说?” 炎凌宇的话,就象是绕口令一般,绕了一圈又一圈。可是,这绕了半天,还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他在占段青茗的便宜! 段青茗被绕了一大圈,待到明白了炎凌宇的意思,她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 段青茗回头,再一看黑暗中那一张俊美之极,却又嚣张之极的脸,不由地抚额叹息——你见过一大堆歪理邪说,还能说的理直气壮的吗?眼前的这位“爷”就是现成的版本啊! 什么什么救了她的命,就是他的人之类……相信这样的话,这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三皇子殿下,才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言不惭的吧? 看到段青茗无话可说,炎凌宇心里的郁闷之气早就一扫而空,他挑衅似地冷“哼”了一声,咬牙道: “你去了那么半天,还让你带了那样的话……哼,我还真以为,你忘记回来的路了呢。” 说到这里,炎凌宇的语气忽然顿了顿,然后,蓦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你,过来!” 段青茗的心里,顿时敲起了警钟。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炎凌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这位“爷”的手段,她可是,看得、领教得太多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 看到炎凌宇又阴又冷的眸光扫了过来,段青茗心里一滞,她下意识的朝后坐了一下,摇头: “不,我不过去,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哟,这是想和他划清界限,还是怎地?这个段青茗啊,一会儿不教训,还真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在做主了! 炎凌宇一听,立时气的脸色发白: “你怕个什么劲啊,就算我想现在就吃了你,你那几两肉也不够我塞牙缝啊。” 炎凌宇声音极低,段青茗没有听清,她下意识地反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炎凌宇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某个忘恩负义的小狐狸,恨恨地说道: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那来那么多废话?” 看到炎凌宇几乎冒火的眼神,段青茗哪里敢过去呢?她又朝一边挪了挪,无奈地摊了摊手: “三皇子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又不是聋子,站在这里能听的到。” 总之,一句话,她才不会送上门去,让人家欺负呢! 炎凌宇的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没好气的拔高声调,冲段青茗怒道: “我要去净房,你陪我。” 段青茗一听,先是一愣,紧接着,捂嘴笑了起来。炎凌宇看到段青茗笑,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他扔了一个杀人般的眼神过来,那眼神赫然在说,你要敢再笑,有你的好看。 段青茗拼命忍住笑,摆了摆手,说道: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就是。” 这位爷,若真被惹急了,绝对没有她的好果子吃,所以,段青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得罪他,也就是了! 看到段青茗笑得花枝乱颤,脸也憋得通红,炎凌宇的脸,像锅底一样,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狐狸,你看看,他过会怎么教训你! 炎凌宇的视线,从段青茗的身后扫了一圈,阴恻恻地说道: “你让我等,我就等……我听你的,一直等你回来,现在是不是应该扶我去净房?” 被炎凌宇的眼神扫了一下,一直躲在段青茗身后的夏草儿,早吓的双脚直打颤,站都站不稳了。 这种几乎杀人的眼神,她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就领教过一次了,此时,可还想噩梦再续啊! 而段青茗则淡定地望着炎凌宇,想象着对方躺在床上数时间的样子,顿时觉得片刻之前所受的闷气,全部都烟消了! 原来,今天下午的时候,炎凌宇为了要段青茗回来陪他,就吵着要去净房。 铁峰过来想要扶他,他却固执不肯。无奈之下,夏草儿只好去找段青茗。她的意思,原本是想唤段青茗回来的。 谁不曾想,段青茗非但没有回来,还只用了一句话,就把炎凌宇堵在了房里一个下午,硬是没敢再去找她! 而那一句,则是由夏草儿传递给炎凌宇的,原话就是“春桃说了,刚拔完毒,不能乱动,叫三皇子殿下忍着点,等她回来。听说三皇子忍功惊人,区区一个下昼,应该不足挂齿。三皇子殿下要是不行的话,就在床上自行解决吧。” 就因为这一句话,炎凌宇足足忍了一下午,夏草儿被罚在门外等段青茗等了一下午。现在段青茗回来了,炎凌宇可不得好好给她算一下总帐么。 总之,这一次,段青茗可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行VS不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行vs不行 其实,说穿了,这一番话,重点的两个字,就在“不行”上面。你想啊,三皇子殿炎凌宇殿下,向来心高气傲,从不吃亏,哪里能容得下别人说他“不行”呢? 无论行为不行,还是议论不行,但凡涉及到“不行”两字的,绝对是和三皇子殿下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炎凌宇若是再敢去找段青茗,就是承认了自己不能忍!这个“不能忍”,就是不行! 若是炎凌宇再找人扶他上净房的话,是证明他“忍功”不行。这个不行,也还是不行! 若真如段青茗所说,炎凌宇在床上“解决”的话,你除了能说他“忍功”不行之外,还能说出许多的诸如此类的不行。这个“不行”,才真是要了人命的啊,所以,向来好面子的炎凌宇,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所以,虽然明知道自己被段青茗恶整了。可是,炎凌宇还是乖乖地躺在床上,足足等了一下下午的时间! 段青茗当然可以想得出炎凌宇被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的精彩表情。她更加知道,凡事都要有个度,不可太过,此时的炎凌宇,已经濒临于发作的边缘,自然不能再惹了。否则,真有她的苦头吃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强忍住笑,招呼夏草儿上来,两个人从床上一左一右地把炎凌宇扶起,然后,搀着他,慢慢地朝净房走去。 炎凌宇的伤在胸口,可因为刚刚拔完毒的原因,不能枉动,因为,只要略动真气,这毒,就会卷土重来,今日的一切,全部都白费了! 所以,这也是炎凌宇乖乖地躺着,不能动,也不敢动的最重要的原因! 一路上,冰雪刚过,大地积雪,而雪后的路上,极滑。炎凌宇小心地向前走着,还不忘记拿眼瞪着段青茗,冷哼道: “你放心,如你所想,我向来忍功了得,莫说一个下昼,即便再忍两个时辰也没问题。” 段青茗心知自己已经触到这位爷的逆鳞。再争论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反正,她想要整炎凌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也就见好就收了: “三皇子殿下天赋异秉,小女子自愧不如。” 什么叫天赋异秉啊?这个段青茗,莫不是又在骂他不是人? 炎凌宇恨恨的瞪了段青茗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从净房里回来,炎凌宇整个人舒服地摊在床上,开始指东划西。而且,每一样,都指定要段青茗去做! 明明知道,这位爷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可段青茗偏偏不能反驳。这样一来,可真苦了段青茗了。 要知道,那位“爷”可不是一般的能折腾。可以说,在从净房里回来的两个时辰之内,他简直可以用“坐宁不安”来形容了! 这位“爷”啊,可真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满意。 这不,一会儿,他嫌灯光暗了一些,要加蜡烛;一会儿,又嫌躺着不舒服了,要坐起来;才坐了一下,又嫌枕头高了,得换个矮的;枕头刚刚换好,这一会儿,他又嫌被子薄了,说是怕冷。 段青茗无奈,就叫人拿了自己床上的被子过来,小心地盖到炎凌宇的身上,心想,这下,这位爷,应该能消停了吧? 可是,那厚厚的被子,刚刚盖到炎凌宇的身上,可才过一会儿,问题又来了,原来,这位“爷”动了两下,觉得这被子啊,暖是够暖了,又盖在身上,却是太重了,这不,他刚刚又吵着,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段青茗从一进门到现在,这位“爷”就没有一刻的消停。于是,在吩咐将他床上的被子,减到只剩下一床的时候,段青茗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了。她再也顾不得许多,“霍”地站起身来,双手一叉腰,脸色一黑,柳眉倒竖地朝炎凌宇喝道: “三皇子殿下,我希望你能明白,这里不是你的皇宫,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你想找多少个人侍候你,都是手到擒来……你身上盖的,已经是我带来的全部被子。现在,给了你,我今晚都不知道怎么睡。可你倒好,不知感恩不说,还在这里嫌三嫌四,挑肥拣瘦。好,既然我无论怎么做,你都不满意的话,那么,现在,我不伺候了,麻烦你回到你自己的宫殿里去,爱怎么地就怎么地。” 明亮的灯光,映着段青茗气的鼓鼓的脸。给她原本冰玉色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由炎凌宇的位置望去,只看到她完美的侧脸,还有宇眉之间说不出的羞恼之意!那样的段青茗,无异是陌生的,可也是真实的,看在炎凌宇的眼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美得实在,美得令人收不回眼神! 炎凌宇静静地看着,心里的郁闷之气,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迎着段青茗灼灼的眸光,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闷闷地说道: “那个……这被子是真的重嘛,压得我胸口都发闷了…你也是的,怎么动不动就发脾气嘛,你看看,你都出去了一个下昼,我都没说什么不是……” 顿了顿,炎凌宇脸上的不自在散去,忽然换上了一抹说不出的恼怒之意,他直视着段青茗,蓦地拔高了音调,说道: “好了嘛,都是我不好,我怎么看都不该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现在倒好,我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到嫌弃起我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明明是他无理取闹,到了最后,又成了她的错了? 段青茗几乎气结。她有些啼笑皆非地望着炎凌宇,摇了摇头: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是故意的……我不管了。” 说完,段青茗身体一转,就朝门外走去。 然而,她才跨出两步,身后传来炎凌宇有些僵硬的声音: “站住。” 段青茗站住,却不回头,她只望着门外,用毫无情绪的声音,淡淡说道: “三皇子殿下想再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说我不会伺候人也好。这些,我都认了,可是,我想警告你的是,你若再无理取闹,拿我开心的话,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身后,寂然无声。 过了半晌,才传来炎凌宇讷讷的声音: “那个……我饿了。” 这下,段青茗再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人家饿了,总不能不管吧?少不得,又要落下一个想饿死他的罪名了! 于是,段青茗想了想,就重新回过头来,令人传膳,又陪着炎凌宇吃了一些清淡的饭菜。等到那位爷吃饱,喝足,完全消停下来之后,已经是二更天的时间了! 今天的一天,过得实在惊险,是以,段青茗也觉得困了。她服侍炎凌宇服下药,又仔细地交待了一番守夜的丫头,这才准备朝自己的屋里走去! 然而,正在这时,一个黑暗,从半开的窗子里犹如闪电一般疾射而来! 段青茗一惊之下,只见一道剑光,已经砍向了她的面门! 段青茗吓得忘记了怎么闪躲。眼看着,她就要被那男子挟持在手里!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忽然闪电般地跃起,他一把抽出放在枕边的长剑,凌空一指,朝着黑衣的男子迎面斩来! 剑光,犹如一道剑网一般,在飘摇的烛光下闪动着森森的光芒。段青茗被人蓦地拉开,待她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形! 第一百三十八章——祸害一千年 第一百三十八章——祸害一千年 那个刚才明明病弱至极的人,此时,却犹如鹰隼一般,眼光灼灼地望着那个破窗而入的黑衣人,整个人,犹如利剑之光,令人烈烈不敢仰视。 那个黑衣人望着炎凌宇,再看看炎凌宇的怀里,那个安静得有些反常的段青茗,眸子里的光,流转了一下,然后,倒持长剑,再一次朝着炎凌宇劈空斩来! 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可以趁着炎凌宇卧病在床的时候,取他性命,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次失手!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若是这次再给炎凌宇走脱了,那么,他的报复,没有人能承受得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炎凌宇这种可怕的角色! 段青茗被炎凌宇轻轻地、却又迅速地推到在一侧,他转身,看也不看地持剑迎了上去! 满室,剑光灼灼,风声,喝斥声,还有刀剑的碰撞声,“叮叮”来去,在这个不大的室内,零乱地响起。就在那个蒙面的黑衣人被炎凌宇逼得倒退几步的时候,敞开的窗口处,紧接着,又跳了几个黑衣人进来! 这些黑衣人,颀长、利落,全部黑巾蒙面,没有一丝的表情。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只要一看准了目标,就会不顾生死,不计代价地上前,直到将对方杀死为止! 几个黑衣人围着炎凌宇,也不说话,举剑就砍。然而,炎凌宇利落得惊人,通常,那剑还没有砍到他的身上,他就已经快速地避开,回剑招架之下,就会有惨叫声传出。 如此几招过后,那些黑衣人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当前的一个黑衣人,虚晃一招,转而举剑朝着站在一侧的段青茗砍来! 炎凌宇眸光一凝,一把拉过段青茗护在怀里,这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原来段青茗才是炎凌宇的软肋。 面对黑衣人的攻击,炎凌宇毫不畏惧,一把长剑,在他的手里,被使得密不透风,在杀敌的同时,也护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段青茗! 不用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冲着炎凌宇来的! 忽然,炎凌宇的动作慢了一拍,段青茗心里一沉,蓦地想起了春桃的话,炎凌宇所中的毒,不能枉动真气,否则,就会反弹。 而看炎凌宇此时面色紫黑,行动迟缓的样子,自然是毒素反弹了! 几个蒙面黑衣人的眼里,同时流露出惊喜的光芒——炎凌宇的毒,又再发作了? 既如此,可是了结炎凌宇的最好时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几个黑衣人的眼里,同时流露出不顾一切的、狂喜的光芒——只要能杀了炎凌宇,替主子去掉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能得主子的赏识,他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以说是稳拿在手了! 段青茗被炎凌宇护在怀里,她可以感觉到炎凌宇逐渐消失的体力,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可是,救援的人,还没有来到,炎凌宇已经是强弩之末! 段青茗心里一急,她扶着炎凌宇的手探出头来,望着那个饿狼一般的黑衣人,脱口而出道: “是谁派你们来的……那个人出多少银子?我加倍……” 那个黑衣人的声音,虽然杀气腾腾,可却是刻意压低的,想来那人是见过炎凌宇,又或者是怕被人听出些什么来吧! 来人如此的小心翼翼,不难看出,这个人,和炎凌宇,原是认识的,最起码,知道炎凌宇的身份! 听了段青茗的话,那个领着的黑衣人,举剑一指炎凌宇,冷道: “你愿意出多少银子都没用,今天,他非死不可!”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苍白着一张脸,尽量让自己的形象,和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靠拢一些,她一边握紧了炎凌宇的手臂,一边偷眼望着那个领头的黑衣人,略微有些慌张地说道: “可是,你们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杀他,不就是为了银子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是无可厚非的呀……” 说着,段青茗伸手一指炎凌宇,似是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们放心好了,他家里可有钱得很啊,无论你要多少,他都能原数奉上……”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扬了扬眉,他怎么不知道,段青茗看出了他的毒已经反弹,所以,是在故意帮他拖掩时间呢? 可是,对方何等的精明?怕这一句话还行,再多说一句,对方就能察觉到了! 果然,段青茗的话才一落音,黑衣人之中,有一个低声说道: “老大,别听她的,她是在拖延时间!” 领头的黑衣人一听,立时大怒,伸剑一指段青茗: “你找死!” 段青茗知道,再拖延下去,已经没用了。她双手一叉腰,望着领头的黑衣人,怒声说道: “我说,你们杀他就杀他好了,干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拿剑指着我?” 那个黑衣人一听,上下打量了段青茗一番。只见这个不过十来岁大的女孩儿,此时,满面怒容,大声地质问自己。他先是一怔,然后,“嘿嘿”地冷笑了起来: “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听过没有……你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段青茗一听,更加怒了: “我还是被逼的呢,你真以为,我很喜欢他?” 说罢,转过身来,朝炎凌宇愤愤地说道: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麻烦你自己来解决,千万不要连累我!” 说完,就要挣扎着,朝外走去! 炎凌宇一把抱住段青茗的腰,低声说道: “别挣扎,我快抱不住你了!” 段青茗一听,心里更是一惊,眼看着,救援的人还没有来,他们两个,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只见站得最前的黑衣人一看段青茗还在乱七八糟地解释,顿时烦了: “老大,让我来解决她!” 说完,举剑一挥,就朝着段青茗挥来! 段青茗惊叫一声,迅速地向后闪去,就在这时,她的手腕处,忽地闪出一抹亮色的长线,只听那个黑衣人闷哼一声,顿时跌在地上,炎凌宇挥手,举起一剑,就将那人尸分两处! 段青茗毕竟很少杀人,第一次看到有人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死去,任血,喷了她一脸、一身,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低吼道: “小心!” 迅速地将段青茗一拉,飞快地闪过了一道凌厉的剑光,而身后的炎凌宇却闷哼一声,背上已经中了一剑! 段青茗看到炎凌宇受伤,立时一惊,连忙一手拉起他,低声问道: “你怎么样?” 炎凌宇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冷道: “还死不了!” 段青茗咬牙,将炎凌宇拉了起来,拿出手里的帕子,快速地帮炎凌宇捂住流血的伤口,一边低头,刻薄无比地说道: “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你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小狐狸啊,自己因为她中剑,可她非但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还敢说什么?祸害一千年?他炎凌宇即便是祸害,也祸害不到她的头上啊! 炎凌宇气极,他用力,就想挣脱段青茗的手,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段青茗扶着他的手,都在轻轻地发抖! 炎凌宇抬眸,正触到段青茗隐隐带着泪光的脸庞,他的心忽然软了。轻叹一声: “喂,我说,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么?” 段青茗睨了炎凌宇一眼,冷道: “不准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人不长寿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人不长寿 看到炎凌宇眨眼,段青茗又顿了顿,竭力掩饰住自己即将滚落的泪水,又咬牙道: “我都还没死,哪里能轮到你?” …… 看到炎凌宇和段青茗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那些黑衣人们,更加地怒了! 只见领头的黑衣人手一挥,剩下的几个,便以包抄的方式,朝着炎凌宇四面八方掩来! 灼灼的剑光,还沾着炎凌宇身上的血珠,在飘摇烛光的闪烁下,满室晃动,血色四溢! 段青茗下意识地抓紧了炎凌宇的手臂,感觉到全身都在发抖。她不由地轻声问道: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这些人,不但训练有素,更加心狠手辣,现在,既然已经被他们看出炎凌宇受了伤了,怕接下去,他们两人,都插翅难逃! 炎凌宇睨了一眼那些将屋子包-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连一只蚊子都绝难飞出去的内屋,淡淡一哂: “怎么办……凉拌呗!”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头的一个黑衣人大吼一声,挥剑,朝着段青茗斩来——他这下学聪明了,即便炎凌宇真受了伤,他也不是对手,可是,若是斩杀段青茗的话,说不得,还会有意外之喜! 炎凌宇的眸子里,有阴狠的眸光闪过! 看到那剑光近了,他反手一挥,手中的长剑长蛇一般地挥出,只听一声惨叫,那个黑衣人,已经身首异处! 炎凌宇一剑斩杀了那个偷袭者,惊到了众人。可是,他的力气,也在这一剑之中,全部都消耗殆尽! 炎凌宇垂下头来,苦笑着望向段青茗: “我真的要死了,拉你陪葬好不好?” 段青茗“呸”了一口,冷冷地说道: “我不干——做人被你欺负,已经够窝囊了,难不成,我做了鬼了,还要被你欺负?” 炎凌宇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笑容绝丽,可宇眉之间,已经豪气顿生。他伸出手去,将段青茗有些散乱的发丝抚平,向来妖冶的眸子里,有真诚的笑意,轻轻地闪过。 他笑: “那好,我不欺负你,专门等你来欺负,怎样?” 眼看着,四面八方都是剑光,眼看着,那些人,就连最后的退路都封住了,段青茗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绝望。炎凌宇,你真的要死了么? 心里如此想,段青茗的口里,可丝毫也不饶人: “还是不行!” 看到炎凌宇眸子里的光顿时凝住,段青茗微微撇了撇唇: “为什么我要给你陪葬啊……你就不能给我陪葬?” 炎凌宇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这个小狐狸啊,当真一点亏都不肯吃了! 当下,炎凌宇点头: “好好,我给你陪葬,我让你欺负,这样行不行?” 段青茗得意地看了炎凌宇一眼,趾高气扬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 话音落处,另外一个黑衣人从段青茗的身后,趁着灯下的重重阴影,朝着段青茗掩杀而来,炎凌宇手疾眼快,又是一剑挥去!可惜的是,那人连忙就地滚开,炎凌宇一剑劈空! 正在这时,领头的黑衣人一喜: “他已经不行了,快,大家一起上,了结了他!” 话虽如此,可他们还是明显地顾忌着炎凌宇的身手,以及段青茗手腕上,令人防不胜防的毒针! 要知道,杀了炎凌宇,是得了滔天的功劳不错,可是,这功劳也得有命享受不是?所以,大家虽然领功心切,可是,却丝毫都不敢懈怠! 看到黑衣人的圈子起来越小,段青茗几乎绝望了。 她悄悄伸出手腕,再一次,将手镯子上的机关扣动。她决定了,只要有谁敢上前,她就将他射杀当场! 屋子里,响起一阵吼声,几个黑衣人,一起朝着炎凌宇攻来。炎凌宇眸光一冷,手中长剑就要挥起,可是,手腕处,没有一丝的力气,已经蔓延的剧毒,不但将他的力气抽空,更将他的人,带入了疼痛的深渊! 段青茗躲在炎凌宇的怀里,望着眼前狼一般凶狠的黑衣人,不由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腕——来吧,来一个,她就杀一个,来一双,她就陪葬吧……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弱水的惊叫: “殿下!” 紧接着,无数黑暗席卷而来。将飘摇的灯光熄灭,屋子里,黑暗一片,映着萤萤的雪光,段青茗可以看到,只见炎凌宇的暗卫们,正朝着那些围攻炎凌宇的黑衣人风一般地砍杀过去! 杀声,喊声,以及刀斫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落,段青茗扶着炎凌宇,退到一侧的角落里,看着眼前纷乱的身影,以及不停地弥漫着血的腥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身边的人,闷哼了一声,就要朝地下跌去,段青茗连忙扶住,低声问道: “你怎样?” 炎凌宇早已经站不稳了,此时,单膝跪倒,朝着身后靠去。在他跌倒的同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都软软地伏在了段青茗的身上! 段青茗满手是血,扶住了炎凌宇。她的心里,发堵一般地难受,只好慌乱地责怪道: “都是你啊,不是说了么?你的毒会反弹的,谁叫你不管不顾的乱动真气?” 明明,段青茗已经担心得要死。明明,在那样危险的境地,除了出手,炎凌宇再无选择,可是,段青茗还是忍不住想要怪他,想要怪他轻视自己的生命! 一颗豆大的泪珠,落到炎凌宇的手上,那样炽热的温度,令炎凌宇身体里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炎凌宇还是第一次看到段青茗哭。之前看到的段青茗,要么是慧黠百出,要么是敷衍奉称,要么,是怒容以对,要么,就是不知所措。倒是这一次在九华庵上,他看了太多段青茗亦嗔,亦喜,亦怒的真性情! 炎凌宇忽然觉得,其实这一趟九华庵之行,也来得不算冤枉! 听到段青茗带着浓浓的鼻音的话,炎凌宇微微苦笑: “生死关头,顾命不顾伤,难道,你还要我抽空想一下,挣扎的方向对不对?” 段青茗不说话,只是扶住了炎凌宇的手臂,轻声说道: “你别急,等会我去叫春桃过来,帮你再拔毒!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炎凌宇摇头: “恐怕她们早就走了吧!” 段青茗一惊: “你说什么?” 炎凌宇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要知道,这边的动静那么大,都没能惊动杜青鸾她们?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已经连夜离开了。 虽然,炎凌宇不知道,这个杜青鸾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存在,抑或是因为别的。可是,他的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个杜青鸾,一定会再出现的! 可惜的是,他身上的毒,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 灯光,是在片刻之后亮起的! 当段青茗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时,她只看到,这地下,除了满地的尸体之外,还跪了满屋子的黑衣人! 不用说,那是炎凌宇的暗卫,也是他的肱股! 当前的净水和弱水二人并肩跪在最前,低着头,羞愧无比地说道: “属下等救驾来迟,还望三皇子殿下恕罪!” 炎凌宇在段青茗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他望着两人,肃穆到有几分冰冷的眸子里,带着微弱的冷酷笑意: “我和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对手了,既为对手,自然相互了解。而且,既然他想了法子来对付我,怎么会不把你们算在里头……算了,你们已经不错了,最起码,已经比我预期的,要快了一些……” 第一百四十章——危机 第一百四十章——危机 听了炎凌宇的话,净水和弱水这才站起身来,先向段青茗见了个礼,两个这才上前,开始询问炎凌宇的伤势,以及汇报这九华庵里的情况。 因为是外人,所以,段青茗在他们商量的时候,就退后了一些,指挥那个一早躲起来的小丫头收拾残局。而屋里的讨论声,不时地传了出来,想来,炎凌宇也没打算瞒段青茗什么! 一如炎凌宇所料,来者果然做足了十二分的准备。由外到内,一共有三层包-围圈。先让人将净水等人拖住。然后,又困住了一直监视在远处的弱水。 想是怕惊动炎凌宇的缘故,这些黑衣人,倒没有过分难为九华庵里的众尼。而段青茗随行的段家下人,则被弱水提前安置,只是,除了这些尼姑之外,杜青鸾主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屋子里被打烂的东西,在那个小丫头的帮助下,快速地朝外清去,净水吩咐暗卫上来帮忙,手脚倒也快了不少,没多久的时间,这里,又恢复了干净时的模样。 忙完了一切,段青茗让那个吓得不轻的小丫头下去了。她站在灯光的暗影下,忧心无比地看着因为毒素的蔓延,而再一次变得面色青黑的炎凌宇,一时讷讷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段青茗现在想的是,春桃不在,没有人替炎凌宇拔毒那么。现在,他再次毒发,又要如何? 炎凌宇刚刚服了净水带来的灵丹,却一直靠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 等弱水和净水联袂退了出去,炎凌宇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朝着段青茗说道: “你放心,你段府的下人没事!” 段青茗点了点头! 她住的地方,原是离这里极近的。可是,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的惨叫声,以及其他的声音。想来,那些黑衣人一来,就直奔这里,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所以,那些下人应该无恙。 可她现在担心的是炎凌宇! 屋子里的灯火飘摇着,似满室都在晃动。炎凌宇忽然感觉到了身边的沉默,奇道: “你怎么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 “我没事!” 可是,段青茗一脸的忧色,愁眉紧锁,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是没事的样子啊! 炎凌宇想了想,笑道: “你在担心宁嬷嬷和夏草儿她们受到惊吓?” 炎凌宇看得出来,段青茗身边的夏草儿,以及那个宁嬷嬷,都是她极贴心的人。而段青茗一向用心极深,对她关心的人,又太过在意,所以,不难看得出来,这个宁嬷嬷和夏草儿在段青茗的心里,是个极不一般的存在! 段青茗点点着,又摇摇头。 看到炎凌宇挑了挑眉,似是不解的样子,段青茗解释道: “这里距离如此之近,却没有听到有人惨叫,想来她们都没有事情……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的毒!” 话说到一半,段青茗讷讷地垂下头去! 春桃走了,这里会医的人,一个都没有,眼看着炎凌宇因为毒发越来越痛苦,可是,却始终没有解救之法! 炎凌宇一听,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他本想说,难道这世间就只有春桃一人会医么?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改成了: “你放心,我刚刚服下药,弱水已经连夜找医者来了!” 段青茗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苍白却镇定的脸,想起她方才镇定得超出一般女子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 “你倒是胆子,看到有人杀你,还敢和人吵架!” 听到炎凌宇的话,段青茗的脸不由地红了,她低首道: “世间的事,从来不会因为你害怕而不会发生,既然怕帮不了我们什么,为何我们不学会面对呢?” 似没有想到段青茗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炎凌宇惊奇地弯了弯唇: “说实话,作为女子,你的胆子,可算是不小!” 段青茗微微苦笑了一下。重活了一世,什么都看透了,又何来的害怕一说?若真说害怕的话,倒不如说是不甘心。她最不甘心的,应该是自己大仇还没有得报,自己就会抢先死去吧? 看到段青茗洁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炎凌宇心知,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他沉默下来,开始静静地,不说话! 段青茗叫人端了茶水过来,让炎凌宇将煎好的药服下,然后,就准备告辞,要去休息了! 门外,有那些暗卫们守着,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吧?只是,不知道那医者什么时候才能来而已! 看到段青茗跨出房门,炎凌宇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芒。他的眼神闪了闪,忽然说了句: “这里不能住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这话,不象是商量,倒象是陈述,又或者说,在告诉段青茗,他的决定! 段青茗听了,遂点头: “那明天,就回去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里自然不能再呆下去了。而且,出来了这么多天,段青茗忽然有些想刘蓉了! 刘蓉,若你过得不好,我会非常担心的! ************ 在离九华庵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听完那些黑衣人汇报,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这样都不能得手?你们这些人,难道是吃素的么?” 听了主子的话,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头垂得更低了,他讷讷地说道: “回主子的话,三皇子殿下早有准备,他暗卫里的净水一早设伏,我们的人被打散,等冲到三皇子殿下面前时,已经没有几个人手了,所以,我们才会再次失手……” “我不要解释,我只要结局……设计得如此之好的一件事,又被你们破坏了,现在,偷鸡不着蚀把米,你说说,我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听着如此严厉的斥责,那个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只一手捂着不停地流血的手臂,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他本以为,主子计划严密,一切都天衣无缝。可是,却没想到还是中途被伏。等他去刺杀炎凌宇,却又被弱水以及净水所救。他拚了一条命,才逃了出来,却没想到,主子已经亲自赶来,在这里诘问于他! 那个怒极的黑衣男子望着跪在地下的男子,恨恨地说道: “现在,你们打草惊蛇,想来炎凌宇已经有所防备……你先去包裹伤口。我这里带的人,和你的人一起,明天一早,在山下设伏!这一次,若再取不到炎凌宇的首级,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听得主子的话,那跪倒地上的黑衣人顿时如释重负,低低地应了一句“是”,就准备起身了!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身后的黑衣人又冷冷地问了一句: “那个庵里的尼姑们,没事吧?” 受伤的黑衣人低首答道: “回主子的话,我们并未动庵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个主子似是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 “那就好,那个庵里的尼姑,我还有用处,若是被你们一个一剑给杀了,就真真冤枉了!” 说完,不耐烦地挥手道: “好吧,你快去吧,昼早带人去设伏,这一次,我要炎凌宇的人头,若提不来他的,你就提自己的来吧!” 黑衣人不敢答话,不敢再说话,只讷讷地离开,安排一切去了。 段青茗是在半夜时分,正在睡熟之中的时候,被一阵吵嚷声给吵醒的! 她一边吩咐夏草儿快些帮她更衣,一边着急地叫人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四十一章——医者父母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医者父母心 结果,负责打探消息的秋菊回来告诉段青茗说,原来,弱水带的太医回来了,现在,正在屋里,帮炎凌宇诊治! 不就是诊治么?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又是斥骂,又是争吵的? 段青茗一听,立时睡意全无。连忙更了衣,稍微拾掇了一下,就快步来到了炎凌宇住的屋子! 这里,已经围了弱水和几个黑衣的男子,弱水剑眉倒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其他的几个黑衣人,则剑拔弩张,同时对准了被他们转在圈中的一个老者! 段青茗凝眸望去,只看到一位年约四、五十岁的老者,被数把剑指着,正瘫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到四周的都是阴森森的长剑,那老者,战战兢兢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才走近几步,就听到了弱水带着气恼的声音: “叫你看病你就看病,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听了弱水的话,那个老弱虚弱至极地说道: “世上哪有你这种求医者?不由分说地将老夫从床上拉起,什么都没有,准备,怎么看诊?” 听了老者的话,弱水又是一恼,咬牙道: “你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了……眼前有两条路,第一,乖乖看诊,拿了银子,我让人送你回去,第二,我刀起,你头落,以后都不用再帮人看诊了……” 听了弱水的话,段青茗不住地摇头,想来这个弱水关心炎凌宇情切,所以一时忍不住急了起来,可是,这老者,若真的是寻常的乡野医者的话,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呢?怕他还没有看诊,就先被弱水吓晕了吧! 果然,那老者一听,头一歪,就要朝地下倒去。 正在这时,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适时地伸了过来,只一伸手,就扶住了那位身体遥遥欲坠的老者。 随着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这位老人家,这天寒地冻的,将你从床上拉起,实在是唐突得很,可是,我家公子有病,这救人如救火。希望您看在医者父母心的份上,不要和他们计较!” 老者被扶到了椅子上,回头看到一脸温柔笑意的段青茗,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我的药枕、药箱什么的都没带,怎样问诊?” 听了老者的话,弱水一挥手,身后,有一个黑衣人伸手,将一个破旧的箱子“扑通”一声,扔到了老者的面前。那样巨大的响声,又成功地将那老者吓了一跳。只见弱水瞪眼道: “你说的劳什子药箱,看看是不是这个?” 显然,是弱水在带这老者的同时,将他的东西,也一股脑地收到了一起,此时,那箱子的盖还没有掉出来,东西,也乱七八糟地跌了一地! 老者一看箱子里的,心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立马扑上前去,趴在地上,将跌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拾掇好了,检查过没有破损,这才抬头,愤愤地说道: “不错,这正是老夫的东西……”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朝弱水说道: “他只是一个医者,你这样吓他,还怎样和你的主子看病?” 听得出段青茗话里的责怪之意,也知道主子对段青茗和其他人不同。弱水听了,向段青茗告了一声罪,这才挥手让那些暗卫退下。而他自己,又冲老者咬牙道: “你最好乖乖地帮我主子问诊,若是延误了病情,有的你受的!” 老者一听,又立时大惊。段青茗连忙上前扶住,低声说道: “大夫,我家公子的确非常危险,还请大夫帮忙看一下才是……” 那老者听了,看了一眼段青茗,又看了一眼弱水,这才点点头: “好吧,我就听这位姑娘的,看看你家主子究竟怎么回事吧!” 乍一来到内室,段青茗终于明白弱水为什么一副如此冒失的样子了。 原来,躺在床上的炎凌宇,面色青里透黑,已然渐渐陷入昏迷! 段青茗大惊,连忙问道: “怎么会这样?” 弱水别过头去,难受地说道: “这附近没有太医,只找到这个糟老头子,我回来的时候,主子已经这样了!” 段青茗回头,望着那老者,恳切地说道: “还请您帮忙看看!” 那老者到了这时,也顾不得和弱水置气了。连忙上前,帮炎凌宇把脉,问诊,过了半晌,这才抬头说道: “这位公子中了毒。” 段青茗一听,立马说道: “请问,可有办法医治?” 老者摇了摇头: “他的毒,原本被制住了,可如今反弹,若再不立即治疗,怕真的回天乏术了!” 弱水一听,立时眼睛一瞪: “什么回天乏术啊……你究竟会看不会看诊啊?” 此时的弱水,心里后悔极了。若知道那个青山十八狼的毒如此霸道,说什么,他也不会让炎凌宇以身犯险了……呜呜,都是他的错了,他没有提醒自己的主子,所以,才变成了而今的情形! 那老者一听弱水的话,也顾不得怕了。只将腰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中毒本身不深,经过拔毒,已经无碍。如此,他枉动真气,这毒已经入了肺腑了,若再不及时救治,哪里还有的救?” 听了那老者说得有条和理,段青茗也是一怔,她慌忙说着: “大夫……要不,你再给看看?” 老者一手捋着胡子,一边用力地摇了摇头: “且不要说,我没有把握帮他拔毒,即便是有这个把握,这手头上,也没有银针啊!没有银针,又何来针灸呢?” 看这老头虽然迂腐,可医术却还象是了得,段青茗心里一喜,立马说道: “银针是不是?我有,我有!”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吩咐夏草儿去她的房间取来! 夏草儿一听事关炎凌宇的性命,立马小跑着跑了出去。 这边,听了段青茗的话,一侧的弱水有些惊异地望了过来: “段小姐怎么有这种东西?” 看这段小姐,不象是会医的样子啊,可是,她偏偏保存着作为医者的东西?这不得不令弱水多问了一句! 段青茗听了,看了炎凌宇一眼,这才苦笑着说道: “这一套东西,是春桃赠予我的……” 当日,段青茗并不知道春桃赠银针给她的意思,现在看来,那时的杜青鸾,就已经起了离去之心,而春桃,知道主子的心意,这明显的,是以备不时之需了! 虽然,春桃只帮炎凌宇医了一半,扔下一张药方,便无声无息地离去了。可是,段青茗却没有办法怪她。毕竟,一如杜青鸾所讲,她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完,而且,携带了那样的东西在身上,这里,又有皇子在场,于公于私,也实在不宜在此久留! 夏草儿手脚利落,不多时,银针就取了出来。那医老望着银针,再看看点了数支蜡烛的屋子,有些为难地说道: “还是不行啊……” 弱水听了这个老者一路的推三阻四,早就怒不可遏,他“呛”的一声,擎出腰间的宝剑,朝着老者一指: “你再推三阻四的,信不信我杀了你?” 这老者多年问医,早就养成了被人吹捧的习惯,哪里能受得了这此闲气呢?此时,被弱水一而再,再而三地留难,心里早就火了。他一挺胸,一把扯开自己的羊角胡子,勃然大怒道: “你有本事,杀了我啊……看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没有人能替你的主子看诊?” 第一百四十二章——许你一个承诺 第一百四十二章——许你一个承诺 一侧的段青茗终于忍不住了。她“霍”地站了起来,望着弱水,冷冷地说道: “你究竟是想你的主子活,还是想你的主子活不下去呢?这大夫有什么话,你听他说完行不行?” 弱水毕竟年轻,听了段青茗的话,立时面现委屈,看那样子,象要流出眼泪出来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 “你若真为你的主子好的,麻烦你站到一边,只要听,不要说话,行不行??” 正在这时,床上的炎凌宇睁开眼睛,望着弱水,吃力地、却也淡淡地说了句: “弱水,你退下!” 弱水听了,将剑还鞘,委委屈屈地退到了一旁! 炎凌宇望着那位医者,淡淡地说道: “下人顽劣,让大夫你受罪了!” 大夏皇朝的医者,总共分为三等。太医,统称所有的太医院的太医,以及京城有名医馆里的医士。而大夫,则统称乡野之间里的民医,乡医,以及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医者。这个老者生在乡野,自然的,被炎凌宇称做“大夫”。 听了炎凌宇的话,那老者立时胸脯一挺,捋了捋那一说话就一翘的羊角胡子,义正辞严地说道: “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不会和这等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弱水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可是,碍于炎凌宇在场,他只好忍着,不敢说话! 趁着这机会,段青茗问道: “不知道大夫刚刚说的难处,又是什么?” 那老者见段青茗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再看躺在床上的这一位,更加不怒而威,高贵雍容,心里知道,这两个人,都是非富则贵!当下,也就客气了不少。 此时,听得段青茗问,那老者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瞒这位姑娘说,老夫今年已经年逾六十,这眼睛着实不算得上好,现在又是晚上,光线昏暗,所以,不敢轻易施针!” 段青茗听了,沉吟了一下: “只是光线问题么?” 那老者点头答道: “老夫的父亲,曾是前朝太医院的太医,又擅长攻毒治毒,是以,老夫也学了不少,只是碍于视力不行,所以,近年来,便弃了这针灸一说了!” 段青茗的视线,和炎凌宇明明痛苦至极,却勉强维持平静的视线对上。她微微沉吟了一下,视线落在一侧的妆台上,那里,正倒映着屋子里的一切,光线昏暗而且模糊,若隐若现! 段青茗的视线,本来已经移了过去,可此时,却又移了过来。她回头,抓住夏草儿的手,急促地说道: “快些,去把所有的镜子都给我拿来……对了,还有所有的蜡烛!” 夏草儿一听,也不敢问做什么,立马跑了出去,拿镜子、找蜡烛去了! 一侧的弱水,听了段青茗的话,奇道: “段小姐不知道要镜子做什么用呢?” 要知道,这天还没亮,主子还躺在床上,可这段小姐,却急着要梳妆打扮了么?看来,这女子啊,还真没有着调的时候!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不说话! 明显的,炎凌宇已经知道,自己要镜子的用处了。被人看破了心事,段青茗有些不悦。她微微地弯了弯唇: “大夫,您说的光线问题,我会设法解决,过会儿,还要劳烦你了!” 那老者的羊角胡子翘了又翘,点头: “我若不医,岂不是浪费了你那句‘医者父母心’了?” 段青茗的脸红了一下,刚要接口,夏草儿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她的手里,还有身后的秋菊的手里,捧着数面镜子。 段青茗吩咐夏草儿和秋菊将这镜子朝着四面竖起,每一块镜子的前面,都点了两支以上的蜡烛。明亮的烛光,经过镜子的反射,一束变成两束,到了最后,原本昏暗的空间,清晰如白昼! 段青茗望着陡然明亮起来的房间,笑着问道: “不知道现在的光线可够了么?” 那老者手拈金针,又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一试,终于点头: “嗯,勉强够了!” 如此努力,才换来一句“勉强够了”,弱水的眸子里,又泛起了丝丝怒意,可是,看在对方肯帮炎凌宇医治的份上,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又手持一只烛台,跟着那老者在一起,仔细地照着,生怕那老者找错了地方! 白天里所受的苦,又再重新经受了一次。段青茗看着床上的炎凌宇,低声说道: “怎么样,还受得了么?” 炎凌宇大汗淋淋,却勉强一笑: “受得了怎样?受不了,又怎样?” 低头处,一看段青茗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腕,他猛地张口,“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段青茗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出。可是,只有温热,没有痛楚。过了半晌,炎凌宇将段青茗的手松开来,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让我咬块肉下来,我就不会痛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怒了,可人多在场,她不好意思斥骂,只好抚着自己被咬过的手腕,低声怒道: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找人来医你,可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炎凌宇微微弯了弯唇,忍受着针灸刺入脉搏的疼痛,微微摇了摇头,好人?你也算是好人么?充其量,你只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而已! 炎凌宇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胸口一阵腥甜,他再也控制不住,猛一张口,一口黑色的血喷了出来!正喷了段青茗一脸、一身! 段青茗顾不得满身的污秽,连忙大声说道: “炎凌宇,你怎样?” 那老者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炎姓,是为大夏王朝的国姓,不用说,这个男子,就是皇室里的贵胄了!怪不得,看那气质,那风度,富贵无比,威严天成,却原来,是一个皇室子弟么? 乍一看到炎凌宇喷血而出,弱水的眼睛都红了,他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急道: “你究竟会不会医啊?” 那老者眼睛一瞪,已经触到了炎凌宇肌肤的针连忙收了回来,他冲弱水怒道: “你再不放手,你的主子就真的没救了!” 听那老者说得理直气壮,弱水一下子松了手。 那老者伸指,按在炎凌宇的脉腕上,摇头晃脑地说道: “吐出来好啊,吐出来就好了……” 一侧的段青茗,早被急白了脸。此时,她顾不得自己,只一手抱着炎凌宇的头,拿着帕子,正帮他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看到炎凌宇慢慢睁开眼睛,段青茗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她有些哽咽地说道: “炎凌宇,你怎样?” 炎凌宇虚弱一笑: “我感觉好了许多!” 段青茗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他没事! 看到段青茗的身上,一片污渍,炎凌宇微微蹙了蹙眉: “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要知道,女子的仪容、仪德,自古十分重要,女子若是衣冠不整,或者不洁的话,是为失仪。段青茗向来最注重礼仪,岂能任由自己如此邋遢? 段青茗这才回过神来,她摇头: “等会我看你施完针再去!” 弱水性急,那个大夫又不吃弱水那一套,段青茗若不在这里看着,怕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炎凌宇的眸子里,闪过微弱的笑意,顿了顿,他才笑道: “等回去了,我赔你十套衣服!” 段青茗一听,她原本白皙的脸“腾”地红了,要知道,送衣物,送锦锻,通常是未婚夫妻,又或者是即将订亲的人才做的事,这个炎凌宇说送她衣服,根本就不安好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急智 第一百四十三章——急智 段青茗咬着牙,朝炎凌宇轻轻地“呸”了一口,低声说道: “谁稀罕你的衣服……你要是觉得欠了我的,就帮我做一件事!” 炎凌宇也不辩解,只淡淡一笑,说道: “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也行,你说吧,什么事?” 要知道,炎凌宇虽然性格古怪,可是,向来一诺千金,这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得他一诺。男子,不外乎是想得一生富贵,前程无限。女子么,要么是迷恋他的外表,希望能嫁予他,从此幸福安康! 可是,炎凌宇这人虽然重诺,偏偏又不轻许诺言。而今,这样随口对段青茗一说,却是极认真的样子!仿佛,无论段青茗想要什么,他都会双手奉上! 看到炎凌宇没有一分正经的样子,段青茗嗔道: “你当我真贪得无厌啊?我只要一件就够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炎凌宇笑笑,心道,你若真贪得无厌倒还好了,偏偏你无欲无求的,最是难缠! 话虽如此,他也跟着点头: “你说!” 段青茗早就盘算好了,想想叫炎凌宇以后不要总找她麻烦的,也别缠着她。可一看到他痛得鼻子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儿的模样,看那神情,明显是忍着剧痛的。段青茗的心里“格登”了一下,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才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这一次,拔毒的时间,比之上次的春桃拔毒,还要长上许多。当那些侵入了血脉的毒素,经由大夫银针的疏通,慢慢地被拔出来的时候,炎凌宇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知道多少次了! 看到黎明的天光,从新糊的窗纸上透了过来,这一夜,就要过去了! 当那老者收起针的时候,段青茗一直吊着的心,也跟着松了起来! 看到炎凌宇因为累极,困极而睡着了。段青茗这才令人撤了镜子,然后,自己陪着那位医者慢慢地走出内室! 在医者的嘱咐下,段青茗帮炎凌宇煎了药,然后请这医者去休息! 就在这时,弱水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他有些歉意地冲段青茗说道: “让您受累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 “说到底,你家主子也是因为救我而中毒,我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弱水回头,又朝那位医者道了歉,这才说道: “您先休息一下,过会儿我安排你送您回去,还有诊金,我们会一并送去给您……” 那个老者捋了一下自己的羊角须,淡淡地说道: “这毒虽然拔了,可是,你的主子,却还是不能乱动的,因为,这一乱动,怕会有反弹之嫌!” 听了那老者的话,弱水的脸色白了白,却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段青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好了一套衣服,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干脆也不睡觉了,让人吩咐厨房准备了稀粥,先给炎凌宇送去。然后,她才开始用简单的早膳。 凌晨的天际,昏黄一片,就好象是天还没有亮一样。看这样子,今天还有一场雪的到来! 用过早膳,段青茗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让人收拾行李时,门外传来夏草儿的声音,原来,是弱水奉炎凌宇之命前来通知她,立即下山! 段青茗一听,立时一惊: “现在怎么能下山呢?这山陡路滑的……更何况,他身上的毒……” 炎凌宇身上的毒,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此时仓惶下山,对于他,就真的好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弱水也似有些无奈,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只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主子眼下不宜移动,可是,方才,京中传出讯息,说是宫里出了急事,非主子不可,所以,主子今日必须回去!” 想了想,弱水又说道: “还请段小姐帮忙照顾主子才是!” 段青茗看着弱水的神色,焦灼之中,又有凝重,心知这事一定不小,于是,点了点头,着人通知铁峰去了! 炎凌宇是骑马来的,并没有乘坐马车,于是,就堂而皇之地坐到了段青茗的马车里,由铁峰护着,朝山下而去! 而令段青茗奇怪的是,弱水等人,在他们启程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此时,只有段府的侍卫,还有那些下人,沿着积雪的山路,慢慢地下山! 山路陡峭,所幸的是,初雪刚下,虽然厚,却并没有结冰,是以,这一路,虽然难走,却不至于寸步难行! 段青茗将炎凌宇包-裹好了,放到了马车的一角,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一些!而原本和段青茗坐一辆马车的宁嬷嬷和夏草儿,却被安排在了其他的马车上。 炎凌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拔了毒,累了,这一路下山,虽然马车不停地颠簸,可是,他却硬是一声都没有出! 转到一处山崖的时候,车队暂时休息,铁峰走上前来,隔着窗子朝段青茗说道: “大小姐,后面好象有人追来!前面有两条路,一条往京城,一条通往祈县,我们要走哪一条?” 乍一听到有人追来,那个明明睡着的人,却蓦地睁开了一对冷光四射的眼睛! 为了能让段青茗一行安全离开,净水他们已经提前引开了那人的一大部分人马,而到了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追来呢? 而听那马蹄声,显然的,并不是弱水、甚至是净水一行。 看到炎凌宇睁开眼睛,段青茗低声说道: “不关你的事,睡觉!”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低声说道: “若真有人追来,你的这些人,肯定不是对手,你只要放下我,自己逃命就是了,他们不会追的!” 段青茗一听炎凌宇的话,顿时心里一紧,怒斥道: “胡说!” 炎凌宇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段青茗恼怒的样子,只好抿紧了唇,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边,段青茗掀开车帘,朝四周望了一眼,说道: “我们走祈县的那条路!可是,要布置一些假象,让人以为我们走了去京城的那条路!” 铁峰随着段正四处征战,对于陷阱、假象一道,自然深谙于心,当下,点头: “那好,就依大小姐所言!” 说完,带人到一边安排去了! 段青茗转过头来,正看到炎凌宇一双虽然充满血丝,可依旧冷光四射的眸子,他望着段青茗,摇头: “没用的,他们还是很快就会追来!” 段青茗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摇头: “垂死挣扎,也好过坐以待毙!” 炎凌宇又再闭上眸子,不说话了! 才一转过去往祈县的那条路,段青茗又召过了铁峰,低声说道: “铁峰,你去,将马糞上淋些水!” 铁峰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他毕竟是聪明人,在经过了这些变故之后,又对段青茗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想都没有想一下,就交待人照办了! 被冰雪覆盖着的路面太滑,又怕马车颠簸,是以,这一路上,也只能慢慢地走。铁峰一路按照段青茗的交待,将所以的马糞上,都淋上了水。 又朝向走了一段,似乎听到追兵的声音远了。可没过多久,又似乎听到了隐约的马蹄声! 落雪之后,深山空寂,只要有声音,就会远远地听到。段青茗心里一紧,咬了咬牙,朝铁峰说道: “铁峰,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山谷?” 铁峰想了想,说道: “这里距离祈县,大概还有四十多里路,过了这山,前面就是平原,想来,再有十里山路,就是平坦的官道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用计 第一百四十四章——用计 段青茗听了,充满智慧的眼神闪了闪,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铁峰,这样,你先派人去前面查看一下,看看这落暮山中,可否有人家居住?” 铁峰领命而去,派人先去前面查看。这个时候,马车开始一路前行,一路上,铁峰都严格地遵照段青茗的吩咐,将马糞全部淋上水。然后,再以薄雪覆盖。而此时,因为第二场雪的即将到来,山中气温渐低,没过多久,被淋过水的马糞,竟然真的开始结冰了! 当铁峰回来,将这一切告诉段青茗的时候,段青茗只是沉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都被炎凌宇看在眼里,虽然,这一切,不一定有用,可他却只静静地看着,既不作声,也似乎并不准备干预! 再前行不久,段青茗听到被派出去的侍卫快速归来的声音。过了不久,铁峰走上前来,隔窗朝段青茗禀报道: “大小姐,派去打探的侍卫说了,前面不远处,就有户人家居住!” 段青茗一听,立时心中一喜,于是,就隔着窗子,对铁峰轻声交待了一番! 铁峰一听,连连点头! 及至到了那户人家居住的附近时,马车停在了马路边。借口朝正在门口扫雪的老翁,讨口水喝! 那家原是猎户,儿子进入山中打猎,已经数日未归。只留下妻子、父母在家! 平时,这山道上甚少人行走,乍一看到如此气派的车队,那家的老翁,在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歇息,在被礼貌地拒绝之后,那老翁就捧了水出来,并随口问了一句: “小哥儿,你们这是打算去往哪里啊?” 那个被问的侍卫喝下了瓢中的手,又装了满满的的囊,这才答道: “我们小姐上香完毕,这是要回祈县家中呢!” 老翁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辛苦”,便转而招呼其他人去了! 正在这时,车上的女眷也走下车来,因为是女眷,所以,这次走出来招呼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妇,也就是那位猎户的妻子。 因为被事先嘱咐过,所以,这些女眷们喝水、取水的速度都非常的快!就在这时,忽然,中间那辆最宽大的马车一响,只见一位年轻的小姐,正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下了马车! 那位年轻的小姐不过十左右的年纪,虽然衣饰简单,可是气度高华,一派雍容。只见她头戴帷帽,看不清容颜,只隐约看得出一对清亮的的眸子。犹如水银浸过的珍珠一般,璀璨生辉,睿智无比! 那个少女,正是段青茗。 她走下马车,向这户人家表示感谢。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拔出戴在头上的簪子,插到了那个年轻的少妇的发间! 那个少妇是猎户的妻子,哪里戴过如此贵重的东西?她脸一红,连忙推辞道: “这位小姐,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段青茗微微一笑,唇齿启动之间,声音犹如珠落玉盘: “一粥一水,皆是恩典,我只不过略表感谢而已,还请嫂子勿要推辞!更何况,我还有事相托!” 那个少妇一听有事相托,便羞涩地受了。 随后,段青茗又再三向那家人家道谢,然后,登上马车,缓缓离去了! 当又开始前行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休息的炎凌宇突然睁开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睛,眼神灼灼地望着段青茗,说道: “你想引开那些杀手?” 说这些话的时候,炎凌宇是躺着的。因为刚刚拔过毒的缘故,他脸色苍白,全无神采。可是,即便是他一身简洁的白衣,那样神情懒慵地躺在车中,他的容颜,仍然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令人怦然心动! 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暗道了一声:“妖孽”。然后,快速地转过了头! 听到段青茗不答,炎凌宇又淡淡地说道: “对于那些人来说,没用!” 炎凌宇非常了解自己的对手,知道那个人的性格,以及那些黑衣人的本领,所以,他认为,段青茗这一路的努力,也只不过是没用的小伎俩而已,只能是无用之功! 自己一路的努力,却被人一句话就否定了,段青茗也不恼,只望着小几上的茶杯,淡淡地说道: “引开他们,肯定是不行的,我只不过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炎凌宇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他的方向,正对准段青茗的侧脸,只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儿恬静的脸,秀气的眉,还有那一双狡黠的、透着无比晶亮的瞳仁的眸子。明明,那就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女孩儿,可是,你从她的身上,却总能看到一种属于成年人的韧性,以及常人都无法企及的张和力! 此时,段青茗的一双眸子正望着窗外的苍茫雪山,她的神情专注而且认真,就着窗外的雪的微光,间衬得她伸出一半的手,洁白如玉! 炎凌宇看着,罕见地沉默下来! 或者,就这样和她在一起,不管前路山高路险,都是一种享受吧! 眼看着,前面的山路难行,马车又再颠簸起来。他只微微地蹙了蹙眉,却没有说话! 感觉到了马车的颠簸,段青茗有些担心地朝炎凌宇仔细看了一眼,只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又闭起了眸子,他长长的睫毛,正随着颠簸的马车有节奏地颤动着,仿佛是正在跳舞的精灵! 段青茗呆呆地看着,几乎又失了神,过了半晌,才收回了视线,心里暗骂自己别被这位“爷”表相对迷惑了! 说来,那位农家大夫的药、以及针灸还算有用,最起码,炎凌宇的脸色好转了不少,看样子,他身上的毒素,并没有再次反弹! 看看天色,已经近近午时,那些侍卫们,经过一路急行,看起来,人困马乏。段青茗想了想,这路程也走得差不多了。于是,将马车驱赶到一处躲雪的山洞里,然后,让大家吃些干粮,休息一下! 第二场雪,已经沸沸扬扬地开始下了,山道上,转眼间,就雪片飞舞,碎屑飘零。而没过多久,就将段青茗一行的马车车轨痕迹全部淹没。 段青茗再叫人四周布下疑阵,这才吩咐铁峰,让人出去外面守着,只要那些黑衣人驱马而过,他们就可以往回走了! *********** 再说那家农户的门口,果然,段青茗才离开没有多久,一群黑衣人扬鞭驰马,紧追而来。在看到一家农户时,那些本来已经驱马而过的黑衣人,不知道为何,又重新下了马,朝那户人家打听消息!问是否有马车经过! 那户人家,正是段青茗经过的猎户人家。儿子外出,只有一对年迈的夫妻,还有一个年轻的儿媳在家。因为眼下是太-平盛世,四海升平,所以,他们居而不避人。 看到有人打听马车的行踪,那老翁说道: “不瞒官爷,今早上的时候,是有一行马车打我家门前经过,后来,还在我这里用了早膳,而后,就离去了!” 眼下,已经是午饭时分,若是今天到过这里,怕那些人,已经到了祈县境内了!昨日,因为他们四周设伏,可炎凌宇生性警惕,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怕打草惊蛇。所以,当时,只知道这九华庵中有官家的家眷暂住,可他们并不知道,那人就是段青茗! 黑衣人一听,立刻将信将疑。就在这时,那老翁的儿媳推门而出,看到有人,她面露羞涩,连忙缩了回去。蓝色的布帘子一闪,就将她窈窕的身影淹没,可是,那暗卫眼神异于常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疑兵 第一百四十五章——疑兵 只见那少妇的身影一闪之下,虽然衣着简朴,服饰简单。可是,她的头上,却戴着一支赤金的簪子,金光闪耀,熠熠生辉。那样的样式、手工,显然和她满身的服饰,非常的不搭。不用说,那枚簪子,正是段青茗赠予她的那支! 这些暗卫,长年生活在宫廷之中,见识自然非常之广。一看这支簪子,就知道不是凡物。黑衣人沉下了脸。 一伸手,他一指那少妇头上的簪子,说道: “我看这位大嫂头上戴的簪子非常漂亮,能不能借来一观?” 老翁一听,爽快地答应了。簪子很快被拿来了,那个暗卫一看,立时神色一变,逼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 那个老翁说道: “这就是那位小姐赠予我家儿媳的呀,说是以酬饭恩……” 那个黑衣人面色阴沉,拿着簪子离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将簪子还了回来。也不道别,跟着驱马,朝着祈县的方向,紧追而去了! 当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声音走得远了,段青茗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令马车回程,沿着来路,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炎凌宇坐在马车上,颇为意外地望着段青茗,淡淡地说道: “真没想到,这些人,还真被你蒙住了!” 段青茗好心救了炎凌宇,可是,人家不但不感激,还说她是蒙的,段青茗气结,狠狠地瞪了一眼炎凌宇,心道,要不是你,我用绕这么多路么?末了,你还不领情? 炎凌宇看到段青茗不答,又缓缓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的?”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 “这些,都是父亲教的……他告诉我,冬天行军的时候,想知道对方离去的时间有多长,只要沿路看那些马糞就可以了!所以,我就想着,若是将这些马糞淋上水,就可以快些结冰。那么,这些人看到了,就会以为我们走远了!” 炎凌宇点了点头,若是表面结冰,那么,证明对方离去的时间不久。可若是内外结冰的话,就证明对方离去的时间,已经很久,而且路程已经很远了!这些,原本是一些军旅知识,却没有想到,段青茗会举一反三,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就想到了解决之道! 段青茗回头看去,只看到炎凌宇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那一双原本就慑人心魄的眸子里,闪烁着流光异彩,令段青茗顿时莫名其妙,她伸出手去,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纳闷地问道: “你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脏东西么?” 炎凌宇冷不防被段青茗逮了个正着。他的脸,忽然可疑地一红,然后,微微地弯了弯唇: “我在想,要是谁敢得罪你的话,可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段青茗听了炎凌宇的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无论是谁,只要犯到了她段青茗的头上,她就要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而且,绝对不会饶恕! 炎凌宇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想起段青茗的危险处境,再想起在段府里看到的那些龌龊事,罕见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冰雪封山,十分难行。不知道是因为炎凌宇的手下奋力杀敌,还是因为那些人真的被段青茗骗走了。总之,这一路之上,倒是非常的太平!再无任何人袭扰! 虽然没有了追兵的追捕,可是,段青茗并不敢松懈。铁峰更是小心谨慎地催促马车前行,终于,他们在天黑之前,走出了落暮山! 再往前去,就是平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站在这雪地萤光中北望,甚至遥遥可见铁灰色的城墙! 段青茗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大千世界,十丈软红,她,又回来了! 刘蓉,这一次,你即将失去的,会是你的儿子,还有你一生的幸福,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呢? 段青茗想着,不由地淡淡笑了一下。段青茗犹记得,在【金刚经】里曾经读到过,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句佛语的意思说——凡所有现象,都是虚妄的,好比在梦中,你看见山河、大地、亲朋好友,而实际上并没有。如果见所有现象就是虚幻相,当知一切虚幻现象虽然有生灭变化,而实际上本来就没有生灭,和不生不灭的如来没有两样,那麽,你若见诸相是虚幻相,就见到如来了。也就是发无上正等正觉心,当可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只可惜的是,她始终只是凡人一枚,将前世的仇,当成了今世唯一的目标,看来,这样的她,是没有资格、也不会见到如来的。 炎凌宇的精神显然的很好。他坐在马车里,早就将段青茗的地盘,当成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他的手里,持着段青茗常看的书,那是一本史记,厚厚的一本,有段青茗随意制做的书签,他拿在手里,靠在马车的小几上,随意地翻了翻: “你怎么看这个?” 然而,没有人回答! 炎凌宇转过头来,正看到了那个倚窗静坐的女子! 段青茗的头,正微微地侧着,她的一只洁白的手腕,轻轻地托着手肘,淡漠、苍白如琉璃的唇间,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此时,车行无声,厚着厚厚地毡内的马车里,被一种温暖至极的气息充斥着,看在炎凌宇的眼里,刚好看见她笔直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唇,闪着蔷薇般的光泽,属于宁静和坚定两种神采的鲜活明亮之美,像一幅最浓丽的画,凸显在白色的雾气里,美得令人心跳,。 炎凌宇的心里,象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此时,炎凌宇半卧着,半偏头看着沉思中的段青茗,他俊美无双的眸子里,神情黝黯,像是黑夜突然降临,而他隔着重重浓雾,看远山风景。一切迷离如纱罩,任他天生慧眼明眸,却再也看不清楚! 说不出为什么,段青茗异乎寻常的沉默,使炎凌宇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还有沉重,那是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的窒息! 这样的认知,令炎凌宇的眸光,微微地沉了一下! 于是,他拔高音调,将手里的书在段青茗的面前晃了一下: “喂,和你说话呢!” 段青茗恍然回过头来。只看到炎凌宇笔直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唇,闪着蔷薇般的光泽,属于炎凌宇的那种阴沉天成的绝色之美。像一幅最浓丽的画凸显在白色的雾气里,美得令人心跳,。 一眼就看到了炎凌宇举在手里的书,段青茗一劈手抢过,没好气地瞪了炎凌宇一眼,气哼哼地说道: “我就不能看这个么?又或者说,在你的眼里,女子便只能看那些女诫之类的的书呢?” 炎凌宇被段青茗充满火药味的话,生生地噎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之中,炎凌宇淡淡地转过头去。当他掀开车帘,朝外望去的时候,段青茗忽然想起,这两天的相处之中,炎凌宇忽然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针锋相对,不再睚眦必报。就连她方才失态,狠狠地喝斥于他,他都丝毫也不计较! 可是炎凌宇转了性,变得宽宏大量了么? 不,段青茗决定了,这一次,你即便是打死段青茗,她都不信。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炎凌宇,是因为连累她而心虚,所以,不敢和她针锋相对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八字相冲 第一百四十六章——八字相冲 虽然在短暂的口头交锋上,暂时占了上风,可段青茗却知道,炎凌宇秋后算帐的本事,比之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丝毫都不逊色! 而现在,透过炎凌宇开始变得阴沉的脸色,刚刚在口头上讨了便宜的段青茗,仿佛已经看到炎凌宇正挟私报复的丑恶嘴脸了! 呜呜,回到京城之后,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这个三皇子殿下的针对目标呀!重提到了一世,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不想被这位“爷”活活地气死,或者是折磨死。更不想被那些京城名媛们的口水淹死,或者眼神杀死好不好? 可是,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位“爷”尽释前嫌呢? 段青茗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早就后悔死了,她为什么要发呆呢?她为什么要顶撞炎凌宇呢……唉,一切的失态,只归咎于四个字“自寻死路”好不好! 事以至此,只好亡羊补牢了!某位心里七上八下的某女,勉强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清了清喉咙,讷讷地说道: “那个……三皇子殿下……刚刚,真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听到某个小狐狸有些低声下气的声音,炎凌宇顿时有些奇怪。这个狡黠无比的小狐狸向来是不肯吃亏的,可此时,怎么会主动和他赔礼道歉呢? 转眸的瞬间,他蓦地捕捉到段青茗的脸上,那一抹还没消失的惊惧,还有心虚。 哦,敢情这小狐狸是怕得罪了自己,被自己秋后算帐吧? 这个想法乍一浮出尽头,炎凌宇的脸色,“腾”地变了,他的唇角,浮现出一抹邪佞的、似笑非笑的冷淡表情,冷道: “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小气?” 你有,你当然有,肯定有,绝对有!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在某位“爷”带着几分警告视线的逼视下,段青茗哪里还敢说呢?她讷讷地笑了起来,摇头: “你当然没有……你是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在一霎那,段青茗将所有刚想出来的恭维之词,一股脑地和盘托出,以期将这位“爷”刚刚竖起的逆鳞抚平!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段青茗的错觉,貌似如此恭维的话,她说得越多,那位“爷”的脸色,就由刚才的晴转多云,变成了而今的阴沉欲滴。到了最后,干脆黑得犹如阴天欲雪前的天色了! 段青茗见话不投机,聪明地住了口! 这位爷,不是最喜欢听好听话,恭维的话么?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是没有从西边出来,可是,当炎凌宇听着段青茗随口胡诌的溢美之词,脸上却现出极度敷衍的表情时,少爷他心里的不悦,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炎凌宇干脆转过身去,留给段青茗一个冰凉的背影: “你说完没有?” 段青茗连忙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根本看不到,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了!” 炎凌宇冷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和窗外的冰雪,一样冰冻: “说完了,就给我闭嘴!” 这下,段青茗又傻了眼了——敢情她这马屁又拍到马屁股上了? 可是,她的溢美之词,都是由衷之言啊! 完了,看来,这位爷是记上仇了!这回京之后,可是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到段青茗耷拉下去的小脑袋,再看看她沮丧至极的可怜表情,说不出为什么,炎凌宇心里的不平之气,全部都一扫而空了! 他勉强忍住笑,淡淡说道: “最多,你以后不要得罪我,我就不欺负你了!” “嘎……真的?” 段青茗猛地抬头,恰好捕捉到炎凌宇未及收回去的邪佞笑意。这下,段青茗彻底变了脸了: “你耍我?” 听到段青茗的声音都变了调,炎凌宇连忙摇头: “一句话而已,我根本就没想过怪你,这都是你自作聪明想出来的啊……” 这下,段青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伸手一指窗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给我滚出去……” 炎凌宇的脸色,这下真的黑了! 可以说,这个“滚”字,是他长到十几岁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也是第一次的,有人敢用如此嚣张的语气,叫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滚”! 段青茗的眼泪,长线般地滑落。她咬着下唇,恨恨地说道: “耍我很好玩是不是?你三皇子殿下高高在上,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人生让人死。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只是寻常的小女子,不是天生供你取乐的……现在,你给我走,我以后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段青茗的话,说得语无伦次,可是,炎凌宇却听明白了,敢情她是觉得自己戏弄她,所以生气了呀! 这个认知,让三皇子殿下的心,稍微舒服了一点。 可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段青茗又哭道: “我一个小女子家,容易么……在家里,被人欺负,到了外面,还要被你当成取乐的玩具……呜呜!” 炎凌宇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哭的时候,竟然可以如此的……楚楚动人的。惹人爱怜而且心疼。他想去帮段青茗擦去泪水,又怕唐突了她,可是,看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心里更软了,最终,他叹了口气,摇手道: “好了,别哭了,别人要听到了……最多,我以后不欺负你就是了!” 段青茗一听,带着眼泪的眸子,蓦地直视着炎凌宇: “你说话算数?” 炎凌宇被段青茗的水眸一看,更觉得心慌意乱。他连忙点头: “算话,肯定算话!” 段青茗一听,立即破涕为笑。然后,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眼泪! 这下,炎凌宇被雷到了: “你耍我?” 段青茗淡淡说道: “我没有耍你……” 微微顿了顿,她又开口: “我只是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这下,炎凌宇成功地沉下了脸。段青茗一看,连忙说道: “你说过,不欺负我的,说话要算数!” 哼,这位爷,真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耍自己可以,可是,自己倒过来,将计就计地摆了他一道,就不行了? 这世上,真哪里还有天理呢? 炎凌宇的脸更黑了,他咬牙道: “我说话……当然算数!” 一边说,炎凌宇蓦地执过段青茗的未受伤的那只手腕,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段青茗吃痛,可碍于外面人多眼杂,而炎凌宇在她的马车里,也只有铁峰和夏草儿、宁嬷嬷三人才知道,一路上,就连两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此时,若是大声呼叫,定能引来不少的注意力! 段青茗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拼命挣脱炎凌宇的手,怒道: “你为什么咬我?” 炎凌宇的唇边,已经渗出了点点血丝,他不在乎地抹去,望着段青茗,眼神清亮得惊人,说话也气得要人的命: “我只答应了不欺负你,可没答应过不咬你啊……” 这下,段青茗再一次地无语望天了! 她坐在马车的一角,捧着自己被咬得出血的手,用力扁了扁嘴,有些哀怨地望了一眼舒舒服服地躺着,足足霸占了大半部马车的炎凌宇,心道——偷鸡不着蚀把米,一定就是说她的! 看来,这个三皇子殿下和段青茗,还真是八字相冲,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啊!于是,段青茗决定了,下一次,炎凌宇的必经之路,她一定要敬而远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风雪赶车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风雪赶车人 事实上,段青茗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足够惊险,而她,也凭着这样的机智,成功地脱险——最起码,她利用自己的急智,救下了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炎凌宇! 至少,在段青茗认为,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可是,段青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丢下炎凌宇,自己扬长而去的时候。那个刚刚还满腹委屈,一脸小受虐小媳妇表情的炎凌宇,立马换上了一副既阴又冷的阴沉表情! 暮色掩盖的冰雪原野上,只有风掠过的声音。如此天寒地冻的冬天,百鸟绝足迹,万径人踪灭。空旷的原野之上,不见一个人影! 北风吹过,刀刃一般的疼痛。不知谁家庭院里,寒梅绽放,正是绿蚁碚新酒,红泥小火炉的最好时节。可是,就在炎凌宇负手望天,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单膝朝炎凌宇的身后,跪了下去: “主子……您交待的事,全部都做好了!” 炎凌宇美绝天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讽的笑容。他转过身来,望着自己最得力的暗卫之一,冷冷地哼道: “哼,想打我的主意?我就让他偷鸡不着蚀把米!” 听了炎凌宇的话,那个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眸子里,闪过复杂至极的光芒,他遂轻声地说道: “回主子的话,这一次,大皇子殿下的铁衣十三,将从此除名……” 一诱,二围,三捕!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那向有“暗卫杀手”的铁衣十三,也在这一战之中,几乎伤亡殆尽,全军覆没!现在,一切都接近尾声,他才和自己的主子报喜来了! 炎凌宇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 “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二皇兄送我的这一份大礼呢!” 灭了炎凌珏的铁衣十三,受惠的,当然不止炎凌宇,还有同时想削弱炎凌珏力量的二皇子炎凌睿。 只不过,这些,对于炎凌宇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毕竟,对于炎凌宇来说,皇子之间的倾轧,早就是公开的秘密,而炎凌珏实在犯不着将矛头指向自己,而更应该指向居心叵测的炎凌睿! 只是,这些事,炎凌宇是不会说的。毕竟,他在教训了炎凌珏的同时,也警告了炎凌睿——若不想全军覆没,就不要轻举枉动! 看到炎凌宇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喜悦,以及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温柔笑意,黑衣人再次说道: “说起来,这一次,也多亏了段小姐……” 乍一提到段青茗的名字,炎凌宇微微愣了一下! 这一切,从他上山,到假装误中毒,再到最后毒性反弹,一直到传出风声,引来炎凌珏,甚至是今天的将计就计,都是出自净水一行的手笔,和那个狡猾的小狐狸又有什么关系呢? 恍然间,炎凌宇想起了段青茗舍弃回京的路,而转道去祈县的那条路上,将原本齐聚的铁衣十三兵分两路,逐个击破,既为净水他们赢得了时间,又增加了取胜的机率。只不过,段青茗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而已! 想到那个一向只会算计人的小狐狸反被自己利用了,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妖娆的宇眉之间,流露出说不出的捉狭之意。 真不知道,若段青茗发现自己只是做了诱饵的话,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事实上,炎凌宇中毒、拔毒,都是故作姿态,可以说,即便没有春桃,他同样没有性命之忧。而那个老中医,自然不是什么中医,而是他早就布置下的人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炎凌珏暗中监视在外围的人知道,炎凌宇的确中了毒了,而且,有性命之忧! 炎凌宇如此绕了一大圈,当然不只是为了逗段青茗,而事实上,他是想借此,将炎凌珏和他的铁衣十三引出来!引来这京城之外的落暮山,在两个人的势力范围之外,将其全部围歼! 现在,事情已了,炎凌宇也应该回去,看看炎凌珏脸上的表情究竟如何的精彩了!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官道上,忽然远远地驰来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风雪飘过,车马环偑之声不绝于耳,给这落暮的风雪天,引来了几丝说不出的旖旎暇想! 炎凌宇淡淡地转过身来,只看到冰雪覆盖的山道上,有一辆马车,正在缓缓驰来! 那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四周,都用黑色的幕布包-围着,饶是炎凌宇目力惊人,却也看不出这辆马车上,有任何的家族标记!只是,看那结实的梨木马辕,还有那马轻踏之间轻松而随意的步伐,炎凌宇便可以轻易地判断出,对方无论车,还是马,都是上上之选! 那辆黑色的马车,在山路上渐行渐近,当前,两匹黑色的骏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静静地朝前走去! 这一直以来,炎凌宇只是静静地看着,妖娆得比冰雪更加晶莹的宇眉之间,始终流露着一抹说不出的淡漠笑意。 马车,越炎凌宇而去,没有半分的停留,而马辕之上,那个头戴斗笠,始终低着头的汉子,始终没有抬眼,看伫立在路旁的,风华绝代的三皇子一眼! 可是,在马车即将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炎凌宇忽然朝身后的暗卫招了招手: “让人跟着这辆马车,然后,把这赶车人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身后的黑衣暗卫一听,立即领命而去! 空荡荡的官道上,又只剩下炎凌宇一个人了,只见一向洒脱不羁的三皇子殿下,抬起眸子,望着逐渐苍茫的夜色,以及隐藏在夜色深处的铁幕城墙,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缓步朝前走着,象是一路走,一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赶车人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善使马,而且是反手刀!那两匹马,全部是塞外名驹,价值,仅次于汗血宝马。 而最重要的是,这马车的轻辙前重后轻,马车经过之时,也只听到赶车人一个人的呼吸声,所以,炎凌宇断定,这车中无人! 偶尔的一辆马车,炎凌宇所能看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而他一直迷惑不解的问题则是,这辆马车,踽踽独行,不疾不须。依这马车的速度判断,怕他来不及去到城门口处,那赶往京城的城门早就关了! 眼看着,日已西幕,天地昏暗。而这方圆数十里,并无地方可以住宿。可是,这赶车人却赶着一辆没有人乘坐的马车,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难道说,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今夜无法入城,就要在城门之下,夜宿一宿? 不得不说,这一点,和天黑之前,便急着入城的其他人相比,真的不太正常!而不太正常的东西,通常都有一个不太正常的背景,又或者是不太正常的因果关系,毋庸置疑的是,这个赶车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炎凌宇都要查个清楚! 炎凌宇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赶车人,一定非常的有趣,而这个结果,则一定会非常的出人意料! 而炎凌宇通常最喜欢的,就是既有趣,而又出人意料的东西! ****************段青茗归来的分界线********************* 段青茗在急怒之下,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将炎凌宇扔下了马车。虽然,一方面,她还在忐忑不安,怕这位“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个秋后算帐,可是,她实在忍受不了炎凌宇对她既欺骗、又算计的丑恶嘴脸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段青茗的智慧 第一百四十八章——段青茗的智慧 原本以为,炎凌宇一定赖着不肯下车,又或者是再冷冰冰地教训她一顿! 可令段青茗大跌眼镜的是,她的交换条件乍一说出,那位向来不可一世的“爷”,只沉下脸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利落地跃下马车,不知所踪了! 初时,段青茗还在患得患失的恐惧当中,怕那位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尔反尔,再卷土重来。直到马车进入城门之后,她才稍微放下心来——看来,那位爷,真的被她激怒了,下决心,要划清界限了! 终于摆脱了了炎凌宇,段青茗终于都长出了一口气。从此以后,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提防这位爷的暗算,以及刁难了! 马车踏着初雪,越过城门,最后,径直朝段府走去!当繁华的街市,在段青茗的面前,再一次展开时,她不由地抚了抚额头——闲散的日子,犹如马车上的看到的风景一般,过了,就结束了,她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一切了! 段青茗回到院子里,先将带回来的礼物分发各院,马不停蹄地先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就去启程,给段正请安! 眼下的这个时辰,晚饭时间未到,段正应该正在书房里,处理他的事情吧! 段青茗也听说了,由于大雪封山,边境的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所以,战事后移。段青茗记得,前世的时候,段正是九月初九的时候,准时出征的,三看方回,今生,可能因为她重生了一回,所以,也发生了蝴蝶效应,有些事,已经跟着改变了! 不过不要紧,既然段正还在,她便有更多的时间,让他看清刘蓉的真面目,更让他知道,段青茗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眼下的段正,便日日上朝,有时,也和帝王讨论一下边关的形势,有时,又去较场练兵,这日子,倒是过得既充实又悠闲,羡煞旁人! 当段青茗推开段正的书房的门口的时候,一阵清幽的冰雪气息,随着她的身影悠然而入。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炭炉的炎光,静静地吞吐着,照得满屋子的书香气息,更浓了些! 段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正对着案几上的东西,正陷入了某种深思之中!因为太过用神的缘故,竟然连段青茗进来了,都没有察觉。 大大的炭炉,释放着热量,乍一走进屋里,就有一种步入春天的温暖感觉。 段青茗活动了一下冻得微微发麻的指尖,走上前去,微微地福了福身,清脆地唤了声: “女儿向爹爹请安!” 段正这才恍然抬起头来,看到段青茗,微微一笑: “茗儿回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可有冻坏身子?” 段青茗笑了一下: “不敢劳爹爹牵挂,女儿很好……” 顿了顿,段青茗又笑道: “茗儿因为挂念爹爹,所以,刚刚进门,就和爹爹请安来了!” 段正一听,笑道: “这茗儿的口,倒是越来越甜了,有事没事的,就知道来爹爹这里,猛灌迷汤!” 段青茗娇笑道: “谁叫茗儿有一个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好爹爹呢,茗儿可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啊!” 稍微淡弱的光线下,段青茗玉雪脸庞,笑容娇憨,尤其是她那一张酷似夫人丁柔的清秀面庞,更令段正在一瞬之间,想到了许多往事。只可惜,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唯珍惜夫人留给他的一儿一女,这点骨血了! 段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 “茗儿回来了就好,再过几天,就是你的芒寿了,到时,爹爹一定要宴朋请友,好好热闹一番!” 段青茗一听,立即欣喜地说道: “一切全凭爹爹作主!” 毕竟年纪还小,再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段青茗还真的没有办过一场象样的芒寿,此时听得段正说了,欣喜之色,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说完,移步来到段正的身后,轻轻地帮他的捏着肩膀,柔声问道: “爹爹,可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段正在段青茗有技巧的揉捏之下,长期劳损的筋骨,顿时舒服极了。听到段青茗问,他本来想说大人家的事,小孩子懂什么,可是,想起段青茗最近表现出来的才智,段正突发奇想,说不定,段青茗还真的有些出人意料的设想呢! 段正睁开眼睛,摊开了摆在桌上的圣旨,指了指: “茗儿,帮爹爹看看,看有些什么好的想法!” 段青茗清脆地应了一声: “是!” 说着,便移步来到书桌前,将那份圣旨认真地看了一遍! 原来,这是一道关于修一座行宫的旨令。原本,太后曾梦到有凤栖于凤鸣山中,醒来之后,求高人占卜,原来这凤鸣山乃是福地,若能建一座行宫的话, 皇帝历来孝顺,所以,将此事,交由五部审查,可五部之中,无论别人说建,还是不建,都不合皇帝的意,这传来传去的,竟然传到了当今刑部尚书的手里! 刑部尚书是段正的好友。他自问没有能力能得到皇帝的满意,干脆的,来了个称病不上朝。完了,还推荐了他的好友段正,这不,皇帝直接的,就命段正暂代刑部尚书一职,把这差使给办了! 段青茗隐约记得,周太后极是强悍,多年来,一直把持皇宫,逼死了一位皇后,然后,又立了一位周皇后。虽然,表面上,皇帝对太后极是尊重,可是,两人不合的消息,却一直传闻在外! 眼下,皇帝借行宫如此推托,除了体恤百姓,其实也是想让周太后尝一下受挫的滋味吧?可惜的是,朝中群臣,要么是看透了皇帝的意图,要么,就是周氏一党的人,到头来,竟然没有人敢真正接这差使了! 看罢,段青茗不由地摇头——这原本是土建的事情,是工部的事情,可现在倒好,只因为工部尚书之位悬空,所以,此事闹到了刑部,周太后和皇帝的关系,也由此可见一斑了! 段青茗想了想,微微一笑道: “父亲大人,您有没有想过,这行宫建与不建,并不是哪一部负责的事情,而是皇帝心里所想?他究竟支持,抑或是不支持?” 段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天意不可猜测……” 想了想,段正又补充道: “不过,在为父的看来,陛下应该是不支持的罢……要知道,最近几年,虽然国内安泰,可是,边关几番征战,国库虽不至于吃紧,可是,却也不能任意挥霍,再者,皇上崇尚节俭,太后所规划的行宫规格又太过宏大,所以,陛下应该是持反对态度的!” 想到这里,段正又蹙起了眉,有些奇怪地说道: “当日,这旨意直接下达五部,因为工部尚书悬空,又因为需要五部共同协调,所以,陛下就下旨,交由五部共同解决!吏部尚书周伟,是周太后的侄子,当下就表示拥护,陛下听了,似不高兴,兵部尚书刘壁见风使舵,立马上书,说是此工程费用庞大,劳民伤财,表示反对,可惜的是,他这话才一出,就被陛下训斥了一顿,说什么有违天命,更违太后慈和祈福之意,当下,就被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 搞了个活动 大家都支持一下,一起来 热闹热闹 http://news.zonghengl 第一百四十九章——刘蓉的愤怒 !第一百四十九章——刘蓉的愤怒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愣了一下! 看来,这还真是个棘手的事情啊,表示同意,皇帝不高兴,可若是表示反对的话,还要被罚俸禄?这皇帝,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想了想,段青茗又问道: “爹爹,您看清没有,那个刘大人在表示反对的时候,有没有人和他理论呢?” 段正一听,想了一下,才说道: “当然有啊……周伟一行,哪里肯同意刘壁的主张呢?两班人当下就在朝堂之上激烈辩驳起来!最后,几乎要动手了!” 段青茗一听,略微深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地说道: “父亲大人,依女儿看来,陛下是反对建行宫的,可是,他却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然后,先给一个众人无话可说的借口,然后,再反对得周太后一行,无以辩驳!” 段正一听,立时恍然大悟! 可是,很快,他就犯了愁了: “可是,这持反对意见容易,要想堵住家的悠悠众口,可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啊!” 周太后一门,已经出了三位皇后。可以说是高贵门第,声名显赫,可以说,只要周太后振臂一呼,朝中之人,拥戴无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要想既否定周太后的想法,又不惹起周氏一门的反感,倒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当下,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微微一笑,说道: “父亲,如此棘手的事情,期限一定不是三两天吧,眼下,已经落下初雪,今年内,都不可能动工了,倒不如,将此事缓缓,待想出万全之策之后,再回复陛下?” 段正点了点头: “茗儿说的对极了,为父的,接到圣旨之后,只想着如何解决这事,倒没想到,寒冬已至,工不兴工,所以,说不得,这事要到明年开春了!” 段青茗想了想,忽然又说道: “若是周太后的人质疑,说是先下旨奠基什么的,你倒可以告诉他们,说是凤是百鸟之首,尊贵无比,一朝出现,万鸟来朝,而寒冬萧条,千鸟飞绝,岂可有如此轻率之理?” 段正听了,连连点头,说是段青茗有理! 正在这时,铁峰走了进来,朝段正和段青茗见了礼之后,静静地说道: “将军,够时间传膳了,请问您要在哪里用膳?” 段正想了想,还没有说话,段青茗已经率先开口了。她拉着段正的衣袖,撒娇道: “爹爹,女儿很久没有和玉兰妹妹,还有刘姨娘一起用膳了。今日,茗儿初归,不如请爹爹移步,我们一起去姨娘的院子里用膳吧?” 段正一听,微微地沉下脸来! 这个刘蓉,着实太过离谱,上次的事,至今仍让他耿耿于怀。而今,还不肯轻易原谅于她。 可是,段青茗刚刚远归,他实在不忍心拂逆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儿的意思! 而且,这刘蓉一关就是六、七天,既没有吵,也没有闹,倒是安静了许多,毕竟多年的念裘同枕啊,心硬如段正,都会有软下来的时候! 这样一想,段正便吩咐道: “去吧二小姐唤来,到刘姨娘的院子里用膳!” 听了段正的话,段青茗娇脆地应道: “爹爹真好!” 说完,就扶着段正,朝刘蓉的院子里走去! 今晚的菜单,是段青茗一早拟好,就送到了厨房去的,说来,这些菜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都是些冬天里常吃的菜类! 冬虫夏草汤,洋葱辣椒炒爽肚、茴香桂皮焖鸭,段青茗还特意嘱咐了,要放些花椒和胡椒进去!人参水晶鸡,另外的,就还有一、两个青菜! 不用说,这张菜单,是段青茗专门备下的,而且,是专门为了刘蓉而准备的! 刘蓉,今晚,她要让你当着段正的面,把不能吃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这一切,还只是开始而已。因为,这张菜谱,将会是刘蓉之后的菜谱。而且,可能会一成不变! 刘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自然,有惊无喜! ********** 刘蓉的院子里,一片萧条颜色。院子里的冰雪,已经被扫干净了。堆在院子里的冬青树旁,此时,刘蓉正抱着暖炉,站在窗子面前,遥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乍一听到段青茗安然无恙地回府的消息,刘蓉的吃惊,不亚于看到了八级地震一般。 她蓦地站起身来,手里的镶银琉金暖炉一下子跌在地上。然后,她一把抓住那个前来禀报的小丫头的衣服,怒气问道: “你说什么……” 那个小丫头被刘蓉一吓,顿时跪了下去。在刘蓉的视线威逼之下,讷讷地低声开口: “奴婢说,大小姐……大小姐她,刚刚回府了!” 刘蓉的指尖,深深地嵌入肌肤之中,直到刺心的疼痛传来,刘蓉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她苍白着一张脸,阴沉着一双眸子,转身,失魂落魄地朝着椅子上走去——段青茗居然没有死……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可是她苦心设下的局啊,那段青茗,又是如何脱局而出,安全归来的呢?看来,那个徐伯,真的不能再用了! 看到刘蓉的脸色阴沉得非常的难看,王嬷嬷连忙朝那丫头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先出去!自己则走到刘蓉的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道: “小姐,别担心,那丫头哪里能是您的对手呢……别忘了,您才是老爷的枕边人啊!” 刘蓉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再睁开眼睛时,眸子里的光,已经变得凌厉至极。她缓缓地开口: “王嬷嬷,你告诉过我,那个徐伯相当的可靠,这事,保证万无一失的!” 王嬷嬷一听,顿时语塞了! 是啊,本来,王嬷嬷以为,以徐伯之能,段青茗又不熟悉庄子,这一记,一定能让段青茗一命归西,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段青茗,竟然一点事没有,而且,徐伯还被收押在牢,准备法办!庄子里的管事,也被段青茗换了。现在,真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王嬷嬷的心态了,那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看到刘蓉的脸色更加地难看,王嬷嬷壮着胆子,又上前劝道: “小姐,这在府外,没能把那丫头给了结,她回到府里,还不在您的五指山下吗?您只要养好了身子,一切,还不是在您的掌控之中么?” 听了王嬷嬷的话,刘蓉冷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铁峰的声音: “刘姨娘,今晚,老爷要在这里用膳……” 刘蓉一听,心里一喜,才禁足这几天,段正想起她来了?然而,铁峰的下一句话一出,刘蓉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因为,铁峰顿了顿,才又说道: “大小姐也会一起来,请姨娘早做准备!” 说完,就离去了! 刘蓉一听,狠狠地撒着手里的帕子,怒声说道: “那个jian人,还有胆子来我这里显摆……她这真还当我是死的?” 听了刘蓉的话,王嬷嬷连忙说道: “小姐,您可以息怒啊……” 刘蓉忽然冷笑起来: “你放心好了,既然那个jian人敢来,我定叫她永远记住今天!” 哼,想看她的笑话,那个丫头,还真嫩了一点儿! 在铁峰的指挥下,膳食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刘蓉咬牙道: “王嬷嬷,帮我梳妆!” 因为是在禁足之中,所以,刘蓉的打扮,也是相当的素雅! 刘蓉身穿粉蓝色的绣花华袄,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 搞了个活动 各位亲们参预一下,一起 热闹热闹吧 http://news.zonghengl 第一百五十章——段玉兰发飙 第一百五十章——段玉兰发飙 从清晰的铜镜里可以看出,刘蓉是极美的,只见她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散发着柔柔的淡光,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因为刻意低调的缘故,王嬷嬷帮刘蓉绾了个少妇髻,发间,舍弃了头钗珠宝,只插着一支雕着牡丹的玉钗。简单,却更显黑发如漆,气质调货。再看她的手腕处,也带了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在她美眸顾盼之下,手腕轻挥,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而更加别出心裁的是,她的脖子上,带着一根打造粗细的银制的细项链,链子的尽头,隐隐约约有紫色的光泽闪烁不定,定睛一看,是一块价值极高的紫色宝石熠熠生辉,极尽华美。 可以说,舍弃了平日的金镶玉佩,此时的刘蓉身上,散发着一种少妇妩媚的风韵,待她打扮整齐,直叫王嬷嬷不停地赞叹她是“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饰!” 刘蓉这一才一收拾打扮整齐,门外就传来了段正爽朗的笑声,以及段青茗娇嗔的话语! 刘蓉的眉间,一喜,却又神色一阴,她暗中咬了咬牙,对着镜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出门迎接。 看到段正高大的身影迈步而来,刘蓉的脸上,露出一抹得体而贤惠的微笑,她颇有些屈尊降贵地站在门口,朝二人福了一下身子: “婢妾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斜眼一看,哟,这今日的刘蓉,打扮够低调,姿态也放得够低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真心悔改了呢。可是,段青茗却知道,刘蓉这人,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即便是鱼死,都要拚个网破!哪里有悔改可言呢?这一切,只不过是手段,用来搏取段正的同情而已!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段正,似是还恼着刘蓉,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刘蓉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率先坐到了桌边! 如此精心的打扮,却换来段正的不屑一顾的冷眼,刘蓉的心里一窒,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身后,王嬷嬷连忙扶住了,示意刘蓉要稳住!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屋外的盈盈雪色,在新点的廊灯旁,散发着温润的,却又冷清的色泽,转首处,屋子里灯火通明,少女娇俏,男子玉立。段正和段青茗笑语晏晏,父女两人,竟然是出奇的和谐,又有一种旁人如何用力,都无法融入的凄凉感觉! 刘蓉深深吸了口气,又迈步朝前——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段青茗,这屈辱,是你给我的,今日你的得意,我要她日数以百计地奉还! 这样想了想,刘蓉又走到段正的身边,声音娇媚地唤了句: “老爷!” 段正微微地蹙了蹙眉,却是看向了段青茗: “茗儿,你这几天人在外面,可以说是餐风露宿,今晚,可要多用些膳食啊!” 段青茗俏皮地说道: “还是等茗儿侍候爹爹多用些吧,女儿怕吃得肥了,以后嫁不到好人家呢!” 段正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着段青茗的额头: “还真是女心向外啊,你小小年纪的,就想着要嫁人了?” 段青茗一听,立即满面娇羞: “茗儿不来了,爹爹欺负茗儿……人家只是想漂亮一些,帮爹爹挣回一些面子而已嘛……又没说真的嫁……” 一句一个“漂亮”,一句一个“更漂亮”,这是影射刘蓉此前用落月草对付自己,毁自己容颜呢!总之,段青茗今日,就是给刘蓉添堵来了,刘蓉心里怎样不爽快,她就怎样来! 说话间,似现在才察觉刘蓉还站着,段青茗惊异地挑了挑眉,奇道: “咦,姨娘怎么还站着呢?快坐吧?” 刘蓉微微咬了咬牙,这段青茗明知道,自己还在禁足之中,段正没有叫她坐呢,她如何敢坐?再说了,她就是要将姿态摆低,然后搏取段正的怜惜和原谅。原本,一些都是准备好的,可此时被段青茗道破,倒成了她惺惺作态了。 刘蓉心里恨极,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隔着段正,朝段青茗摇了摇头,低眉顺眼地说道: “老爷和大小姐在这里,哪里有婢妾的位置呢……等婢妾帮老爷和大小姐布菜!” 段青茗扬了扬眉——哟,这刘蓉是打算做戏做全套的呢?若真如此,她不推波助澜一把,是不是实在太对不起刘蓉的煞费苦心了呢? 段青茗望着刘蓉,微微一笑: “姨娘的一片心意,着实令父亲感动,说实话,今日茗儿可是沾了父亲的光了……要知道,刘姨娘布菜,可真是头一遭啊!” 这段青茗真是哪壶不开揭哪壶啊,这是影射她性子倨傲,从来不曾善待段青茗这个嫡女呢?刘蓉恨得用力撕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却仍旧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小姐说笑了!” 一边说,一边用哀怨的眼神望着段正,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一句话,谁知道,段正连看刘蓉都不看一眼,径直招呼段青茗净手,然后,率先拿起了筷子! 刘蓉无法,只得跨前一步,帮段正和段青茗布菜! 刘蓉先是夹了一块爽肚放到段正面前的碟子里,低声下气地说道: “老爷,请用!” 段正却转过了头,招呼段青茗: “茗儿,快用膳!” 刘蓉无法,只得又夹起一块鸭肉,放到段青茗的面前的碟子里,低声道: “大小姐,请用!” 正在这时,段玉兰风一般地闯了起来!乍一看到刘蓉竟然在帮段青茗布菜,她一时怒极,伸手一指段青茗: “段青茗,让我娘帮你布菜,你也配?” 段青茗放下手中的筷子,无辜地摊开双手,说道: “兰妹妹,你不要这样指着我……是姨娘主动要求这样做的!而且,父亲也同意了!” 后面的一句话,是段青茗故意说的!既示弱,表示自己不愿意和段玉兰翻脸,又能让段玉兰认为,是段正在她身后为她作主,更加地惹恼段玉兰,看她翻脸! 段正淡淡地望了一眼一脸骄横的段玉兰,再看看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身边,大方得体的段青茗,不由地流露出失望的眼神: “进得屋来,不见礼倒也罢了,还拿手指指着你姐姐……兰儿,这就是你所谓的教养吗?” 段正的声音,可以说是不怒而威!虽然,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悦,可是,他的声音里,已经满含了警告! 听得段正的话,段玉兰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胆怯之意。可是,她再一看暗中偷笑,眼神轻蔑的段青茗,火气又一下子上来了——这凭什么呀,在这段府里,最受宠的,是她的娘和她,这段青茗算是哪根葱啊!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的,让刘蓉给布菜啊! 一念之间,段玉兰的脸色又再忿忿起来! 正在这时,刘蓉上前两步,用半个身子挡住段正的视线,飞快地朝段玉兰使了个眼色: “二小姐,快坐下用膳了!” 今日的段玉兰,穿着一身穿粉红色的绣花棉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梳着眼下最时兴的少女髻,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只要一笑,就若隐若现。 ———————————————————————— 搞了个活动 亲们一起来 热闹热闹吧 http://news.zonghengl 第一百五十一章——借力打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借力打力 段玉兰还是那样的脾气,只是在家里,都喜欢盛装打扮!她的头上,戴着八宝鑽宝珠的赤金钗子,下面戴着一支金步摇,上面,饰着细钻无数,她的手上,也戴着一只镶宝石的赤金手镯,灯光一照,金光灿灿,富贵大方。只可惜的是,被她一脸阴沉的表情,遮盖了原本的美貌,此时,在灯光之下,看来,倒有几分的狰狞! 刘蓉的意思,本来是要段玉兰坐下来,然后,瞅准机会帮她说情,可段玉兰本来就是个没眼色的。她哪里受得了自己的娘亲如此的卑下呢? 段玉兰一把抓住刘蓉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道: “娘,你可是我亲生的娘啊……怎么能任人如此轻慢?” 段青茗只淡淡地笑着,不搭话,也不解释。 这个刘蓉倒是会演戏的,可惜了,这个段玉兰,倒是个一上台,就会把戏演砸的人! 刘蓉使劲地朝段玉兰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闹了,因为,段正的脸,已经完全地绿了。可是,段玉兰根本不明所以,只纳闷地叫道: “娘,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么?” 这下,连段青茗都偷笑起来了! 刘蓉眼看着没法,只好叹了口气: “好了,二小姐,婢妾是待罪之身,侍候老爷和大小姐是应该的,你快坐下吃饭吧!” 就在这时,段正蓦地一放筷子,厉声说道: “你还有完没完?” 段玉兰一听,立即吓得倒退一步,再也不敢出声了! 这时,段青茗笑吟吟地帮段正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鸭肉,笑道: “爹爹不要责怪兰妹妹,她这也是和姨娘情深,看到姨娘布菜,心里不忿而已……茗儿外出几日,倒不如爹爹宽宥一回,让姨娘坐下,这样,兰妹妹便会安静下来了!” 段青茗表面是在帮段玉兰说情,其他她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刘蓉和段玉兰母女情深,便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还敢当庭横眉,可见这姨娘和庶女都是骄横之人。 段青茗自然并非真心和段玉兰说情,可是,她这一桌子的菜,可是给刘蓉准备的呀,若是刘蓉不动筷子,她的心思,岂不是全部白费了么? 所以,无论如何,这刘蓉必须得坐下来,吃饭!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再看看刘蓉越来越低的头,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冷脸说道: “坐下吧!” 刘蓉垂下头去,低声道: “谢谢老爷,谢谢大小姐!” 说完,硬拉着不服气的段玉兰,在段正的另一侧坐下了! 段青茗连忙吩咐王嬷嬷帮刘蓉准备餐具。然后,又舀了一碗冬虫夏草汤,放在段正的面前,柔声说道: “这个是女儿交待厨房专门做的,冬虫夏草,最是滋阴补燥,对身体也最是有益,爹爹尝尝吧!” 段正拿起碗,轻轻地喝了一口,赞叹道: “嗯,不错,不错!” 段玉兰一看到段青茗朝段正献殷勤,连忙也舀了一碗汤放到刘蓉的面前,挑衅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大声说道: “娘,快些喝吧,这汤对您身体最是有益……您看看,这几天,您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刘蓉看着那碗汤,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她抚了抚段玉兰的头发,慈爱地说道: “这汤娘不喝,还是兰儿喝吧!” 段玉兰扁了扁嘴,还没有开口,段青茗已经笑着打圆场了: “姨娘,您刚刚为父亲和我布菜,也辛苦了,这碗汤,可是兰妹妹孝敬你的啊,你怎么能推辞……” 说完,低首看了一眼刘蓉的脸色,又说道: “姨娘果然是清减了不少呢,快喝碗汤,滋补一下吧!” 刘蓉顿时有些为难! 话说到这份上了,这汤,若是她不喝,不但段玉兰失望,就连段正,也以为她在赌气,可若喝呢……她服下的药啊,恰巧和这些食物相冲,不但药效全无,怕想要将带下病痊愈,也要多花些时日了吧! 正犹豫间,看到段正的眼神冷冷地望了过来,刘蓉连忙拿起碗来,一饮而尽: “这汤确实不错!” 段青茗笑笑,又夹了一块人参鸡,又放到段正的碗里,娇笑道: “爹爹,这是人参鸡,滋补气血,驻养容颜,可是最好的呢,爹爹可要多吃些,永远玉树临风,英明威武!” 段正一听,又哈哈大笑。食言将那块鸡肉吃下,还不忘记帮段青茗夹了一块鸡肉: “茗儿也吃!” 段青茗“哎”了一声,笑逐颜开地将鸡肉吃下,又挑衅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段玉兰,以往,你朝爹爹献宠,我只有看的份儿,今天,可彻底换回来了! 段玉兰一看,连忙也夹了一块最好的鸡肉放到刘蓉的碗里,大声说道: “姨娘,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快吃块鸡肉补一下吧!” 段玉兰夹完,还挑衅地朝段青茗重重地“哼”了一声——哼,段青茗,你只会对着爹爹献殷勤,那又怎样,爹爹只是对我一时生气,只要娘重新得了宠,你到时不一样倒霉?所以,这时候,对娘好些,是必要的,也让她知道一下,自己究竟有多么孝顺,即便她被禁了足,也还是对她百倍的好,千般的好! 刘蓉看着那鸡肉,又有些犯难了! 要知道,回来的小丫头告诉她,这神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呀,说这些个茴香啊,什么人参啊,冬虫夏草之类啊,都是必须禁口的,可今晚,她不但喝了冬虫夏草汤,还吃了茴香焖鸭,洋葱炒爽肚,这再吃了人参鸡的话,这几天的药,可真是白服了! 看到刘蓉犹豫,段青茗疑惑地问道: “这些菜,可是不全姨娘的胃口么?” 段青茗明里关心,其实意思是摆明了的——姨娘可是因为刚才为我布菜的事不开心,所以,甩脸子么? 甩脸子的罪过,可太大了,刘蓉不敢承担,当下,她连忙夹起那一块鸡放到口里: “如老爷所言,这鸡的味道真真不错!” 段青茗想了想,夹起一块茴香焖鸭放到刘蓉面前的碟子里,殷切地嘱咐道: “这鸭肉啊,放了茴香以及胡椒,不但能增加口感,袪除油腻,而且,最能抗寒,姨娘身体弱,可要多用一些呀!” 刘蓉看着那块鸭肉,脸上的肉都在抽搐! 这个鸭肉里,加料最多,而且,统统都是她不能吃的,这个段青茗,是在帮她添堵么? 一个迟疑间,段青茗又朝段正笑道: “茗儿记得,姨娘最喜欢吃鸭肉,夏天的冬瓜焖鸭,最是消暑,这到了冬天,可就得改了,茴香性驱寒,最是适宜不过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又朝脸色为难的刘蓉扫了一眼,淡淡地道: “茗儿倒是好记性!” 一听刘蓉最喜欢吃鸭肉,眼看着,段青茗都夹了一块,段玉兰可不得不表示一下了!她连忙将最大的一块鸭肉放到刘蓉的碗里,得意地说道: “娘,快尝尝这块!” 刘蓉喜欢吃鸭肉,哼,别以为只有你段青茗会装样子,她照样会! 看着居心叵测的段青茗,再看看一脸得意的段玉兰,刘蓉心里的火,差一点就按捺不住了——这段青茗,哪里是来这里用膳啊,这明摆明的,是给她添堵来了! 段青茗拿起帕子,轻轻地揩了揩唇,望着段玉兰一脸得瑟的神情,顿时笑弯了眉眼——这刘蓉奸滑无比是不错,可是,这段玉兰可就蠢多了。 ———————————————————————— 搞了个活动 亲们一起来 热闹热闹吧 http://news.zonghengl 第一百五十二章——段正的心疼 第一百五十二章——段正的心疼 而段青茗正好借力打力,用段玉兰的愚蠢来打击精明而狡猾的刘蓉——猛虎犹有慈母之心,这是人性之弱点,也是刘蓉的软肋,所以,定可以事半功倍! 就如此时,段青茗只要作作姿态,动动筷子,段玉兰就自动自觉、自告奋勇的,把那些毒口的菜,把那些止渴的鸠,全部都夹到刘蓉的口里去了! 而刘蓉,则在段玉兰的催促下,段青茗的打趣下,还有段正的冰冷眼神注视下,硬着头皮,硬是将那些加了胡椒,花椒,掺了洋葱之类的菜,一口一口地吃下了肚子!浓烈的排斥情绪如潮水般而来,刘蓉机械地咀嚼着,压根儿,食不知味! 这横竖的,只是一餐正餐罢了,有段青茗在,在段正施压,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自吞苦果。可是,段青茗总不能天天陪着她用膳,段正也不能天天跑到她的院子里来。横竖,这以后,注意一些,这种东西,不沾不吃,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自然了,段青茗煞费苦心,自然不会单单只为了这一餐饭而已,以前的恨,这次的算计,段青茗一定要结结实实地和刘蓉结算清楚。她就是偏要刘蓉明明知道将这些菜,不能吃,不能动,于病不利。可是,却必须一点不留地吃下去。 宛如饮鸠止渴,宛如结霜凝花。明知不可行,却不得不行! 段青茗望着刘蓉,笑得更加的畅快,而且,如花般的娇艳。 刘蓉,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哦——从此以后,这些菜,可就是你的正餐啦,不但餐餐吃,而且天天吃,顿顿吃,直吃得你药效全无,直吃得带下病越来越严重,再无治愈的可能! 真正的恨一个人,并非长刃饮血,一刀将那人杀死,而是犹如钝锯割肉,刑前凌迟——是的,段青茗就是要一点一点地折磨刘蓉,一点一点地,将她推到死路上去! 刘蓉,你可要撑久一点啊! 明灯辉映,少女笑颜如花。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宛如明珠生辉,却不知是罂粟剧毒。 段正慈爱地望着长相、气质,越来越肖夫人丁柔的段青茗,不由地流露出缅怀的、以及幽远的神色! 更多的菜,被段青茗以轻松的借口,以及段玉兰赌气的姿态,全部都堆到了刘蓉的碗里去。 眼看着刘蓉先是避如蛇蝎,然后壮士断腕的壮烈神色,段青茗眸子里的笑意,犹如幽暗的深潭里的黑色涟漪,再一次荡漾开来——刘姨娘,你别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真正精彩的,还在后头呢!只希望到时,你还能如此淡定,如此从容! 看到段正用得差不多了,段青茗也放下了筷子,优雅十分地擦了擦手。就在刘蓉将碗里的菜,吃下去三分之二以后,段青茗这才娇嗔地望着段正,似笑非笑地说道: “爹爹,您看看,这几日,姨娘因为诚心悔过,人都清减了许多。茗儿看到眼里,觉得十分不安。正不知道如何安慰姨娘……瞧着这些菜式,姨娘胃口大开,茗儿也是心存欢喜。茗儿突然有个建议,不知道爹爹意下如何?” 刘蓉一听段青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立时想要开口。可惜的是,这时,段玉兰又夹了一块人参鸡放到刘蓉的碗里: “姨娘,多吃些!” 这下,刘蓉真欲哭无泪了! 谁叫她平时太纵容段玉兰呢?不曾经历险恶,不谙宅斗之道,硬是变成了没眼色的——你没看到,你娘犹如饮毒了,你还夹这些菜来做什么呢? 可这话,不敢说,也不能说,刘蓉的脸上,挤出一抹开心的笑: “蓉儿自己也吃!” 段玉兰摇头: “娘女儿用过膳才来的,看到娘胃口大开,兰儿很开心!” 可是,你的开心,却是建立在你娘的痛苦之上的呀! 段青茗冷眼旁观,在段正表示同意她的建议之后,段青茗开心地说道: “茗儿觉得,姨娘似是很喜欢这些菜肴,那么,女儿便吩咐厨房,每日里将这些菜肴轮流的,煮给姨娘用吧。” 段正一听,点了点头,不由地多看了刘蓉一眼,望着她清雅的容颜,坚硬的心,不由地软了一点,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逐颜开: “那么,这件事,交给女儿来安排可好?” 段正宠溺地摸了摸段青茗的头顶: “你喜欢就好!” 段玉兰虽然不知道段青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她却知道,段青茗万不会如此好心的。于是,恨恨地说道: “段青茗,你这是故作姿态,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段青茗摊开手: “我只是尽本分,替爹爹分忧而已,兰妹妹喜欢,姐姐如是,兰姐姐不喜欢,姐姐依旧不改初衷!” 意思说得很明白了,她竟然是要将刘蓉加诸到自己身上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归还? 段青茗说完,似是意犹未尽,又望着刘蓉的方向,淡淡地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不知道姨娘以为然否?” 然而,刘蓉早就石化了! 可以说,段青茗的话,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直轰得她外焦里嫩! 刘蓉手一抖,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跌在地上,她弯下腰去,连忙去拣,再抬起头来时,脸色苍白,冷气逼人! 刘蓉不顾段正有些不悦的眼神,缓缓地从一堆骨头后面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小姐好意婢妾铭感五内!” 刘蓉望着段青茗,笑意如花,却一字一顿,恨意充盈,字字泣血! 这个段青茗,是看她不死不会开心是不是? 要知道,她的带下病,已经到了治疗的最后阶段。药医、食疗、戒口,必须三管齐下。为了这个病,她不惜屈身被禁,就为了安静养病。却不料,这段青茗今日夹给她的菜式,全部都是她被神医嘱咐的禁忌之食。这禁忌之食,若是食得少了,只能令药效大减,可若是食得多了,却会令她隐疾更加严重,而且,再无痊愈的可能! 原本为,她还以为段青茗是无心,现在看来,她竟然是刻意为之! 这个还不算,段青茗竟然还要她日日吃,天天吃!刘蓉相信,照这个食谱煮下去,只要历时个十天半月的时间,她的带下病,怕永远都无痊愈之日了吧? 看来,这个段青茗,看似关心备至,实则用尽险恶、心怀叵测!可是,段青茗,你想将她往死里整,想要她永远不能痊愈是不是?那么,她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吃着你特意安排的菜,并一分一分地痊愈! 段青茗,你想在她刘蓉的面前伸一把本事是不是? 那么,就让她来看看,你究竟有几两重吧! 刘蓉望着段正,苍白而冷静地说道: “谢谢老爷恩赐,谢谢大小姐用心……婢妾已经饱了,就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顾段正在场,转身就率先离去了! 刘蓉每走一步,恨意就浓上三分——段青茗,你不给我活路是不是?那么,我即便鱼死,也要网破!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段正望着灯下的刘蓉,眸子里幽深的暗光,静静地流转着,刘蓉方才转身的一瞬间,竟令段正看到了几分决绝的凛然之色! 那样的冰雪颜色,他几乎从来没有在向来温柔贤惠的刘蓉的眼里看到过。此时,一闪而逝,倒显然凄迷惊人,令人心疼! 第一百五十三章——谁看穿了谁的小把戏? 第一百五十三章——谁看穿了谁的小把戏? 唉,这刘蓉,毕竟是段正放在手心里宠爱了数年的女人啊!又生性温柔贤惠,玲珑剔透,多年来,替他打理段府,更是呕心沥血,勤奋不缀。他如此慢待于她,是不是太过刻薄了呢? 看到段正眼里的松动之色,段青茗“扑哧”一笑: “爹爹也是心疼姨娘了是不是?那就早些为姨娘解除禁足吧……您放心好了,茗儿会将姨娘的膳食安排好的……” 段青茗望着段正,巧笑嫣然,妙语如珠——是的,段青茗一定会十二分的用心,将刘蓉的膳食安排得妥妥当当,令刘蓉,生不如死! *************** 段正走了,段青茗也走了,明灯之下,映着窗外的薄雪,只剩下杯盘狼藉,桌歪椅斜。 刘蓉坐在窗口,望着窗外暮色满地,黑暗昏黄,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刚刚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忌口的菜,而今的刘蓉,只觉得胃里翻翻滚滚,正体开始騒-痒,那样熟悉而又如坐针毡的感觉,令她难受极了。 刘蓉手捧烫金包银的彩兽手炉,向着舒适的红木圈椅之后靠了靠,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 王嬷嬷悄悄地走近刘蓉,注视着镜子里刘蓉惨淡而苍白的容颜,轻轻地帮她捏着肩膀,低声说道: “小姐,您看看,要不要找个机会,帮老爷说说情,宽宥则个呢?” 刘蓉蓦地冷笑起来: “我都快被那个jian人逼死了,他倒在一旁冷眼旁观,不闻不问,你认为,他还值得我再对他用上半分的心思?” 刘蓉的声音,尖利而且带着锋锐,在这雪夜之中,犹如夜狮狂吼。新打磨的铜镜里,显露出她逐渐扭曲的容颜,所有的不满,都从她额头上勃-起的青筋,以及眸子里的狠戾之中,分分显露出来! 段青茗咄咄逼人,段正冷眼旁观,这两人,联合在一起,一唱一合,极尽捉狭之事,不得不说,这令刘蓉彻底地凉了心了! 自然,刘蓉早就忘记了,当初,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刻薄段青茗时,段正也是持同样的态度,冷眼旁观,不闻不问! 人就是这样,当你站在高处,俯瞰天下的时候,从来不会问,为什么你能站在高处,你能俯瞰天下。可是,若一旦急流而下,落魄无奈,便会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听着刘蓉尖锐的声音,勃-发的怒气,王嬷嬷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刘蓉的性格,她最是清楚,刘蓉天性要强,为人残暴而且多疑。可是,她却又十分的隐忍,适应的放任,即便是王嬷嬷,也很少看到她有失控的时候。 可以说,刘蓉这样的人,是一个十分可怕、而又心计深沉的人。 可是,而今的刘蓉,常态大失,凶相毕露,想来,这一次,真的动到了她的底限! 望着镜子里,刘蓉可怖的样子,王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刘蓉的眼睛,蓦地睁开了。她朝着王嬷嬷冷冷地说道: “你去庄子上,把段青茗这几天的行踪,全部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然后,然后……” 刘蓉的眼神恍惚起来,蓦然间,有冷利的光芒,犹如刀刃一般地闪过: “再过三日,就是那个小jian人的芒寿了,你去准备一下,我要送一份大礼给她!” 听到那样破冰沉雪的语气,犹如利箭破空而来,瞬间击在人的心窝!王嬷嬷的心里陡然一惊。她全部应下之后,便小心地退了出去,尔后,轻手掩上了门! 以她对刘蓉的了解,如此惹恼了大小姐,这个段青茗的好日子,想来真的是到头了! 屋外,冰雪覆盖屋檐,清幽的气息扑面而来,王嬷嬷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她快步地朝前走去! 这十岁的芒寿到了,王嬷嬷相信,这一次,一定要令段青茗终生难忘! 又或者说,段青茗早已没有终生了! 毕竟,在王嬷嬷的印象里,得罪了刘蓉,或者是对不起刘蓉的人,要么早就死了,要么,早就生不如死! 飘飞的零雪,从天际轻落而下,王嬷嬷走在这漫天的冰雪里,忽然仰天望了一下——这一年,即将到头,新的一年,就快来到了! **************** 段青茗才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到了雀儿一般扑来的段誉! 段青茗一把抱起自己的弟弟,在半空中旋了个圈,然后,两个人“格格”地笑了起来。 段青茗只转了一圈,就将段誉放了下来,弯着腰,假装叹气地说道: “哎呀,不行了,誉儿吃胖了,姐姐都抱不动了!” 段誉一听段青茗的话,连忙拉着自己的小衣服,纳闷地说道: “胖了么……真的胖了么?” 一边拉,一边嘟囔着: “哎呀,这要是胖了可如何是好啊,姐姐要抱不动了……” 院外的冰雪,倒映着段誉冰雪可爱的脸。他的细小的眉,他的粉嘟嘟的唇,还有他浅浅的、若隐若现的酒涡,这些,都是极可爱的,可是,最可爱的是,他的脸的认真,以及泫然欲泣的可爱表情! 一侧的夏草儿原本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段誉一脸懊悔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 “大少爷,别拉了,衣服还能穿,自然就是没有胖啊……你别信小姐,她是逗你的!” “戛……” 段誉的小嘴扁了扁,脸也黑了下来: “姐姐,你骗我?” 段青茗忍住笑,点点段誉的额头: “傻誉儿,你不是胖了,而是长高、长大了,所以姐姐也抱不动了呀!” 段誉一听,立马朝着院子的一侧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道: “刘渊哥哥,快来比比,看誉儿今天高了多少了!” 要知道,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段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拉着刘渊比高低。看看自己究竟长了多少!而第一次,刘渊都会笑着应允,然后,将段誉长高的尺寸告诉他。 现在,段青茗这一说,段誉立马的,又抓刘渊来比自己高了多少了! 段青茗跟着段誉飞奔的身体,下一秒,就看到了那个静静的伫立在门口的少年。 昏黄的灯光之下,雪色晶莹,少年笑意嫣然。他的飞扬的眉,他的微微翘起的唇角,都似被芒上了一层淡淡的灯色辉光! 他的眸子,映着这满院的灯火,犹如亿万颗星辰落到了眼里一般,璀璨无比!一眼触及灯火下的少年,段青茗的心里蓦地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男子,虽然只着一身的简洁蓝衣,可是,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宛如皓月之光,令人肃然起敬! 刘渊淡淡地笑着,望着飞奔过来的段誉,只宠溺地一笑: “不用比了,你比姐姐走时,高了这么一点……” 段誉又笑闹了一场,逼着刘渊,又硬是比试了一番,这才走到段青茗的面前,神气无比地说道: “哼,姐姐,你别老蒙我,我昨天比的,和今天比的一样高……结果就是,誉儿并没有长……” 夏草儿和闻讯赶来的宁嬷嬷一听,立时笑得合不拢嘴了: “哎哟,我的少爷啊,你今天和昨天比,当然没长多少,可是,从你姐姐出门到现在,可真长了不少了!” 段誉一听,低着想了一下,拍手道: “对哦,姐姐出门好几天了都,誉儿当然长高了许多了……” …… 夏草儿笑着,一边拉着段誉的手去屋里找点心吃。而段青茗则微笑着朝刘渊走去: “刘兄!” 段青茗以为,刘渊早在日前,就已经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刘渊的父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刘渊的父亲 毕竟,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前生的前天,可是一个大好的日子。那一天,初雪刚下,天降祥瑞,也是在那一天里,一朝的丞相刘直的儿子刘渊,认亲归来,右丞府里宾客满坐,好不热闹! 可是,段青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渊到了现在,还一直在段府里,陪着段誉! 迷离的灯火,将段青茗的影子拉长,那个款款上前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的发,恬静而睿智的脸,还有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她在笑的时候,犹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她在不笑的时候,犹如冰雪压顶,睿智高洁。就是这个少女,救了他的命,从而改变了他的一生! 刘渊望着段青茗微微一笑: “你终于回来了……所以,明日,我就要走了!” 段青茗微微吃惊: “这么快?” 段青茗吃惊的,倒不是刘渊的快,而她吃惊的是,刘渊竟然因为她和段誉,而耽误了认亲的最佳时辰! 刘渊望着段青茗,微微一笑。解释道: “这亲,早在前日,就认过了,也过府了。只是,你没有回来,我不放心誉儿,所以,就请求父亲,把宴客的日子推迟几天,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于是,就干脆改在了明天!” 段府的险恶,刘渊可以说是深有感触。只有刘渊才明白,段誉之于段青茗的意义,那么,他就有义务,在段青茗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好好地保护段誉的安全! 当然了,刘渊原本就是个极聪明睿智的人。所以,他在保护段誉的同时,也在仔细地思索着某一些将来无可避免的,又或者说,必须现在就明白的东西! 原本,他只是不放心段誉,怕别人乘虚而入。现在,段青茗回来了,他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听了刘渊的话,段青茗非常感动: “那么,我谢谢刘兄了……” 刘渊望着段青茗,眸子里的颜色很深。那里面,似乎蕴藏着太多的感情,太多不可言说的东西,可是,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 “青茗,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的,我的父亲叫刘直……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丞相刘直,清流之砥柱之一。他,有着显赫的声名,有着荣耀无比的权柄,这样的人,却是他刘渊的父亲,不知道青茗听了,会如何的惊讶,又会作如何想? 这样想着,刘渊的眸光,直直地盯着段青茗,仿佛要一眼看到她的心底!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只是微微一笑,却不作声! 假装惊讶的事情,她做不来,也骗不倒刘渊。只是,她想告诉刘渊的是,无论他是谁的儿子,那么,在段青茗的心里,都只是一位兄长,是曾经真心以对的人! 看到段青茗的表情,刘渊苦笑: “青茗,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段青茗又是淡淡一笑,眸光流转之下,眸子里的重重灯火璀璨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然后,她摊开手,坦然说道: “说实话,刘兄,我事先并不知道!” 刘渊一听,长眉一扬,微微地抿了抿唇: “可是,你并未表情惊讶!” 段青茗伸手,将鬓边被吹乱的发丝轻轻地别在了脑后,低声说道: “对于青茗来说,刘兄的父亲无论是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够重视你,够珍爱你,能令你一生平安,这也就够了!”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 “方才,青茗听刘兄说了,你的父亲愿意为了你,推迟宴客的时间,更愿意让你自己择时归府,想必对你是十二分的重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刘渊听了,心中感动: “青茗,你……” 要如何告诉段青茗,刘直因为只有他一个儿子,才会如何的重视?要如何告诉段青茗?他以后的路,也不会平坦?相府之中的风起云涌,比之将军府,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怎样告诉段青茗,刘直对他的期望很高,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都会非常的辛苦,甚至连出府都不能够? 然而,望着段青茗充满笑意的脸,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刘渊想了想,这才开口: “明日,我希望你能携誉儿一起出席我的归府之宴!” 段青茗一听,爽快地说道: “那是自然的!” 能攀上刘渊,为段誉铺一条路,是段青茗最强烈的心愿,此时,刘渊出口相邀,段青茗自然不会推却! 刘渊的心里,原来还在忐忑不安,此时,听到段青茗应了,他顿时开心起来: “那么,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就先回去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道: “对了,忘记恭喜刘兄了!” 刘渊一笑: “同喜,同喜!” 说完,唤过誉儿,开开心心地走了! 而段青茗望着刘渊的背影,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若是段青茗没有记错的话,刘渊的认亲之路,并不平坦。过府宴客的那天,他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然后,再遭遇当朝最丑,可是,最残酷的玲珑公主逼婚。虽然,这些事,刘直竭力帮他掩饰,可是,仍然落了话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抬不起头来! 更有甚者,相府中的大小姐嚣张,二小姐阴毒,再加上夫人故意纵容,令刘渊在相府的日子里,更加的如履薄冰! 这些,当然都是前世道听途说而来。可是,刘渊才一致仕,就离开相府的事,也代表了这些事,并非捕风捉影!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怕明日,她就要面对丞相夫人的冷眼,以及讥诮了吧! 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段青茗轻轻地唤了一句: “宁嬷嬷,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既然,刘渊的上一世,如此的坎坷,那么,希望他的这一生,因为自己的横空出现,而少一些磨难吧…… 刘兄,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刘渊过府的分界线***************************8 第二日,段青茗一大早起床,就唤宁嬷嬷帮她梳头! 清晰的铜镜里,清晰地倒映出她如花的容颜,还有一双空荡而茫然的眼神! 其实,若论起梳头,夏草儿的手艺,也着实不差,而且,加上时常琢磨的缘故,会的花式更多。 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段青茗还是喜欢宁嬷嬷那一双绾发的手。当宁嬷嬷将她的头发散开,在手里轻轻地梳理、飞舞的时候,段青茗就会想起宁嬷嬷为当年的夫人丁柔打扮时的情景! 那样的场景犹在眼前,可是,母女俩阴阳相隔,已经两生!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朝宁嬷嬷说道: “嬷嬷,帮我梳个童子髻吧!” 宁嬷嬷微微一愣: “小小姐,今天去的,可是丞相府啊,这童子髻,真的合适么?” 段青茗微微一笑: “就是因为过相府作客,才非梳童子髻不可!” 丞相夫人的刁难,必定无孔不入。再加上相府之中两位小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面对着分分钟会和自己夺宠的刘渊,自然是恨极,恨极。想来怎样恶毒的话,都会出口,而段青茗如此打扮,却是着实替自己省事,毕竟,对于常人来说,一个还梳着童子髻的少女,更加会令人怜惜一些。而她,更可以倚嫩卖嫩,多得人们的几分怜惜! 看到段青茗坚持,宁嬷嬷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第一百五十五章——拣荷包风波 第一百五十五章——拣荷包风波 段青茗犹如绸缎一般的长头,在宁嬷嬷的打理之下,很快梳好了。这一次,段青茗舍弃华丽的珠宝,装饰一些晶莹的珍珠,更衬得段青茗肤如白雪,玲珑剔透! 因为是童子髻,所以,段青茗的打扮,也选了比较嫩色的淡粉! 淡粉长的锦绣棉衣,配上一条湖绿色的襦裙,外面再罩一件今年刚置的狐裘,镜中那个娇憨无比的少女,正朝着镜外的段青茗盈盈一笑,疑似九天的信使坠落了凡尘一般,令人再也收不回眼神! 段青茗在镜前转了一个圈,然后淡淡一笑: “好了,夏草儿,唤上誉儿,我们出发吧!” 夏草儿应了一声,就款款走了出来! 今日的夏草儿,也是打扮得极惹眼的! 她一身葱绿实袄,同色的长裙。衣和裙都是刚刚新制出来的衣衫,头上,梳了个清爽的丫头髻。淡施脂粉,香味盈然! 夏草儿站到段青茗的身边,足足比她高了一头,可是,段青茗的身上,那雍容华贵的冰雪气质,却是眉眼伶俐的夏草儿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为了配合段青茗的童子髻,夏草儿梳的,也是最简单的丫头髻,此时,站在段青茗的面前,令她欣然一笑: “夏草儿,你太可爱了!” 段青茗的心态,还是成年人的心态,此时看着夏草儿,就仿佛是看着前世的小丫头。可夏草儿一听段青茗的话,脸却拉长了: “小姐,夏草儿比您都要大上三岁呢!” 夏草儿低声嘟囔着,不满意段青茗说自己小! 段青茗踮起脚尖,拍拍夏草儿的肩膀: “好吧,老人家,我们走吧!” 临出门的时候,段青茗在夏草儿的手心塞了一个精巧的荷包,并交待她如何做! 夏草儿听了,连连点头。 一主一仆朝着门口走去,离几十步,就要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只听到夏草儿惊叫一声: “呀,小姐,好漂亮的荷包啊!” 段青茗一听,连忙斥道: “嚷什么嚷,这不知道是谁拉下的,你去拣起来,找到失主!” 夏草儿一听: “知道了,小姐!” 说完,快步上前几步,准备去拣那个不知道是谁丢在路旁的荷包!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影快速地从斜里窜了出来,一把将夏草儿推倒在地,一手拣起了那个荷包! 夏草儿一看,原来是段玉兰大丫头月华! 夏草儿立时就怒了: “这是我先看到的,你抢什么抢?” 月华一听,乐了。双手一叉腰,朝夏草儿气哼哼地说道: “无主的东西,谁先拣到就是谁的,看到,看到有什么用啊?天上的太阳你天天看,怎么不见你拣回来啊?” 夏草儿一听,顿时气得直跺脚,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段玉兰从垂花门上走出,看到段青茗,也不见礼,只是冷冰冰地问月华: “怎么回事?” 月华说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看到一个漂亮的荷包,所以拣了起来。可是,夏草儿却硬来和我抢。” 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被月华信手拈来,象极了平日里段玉兰撒波时的样子! 夏草儿一听,立时就急了! 只见她规规矩矩地先向段玉兰行了个礼,这才说道: “回二小姐的话……这荷包是奴婢先看到的,可是,月华飞奔过来,把奴婢推倒了,现在,奴婢的手臂,还在痛呢!” 段玉兰淡淡地望了一眼夏草儿: “你是在指责我不会教奴婢么?” 夏草儿一听,小脸立时变得“唰”白: “奴婢不敢!” 段玉兰冷笑: “你不敢么?我怎么看你敢得很啊……是不是因为我娘被禁足了,所以连你一个奴婢,都敢欺负我了?” 夏草儿一听,立时急得要哭了起来: “奴婢……奴婢!” 正在这时,段玉兰沉下脸来: “月华,这香包是本小姐的,夏草儿一个奴婢,竟敢觊觎,给我掌嘴!” 月华一听,将手里的香包双手奉给段玉兰,然后,捋起袖子,就要朝夏草儿的脸上招呼过去! 夏草儿一听,立刻白了脸: “二小姐饶命!” 然而,就在这时,段青茗淡淡地叫了一声: “慢着!” 月华还想上前,却触到一束比冰雪更冷的眸光。她有些退缩地后退两步,不敢再出声了! 段青茗款款上前,问夏草儿: “我听见你去拣荷包,怎么要被人掌嘴了?” 夏草儿一听,顿时委屈极了: “回小姐的话……那荷包,本来是奴婢先看到的。可是,月华上来,推了一把奴婢不说,还在二小姐的面前诬陷奴婢,于是,于是……” 夏草儿看着段玉兰,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那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是段玉兰让月华掌嘴的!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微微一笑: “不知道二妹有什么话说?” 段玉兰冷冷地“哼”了一声,瞪着段青茗,骄美的脸几乎扭曲: “那荷包原本就是我的,我让月华来寻,夏草儿来抢,还敢顶撞于我,我就替你教训她民!” 段青茗微微一笑: “二妹说那荷包是二妹的,可有什么凭证?又或者是绣了什么字样在上面?” “这……” 段玉兰一听,立时哑口无言。可她想了想,又狡辩道: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难道你只信一个奴婢的话,而不信我的么?” 段青茗又是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自是相信二妹的。可是,你总得拿出凭证出来啊,要不,怎么证明这东西就是你的呢?” 段玉兰一手握紧了荷包,往身后一背,赌气道: “哼,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来检查?” 说完,带着月华、月霜,飞快地走了! 段青茗抿紧了唇,望着段玉兰离去的方向,似是被气到了! 夏草儿一看到段青茗生气,连忙说道: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还把二小姐得罪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 “不关你的事……算了,我们走吧!” 说完,一行人,慢慢地朝着垂花门走去! 段青茗一行刚刚离开,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们身后的小亭里钻了出来,那个丫头,梳着丫头的发饰,一看就知道,是段玉兰身边的二等丫头月蔓。只见月蔓左右看了看,这才朝着段玉兰的方向跑去! 段玉兰抱着赤金镶白玉的暖炉,坐在亭子里,把玩着那个月华刚刚拣来的荷包,淡淡地问道: “她们怎么说?” 月蔓先朝段玉兰福了一福,这才说道: “夏草儿向大小姐诉苦,听大小姐的语气似是非常生气小姐拿到了这个荷包。然后,两人没法,便走了!” 月蔓的话,一半是听来的,一半是编造来的! 察颜观色,向来是月蔓的强项。她早就知道了段玉兰的性情,自然知道段玉兰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所以,这说出来的话,都是段玉兰喜欢听的! 果然,段玉兰一听,立时长眉一竖,冷笑起来: “一个丫头片子,还敢和我抢,我看她是活腻了!” 这个荷包,段玉兰原本也没有看在眼里,只是,现在拿在了手里,她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哼,反正,这是段青茗的丫头看到的东西,抢她的,就好象是抢段青茗的东西一样,都是既解恨又开心的! 段青茗,你不是很神气吗? 我偏偏要将这荷包戴在身上,还要天天戴,然后,天天看你气得发晕的脸! 段青茗,你不是很神气吗?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还不是看着我将荷包拿走,然后,干生气? 哼,这还是简单的,要知道,从此以后,我偏偏要将这荷包戴在身上,还要天天戴,天天在你的眼前晃,然后,天天看你气得发晕的脸! 第一百五十六章——陷害段玉兰【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陷害段玉兰【上】 段玉兰在冷笑。 她的原本美丽娇嫩的脸,就在这冷笑里,显得诡异而且扭曲。那样可怕的、带着浓浓的怨毒的表情,看在月蔓的眼里,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段青茗,不要看我娘被禁足了,我就成了软柿子一样,任你拿捏了。我告诉你,这一次,娘亲的仇,还有我自己的仇,我要一起报——从此以后,只要是你看上的,或者是喜欢上的,我会一件不留地、一样,一样地夺回来,让你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段青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有好日子过的! ************** 段玉兰走了,月华和月霜也跟着离去了。 原本充满火药味的垂花门前,也跟着静了下来! 段青茗也没有乘坐软轿,只是徒步朝大门口走去。她的脚步很急,将夏草儿甩出很远,看那样子,似在发-泄着心里的什么怒气一般。 再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崇崇地从一个廊柱后溜了出来,先左右看了一眼,就朝着段玉兰的方向跑去。夏草儿落在段青茗的后头,一直捏在手里的帕子,微微地松了一下,这才感觉到,手心全部都湿透了。夏草儿快走两步,追上了还在急走的段青茗,小声说道: “小姐,是月蔓……她走了,一定是和二小姐报信去了!” 夏草儿对主子的佩服,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原本,段玉兰走了,她以为,事情就过了。可是,主子却提醒她,隔墙有耳。现在,真如主子所说,段玉兰原本是派了人在这里偷听的。还好,向来心急口快的她,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二小姐的人耳里。 段青茗一听夏草儿的话,只微微地弯了弯唇,却不置可否! 昨晚一夜雪,院子里,再一次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勤快的下人,早已开始打雪院子了。看到他们将一堆一堆的雪,扫起,堆到了院子里的树旁,既可以疏通道路,来年,又可以滋润土地。段青茗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本就苍白的眼神,在冰雪的映射之下,更显得琉璃一般洁净,隐隐透明! 看到段青茗的脸上,隐然流露出来的淡泊笑意,还有那蕴含在笑意里的刻骨怨毒,夏草,只觉得心里都是“冷嗖嗖”的。 被主子恨上的滋味,可真的是不好过啊。非但不好过,一定还会凄惨无比。现在,主子又准备出手惩治二小姐了!只希望,二小姐能承受得住,主子的怒气! 段青茗一步一步地走着,松软的碎雪,在她的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段青茗捏着手里的帕子,在夏草儿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不管上一世,还是今生,段玉兰不是最喜欢和她抢东西么?而且,每次抢完东西,还想看看她憋屈的样子,好了,现在,她就免费做一场戏给你看,让你好好地得意一番。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这样的代价,也可算是非常的沉重! 段玉兰,只希望,接下去的后果,你能承担得起! 要知道,不是任何抢来的东西,都能长久的。只希望段玉兰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还不算晚! 只不过,失去的,不会再回来。段玉兰,你很快就知道,你会失去什么了! ************** 当段青茗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段誉已经站在马车处等待了! 今日的段誉,打扮得非常利落。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红底黑纹的锦绣绵衣,束着一条同色的宽腰带,外披一件玄色的狐裘大衣,虽然身段儿还小,可也气势凛凛,此时,立于冰雪之中,衬着一张和段青茗五官极是相似的冰雪小脸,乍一看来,犹如陌上黑珍珠,晶莹剔透之中,又透出无限的气势! 然而这些气势,当然都是用来糊弄外人的。因为,那个小小的人儿,乍一看到段青茗分花拂柳而来,什么气势啊,什么风度的啊,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他惊喜地唤了句: “姐姐……” 然后,飞身就朝着段青茗扑来! 然而,脚下冰雪太滑,他的脚步又太急,只两步跨出,就华丽丽地跌倒在地上,而且,是以极难看的“嘴啃地”! 段誉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仰起脸来,朝段青茗扁了扁嘴: “姐姐……” 段青茗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段誉抱在怀里,心疼地问道: “怎么,摔疼了?” 段誉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又扁了扁嘴,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小脸通红地说道: “疼倒没有疼,只是有些丢人!” 说完,段誉的脸,更加地更红了! 段青茗一听,顿时笑出声来: “怕丢人?怎么走路不小心的?” 段誉一听,似是委屈地望着段青茗: “那还不是因为看到了姐姐?” 段青茗一听,顿时失笑: “姐姐不还在这里嘛,又不会飞,看到姐姐,急什么呢?” 一边说,一边帮段誉拍着身上的雪,然后,拉着他,朝丞相府里走去! 然而,两人才刚刚走出两步,段玉兰就横空跳了出来: “你们这是去哪里呢?” 段誉一看段玉兰,脸色立时暗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 “要你管?” 段玉兰似是被噎住了,她一指段青茗: “你们出去玩,敢不带我?” 段青茗不理段玉兰,只是看着段誉: “誉儿,看到二姐姐,怎么不见礼?你的修养都到哪里去了?” 段誉一扭身子: “她看到你不见礼,凭什么要我见礼?” 段青茗一听,顿时严厉起来: “誉儿,怎么说话呢?” 段誉一听,脸色立时变得乌黑。他虽然心里委屈,却不敢惹火段青茗。只好委委屈屈地朝段玉兰弯了一下身体: “誉儿见过二姐姐!” 然而,段玉兰根本不理,只是望着段青茗: “好啊,你出去玩,敢不带我……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娘被禁足了,所以,你们都看不起我,所以不管我了……” 什么叫出去玩不带她? 以前,刘蓉带着段玉兰到处显摆,什么时候,可想起他们姐弟过? 再者,他们今日出去,可是有事啊,哪里象段玉兰这样颠倒黑白的? 段青茗立时被气结。可是,她知道,段玉兰是个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绝对不是想缠着自己带她出去那么简单! 再者,今日,她和段誉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丞相府。此一去,可以说是满地荆棘,明枪暗箭,这个段玉兰,从来都是只会添堵,而不会消停的料儿,若是带她出去,到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段誉的脸,早被段玉兰气得铁青了,他一甩段青茗的手,就想上前质问段玉兰! 可被段青茗拼命地抓住了。 段青茗左右望了一眼,正看到廊柱的尽头,段正正在缓步走来,想必,段玉兰的这场戏,就是演给段正看的! 前世的时候,就是这样,每逢有什么事的时候,段玉兰就会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那时,有刘蓉护着,段正又不问是非,是以,每一次,都被段玉兰得着,让段青茗吃了亏,又无话可说!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用手里的另外一条帕子抹了一下眼睛,双眼顿时通红起来。她眼泪欲滴地说道: “二妹,你这是什么话?你说不喜欢向我见礼,就不见吧,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啊……可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不见礼,还要把姐姐骂一顿?而且,还把誉儿推倒在地上?” 第一五十七章——陷害段玉兰【下】 第一五十七章——陷害段玉兰【下】 段青茗一边哭诉,一边将段誉刚刚被磕青的手放到段玉兰的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的杰作。这边,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渐成泛滥之势。而段青茗的声音,则委屈极了,隐忍极了: “你看看,誉儿他的手都被磕青了……你虽然不喜欢誉儿,也不喜欢姐姐,每次看到我们,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拿姨娘威胁我们……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推誉儿跌倒啊……” 说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段玉兰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傻眼了。她原本是想冤枉段青茗的,谁曾想,被段青茗倒打了一耙不说,看那表情,倒和真的一样! 这段青茗什么时候,如此会演戏了?而且,如此逼真? 段玉兰望着段誉被磕青的手,连连摇手后退: “哎……这不关我的事…我……” 呜呜,段玉兰只不过想在段正面前抹黑一下段青茗而已,可不想,这段青茗竟然拿段誉摔了一跤来说事,可是,关她什么事啊?她可没动手啊! 段青茗一听,立时打断段玉兰的话,“呜呜”地哭道: “姐姐知道,你是因为你姨娘被禁足的事,所以记恨姐姐,可是,姐姐什么事都没有做啊……那是父亲的决定啊,你为什么,三番四次的,因为这个,来为难姐姐……大不了,大不一,明天我替姨娘禁足,让她出来算了!” 段玉兰,只许你会演戏?既然大家演,这一次,我就演一场精彩的给你看看! 另一边,段誉一听,再看看段正的身影,立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连忙伸手一抹眼睛,一脸委屈地望着段玉兰说道: “是啊,二姐姐,大姐姐究竟怎么惹到你了……你看到她不见礼倒也罢了,还骂她,就连我,只是向你见礼而已啊,你怎么能推我一把呢……要知道,这可是父亲教的啊,见到姐姐和长辈,是要见礼的啊,难道姨娘没有教你吗?” 段青茗一边哭,一边在心内暗笑,哟,这誉儿还愧是自己的亲弟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哼,段玉兰,这一次,我让你偷鸡不着蚀把米! 段誉的话,一派正义!再加上她脸上认真无比的表情,直气得段玉兰直跳脚: “我没有……我……” 段青茗蓦然止住段玉兰的话,哭哭啼啼地说道: “二妹,就算你不喜欢我这个姐姐,可是,也不能把气撒在誉儿身上啊……以后,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来,可是,也不能推誉儿啊,要知道,他年纪还小,可是经不起这样推的啊……” 段青茗情真意切,神情委屈,看似在向段玉兰示弱,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坐实段玉兰的罪名。段玉兰急得团团转,却因为不及段青茗口齿伶俐,所以,百口莫辩。而段誉站在一边,揉着自己发青的手臂,象个小受气包一般,那模样,委屈极了!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段正威严至极的声音: “兰儿,你在做什么?” 段玉兰没想到段正这么快就过来了,想人辩解,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有些慌乱地朝段正摇手。分辩道: “没,我没做什么!” 段正才一上前,段青茗拉着段誉连忙向他见礼: “茗儿【誉儿】见过爹爹!” 只有段玉兰,似乎被吓坏了,站在那里,既不动,也不见礼! 段正不理段玉兰,只是上前,将段誉的手摊开一看,只见一片乌黑! 段正沉下脸来: “兰儿,这是怎么回事?” 段玉兰一听,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个,不管我的事……我不知道!” 听了段玉兰的话,段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用威严至极的眸光紧紧地盯着段玉兰,似是失望极了: “是不是你推了弟弟?” 段玉兰连忙摇头: “我没有!” 段青茗含泪上前: “算了,爹爹,兰妹妹她也不是有心的,你就别怪她了!” 这话,明着是说情,这暗里,却是在坐实段玉兰的罪名,就是她推了段誉! 有段青茗在,段誉也没有那么怕段正了。他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说道: “爹爹,求您别怪二姐姐,我是在向她见礼时,不小心摔倒了……” 段正看了一眼段誉,斥道: “你也帮兰儿说情?” 段誉的脸色暗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日的神情,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大姐姐说过,我们是姐弟,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而且,二姐姐她不是故意的,我身为段将军的儿子,若是这等小事都斤斤计较的话,外人看了,岂不笑话?” 这一番话,马屁拍得正好,段正脸色一松,一手将段正抱在怀里,点头: “不错,不愧是我段正的女儿……嗯,不错!” 段誉缩在段正的怀里,不说话了! 段正转过头来,朝着段玉兰怒斥道: “兰儿,看到没有,你的弟弟竟然比你还要懂事,难道,你真不脸红么……回去你的院子,好好反思你的过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段玉兰脸色一白,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倒她的身上? 她想解释,可是,看着段正震怒的样子,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段青茗一听,哟,这段玉兰可能禁足啊,要知道,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对姐姐和弟弟不敬,绝对不轻饶!” 段玉兰一听,立时苍白了脸,可是,她却心知,姨娘被禁足,段青茗姐弟一直针对自己,现在,绝对没有人再帮助自己了! 可是,乍一想到又再因为段青茗而被禁足,段玉兰哪里肯服?她狠狠地瞪了段青茗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怨毒! 段青茗一看,段玉兰要被禁足,她的眼神,落在了段玉兰腰间那个精致的荷包上,心道,哟,段玉兰要被禁足了?这可不好。毕竟,她还靠着段玉兰在刘蓉的面前多晃悠几下,达成她想要的目的呢,若是段玉兰被禁足,看不到刘蓉,她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这个念头一出,段青茗连忙朝段正福了一福: “爹爹,求求您饶过兰妹妹这一次吧……” 段正一听,满面怒容地一指段玉兰: “她推倒誉儿,且不知悔过,你还帮她讲情?” 段青茗想了想,这才说道: “回爹爹的话,这都是小儿女间的赌气而已,茗儿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誉儿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不是?” 听段青茗提到自己,段誉连忙帮段玉兰开解道: “是啊,爹爹,依誉儿看,二姐姐定是‘不小心’看到大姐姐不见礼,也是‘不小心’地撞倒誉儿的……誉儿是段将军的儿子,要有段大将军的气魄,是绝对不会因此而忌恨二姐姐的!” 段正回过头来,正触到段玉兰怨愤至极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充满阴霾,充满怨毒,段正一看,更加怒了——小小年纪,就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的姐姐、弟弟,等长大了以后,岂还了得? 于是,段正不由分说地挥了挥手: “你好好去自己的院子里思过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段青茗一听,连忙双膝跪倒在地,说道: “爹爹,请饶兰妹妹这一回……” 地下,全是冰雪,段青茗如此跪着,只觉得冷意刺骨地痛。可是,她已经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段正,哭诉道: “爹爹,明天就是茗儿的芒寿了,茗儿不希望爹爹责怪兰妹妹,影响我们姐妹间的感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初入相府 第一百五十八章——初入相府 漫天冰雪之中,段青茗白玉一般的脸上,泪痕满面,犹如梨花带雨。再看她的神情非常真挚,虽然双眼已经红肿,可她向来柔弱、温和的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倔强的神情,那样的表情,令心里段正素来刚正的心里蓦地一软,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茗儿,是兰儿不对在先啊!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看来,茗儿这孩子,颇有夫人丁柔之风,不但大方、大度,而且事事以大局为先! 段青茗摇了摇头: “不,茗儿第一次过芒寿,只希望全家都能在一起……爹爹,求求您,就饶了兰妹妹这一次吧……茗儿不希望外人知道我们姐妹不和的事情……” 段正听了段青茗的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这才柔韧声说道: “茗儿,你确定不怪兰儿?” 段青茗坚定地点了点头! 段正忽然叹了口气,将段青茗搂在怀里,低声说道: “茗儿长大了,懂事了……好了,爹爹依了你就是!” 说完,朝段玉兰怒斥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你的姐姐如此懂事大度……还不怪向你姐姐和誉儿赔罪?” 段玉兰知道拗不过,只好敷衍地说了句: “姐姐,对不起,弟弟,对不起!” 说完,便扭过身去,不再理他们了! 段青茗立即破涕为笑: “茗儿就知道,爹爹最疼爱我们姐弟的了……” 这顶高帽子,戴得段正十分的舒服。他又摸了摸段誉的头,嘱咐了两句按时上药之类的话,就先行离开了! 看到段正离开了,段玉兰铁青着脸,望着段青茗,鄙夷十分地说道: “段青茗,你别指望我在你的芒寿上说什么好听话!” 段青茗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稀罕?” 段青茗对于段玉兰的真心以及忍让,在上一世的时候,就彻底用完了。此生,她绝对不会再帮段玉兰说一句话,也绝对不会,再饶恕她的任何行为……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玉兰再一次华丽丽地怔住——这个段青茗,刚刚不是说了,因为芒寿,才说动了段正放过自己的,现在怎么回事?竟然说不稀罕? 最重要的是,段玉兰从段青茗充满冷漠和怨恨地眸子里看出,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在乎! 只不过,一个明明不会在乎,甚至对她充满怨恨的人,怎么会帮她求情呢? 这下,段玉兰真的看不懂段青茗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只不过,段玉兰知道,既然段青茗帮她,她也是绝对不会感恩的! 而段青茗,再也懒得和段玉兰说一句话了。她转身,领着段誉,疾步朝着马车走去! 再迟一分钟离开,段青茗怕自己会真的忍不住,想将段玉兰一下子捏死! 段玉兰,希望你接下去的行为,值得我今日为你说情! 段誉默不作声地陪着段青茗上了马车。待两人坐定之后,段誉有些奇怪地问道: “大姐姐,爹爹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哭啊?” 段誉原本就是自己摔倒的,段青茗嫁祸给段玉兰,段正也信了。现在,戏也演完了,人也离开了,可是,这大姐姐,还哭个什么劲呢? 段青茗心道,我倒是想止住啊,可是,这眼睛辣得很,痛得很啊,怎么止? 要知道,这条帕子上,原本浸了辣椒油,只要一抹眼睛,就会泪如涌泉,止也止不住! 原本,这是段青茗准备好,用来对付相府里的夫人、小姐的。可惜的是,这还未出门呢,倒先试验到了段玉兰的身上了! 段青茗望着窗外的满地冰雪,又拿出冰块敷了一下眼睛,补了妆,这才朝段誉说道: “誉儿,你今日可要跟紧姐姐,知道么?” 要知道,在相府之中,宾客众多,她们,只是因为刘渊而来的客人,所要忍受的,除了相府夫人还不知道多少的明枪暗箭,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帮助刘渊,而到时,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段誉听了,使劲地点了点头。段青茗十分凝重的神色,令他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危机,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段誉的心里,已经知道了今日的相府这行,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刘渊认亲的分界线********************* 当段青茗的马车进入刘府的时候,就陷入了一场华丽的喧嚣之中。 刘府之中,张灯结彩,人来客往,车如流水马如龙。 名满当朝的丞相刘直,和他新认祖归宗的公子刘渊,还有刘府的管家一起,正站在门口,迎接各方来客! 刘直,年约四十来岁,有着一张养尊处优的脸,和刘渊有着七分相似的五官上,有着长期斡旋在朝堂之上的,常人无法企及的威严气质! 此时,他满面喜色地站在相府的门口,开心地迎接着八方来客,在接受众人的恭贺之时,眼睛都笑得险些眯了起来! 无子,曾经是刘直一生的遗憾,而今,失踪多年的儿子终于认祖归宗,令刘直有一种心愿得偿的开心感觉! 刘渊就站在刘直的身侧,一边朝着来往的宾客微笑着,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不停朝外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一个抬眸处,刘渊乍一看到人流之中亭亭玉立的段青茗,还有一脸天真调皮的段誉,立马上前两步,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朝刘直打了声招呼,这才快步朝着段青茗走来! 段青茗站在原处,朝着刘渊盈盈一礼: “恭喜刘兄终于认祖归宗!” 刘渊微微一笑: “谢谢青茗妹妹了……说实话,你们能来,我很开心!” 段誉上前,拉着刘渊的手,吐了吐舌头: “刘哥哥,你家好大啊!” 刘渊的眉色之间,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苦涩笑容: “是啊,是好大呢……” 只可惜,这刘府再大,也不是他心目中的家。而刘直,虽然是他的父亲,可是,他同样是别人的父亲,所以,此后的一生,他必须要事事依靠自己! 段青茗任由刘渊领着,款款地朝府内走去,在经过刘直身边时,她拉着段誉一起,恭恭敬敬地朝刘直施了个礼: “段青茗【段誉】,见过丞相大人!” 刘直早听刘渊说过关于段青茗的点点滴滴。此时,他抬起颇有些书生气,可是,却犀利十分的眼神,笑道: “真是将门虎女啊,段贤弟有此儿女,可算是福气一桩啊……段侄女儿不必客气,随意坐就是!” 段青茗朝着刘直又是嫣然一笑: “多谢丞相夸奖,谁人不知,刘府的两位小姐一个内秀温文,一个爽朗可亲,小女子和两位小姐相比,真堪比是星斗皓月,萤然之光啊!” 刘直原本对段青茗印象平平,此时听她一说,不由又多看了一眼——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女童。虽然,她梳着一对精巧的童子髻,她的容颜,虽显稚嫩,可已经颇具美人姿态,更重要的是,她的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那样清奇的眉目,再衬着她的身上淡粉长的锦绣棉衣,配上一条湖绿色的襦裙。令人一看,有一种神清气爽的可爱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个如此稚龄的少女,说话处事,已经颇为圆滑,这一开口之际,就将他府里的两个小姐,一起夸了个上天! 刘直拈须而笑: “段侄女儿好巧的嘴啊,倒叫老夫无话可说了……绿莺,快带段小姐进去,让夫人好好招呼……” 第一百五十九章——初见刘淑静 很显然的,刘直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在没有查明所有之前,他既不想对段青茗过分的熟络,更不想因为对段青茗失礼,而落人话柄,是以,他将段青茗推给了夫人,以及两位小姐,这样的表现既显得他大度,又合乎情理,也让众人,无话可说! 段青茗一眼就看穿了刘直的意图,只是,这看穿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就是另外的回事了! 她大大方方地冲刘直一笑: “如此,青茗就叨扰了!” 随着刘直的话音,一个叫绿莺的美人儿,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只见她二八年华,一身淡黄色云烟衫,白色的锦缎千水裙,头发梳着精致的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容光照人,美艳不可方物。她走上前去,朝着段青茗先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嫣然一笑: “段大小姐,段公子,请随绿莺来吧!” 段青茗闻言,朝那个美人儿笑道: “如此,有劳姐姐了!” 说完,又规规矩矩地向刘直福了一福,这才带着段誉,跟在绿莺的身后,径直朝里头走去。 望着段青茗离去的背影,刘渊似有些不甘。只见他撇开刘直,快走两步,追上了即将踏上软轿的段青茗,小声说道: “青茗妹妹,你先寻地方去坐,待会儿,我去寻你!” 段青茗微微一笑: “刘兄招待贵宾要紧,不必惦记我们……” 刘渊想了想,又朝绿莺嘱咐了两句,这才任由段青茗登上软轿,朝垂花门内走去! 一路上,段青茗冷眼看去,只见这个绿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娇艳,姿色绝丽,更难得的是,她的宇眉之间,一团聪明睿智,眸光却和善无比! 感觉到了段青茗的打量,绿莺和气地一笑,朝段青茗说道: “段小姐请勿拘束,有什么事情,尽管来问绿莺也就是了!” 听这口气,显然是在暗示段青茗,她已经将刘渊的话记在了心里,同时向段青茗暗示,她是偏向刘渊的! 段青茗一眼看去,就喜欢上了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她眸光流转之下,轻声说道: “那就谢谢绿莺姐姐了!” 绿莺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垂花门已经到了。段青茗才刚刚下轿,还未站稳,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哟,这不是段青茗那个丑女吗?怎么,她会在这里?” 那个声音,尖且利,带着十二分的刻薄,还有不屑,听那语气,仿佛段青茗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一般! 段青茗抬眸,望着那个迎面而来的黄衣女子,哟,这不是那天既输棋,又丢人的李思琪么?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地来挑剔她了? 看到李思琪一脸的骄横以及冷笑,段青茗眼神柔和,微微一笑: “李小姐,别来无恙啊!” 这个一见面,就想找段青茗麻烦的,就是那个在京师分馆里想要穿月弓而不得的李思琪! 上一次,穿月弓没有得到,李思琪结结实实地丢了一次脸。可是,她那样的人,是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错的,于是,这一次的丢脸,就被她自然而然地归咎到了段青茗的身上——若不是段青茗从中作梗,想来,那个穿月弓,铁定是自己的了! 所以,在李思琪的眼里,她上次有多丢脸,这一次看到段青茗,就有多么痛恨,再加上,她和刘丞相的大小姐刘淑静原本就是闺蜜,此时乍一开口,就充满了火药味儿! 听着段青茗主动朝自己打招呼,李思琪的头,顿时昂上了天。她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这边望着刘淑静,极尽刻薄地说道: “淑静,我告诉你啊,这位就是段府的大小姐,在京城闺秀之中,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非常的有名——她貌似无盐,刻薄阴毒……上一次,就是她从我的手里抢走了穿月弓!” 听了李思琪的话,刘淑静上下打量了段青茗一眼,嗤笑道: “哟,这不是传说救了我哥哥的段大小姐么……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刘淑静原本是相府里嫡出的大小姐,而今,刘渊认祖归宗,刘渊的娘亲,更是刘直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下,嫡出的大小姐,反倒变成了一个尴尬至极的身份。你叫刘淑静怎么不恨得咬牙切齿呢? 段青茗梳着童子髻,声音娇美,甜润至极。她先朝刘淑静微微一笑: “青茗之于刘兄,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毋须刘小姐感恩戴德!” 段青茗硬是将刘淑静的刻意嗤笑,说成了感恩戴德。刘淑静既不能否认,更不愿意承认,她冷笑了一下: “刘兄,刘兄……我真没想到,刘渊和你,竟然已经熟悉到了这种地步么?” 刘淑静的话,不外乎暗指段青茗和刘渊之间不明不白,暧-昧不清?说穿了,就是想借段青茗来诬蔑刘渊的名声,这话,段青茗岂能听不出来? 段青茗似是没有听懂刘淑静的话一般,她洁白如玉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甜润而略为惊讶的笑容,甜糯糯,娇脆脆地说道: “哦……原来刘小姐还不知道呀,刘兄暂居我段府之时,和誉儿极是投缘,所以,以兄弟相称,而青茗,则随弟弟一起,唤刘兄为刘兄了呀!” 段青茗的话,说得极其自然。而她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以及精巧的童子髻,更显得她略带稚气,似是不解人间暗色! 刘淑静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跺了跺脚: “谁知道你是随弟弟一起,还是另有居心啊……哼哼,我看你啊,是看我兄长身份显贵,所以,来巴结来了吧?” 一侧的李思琪一听,立马附合道: “就是,就是,我看啊,这段青茗八成是看中了刘公子的身份,所以,才设法巴结来了!” 刘淑静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又开始将有些质疑的眼神望向了段青茗——要知道,丞相之子,人人趋之若鹜,谁能证明,这个十来岁的少女,不是居心叵测地接近,想要讨得什么好处的呢? 段青茗还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的段誉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神色认真地说道: “大姐姐,在誉儿的心里,刘哥哥就是刘哥哥,和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呢……誉儿曾听刘哥哥说过,姐姐救起刘哥哥的时候,他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呀!” 段青茗不理刘淑静,只望着段誉,轻声说道: “誉儿,切不可如此说,要知道,这刘兄身份尊贵,自是事实,只不过呢,名第之分,原在人们的心里,而并非挂在嘴上,若处处以名第压人,倒显得肤浅,而且小家子气了!” 段青茗的话,只招来李思琪的冷眼一笑,刘淑静却已经变了脸色: “段青茗,你敢绕着弯子骂我?” 段青茗的话,可不是在骂刘淑静小家子气么?非但刘淑静,怕这李思琪,都被一起说上了! 段青茗摊开双手,无辜地说道: “请问刘小姐,我有哪个字眼在骂你呢?” 是啊,从头至尾,段青茗的话,都只是影射,而没有什么真实的证据,这下子,刘淑静倒真无把柄可抓! 正在这时,远处的刘夫人差丫头来叫刘淑静。刘淑静气呼呼地瞪了段青茗一眼,朝着丞相夫人那边走去! 李思琪跟在刘淑静的身后,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就用力地朝着段青茗伸出的脚上踩去! 段青茗机伶地拉着段誉轻巧地朝着一边一闪,躲过了李思琪的践踏。段青茗微微地冷了冷眸子,轻巧地碰了一侧一个刚刚经过的少女一下,只见李思琪收回来的脚来不及收回去,一下子踩到了那个少女的脚上。 第一百六十章——火上加油,煽风点火 第一百六十章——火上加油,煽风点火 踩到了—— 李思琪脚尖落地,还不忘记用力地拧了一下,听到对方直抽冷气的声音,李思琪的心里,顿时一阵冷笑,段青茗,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嚣张! 然而,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雷霆一般的怒喝: “李思琪,敢踩我的脚,你找死!” 紧接着,李思琪被人用力一推,一下子倒在了雪地之上! 李思琪的面前,一个身着粉紫衣衫的年轻女孩儿柳眉倒竖,神情倨傲,正用喷火一般的眸子望着李思琪。再看那人眉眼伶俐,神情痛楚而且傲慢,不是周皇后的堂侄女儿周啬,又是哪个? 乍一看到被自己踩的竟然是周啬,更清楚周啬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及极度狭窄的心胸,李思琪脸一僵,连忙分辩道: “不管我的事,都是段青茗……段青茗她搞的鬼!” 一侧的段青茗冉冉走了过来,看到李思琪的窘态,只燦然一笑,道: “李小姐,你这是在质疑周小姐的判断能力么……事实俱在眼前,是你一脚踩在周小姐的脚上,若你真心实意地道歉也还罢了,周小姐向来以大度、宽容,美名人尽皆知,可你偏偏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看来,在你的心里,既看不起周小姐,也没打算和她认错呵!” 段青茗一番话,就是赤果果的挑拨离间。既然李思琪敢暗算她,那么,她就不在乎让你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一次,栽到周啬的手里,倒还是轻的,若是真的踩到了段青茗的话,她一定会记李思琪永远记住今天! 段青茗望着李思琪蓦然变色的脸,淡淡地回首,又朝周啬说道: “周小姐,方才事情发生得太急,来不及扶周小姐一把,还请周小姐见谅!” 既然,宽容、大度的在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了,向来喜欢有人捧,喜欢有人崇拜的周啬,自然没有理由再责怪段青茗。 周啬气馅高涨地朝着段青茗一挥手,以示她的大度宽容: “不关你的事,都是李思琪故意踩了我一脚,今天,我不向她讨回公道,就不叫周啬!” 李思琪踩了周啬一下,原本就觉得心虚,此时,一听段青茗极尽挑拨的话,立时急了,她连忙大声分辩道: “段青茗,你莫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原本是想踩你的,可一不小心,踩到了周小姐的脚下,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还不赶快道歉?” 段青茗一听,立时冷笑起来: “李小姐,我都说了,周小姐向来大度,你若是真心实意地道歉的话,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可不曾想,你左说右说,只想将话往旁里绕,依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想过道歉,是也不是?” 周啬本身就是个没有多少脑子的,此时一听,立时大怒。她上前两步,用力朝李思琪踩了两脚,又将她狠狠地推了两把,这才怒气冲冲地说道: “李思琪,你给我听着,你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临安候而已,我想让他有,他就占着那位置,可若你惹得我不高兴了,就叫你爹准备卷铺盖滚出京城吧……” 周啬的话,虽然说得嚣张,可也并无不实之处,要知道,周家的盘踞朝中数十年,眼下,人才辈出,声名正盛,李府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临安候府,这两者孰轻孰重,旁人自然分得清楚。 李思琪听了周啬的话,脸色顿时苍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啬冷哼哼地看着李思琪苍白起来的脸,脸上的笑容,既阴沉,又残酷。说完,她回过头来,趾高气扬地朝段青茗打量了几眼,这才骄横地说道: “段青茗,没想到你还算懂事……以后,我罩你,若有谁敢欺负你的话,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说完,周啬还特意瞪了李思琪一眼,以示警告一般! 段青茗一听,心里极不舒服。她不喜欢李思琪是真,可是,她也用不着周啬来罩她啊……再者,在前生,这位周大小姐的命运,似乎并不平坦,先是嫁给了一位少年英才,最后,因为容不下对方的几位侍妾,而毒杀了几个,虽然,周家威慑朝野,没有人敢说什么,可是,她的善妒之名,从此传扬四海,最后,被婆家的人找了个错处,强行送入庵堂之中,再也没了声息! 想到此,段青茗顿了顿,这才说道: “谢谢周小姐的好意,只不过,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周啬似是急着找什么人,所以,竟然没有留意到段青茗的不识抬举,事实上,段青茗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李琪在周啬的手上吃了亏,自然把气撒在了段青茗的身上。只可惜的是,现在的她,衣冠不整,神情狼狈,所以,换鞋袜比之找段青茗出气,更为重要。 李思琪狠狠地瞪了段青茗一眼,给了对方一个“走着瞧”的眼神,问明了刘淑静的去处,就恨恨地去了! 段青茗极是坦然地望着李思琪,心道,下次,你若不来招惹我便罢了,若你再敢来挑衅,我定叫你永远记得我段青茗的名字! 重活了一世,段青茗深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所以,那些与人为善的,她绝不招惹,可若别人寻上门来想欺负她的,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而段誉站在段青茗的身边,神色冷凝,脸色阴沉——看着长姐被人欺负,他的心都要碎了。没有哪一刻,他如此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可以保护段青茗的! 就在段青茗牵着段誉,一直前行的时候,侧里,忽然传来薛凝兰的声音: “青茗……” 段青茗冲那个快步而来的身影嫣然一笑,娇声娇气地唤了一句: “薛姐姐!” 在段青茗的心里,薛凝兰既是闺蜜,又是姐妹,能在这里看到薛凝兰,她自然的十分开心! 一侧的段誉原本凝重的脸上,也流露出说不出的轻松之色,他朝薛凝兰笑道: “薛家姐姐今天好漂亮啊!” 薛凝兰快步走到段青茗的面前,一把揪住小段誉的小手臂,笑道: “誉儿,你对着你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来夸你薛姐姐漂亮,说的可是反话么?” 段青茗不由“扑哧”一笑: “薛姐姐难得也知道谦虚二字啊……” 今日的薛凝兰,身穿是绛黄色的锦绣棉衣,下身着一第葱绿的襦裙,外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在这雪白松青之中快速地行走,爽朗明丽之外,更多了几分明艳爽朗的出尘气质。她墨玉般的青丝,精心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再看她的头上,只戴着一只镶着宝石的流苏八宝鑽金珠的钗子,美眸顾盼之间,更显华彩流溢,美艳不可方物。 薛凝兰本来极少朋友,此时一看到段青茗,更是喜出望外。她的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似乎那笑容,就只为段青茗而设一般。 段青茗一身淡粉的浅衣,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她笑吟吟地望着薛凝兰,看到对方因为急走,而必出了晶亮的汗珠,她不由地掏出帕子,帮薛凝兰拭了一下,嗔怪道: “薛姐姐如此急为了哪般啊,要知道,我又不会飞走!” 薛凝兰的手里,还拉着段誉,她一边和段誉说着话,一边享受着段青茗的服饰,闻言,竟“扑哧”笑出声来: “我知道你当然不会飞,可是,你却会坐着马车走啊……青茗,快和我说说看,你这几天,究竟溜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刘直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刘直的心思 薛凝兰曾捎信给段青茗,想请她初雪之时过府去玩,可是,得到的消息竟然是段大小姐日前离府,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的坏消息! 就因为段青茗不在,薛凝兰错过了最好玩的踏雪寻梅,为此,郁闷了好些日子,此时,可不得变本加厉地讨要回来? 大庭广众之下,段青茗自然不会说自己去了庄子里,而且,这一趟出门,波折颇多,她更不欲薛凝兰担心,闻言,只淡淡一笑: “我去九华庵中,帮我娘亲祈福了!” 乍一看到段青茗犹如白玉一般的脸上若隐若现的苦笑,向来心直口快的薛凝兰顿时心里一跳,有些窘迫地说道: “那个……青茗,我不是故意的……” 段青茗望着瓦棱上的冰雪,似在掩饰着什么情绪,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回头一笑: “没事,我这不已经回来了么?” 薛凝兰伸出手来,一把挽住段青茗的手,小声说道: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你又不在,娘亲又不许我出门,哥哥们都去郊外踏雪寻梅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府里,都要闷死了!” 段青茗“扑哧”一笑,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口。她望着薛凝兰,作叹息状: “哎,真想不到啊,薛姐姐比我这些小孩子,还要贪玩一些啊!” 薛凝兰被急红了脸,粉拳打在段青茗的身上: “你又取笑我了……” 段青茗连忙作求饶状,连声说道: “哎哟,薛姐姐快饶命啊,小妹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人笑着,闹着,朝着一侧的亭子走去! 段青茗笑道: “薛姐姐今日可是一个人来的?” 薛凝兰摇了摇头,说道: “我和哥哥们来的!” 段青茗随口问了一句: “薛凝倩她们没来?” 薛凝兰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她美眸一凝,微微地弯了弯唇: “不是她们不想来,而是不能来!” 顿了顿薛凝兰才说道: “她们都没有收到请帖,可是,个个都吵着要来,却被我母亲阻止了!” 薛凝兰天性爽直,又不记仇,此时想起薛凝倩今日被阻,向父亲求情不成,反被训斥一顿的样子,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 “你都不知道,薛凝倩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薛凝倩生性善妒,事事不想落于薛凝兰之后,想来那脸色,定是精彩极了! 一念及此,段青茗不由地微微笑了一下。对于那些要强的人,莫过于让她事事受到打击,然后,事事落于人后!乍一想到薛凝兰的家里,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庶姐、庶妹,还有那个偏心到变-态的父亲,段青茗的心里,微微地痛了一下。她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如此娇憨可爱,通达世理的女子,为什么被父亲如此的排斥呢?相比之下,段正比之薛勇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呢!段青茗微微恻然地抚着薛凝兰的肩膀,低声说道: “最近,你还好吧?” 薛凝兰当然知道段青茗话里所指,她爽朗一笑,道: “上一次被你惩治了一番,又被祖母罚了禁足,而今她们的气馅,可没那么高了!” 说完,又扭头看了段青茗的身后一眼,奇道: “咦,你的那个庶妹呢?” 段青茗的庶妹,和薛凝倩的德行,还真有得一拼,看不得段青茗好,更听不得她的好,这生来,仿佛是天生和她们作对的! 乍一听到段玉兰的名字,段青茗的脸沉了下来,她拂然不悦道: “我们不提她!” 扫兴的人,没有被提起的价值。阴毒的人,也不可能永远得意。段玉兰的阴影,已经伴随了段青茗的前世今生,在这个时候,段青茗是真的不想提起她! 看到段青茗原本明丽的脸上浮过一层阴霾,薛凝兰知道,段青茗对段玉兰,定是痛恨至极。当下,就叉开了话题,邀请段青茗有空了,就过府去玩! 段青茗笑道: “薛姐姐,你可别只顾着玩啊,要知道,明天可是我的芒寿了,无论如何,你可要来捧场啊!” 薛凝兰一笑: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捧场,而且,早早到,多多吃……” 段青茗不禁白了一眼薛凝兰,嗔怪道: “还多多吃呢,难道你就不怕吃太肥了,嫁不出去?” 薛凝兰性情憨厚,生性更是柔和,以段青茗来看,定是个有福之人。而自己,得友如此,也实在是自己的福气啊! 一听到一个“嫁”字,薛凝兰的脸红了一下。她悄悄地拉了一下段青茗,说道: “哎,青茗,你看到没有,今天到场的,可都是各府的嫡女,以及嫡长女呢……” 段青茗微微地挑了挑眉,四处看了一眼,这才恍然发现,今日到场的这些少女们,个个如花年华,都刘渊不相上下。且都是各府的长嫡女、嫡女。并不见一人庶女、或者旁支女子的出现!而且,这些男子,亦都是各府的正室公子,或者是颇具影响力的人物! 看到此,段青茗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这刘直今日里可是双管齐下,既向外界宣告了刘渊的身份,让人们正视刘渊的身份,让他借此结交一些达官子弟,更有意在这些名门闺秀之中,给刘渊指上一门婚事! 正在这时,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呼唤: “妹妹,妹妹!” 薛凝兰一听,立即面露喜色。她拉着段青茗的手,朝着远处一指,喜道: “哥哥们来了!” 刚才,薛凝兰只顾着来找段青茗,将薛子轩和薛宁轩扔到了一边,现在,两人闻声寻来,薛凝兰自是十分高兴! 段青茗的身边,段誉一直乖乖地跟随两人,除了在乍一看到薛凝兰的时候,和她见了个礼之后,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薛凝兰似是这才看到段誉,连忙弯下腰来,笑道: “誉儿,好久不见了啊……你看看,薛哥哥们来了,你开心不?” 段誉对于段青茗喜欢的人,都有一份格外的好感,再加上,薛家兄妹,的确对自己不错。段誉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喜欢!” 说话间,温文尔雅的薛子轩和英武爽朗的薛宁轩,已经朝着段青茗三人举步而来! 薛子轩一身的淡色衣衫,外披一件银色的狐裘,更显得他人如玉,风度翩翩。而薛宁轩,则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行走之间,衣袂飘荡,潇洒极了! 两个少年行走在女子之间,就仿佛是两道独特的风景线一般,令人赏心悦目之中,还带了说不出的羡慕之意——有子如此,实在是作为母亲的福气啊! 在场的,多是年轻的女子,乍一看到两个,那些少女们娇羞无比,却个个流露出倾慕至极的眼神! 两个哥哥,可是薛凝兰的骄傲。看到哥哥们如此受欢迎,她早昂起了头,朝着两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大哥,二哥,我在这里!” 薛子轩虽然文弱,可功夫惊人,他早就看到了薛凝兰和段青茗,此时,对着二人遥遥笑道: “妹妹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可吓了哥哥一跳,却原来,来找青茗妹妹来了!” 薛宁轩也是笑着附合道: “看来,青茗妹妹的吸引力,远甚于哥哥们啊,这不,才一见面,就撇下两位哥哥,转身不见人了!” 薛凝兰被哥哥们取笑,顿时恼了,她不服气地用力跺了跺脚,反唇相讥道: “哼,你们去郊外踏雪寻梅的时候,可想起过我么?现在才来怪我……哼!” 第一百六十二章——刘渊的处境 第一百六十二章——刘渊的处境 虽然只一个简单的“哼”字,可是,落在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这两个熟知妹妹个性的哥哥耳里,其中威胁的意味,可以说不言而喻。 薛宁轩最疼薛凝兰这个妹妹,再加上上次踏雪寻梅的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到了最后,又不欢而散。想来都觉得憋屈。若再因此事而得罪自己的妹妹,那可真算得上是得不偿失了!闻言,他连忙拍着心口保证道: “不就是踏雪寻梅么……妹妹,你约了青茗妹妹,我和大哥改日带你们一起去!” 薛凝兰朋友本就少得可怜,而段青茗,又是她最在意的,若是说要拉上段青茗一起,妹妹肯定会破涕为笑的! 果然,薛凝兰一听,立时一喜,连忙逼问一句: “二哥哥不准骗我!” 薛宁轩连忙举手,做求饶状,道: “妹妹在上,小兄绝对不敢!” 薛子轩也在一侧搭腔道: “妹妹,你还得问一下青茗妹妹几时有空,我们一起去?” 段青茗笑道: “我啊,除了明天,什么时候都有空!” 薛子轩忽然想到,明天就是段青茗的芒寿,请帖已经发到了妹妹的手里,于是,连忙笑道: “对了,妹妹说过,明天是青茗妹妹的芒寿,那过了明天,我们约青茗妹妹去踏雪寻梅去?” 薛凝兰不依道: “大哥,二哥,要去郊外!” 薛子轩和薛宁轩点头: “好,郊外!” 薛凝兰又说道: “你们得去和母亲说去!” 薛子轩又点头: “好,大哥负责说服母亲!” 薛宁轩又说道: “我负责那一天的行程安排,以及茶点之类!” 薛凝兰知道,薛宁轩最喜欢吃,也最会吃,遂开心起来: “我就知道,大哥、二哥最疼我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抚额,作叹息状——答应带她去郊外,就是好哥哥,若是不带她出去,可就是坏人了! 薛凝兰不理,只望着段青茗,嘟嘴说道: “青茗,到时,我提前让人捎信给你,你可不准推啊,更不准无缘无故地失踪……” 段青茗含笑望着这三兄妹斗嘴为乐,点头应下了。 看着他们相处融洽,心里着实替他们高兴。正在这时,刘渊穿过垂花门,朝这边走来。及至到了跟前,他才有些歉意地朝段青茗说道: “招呼不周,让你无措了吧?” 段青茗一听,连忙笑道: “不会啊,在这里,恰巧碰到了薛家姐姐和两位哥哥,我很好,刘兄不用担心!” 一侧的段誉看到刘渊,立即满面喜色地迎了上去: “刘哥哥!” 刘渊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温柔而且不设防的神色,牵着段誉的手,并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顶,温声说道: “誉儿乖!” 乍一听到段青茗的称呼,薛子轩和薛宁轩同时吃了一惊! 在进门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刘渊的身份,可再一听他和段青茗的对话,更觉得意外——这段青茗,竟然和刘府的公子如此的熟悉? 刘渊四下看了一看,皱眉说道: “绿莺呢?怎么不见人了?” 段青茗一笑: “绿莺姐姐有事,先行离去了!” 绿莺其实是被刘淑静唤走的,意在孤立段青茗,可段青茗并不点破,只是轻巧地掩饰过了! 刘渊微微点了点头: “你没事,那就好了!” 原本,刘渊还在担心着那位刻薄的相府夫人,还有刘淑静姐妹刁难段青茗,现在有薛氏兄妹在这里,倒也有些放心了! 段青茗这才恍然,自己还没有介绍他们认识——这薛家兄弟,刘渊想必刚刚见过。可这薛凝兰,他才段府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两次的!所以,就不需要刻意介绍了! 段青茗笑吟吟地拉着薛凝兰的手,说道: “刘兄,这是薛子轩大哥哥,这是薛宁轩二哥哥!这位,是薛家的二小姐,你曾经见过的……” 段青茗说完,又转过头来,朝着薛子轩和薛宁轩微微一笑,解释道: “两位薛家哥哥,这是青茗的义兄刘渊……他曾经救下过誉儿一命!” 薛子轩和薛宁轩互望一眼,微微一笑: “刘兄!” 刘渊的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真诚之色: “两位薛兄好……” 薛凝兰过府之时,并未看到刘渊,此时,她望着刘渊似曾相识的脸庞,恍然道: “刘公子……我在青茗处曾见过你……” 薛凝兰曾经数度去过段府,和刘渊也曾照面,况且,对方是段青茗在意的人,是以,刘渊也深有印象,此时,听薛凝兰说,他也不窘迫,落落大方地说道: “薛小姐说的没错……刘渊回京认亲,不幸被小人暗算,流落街头,幸亏青茗妹妹救了在下一命,所以,在未认亲之前,我便一直住在段府!” 薛凝兰恍然。想必是段青茗先救下刘渊,后刘渊又再救下段誉,所以,就互为兄妹了! 段青茗又趁机说道: “两位薛家哥哥,我刘兄初认亲,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互相关照一下啊!” 要知道,刘家和薛家,全部都是清贵之家,以后的交道,自然不会少。而外传刘直和薛家颇有不睦,段青茗希望,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随着眼前几个少年的长大,而逐渐有所改变! 几个男子一听,顿时神色一肃: “青茗妹妹放心好了,我们会的!” 男儿之诺,一诺千金,既然三个少年都应下了,那么,刘、薛两家的情况应该会大有改观才是! 刘渊心知,薛家原是清流泰斗,又是帝师,刘家的两位公子,皆是长子嫡孙,以及嫡二孙,单单这一层,两人的声望,就远胜于自己,段青茗从中斡旋,全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仕途啊。想到此,刘渊的心里,原本因为青茗那两句“薛家哥哥”而产生的不悦,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刘渊还欲和几个多聊几句,却听到管家在一旁唤道: “少爷,老爷有请!” 不用问,一定是又有哪一家的贵胄公子来了,刘直这是催他去拜见呢! 刘渊的脸上,顿时现出无奈之色。他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 “青茗,你先和薛兄他们说说话,我一会就来!” 在这个当儿,段青茗的手攒得很紧。她的手心里,握着一样东西,握得手心几乎都出了汗,此时,她轻轻地拍在刘渊的背上,缓缓说道: “刘兄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誉儿的!” 雪光,闪着银色的光沫,此时落在刘渊的身上,有什么暗光一闪而逝,而刘渊恍然未觉,只是回过头来,朝薛子轩和薛宁轩以及薛凝兰微微一笑: “两位薛兄,薛二小姐,请恕在下失陪一下!” 三人连忙还礼: “刘兄尽管去忙!” 刘渊又再抚了抚段誉的头,嘱咐了他要听姐姐的话,这才疾步离去了! 段青茗望着刘渊的背影,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凝兰伸出帕子,在段青茗的眼前晃了几下,娇嗔道: “回魂了,回魂了!” 段青茗面色一红,嗔道: “魂又被你吓跑了!” 几人中,薛子轩最懂得人情世故,见到这情形,不由地问道: “青茗妹妹,你在担心刘兄?” 段青茗也不瞒他,只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大薛哥哥你想一下啊,刘丞相高调认亲,还许刘兄嫡长子的身份,今日的场景如此隆重,定然有人不喜,所以,想要对付刘兄的人,定然不在少数。而今日,宾客齐聚,又是刘兄认亲的第一天,想来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让刘兄居于嫡长子之位的,所以,青茗心中甚是担忧!” 第一百六十三章——段青茗的担忧 第一百六十三章——段青茗的担忧 薛宁轩向来侠义心肠,段青茗是她妹妹的闺蜜,刘渊又曾经救过段誉。他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拍着胸脯说道: “青茗妹妹你放心好了,只要刘兄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然而,段青茗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行,此事,薛二哥哥不能出面!” 薛宁轩一听,立时急了,他一双俊眸一瞪,朝着段青茗急道: “你在怀疑小薛哥哥的能力?” 薛宁轩粗心,薛子轩却是心细如发,他扯了薛宁轩一把,低声斥道: “二弟,别闹了,你小心会越帮越忙!” 薛宁轩一听,更加不解了: “我看那刘渊,也算是一条汉子,难道就任由那些宵小给他小鞋子穿?” 薛子轩低声说道: “你想想啊,那人若想暗算刘兄,必定无所不用其极。你若出面帮他,只能给他带来麻烦……” 薛宁轩虽然粗心,可毕竟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这些内宅里的尔虞我诈,自然能详于耳,闻言,顿时明白了其中的: “你的意思是说,别人会拿这个作为中伤刘兄,说他勾-结外人,从面给刘丞相留下不好的印象?” 薛子轩笑道: “你知道就好了!” 薛凝兰听了,微微叹了口气: “哎,真想不到,这堂堂的丞相府,也有此等龌-龊事情!” 段青茗握紧了薛凝兰的手,微笑道: “薛姐姐,只要有太阳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薛凝兰苦笑了一下: “我只希望息事宁人,平安度日罢了!” 段青茗握紧了薛凝兰的手,却没有说话! 世间事,并非你不争,就无人与你争,亦并非你不斗,阴谋就会绕道而行。事实上,常人之中的尔虞我诈,就如光和影的存在一般,相互依存,人之初,性本善。随着年纪的增加,灵台生暗,人心变得复杂,贪-欲横生,便有了无数的争斗根源所在! 薛子轩看到薛凝兰面色沉重,忽然转了话题,转而望着段青茗: “可是,这事青茗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是不是?” 段青茗淡淡一笑: “无所谓理或者不理,我只知道,想要算计刘兄的人,必定会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了段青茗的话,再看看她宇眉间的冰雪颜色,薛子轩知道,段青茗就是那样的人,只要是她在乎的,她必定会维护到底,绝不妥协! 而薛宁轩的眼里,则泛出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光芒——今日,丞相府里,可有热闹好看了! **************** 再说刘渊急步赶回到刘直的身边时,正看到刘直和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在寒喧什么。 乍一看到刘渊急步而来,刘直连忙招呼他过来: “渊儿,快来拜见你陈伯伯,还有陈伯伯的公子!” 刘渊一听,低头便拜: “渊,见过伯父,见过陈兄!” 那位被称做陈伯伯的男子,和刘直一般,有着一张长年养尊处优的俊脸。虽然,他两鬓星星,可是,却丝毫都不减他身上那种成熟的魅力。那男子的身边,站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男子。两个长着极基相似的五官,搭眼一看,就知道是父子。 那位陈伯伯看到刘渊,微微一笑: “刘贤侄果然一表人才,也不枉刘贤弟如此珍而重之!” 刘听了,哈哈大笑。最后,引着那父子二人,朝席间走去! 再次回到迎接宾客的厅堂门前,刘直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管家说,你方才去找那个姓段的女娃子?” 刘渊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刘直,是以,坦言道: “儿担心他们姐俩第一次过府,颇有不惯,是以上前问候了几句!” 刘直的脸上,一直带着得体而威严的笑意,他没有去看刘渊,只淡淡地说道: “离他们远些,否则,于你有百害而无一益!” 刘渊听了,静静道: “爹爹是让孩儿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敬而远之?” 刘直的眸光微微沉了一下,眉峰也紧紧地蹙了起来: “段家小姐救你之事,为父自会处理,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 刘渊一听,哑然失笑道: “爹爹的意思是,要孩儿关闭四门,与世隔绝?” 刘直难得地看了刘渊一眼,又说道: “为父近日准备为你订亲说合,对方门第甚高,所以,你要节制好自己的言行,莫令为父的失望!” 刘渊的脸色难看起来: “爹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只希望,孩儿的婚姻大事,有父之命,亦有母之命……” 听了刘渊的话,刘直神色一厉。然而,不知想到什么,终于隐忍下来: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吧,为父的答应你,若你母亲不同意的事情,为父的,绝对不做就是……” 刘渊微微低下头去,垂下的眸光,掩盖住了他复杂的情绪,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地说了句: “母亲含辛茹苦,育我半生,母亲之恩,孩儿不敢忘……” ************ 薛凝兰只顾着和段青茗说话,忽然相府的丫头来请,原来,说话间,入席的时间已经到了。 在征得了段青茗的同意之后,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带上段誉一起走了,眼下,只剩下段青茗和薛凝兰还留在原处! 薛凝兰望着站在宴席的尽头,满脸雍容华贵的丞相夫人,以及站在她的身边,殷勤地迎接宾客的两位刘小姐,蓦地一拉段青茗的手,说道: “依我看啊,那个什么夫人的,不会放过刘渊,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段青茗惊异于薛凝兰敏锐的观察力,恍然想起,薛凝兰长大那样的高门贵第里,什么样的伎俩没有看过?她至所以不斗,并不是不会,只是不屑。所以,自己的处境,她还真的看得非常的清楚! 段青茗从来不会隐瞒薛凝兰任何事,此时,她微一摊手,苦笑道: “不瞒你说,这事,我早就预料到了!” 薛凝兰有些担忧地说道: “傻丫头,那你为何还要前来?” 按照道理说,今日的段青茗,是可以避府不过的。可是,她考虑到刘渊的处境,以及段誉的以后,毅然选择了迎难而上。只希望以自己今日之举,能为誉儿铺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 再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段青茗也并不认为,她躲得过今日,就真能躲得一世。既然横竖都躲不过的事情,何不先入为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呢? 看到段青茗的视线落在段誉的身上,薛凝兰蓦地明白了段青茗的想法,她叹息一声: “青茗,你处处为人,事事为人,可为自己考虑过么?” 段青茗对上心的人,极是用心。无论是自己,还是段誉,都得段青茗庇护甚多。只是,这段青茗殚精竭虑,事事都为他人,可曾有半点为自己考虑过?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眸子,轻声说道: “薛姐姐你不知道,我在意的人并不多,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平安一生,不要经受任何波折!” 薛凝兰听了,微微地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后花园中,忽然听到传来女子的尖叫,再就是有人在大喊道: “不好了,大家快来救人啊,玲珑公主……玲珑公主她落水了!” 什么,后花园中,玲珑公主落水了? 玲珑公主之名,朝野内外,人尽皆知,现在,她竟然落水了?而且,还是在这寒冬天气? 第一百六十四章——玲珑公主落水 第一百六十四章——玲珑公主落水 段青茗一听,心中一凛,立时拉着薛凝兰,急促地说道: “快,去看看!” 看来,今生的事情,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这玲珑公主落水,刘渊就会飞身扑救。然后,就被玲珑公主缠上,直至后来被玲珑公主逼婚,刘渊不允,左闪右躲,狼狈至极。那件事,成了最大的闹剧,后来,虽然刘直出面拒婚,可是,玲珑公主死缠不放,甚至以性命相逼,这些事情,曾经成为前生的笑料。也在绝大程度上影响了刘渊的仕途以及迁升。 而今生,段青茗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段青茗拉着薛凝兰急急地走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某一处,有一双眸子,正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的背影,一双美眸似乎要喷出火来! 哼,这个没心肝的小狐狸,认了一个哥哥,又一个哥哥。对每一个哥哥都是温柔无比,只有对他,不是横眉冷对,就是不假辞色,昨日,竟然敢将他从马车上赶走,还美其名曰,和他做交易…… 哼,这个小狐狸,真真是没有良心,也不看看,他究竟救了她多少次。可是,不要说回报了,每次见面,连个好眼色都不给! 就连现在,他明明就站在她的身后,可是,她的着急,她的担忧,却只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炎凌宇心想,好罢,既然你这样向着刘渊,过一会儿,我偏偏要让他出丑,看看你怎么帮他收场! 炎凌宇的手掌轻轻一挥,漫天的雪色之中,一身黑衣的弱水凭空出现,跪倒在炎凌宇的面前: “主子,有什么吩咐?” 炎凌宇咬牙切齿地望着段青茗消失的方向,美艳的星眸微微地眯起,流露出说不出的强烈妒意,他恨恨地说道: “过会儿,有人对付刘渊的时候,你……你帮他一把!” 弱水有些奇怪地看了炎凌宇一眼,显然是对炎凌宇的决定颇为奇怪,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返身离去了! 不得不说,今天主子的表现,也忒奇怪了。原本吩咐好的,今日相府之内的事情,只准旁观,概不插手。可现在倒好,才一来到相府,他就立刻的改了主意! 呃,当然了,能让主子改变主意的人不多,事情更不多。弱水偷偷地抬起眸子,只看到一抹粉色的、匆匆忙忙地身影,弱水认出来了,那是段家大小姐的身影! 陡地明白了炎凌宇的心思,再联想起炎凌宇对待段青茗的种种不同。弱水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主子啊,看来,这一次,您真的是遇到克星了! 弱水消失了,炎凌宇真想抚额望天了——小狐狸啊小狐狸,你真让我进退两难啊…… 炎凌宇自然知道,今天想对付刘渊的人,不但早已准备好了各种陷阱,而且,早已在暗处摩拳擦掌。 炎凌宇更知道,若是刘渊有事,段青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呢?若敢让刘渊出丑,怕那个小狐狸一定会再朝他张牙舞爪,横眉以对! 炎凌宇倒不怕得罪段青茗,可是他却知道,若是他真的出手对付刘渊的话,段青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他怕的是,段青茗从此都不再理他,那么,他的生活里,岂不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对,一定就是这样的,段青茗=乐趣。这样一想,炎凌宇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了。他美眸流转之下,笑吟吟地望着虚空的某一处,微微一冷笑起来——段青茗,我不出手惩罚刘渊,可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他,看吧,暗算他的第一局,已经开局了! 当段青茗拉着薛凝兰跑到湖边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正在落水湖中苦苦地挣扎! 此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这些人乍一看到那个在水里不断挣扎的人儿,个个都被呆住了,竟然个个都忘记了要上前去救她上来! 段青茗在拉着薛凝兰飞快地跑来,却没有看到刘渊的身影。她心下一急,不由开始四处打量。 正在这时,薛子轩和薛宁轩也赶到了,乍一看到落水的人儿,薛宁轩身子一挺,脱下身上的大氅,就要飞身上前扑救。 然而,段青茗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 “小薛哥哥,你去做什么?” 薛宁轩愕然道: “去救人啊!” 那个玲珑公主,虽然相貌粗鄙,人也非常的刁蛮,可好歹那是一条人命啊,若因此死去,岂不可惜? 段青茗一听,急道: “那么,救了她之后呢?小薛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若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岂非要娶她为妻……小薛哥哥,你喜欢她么?” 听段青茗这么一说,薛宁轩的头,立时摇得象个拨郎鼓一般: “青茗妹妹,你真的说笑了,我喜欢她……”薛宁轩如此说着,却是一手抓回扔到薛子轩手里的大氅,看那样子,真的要临阵退缩了! 薛宁轩今年十六还不到,这玲珑公主已经十九了,这倒还没什么,只是这玲珑公主的德行……薛宁轩相信,若他真娶了这个女人的话,不出三天,就要被气死了! 薛子轩毕竟天性善良,他望着那个在塘中挣扎的身影,一时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再不救人,她就要被淹死了啊……” 段青茗冷笑道: “大薛哥哥,你真以为,这玲珑公主是无意落水的?” 薛子轩一听,立时悚然一惊,怎么听段青茗的语气,这玲珑公主落水,还事出有因呢? 段青茗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自己的初衷,她忽然一把抓住薛宁轩的手: “小薛哥哥,快,快拦住刘兄,别让他下去救人……” 薛宁轩一听,立时一闪,就跑去找刘渊了,而薛子轩毕竟心细,叫住薛宁轩: “弟弟,既然是别人准备来对付刘兄的,我们不妨帮他一把……你若是看到那个的话……” 薛子轩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做了一个旁人看不懂的手势,薛宁轩一听,点头,立马离去了。薛子轩交待段青茗的薛凝兰不要乱走,然后,也去找刘渊了! 再说刘渊,听到有人落水,便急急地朝着湖边跑去。乍一看到湖中有人不停地挣扎,他想也不想地脱下外衣,就要朝水中跳去! 因为过度的心急,刘渊自然没有看到,当他作势欲跳到水里的时候,他身后的某一种,有人正望着他的背影,阴阴森森地笑,笑得好开心啊! 然而,正在这时,刘渊的身体,却被人抓住了! 他回头一看,急道: “快放开我,我要去救人!” 薛宁轩伸出手指,朝刘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提着刘渊来到那个一脸阴笑的人背后,然后,用力一推! 人群之中,传来“啊”的一声惊叫,只见有人“扑通”一声落水,然后,奋力地朝着玲珑公主游去! 这下,人群中,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开始摇头晃脑地赞叹那人的行为。而刘渊搭眼一看,原来那人竟然是相府夫人的内侄,牛柏,原本是给刘直收养做儿子的。刘直原本想要他归入宗室的,恰巧刘渊寻亲,这事,便永远地搁下了! 只见牛柏快速地游到玲珑公主的身边,一把抓起玲珑公主,然后,奋力地朝着岸上游去! 玲珑公主被牛柏抱着到了岸边,立在岸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帮牛柏拉起玲珑公主,只见牛柏躺在岸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怒道: “这女人,怎么这么重啊……累死我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是火坑,你皇家都是火坑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是火坑,你皇家都是火坑 刘府的管家乍一看到牛柏如此帮相府长脸,立马令人拿了一袭大氅过去,将他包了起来,想要扶他去更衣! 管家望着牛柏,满脸堆笑: “表少爷,您可真英武啊,这两岸的人,没有一个敢下水,独独表少爷您下去了,还救了公主了命,这下,皇上和相爷一定都会感激您的呀!” 两岸的观众,个个都跟着管家的话,对牛柏大加赞誉,末了,大家一起劝牛柏快去更衣,这天寒地冻的,以免落下病根! 然而,牛柏的眸子,却在对岸绕来绕去,最后,气哼哼地说道: “别急着走……我得先看看,究竟是谁把我推落水的?” 这下,众皆哗然,人人面面相觑——哦,敢情这牛柏并不是主动去救玲珑公主的啊,而是被人推下河的? 许多人对于皇室相当了解,更知道玲珑公主死缠乱打的本事,本在心里替这位相府的表少爷哀悼,此时一听他的话,不由地抚额叹息——这个牛柏,整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他的以后了,那就是一个“惨”字! 再说薛宁轩,一直抓着刘渊来到段青茗的面前。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 “刘兄,还好你没事,担心死我了!” 刘渊蹙眉,望着段青茗: “青茗,你为何要薛兄抓我过来……要知道,这玲珑公主可是千金贵体啊,若是在相府里出了事,爹爹和我第一个逃不一干系!” 段青茗望着刘渊,苦笑了一下,这边,薛宁轩已经率先开口了! 他压低声音,朝着刘渊说道: “刘兄,你可知道,这若是出手,便得娶了这玲珑公主为妻,她年纪大过你不说,单单她的品行,世间就没有几个男子能受得了的……哎,总之,刘兄,你放心,青茗她绝对不会害你的!” 薛宁轩心道,莫说是你,就是我,也亏得青茗提醒,才没有跳到火坑里去啊! 刘渊听了薛宁轩的话,顿时愣了一下: “此事当真?” 薛子轩也苦笑了一下: “莫说刘兄你,即便我们兄弟,也差一点跌进了火坑之中啊,还好青茗妹妹拉了我们上来!” 刘渊知道,薛家兄弟,都非信口开河之人。他们说玲珑公主是火坑,那对方,一定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下,虽然心里责怪薛宁轩阻止他救人,可却也相信了几分! 一直留意着湖中动静的薛凝兰忽然惊叫道: “你们快看,那是谁下去救人了?” 刘渊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 “那是牛柏,牛夫人的内侄儿,原本是准备过继给我爹的……” 薛子轩和薛宁轩互望了一眼,不由地调皮一笑——刚才,薛子轩打了个手势给薛宁轩,看到谁笑得最jian的,就踢他下去救人,却不料,这一下子,就踢到了正主儿啊…… 几人同时回头,正好听到那句: “是哪个天杀的踢我进湖的……” 众人立时窃笑了起来——这下,这个牛柏,可真有的折腾的了! 因为是午膳时间到了,这湖边的人,也陆续地离去了。 刘渊作为主人,离开得最早。而薛子轩和薛宁轩因为担心段誉,也离开了。只剩下薛凝兰和段青茗慢慢地往回走! 段青茗低着头,才踏出两步,忽然听到前面的薛凝兰唤了句: “三皇子殿下!” 段青茗条件反射般地抬头,正看到炎凌宇那张光芒四射的脸!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笑得那个甜啊: “段青茗,听说这次你不但救了薛家兄弟,还救了刘渊?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恨你?就因为你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这个段青茗,救了刘渊还不算,竟然还帮了薛家兄弟……哼,难道个个叫她妹妹的,都那么好命么?难道说,这个小狐狸真的不知道,她叫人家叫得越甜,他的心里,就越不平衡么? 段青茗乍一看到炎凌宇笑得美艳无比的脸,立时心生警惕。她的脸上堆起一抹虚假的笑: “三皇子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这三皇子殿下,宛如罂栗之毒,笑得越美,整起人来就越狠,他的手段,段青茗多多少少已经领教过了。现在,可真不想重蹈覆辙了! 看到段青茗心虚地后退,炎凌宇逼近一步,低声说道: “段青茗,你信不信,我回头告诉玲珑,刘渊和薛家兄弟要救她,是你拦着不给?” 玲珑公主向来最中意英俊少年。若知道段青茗从中作梗,不让她原本看上的英俊少年来救她的话,那段青茗的日子,可真的难过极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哭丧着脸说道: “可是,我不想他们跳炎坑嘛……” 既然被人看穿了,再否认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段青茗干脆和盘托出了: “你也知道,若谁救了玲珑公主,她一定会逼婚的……” 炎凌宇挑了挑眉,一下子捉住了段青茗话里最重要的一句: “段青茗,你说玲珑是火坑,还是皇室里每一个人都是火坑?” 段青茗一听,立刻在心里腹诽道,你是火坑,你皇家都是火坑! 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段青茗哪敢说出口啊!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堆起一抹笑,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个……嘿嘿……三皇子殿下英明神武,当然不是火坑啊……” 段青茗拍马屁的话说得越多,炎凌宇的脸上就越黑,到了最后,简直就是焦黑一片了,他威胁段青茗道: “段青茗,你敢说玲珑是火坑,你想不想我回头告诉她?” 这玲珑公主整人的手段,可是一流加一流的啊,和炎凌宇这个变-态的,有得一比。段青茗可不想落入那个变-态公主的手里,生不得,死不能啊! 于是,她的头摇得拨郎鼓一般地: “不,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虽然知道炎凌宇这是在威胁自己,可是,段青茗还是不想和玲珑公主有什么交集的呀! 炎凌宇一听,光芒四射的脸上,立时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出来: “乖,那么,你和我说实话,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火坑啊……” 段青茗在心里翻了翻白眼,你当然是,而且是最大的那个! 自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段青茗“嘿嘿”地笑着,望了一边被人隔开,却一脸焦急的薛凝兰,知道这边得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再拖了! 当下,她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是,真的不是!” 说完,绕过炎凌宇,就要朝薛凝兰的方向走去! 段青茗才只一动,炎凌宇快速地一伸手,就将段青茗抓在手里: “你到哪里去?” 段青茗用力一挣,身体一晃,整个人就摇晃着朝一侧跌去! 炎凌宇伸手一捞,段青茗下意识地一闪。她的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朝着湖中落去! 冬天的水,有封喉一般的窒息,段青茗乍一落入水中,立时惊叫道: “救命……” 炎凌宇一看,心下大惊,他再也顾不得开玩笑了。整个人凌空掠起,将段青茗抱在怀里,他一提气,在半空中一年折转,抱着段青茗上了岸! 段青茗的衣衫全部都湿了,只过不短短的时间,她已经冻得面孔发青,浑身颤抖,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炎凌宇一看,再不说话,抱着段青茗就朝相府外掠去! 薛凝兰一看,立时惊叫一声: “青茗!” 一侧拦着薛凝兰的侍卫说道: “薛二小姐请放心好了,我们殿下不会让段大小姐有事的,你还是先回去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英雄救美的炎凌宇 第一百六十六章——英雄救美的炎凌宇 说完,那个侍卫礼貌去坚决地朝薛凝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由分说地半是威胁,半是勉强地陪着薛凝兰朝女宾设宴的东厢房走去! 然而,眼看着段青茗又是落水,又是受惊。薛凝兰顿时心急如焚。她假装顺从地朝前走了两步,却猛一回首,用力一推那个阻拦住她的侍卫,提起裙摆,转身就朝湖边跑去——茗儿身体原本就不好。这寒冬腊月的,再一落水,又一惊吓,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三皇子固然之可怕,可是,青茗的身体,则更加重要啊。若是就此抛下段青茗不理,任由她自生自灭,怕薛凝兰从此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个侍卫猝不及防之下,被薛凝兰推了个趔趄。他毕竟是练武之人,很快回过神来,就要去阻止薛凝兰——主子的性格,他可是太清楚了,主子的忍耐力,他更深有体会,若是这个薛二小姐再上前去添乱,他可不保证自己能救得了她! 然而,炎凌宇速度太快,出手又太迅速。薛凝兰的人还未奔到湖边,炎凌宇抱着段青茗,已经犹如白鹤一般地腾空而起,转眼间,已经到了湖的对面! 薛凝兰呆住了。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湖水之上还未散开的涟漪,还有那凌空的大红衣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三皇子殿下走了不说,临走时,还带走了落水的段青茗? 正在这时,那个被薛凝兰推了一下的侍卫上前两步跟了上来,他望着固执的薛凝兰,面上已经隐有愠色。他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朝薛凝兰劝道: “殿下他们已经离开,在下还是先送二小姐回去吧!” 说实话,侍卫寒水真对这位看似柔弱、无害,实则倔强无比的薛二小姐无语了。 这段小姐和三皇子殿下在一起,能有什么事发生嘛,就她紧张得过了! 薛凝兰蓦地转过头来,一又明艳的眸子灼灼地望着寒水,微怒地说道: “青茗她身体本就不好,这天寒地冻的,不但落了水,而且又受到了惊吓,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寒水听了,有些惊异地望了一眼薛凝兰——看惯了京城贵族小姐们的互相倾轨,以及争风吃醋中的尔虞我诈,倒没想到,还有如此重义气,真心爱护她人之人。看来,能得友如薛二小姐,着实是段大小姐的福气啊! 当然了,寒水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事实上,在不久后的将来,段青茗因为薛凝兰而和炎凌宇差点反目成仇的时候,寒水这才知道,薛凝兰之对于段青茗之心,一如段青茗对于薛凝兰之情! 寒水微微顿了一下,心里对薛凝兰的印象,也好上了几分,这种微妙的情绪,使他的语气骤然和善了不少: “殿下是绝对不会伤害段小姐的……若二小姐相信在下的话,还是先回宴席里去吧,段大小姐定不希望被人知道她凭空消失的事情,还请薛二小姐回去之后,帮忙掩饰才是啊!” 薛凝兰蓦地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不理寒水,只咬紧下唇,用力拽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怎么办啊?青茗丢了,过会儿,她要怎样和誉儿交待呢? 一念及此,薛凝兰的心里,就更加担心了。她在寒水的劝说之下,一步三回头地朝宴席那边走去。心里却在思忖着,这三皇子殿下虽然性格乖戾,可从来未见他对任何一个女子假以辞色。看他刚才抱着段青茗的样子,似对青茗特别的不同,青茗跟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看到薛凝兰满面忧色,寒水微微叹了口气,不由地出声提醒道: “薛二小姐难不成忘记了令兄长么?” 薛凝兰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忘记了呢?大哥哥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伴读啊,这会儿,她不是应该找大哥哥去打探一下消息的么? 薛凝兰主意一定,不顾一切地朝着男宾的西厢房跑去,寒水快速地拦住了。 看到薛凝兰面有愠色,寒衣知道自己唐突了,触到了这位薛二小姐的逆鳞。于是,她连忙苦笑着解释道: “二小姐如此闯进男宾的宴席,着实不妥,在下希望二小姐请人代为通传为宜……殿下已去,在下不便久留,告辞了!” 说完,又朝薛凝兰微微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临走的时候,寒水又再叮嘱薛凝兰道: “此事事关段大小姐和薛二小姐的清誉,还请薛二小姐勿告知他人才是……” 薛凝兰的脸上顿时飞霞一片! 她因为段青茗而惶急,却忘记了自己如此莽撞地奔进去,是一定会落人口实的啊,到时,非但帮不了茗儿,说不得,还会给旁人留下什么话柄。 薛凝兰认真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说完,转过身去,去寻自己的丫头去了。 寒水望着薛凝兰奔来奔去的背影,微微地摇了摇头——主子啊,能帮您的,我可是都做全了。只希望您真的没把段大小姐怎么样,就是了! 只不过,看那段大小姐的样子,似乎不怎么怕自己的主子的呀,再听到往日里弱水所描绘的段大小姐的强悍以及机智,寒水忽然心生一种预感,自己的主子带走段大小姐,说不定,会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而事实证明,寒水的这种预感,很快就被证实了! *********** 再说段青茗,从冰冷的湖水里,被人凌空抱起,宛如寒冷的冰窖,一下子进了一个温暖的晴天。她下意识地往炎凌宇的怀里躲了躲,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象是飞天一般地凌空而起,段青茗的心里,更加紧张了。冷风吹过,冷得她牙齿在不停地打战,浑身也在颤抖。可是,她却含糊不清地说道: “放……放开,你要带我去哪里?” 炎凌宇人在半空,望着拼命想要挣开自己的段青茗,没好气地冷笑一声: “带你去换衣服……” 换衣服?那岂不是要离开丞相府么? 段青茗一听,用力一推炎凌宇,急道: “不……行,他们要……暗算……” 他们想要暗算刘渊,阴谋才展开了一半,若自己此时走了,那么刘渊岂不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不得,她绝对不能离开丞相府,最起码,现在不能离开! 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都成了这般模样,心里想的,还是刘渊。炎凌宇怒极,他飞了一个白眼给段青茗,咬牙切齿地说道: “现在,有事的不是他,而是你……你还是先顾一下自己的死活吧!” 明明,落水的是她,明明,冻得死的是她。可是,她却丝毫都没有顾及自己——这个刘渊,在她的心里,真有那么重要么?若真这样的话……哼哼,这个人,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青茗的心里更怒了——她落水是为了谁?若不是他靠得那么近,她会想要躲避么?不躲避他,又怎么会落水呢? 现在倒好,还冠冕堂皇地质问她了,那么,她又应该去怪谁?一念及此,段青茗心里一怒,又是用力一推炎凌宇,冷道: “你走开,我不要你管……” 段青茗一急之下,怒火上冲,说话顿时清晰了许多! 炎凌宇人在半空,又被段青茗一气,一口真气除此岔开。他索性将段青茗放到最近的屋顶之上,伸手一指远处的相府,怒道: “段青茗,你信不信,我回头就让人把刘渊扔到湖里去泡水?” 第一百六十七章——炎凌宇讨债 第一百六十七章——炎凌宇讨债 炎凌宇怒了! 他脸色发黑,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 此时的炎凌宇,只觉得怒火三丈,怒火中烧,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犹如刀刃,比之这初冬的冰雪更加冷酷,更加地令人恐惧! 炎凌宇冷冷地望着段青茗,恨不得把那个可恶的刘渊扔到冰冷的湖水里去泡上个三天。他倒要看看,他这样对待刘渊,是不是段青茗想要的结果! 段青茗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可怕的炎凌宇!犹如只手斩下万人颅的将军,正在血袭疆场,杀人五步! 炎凌宇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杀气,以及他提及刘渊之时的暴戾之色,令段青茗生生地倒退了一步! 段青茗一在屋檐之上,本就站立不稳,此时一听炎凌宇的话,顿时一个哆嗦。这位爷,从来可是说得出,做得到啊!他说要把刘渊扔到湖里。若她再敢顶撞的话,他立马会来个言出必践! 民不与官斗,小女子不与皇子争。好吧,段青茗终于聪明地闭嘴了。她并非害怕炎凌宇,只是害怕炎凌宇会把这怒气转嫁到刘渊的身上! 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段青茗虽然不是俊杰,可是,她却不想再连累刘渊! 可是,眼前的这位爷不能得罪,刘渊更不能不救,眼下,还有什么办法能哄得这位爷放自己回去呢? 段青茗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刘渊的事情上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此时,她微一用力,脚下一片瓦片被踩烂了。她身体一个趔趄,不由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着屋下滑去! 炎凌宇长手一伸,将段青茗再一次抱在怀里。段青茗刚想挣开,迎面的炎凌宇一张俊美的脸上漆黑,漆黑的。他望着段青茗,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他人……段青茗,我告诉你,你只要再敢不自量力地去帮刘渊,我会让他死得更惨!” 段青茗一听,她几乎气结: “刘渊和你有仇?” 炎凌宇摇头! 段青茗愕了一愕: “那他得罪了你?” 炎凌宇又摇头! 段青茗这下怔住了! 刘渊和炎凌宇没仇,又没有得罪过他,这炎凌宇为嘛要对付刘渊呢? 炎凌宇的脸色更加地漆黑一片了——这个段青茗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啊?难道,她真的想不出来,他至所以如此生气,完全就是因为她的关心过甚到? 至于炎凌宇为什么看不得段青茗对刘渊的好,这点,倒是被这位爷真心的忽略过去了! 总之,他只要一看到段青茗笑眯眯地叫刘渊哥哥,叫薛子轩和薛宁轩哥哥,炎凌宇的心里,就好象有九只猫在抓一般! 薛子轩是他的伴读,薛宁轩是薛子轩的弟弟。这两人,都没有办法问罪,所以,他只好把这气,全部都撒在了刘渊的身上! 炎凌宇在心里发誓,若段青茗再敢为刘渊的事情操心,他就有的是办法,让刘渊生不如死! 炎凌宇的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一层阴森的寒气里! 脚下的冰雪,映着他毫无表情的俊脸。他冷冷地望着段青茗,那冷酷得犹如冰雪的眼神,使段青茗再一次犯难起来——和炎凌宇讲情,简直就是趕鸭子上架,看来,这一次,刘渊真的在劫难逃了! 一阵冷风吹来,段青茗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一分的血色。炎凌宇冷哼了一声,用自己的大氅包着几乎要晕倒的段青茗,跃下屋顶,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记咬牙切齿地说道: “段青茗,你是不是故意的……嗯?你听说,谁救了玲珑,便要娶她为妻,所以,故意落水,引我下去救你,然后娶你为妻?” 什么,娶她为妻? 段青茗只要一想起自己每次遇到炎凌宇所发生的状况,头都要大了——爷啊,你可知道,每次我都是躲避瘟神一般地躲着你? 感觉到段青茗的身体僵了一下,炎凌宇又冷道: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身体又弱,人又瘦小,脾气大得不得了。还专门为别的男人担惊受怕……段青茗,有哪个男人娶了你回去,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段青茗一听炎凌宇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炎凌宇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上次,我看到了你的秘密,你一定会请我去湖里洗脸的……炎凌宇,现在你终于做到了不是……你这个卑鄙小人!” 得,今日来相府一趟,没有被相府夫人整道,却栽到了炎凌宇的手里,段青茗神情狼狈,心里却怨恨极了——炎凌宇,我们是不是八字相冲啊,怎么什么时候碰到你,总没有好事啊…… 炎凌宇被段青茗的话结结实实地雷到了! 什么睚眦必报啊! 什么看穿了他的秘密,他请段青茗去湖里洗脸啊? 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有无有? 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有无有? 要说他睚眦必报是真,可是,对于段青茗,他已经表面出了十二分的忍让,二十分的包容,十二分的耐心,还有十二分的诚意了好不好?他非但三番五次地救了段青茗的命不说,原本想要针对刘直,想看看他府里笑话的计划,都在段青茗的手里搁浅了! 可是,这个段青茗,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非但不感恩戴德,而且还敢骂他睚眦必报?还敢骂他是小人? 好吧,炎凌宇向来是个诚实的人。而且,还是个虚心的人。既然段青茗都如此说了,那么,若是他不睚眦必报一下,若是不做一下小人的话,岂非白白地浪费了段青茗的苦心了么? 于是,炎凌宇童鞋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他要朝着段青茗所说的大方向发展,而这发展的目标,毫无意外的,就是段青茗! 忽然感觉到了炎凌宇的沉默。段青茗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去。 只见炎凌宇黑着脸,“扑通”一声,将段青茗扔上了他的马车,然后,吩咐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寒衣赶车,跟着,他自己也跳了上来。 段青茗被炎凌宇扔了一下,顿时摔得浑身生疼!她愤怒地抬起眸子,想要质问炎凌宇,就在这时,炎凌宇已经率先开口了: “段青茗,我救过你的命,是不是?” 这位爷,刚刚被她骂了一顿,不是应该暴跳如雷么?怎么有空和她翻起旧帐来了? 可是,炎凌宇救过自己是事实。这些,容不得段青茗否认!当然了,段青茗是个喜欢拿事实说话的人,她也根本没想过否认! 炎凌宇不理沉默的段青茗,又缓缓开口道: “那么,你自己告诉我,我究竟救了你几次?” 炎凌宇做人,还是非常有有原则的。他是明里暗里的,救了段青茗数次不假。可是,有些事情,段青茗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少爷他宽宏大量地决定了,只要段青茗告诉他,她自己认为对的答案也就是了! 炎凌宇是个很会讨债的人,他相信,单单是段青茗记得的次数,他就可以从她的手里讨得他想要的,任何的东西! 段青茗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 “三次……第一次是在薛姐姐的府里,我差点落水……” 炎凌宇蓦地打断段青茗的话,说道: “你记得三次就够了!” 段青茗此时已经躲到了马车的一角,用力抱着肩膀,仿佛在帮自己取暖——说实话,方才炎凌宇抱着她的时候,她倒没觉得多冷,眼下,炎凌宇一松手,她忽然觉得,全身上下,犹如抱冰,没有一丝的热度! 第一百六十八章——三个要求三件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三个要求三件事 一念及此,段青茗忽然有些怀念炎凌宇的怀抱了! 这个念头乍一出来,段青茗顿时被吓了一跳——炎凌宇是谁啊,那可是京城少女的噩梦,人人敬而远之的瘟神啊,她竟然眷恋他的怀抱,莫不是脑子进了水么? 段青茗的身上,还湿答答的,厚厚的棉衣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段青茗左右望了一眼,可炎凌宇的马车上,除了一桌一几,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别说是抹水了,就是想找个地方将衣服拧干,也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段青茗冷得小脸发紫,几乎说不出话来,炎凌宇不由地暗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大氅解下,粗鲁地披在段青茗的身上,然后冷笑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段青茗,我倒是问问你,我先后救了你三次,你要怎么报答我?” 当然了,炎凌宇绝对不止救了段青茗三次,只是,他不想和她算得太清罢了! 段青茗一听,倒是愣住了! 是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一共救了自己三次,她要怎么报答他才是呢? 付银子? 可是,这金银之道,何其讲究技巧?若是送得少了,这位爷不屑一顾,若是送得多了,段青茗也没有! 更何况,这位爷,原本就是金堆玉砌的主儿,五行俱全,银子最多。怕再多的银子堆在他的面前,怕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那么,送珍宝? 可是,但凡奇珍异宝,都是倾城之价。段正一代官吏,吃的是朝廷的俸禄,莫说是倾城之宝了,怕寻常珍宝,都没有几件吧?再者,若论起身价的话,怕整个段府里的珍宝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位爷的多吧?更何况,寻常珍宝,他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可是,银子不行,珍宝不行,那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这位爷的眼呢? 另辟蹊径? 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若是送礼送到了这位爷的心坎的话,莫说是珍宝金银,即便是一支寻常的稻草杆儿,都一样的令人笑逐颜开。这位爷喜怒难测,即便段青茗,对这位爷都是敬而远之,又怎肯去了解他呢? 可银子没有,珍宝不行,这位爷的“心头好”,段青茗又不知道,这下,段青茗真的犯难了! 段青茗下意识地披紧了炎凌宇的大氅,不停地颤抖着的唇,这才缓和了些!她抬眸,望着炎凌宇冰雪一般的眼神,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讷讷地说道: “那个,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德呢……殿下您说说吧,您想要什么?” 话一出口,段青茗后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剪下来了——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报啊?这位爷的要求一定会简单,她倒好,还真给了他一把梯子上啊,得了,这下不知道这位爷,又要如何的敲诈她了! 看到段青茗的脸的后悔,炎凌宇正惊异她的大方呢,却正好看到她一脸的懊悔——哼,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她就想后悔了?只可惜了,他是刀俎,她是鱼肉。现在,他想要什么,可由不得段青茗了! 炎凌宇没好气地望着段青茗,那眼神之中,充满了讥诮和冷笑: “难不成我想要什么,你便会给什么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事实上,对于段青茗来说,只要是炎凌宇想的东西,就是她敬而远之的! 可是,快刀斩乱麻,是段青茗此时最真实的想法,可以说,只要能摆脱炎凌宇这个人,她还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段青茗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我只能说,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无论三皇子殿下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而为!” 好吧,炎凌宇发现了,这个段青茗,可真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啊——能力范围之内,尽力而为!也就是说,若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的话,她一样可以置之不理了? 炎凌宇冷冷地望着段青茗,那双美绝天人的眸子里,流露着水晶一样的光芒,将段青茗狼狈至极的样子全部影射出来! 段青茗一眼望去,便微微地低下了头—— 耳边,传来炎凌宇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我救了你三次,要你做三件事,不算过份吧?” 三件事换三条命回来,当然不过份。更何况,还是段青茗能力范围之内的?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只看到对方幽深的眸子里,潜伏着说不出的暗涌急流。只是,那暗涌太深,那急流又太急,是以,她看了半天,都始终没有看清! 炎凌宇的条件开出来了,说过分,也不算过分,说刁难,也不算刁难。可是,这位爷,向来是不按章出牌的人,什么规矩什么的,可得先说清楚了! 段青茗咬了咬下唇,重申道: “我可以帮三皇子殿下做三件事,只是,这三件事,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绝对不伤风化,不失原则……”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又是冷嗤一声: “当然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啊……要你飞马上阵,你能做得到么?” 一句话,段青茗又哑口无言了! 看到段青茗的脸色又再转青,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流露出愤怒的神色,炎凌宇缓缓开口说道: “第一件事……你以后不可以再唤刘渊哥哥……也不能唤薛子轩和薛宁轩做哥哥……但凡不是你的亲生兄长,你都不可以唤人家做哥哥……怎样?” 段青茗一听疑惑了: “我能问一下理由么?” 段青茗唤刘渊做兄长,皆因为段誉以后铺路,至于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嘛,则是跟着薛凝兰一起唤的。其目的呢,仍然是帮段誉铺路。 可现在炎凌宇骤然要求她不得再唤这几人做哥哥。这原因究竟是为何呢? 炎凌宇冷哼了一声: “这件事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吧?” 虽然疑惑不解,可段青茗依旧微微点了点头! 炎凌宇又说道: “也无伤风化吧?” 段青茗再点头。 炎凌宇冷冷地说道: “既如此,我为何要向你解释?” 好吧,不解释! 反正,这位爷向来是不按章出牌的人,若他真不想解释,随便拿个理由来搪塞你,又有什么用呢? 段青茗说道: “好吧,不解释,现在,三皇子殿下可以说第二件事了吧?” 哼,不叫哥哥就不叫哥哥。段青茗倒真想看看,这炎凌宇究竟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炎凌宇想了想,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这第二嘛,以后看到我,不准躲,不准骗,不准敷衍。要有问必答,不能说假话!” 这下,段青茗再一次瞠目结舌了—— 停顿了半晌,段青茗有些狐疑地望着炎凌宇: “三皇子殿下的要求如此的简单?” 段青茗以为,以炎凌宇的性格,一定会极尽刁难之事,让她下不了台。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要求,会如此的简单! 炎凌宇冷道: “先告诉我能不能做到就是了!” 段青茗点头: “能!” 只是,段青茗的心里,怎么会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呢? 炎凌宇的要求看似简单,其实极尽刁钻——以后看到他,既不准躲,也不准骗,不准敷衍?那也就是说,以后她段青茗无论在什么地方看到炎凌宇,都必须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字的假话都不准说了? 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忽然微微一笑: “如此简单的要求,难道三殿下不觉得自己吃亏了么?” 炎凌宇朝段青茗翻了翻白眼,蓦地冷笑了一下: “怎么,除此之外,你还想以身相许不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侍女小唯 第一百七十九章——侍女小唯 炎凌宇一句轻飘飘的话,说得段青茗既羞又怒,脸色飞霞。她恨恨地瞪了炎凌宇一眼,在心里腹诽道: 你才以身相许,你全家都以身相许…… 哼,就是算她真的想以身相许,也绝不会是炎凌宇这种既狡猾,又奸诈,而且睚眦必报的小人!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蓦绯红的脸,还有她的脸上瞬间的尴尬,不由地冷笑起来——这个小狐狸如此的没有良心,又如此的狡猾多端,若是娶了她的话,自己的好日子,可真的过到头了! 然而,表面的浮想,掩饰不住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如此讨厌他,他要怎么样,才能走到她的心里去? 段青茗的心里,却在做着别的打算——这三件事,已经说了两件了,却不知道炎凌宇要她做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呢? 马车静静地踏着冰雪前行。两个人都没说话! 段青茗抱着炎凌宇的大氅,躲在马车的角落里,原本是想问问炎凌宇究竟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的。要知道,以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无论是出现在京城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说既失态,又失仪,若是传到了居心叵测的人耳里,她可真的别做人了! 可是,乍一看到炎凌宇似笑非笑的,欠揍的表情,段青茗的话,便被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这个三皇子殿下,向来就不是个按章出牌的主儿,你若是认真地问他,他保准给你一个让你再也意想不到的答案——好吧,既然上了他的马车,那么,去哪里,自由是由他来定的了。只不过,若是今日之事,不巧传了出去,令她名誉有损的话,那么,她就可以好好地和炎凌宇算一下总账了! 好吧,既然炎凌宇说了,不准她叫刘渊做兄长,她不叫就是!还有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她以后也不再叫哥哥便是!从此以后,但凡不是她段家的兄长,她不叫,也就是了! 总之,这承诺她段青茗守住了,便也算是完成一件事了,炎凌宇便不能再借故找她的麻烦了! 至于第二件事嘛—— 不就是以后看到这位爷,不躲,不骗,不敷衍。有问必答,不说假话嘛!这个,简直就是容易极了。 俗话说,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她段青茗以后但凡看到炎凌宇的地方,能躲就躲,能闪就闪,你问什么,她答什么就是了。至于她的答案,能不能接受,那就要看三皇子殿下的涵养了! 总之,段青茗决定了,无论炎凌宇的要求多么苛刻,她都就下,然后,照做,至于是不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主意一定,段青茗转过头来,望着炎凌宇,淡淡地说道: “三皇子殿下,那第三件事呢?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炎凌宇薄唇一弯,笑得花朵一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诡异笑意出来: “至于这第三件事嘛……” 炎凌宇故意拉长了声音,段青茗立马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三件事一完成,对不起了,这位爷,您走您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便是了…… 然而,炎凌宇象是故意要吊段青茗的胃口一般。段青茗表现得越是着急,他便越是感觉淡定。他单手拖着下巴,一双琉璃似的眸子微微地闪了闪,过了半晌,才摊摊手,淡淡说道: “这第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出来,所以,你就先欠着吧,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就是!” 段青茗先是微微一愣,她原本苍白的脸,再一次绿了—— 三件事,他偏偏只说两件,是不是这第三件事他一年没有想出来,段青茗便得等他一年,若是十年想不出来,段青茗便得等他十年? 这绝对是欺诈,赤果果的欺诈! 看来,这位爷早就想出了这个损招儿,专等着她上钩就是了! 因为,只要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那么,无论何时何地,他便有借口唤段青茗出来。理由不用多,只一个——我想到那第三件事了! 段青茗“霍”地一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她伸手一指窗外: “停车,我要下车!” 炎凌宇冷冷地望着段青茗,过了半晌,才慢斯有条地说道: “怎么,那第三件事你准备赖掉了?” 段青茗一愣!她下车,和那第三件事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没说不做,她又没说不答应啊! 炎凌宇做认真的沉思状,冷笑: “你没看到,我正在认认真真地考虑这第三件事吗?你现在一打搅,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说说吧,你要怎么赔?” 段青茗只看到头顶有成群的乌鸦“呱呱”地飞过! 你见过姓赖的么? 你见过倒打一耙的么? 这说的,就是炎凌宇这位爷啊! 段青茗抬起头来,正触到炎凌宇理直气壮的眼神,她不由地抚额叹息——爷,您能再无耻一些么?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炎凌宇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在车门口朝段青茗伸出手来: “你下来,还是要我抱你下去?”? 段青茗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摇头: “我不下去!” 这个三皇子殿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出言不逊啊——还抱她出去,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嘛! 看到段青茗又是刺猬一般,摆出一副防备至极的样子,炎凌宇“嗤”地冷笑一声: “你若是喜欢穿着湿衣服坐在马车里的话,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过吧!” 说完,他竟真的缩回手去,自己径直进屋了! 其实,也并非炎凌宇放心段青茗一个人呆在这里,事实上,当他抱着段青茗离开的时候,就暗暗地用内力帮她将衣服暖了个半干,此时,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的,可是,这段青茗只会觉得寒冷,却不会真的生病。此时,看到段青茗不领自己的情,炎凌宇心里一怒,便真的撒手不管了! 马车之外,一片寂静,段青茗伸手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只见呈献在眼前的,是一座寻常的庄子,想来是炎凌宇的别苑之类吧!只见大门半开着,门口有一个丫模样的少女,正款款朝着马车走来! 那个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着一张清秀的小脸,最难得的是,她脸上的笑容,犹如春暖花开一般,令人不由地想要放下戒心! 那个少女走近马车,朝着段青茗微微一揖,用黄莺一般的嗓音说道: “这位小姐,热水和换洗的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姐移步,跟小唯来吧!” 段青茗想了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以及一身的狼狈,轻轻地说了句: “有劳了!” 然后,扶着少女的手走下马车,朝着大门内走去! 寒冬的小院,到处都是琉璃的冰雪颜色。段青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跟着小唯一直朝里走去! 在一间收拾得十分干净的院落里,段青茗被领进了屋里。屋子里火盆,正熊熊地燃烧着,将所有的寒气隔绝在外! 小唯领着段青茗来到屏风之后,那里是热气腾腾的火盆。段青茗褪掉身上几乎结冰的湿衣,整个人都泡进了热水之中,感觉到冻僵的手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她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 就在段青茗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水的时候,另一间屋子里,炎凌宇正手持茶盏,听着弱水的禀报,末了,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刘直的儿子认亲么?怎么把大皇兄都牵扯进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段青茗的担忧 第一百八十章——段青茗的担忧 原来,在今日的席间,发生了一出闹剧,而这闹剧的核心,则因为算计的偏差,而没有算计到当事人的刘渊身上,而在有心人的指引之下,直指向了当时参加宴会的大皇子炎凌珏! 弱水是被炎凌宇派去丞相府打探消息的,更是去添乱的,总之,这一场局搅了下来,那个炎凌珏可以说是土头灰脸,狼狈不堪! 而弱水在事情完成,炎凌珏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全身而退,向炎凌宇邀功来了—— 呃,好吧,弱水在炎凌宇的面前,向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这一次,他不是邀功,而是汇报结果来了! 说来,这个炎凌珏也真够倒霉的,在九华神庙里暗算炎凌宇不着,反而折了他最得力的铁衣十三,现在,又被人当成了耙子,真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心里的滋味,会不会是五味陈杂,强颜欢笑,抑或是恼羞成怒,气成了内伤! 自然了,但凡这种事情,炎凌宇是绝对不会到场的。因为,若真是炎凌宇到场的话,今日的闹剧,一定会加剧+升级,怕到了现在,还没有办法收场的罢? 直到现在,弱水只要一想到炎凌珏被气得内伤的样子,都仍旧忍俊不禁! 弱水忍住笑,又答道: “主子应该知道的啊,那刘直他人可不蠢。府内的那些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隐而不发而已。这次,他原本是想利用刘渊的认亲这件事来昭告天下,顺便也警告某些心怀叵测的人,不要再打他府里的主意!可是,此举触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他们恼羞成怒,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只可惜的是,那些人的主意,虽然是打在刘渊的身上,可是,却被人转了矛头,所以指向了太子炎凌珏! 炎凌宇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可是,他最不爽的,却是一脸兴灾乐祸的弱水——这小子,帮了刘渊不说,还在这里喋喋不休,看来,上次给他喝的药,还真不够量啊…… 炎凌宇淡淡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他淡淡地睨了一眼弱水,冷眼道: “弱水,你对刘直如此的了如指掌,我有时都怀疑,你是不是刘直流落在外的另外一个儿子!” 只要一提到刘渊,炎凌宇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段青茗笑吟吟地唤他做“刘兄”时的模样,他的心里,感觉酸极了。 哼哼,那个刘渊,究竟有什么好嘛,这爹还没有认稳呢,就那么多的阴谋接踵而来了。这样的人,注定就是要在阴谋堆里打滚的。可笑的是,他还没有半分的自保之力,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出息呢?偏偏段青茗,要将他当成个宝! 炎凌宇对刘渊心里有气,言语之间,对弱水就更不客气! 弱水的话,戛然而止。 他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不知道主子的火气从何而来! 要知道,他可是受炎凌宇之命,去监视丞相府的啊,他十分用心地完成了使命,原本以为即便无功,也会无过,现在倒好了。主子倒怪他用心过度了? 炎凌宇握着手里的杯子,玉色般的指尖,和手里的上等骨瓷,竟然一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垂着眸子,潋滟至极的眸子里,流露着说不出的阴郁之意! 刘直虽然和薛家同属清流,而且,两人同属于清流之中的泰斗人物。可是,两人却又算是清流里的两个死对头,信奉着同样的道义,却做着截然不同的打算! 可以说,刘直支持的,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他认为,自古立长不立幼,这当朝的天下,应该是太子殿下的。 而薛家的老太爷,却是一个典型的中立者。他既不支持太子,也不支持二皇子殿下,对于孙儿做了三皇子殿下的伴读这事,更是不置一词,无一表示! 在炎凌宇的眼里,薛老太爷此举,可是比刘直聪明得多了! 所以,今日刘府高调认子归宗,炎凌宇早就料到了,刘府之中,定然热闹非凡。原本,他只想作壁上观的,可没想到,段青茗却巴巴地进来,蹚了蹚浑水,所以,他才不得不出面警告于她! 自然了,后来导致段青茗落水,他又不得不将段青茗带到这里,这些事,对于炎凌宇来说,倒真是计划外的意外,不值一提了! 正在沉思间,小唯在门外禀告道: “主子,段小姐来了!” 炎凌宇手心一震,手里的茶洒了一半。他连忙站起身来,复又坐回了原处,轻声地咳嗽了一下: “请她进来!” 炎凌宇话音未落,段青茗已经推门而入。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绣花锦绣衣,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微微泛起一对梨涡,她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却并无金饰装饰,只用了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那样的一个女子,骤然出现在光线暗淡的厅堂之内,霎那间,就仿佛是明珠之光,盈然照亮整个空间! 因为走得急的缘故,段青茗小巧的鼻尖,犹带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她抬眸,朝着炎凌宇望来,犹如水润珍珠一般的眸子里,流露出焦急的光芒: “我要回去刘府!” 炎凌宇眸子里所惊艳,瞬间消失!他望着段青茗,向来潋滟的眸子里,已经微微闪过一抹薄怒: “你可知道,现在刘府里乱得很?” 弱水在一旁听着,终于明白主子的火气从何而来了! 敢情是这位段小姐吵着要帮刘渊,所以激怒了主子的罢,所以,他才做了可怜的替罪羊? 再联想起主子最近的喜怒无常,弱水现在总算总结出来了——但凡和段大小姐有关的事情,主子都会大失常态,而他,最首要做的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以避免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一念起,弱水悄悄地朝后退了两步,准备随时找个机会溜出去! 然而,炎凌宇眼光如电,乍一看到弱水动了一下,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弱水立时乖乖的站好,再也不敢乱动十分了! 上次的药,太苦了,他可是足足喝了三天呀……这一次,他再不敢自作主张,轻举枉动了! 段青茗一听,心里登时一急: “就是乱,我才要回去啊……” 刘府乱了?可是那些人出手对付刘渊了么?那么,她真得快点赶回去帮刘渊一把才是啊。怎么还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的身上陡地散发一抹说不出的阴戾之气,四周的火盆,都似乎冷了不少!再看他潋滟的眸子里,似乎有点点火光闪出! 小唯和弱水都是跟了炎凌宇极久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弱水后退半步,连忙递了个眼神给小唯——要知道,炎凌宇的火,可是因为段青茗而起,那么,现在只有帮段青茗开解,才能让炎凌宇平静下来吧? 小唯会意,顾不得炎凌宇刀子般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向前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回殿下的话,段小姐着急回去刘府,皆是担心段大少爷……” 爷啊,爷,您这样不由分说地将人家给掳回来了,可知道人家的弟弟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炎凌宇微微地冷笑起来。他手握茶盏,在手心里轻轻地转着,充满戾气的眸光流转之下,声音也犹如冰雪一般地冷凝: “弱水,去把段公子带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相府里的闹剧【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相府里的闹剧【一】 炎凌宇自然知道,段青茗担心的,根本不单单段誉一人。好吧,段青茗担心段誉,他就把段誉带来,这下,看看段青茗还有什么借口再吵着要去刘府! 弱水一听,立时欣喜无比地应了一声: “遵命!” 弱水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在迈开脚步的瞬间,欣喜若狂的弱水几乎想要膜拜上天了——上天有眼啊,他终于不用再在这里忍受双重的折磨,更不用提心吊胆,担心主子的那一把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的身上了? 什么,炎凌宇要将段誉带来?可是,她要回去刘府,除了因为段誉,还有其他的人啊! 看到弱水已经到了门口,段青茗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心里一急,朝炎凌宇说道: “还有薛姐姐,还有薛……” 眼看着炎凌宇的眸子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威胁眼神,那“哥哥”两个字,被生生地堵在嘴边,段青茗心里一个机伶,连忙改口: “还有薛姐姐的两个哥哥……他们也都在相府,都不能出事……还有……” 炎凌宇怒极反笑——薛姐姐,薛姐姐的哥哥……段青茗,你能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么?你敢说,你想回去段府,其实为的,就是刘渊么? 看到炎凌宇穿透性的眸光,段青茗一阵的心虚,下面的话,竟然说不下去了! “段青茗……薛姐姐,薛姐姐的哥哥……呵呵,好,好,段青茗,你真的好啊!” 段青茗抿了抿唇——好吧,她知道,在这个睚眦必报的三皇子殿下面前说起和他无关的人,是一种折磨,可是,她是真的担心薛凝兰,还有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啊,当然了,她最担心的,还是刘渊!那个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被包-围在阴谋最中间的人! 看到段青茗毛茸茸的小脑袋耷拉下来,炎凌宇脸上的冷笑淡了一些。他微微地弯了弯唇,冷道: “段青茗,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为什么不说,你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刘渊呢,是也不是?” 炎凌宇的声音并不高,也没有充斥什么怒气,可是,段青茗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危险至极的味道,特别是刘渊两个字,在炎凌宇的口里吐出,竟然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段青茗并不知道,炎凌宇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而刘渊又因何得罪了这位爷,所以,她虽然觉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的,他救过誉儿的命,所以,我不能不管不顾!” 段青茗帮助刘渊,究竟是因为他救过段誉,还是因为段青茗已经将刘渊当成了段誉的依靠? 炎凌宇冷笑起来,他要怎么告诉段青茗,若是少爷他不开心的话,即便段誉找了太子炎凌珏做靠山,炎凌宇都有本事让他生不如死呢? 可笑的是,到了现在,段青茗还觉得她帮刘渊,单单是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 更何况,以炎凌宇看来,段誉落水的那件事,根本就是疑点重重,谁不知道段青茗爱护段誉如命,若是设计将他身边的人全部清除的话,那么,落水,倒真的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呢!而且,炎凌宇没有记错的话,借段誉落水一事,段誉身边的人,来了一个大换血。而此后凡是可以走到段誉身边的人,无一不是经过段青茗的筛选—— 段青茗,你觉得你很聪明是么?你可知道,你所谓的聪明,正是引着你走向绝路和坐标呢? 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心口,炎凌宇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你以为你是谁?刘渊既已选择了认亲,选择走进相府,那么,他就应该预料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此后所有的坎坷磨难……你以为,你能帮得了他今日,还能帮得了他一世不成?一个大男人事事处处要一个女子来帮,这样人男子,会有什么出息?” 段青茗,你可知道,在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就如现在的刘渊,可以说是危机重重,步步惊心,而你,究竟能帮得了他多少?难道,你真的不担心,若你一旦介入,便再也无法抽身么?到了那时,还有谁来帮你?还有谁来保护你的弟弟呢? 段青茗耷拉着头,不说话,可她的脑子却在飞速地转动着,要怎样离开这里,早些回到刘府里去——刘渊,怕现在已经危机四伏了吧,还在誉儿,虽然有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护着,可是,他不在自己身边,段青茗却总是不放心的…… 看到段青茗聪明地保持沉默,原本恨铁不成钢的炎凌宇微微地顿了顿,话里,也带着丝丝缕缕的失望: “段青茗,究竟是你看不起刘渊,不相信刘渊,还是,你想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都不相信他?” 神游方外的段青茗的思绪,被立时拉了回来,一时语塞,顿时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虽然说话刻薄,可是,段青茗却知道,他是对的! 刘渊既已经选择了认亲这条路,那么,此后的一切,他都必须迎难而上,再无退路!前世,刘渊没有自己的帮助,同样的屹立相府不倒,而一如炎凌宇所言,自己是看不起刘渊呢?还是想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他? 又或者说,不是全天下,单单是这一位三皇子殿下的轻视,就足以令刘渊此后的日子如履薄冰! 可是,就真的要置刘渊于不管不顾么? 当她知道他的身份,并义无反顾的帮助刘渊的时候,段青茗就知道了今日、以及此后即将发生的一切,难道,这条路,只走到了一半,便听之任之,放任不管了么? 不,不是这样的! 世人只有锦上添花,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被人记得啊! 要知道,只要刘渊度过今日一劫,此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所以,这一次,段青茗一定要帮助他,一定要帮他度过这一难关! 想到此,段青茗毅然抬头,望着炎凌宇说道: “三皇子殿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还请殿下不要插手,方才的一切,我在此谢过三皇子殿下了,若无他事,青茗告辞!” 说完,段青茗轻轻一揖,就要转身而去! 然而,才走出一步,她的手腕,却被人大力捉住了,抬头处,只看到炎凌宇几乎喷火的眸子: “好,段青茗,你想去看看,我就带你去看看,顺便让你知道,你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炎凌宇几乎被气歪了鼻子——这个段青茗,还真是榆木疙瘩做的?他浪费了半天的口水,就只换回了这一句,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段青茗,你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好吧,炎凌宇甚至可以想像得出现在刘府的局面了。 炎凌珏受挫,正暴跳如雷。牛柏,正被玲珑逼婚,闹得相府里鸡飞狗跳。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段青茗若是去了,刚好可以看一场热闹,顺便,他会让她看一下,那个刘渊,究竟值不值得她如此掏心掏肺地帮…… ********************相府里的闹剧的分割线************************ 当段青茗随着炎凌宇再一次踏进相府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场闹剧! 在通往垂花门的小径上,一个年轻的男子,听穿着中衣,外披一件外套,迅速地朝前跑着,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个手提着长裙,一袭宫装的黄衣美女正朝他快速地追来。一边追,那少女还一边叫道: “哎,刘郎,你别跑啊,我只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而已……” 第一百七十二章——相府里的闹剧【二】 第一百八十二章——相府里的闹剧【二】 那个少女,虽然声音清脆,可是骄奢无比。再看那一身华丽的宫装,以及那张平凡而骄奢的脸,那不是午前落水的玲珑公主,又是哪一个呢? 可是,段青茗清楚地记得,今日,在薛子轩和薛宁轩的设计之下,下水去救玲珑公主了,可是牛柏,而并非刘渊啊。可是,现在玲珑公主为何追着刘渊跑来跑去呢? 因为极度担心刘渊,所以,段青茗的人,就呆了一下,就因为她呆了一下,所以,差一点儿就要撞到了玲珑公主的身上! 就因为差一点撞到玲珑公主的身上,而前面的男子在这一晃神之下,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玲珑公主怒极了,这位向来骄奢的公主,就想也不想地用力将段青茗往一侧一推,然后,提起裙子,狠狠地飞起一脚,朝着段青茗踢去: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拦本公主的路,去死吧你……” 段青茗原本就在发呆。猝不及防之下,玲珑公主的这一脚,她竟然没有闪避开来。眼看着她被玲珑公主推倒在地,那一脚,就要落到她的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玲珑,你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你的玲澜宫,你竟然敢在这里,大打出手?不怕父皇知道了,又再罚你禁足?” 那个声音,低、沉,带着醇酒的香,以及懒慵的阴凉。 紧接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将段青茗一拉,一闪,就避开了玲珑公主的踩踏! 段青茗极其狼狈地站稳身体,正看到炎凌宇满面铁青地站在那里,正冷冷地望着玲珑公主,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玲珑公主“嘿嘿”地笑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原本阴戾无比的神情,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讨好之意: “没有……没有啊” 因为仗着父皇的宠爱,母后的纵容,这玲珑公主在宫里可是为所欲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她唯独怕的,就是这位喜怒莫测,看来恍若仙人,实则心计深不可测的三皇子炎凌宇! 炎凌宇望着玲珑公主,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玲珑公主显然是个聪明至极的人,最起码,她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可是,什么人绝对不能得罪。就如现在,原本她欺负段青茗,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可是,炎凌宇一来,她立马换了个神色!她定了定神,平凡至极的小脸上堆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没有啊……三皇兄,我只是在寻我的救命恩人罢了,可不巧,这位姑娘撞到了我,我正想好好地盘问她一番呢!” 玲珑公主,和炎凌宇相仿的年纪,只是,并没有继承多少炎凌宇的美貌,她五官平凡,华衣堆砌,再衬着一脸的骄横之气,倒真有些传说中的刁蛮公主的意味! 此时,玲珑公主狠狠地瞪了段青茗一眼,似是地痛恨她搅了自己的好事一般,然后,朝着炎凌宇凑了过去: “对了,三皇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炎凌宇不看玲珑公主,只望着段青茗,貌似关切地说道: “你没事吧?” 炎凌宇对段青茗的关切看在玲珑公主的眼里,她眸子里的阴暗表情,又再沉了几分——哼,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竟然敢拦她的路,不让她追上刘郞,看她的样子,是不是活腻了呢? 可是,看着炎凌宇对段青茗如此关心的样子,想找她的麻烦,可真得挑个时间了! “谢谢三皇子殿下,臣女,没事……” 段青茗顺势挣开了炎凌宇的手,朝强笑道: “我没事,玲珑公主一心想追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不小心而为之……对了,玲珑公主,臣女听说今日牛柏公子勇猛异常,救了公主,公主乃是大贵之人,造化自然非常人可比!” 救命恩人? 刘郎? 可是,段青茗明明知道,这救玲珑公主的,不是刘渊,而是牛柏啊。那么,又是谁在混淆视听,指鹿为马呢? 不用想,一定是相府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做的好事了! 乍一听到段青茗的话,玲珑公主的眸子里,顿时露出一抹凶光。然而,在触到炎凌宇似淡淡的眼神时,那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却是威严之极的质问: “你说什么?” 玲珑公主顿时有些懵了: “你说救我的,不是刘渊,是牛柏?” 明明,她醒来之后,有人告诉她,救她的人是刘渊啊,可现在,怎么变成了牛柏呢?牛柏,那个讨厌的登徒子?她才不要他救好不好? 显然,这事就连玲珑公主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些,显然是有人在故意为之! 看到玲珑公主脸上的凶相,段青茗似害怕般地微微一愣,反问道: “宴席之中,所有的宾客都是有目共睹的呀,这事,难道公主竟然不知道么?” 玲珑公主的脸色沉了一下! 这个被自己撞到的女子,显然说的是真话。毕竟,有炎凌宇在面前,况且,蒙骗公主,可是大逆的罪过啊,她肯定不敢撒谎的!那么,这事的真相真的是牛柏救了自己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玲珑公主冷着脸,深思着朝炎凌宇望了一眼,只见后者虽然脸色更冷,可是,却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下,玲珑公主的脸色完全地黑了。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怎么回事? 那日,她一过府,就看到了英俊少年刘渊,顿时芳心暗许,而且,在她醒来之后,别人也告诉她,救她的人,就是刘渊,可现在倒好,却成了牛柏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骗了她! 哼,敢骗她玲珑公主,这人,可不是活腻了么?玲珑公主决定了,她要回去好好地问问,若是知道了被欺骗的话,一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用来泄愤! 由于玲珑公主是因为气愤之下,一个人跑出来的,侍候她的侍女用了好大的功夫才追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帮玲珑公主披上大氅,又递过了烧得旺旺的赤金嵌龙的八宝暖炉,这才低声说道: “公主,这天寒地冻的,您究竟到哪里去了,可担心死奴婢们了……” 玲珑公主黑着脸,望着相府的某一个方向,怒气冲天地说道: “走,和我一起找刘淑静去……” 刘淑静,你敢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玲珑公主说着,握在手里的一支发钗“啪”的一声碎成两半。她随手抛在地下,然后,接过手里暖炉,沿着冰雪清扫干净的小径,朝着刘淑静的闺房走去! ********** 段青茗还站在原来的冰雪小径上! 刘渊显然是被人吓坏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炎凌宇,则站在段青茗的侧边,冷眼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段青茗眼看着玲珑公主消失在垂花门之后,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个玲珑公主,怕是找人兴师问罪去了,可是,那人既然敢怂恿玲珑公主认亲,自然的,也敢再次将矛头指向刘渊,眼下看来,这件事,才刚刚开始啊! 要知道,无论究竟是刘渊救了玲珑公主,还是牛柏救了玲珑公主,只要玲珑公主一口咬定是刘渊,并请求皇上赐婚的话,那么谁还会关心究竟谁才是救人者呢? 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澄清谁是救人者,而是要让救人者主动站出来,告诉世人,是他救了公主,想向公主求亲才是啊! 少不得,这件事得找人好好地合计一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相府里的闹剧【三】 第一百八十三章——相府里的闹剧【三】 冷风吹过,段青茗的脸颊一片冰凉。她站在一片漫天的雪色里,只觉得浑身都毫无温度! 耳边,传来炎凌宇冰冷的声音: “段青茗,你今日因为刘渊,而得罪了玲珑,这件事恐怕没完,这下,你满意了么?” 段青茗,你可知道,你帮了刘渊,却把玲珑公主和相府里的某些人,全部都给得罪了?要知道,玲珑看上的是刘渊,而不是牛柏,而有些的投其所好,将救玲珑公主的事安到了刘渊的身上,原本,这事明日皇上一赐婚,就告一段落了,可是,段青茗偏偏要横插一杠,这到了最后,吃亏的是谁,还真指不定呢! 段青茗迎着炎凌宇阴恻恻的眼光,淡淡一笑: “我就算是不得罪她,难道,她就会放过我了?” 玲珑公主虽然段青茗在前世的时候并不认识,可是,因为她的声名极其狼籍,对人更是狠戾。方才,就因为段青茗站在路边,所以,玲珑公主先是朝她狠狠地一推,紧接着,又是用力地踩踏,方才的那一瞬间,若不是炎凌宇来救自己,怕自己就要伤到玲珑公主的脚下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微微地愣了一下! 是的,玲珑向来是个不按章出牌的人。今日,段青茗拦了她一下,让刘渊趁机跑了,这件事,无论是段青茗有心,抑或是无意,可是,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相信即便没有段青茗的这一番话,玲珑公主,也被她得罪得死死的了! 可是,玲珑公主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人,若是有人怂恿的话,特别是有人告知段青茗和刘渊的关系的话,怕玲珑公主从此以后,会更加地嫉恨段青茗了! 京城之中名媛的圈子就只有这么一点的大,怕两个人以后遇见的机会多不胜数,这段青茗虽然聪明,可是,若玲珑公主以权压人的话,段青茗还是摆明了要吃亏的! 一念及此,炎凌宇刚想劝段青茗要小心些,可是,段青茗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径直找段誉去了! 望着段青茗的背影,炎凌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苦笑起来——他怎么忘记了,若论算计,若论计谋,有谁能比得过这个小狐狸呢?莫说是头大无脑的玲珑公主了,即便是他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都曾在段青茗的手里吃了不少的亏呢。 更何况,以段青茗的聪明,这刘府里的伎俩,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的呢? 其实,只要用脑子想一下,就可以想得出来,告诉玲珑救她的人是刘渊的,究竟是哪一个!只是,炎凌宇不知道的是,这些人,会想些什么招式,来对付段青茗呢? 总之,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现在的段青茗,已经被彻底地拉进了刘渊的阵营里,再也无法自拔了! 段青茗,你是否会明白,摆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家斗宅斗,而是一场宫里宫外的大斗法? 相信,随着矛盾的加剧,那位尊敬的太子殿下,很快就要浮头了! 这原本是炎凌宇想看的一场热闹,可是,现在无可避免的,他也置身之内了! *******************坏人刘淑静的分界线************************8 这边,玲珑公主气哼哼地朝前走着,她气势汹汹地带着她的侍女们,径直来到刘淑静的房间,用力一推,原本紧闭的门,被“乒”的一声推开了。 刘淑静正和刘淑仪坐在红森圈椅上说话,诧然抬头,只看到满脸怒气的玲珑公主! 玲珑公主也不理刘淑仪。她几步走到刘淑静的面前,伸指一指,大声说道: “刘淑静,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啊,明明救我的人是牛柏,你偏偏告诉我是刘渊……你这不是出本公主的洋相么?” 哼,这个刘淑静,平日里,就只会围着她说好话,拍马屁,却不料,还敢在她的身后做小动作,算计她——哼,这一次,她玲珑公主就让刘淑静看看,她玲珑公主,是不是好得罪的…… 刘淑静在心内翻了翻白眼,什么叫她出了玲珑公主的洋相?要知道,这玲珑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头大无脑啊,她这每一年,每一天的,在宫里、宫外的出的洋相还少吗? 然而,刘淑静刚刚想说话,一侧的刘淑仪已经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朝着玲珑公主笑道: “请问公主,是喜欢刘渊,还是喜欢牛柏呢?” 刘淑仪虽然是妹妹,可是,却比刘淑静聪明多了。玲珑公主这才一开口,她就知道,她们将牛柏救人,说成了刘渊救人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要知道,欺骗公主,这罪说大不大,可是,说小,却也不小。眼下,就要看她们如何解释,看玲珑公主怎么收场了! 反正,只要能让刘渊的名声败坏,只要不让牛柏和这位刁蛮而且骄横的玲珑公主扯上关系,其他的事情,全部都好办极了! 玲珑公主飞了一个白眼给刘淑仪,似是在嘲笑她的白痴一般: “当然是刘渊!” 玲珑公主一眼看上的,就是刘渊这个憨厚少年,那个什么牛柏的,说到底,只是纨绔子弟一枚,谁要喜欢他了? 刘淑仪听了,再微微一笑,柔声朝玲珑公主说道: “那么,在公主的心里,是哪一个人救了自己重要呢,还是自己喜欢哪一个人重要呢?” 哼,要知道,深宫之中,从来不缺少真相,缺少的,只是上位者的喜怒而已,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牛柏救了玲珑公主,可玲珑公主喜欢的若是刘渊,那么,她们就有办法指鹿为马,李代桃僵! 说不得,这一层,玲珑公主还真没有想到,所以,听了刘淑仪的话,玲珑公主一下子愣住了! 牛柏救了她是不错,可是,她喜欢的却是刘渊!原本,这二者是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因果关系的哈! 刘淑静听到此,顿时明白了刘淑仪的用心——哦,原来是谁救了人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玲珑公主喜欢哪一个啊…… 看到玲珑公主迟疑,刘淑静换上一抹柔和至极的微笑,也跟着站起身来,朝玲珑公主说道: “公主,原本救你的人,就是牛柏,可是,你若一口咬定,救你的是刘渊,而请求皇下赐婚的话,圣旨一下,金口玉言,请问,到时还会有谁关心究竟是谁救了你呢?公主……幸福可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哦,您看看,这事怎样?” 听了刘淑静的话,玲珑公主眼睛一亮: “对哦,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开,我大可以请求父皇赐婚,说是刘渊救了我,到时,父皇圣旨一下,还有谁敢反对呢?” 刘淑静和刘淑仪相视一笑,这事,成了!刘渊,你死定了! 要知道,以刘渊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和玲珑公主成亲。可到时,陛下赐婚,刘渊若是不从,便是抗旨,刘渊若是从了,那么,娶了玲珑公主这种女人,从此以后,他的苦日子,可真的来了! 当然,刘直自然不喜欢和玲珑公主扯上关系,只不过,若是这事先是板上钉钉,再让刘直知道的话,那么,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呢?难不成,他敢说——哦,陛下,原来,救玲珑公主的,不是刘渊,而是牛柏,你错了吗? 这话,刘直当然不敢说,既然刘直不敢说,那么,所有的人,就只能将错就错! 而刘淑静他们要的,就是这种将错就错! 第一百七十四章——牛柏的怒气【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牛柏的怒气【上】 哼,刘渊,你别以为,你想尽了办法,进了相府的门,就真的从此平步青云了。你放心,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看到玲珑公主笑逐颜开地做开了美梦,刘淑静和刘淑仪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再问道: “公主,请问是谁告诉你,说是牛柏救了你的呢?” 玲珑公主脸一黑: “哼,还不是那个叫段青茗的丑女人?” 段青茗? 可是当初救下刘渊的那个段青茗么?今日,又是她前来添乱? 刘淑静脸色一沉: “公主可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么?” 玲珑公主摇了摇头: “我差点撞到她,可是,她却和三皇兄在一起!” 这下,刘淑仪的脸色也变了。谁不知道,她心仪三皇子殿下,几乎到了着迷的地步,可是,那个可恨的段青茗,竟然敢和三皇子殿下在一起? 刘淑静冷笑道: “公主可知道,段青茗和刘渊的关系么?” 玲珑公主诧然道: “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刘淑静冷笑道: “刘渊曾经住在段府!” 下面的话,刘淑静没有说下去,刘淑仪补充道: “他们现在以兄妹相称……” 只想到刘渊唤段青茗做妹妹,叫得比自己都甜,她的心里,就十分的不爽——这个段青茗,究竟有什么好啊,先是勾-引了刘渊,再接下来,和薛家兄弟打得火热,现在又巴上了三皇子殿下? 哼,这一次,就借玲珑公主的手,好好地收拾她一番吧! 玲珑公主一听,果然怒了: “这个段青茗,太不知道好歹了!看看我怎么教训她!” 刘淑静和刘淑仪相视一笑——成了! 段青茗,怕你接下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段青茗用计的分界线***************************8 相府的后院里,薛凝兰和段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段青茗的到来! 乍一看到段青茗快步而来,。眼尖的薛凝兰出声惊叫起来: “青茗……你可急死我了!” 段誉一看到段青茗,也连忙叫了起来: “姐姐,你到哪里去了,,可急死誉儿了!” 段青茗的脸上,换上一副平和的笑脸,望着两人微微一笑: “没事,我出去了一下,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段青茗左右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 “薛姐姐,怎么你一个人?他们呢?” 他们,自然指的是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了!段青茗答应过炎凌宇,非段姓亲兄长,不得唤“哥哥”。自然的,这两个人,也不能以哥哥相称了! “他们?” 薛凝兰似是不解,不过,随即回过神来: “我哥哥他们去和刘公子辞行去了,过一会儿,就带我们走了,所以,我才担心你啊!”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薛凝兰早等得急了,此时一拉段青茗: “走吧,我们出了这垂花门去等哥哥们!” 段青茗答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心不在焉地朝着垂花门走去! 忽然,她看到远处的牛柏正在和一个男子说着什么,连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让段誉去看看薛子轩、薛宁轩来了没有,自己却拉着薛凝兰来到一侧的亭子里,轻声说道: “薛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啊……你可不能说出去!” 薛凝兰左右望了一眼,有些紧张地说道: “什么事啊,青茗,你就不能出了这相府再说吗,要知道,这相府里,人多口杂的,若被人听去了,可不好呢!” 薛凝兰当然不知道,段青茗想和她说的,是刘渊的事情,她还道段青茗想告诉她,自己被炎凌宇带走的事情呢!所以,就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薛凝兰的声音不算大,可是,也绝对不算小,最起码,一侧的牛柏,清楚地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看到牛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段青茗连忙说道: “姐姐,是关于刘渊刘公子的……(百分号)” 果然,刘渊这个名字,对于牛柏来说,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他连忙绕到另一边,开始听段青茗和薛凝兰在说些什么! 只听到段青茗说道: “薛姐姐,你可还记得,今日救下玲珑公主的人,究竟是谁么?” 薛凝兰一听,立时答道: “是牛柏牛公子呀!这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么?” 段青茗点了点头: “是啊,虽然这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你知道吗?听说刘丞相准备把玲珑公主许配刘渊公子呢!” “什么?” 薛凝兰一听,立时惊叫起来: “那……那……” 薛凝兰那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这玲珑公主的个性人尽皆知,若是嫁给了刘渊,那个刘渊的苦日子,岂不是来了么? 段青茗连忙朝薛凝兰打了个眼色。薛凝兰一看,立时不出声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段青茗会拉着她,说上这么一大通的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她却知道,段青茗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是她的朋友,所以,她愿意配合! “朋友”两个字,不论是滔天巨浪,还是山间细流,都是沉甸甸的扶持,数不尽的牺牲,无言的隐忍,还有不计回报的付出。 皆因,她们是朋友! 段青茗压低声音,却又将音调拿的拿捏到刚好可以令牛柏听到的语调,又说道: “说来,这刘丞相待刘公子还真不错,不但高调认祖归宗,而且,这一认亲,还给安排了这一桩绝佳的婚事。和皇家结婚,而且是皇后的嫡公主,谁不知道接下来,就是飞黄腾达,一跃于众人之上啊……要知道,凭刘渊公子的才气,再加上玲珑公主这个强有力的后盾,这刘渊公子的地位,可真是铁板钉钉,锦上添花了啊……” 一侧的牛柏一听,顿时那个气啊! 呵,认祖归宗不说?还来个锦上添花呢?敢情这全天下的好事儿,都让这个刘渊给占了全了? 这都什么什么事啊,玲珑公主的人,是他牛柏救的。可到了最后,这得好处的,却成了刘渊了?人啊,就是这种心理,原本,玲珑公主在牛柏的心里,可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可是,现在这一说呢,她倒成了一把可以扶摇之上的梯子了? 牛柏一心想要过继给刘家,幻想着,总有一日,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刻上刘家祖谱,成为刘家的一分子!而自己,则可以以丞相之子的身份逍遥世间! 可是,多年来,无论刘夫人牛氏如何努力,刘直始终不置一词,也始终对他不冷不热! 当日,牛柏以为,刘直无子,而且祖中又没有合适的年轻的人,再加上刘府的妾侍本身单薄,刘夫人牛氏又善妒,所以,认牛柏为继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并不急迫,但求顺其自然。殊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刘渊从天而降,将他的美梦打破,从那时起,牛柏就知道,刘直多年来的虚与委蛇,原来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现在,刘渊出现,刘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刘渊进入祠堂。那么,接下来,他还帮刘渊安排了一个如此好的结局么? 刘渊,别以为你有了刘直这个爹,这全天下的便宜,就真的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只要有我牛柏在一天,你的舒服日子,仍旧会遥遥无期的! 身侧,段青茗的声音,仍然穿透层层冰雪,直达牛柏的耳畔: “原本,那个救玲珑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牛夫人的侄子,牛柏。听相府里的下人说,这个牛柏,原本一心想要过继给刘丞相的,可万不料,刘渊公子被认了回来,这还不算,这一入相府,就夺了如此风头,说来,这位刘夫人,倒真是贤更得很呢,在大是大非面前,毅然倒向了自己的夫君……” 第一百七十五章——牛柏的怒气【下】 段青茗这样一说,薛凝兰再看看潜在亭子一侧的牛柏,这下,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这段青茗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要挑起牛柏的好胜心呢! 虽然,薛凝兰不知道段青茗为何要这样做,可是,这一场戏,她总归得帮忙演下去不是? 薛凝兰听到此,有些怜惜地说道: “这位牛公子,我倒也听说过,那也是京城之中数得着的人物啊……风流倜傥,为人仗义,对刘丞相以及牛夫人更是非常的恭敬。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相府里委曲求全如此多年。眼下,救人的本是他,和皇家结亲的,原本应该是他啊,却不料,世间难测,总有人夺尽秀山越水的风景,也总有人巴水蜀水的凄凉,你看看,真是造化弄人啊,一转眼,这个机会便被人夺去了!” 微微地顿了顿,薛凝兰又愤愤地说道: “若我是牛公子,对此事肯定不依!” 薛凝兰的声音本就爽快明朗,犹如珠落玉盘,此时,在这冰雪之地乍一响起,隐约有些清凉的爽直。 牛柏听在耳里,又是心里一窒——原本,姑母今日对自己的一番劝告,却原本出于私心么?为了成全刘府,刘了保住自己相府夫人的位子,她竟然是出卖了自己么? 还说什么陷害刘渊,让刘渊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现在,却成了成全刘渊,给了他一个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 玲珑公主虽然相貌一般,可是,她却是皇后嫡生的女儿,和太子殿下乃是一母。若能和玲珑公主缔结良缘,自然能得莫大的助力,亦能令太子青眼有加。可是,姑母却在权衡之下,选择了成全刘直,成全成全刘渊么? 段青茗一看到薛凝兰这么快就明白过来,心里暗笑,不由地出力,捏了一下薛凝兰的手腕。这边,却似蕴含着忧愁,幽幽地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听说玲珑公主心系刘渊,根本看不上那牛公子,所以,他一番努力,怕要白费了?” 说完,忽地一笑: “哎,这都是人家的家事,只要刘夫人处理妥当,牛公子甘心便罢,我们在这里议论什么呢?” 薛凝兰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没啊,我只觉得为刘公子不平而已,要知道,那湖水那么冷,又是数九寒天的,牛公子义无反顾地跳下水去,可到头来,却帮别人做了嫁衣裳……” 话到此处,远处传来段誉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们在哪里啊!” 段青茗应了一声,这才拉着薛凝兰说道: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 想了想,又叮嘱道: “姐姐,这事你我知道就成了,可千万不得外传啊……须知,若是传了出去,对刘公子以及牛公子,都是不好的呀!” 薛凝兰故意看了一眼牛柏的方向,摇头: “没用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怕到了明日清早,这牛公子救人,却被刘公子夺了好处的事情,便会在这京城之内,被人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吧……哎,这知道真相的,会说牛公子人本大义,不攀龙附凤。可是,这若不知道内情的,反倒会觉得刘公子精神可未嘉,敢在冰雪湖水之中救了了!” 段青茗故意添了一句: “没办法啊,谁叫他姓牛,而不姓刘呢?这里是刘府,自然每一个人,都要为刘公子打算啊,就算是刘夫人,入了刘府门,早被冠以夫姓,一世都是刘府的人啊,有子娶公主为妻,和侄子娶公主为妻,哪方荣耀,哪方轻重,她自然会权衡一二的呀……” 说到底,段青茗又似是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女子的命运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毕竟,这刘夫人还是要替自己的女儿,以及自己夫君的前程着想的啊,一句话,没办法,没办法!” 两人说完,又说了些闲话,有说有笑地朝着垂花门走去! 她们的身后,牛柏一手拗着梅枝,因为极度用力的原因,松脆的枝节“啪”的一声断裂,在这个冰雪黄昏之中,传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牛柏望着段青茗和薛凝兰远去的方向,只觉得耳边传来轰然的笑声——很好,很好! 他在帮人做嫁衣裳! 他牛柏被自己最亲的人卖了,还在帮人家点钱! 很好,很好,谁叫他姓牛,而不是姓刘? 很好,很好,这是毕竟是刘府,人人当为刘公子打算…… 牛柏年轻而苍白的眉目之间,浮现着可怕的杀气,犹如山中飘浮的瘴气,只要一拂到人的身上,就会瞬间致命! 很好,真的很好! 姑母,表妹…… 呵呵,原来,你们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的? 那么,他牛柏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一次,他倒要让你们看看,究竟是谁,飞上枝头做凤凰,又究竟是谁,能和皇家结亲,得皇族的眷顾! 刘渊,你等着瞧,总不会,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 这个牛柏,原本就是花花公子一枚,对付起女人来,也是信手拈来。此时,若要对付一个虽然表面嚣张,可是内里涉世未深的玲珑公主,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一念及此,牛柏就冷笑了一下,转身朝玲珑公主的住处走去! 刘渊,明天早上,我倒要看看,被赐婚的,究竟是你,还是我牛柏! ************** 身后,枝叶断裂的声音,犹如断金碎玉,裂帛撕锦。在这冰雪黄昏之中听来惊悚异常,段青茗却不敢回头,她手心涌汗,拉着薛凝兰快步地走出垂花门,这才微微地吁了口气。 薛凝兰倾听着耳后,感觉到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悄声问段青茗: “他走了么?” 段青茗点了点头: “走了!” 薛凝兰拍拍肩膀: “青茗,我怎么有一种背后说人闲话的感觉啊!” 段青茗微笑: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这薛凝兰啊,还是善良,善良而且心软,也怪不得,她的庶姐庶妹的,敢欺负到她的头上去! 薛凝兰苦笑,却不答话。她受薛夫人教导,向来讲究直爽大方,从不玩那些龌龊的手段,可现在看来,这在背后玩阴谋的杀伤力,效果确实好得出人意料啊! 段青茗知道,自己又无意之中触到了薛凝兰的痛处,于是,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说道: “姐姐,你等我一下,这事还没完……我还得找薛二公子帮忙……” “二哥哥?” 薛凝兰纳罕道: “他能帮你什么?” 二哥哥薛宁轩和自己一样,都是口直心快,而且毫无遮拦之人,他能帮段青茗什么呢? 再想起段青茗的称呼,薛凝兰惊讶道: “青茗,你不是一直叫二哥哥的么?怎么改口叫了二公子呢……我二哥哥听到,会伤心的呢……” 段青茗脸上一僵,强笑道: “那个,我明天就要过十岁的芒寿了嘛,男女六岁不同席啊,段府之内,人多口杂的,总得有个忌讳才是啊!” 薛凝兰只当段青茗忌惮刘蓉,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倒是啊……只是,大哥哥和二哥哥视你如妹,知道你改口,一定会伤心了!” 段青茗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这还不是因为某位爷么?得,就因为他一句话,她一个承诺,所以,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不过,段青茗并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应该来的,始终会来,就如欠下的,始终要还一样,而这一次,炎凌宇虽然刁钻,可还真不算是刁难——唉,就看到对方救过她的份上,勉为其难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关于哥哥和妹妹的称呼 第一百八十六章——关于哥哥和妹妹的称呼 冬天的天,黑得特别的早! 刚刚还是暮霭西垂,夕阳流光,此时,已经华灯初上,琉璃晶灯了! 相府之内,次第亮起的灯火,通过疏落的树影,淡淡地折射在这冰雪之地上,那样的琉璃色的冰雪光泽,更照得整个空间晶莹洁白,如梦似幻! 薛凝兰的声音在这雪层之上,犹如临水涟漪泛起的清波一般,显得有些缥缈而且空洞: “青茗,你还没有告诉我,找我二哥哥究竟有什么事呢!” 段青茗拉过薛凝兰,低语了一番: “薛姐姐,这个可交给你了,你可要办好啊……要知道,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呢!” 薛凝兰一听,立时掩口笑了起来: “青茗你的损招可真多……好吧,过会儿,我会告诉二哥哥,按你说的去做了!” 正在这时,薛子轩和薛宁轩两兄弟回来了!他们乍一看到完好无缺的段青茗,立时松了口气: “妹妹,你和青茗妹妹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段青茗落水,甚至是被炎凌宇捉去的事,不用说,这自然是薛凝兰帮她保密的结果,段青茗有些感激地拉了拉薛凝兰的手,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懊恼,几分娇憨的少女容颜。 薛凝兰拍拍段青茗的手,却聪明地将话题扯了开去: “青茗和我都是第一次来相府,左右走了走,谁知道,这相府非常的大,走了一下,竟然迷路了……” 薛凝兰和两个哥哥,向来是笑着,闹着长大的,此时,撒起谎来,可以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得很! 段青茗不禁抚额——呃,真看不出来,薛凝兰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呢! 这边,他们的话还没有说话,段誉抢先叫了起来: “姐姐,快回府去吧,这里冷死了!” 正在这时,一种异于冰雪之气的冷,慢慢地从身体的某一部位渗入段青茗的心里,她霍然回头,只看到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个一袭暗红衣衫的少年男子! 那个男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俊脸生辉,犹如玉润生辉。此时,他跟在薛子轩的身后,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冰冷的风,拂动他的衣衫,暗绣飞扬的银丝,在冷风之中轻轻摇摆。仿佛一副隐藏在黑夜里的绚丽图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有一番若有若现的惊心之美! 而那个男子,长长的睫毛,潋滟的双眸,冰雪的萤光,折射在他略显苍白的细腻肌肤上,犹如一副完美至极的大理石雕像一般,泛着玉质的光泽!还有在这冰雪华灯之下,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此时,他分花拂柳,款款而来,看到薛凝兰和段誉连忙见礼,他的视线,也只落在他们身后的段青茗的身上,犹如仙鹤翩跹地雍容一笑: “免了!” 段青茗乍一看到这位爷,就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不是早应该走了么?怎么到了现在,他还在这里?段青茗望着炎凌宇的脸上,笑得犹如狐狸一般的感觉,不由地嘀咕道,这位爷,不会单单为了监视她有没有叫人哥哥,才转过来的吧? 自然了,这位爷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啊,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和她这种小人物如此较真的吧? 拍拍额头,段青茗真宁愿自己多想了! 这边,薛凝兰得了段青茗的“指示”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薛宁轩,两人走到一旁,嘀嘀咕咕地按段青茗说的去办了! 而薛宁轩听了薛凝兰的话之后,迟疑了一下,这才问道: “这真是青茗妹妹的意思?” 薛凝兰点了点头! 看到薛宁轩探询的眸光瞟了过来,段青茗点点头,表示这是自己想出来的! 既然是段青茗的计谋,自然是一个抓一个准啊,薛宁轩立时笑逐颜开地准备去找刘渊了——要知道,唯恐天下不乱,可是薛宁轩的本性,这本性,平时被薛夫人以及薛子轩压抑着,没有展露出来,现在倒好,段青茗直接的,递了个平台给他了! 薛宁轩眼神熠熠地来到段青茗的面前,朝她翘,了翘拇指: “青茗妹妹,高!” 相信若是按段青茗的办法,今晚,相府里,就有好戏看了!只可惜的是,他这个超级看戏迷,是注定看不到了! 三人神秘的表情,雷到了旁观的几位。薛子轩也觉得好奇极了。他凑上前去问道: “青茗妹妹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明日她的芒寿,要请我们一起去呢?” 薛宁轩扯了扯薛子轩的衣服,低声道: “不是的,大哥,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们方才只顾着和三皇子殿下说话,现在要走了,竟然忘记要和刘渊兄道别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真相当然不能提前曝光的啦,所以,薛宁轩决定了,先瞒着大哥,到事成了,保证大哥能笑个够! 哈哈,这一次,看看那个牛柏要如何的抱得美人归啦…… 说完,又向炎凌宇告了罪,象是被人在背后追逐一般地,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薛宁轩走了,却把所有的疑问都留给了薛子轩和段誉。四只眼睛,眨呀眨地望着段青茗和薛凝兰,想等着两人开盅。只有那位随后跟来的三皇子殿下,只是望着段青茗淡淡地笑,淡淡地笑,犹如轻风拂雪枝一般的微淡笑意里,有隐约的锋芒,一闪而过! 这个小狐狸已经对牛柏下手了?那么,这一场戏,还可以再接着看下去了? 炎凌宇忽然很期待,看看明天早上太子殿下炎凌珏的表情——刘渊是丞相刘直的儿子,若是能和玲珑联姻,自然是炎凌珏的一大助力。所以,炎凌珏一定会说服皇后,达成和刘直的联姻!而且,相信炎凌珏已经准备这样做了! 可是,段青茗这一搅和,搅混了丞相府的这一滩混水。接下去,怕牛柏要使手段,对玲珑下手了。 只是,若这联姻的对象,从他们渴望至极的刘渊,变成了那个人人弃如鄙履的牛柏的话,却不知道,皇后和太子脸上的表情,究竟会是何等的精彩! 炎凌宇当然知道,单单靠几句谣言,又或者是煽动牛柏,还是远远不够的。只不过,他不妨帮助牛柏一把,顺便的,也帮助段青茗这个小狐狸一把,到时,也好多讨一些回报啊! 横竖,他都只是个看戏的,推波助澜,可是。帮帮倒忙,也无不可。 反正,只要是给炎凌珏添乱的事,炎凌宇同样乐意奉陪! 没有人看得懂炎凌宇脸上的深邃表情。和薛宁轩同样清楚段青茗手段的薛子轩,象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地,开始追问段青茗: “奇怪啊,这小子,怎么也粗中有细了……青茗妹妹,是不是你教了他什么呀?” 段青茗苦笑道: “那个……我只是想让小薛公子和刘公子辞行而已……” 一侧,有人飞出刀子一般的眸光,似乎要将段青茗斩成两段!可是,当段青茗改口,将刘渊改成了刘公子之后,那刀一般的眸光,似乎温和了一些——哼,这个小狐狸的记性,还不算太坏,总算还知道转一个称呼! 可是,问题就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着一个而已——这段青茗是不敢唤薛子轩做哥哥了。可是,这无论是薛子轩,还是薛宁轩,可都还在唤段青茗妹妹啊! 难道说,段青茗就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不再做他们的“妹妹”了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刘蓉有动作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刘蓉有动作了? 炎凌宇危险至极的眼神,在薛子轩和薛宁轩的脸上暗暗地游巡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她的心里,却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看来,他得想个办法,让这几个小子,也应该对段青茗改改口了…… 这边,炎凌宇的心里,还在做着自己的打算。那边,段青茗一边敷衍着薛子轩的询问,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小脸上,笑得都已经僵了! 这边,她被薛子轩一句“妹妹,妹妹”地叫着,背后凌迟一般的眸光,更如影随形。段青茗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夹心的饼干一般,快被挤扁了。无形的压力,使她不由地苦着脸,有些无奈地朝着炎凌宇望去——这位爷,似乎又想发飙了。可貌似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灯光的掩映之下,炎凌宇的脸色笑意嫣然,眸光潋滟。然而,只有段青茗才看得出来,他眸子里的暗光,犹如几乎结冰的寒潭,只要一陷进去,就会再没有办法出来!他朝着段青茗投来的那淡淡一瞥,似乎在问,你不是不叫哥哥了么?怎么,他们还叫你妹妹? 段青茗苦着巴掌大的小脸,一头黑发,在夜空中微微飞扬。她牵着段誉的小手,站在这夜和灯影的边缘,犹如久远时光投下的光影一般,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飞散! 炎凌宇的微微地弯了弯唇——他自然看得出段青茗满脸的为难! 炎凌宇是要求她不得唤人家做哥哥,可是,却没有要求人家不能唤她做妹妹啊,所以,她不算犯规,也不能说是不守承诺啊! 是啊,她只能管住自己,哪里还能管住人家的嘴呢? 炎凌宇当然不理段青茗的纠结,事实上,这位爷觉得,只要他警告了段青茗的事情,段青茗就必须分毫不差地做到。 至于做不到的那一部分么……嗯嗯,少爷他有的是办法,从段青茗的手里,变着法子讨回来! 没过多久,薛宁轩回来了。看他满脸的喜色,事情自然大功告成了! 段青茗一看,轻轻地吁了口气。她不是神仙,不能预知所有的祸福旦夕,所能做人,中是凭着前生的记忆,对自己所关心的人,做一个必要的提醒。至于其他的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各人,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段青茗握紧了段誉的小手,看到他的小脸上,已经微有疲色。段青茗抚了抚段誉的小脸,然后,就地和薛凝兰告别,并叮嘱薛凝兰明天要早些到。然后,就带着段誉迅速地离开了。 当段青茗几乎是仓皇离开的时候,炎凌宇就在站在她离开不远的地方,正和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款款道别呢! 灯火迷离花千树,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就这样随意地站在朱红的大门前,就已经夺尽了高山深海的风情,令人心移神摇! 段青茗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催促马车快走——这位爷的美丽,就如绽放妖娆的彼岸花一般,外表看来,美丽不可方物,实则毒不可言! 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 当段青茗回到段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段青茗问了一下门房,得知段正还没有回来,今天,除了她,也只有段玉兰出过府门,不过,晚饭前就已经回来了。段青茗听了,只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段誉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晚回去,所以,到了现在,还兴奋得很,不停地拉着段青茗问东问西,然而,段青茗却已经累得惨了,她敷衍了段誉几句,就带着段青茗,朝府内走去。 想想也是,段青茗的一天,过得可真够精彩的。不但落水,还在天上飞了一回,这来来回回地折腾,浪费了不少的力气,再加上落水的时候,被炎凌宇吓了一场,虽然喝了姜汤还有压惊汤,可到了现在,她还觉得心有余悸! 所以,一到府里,她的精神,就已经完全不济了。于是,就让人先送段誉回院子,而她自己,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今日一日都不在府里。又是她芒寿的最后准备阶段,相信这一天里,一定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现在,也应该回去,验收一下今天的成果了! 果然,段青茗才一进屋,夏草儿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段青茗,今天,宁姝苑的那个小丫头,有动作了! 原来,那个小叫蓉的小丫头看到,有个丫头在傍晚的时候,先是进了刘蓉的院子,然后,又鬼鬼崇崇地来到段青茗的院子外面,偷偷地取出一样东西。然后,又偷偷地埋进了段青茗的院子里边!整个过程,她都做得很快,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段青茗担心院子里会出事,所以,这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都分别有人盯着整个段府! 要知道,段青茗难得的一个芒寿,就在明天。相信这府里,会有许多的人不愿意她有一个开心的芒寿,所以,做一下小动作,做一下手脚,在所难免! 段青茗喝着夏草儿奉上来的茶水,眼神淡淡地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末了,她淡淡地问道: “刘姨娘今天有什么动作?” 夏草儿挠了挠着,有些疑惑地说道: “小姐,说来也真奇怪了。这次,刘姨娘可老实得紧呐,到今天为止,她既没有出过院门,也没有做过任何动作……” 想了想,粗心的小丫头又说道: “小姐,就连你送去的那些饭菜,她都吃个不剩呢!” 段青茗看了夏草儿一眼! 刘蓉当然不会乖乖地吃下那些饭菜,至于那些饭菜究竟去了哪里,段青茗一点都不担心。刘蓉的院子里,多的是丫头下人,要处理多十倍的饭菜,也绝对能吃得下去! 而且,这一段时间,刘蓉已经吩咐过厨房的叶妈妈了。若是有人想要开小厨房的话,那菜的价钱,可要十足十的收!而这些钱,用来给叶妈妈她们改善生活! 叶妈妈是丁柔时的老人,她的丈夫一直为刘蓉卖命,因为事情败露而被下毒害死,所以,她这些年,虽然表面忠于刘蓉,实则早已对她恨之入骨!所以,这次有了段青茗放话,既可以整治刘蓉,又可以中饱私囊,你叫叶妈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这几天下来,怕刘蓉花了不少银子在这吃食上吧?只要想起刘蓉因为被人落井下石而咬牙切齿的样子,段青茗的心里,就觉得暗自好笑! 段青茗一边想着,冷笑起来。 刘蓉,你若觉得我只是想在饭菜上整治你的话,那么,你就真的错得离谱了! 因为,段青茗曾经帮刘蓉亲自问医,所以,自然知道刘蓉病情的细节。而今,想要刘蓉永远病着,她有的是,十二种以上的办法! 段青茗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刘蓉所服的药,再加上段玉兰身上的猛料,怕这刘蓉的事情,在这几日,应该有结果了吧? 夏草儿看段青茗似是陷入了深思,也不敢再说什么,过了半晌,又神秘兮兮地说道: “小姐,听说,二小姐往姨娘的院子里跑得可勤呢,今天的晚膳,都是在刘姨娘的屋里用的呢!” 想了想,小丫头的脸上,泛着兴奋的色泽: “小姐,那个香囊,现在二小姐可是天天戴在身上,到处显摆呢,听说,刘姨娘还夸奖那个香囊好看呢!” 段青茗又冷冷地笑了一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半夜来客 第一百八十八章——半夜来客 那个香囊,当然好看啊。要知道那香囊的绣工,可是出自一个十分出名的绣女之手,辗转了几次,转到了段表青茗的手里。而段青茗,则通过了另一个人的特殊加工,所以,变成了而今的样子。 这个香囊,当然是段青茗“贡献”给刘蓉和段玉兰的。其作用,也一定不小,可是,又因为来路太过复杂的缘故,所以,事过之后,刘蓉即便想要彻查,怕也根本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至于段玉兰喜欢那香料,也是当然的啊,要知道,那香囊,在身上戴得越久,就会越香,若是平日放在屋里,可以说是香气四溢啊,而且,那香味,可是段玉兰最喜欢的那种!所以,你叫段玉兰怎么会不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段玉兰既然喜欢那香囊,就好好戴着吧,只是,不知道她还能戴多久而已! 想到这里,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地伸了伸懒腰: “好了,夏草儿,有什么事,你和宁嬷嬷商量着,看着办吧,我累了,要去歇了!”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 “你们今晚也早些歇着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段青茗相信,在明天的芒寿里,一定会有很精彩的事情发生的。所以,今晚不但是她,就连夏草儿她们,都要养精蓄锐。以应付明天即将发生的种种! 看到段青茗面有疲色,机灵的夏草儿,连忙跟着侍候段青茗入寝。 今日,因为是去相府做客,所以,这些下人、丫头们,都是被分配在一起,呆在一个院子里的。所以,夏草儿并不知道段青茗的所经历的种种。 可是,眼尖的夏草儿却在离开相府的时候,看得出来段青茗身上所穿的这套粉色长裙,淡色襦裙,并非今天早上穿出去的那一套。 可是,做为奴婢,自然有奴婢的本分。有些事情,实在不是作为奴婢所能关心和干涉的。而现在,夏草儿默不作声地帮段青茗换好衣服,梳好头发,替她放下帷帐,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今夜,星疏月朗,月光,映照着琉璃冰雪,远处的屋顶上,似有万千雪莲,正在这夜色之中悄然开放。 寒冷的风,掠过庭院,撞到新糊的窗纸上,发出近乎“呜咽”的声音。夏草儿站在这雪光、月影之下,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其实,有件事情,夏草儿并没有告诉段青茗,那就是,今日黄昏的时候,段玉兰带着香囊,耀武扬威地来到段青茗的宁姝苑,发现段青茗没在,就四周看了一圈,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段玉兰和段青茗平日里来往甚稀。所以,夏草儿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有什么不妥。果然,她在段玉兰离开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淡色的粉末! 那些粉末,无色无味。可是,却随着段玉兰的步伐,迤逦一路。夏草儿看了,生生地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叫人仔细地扫干净了。然后,又冲洗干净了。然后,才留着那一小包,叫了小蓉,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哥哥的手里! 这些药粉,很快就会送到太医的手里,然后,夏草儿将会告诉段青茗,段玉兰将这些东西丢到这里的最终的目的! *********** 夜,寂静。夜,无声! 段青茗累得狠了,几乎是倒床就睡。然后在,半夜的时候,一阵冷风拂面,她幽幽地转醒了过来! 难道是窗子没有关么? 段青茗蹙了蹙眉,今晚轮到夏草儿守夜,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如此粗心了呢? 寂静的夜里,明月映照在窗子上。映着那满地的雪地萤光,屋子里,亮堂堂的。 段青茗睁开眼睛,想起身去关窗。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那感觉,犹如一只野兽,正张牙舞爪地在黑暗中蜇伏着,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将一切全部吞噬! 有人? 段青茗心中一凛,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蓦地起身,一手握住了右手手腕的镯子,机警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然而,屋子里的夜灯,幽幽地亮着,窗外明月皎洁,似乎比屋子里更亮一些! 窗子,是半开的!厚重的窗棂,在黑夜之中,正在“吱呀”地摇晃着,将屋外的月光,照进长方形的一片,犹如一方手帕,明亮耀眼! 屋子里,静极了,段青茗又将四周的暗影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人! 段青茗微微地吁了口气,还好,没人! 看来,是自己紧张过头了,段青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缓缓放下抚在右腕的手,缓缓下床,想将窗子关好!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犹如静海里突起的怒滔,宛若冰雪顶上突然压顶的世石,宛如刀刃利箭,在一瞬间,刺入了段青茗的心里! 段青茗原本平静的心,顿时剧烈地跳了起来——只不过一霎那的时候,她汗湿衣背! 有人潜进了屋里? 可是,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刚刚,他又躲在哪里?他来此,究竟图谋为何? 这些,段青茗统统都不知道! “阁下是谁,三更半夜地进到我的屋里,有何贵干?” 段青茗的声音很静,段青茗的声音很冷! 两次了,距离上一次有人潜进她的屋里,已经整整两次了!第一次,她被人用剑逼着。要她交出珍宝,而这一次,干脆的,对方如入无人之境,还敢在她的屋里轻笑? 恍然间,段青茗觉得,那笑声有些熟悉,只是,因为太过紧张了,一时,她竟然没有分辩出来! 没有人答话! 只有静静的呼吸声,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段青茗站在那里,保持着即将关窗的姿势,既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她生怕,只要她一回头,那个人,就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出来! 屋外的冷风,从半开的窗子里一团团地涌了进来,只穿着单衣的段青茗,如抱浮冰! 只听“擦”的一声,屋子里的灯,又被点亮了一盏。段青茗按捺住心跳,缓缓回头,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灯下,静静地望着她的年轻男子! 火红的灯光,舔着那人的脸庞! 那样完美的轮廓,那样温润的肌肤,那样妖娆而潋滟的眼神,不是炎凌宇那位无聊的爷,又是谁呢? 段青茗长长地吁了口气。怒意,在那一瞬间蜂涌而来,几乎将她的理智淹没! 段青茗一手提着裙子,“蹭,蹭,蹭”地来到炎凌宇的面前,伸出拳头,用力一朝他的身上劈头盖脸地打去,她一边打,还一边骂道: “你个登徒子,你个瘟神,你半夜三更的跑到人家的屋子里来吓人,你有病是不是……” 令段青茗奇怪的是,炎凌宇既不动,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段青茗用力地将拳头锤在他的身上,头上。 随着段青茗的姿势,灯影一震,满室晃动! 而段青茗,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炎凌宇,一边怒不可遏地一指窗口: “你很喜欢爬窗是不是?有空了,把你家的门全部都摘了,你天天爬窗走!” 不知道究竟打了多少拳,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炎凌宇的祖宗八代都问候干净,总之,段青茗累了,腿一软,跌在地上,看着炎凌宇的眼神,仍旧是气哼哼地! 哼,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这位爷八成是有梦游症是不是? 炎凌宇望着瘫软在地下的段青茗,薄如刀刻的唇微微一扬: “打够没有?” 第一百七十九章——祸起丞相府 第一百八十九章——祸起丞相府 如果你打够了,是不是应该轮到我说话了? 段青茗没好气地怒道: “当然不够,我真想把你打扁,然后,扔到烂泥堆里去!” 炎凌宇望着半开的窗,以及只穿着一身襦裙的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先披件衣服,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置我?” 穿上衣服? 段青茗下意识地往下一看,立时“啊”了一声! 飞快地从地上爬起,然后,找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再转过身来的段青茗,脸色发黑,眼神如刀刃——这个可恶的炎凌宇啊,就是因为他,她才会如此的狼狈! 看到段青茗刀子般的眼神,炎凌宇站起身来,将窗子掩上,慢吞吞地说道: “段青茗,你可知道,相府里现在翻了天了!” 段青茗微微一愣: “关我何事?” 炎凌宇翻她的窗,和相府里翻了天,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炎凌宇拿起一侧的剪刀,轻轻地剪去蜡烛上的烛花,淡淡一笑: “那是谁今天挑拨离间,让牛柏去动玲珑的主意的?” 段青茗脸上红,有些别扭地说道: “与我何干?”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 “真不管你的事?” 段青茗不理炎凌宇,只一指窗口: “若你三更半夜的来我这里,就只为告诉我这件事的话,那么,我现在知道了,夜半更深,男女授受不亲,三皇子殿下,您请回吧!” 炎凌宇挑了挑眉: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个小狐狸,捅下的娄子可真不小。 她自己拿话激牛柏倒也罢了,临了,还怕牛柏不上钩,竟然联合刘渊,收买下人,将牛柏灌了个半醉,然后,将他骗到了玲珑公主的客房之外! 玲珑公主不喜欢牛柏是真,可是,当半醉的牛柏闯进玲珑公主的房里,甜言蜜语地哄骗了一番之后,不知道是下了药,还是别的缘故,竟然胡里胡涂地将玲珑公主哄上了床! 而刘渊指使的下人,则以捉贼的名义,闯到了玲珑公主的房外,这下子,捉jian捉双,一下子拿了个正着! 清醒过来的玲珑公主,自然不肯认账,哭哭啼啼地寻死觅话,刘丞相气得当场晕倒,刘夫人气得追着牛柏乱打。 现在,整个相府之内,可真乱成了一窝粥了! 自然了,牛柏自然不是吃素的,玲珑公主也绝对不会糊里糊涂地委身给牛柏,而这件事至所以进行得这么顺利的原因,皆因炎凌宇在背后推波助澜,动用了潜伏在相府里的力量和暗卫,好好地帮了刘渊一把! 若非如此,单单凭刘渊一个刚刚认亲不过一天的少爷,还有那些在相府里经营了十多年的刘夫人的心腹,肯定早就察觉了这事。段青茗的智谋再巧,也绝对会露出破绽来的! 炎凌宇一直留意着相府内的动静,这边,相府内才一吵着要闹上金殿,那一头,他就跑来,向段青茗邀功来了! 听得出炎凌宇话里的捉狭,段青茗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今天傍晚,她是通过薛宁轩,教了刘渊这么一招。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 而今,这些事,全部都落在了炎凌宇的眼里,他是不是也早已知道,是自己在背后使的计呢? 果然,炎凌宇冷笑起来: “段青茗,你的手伸得真长啊……” 管自己府里的事情还不够,这个段青茗,还真敢将手伸到丞相府,伸到玲珑的身上去? 忽然想起玲珑公主是炎凌宇的妹妹,段青茗的头低得更低了: “相府的人算计刘渊,玲珑公主又逼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炎凌宇蓦地冷笑起来: “你看不下去了,就毁了玲珑的终身?就将这事闹到了金殿?你可知道,清誉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等的重要,你如此做,还要玲珑以后如何做人?” 段青茗的脸色白了白! 这一层,她倒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恐怕因为玲珑公主的事情,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刘渊,处境会更加地艰难! 丞相夫人不会放过刘渊! 刘淑静,刘淑仪姐妹不会放过刘渊! 一向觊觎相府的牛柏,不会放过刘渊! 黑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陷阱,不知道还有多少黑手,正在等待着刘渊倒霉,这件事,段青茗怎么能撒手不管? 停了半晌,段青茗才讷讷地说道: “玲珑公主配牛柏,不是刚好嘛……” 一个狠毒,一个阴险。这两个人,岂不是绝配嘛!至于玲珑公主的清誉……呵呵,那样一个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女子,她还有多少清誉可言呢? 炎凌宇蓦地凑了上来,眼神灼灼地望着段青茗: “是,玲珑狠毒,牛柏阴险……他们两人,都应该被算计!可是,段青茗,你可有想过你自己?你可有想过,若是事败,将会给你,给刘渊带来什么?” 炎凌宇帮了刘渊一回,心里实在不爽! 可是,这主意原是段青茗出的,若是这一计不成,连累的,自然会是段青茗。炎凌宇的选择是,要么,眼看着段青茗出事,要么,帮刘渊一把,间接保护段青茗! 这两者,没有中间道,而炎凌宇,则选择了后者! 炎凌宇冷笑起来: “你以为,相府真如你看到的那般平静?你以为,刘夫人经营数十年,真如纸画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你以为,牛柏真的听了你的怂恿,就真的敢对玲珑下手?你以为,玲珑真的会任由牛柏为所欲为……” 烛光之下,炎凌宇眼神如电,视线如利刃,他望着段青茗,发出一声冷笑: “在这个世界上,上天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聪明,愚蠢的人,却也觉得自己不蠢——段青茗,你就是后者,你明明就是个蠢人,却枉想着,要将那些聪明人,都踩在脚下……” 炎凌宇越说,段青茗的脸色就越苍白。 她咬着下唇,站在烛光的暗影之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段青茗就知道,相府刘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更在相府里经营多年,肯定心腹不少。而刘渊刚刚进入相府,根本就同有站稳。而她至所以敢教刘渊这个计谋,原本想的是让刘渊借助牛柏的这件事,摆脱玲珑公主的纠缠。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刘渊,竟然做得更绝,竟然将牛柏和玲珑公主捉jian在床!这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对于刘渊来说,可赵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段青茗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单单凭刘渊,是绝对没有可能成事的! 一如炎凌宇所说,这内宅,本就是女人们的阵地,再加上刘夫人把持相府数十年,岂是一个刚刚进府的少爷可以憾得动的?而刘渊至所以成功,炎凌宇应该是帮了忙的!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炎凌宇肯帮助刘渊,并非是看在刘渊的份上,而人在施恩,对象既是刘渊,亦是自己!而他只要一回头,自然可以向自己,甚至是刘渊,讨回自己应得的利息! 炎凌宇不做赔本生意。也从来不会帮值得他帮助的人,这一次,一定不会例外!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屈了屈膝,低声说道: “今晚的事,多话三皇子殿下鼎力相助……” 炎凌宇的薄唇弯了弯——她猜到了? 炎凌宇微微咳嗽了一声: “段青茗,你准备怎么谢我?” 施恩图报,是炎凌宇的本性,所以,此时的他,眼神睨着段青茗,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段青茗咬了咬牙,说道: “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想要什么?” 段青茗总算明白了,这个炎凌宇,就是个揣着明白装胡涂的主儿,这明明的,又是找她讨利息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这位爷,又想在她这里,图个什么呢? “这个……” 炎凌宇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段青茗的面前晃了晃: “把这个,擦完,不要让我看到你手上的疤,今晚的事,就扯平了!” 第一百八十章——炎凌宇的伤 第一百九十章——炎凌宇的伤 段青茗愣住了! 一只整块的紫水晶雕成的小盒子,正静静地躺在炎凌宇的手心里,在明亮的烛光下,折射着眩目的光辉! 炎凌宇的手,又伸出了半分: “我帮了你,你又欠了我,所以,把这个,擦在你的手上,别留下疤痕!” 炎凌宇说着,打开了水晶的盒盖。那里,有白如凝脂的膏药,正在这清冷的夜晚,散发着幽幽的奇香! “只是,我听过,皇宫里有一种九转玉兰液,传自神医杜方,能治愈所有的疤痕,只是没有办法得到罢了!”九华庵中,春桃有些无奈的话,言犹在耳,犹如重锤一般,敲在段青茗的心上。 段青茗后退了半步,伸手抚着开始结疤的手腕,摇头: “这个,我不能要!” 皇宫之中的东西,自然是极难得的吧,若非如此,春桃不会用如此为难的语气说出来。可现在,炎凌宇竟然得到了,说实话,真不知道他费了多少的心思,可是,无论他费了多少的心思,段青茗都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炎凌宇的的长眉微微地挑了一下,黑水晶似的眸子里,仿佛有亿万颗星辰在闪耀: “你想赖账?”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 “我并不想赖账……只是,这东西太珍贵了,所以,我不能收!” 炎凌宇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段青茗,我早说过,你的命都已经是我的……这东西,我命令你收下它!” 说完,朝着段青茗的怀里一扔,气哼哼地转身,坐到椅子上去了! 紫水晶做的瓶子,落到了段青茗的手里,犹还带着炎凌宇的体温。她微微地迟疑了一下: “好吧,这个我收下了……大恩不言谢吧!” 这位爷的脾气,当真是大海里的针,难以捉摸。现在,夜静更深的,段青茗只想他快些离开这里,以免落人口实! 炎凌宇眼皮都没有抬,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段青茗望着窗口,握紧了手里的水晶瓶子,指了指窗外: “那个,三皇子殿下,夜已经深了……” 夜已经深了,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然而,炎凌宇又往椅子上一缩,懒洋洋地说道: “我累了,今晚走不动了,要在你这里歇一晚上……” “什么?” 这下,段青茗再一次成功地瞠目结舌了! 得寸进尺有无有?给了一分颜色就要上染坊有无有? 爷啊,明天就是我的芒寿了,这宁姝苑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啊……您若是住在我这里,若是传了出去,您还要我做人吗? 然而,炎凌宇似乎真的累了,他一句话说完,便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 段青茗蹙眉,发现暗淡的灯光之下,炎凌宇的脸色苍白、憔悴得厉害,就连一向嫣红如玫瑰的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 窗子并没有关紧,冬日的风,混和着冰雪的气息,在窗前绕来绕去,“哗哗”地推着窗棂,似乎想要冲进来一般! 段青茗蹙眉,上前将窗子关紧了。炉子里的火没有熄,红色的火光,正轻微地吞吐着,将整个屋子里的冷气全部驱散! 段青茗知道,自己是说不动炎凌宇了。好吧,就让他在这里睡上一晚,明天一大早的,再赶他走吧! 主意一定,段青茗上前,从衣柜里又取出一床被子,放到一侧的美人榻上,这才上前,轻轻地推了炎凌宇一把: “哎,你别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然而,手下的人,岿然不动。 段青茗再摇,仍然没有人应声! 无奈之下,段青茗只好拿起被子,准备盖到炎凌宇的身上去,她低下头去的瞬间,正看到炎凌宇紧蹙的眉,苍白的脸,如刀刻一般的棱角,因为暂时的放松,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他无瑕的肌肤,正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下,闪着玉石一般的光泽! 他的外表,仍然是英气逼人的英俊少年,有着超出六道轮回的美丽,可是,却处处透出衰弱至极的气息!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开始飘散,段青茗收回手来,只觉得手心一片湿润。她凑到灯影下一看,顿时惊呆了! 血,满手掌的血! 那血,还带着人体特有的温度,那温度,却犹如焚心的火团,一瞬间,灼疼了段青茗的心! 心,刺疼!疼得段青茗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炎凌宇受伤了? 可是,他进得屋来,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啊,任自己捶啊,打啊,闹腾了半天,那拳头,肯定是落在他的心口上的吧? 可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哎,炎凌宇……” 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随着段青茗的手心,那个早已经昏迷过去的人,仿佛是腐朽的木桩一般,“啪”的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还好,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率先落了下来。铺在了身上,可是,这一重重的撞击,原本就在流血的伤口,却流得更快了!很快,就浸湿了身下的背子! 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血流出来,他还能活下去么? 段青茗忽然惊慌起来! 她找出剪刀,一把将炎凌宇的衣服剪开,只看到他的胁下,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及胸,正不断地流着血,不断地,浸透他的衣衫! 炎凌宇的身上,冷得厉害,犹如巨大的冰团,正从他的身上,吸引着少得可怜的热量,冷得,他的全身,都仿佛在散发着寒气!冷得,根本不似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温度! 段青茗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 她想扶炎凌宇出来,可是,人小力微微的她,又哪里能拉得起炎凌宇那么大的一个人呢? 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快速地渗透炎凌宇的衣服,随着被拉起的半身,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段青茗咬着下唇,轻声叫道: “炎凌宇,你起来……起来啊!” 然而,那个方才还神气活现的少年,就宛如破絮,在段青茗的手心里,摇晃了几下,重新跌倒了出去! 段青茗想了想,快速地奔到外室,用剩下的冷茶水,泼醒了晕倒的夏草儿,然后,拉着她回到室内! 乍一看到血人似的炎凌宇,夏草儿就要发出惊叫。段青茗淡淡的一眼扫来,她连忙捂住了嘴! 段青茗闷闷地说道: “这事谁都不准说出去……现在,把他扶到床上去!” 夏草儿应了一声,然后,帮助段青茗将炎凌宇小心地扶到了床上! 一片一片一剪开炎凌宇身上的衣服,段青茗这才发现,炎凌宇的身上,有两、三道伤口,那伤,都是极深。有一条,贯穿了腹部,另一条,从胸口划下,直至小腹,最后一条,就是胁下那一条既长又深的伤口! 几条伤口,都在不停地流血,那血,很快地湿透了段青茗的棉被。 段青茗咬咬牙,吩咐夏草儿,将炎凌宇的衣服全部剪开,然后,自己奔到了药箱那里,找出了一大堆止血的东西。 什么三七粉啊,什么止血丹啊,什么五灵脂啊……全部的,服用的服用,洒到伤口的洒到伤口上,最后,又从箱子里找出一条棉布的床单,撕开了,帮炎凌宇将纵横交错的伤口,全部都包扎住了! 这些药,还是上次段青茗磕伤额头的时候,段正令人送来的,段青茗一直放着,动都没有动过,现在倒好了,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差不多四更的时间了! 段青茗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轻轻地吁了口气,这才吩咐夏草儿去打一盆热水过来,帮炎凌宇擦拭额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芒寿风波【一】 第一百九十一章——芒寿风波【一】 要知道,这但凡受伤流血、伤势严重的,止血不难,最难的是伤口的保持,而且,但凡受伤的人,最怕的就是伤后由发火而导致的发热,若是高烧不退的话,好好的人,怕都会烧坏。而炎凌宇的伤势这么严重,若万一高烧不退的话,怕他的这半条命,都要拉下了! 夏草儿望着炎凌宇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轻声问道: “小姐,三皇子殿下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段青茗没好气地望了夏草儿一眼: “我哪知道?” 要知道,炎凌宇来了这许久,粗心的她,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本他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的。而他究竟在哪里伤的,则更加不得而知了! 看到段青茗脸露疲惫之色,夏草儿说道: “小姐,您休息一下吧,三皇子殿下这里,由我守着就成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 “夏草儿,你先去睡,等会天明了,你想办法让人再去抓些药来,有备无患哪!” 夏草儿听了,点了点头,却不肯去休息: “小姐,我陪你吧,万一,这外面有人来了,也好有个人挡一下啊!”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 “待会儿,宁嬷嬷来了,别瞒她,月葭、秋蓉来了,也不用瞒,至于其他的人……夏草儿,你千万不能让她进来半步!” 月葭,秋蓉,都是新买回来的丫头,这两个丫头,一个沉稳大方,另一个机灵慧黠,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丫头,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知道都被倒卖了多少次,深知道有主子眷顾不易,所以,一来到段青茗这里,个个都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正是段青茗需要的人才! 夏草儿一听,点了点头: “小姐,奴婢再去烧些热水来,看这三皇子殿下的样子,想要发烧了!” 段青茗探了探炎凌宇的额头,的确开始发烫了,而且,他的脸也红得厉害!点了点头,帮助夏草儿将热毛巾敷在炎凌宇的额头上,这才说道: “夏草儿你先把药煎好,我看着他,若是能出些汗,就好了!” 夏草儿一听,又拣了些药包,去煎了,喂炎凌宇喝下,又不停地帮他更换毛巾,直到他的体温,下降到和常人无异。眼看着,炎凌宇暂时没事了,可是,却累坏了夏草儿和段青茗! 夏草儿做惯了粗活儿,身体倒还扛得住,可段青茗就不行了。她早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窗外,传来了鸡鸣的声音,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段青茗抬头一看,原来,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已经快亮了! 宁嬷嬷已经在门外等候,负责帮段青茗梳洗的丫头,也捧着水盆开始等待了! 段青茗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轻轻地叹了口气: “夏草儿,你今天就守在这里,哪都别去了,其他的事,交待秋蓉去做吧!” 夏草儿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好了,奴婢一定守好这门,任谁都不让进来!” 段青茗点了点头! 夏草儿麻利地收拾好那些毛巾什么的,并将床帷放下,然后,打开门,放了宁嬷嬷和秋蓉、月葭进来,其他的人,都被她挡在了门外! 段青茗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来,望着三人,严肃地说道: “我这里,有一个伤员,眼下,还不能移动,所以,今天大家都悠着点儿,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睡得死死的炎凌宇,段青茗只觉得额头都是痛的——这都哪跟哪啊,好不容易过个芒寿的,这位爷又来搅和了,看来,今天的这一天,都得打起精神来了,既要对付外面的那一群,又要顾及屋里的这一位啦! 宁嬷嬷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明白了几分,月葭和秋蓉也点头保证道: “小姐放心好了,今天,奴婢们一定轮流守着这里,不让任何人进来!” 看到宁嬷嬷的眼神依旧落在床上,段青茗苦笑了一下: “嬷嬷,是三皇子殿下……” 宁嬷嬷惊住。她想说什么,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 “小小姐,够时间梳妆了!” 宁嬷嬷知道,段青茗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但凡有一点的办法,她是绝对不会让炎凌宇留在这里的! 更何况,她们进来了这半天,帐子里,寂然无声,照这情况看来,那位三皇子殿下的情况倒真还的不妙,再看看夏草儿收拾起来的满被子的血,宁嬷嬷还能说什么呢?她唯叹段青茗常有麻烦事上身罢了! 秋蓉和月葭都是伶俐的人,看到夏草儿还在收拾东西,连忙接过手来,让夏草儿帮段青茗梳妆! 人其实就是一种习惯,虽然,夏草儿很会梳头,可是,月葭梳头的功夫,更胜她一筹,再加上秋蓉原本手巧,又因为经的地方多,所以,这梳出来的发式,则更加地经看! 可是,段青茗更喜欢夏草儿,抑或是宁嬷嬷帮她梳头。又或者说,无关好看与不好看的问题,只是因为,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她心底的依赖,最具安全感的依靠! 夏草儿洗了洗手,准备上前帮段青茗绾发! 然而,段青茗阻止了她: “夏草儿,门外,让月葭看着,你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会儿,今个儿,让嬷嬷帮我梳头吧!” 夏草儿一听,应了一声,指挥秋蓉把东西先藏在一侧,然后,就走了出去——她当然不是出去休息,今天可是小姐十年来的第一个芒寿啊,她怎敢掉以轻心? 宁嬷嬷望着镜子里段青茗的冰雪容颜,再一次老泪纵横: “小小姐……” 段青茗端坐在镜前,轻声说道: “嬷嬷莫哭,今天是茗儿最开心的日子,所以,青茗希望,这个头,由嬷嬷来梳!” 宁嬷嬷拿出袖口里的帕子揩了揩眼泪,这才上前,抚过段青茗一头的乌发,喜极而泣: “老奴终于放心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眸子里,也有热流在闪: “嬷嬷万不可乱说话,以后,您还要替娘亲看着茗儿长大、嫁人呢!” 宁嬷嬷点头: “是的,老奴一定要打起精神,看着小姐过得一天更比一天好……” 段青茗无语,只是握紧了宁嬷嬷的手! 发式,很快梳好了,眼下,京城之中最时兴的流云飞凤髻,头上,以如意梅英采胜来挽发。又插一支玉女报平安簪。 这支玉女报平安簪,是丁柔少年时,太后赏赐而来,是一件举世少有的珍品。 这支簪的簪头,是一特大畸形珍珠,约五厘米长,看上去就像一小小的女孩儿在翩翩起舞状。在畸形珠的左边,饰一蓝宝石雕琢的宝瓶,瓶口插几枝细细的红珊瑚枝衬托著一个“安”字。女孩儿背后一柄金如意柄,将其与宝瓶连为一体,并将金累丝灵芝如意头露在玉女右侧。从少女装饰看是个女孩儿。所以,整个如意连在一起便称.之为“玉女回报平安” 这支簪子,因为是丁柔所留,再加是非常珍贵的缘故,再加上寓意吉祥,所以,宁嬷嬷就拈了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亲手帮段青茗插上! 段青茗的一头长发,原本就乌黑亮丽,此时,有了这簪子的衬托,更显她肤色如玉,雍容华贵。望着镜子里段青茗清丽的容颜,依稀是丁柔小时候的模样,宁嬷嬷帮段青茗扶正她发间的簪子,竟然小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宁嬷嬷帮段青茗戴这簪子,其实是有几重意思:第一,告诉段正和府内外的所有的人,段青茗继承的是丁柔的血脉,让人不敢轻视! 第一百八十二章——芒寿风波【二】 第一百九十二章——芒寿风波【二】 其次,自从丁柔去世之后,宁嬷嬷就一直蜇伏着、隐忍着,克尽职守地遵从着丁柔的遗命。照顾段青茗,并将这支簪子收起来,到了恰当的时候,插在段青茗的发间!让这个从小就受尽了欺凌和委屈的嫡出大小姐,一朝苦尽甘来、扬眉吐气。 自然了,宁嬷嬷的意思,其实也还有另外的几层。 要知道,除了段家的人,还有就是告诉因为丁柔逝世,而对段青茗不闻不问的丁府的亲人们,宁嬷嬷是在告诉段青茗的舅舅、外公们,他们的女儿丁大小姐虽然没了,可是,被他们忽略了数年的外甥女已经长大成人。并从此以后,屹立在段府之内,足可以独当一面了! 还有,就是这满堂的亲友,远来的宾朋,他们府府有女初长成,从此以后,将以脱胎换骨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十岁,是一个女孩儿最最重要的年纪。她将正式进入京城贵族的社交。她可以代表家人处理一切的事情。她可以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示在众人的面前,并紧接着,开始经受作为女子的另一种考验——婚姻大事开始提上日程,自然的。宁嬷嬷是希望段青茗借今日,能寻个好的归宿,以慰大小姐丁柔的在天之灵! 宁嬷嬷的用心,段青茗自然想得出来。 她眸含热泪,向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致以最诚挚的谢意。曾经,她忽略了全部的亲情和信任,她将自己仅存的感情,化为复仇的利箭,枉图毁灭,毁灭,再毁灭。 可是,是宁嬷嬷,是夏草儿,是这些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将自己从那个阴暗的、绝望的、甚至是疯狂的角落里拉了出来,使自己在面对阳光的时候,还记得,其实这世界上,还有真善美的存在,还有心与心的温暖! 段青茗握紧了宁嬷嬷的手,心里的暖流,犹如破江的激流一般,在心内汹涌澎湃。手心里的温暖,将彼此冰冷的心全部破冰而出,话到嘴边,一时却无话可说。 段青茗感谢上苍,感谢娘亲。她在感叹宁嬷嬷的用心时,她也庆幸自己的这一生里,留下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想起早逝的娘亲,以及前世今生的坎坷日子,段青茗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隔着淡淡的水雾,她看到镜中那个眸光清澈的少女,脸色释然,含泪微笑,她有感应一般地望着镜外繁扰的尘世,也望着自己,淡淡地笑,淡淡地笑! 前世的一切,仿佛就此释然了。从今日开始,段青茗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她忽地嫣然一笑,抚了抚鬓间新插上去的簪子,眸光流转之下,似对自己,又似对宁嬷嬷轻声说道: “嬷嬷,这头上梳好了,可是,您还没有帮我上妆呢!” 发髻,代表一个女子的成熟以及气质,而妆容,则代表了一个女子的美貌以及体面。一个女子,只有气质若没有体面,则是远远不够的,那些浓妆淡抹,就是一个女子隐藏在外表之下的羞涩的内心! 宁嬷嬷恍然应了一声,她知道,段青茗是怕自己伤心,所以才叉开了话题。她连忙揩干净了眼泪,重新净手,这才开始帮段青茗将上好的香粉,细细地扑,匀匀地上。细腻的纹理,娇嫩的肌肤,在宁嬷嬷的一双巧手之下,直到将那个因为睡眠不足而双眼无神的少女,打扮成了一个精神饱满,玲珑剔透的倾城美人儿! 北方有佳人,倾城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从此以后,段府佳人,真正的脱胎换骨了! 清晰的铜镜里,倒映出一个巧笑倩兮的佳人儿,段青茗的眼角,又微微地有些湿润了。要知道,这飞凤髻,可是时下最时兴的发髻,有多少少女,都费尽心思,想得到这个令人看起来既精巧,又显得雍容华贵的发髻。都些近半年来才兴起的发髻,宁嬷嬷自然不会,可是,她竟然私下里,去找了丫头们之中,最巧手的秋蓉和月葭,学了个透! 或者,宁嬷嬷早就猜到了,段青茗是个重情谊的人,这个关键的日子,自然由她亲手来打理!所以,她才做了如此全面的、煞费苦心的准备,毋庸置疑的是她用自己的行为,诠释了段青茗的尊严、以及再一次的奠定了自己在段青茗的心里不可动摇的位置。 东方已经透白,淡淡的、丽日的光彩,染上了新糊的窗纸,微微的,橘色的光芒,犹若绽放在初春里的第一缕朝霞,渲染了每一个人的面庞,犹若朝露一般的眼泪,在每一个人的眼眶里,晃荡着,缓缓的流动着,滋润着下一分的春色。 宁嬷嬷苍老如枯树、黑藤般的指抚上了段青茗黑锻般的长发,毫无阻滞的滑了下去,宁嬷嬷含泪微笑起来: “小小姐,妆化好了……小小姐真美。” 段青茗的美,传承自夫人丁柔,可是,又和丁柔的刚正威严相左。她的美丽,宛若山之泉,泉之流,清秀水润,清澈却不见底。你看她眸之流转,一颦一笑,都是清凉的风情。 段青茗站起身来,揽镜流连,微微一笑,言道: “敢问嬷嬷,若比之母亲当年,如何?” 宁嬷嬷的眼神,陡地变得悠远而且哀伤起来,宛若枯枝纵横的小泉,枝端绿叶笔直落下,晃动着沧桑却清透如新的涟漪。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再一次轻轻地拭了拭眼角,哑声道: “小小姐之美,和小姐一样,如仙子落凡尘,令人惊叹!” 仙子么?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经历的却是世人必过的六道轮回。人生苦短,甚至来不及将五味尝遍? 段青茗的眼泪,长线般的滑落,沾湿了刚刚扑上去的轻粉: “茗儿永远比不上母亲,比不上母亲之万一!” 是的,段青茗比不上丁柔——她的奶娘不但侍奉了本尊,并且还奉养了她的女儿,忠心鉴日月,数十年如一日。 丁柔的手下,恩泽遍布,虽然她的人,早已已经驾鹤西去,可是,她余威仍在,恩德仍在。用今,她又用自己的威严和恩德,为段青茗铺就了一条较为平坦的阳光大道。 单单是这一项,段青茗就自觉多有不及。 同样是奶娘,段青茗的奶娘,却和她最亲近的丫头一般,选择了无情的背叛,将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姨娘无德,庶妹嚣张,嫡女凄惶无助,如入水火。这虽和段正轻信、刘蓉的狡猾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归根结底,自己的软弱也给人有机可乘。所以,段青茗的柔软懦弱,和丁柔雷厉风行的强硬手腕,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段青茗比不上丁柔。 丁柔仿佛是拧嬷嬷和段青茗之间,沾染着无数尘埃的灰色地带,虽然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但犹如尘埃冰封,不可轻触。 话到此处,点到即止,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段青茗的衣衫,也是宁嬷嬷亲自督促段青茗换好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里着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显得她身段窈窕,气若幽兰。因为是芒寿,所以,她的颈前,静静躺着一只玲珑剔透的通灵宝玉,衣袂一闪,满室生辉。 望着如此美丽耀眼的段青茗,忽然想到当年的主子丁柔,一阵伤感犹如潮水般袭来,宁嬷嬷又不由自主地抹了一把眼睛! 第一百八十三章——芒寿风波【三】 第一百九十三章——芒寿风波【三】 正在这时,门口蓦地传了夏草儿略微沙哑的声音: “小姐,薛家二小姐和薛夫人来了!” 段青茗一听,心里一喜,立时站起身来,失口道: “呀,薛伯母和薛姐姐来了……快请,快请!” 然,眼角余光触及到紧闭的床帷,一语之下,段青茗蓦地回过神来。按照道理来说,今日是她的十岁芒寿之喜,女眷到来,又是闺蜜及长辈,原不必回避,可现在,这屋里多了个中伤昏迷的炎淩宇。段青茗怎敢轻易让人进来,毁了自己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清誉? 可是,薛夫人和薛凝兰笑语宴宴之下,人已经步入了内室门口,此时,若再请人出去,又岂是“失礼”二字可言? 正为难间,一侧的宁嬷嬷,忽地展了展手里的帕子,遂上前一步,拔高声调,朝段青茗说道: “小小姐,您才刚刚才拾掇停当,这闺房凌乱,实在非待贵客之所,所以,老奴还请小小姐暂时移步,宴薛夫人与薛小姐于正厅。” 恰在这时,床上的炎淩宇,发出细碎的辗转之声,声音虽细,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段青茗心里一急,再一看宁嬷嬷微笑淡定的脸,她心里一宽,连忙疾步而出,挡住了薛夫人母女。 她上前两步,先和薛夫人款款见礼,然后娇笑的挽住了薛凝兰的手,笑道: “薛姐姐,你看,茗儿今天的妆容化得可好?” 薛凝兰望着耀眼犹如珍珠一般的段青茗,掩口笑了起来: “这化妆之道,我较之青茗妹妹可是多有不及,这‘请教’二字可是不敢当。况且,我约了娘一大早过来,是帮青茗妹妹打理事头细尾的,可不是来挑三拣四的。” 薛夫人握着段青茗的手,也跟着笑道: “青茗侄女儿,生得秀致,无人能及,这一打扮,就好像是天女下凡,可羡煞旁人。哪里还需要指点什么的?” 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年纪还当稚龄。可是,她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再加上一身颇为喜庆的衣衫,更衬得她美得雍容优雅,不可方物。 看到如此耀眼的段青茗,薛夫人陡地想起了当年的少年丁柔,锋芒毕露,才气横溢。而那时,丁柔的身边,总会跟着另一个人,两人之美丽,犹如明珠映壁,相映成辉。可惜的是,十年光阴如箭,而今,青茗都已经这么大了,丁柔驾鹤归去,那人不知所踪,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听到薛夫人夸奖,段青茗只觉得面上一红,遂低声说道: “薛伯母谬赞了,青茗不敢当。” 薛夫人眸子里的叹息淡去,又恢复了平日的爽朗明洁的模样,她朝段青茗温暖地一笑: “好了,我们也别站在这里客气了,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这兰儿啊,一大早的,就催着我起床,说是你这芒寿,一定忙坏了,也累坏了,非催着我,要来帮忙呢……” 薛夫人微微一笑,似在极力避免着什么措辞: “青茗啊,伯母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啊,若有什么需要薛伯母帮忙的尽管,尽管说来就是。” 薛凝兰在一旁拖着段青茗的手,笑着搭腔道: “是啊,青茗,你一个人忙这芒寿的事,也不见有人帮忙,若是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可不要客气哟……” 薛夫人望着一脸娇憨的女儿,说笑之间,全无心计,再看看少年老成的段青茗,虽然感叹丁柔有女如此,当自豪,可再一想起这没娘的孩子,总是欠妥,心里不由微微一酸,伸出白如暖玉的指尖,轻轻地触到薛凝兰的头上,嗔怪道: “兰儿啊,你看看,青茗侄女儿,一大早就收拾得妥妥帖帖,哪像你,丢三落四的,不成体统。” 薛凝兰一听薛夫人的话,立时就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我就知道,娘偏心青茗妹妹,整天挂在嘴边念叨不说,这会儿,还在青茗妹妹的面前排挤起我来了……看娘这架势是想要青茗妹妹做女儿而准备舍弃我了,这我可不依!” 段青茗知道,薛凝兰这是在打趣自己,亦是来令自己宽心。她微微一笑,刚要劝阻,却看到薛夫人的指尖,轻轻地帮薛凝兰将鬓间散发的发丝拨正,眼底的宠溺,犹如陌上清泉,清澈耀眼。 段青茗心里一酸,几乎说不出话来,人常说:有娘的孩子像个宝。如果母亲还在,她又何必如此孤苦无依?一个芒寿,都还要上上下下的亲自操持? 门口处,青色的衣衫一闪,夏草儿手提长裙,走了进来!她一边奉茶给薛夫人母女,一边快言快语的说道: “薛夫人和二小姐快坐下喝杯茶暖一下吧,我们小姐已经念叨你们二位很久了,若你们二位再不来,我看马车就会过府去迎接你们了。” 段青茗一手挽着薛凝兰,一手扶着薛夫人,来到桌前坐下,并将刚刚装好的镂金菱花暖炉放到二人的怀里,笑道: “若说这芒寿一事,青茗所知甚少,还好有宁嬷嬷在侧,事无巨细地打理着,薛伯母刚好来了,您也请在一旁看着,但凡如有什么不妥的,还请及时提醒青茗,以免贻笑大方才好。” 薛夫人听了段青茗的话,有些怜惜地抚了抚段青茗的发丝,却没有说话。正这时,守在门口的秋蓉忽然大声说道: “老爷早,刘姨娘早,小姐还在梳妆,奴婢去请小姐出来。” 门外,传来段正爽朗的笑声,直透内屋: “茗儿,今日是你的芒寿,你可起床了么?” 随着段正的声音,刘蓉略微炫耀的语调也响了进来: “这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想来大小姐应该起床了罢!老爷,您慢些,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还是等丫头禀报之后再为进去吧!” 这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让段正和段青茗保持距离,并在宣扬自己的得意! 听到门口的两个声音,段青茗微微一愣,脸色也陡地变得难看起来,这刘蓉,还真唯恐天下不乱啊,这天还没亮,就跑到她这里唱戏来了? 看到段青茗脸色难看,薛凝微微叹了口气,她悄悄伸出手来,抚在段青茗冰凉的小手上,轻轻的握了一下,示意她安心。 手心,一阵温暖袭来,段青茗定了定神,反手握住了薛凝兰的手,勉强一笑: “伯母,姐姐,你们先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刘蓉,隐然带有几分得意的笑: “哟,这大小姐手脚蛮快的嘛,原来婢妾还想着来打点下手,可不晓大小姐如此利落,上上下下的,早已打点好了!” 段青茗眸子里面的光微微暗了一下,她抿紧了唇,她刚想说什么,耳畔,蓦地传来薛夫人的冷笑: “刘姨娘当真有心了……只不过,这帮可不是事着帮,刘姨娘若真有心,怕日前就已经打理得妥妥当当了,何来此时才有帮忙一说?” 大约是没有想到薛夫人竟然在侧,门外的半个身影陡地滞了一下,冰凉的风,拂过窗棂,发出难听的声音。过了半响,才传来刘蓉满是委屈的声音: “薛夫人责怪得是,大小姐芒寿,举府同庆,婢妾原本应该亲力亲为,准备妥当。可因日前略有小错,被禁足至今,是已来迟。” 第一百八十四章——芒寿风波【四】 第一百九十四章——芒寿风波【四】 刘蓉这话含义颇深。往明里听,她是在说自己做错事被禁足,深表忏悔。可暗地里是在讽刺段青茗无德,庶母被禁足,她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再则,亦是在提醒众人,今日这芒寿之宴,皆在她的权力之外,若真有什么差错,和她便再无半点干系。 听刘蓉撇得干净,段青茗只微微冷笑!刘蓉,这话,你既已经出口,那么,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你莫再后悔莫及才是! 段正只顾自地往里走,转眼间已经到了门口: “茗儿,茗儿,爹爹来看看你!” 屋内,传来段青茗轻俏的笑声,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嗔,如同珠落玉盘般动听而来: “爹爹,这茗儿过寿,怎么您比茗儿还心急啊!” 段正听了段青茗的话,蓦地付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未落,他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茗儿可是我段府的大小姐啊,今日又是十岁的芒寿,爹爹当然紧张非凡啊!” 段正身后的刘蓉,玉面苍白,眸光压抑着火光,闻言,也强笑着添了句: “是啊,大小姐可是我段府的嫡出,这排场自然不能输于其他的千金小姐啊!” 听着门外的一对一答,薛夫人用怜惜的眸光看了一眼眉眼沉静的段青茗一眼,不由地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段青茗的院子里,一大早的,就灯火通明,而且丫头、婆子成群,陌生的脸孔比比皆是。单单看这阵势,定是谁家夫人早到了,可刘蓉明知道有客在此,却仍旧明褒实贬,字字锥心,完全不顾段府、以及段青茗的体面,轻言“禁足”二字。这刘蓉的心机,可着实不浅啊!非但她心机深沉,更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啊! 而且,薛夫人看出来了,段正武夫爽朗,心地粗豪。又被别人有心的刘蓉窜唆着,明里暗里的,不知道给段青茗添了多少的堵!如此看来,青茗这孩子在段府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也难怪她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的知进退,步步为营了! 薛夫人生性耿直,又是个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人。此前,更因为段青茗对薛凝兰全力维护,她早就将这个没娘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此时,一听到刘蓉大放厥辞,一把无名火,立时“蹭蹭蹭”地从薛夫人的心里烧了起来! 一侧的薛凝兰则咬着下唇,将手里的帕子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她知道这段府的刘姨娘和她府里的姨娘一般,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是,她自有娘亲罩着,虽然时常受些小小的委屈,可是,那些姨娘庶女的,看在薛夫人的份上,总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是以,薛凝兰的日子,比之段青茗,何止好上百倍、千倍? 而段青茗实在是个要强的主儿,薛凝兰真有些担心,生怕段青茗在激愤之下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然而,段青茗那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波兰平静,看不出一丝的不妥!甚至,她洁白如玉的脸上,还浅浅地浮出一抹得体而且雍容的淡然笑意出来。 随着段正脚步的走近,段青茗款款走出门口,朝着段正屈下身来,微微施了一礼,用欢快至极的声音,朝段正说道: “女儿芒寿,劳爹爹费心,茗儿谢过爹爹!” 段青茗往门口一站,犹如明珠之光,生生地刺痛了刘蓉的眼睛! 檐角高耸,琉璃冰雪,可是,这些无论是极白,抑或是极暗的沧桑风韵,都及不上眼前那个女子的一分一毫! 站在门口的年轻女孩儿,换上了隆重而不失典雅的靓色衣衫,在这薄暮的淡光之下,更显雍容优雅,不可方物! 此时,她正含眸微笑,一对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而那光芒,犹如黎明前的最后一缕暗光一般,击中了刘蓉的神经! 浅衣枭枭,丽影鬓香,眼前这个满面含笑的少女,依稀和刘蓉记忆里的另一个女子重叠,无数过往呼啸而过,宛若时光从天边倒流! 刘蓉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涂着丹寇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手心,那一个名字,犹如心头的一把火,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直到将刘蓉的理智,全部摧毁! 丁柔,丁柔! 段正的眼神,几乎是烟波迷离,犹如藏心上亘古的月光,旧事怀中殇不再回眸的苍凉! 夫人,夫人!是你么?是你将茗儿完全变成了你的样子,然后,提醒我们旧日的情缘,不可失,不可忘么? 我知道,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而今,可是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逐年沧桑的容颜? 段青茗发出爽朗明快的笑声。她伸开手臂,展衣在门口转了一圈,侧过头来,望着段正,俏皮一笑: “爹爹,漂亮么?” 段正定了定神,抚着段青茗头顶似曾相识的“玉女回报平安”的簪子,微微苦笑起来: “茗儿今日很漂亮!” 段青茗一听,又落下一串清丽的笑声,犹如窗前的风铃子,摇响了下一个轮回: “谢谢爹爹!” 段青茗朝段正微微一揖,犹如一株秀丽的白啬薇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身上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令段正再一次失神! 霎那间,时光倒流,回到初见丁柔的一刹那……也是霎那间,段正忽然觉得,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夫人,你可曾记得,当年的你,曾亲手为我拂去衣上雪花,你可曾记得,我们曾并肩看,天地浩大? 段正凝眉,终于低叹一声: “夫人……” 而跟在段正身后的刘蓉,只差一点儿,就要咬碎银牙。她在袖子里,用力地揪着手里的帕子,脸上的恨意,透过徽黯的灯光,丝丝缕缕地泄露出来——那落月草的效用,全部没了,现在,这段青茗出来得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神似丁柔当年的模样,而丁柔,就是段正胸前的那粒朱砂,无时无刻地不被怀念,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段正,他们,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往! 记得有人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若他得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若是得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若说,丁柔用自己的生命,将自己变成了段正心口的朱砂,那么刘蓉,绝对会将那粒朱砂一点一点地剜去!哪怕穿心烂肺,也要将丁柔从段正的心里拔除! 刘蓉蓦地在心内冷笑起来——段青茗,你的美丽,就是最大的罪过,今日,我就要你加罪其身,万劫不复! 段正才一进得屋内,薛凝兰已经起身,款款向段正问安!段正爽朗地夸奖了薛凝兰一番,转而朝着薛夫人微微一笑,开口: “夫人别来无恙啊!” 薛夫人淡淡地还礼,复又坐下。只是,在触及到神色阴沉的刘蓉时,神色之间,蓦地浮过一抹冷笑—— 刘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屈下身来,朝薛夫人见礼——按照规矩,薛夫人是从四品的诰命夫人,而刘蓉,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侍,所以,这礼,是必须见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芒寿风波【五】 第一百九十五章——芒寿风波【五】 刘蓉站在段正的身后,虽然低着头,似是沉默静思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睛却朝着四下巡逡着,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薛夫人看着刘姨娘,就如看到了趴在玻璃上的苍蝇一般,越看越觉得恶心,越看,越觉得看不顺眼!双方坐定之后,她的视线落在刘蓉的身上,陡地冷笑起来: “妾身闻刘姨娘刚刚解禁足而出,想来是因为嫡出的大小姐芒寿,姨娘因祸得福,脱困而出,是不是应该感谢大小姐恩泽丰厚,福之所及呢?” 刘蓉似是没有想到,薛夫人如此言辞锋利,袒护段青茗之情,毫不掩饰,她只觉得呼吸一滞,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 耳旁传来段正爽朗的笑声: “侍妾言失,倒让薛夫人见笑了,说来此事,亦纯属府内小事,薛夫人心系小女,实乃小女之祸事,在下替小女一并谢过了。” 薛夫人微微一哂,毫不客气的说道: “段府无主母,大小姐事事亲为,段大人释姨娘而出,真是用心良苦啊!” 段正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 的确,对于释放刘蓉,他是有私心的。毕竟,段青茗的芒寿,他有意之宴朋请友。可是,这段家并无主母,是以,若没有人主持中馈,帮忙招呼客人,这倒也不在情理之中! 而刘蓉,早就揣摩透了段正的心理,再加上她让人在一侧添油加醋,陈述其中厉害,是以,还在禁足之中的刘蓉,便被轻易地放了出来! 毕竟,刘蓉若在禁足之中,有许多事情,便无法主导。是以,她必须走出那个院落,才能亲眼看着段青茗跌下深渊,看着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再一次彻底扫地,再也没有办法重来! 刘蓉的打算,段青茗岂能不知? 恰好,段青茗也需要刘蓉在众人之前,做一件虽然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却足以令刘蓉后悔一生的事情! 所以,若这刘蓉还在禁足之中,段青茗倒会无计可施。她要的,就是刘蓉走出自己的院子,然后,为自己长久以来的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两人的行径,虽然大相庭径,可是,想法却不谋而合。于是,刘蓉在看到段青茗之时,暗暗得意,段青茗在看到刘蓉之时,也似轻轻地吁了口气! 眼看着,段正愠怒,刘蓉暗喜,薛夫人气愤之下,反倒趁了小人的意!段青茗适时地站了出来,朝着薛夫人轻轻一揖,轻声说道: “伯母言重了。爹爹和姨娘一向待茗儿极好。此次,亦是因为茗儿,爹爹才解除姨娘的禁足,就是为了青茗芒寿之喜啊!”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拉了拉薛凝兰的衣袖,两人一起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挽住了薛夫人的衣袖。 薛凝兰娇嗔道: “娘,娘,您若再帮青茗,我可真要生气了,我这一生气,可严重了,轻者,我要三天不吃饭,重者,我要两天不下床!” 薛凝兰的话,说得着实俏皮,听得段青茗不由“扑哧”一笑: “薛姐姐,这三天不吃饭和两日不下床,究竟哪一样更为严重些呢?” 薛凝兰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段青茗,有些神秘地笑道: “青茗妹妹有所不知了,再过几日,就是我祖母的芒寿,若是我前三天不吃饭,那一天下走不了路,拜不了寿,你想想,祖母会不会怪罪?” 段青茗一笑: “那么,这两天不下床呢?又有何出处?” 薛凝兰轻轻地弯了弯唇,得意地说道: “这两天不下床啊,就是指我病了,病得很严重……而且,恰巧是祖母过寿的那天,你说说,这府里,是忙着帮祖母拜寿呢?还是忙着帮我医病呢?” 薛凝兰此话一出,薛夫人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薛凝兰是合着段青茗一起,绕着弯儿来劝她呢? 心念一动,薛夫人忽然想起,若是自己出头,替段青茗出了气,这气倒是出了,可是,段青茗以后的日子,倒更加难过了! 而段青茗这个孩子,向来又是个非常有主见的,看她的样子,这个刘姨娘并不是她的对手! 薛夫人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而移开了话题! 正在这时,门外的夏草儿忽然走进屋内,先朝段正和薛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才走到段青茗的身边,低声说道: “小姐,春桃姑姑来了!” 段青茗一听,心里一喜,连忙说道: “在哪里?” 夏草儿左右望了一眼,这才说道: “在前厅呢,小姐!” 段青茗轻声说道: “你设法留住她……,然后,抽个空儿,带她过来!” 段青茗眸光示意之下,夏草儿顿时明白了!她连忙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省得了!” 说完,小心地退了出去! 这边,耳尖的段正,已经听到了两主仆的话,看到夏草儿有些匆忙地走了出去,他挑眉问道: “茗儿,可是有客人来了么?” 段青茗笑道: “是的,爹爹,这一次,茗儿去九华庵,替母亲添香油钱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位朋友,今日,她专程为了女儿的芒寿而来,女儿已经叫夏草儿招呼她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蓉的眼泪咕噜噜地转了一下。只见她轻声朝段正说道: “老爷,今日是大小姐芒寿之喜,老爷应该请薛夫人移驾前厅,才是待客之道啊!” 听了刘蓉的话,段正似是醒悟过来: “茗儿,爹爹先去看看宾客来了没有,待会儿,你请薛夫人一起到前厅来吧!” 段青茗盈盈一笑: “女儿省得了!” 段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在刘蓉的陪同之下,转身离去了! 薛夫人望着刘蓉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抚着段青茗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孩子,苦了你了!” 段青茗脸色一怔,眼圈有些红了。她赶快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掩饰地说道: “伯母,我们还是去前厅坐吧!” 要知道,炎凌宇还在内室,若是他不小心发出任何声响的话,那么,自己的名声,可真的要完了! 知道今日段青茗之芒寿,还要招呼宾客,不能老是留在院子里,薛夫人便点了点头,优雅十分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和薛凝兰一起,跟在段青茗的身后,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 这边,前厅的某一个角落里,夏草儿已经好说歹说地拉着春桃,朝着段青茗的院子走去! 春桃一边被夏草儿强拉着,一边啼笑皆非地说道: “夏草儿,你怎么和你死心眼的主子一般模样呢?我都说了,我今日只是替我家主子送礼的,出门之前,她还再三交待,不得在此久留,眼下,这礼送过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 夏草儿左右看了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家小姐也交待过了,待会儿,若是看到春桃姐的话,一定不能放你走,因为,小姐还有好多体已话,想和春桃姑姑说呢!” 春桃的脸上,顿时现出为难之色! 要知道,杜青鸾原本是不想蹚段府这一趟浑水的!可是,在九华庵上,她不告而别,再加上段青茗不惜自残,都要保护自己的命,所以,杜青鸾才特意命春桃奉上厚礼,贺段青茗的芒寿! 谁知,春桃才一报上自己的名字,负责帮段青茗招呼客人的夏草儿便凑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要去段青茗的院子! 两人一个要走,一个强留,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前面的竹丛之后,忽然走出一男一女的两个身影出来! 乍一看到那个身影,春桃身子利落地拉着夏草儿向后一闪,躲到了那丛竹子的背后! 第一百八十六章——偷听者刘三 第一百九十六章——偷听者刘三 夏草儿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春桃拉到竹子后面的。甚至,春桃怕她出声,还掩住了她的口! 夏草儿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道春桃究竟碰到了谁,可是,看春桃紧张的样子,她只好用嘴喘气,却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过了不久,青石板的小径上,有两个身影渐行渐近!春桃和夏草儿躲在竹丛后面,只听到那两个脚步声,一个沉重,一个轻俏,看来,这过来的,是一男一女! 果然,片刻之后,段正的声音,顺着流风,悠悠地传来: “蓉儿,你禁足被解,正是可以立功的时候了,今日,你可要多看着一些,务必将茗儿的芒寿之宴,办得有声有色!” 身后,传来刘蓉温柔的、却又带着模糊情愫的声音: “老爷放心好了,婢妾一定会竭尽全力,不会让这芒寿之宴,出半点的差错!” 当然,这今日的芒寿之宴,半点差错,是绝对不会出的,只不过,会捅出大搂子而已! 听了刘蓉的话,段正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若是今日的芒寿之宴办得好了,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以前的事,自然是指刘蓉此前假怀孕的事情。只要一提到这事,刘蓉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对段青茗的恨意,又再深了几分,可段正在侧,她却不敢表现出半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暗地里,却将手里的帕子,揪成了麻花! 夏草儿一听到刘蓉的声音,只觉得血气上涌! 哼,不让这芒寿之宴出一点差错吗?可她怎么看,这刘姨娘都象是落井下石的主儿呢?整天的,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说,还处处暗害小且!今日,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一定会使出全身的解数,让小姐有苦说不出来吧! 看到夏草儿因为气愤而不住地上窜,春桃急忙拉紧了她,并扔来警告的眼神,夏草儿这才苦巴着脸,不敢出声了! 段正似在沉思着什么,并没有觉察到有人在侧。而刘蓉,更加没心留意除了段正之外的东西,于是,这两个人一路说着关于段青茗芒寿的细节,一直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段正和刘蓉没了影了,春桃这才松了几分手劲。夏草儿连忙趁机挣脱开来。她大口地呼着气,嗔道: “春桃姑姑,您好大的劲啊,夏草儿就要透不过气来了!” 然而,身边沉默无声。 夏草儿有些好奇地回头望去,只看到春桃的脸色有些苍白,隐隐的,带着说不出的煞气。而她的视线,落在远去的两人的身上,似气愤,又似厌恶,总之,复杂极了! 夏草儿从来没有看到过春桃如此的表情。她伸出手里的帕子,在春桃的眼前晃了一下: “春桃姑姑,你怎么了?” 春桃似乎回过神来,她淡淡地收回了眸光,扔下夏草儿,一声不响地掉头就走! 夏草儿一看春桃又走,连忙去扯她的衣袖: “春桃姑姑……” 春桃蓦地回过头来,冰雪映着她苍白得没有半分颜色的脸,在这阴霾四起的冰雪之天,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 “你去告诉段小姐罢,就说我有事,先离开了,以后有缘再聚!” 夏草儿一惊,去拉春桃的手,也随之垂了下来,她闷闷地说道: “春桃姑姑,你真的要走么?可是,我家小姐还在等着你去救命呢!” 春桃蓦地冷笑起来,犹如冰雪的急流,朝着夏草儿兜头而下: “救什么命?你没看到吗?你家老爷都已经嘱咐你家刘姨娘务必帮你家小姐办好这芒寿之宴了,父慈,姨娘宠爱,你还在这里瞎担心什么?” 霎那间,春桃的心里,竟然说不出的失望——原来,这个看似乖巧的段大小姐,也是和她的娘亲一样的性格么?善于演戏,而且,千人千面? 夏草儿一听,春桃提到了刘蓉,立时撇了撇嘴,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一声: “切,靠刘姨娘帮手?她只怕会越帮越忙吧……春桃姑姑,你都不知道,刘姨娘她除了会明里暗里的害我们小姐之外,其他的,什么事都不会做!” 春桃一听,微微怔了一下,刘蓉暗害段青茗? 可是,看段正的神情,似是非常疼爱段青茗的呀,而刘蓉,难道胆敢在段正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想了想,春桃淡淡地说道: “依我看,你家老爷不是非常疼爱你家小姐么……” 夏草儿没好气地说道: “老爷疼爱有什么用呢?他一年里头,十个月都不在府里,这段府,还不是把持在刘姨娘的手里?她想怎样待我家小姐,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春桃的眸色暗了一下,又一下,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 “怎么,刘姨娘待你家小姐不好么?” 不提刘蓉则罢,一提刘蓉,夏草儿只觉得满肚子都是气。她发狠地说道: “好……怎么不好呢?她可是好好地下了毒,只差一点,就毒得我们小姐容颜尽毁了呢!” “下毒?” 乍一听到这个字眼,春桃手一抖,一把抓住夏草儿的肩膀,失声道: “青茗她中了毒?” 那个孩子,居然被刘蓉下了毒了么?怪不得,夏草儿求她来救命呢! 春桃一拉夏草儿的手: “走,我们现在去看你家小姐!” 夏草儿站住了,她望着骤然变得激动的春桃,解释道: “春桃姑姑,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刘姨娘叫田嬷嬷在小姐的药里下了落月草的毒,后来,幸被小姐识破,才没有落下病根,可是,从此以后,小姐的身体,便差得很,动不动的,就会着凉,而且容易上火,太医看了,都说没法可想呢!” 春桃的眸色蓦地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若是中了落月草之毒的话,成年之后,不但面色黄藜,而且相貌奇丑,只有生下了孩子之后,才会略好一些,可是,这毒,又会转移到孩子的身上,那孩子,也注定活不过十岁! 而且,这落月草之毒,对于人体机能的破坏,更加恐怖,可以说,若不及时调理,怕这段青茗的身体,这一辈子,都要落下病根了! 夏草儿何等机灵?看到春桃的表情一时激动,一时冷漠,就猜中了其中的缘由。所以,干脆的,大诉其苦起来: “春桃姑姑,你都不知道,我们小姐有多么的苦……奶娘被刘姨娘收买了不说,就连小姐的大丫头,也被收买了,宁嬷嬷也差点儿被赶出去,我也差点被人打死……小姐没有什么朋友,唯独对春桃姑姑亲得很,春桃姑姑,小姐知道你来了,开心得跟什么一样,特意嘱咐我说,一定要留住您,等她回来……若您走了,小姐一定会失望的……” 春桃的眸光不停地变幻着,然后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那孩子,的确挺叫人心疼的……可是,主子若知道她在段府停留过多的话,怕又要生气啊! 哎,真左右为难啊! 夏草儿看到春桃心动,知道对方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她再拉住春桃的手,苦苦哀求道: “春桃姑姑,您知道的,我们小姐没娘,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一个小丫头家家的,也帮不了小姐,姑姑,你不会放着小姐不管的哦……” 不用说了,这一个“哦”字,就是夏草儿希望的全部寄托了! 春桃抚了抚夏草儿的头顶,好吧,她承认,她被这个忠心无比,却又爽快善良的小丫头说动了!遂柔声说道: “好吧,我就多停一会儿……你刚刚说,要救命,救谁的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被发现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被发现了? 春桃抚了抚夏草儿的头顶,好吧,她承认,她被这个忠心无比,却又爽快善良的小丫头说动了!遂柔声说道: “好吧,我就多停一会儿……你刚刚说,要救命,救谁的命?” 段青茗那丫头,可是又被人算计了么?刘蓉还真是个不消停的,好好的一个芒寿,怕又要毁了! 夏草儿这才想起了段青茗交待的正事儿—— 她左右看了看,看到没有人在左右,这才轻声说道: “春桃姐姐,这次,救的是三皇子殿下的命……那位三皇子殿下,昨晚不知为何,跑到小姐院子里来了……他还流了好多血,好吓人啊,人也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今天又是这样的日子,又没有办法求医,我们小姐都要愁死了,还好春桃姑姑你来了……” 哦,她来了,刚刚去医那个昏迷的三皇子殿下?春桃简直要无语向天了。她不客气地点了一下夏草儿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丫头片子,你敢伙同你家主子来骗我?” 夏草儿这小丫头,可不是利用自己的善良来欺骗自己嘛! 真相被戳穿了,夏草儿也不脸色,只摸了摸小巧的鼻子,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个,这不遇到了非春桃姑姑不可的难题了嘛……若没主子的吩咐,夏草儿可真不敢!” 春桃是医者,可是天上送来的救星啊,所谓有救星不用,过期作废。所以,夏草儿这才软硬兼施地,将春桃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竹丛里传来一阵碎响,象是有人踩到了石头等硬物,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今,正是冬雪时分,除了纵横的青石板路面之外,竹丛周围,都围满了积雪,只要人踩在上面,就会发出轻微的碎响,更别提那些覆盖在冰雪之下的碎石子之类了! 春桃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看到堆满积雪的竹丛之后,有一枝绿竹,正在枝叶摇摆,竹后,隐约可见一个男子的身影! 看来,有人潜伏在那里,将两人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春桃长眉一挑,蓦地冷喝一声: “谁在那里,出来!” 竹子之后,有人影动了一下,只一下,就悄悄地朝后移去。看这架势,那人不但不想出来,还想往外跑? 段青茗的屋子里藏有男子一事,小则被人大做文章,大则,她这一世的清名,可真的完了。春桃怎么能容许对方全身而退?看到那人已经退出了竹后的范围。春桃勃然一怒,厉声喝道: “你再不出来,我就将你撕成八块!” 一边说,春桃折下身侧的竹枝,手腕一挥,绿色的竹枝,便穿透这冰雪空气,直朝着那个身影掷了过去。尖利的呼啸声,穿过竹丛,直插那人的身上,片刻之后,只听竹丛后面,传来“啊”的一声惊叫,然后,一个声音哀求道: “姑奶奶饶命啊,我出来就是了!” 整个过程,夏草儿一直神色紧张,她拼命地拉着春桃的衣袖,生怕那个人借机逃逸,去败坏小姐的名声! 要知道,今日可是小姐的芒寿之宴啊,宾客众多,若是此事被泄露出去的话,那么,小姐所有的清誉,可真的要毁于一旦了呀…… 春桃抚了抚夏草儿微微发抖的小手,低声冷笑道: “夏草儿,你放心好了,姑姑不会留着这人来败坏你家主子的名声的!” 语毕,又厉喝道: “你再不出来,就准备埋在那里做花肥!” 竹丛后,终于传出一个惊恐得略带颤抖的声音: “不要杀我,我出去,出去就是了……” 紧接着,抖抖索索的声音响起,过了片刻,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畏畏缩缩地穿过竹丛,耷拉着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漫天的持色,覆盖着这一片园子,冬青的竹叶,衬托着那男子惨淡的灰衣,以及他粗砺得有些猥琐的五官,在这冰层雪堆之侧,更加地刺目耀眼,令人作呕!夏草儿一看到那人,失声说道: “刘三,你怎么在这里?” 原本,只以为是恰巧路过的下人,偶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居心叵测的刘三,而且,还是蓄意偷听? 一霎那,夏草儿的眸子里,流露出绝望的光芒! 这个刘三,可是刘蓉的远房侄子啊,向来最听刘蓉的话。这么多年来,他帮着刘蓉,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夏草儿可没少在他的手里受罪。现在,若是被他知道了三皇子的事,那么,小姐可真的万劫不复了啊! 夏草儿颤抖着声音,苍白着一张小脸,问春桃: “春桃姑姑……这下可糟了,我们要怎么办呢?” 春桃从夏草儿惊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个刘三,一定不是什么好鸟! 好吧,姑奶奶她天不罚,地不管的,只管烂鸟、臭鸟、死鸟儿——刘三,撞到她春桃的手上,你就等死吧!遂淡淡地说道: “怎么办?凉拌呗……一个死人,还能坏什么事?” 死人? 这个主儿,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么? 刘三一听,万念俱毁地跌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来了! 这个满脸杀气的女子,只是凌空投竹枝,都能重伤了自己,若想要自己的小命,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三在心里叫苦不迭起来——原本,他看到夏草儿带着一个女子神神秘秘地来到这花园之中,以为有什么机密可听,现在倒好了,机密没听到,小命反倒要赔上了! 大冷的天儿,满身冰屑的刘三竟然满头是汗。只见他又膝一软,“扑通”一声,就朝着春桃和夏草儿跪下了,不住地磕头: “这位姑奶奶,夏草儿姐姐,你们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刚巧路过,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这个刘三,长得尖嘴猴腮,他一边不停地磕头,一双老鼠眼咕噜咕噜地乱转。看他那样子,似是很想有人路过救他,又或者是在寻机溜走吧! 夏草儿虽然怕得要命,可是,看着春桃在侧,横竖这刘三也不能逃上天去。夏草儿大着胆子,朝着刘三狠狠地“呸”了一口,满面厌恶地说道: “刘三,你可别和我套近乎啊,助纣为虐,坏事做尽……我哪里有这样坏,这样老的弟弟?” 听了夏草儿的话,春桃不禁莞尔一笑,看来,这段青茗的贴身丫头,可真可爱得紧啊! 正在这时,远处又传来行人的脚步声,似有下人经过这里,要往前厅的那个方向去! 乍一听到人声,刘三立时心里一喜,连忙大声叫道: “救我……” 然而,他快,春桃则更快! 只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一闪。春桃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上前,伸手一捏他的下巴,往他张大口里扔了一粒药丸。那药苦涩难当,却入口即化。刘三一惊,刚要吐,可吐出来的,只有口水,哪里还有药丸的影子? 刘三怕极了!他连忙用手扣着喉咙,似是要吐什么东西出来。这边,只见春桃一手提着刘三,另一只手一拉夏草儿: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夏草儿朝春桃点了点头,伸指,朝右边的方向指了一下,急促地说道: “快,春桃姑姑,我们去那边。那里有荒废的院子,平时没有什么人经过的!” 刘三这下,更被吓得浑身发抖——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这个女瘟神,究竟给自己喂了什么呀,怎么吐都吐不出来的呀! 刘三可以经常听说,那些高人,屋檐来,屋顶去的,不但身手惊人,而且,还会制出各种毒药,举手之间,就可以取了人命的呀! 第一百八十八章——将计就计 第一百九十八章——将计就计 他自己,不会是不好彩地撞到了这些高人的手上,小命,危在旦夕了吧? 呜呜,他只想捉到大小姐的痛角,向刘蓉请功要赏而已,可不想小命都送在这里的呀!上天呀,菩萨呀,还有九天玄女啊,快来救救他吧! 这刘三,只想着让天,让神救他,却没想过,他的这一辈子,究竟做过多少的缺德事,这菩萨啊什么的都看在眼里,惩罚他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来救他的? 春桃看这刘三一路上还不老实,嘴里“呜啊呜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得春桃烦起上来,抬手对准刘三的后脑勺就是一拳下去,刘三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春桃将手在刘三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有些厌恶地喃喃了一句: “耳根清净!” 在夏草儿的指点下,两个人,快速地越过园子,跑到段府西北角一排没有人住的屋子里,夏草儿熟练地推开一间掩着的门,然后,示意春桃进来! 春桃进得屋来,将刘三象个破文件袋一般地往地上一扔,这才拍了拍手,说道: “好了,夏草儿,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拿这个人渣怎么办吧!” 夏草儿用力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死猪一般刘三,厌恶至极地说道: “春桃姑姑,这刘三,可是刘姨娘的心腹,从来狗仗人势,无恶不作,这平日里,明里暗里的,可没少欺负大少爷和小姐,这次,你可得帮大少爷和奴婢出气啊!” 春桃原本就是个顽童的性子,此时一听夏草儿义愤填膺的话,顿时乐了: “那么,夏草儿,你想怎么帮你家主子出气呢?” 夏草儿想了想,挺起胸来: “狠狠打他一顿……” 是啊,狠狠揍刘三一顿,为主子出气,可是春夏草儿做梦都想做的事啊,这下,得了个机会,可不得好好地让刘三吃一下亏,让主子出出气? 春桃听了,顿时摇了摇头,提醒道: “打他一顿,再把他放出去,你别忘记了,他听到的,可没有忘记啊,难道你就不怕他一回去,就把事情全部讲给刘蓉听?” 是啊,只要这刘三一见到刘蓉,肯定会把方才的事情讲出去的呀,到时,主子一样会跟着倒霉的啊! 可是,这刘三又不是阿猫阿狗的,他可是个大活人啊,一个大活人,你除了打他一顿之外,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即便你将他扔出府,他还是会回来的呀! 夏草儿的双手,拼命地绞着,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那,要不狠狠地威胁他,不准他讲出去?” 春桃仍旧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年纪还小,手不够黑,心不够狠,要知道,后患不除,反而累己。看来,这刘三的一条命,还真的不能留下了!可是,刘三这人虽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若就此取了他的小命,是不是有些过了? 夏草儿不知道春桃心中所想,还在纠结着,究竟要怎样处置刘三,才能保住小姐的清誉呢! 春桃冷冷地挑了挑眉。象刘三这样的狗奴才,一掌下去,什么都了结了。可是,夏草儿说得对,这样的恶人,为什么要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呢? 春桃从小在大户人家做丫头,后被杜青鸾救出,要知道,这后院里的龌龊事,她可比夏草儿知道得多了! 春桃的眼珠转了转,朝夏草儿招了招手: “夏草儿,你想不想帮你主子出气?” 夏草儿点点头,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想啊,想啊……” 她可是日想夜想,这头,就要想出茧子来了,可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春桃笑着,朝着夏草儿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番话,然后说道: “如此一来,刘蓉会倒霉,你主子的气,也可以出了!” 夏草儿一听,立时睁大眼睛: “可是……” 可是,这春桃姑姑的办法,也太冒险了啊,要知道,若是这事办成了,自然能帮小姐出口气,可这事情,若是办不成的话呢?小姐可真的惨了。不单单是小姐,怕大少爷以后的日子,都难过啊! 春桃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没听过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是不这样,又怎能让刘蓉吃一次大亏呢?” 哼,这个刘蓉,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她还真不知道,马王爷究竟生了几只眼! 夏草儿用力咬着下唇,眸子里泛着兴奋交织着恐惧的光芒,她仍有些担心地说道: “可是,我怕……” 春桃拍拍夏草儿的手,安慰道: “不怕,这件事,只要我们做好了,就不怕有人知道,而刘蓉,即便在事后知道了,也拿你们主子没有半点的办法!” 夏草儿用力揪着手里的帕子,想了又想,才勉为其难地说道: “那好吧……横竖,主子的气,我是要出的!” 春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刘蓉吃瘪的样子!”说完,朝着刘三用力飞起一脚,只见刘三的整个人,宛若一个皮带球一般地飞起,又落在了地上,青砖的地面,撞得刘三七荤八素。他抚着自己的后脑跳了起来: “谁敢踢我……”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春桃。刘三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祖奶奶饶命啊,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春桃斜着他,冷冷地说道: “刘三,你可知道,我刚刚给你吃的是什么吗……那可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刘三一听,也顾不得大腿还在流血,立时哭天抢地起来: “姑奶奶啊,祖奶奶啊,你放过我吧,我可是个本分人,平时,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我和你远无冤,近无仇啊!” 夏草儿虽然还在担忧之中,可看着刘三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而提醒道: “刘三,你这戏演得不象……你看看,只是干嚎,都没有看到眼泪的啊!” 春桃一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别说这个夏草儿,还真有些冷幽默啊! 刘三一听,眼珠儿一转,这才想起,夏草儿是和春桃一起的,既然是一起的,那么必定关系很好,说不定,求春桃饶命,会更有用些! 一念之下,刘三又转而向夏草儿叩起头来,一边叩,一边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夏草儿妹妹,哥哥我一向待你不错吧……你可要救救哥哥啊,你要是救了我,哥哥以后会记得你的啊!” 夏草儿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得,一会哥哥一会儿妹妹的,这个刘三的称呼,变得可真快啊! 只可惜了,夏草儿既不想做刘三这种人的妹妹,也不想做他的姐姐,因为,夏草儿怕短命! 春桃望着一脸无语的夏草儿,朝前走了两步,笑吟吟地望着刘三,说道: “哟,刘三,你想不想活命啊?” 刘三一听: “想,想,想得不得了的想!” 人生不过百年,吃喝玩乐四大件,他的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怎么能死呢? 所以,刘三决定了,只要能保住这条小命,你就是让他跪上一整天,他也认了! 春桃缓缓踱到刘三的面前,一伸手,将插在刘三大腿上的竹枝拔了出来。血珠子,随着柔长的竹枝,腾空而起,而刘三的大腿,瞬间流出了更多的血。刘三抱着不停地流血的大腿,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妈呀!” 这座偌大的空房子里,又传来一阵杀猪一般的凄厉嚎叫——疼啊,疼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刘三的妥协 第一百九十九章——刘三的妥协 春桃和夏草儿只是冷冷地看着刘三鬼哭狼嚎一般地高叫,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反正,这排小屋,位于段府的西北角,离前院可远得很,平日里,就是下人们在这里歇歇下脚,搞一下卫生时才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经过! 今日又是段青茗的芒寿,所有的人,都在前院里忙乎着呢!所以,无论这刘三喊破喉咙,也是没人听到的。横竖的,让他喊个够,也就是了! 春桃倚在门上,把玩着手里染血的竹枝,看刘三叫得没有力气了,这才冷冷一笑: “还叫不?” 刘三鬼叫了这么久,也没有力气再叫了,他哭丧着脸,双手抱着自己不停流血的大腿,哭得那个悲伤呀: “祖奶奶,这是肉,可是很疼的啊,您就不能先提个醒再拔呢?” 得,这位,还真忘记了,平日他欺负那些善良的下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也会痛的呀! 春桃望着刘三,忽然温柔地一笑,低首问道: “真的很疼?” 刘三哭丧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道,若是不信,您伤一下自己看看呀! 春桃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诡异和神秘,然后,她忽然飞起一脚,直将刘三踢到了窗口之下。 刘三的头,又“咚”的一声,撞到了窗前的墙壁,这下,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春桃冷下脸来,冷冷一笑: “想活命的,别那么多废话!” 刘三一听,立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冷嗖嗖的旧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冬天的风,吹过前檐,窗前的冰柱子,被吹断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响起! 刘三蜷缩在窗前的角落里,无论怎样流血,怎样痛,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了! 春桃望着老实下来的刘三,忽然淡淡地说道: “刘三,你给我听着,你若按照我说的去做,做得好的,我就给解药你,若是不听话的话……哼哼……” 春桃忽地扬起手腕,只见光线略为暗淡的屋子里,一道暗光一闪,那条沾染着刘三鲜血的柔软竹枝,竟然瞬间飞出她的手心,空气中,只听“夺”的一声断响,只见那支摇曳着的竹枝,竟然直直地插入屋顶的房梁之上竟然三寸有许! 要知道,竹枝不比匕首,那是坚硬之物,可这竹枝既脆且柔,用劲不但大,而且更要巧,所以,相比之下,也更加有难度! 春桃露出这一招,彻底将刘三给镇住了! 他坐在地上,望着枝叶摇曳的竹枝,还有抹端那抹浅淡的血色,顿时说不出话来! 春桃望着刘三,眸光流转之下,笑得那个艳啊,简直是笑容如花: “刘三,看到没有,若不听话,这就是你的下场!” 刘三一听,立时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开始庆幸,这春桃插的是他的大腿,而不是他的脖子! 这下,刘三再不敢张狂了。他瘫软在地上,连忙伸手起誓: “祖奶奶放心好了,今天的事,刘三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遇到过谁!” 春桃仍旧笑吟吟地说道: “哟,真乖!” 刘三心里一滞,心道,姑奶奶啊,您就别捉弄我了,这是在夸我啊,还是想要我的命啊: “那祖奶奶是愿意放过小的了?” 哼哼,刘三决定了,若是春桃肯放过他的话,只要他一拿到解药,非把这春桃,还有这个看热闹的夏草儿大卸八块不可! 春桃点了点头: “刘三,放不放过你,不在我,而在你……你若是好好听话,解药给你!” 刘三一听,头点得象是鸡啄米一般: “祖奶奶请放心,莫说是一件,就算是十件,刘三都在所不辞!” 哟,还在所不辞呢,若不是命捏在她们的手里,怕这刘三,早就跑去向刘蓉请功了吧? 春桃望着刘三,仍旧是笑,只是,那笑却令向来奸诈的刘三觉得背后冷嗖嗖的。大冬天的,他一边抹着冷汗,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个,祖奶奶放心好了,不管祖姐姐让刘三做什么,刘三都一定会做到的。” 春桃望着春桃儿,淡淡地说道: “去,把刚刚夏草儿和我说的话,全部告诉刘蓉!” 刘三一听,顿时一个哆嗦,他本来就趴在地上,这下,鸡啄米一般地磕起头来: “不敢,这事儿,刘三绝对不敢!” 功劳固然紧要,可小命更是值钱啊。他这条小命,还在春桃手里捏着呢,若是因为一个邀功的机会,而没了小命的话,你就是打死刘三,他也不会干的呀! 春桃望着刘三,轻飘飘地说道: “要你告诉刘蓉,就是你要做的事,若是做得好了,你这条小命,就保住了,若是做不好的话……嘿嘿……” 春桃伸出一脚,猛地踹在刘三的伤口上,血,流得更凶了,而刘三则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紧接着,刘三蓦地发出一声哭喊: “祖奶奶啊,您要刘三做什么,就直接说吧,刘三一定会乖乖听您的,绝对不会有半分的违背的呀!” 春桃的耐心,似乎已经用光了。她用力踢了刘三一脚,怒道: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的话,你照做就是了——告诉刘蓉,就说大小姐的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让她来搜……明白么?” 刘三一听,噤若寒蝉一般地不敢出声! 因为,春桃实在是吓坏了他,他不知道,这春桃是在诈他,还是真的在他向刘蓉邀功! 夏草儿想了想,跑上前去,朝刘三说道: “你快去吧,快去告诉姨娘,就说小姐的屋里藏匿了人,若你再啰嗦个不停,怕姑奶奶又要发脾气,这解药,就不给你了!” 刘三一听,立时抱着受伤的腿,朝门外挪去: “好,我这就去告诉刘……蓉去,就按祖奶奶说的办!” 春桃眼睛一瞪: “若她问你的伤哪来的呢?” “嘎?”刘三瞬间呆住了,可他的反应却是奇快,连忙说道: “小的会告诉刘蓉,说这伤是偷听了墙角,偷偷跑的时候,被厂子扎到的!” 春桃这才摆了摆手,阴恻恻地说道: “快去,若你敢不照我说的做,即便这毒药一时半会的没有发作,我也有的是办法,令人你生不如死!” 刘三一听,浑身一抖,连忙连滚带爬地离去了! 刘蓉啊刘蓉,非是我想害你,而是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怪我才是! 当然了,刘蓉若知道了真相,不怪刘三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这刘三却也不蠢,在算计刘蓉之前,肯定是要为自己备下一条后路的! 刘三决定了,只要这毒一解……哼哼,他就来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管你刘蓉,管你大小姐的,就让你们,斗个你死我活去吧! ************************锦鲤之祸***************************** 段府这一天,来了许多客人,男宾,由段正和铁峰招呼着,而女客,则由张姨娘、刘姨娘,还有段青茗以及段玉兰在一起招呼! 薛凝兰呢,则跑到一侧去,也帮忙段青茗忙里忙外的,不时地和段青茗说说笑笑,倒也热闹极了! 今日的段玉兰,一头乌黑的发丝,绾着别致秀气的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累丝嵌红宝石赤金簪摇,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身着大红色对襟锦绣衣,内罩同色烟萝金丝轻纱衫,衬着芥子绿微淡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软纱轻轻挽住。更显得她亭亭玉立,美艳无双! 第一百九十章——才艺双绝聂采月 第二百章——才艺双绝聂采月 此时,段玉兰站在段青茗的身侧,正眉开眼笑地和那些相熟的小姐、夫人们打着招呼,不时地斜睨一身打扮仍旧中规中矩的段青茗,小巧的鼻孔朝天,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个段青茗,从头到脚的,不够她喜庆,更不够她漂亮,真不知道她怎么还能落落大方地站在人前呢? 自然了,娘疼的就只有自己而已,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当然是尽着自己来啊,这段青茗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倒也说得通了! 因为是段青茗的十岁芒寿,所以,来的客人很多。大家望着段府的两位小姐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段玉兰在心里窃笑,这些人,定是觉得自己打扮得比段青茗漂亮,所以在评头论足的吧?哼,在段府,她当然是最漂亮,也是最得体的呀,这段青茗之于她,哪有什么可比性呢? 一念及此,段玉兰的头更加高昂了些,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的热情洋溢了——段青茗,无论美貌抑或是心机,此生,你注定不是我的对手。 段青茗正笑吟吟地和聂府的三小姐打着招呼! 聂府的三小姐聂采玉是聂府嫡出的小姐。平日里因为身体不大好的缘故,甚少走出闺门。此时,正是冬雪时分,天气极冷,她身着一件洁白的狐裘,更显得秀丽而且苍白的脸庞更加地瘦弱,而且无神。此时,她正靠在聂夫人的身边,言语淡淡地朝段青茗说着恭贺的话! 段青茗只在前世听说过这位具有传奇性的聂三小姐。此生并不认识,所以,言语之间,虽然热情,倒也拘束。可就在这时,薛凝兰却憨笑着凑上前来! 原来,薛凝兰和聂采月本就是旧识,而且两人关系也还不错。此时一见得面,也转身凑上前来。薛凝兰本就是个热情爽快的性子,此时,久不见挚友,更是拉着聂采月的手,“叽叽咯咯”地说个不停! 而聂夫人早看到了一侧的薛夫人,趁着女孩儿们说话套近乎的机会,也走上前去,和薛夫人打了个招呼,两人相携着坐到一侧,闲叙起家常来了! 一侧的段玉兰看到段青茗这边气氛融洽,而她却被丢在了一边,无人问津。她看了一眼薛采月,再看了一眼薛凝兰。一对大大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蓦地浮出一抹冷笑出来! 段玉兰亲亲热热地上前,一把挽住段青茗的手,朝聂采月笑着说道: “姐姐,聂三小姐来了,也你不和妹妹介绍一下……” 段青茗一看段玉兰皮笑肉不知的样子,心里“登”地一跳,这段玉兰,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当下,心里不由地警惕起来。她微微一笑: “这是聂府的三小姐……聂三小姐,这是我的二妹!” 聂采月生性冷淡,听得段青茗介绍,只朝段玉兰淡淡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好……” 段玉兰一看聂采月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的怒火,便浮了上来,她打量着聂采月,忽然说道: “姐姐……这位就是那位聂三小姐么?” 看到聂采月和薛凝兰都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段玉兰补充道: “是这样的,我此前曾听姐姐说过,这聂府之中,大小姐琴绝,二小姐画精,只有这三小姐,好象名不见经传啊……” 段玉兰此话一出,聂采月脸色一沉,薛凝兰也急得差一点跳脚,两个人都望着段玉兰,似是在谴责她的出言无状,而且不合时宜!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得意至极的神色,不由地在心里冷笑起来——段玉兰,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挑拨离间,让聂三小姐讨厌我了么?恐怕,你真的要失望了! 段玉兰的声音很大,满堂皆可听见。顿时,大家的视线,全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正在一侧和薛夫闲话家常的聂夫人也听到了,她立时白了脸,已经隐有怒容。 人常说,说人不说短,打人不打脸,可这段玉兰,什么短的,就往什么地方说,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聂采月身子不好一样的!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微微一笑: “妹妹说的是,这话,姐姐的确是说过……聂夫人持家有方,几位小姐都非常的出彩,聂大小姐的的琴艺,非同一般,二小姐的画艺,更是声名远播——没错,这都是姐姐说的……” 段玉兰的脸上,浮现出得意至极的笑意——这些话,段青茗何曾和她说过?只不过,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此时急中生智拿出来,来堵段青茗的口,让她得罪人,更兼不讨好而已! 总之,只要是能令段青茗声名俱毁的事情,段玉兰不但天天做,而且经常做,见一件,就做一件,非到段青茗身败名裂而会收手! 段玉兰的话,也令聂夫人的脸色蓦地一沉。要知道,聂夫人入府三年,才生得聂采月一个女儿,又隔五年,才生得一位公子!所以,这聂府的大小姐是一名歌伎所出,二小姐则是一名小妾所出。此事,原就是聂夫人的隐痛,却不料,现在,段氏姐妹如此直言不讳地只夸将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明明就是在侮辱自己和采月嘛!真乃士可忍,庶不可忍,看来,今日这一趟,她真的是来错了! 聂夫人刚要发作,一侧的薛夫人却用力地按住了她的手,并轻轻地摇了摇头—— 以薛夫人对段青茗的了解,她是个无论言行,都十分有分寸的人,这样无状的话,她是断然不会说出来的!更何况,聂家的两位小姐,在京城的小姐圈里,并无甚么特殊的声名?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脸上的微笑更加地温柔而且可亲。她摇了摇头,嗔怪着说道: “二妹啊,姐姐早就说过了,你啊,就是顽劣,这平日里,读书不认真,绣花不认真,这听话,也只半截……你可还记得?姐姐的后半句话是,这聂府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如此出众,可是,她们的琴艺、以及画艺,都是受过三小姐指点,才有此成就的?” 段青茗此话一出,薛凝兰轻轻地吁了口气。 而薛夫人,按着聂夫人的手,也松开了。她转头,附着聂夫人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聂夫人冷眼望了一眼脸色尴尬的段玉兰,眸子里的暗光,闪了一下,又一下! 不愧是姨娘教出来的女儿,不识大体不说,还敢在嫡女面前,如此口出狂言? 而聂采月握紧段青茗的手,眸含泪光,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聂府之中,大小姐出众,二小姐毫不逊色,只有她,因为身体弱,所以自小很少出门。再加上聂父自小不喜这个体弱的女儿,是以,聂采月即便有八斗之才,也是养在深闱无人知。要知道,这大小姐的琴,二小姐的画,她虽然并没有出手指导,可是,她的造诣,却绝对在那两位小姐之上! 正在这时,贵妇人之中,有人冷哼了一声: “这聂三小姐从来不出闺门半步,她有无才艺,段小姐如何得知?” 段青茗转头一看,原来是和刘蓉比较要好的一位齐府夫人,而那位夫人,则是由姨娘扶正的,所以,和刘蓉的关系向来比较和睦,看眼下的情况,竟然是帮段玉兰救场子来了? 那位齐夫人望着段青茗,冷冷一笑: “莫非,在段大小姐的眼里,只要嫡出的小姐,就是样样技压群芳的么?” 那位齐夫人本是歌伎出身,并无甚修养,根本就不管自己此言一出,已经得罪了一大片人。登时,这满堂之中,那些贵妇人,嫡小姐望着她的眼神,已经隐含愤怒之色! 第一百九十一章——聂采月的师承 第二百零一章——聂采月的师承 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 “齐夫人此言差矣,在青茗的眼里,只有男儿和女儿之分,并无嫡女与庶女之别!就拿家父来说吧,他老人家无论对于青茗,抑或是兰妹,无论月例衣着,都是一视同仁。从无二致!难不成,在齐夫人的府中,嫡庶之分,如此分明么?” 段青茗一番话,不轻不重,却令齐夫人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的手心里,聂采月原本冰凉的小手,随着齐夫人的挑衅。她原本握着段青茗的手,又紧了几分! 在场的人,甚少人知道,这位所谓的齐夫人,原是聂家大小姐聂迎月的姨娘,是以,只要一关系到聂大小姐的事,她都会插上一脚。而今,段青茗明捧聂三小姐,将聂大小姐压了下去,她为了维护聂大小姐的声誉,而不惜出言无状,竟然连东主都得罪了! 齐夫人冷笑道: “就算不分嫡庶,这聂大小姐的琴艺,人尽皆知,可这位聂三小姐,却不曾听闻她谙琴音之道,若真如你所言,何不让她当场弹奏,以正声名?” 让嫡出的小姐当然献艺,是为侮辱,这事,聂采月当然不会做,而段青茗更加不会允许。好吧,齐夫人不是说聂三小姐名不见经传吗?那么,她就说出个声名出来,让这齐夫人再无比辩驳!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忽然微微一笑,说道: “当场弹奏,就是不发了。因为,聂三小姐的才艺,青茗则是听京师会馆的正馆主所言!他言道,聂三小姐的画艺造诣,已经近天人之境,即便是他,都大为赞叹!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尽管可以去京师会馆的正馆主处,询问一番!” 段青茗此话一出,齐夫人又是一愣——京师会馆的正馆主,那可是一位入世的高人啊,历年来,想拜倒在他门下的学子,何止千万?若他评判说一个人才艺无双的话,那么,仅仅凭他这一面之词,对方就可以声名远播,不入俗流! 京城会馆的正馆主,在此前,当然没有夸过聂采月!而段青茗至所以敢如此说,则是因为前世的记忆! 在前世的时候,京师会馆的正馆主,的确是赞叹过聂三小姐的琴艺,只不过,不是在这之前,而应该是在此之后! 在前世,段青茗虽然甚少出府,可是,也曾经听过这位聂府三小姐的传奇故事。说来,这一位聂三小姐,亦是一位造化之人。她十三岁那年,以一曲【平雁落沙】,而享誉京城。偶然的一个机会,京城会馆的正馆主恰巧路过,倾听之下,不由出言赞叹。而此后,她所绘的奔马八峻图,更是在京城之中流传甚广,影响颇深!是以,段青茗知道这位聂三小姐才是真正的琴、画双绝!那两位所谓的聂大小姐和聂二小姐和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凝兰也是一头雾水。她轻轻地拉了拉薛采月的衣袖,轻声问道: “采月,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是个才女啊!” 薛凝兰声音虽低,可此时满堂寂静,是以,她的话,还是被大多数人听在了耳里。眼下,大家都倾耳细听,想知道这位向来名不见经传的聂三小姐,是否真如段青茗所言如此的神奇! 聂采月美丽的脸庞一红,头也低了下去,她刚想否认,突然捕捉到段青茗眼光熠熠的眸子,充满了鼓励以及赞赏。蓦地,聂采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登时抬起头来,朝着满堂的贵妇人,小姐们声音清朗地说道: “采月不才,这都是师傅教的好!” “师傅?” 这下,众人的眸子里,同时流露出惊奇的光芒! 要知道,这琴、画之道,除了天份要高之外,名师指点,也是造诣的关键,而这位聂三小姐竟然说师傅教的好? 那么,她真的拜了一位好师傅么? 众人皆惊奇,薛凝兰更是睁大了眼睛,说真的,认识聂采月一年有余,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聂采月拜过什么师傅的呢! 难不成,这聂采月的师傅,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不成? 薛凝兰如是想,众人皆如是想,大家都眼神熠熠地望着聂采月,等待着她说出自己师承何处! 然而,聂采月却隐现为难之色! 因为,她的师傅,个性奇怪,为人更是奇怪。从不喜欢自己的徒弟拿着自己的声名,在外招摇撞骗。所以,这师门一说,聂采月也是向来不与外人道的! 看到聂采月缄默再三,众人的眸子里,隐现鄙夷之色——这聂采月,八成是自话自说,眼下无法圆谎了吧? 这下,就连一侧的薛凝兰替聂采月着急起来,不就是一师傅嘛,为何不敢与外人说呢? 满厅寂静,暗涌横流,段玉兰更是冷冷地望着聂采月,就等着她哑口无言之时,再给她来一个当头一棒——哼,只要和段青茗走得近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个聂采月如是! 然而,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她一边说,一边挽着薛凝兰的手臂说道: “薛姐姐可不知道了,聂三小姐可是师出名门呢……她的师傅就是当年的丹青王宁峻!” 人群中,传来一声唏嘘——丹青王宁峻,丹青圣手,琴画双绝。可因为他脾气怪戾,所以,从来没有听过有授徒一说!而这聂三小姐,竟然如此好运,好命,机缘之下,拜了宁峻为师了么? 段青茗低首,朝聂采月轻声致歉道: “三小姐,我知道你不能随便透露师承,可这话,是我说出去的,若你的师傅怪罪的话,你尽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聂采月心里感动,连忙说道: “师傅虽然不喜别人在外说起他,皆因不喜欢招摇过市,也并未制止采月透露量承,所以,段小姐不心介怀……” 微微顿了顿,聂采月又说道: “我虽然痴长你两岁,可是,我的见识,着实差你太多,若你不介意的话,就唤我一声采月吧,我就唤你一声青茗,怎么样?” 段青茗微微一笑: “采月姐姐……” 聂采月语气一哽: “青茗妹妹……” 一侧,聂夫人的眸子里,已经隐然有泪花在闪——她的这个女儿,向来内秀,可是,更加内敛,从来孤独自处,凡事不与旁人论。而今,看到她和段青茗相处融洽,聂夫人开心极了! 薛夫人望着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也感叹道: “你别看这青茗的年纪比兰儿要小,可着实懂事多了,有时,我站在她的面前,都觉得汗颜!” 两人对望一眼,均明白环境造就人的性格,段青茗如此,定然和刘蓉有关!同时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一侧,段玉兰挑衅不成,反被段青茗轻言轻语地数落了一番。她心里有气,可却没办法发作,只好跺跺脚,走到刘蓉的身边,诉苦去了! 段青茗这边的动静,刘蓉自然看在眼里。可是,她却忍着,硬是没有上前。 她在等,在等一个令段青茗万劫不复的机会! 正厅门外,王嬷嬷悄无声息地出现,轻轻地朝刘蓉使了个眼色,刘蓉心里一喜,成了! 回过头来,看到仍旧和聂采月相谈甚欢的段青茗,刘蓉的嘴角,蓦地浮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意:段青茗,哪怕你舌绽莲花都好,这一次,你的死期到了! 呃,说不得,也不会死的,只不过,会生不如死而已! 第一百九十二章——七品梅 第二百零二章——七那音量,那高度,刚好是整个正厅里的人,都能听到的节奏! 段青茗淡淡地望着刘蓉,只见她眉眼都含着笑,长眉微挑,朱唇嫣红,那笑意,更犹如满杯的醇酒,只要轻轻一晃,就要溢了出来! 此时赏梅,应景,应节,更应了众人喜欢猎奇的心。不得不说,这刘蓉,倒真会把握机会的啊!只是,对于一心只想对付自己的刘蓉来说,难道,真的只是邀请大学赏梅如此简单么? 这些话,即便你告诉段青茗,她都不信! “呀,梅花啊……” “是啊,要知道,这段府的梅花,可和别处的不同啊……”这说话的人,仍旧是齐夫人,她和刘蓉本是旧识,刚才,被段青茗一顿堵,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下,她可象个内行人一般地耀武扬威了: “话说,这段府的梅花,可有别国进贡的七品梅啊,因为段将军救驾有功,所以,当今陛下赏下了三株,而今,正是绽放时节啊!” 齐夫人的话,说得有些神秘,可就因为神秘,所以更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这下,众人的好奇心,全部都被勾了上来了! 只听御史侍郎周夫人说道: “说起这七品梅,我倒是在皇宫内苑里看过,这花姿妖娆,的确非同一般啊!可惜的是,我只看过一次而已!” 周夫人言语之中,颇有些遗憾,而听了周夫人的话,大家纷纷附合: “是啊,皇宫内苑里的七品梅,的确非同凡响啊,和我们大夏的梅花,迥然不同啊……” “就是,就是,眼下,正是赏梅时节,真想不到,能在段府看到这绝世之姿啊……” …… 正在这里,不知道谁提议道: “既然段府有七品梅,可不是今日可开了眼界了?” 此话一出,大家登时望向了今日的寿星,段青茗,以及刚刚有此提议的刘蓉! 刘蓉抿唇一笑,热情无比地说道: “这七品梅,来之不易,是当与众位共赏,可今日是大小姐的芒寿,若是大小姐不开口,我一个妾室,哪里敢自作主张的请大家去啊!” 听了刘蓉的话,段青茗的眸色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她淡淡一笑: “姨娘过谦了,能悦众人者,方为上品,姨娘既然有些提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侧的薛凝兰狐疑地望了刘蓉一眼,再看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段青茗。她深知,刘蓉是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的,只是不知道,这段青茗准备好了没有呢? 薛凝兰轻轻地拉了一下段青茗的手,低声说道: “青茗,会不会其中诈?” 段青茗轻轻握紧了薛凝兰的手,淡淡地摇头: “不会有事的……” 今日,可是段青茗的第一个芒寿,即便是有事,也要变成好事!段青茗是绝对不容许刘蓉出来坏场子的! 一侧的聂采月不明就里,她又生性喜梅爱梅,此时一听,她的眸子里,都流露出渴望的光芒!她轻轻地挽着段青茗,惊喜地问道: “青茗,他国来的新梅啊,好稀少的啊!”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他国,就是指位于北疆的他秀国。那里盛产梅花,千树千瓣各自不同,年前的时候,进贡了数株,恰逢段正救下帝王一命,于是,帝王大喜之下,就将数十株梅花赐予段正三棵。令他移植府中! 而段正,原本就是个粗豪之人,对于这些花花草草的,并无太大的兴趣,是以,这七品梅虽然种在段府,他倒真的没有刻意看过! 段正没有刻意看过,可段青茗对这几株梅花,也无太多印象。因为,这梅花,在前世的时候,是没有的,而前世,也没有她的十岁芒寿一说。 因为,段青茗十岁的时候,段正远在边关,刘蓉忙着开心自己怀了身孕,哪里还顾得上段青茗的芒寿呢? 可今生,边关战事,因为冰雪提前封山而暂时搁置,所以,段正依然在府。而她的十岁芒寿,刘蓉也准备做下一番什么手脚了! 看来,随着她的重生,也发生了蝴蝶效应,有些事,有些人,已经慢慢地偏离了前生的轨道,和前世,亦有所不同了! 看到聂采月的眸子里,闪着晶亮的光彩,段青茗开心地冲聂采月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是的呢,过会儿,带你去看……(百分号)” 说完,有些担心地望了聂采月一眼: “你的衣着如此单薄,等会儿,可别惹了风寒了啊,今日,可是我的芒寿,我可没法子向聂夫人交差的啊!” 薛凝兰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青茗你说的对,若采月因为赏梅惹了风寒的话,可真的是得不偿失了啊!所以,干脆你还是别去了吧!” 聂采月虽然看似柔弱,其实性格爽直。她的个性和薛凝兰倒有得一拼,是以,段青茗觉得分外的合缘,此时,看着聂采月兴奋得宛如小孩子的脸,她不由地提醒了一句! 聂采月听了段青茗的话,先是兴奋地点头: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当效仿梅花,不怕这冰雪侵袭!” 说完,又朝薛凝兰举了举拳头,故作勇敢地说道: “哼,我可不象某些人,怕冷怕得要命!” 这话,自然是说薛凝兰的!皆因为薛凝兰最怕冷,所以,一到冬天,就甚少出门。当然了,出门划雪骑马,和挚友出去玩耍,可就另当别论的了! 薛凝兰知道聂采月在说自己,小脸一扬,哼道: “也不知道是谁,因为中了风寒,一个月不得出门口呢!” 眼看着,两个人要斗起嘴来,段青茗连忙上前劝阻。而这两人,似是斗嘴习惯了,也不以为忤,只朝对方莞尔一笑,便不再逞强了! 段青茗故意朝刘蓉望了一眼,这才说道: “那么,我们就准备去吧!” 聂采月在走出正厅门口的时候,先是接过贴身丫头小株送来的镶银镂空的巧兽炉,一边朝段青茗笑道: “青茗,说起这七品梅,我还真没有看过呢,你能和我说一下,这梅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么?” 说完,悄悄地伸了一下舌头,俏皮地说道: “这样的话,我待会儿看到了,也不会因为孤陋寡闻而被人笑话啊!” 罕见地,薛凝兰没有笑话聂采月,她一样的凑了上来,朝段青茗说道: “对啊,青茗,这七品梅,我也没有看过,你倒是先说说,和普通的梅花有什么不同啊,省得过会大惊小怪的,引人笑话!” 听了两人的话,段青茗这才笑道: “是啊!那梅花较之我们大夏王朝的梅花略有不同,七花七瓣,是为单瓣不说,而且,这花瓣硕大,姿色艳丽,而且,一枝繁花花朵簇拥,远远看去,就个仿佛是大大的一团,若是这梅花齐开啊,就真的是一片花海,鲜艳极了,若是冬雪落下,花瓣如雨,漫天的绯色,几乎能将日的光芒都给染红了!正如灼灼其华,不可仰视!” 第一百九十三章——锦鲤之祸 第二百零三章——锦鲤之祸 段青茗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留意着刘蓉一手挽着齐夫人的手,一手牵着段玉兰的小手,三人的眼底,皆满溢着得意之色,看那样子,似是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 特别是段玉兰,她在望向段青茗的时候,那眸子里的光彩,可真的是赤果果的挑衅——对的,就是挑衅。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段青茗,接下来,看你怎么个死法! 段青茗表面上眉色不动,热情地招呼这些小姐们随她前去,可这心里却在猜测着,这刘蓉,为什么会建议赏梅呢?难道说,这梅林之侧,刘蓉又设下了什么陷阱不成? 这件事,非常有可能。 可是,这梅林,原本就在段府的西北角啊,那里,临着望月湖,再往上就是望月亭,有无数的亭台楼阁散布其间,竹子丛梅林,遥遥响应,可是,除了小亭流水之外,再无别的景致了呀! 对啊,望月湖…… 段青茗记得,这望月湖,本就是段府里的半人工湖,虽然以人工成湖,可是,这引水却是自来府外的河水。由于这是外水灌溉满湖,再经由湖之另一侧,流出府外,生生循环不息!是以,虽然冬天寒凉,滴水成冰,可皆因湖水流动的缘故,是以,这望月湖中,却通常是寒而无冰! 若段青茗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方湖泊里。那湖里,养着段正最喜欢的锦鲤,那些锦鲤,同样是数年前所放,这一年一年的长大,一到夏天,就簇拥在湖畔,若是夏天的时候倚亭而望,便可看到这清流之下,悠然来去!若你再洒下鱼食的话,这些锦鲤,就会蜂涌而来,整个湖面,就变成了嫣红一片。犹如落英浮水,煞是喜人! 难道说,刘蓉会在这望月湖里做手脚?可是,这湖水终年流转,没有什么手脚可做呀!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了呀!那刘蓉的算计,究竟在哪里呢? 是有陷阱在这梅林之中?还是在那望月湖里呢?不得不说,这个答案,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听着段青茗的描述,薛凝兰更加心急了。她一拉段青茗: “我们去看看啊!” 段青茗只是冷眼望着刘蓉眼底的得意,慢慢地说道: “不是姨娘提醒,我倒还忘记了,上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那梅花全部都开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刘蓉脸上的笑容,犹如梅林里新进的梅花一般,笑得娇艳,笑得得意: “那么,各位夫人、小姐,大家请移步吧!” 梅林,位于段府的本北角。前几天,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此时,冰雪一催花千树。却全部都展开了,粉嫩粉嫩的花瓣下,露出嫩黄色的花蕊,在这冰之中招摇着,绽放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段青茗拖着薛凝兰和聂采月的手,伴着那些夫人、小姐们开开心心地朝着梅林走去! 今日的刘蓉,身上穿着一件身着淡紫色的衣裙,内着颜色略深的襦裙,发间一支七宝赤金流珠飞凤簪,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辉,更映得面若芙蓉。她的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点缀在发间,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一路上,段青茗冷眼旁观,只看到刘蓉一脸笑容地跟在身后,眸光流转之下,自然有一种富贵之态! 眼看着,梅林就到眼前,灼灼其华,如明月映辉,聂采月苍白的脸上,流露着欢喜的光彩: “呀,好漂亮的梅花呀!” 大夏王朝观梅蔚然成风。是以这种梅、梅林,梅庄自古有之。这红泥小炉,把酒赏梅,更是各府的一大幸事!可是,这他国进贡的梅花,各府的夫人、小姐,倒真还是第一次看到! 聂夫人一直跟在女儿的身后,望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由衷地说道: “这段府小姐,还真是个妙人儿,说实话,我都好久没看到月儿如此开怀了!” 薛夫人一直和聂夫人并肩而行,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谁说不是呢……兰儿这丫头本无什么心计,所以,放到哪里,我都是不放心的,而今,她得段府小姐为友,总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了!” 两位夫人,自小就是闺蜜,而且皆出自名门,所以,对于这些个梅花啊,赏观之道,倒无甚太大的兴趣! 段玉兰早跑到了熟识的小姐们中间,和她们“咯咯”地笑作一团。不时偷眼看一下段青茗这边,眼底流露出说不出的狡黠之色! 段青茗,我此时不找你,并非想要放过你了,皆因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地不与你计较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叫了声: “呀!七品梅!” 随着她的叫声,更多的人便被引了过去,大家开始对他国进贡的几株梅花评头论足起来! 刘蓉始终含笑和乔夫人等站在一起,看到众人对梅而谈,也没有任何表情。段青茗眼角余光看到,刘蓉忽然拍拍乔夫人的手臂,然后带着她,朝着一边的望月亭走去! 望月亭在段府西北角的最高处,站在那里,可以将梅园的一切尽收眼底! 刘蓉和乔夫人站在望月亭里,那里,一早有人备上了糕点,此时,乍一看到两人到来,便奉上了热茶。刘蓉热情地招呼那些夫人、小姐们过来用茶点,并开始对梅林评头论足! 正在这时,有人忽然叫了一声: “你们看,那湖里似有落英瓣在浮动!” 大家一听,立时转过了眼神! 望月湖犹如一面平静的镜子,四周冰雪遍地,那淡淡的水色,仿佛一眼耀眼的明珠镶嵌在这一片冰天地之中,耀眼璀璨! 而此时,那结着薄冰的水面上,忽然有点点腥红轻浮于间,远远地看,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段青茗微微侧目,只看到刘蓉笑得娇艳,笑得得意!当乔夫人拍着她的手,让她观看时,她竟然还佯装微微一笑: “哪里?哪里?” 乔夫人伸指一指: “那里啊……” 说完,还大声地对旁边的人说道: “你们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段青茗望着望月湖里的一片隐隐约约的嫣红,神色不由地一冷——她想,她知道那是什么了! 只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刘蓉竟然为了对付她,甚至下了这样的毒手! 刘蓉,你实在是罪该万死! 人群中,有人奇道: “哎,真是花瓣吗?可是,哪里有那么大的花瓣呢……依我看,怎么象是死鱼啊?” 这人一说,众人皆附合。可又有提出异议: “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鱼浮于水呢?” 正在这时,性急的乔夫人说道: “哎呀,我?们在这里猜测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人去看看呢!” 说完,朝着一侧的丫头说道: “你,下去看看,那浮在水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丫头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下去。冰雪之中,只见那丫头踮着脚尖,跑到池塘里看了一遍,又拿过树枝轻轻地挑了挑,然后,飞快地跑了回来,朝乔夫人脆生生地说道: “回夫人的话,是满湖的锦鲤翻了肚了!” 那丫头的话,不高不低,却恰好是众人可以听到的音量!段青茗一听,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而刘蓉,则阴阴地笑着,抿了抿唇! 聂采月一听,霎时变了脸色,她有些吃惊地捉紧了段青茗的手臂,紧张无比地说道: “青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锦鲤之祸【二】 第二百零四章——锦鲤之祸【二】 这是怎么回事?这自然是刘蓉做下的手脚,让她出丑来了呀! 段青茗冷笑着,却不答话,她在等待着刘蓉将这出戏唱到底! 果然,刘蓉和段玉兰已经全部凑了过去,望着那丫头手里捧着的死鱼,刘蓉惊愕出声: “呀,怎么回事,真的是死鱼啊……” 那锦鲤,虽死则未全死,似是被迷晕了,此时,在那丫头的手心里,无力地跳跃着,似乎想要挣脱,可怎么都挣脱不开来! 望着那锦鲤的样子,段玉兰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忽然大声问道: “呀,这锦鲤怎么死了……今日可是姐姐的芒寿啊……” 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是,已经引来了人们的无限遐思! 刘蓉听了,也开始抹着眼泪,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 “兰儿,今日是大小姐的芒寿,有些话,千万不可乱说啊……要知道,在此前,你爹爹还交待说,要让大小姐今日的芒寿尽善完美,且不可出任何差错,可现在看来,还是有差错出了啊……” 说完,刘蓉有些愤怒地转过头来,大声说道: “是谁,是谁在这湖里做手脚,搅了大小姐的芒寿……” 刘蓉这话,明里是帮段青茗辩解,这暗里,却是将怀疑的视线,全部都引到了段青茗的身上! 聂采月和薛凝兰对望了一眼,眸子里的光线,都忍不住黯了一下! 要知道,这锦鲤,在大夏王朝,向来是吉祥之物啊,可是,而今适逢芒寿之宴,却全部都翻了肚了,似死非死,这矛头,明显指向的,就是段青茗啊! 两人回头望了段青茗一眼,却见对方依旧气定神闲的,什么话都不说!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还在强装镇定,连忙上前两步,有些气愤地说道: “今日可是姐姐的芒寿之喜啊,这些锦鲤,怎么翻了肚了呢?姐姐,你说说,这是人为,还是天意啊!” “天意”两字,被段玉兰咬得很紧,她望着段青茗的眼底,有忍不住的得意的光芒! 聂采月终于看不下去了,再加上,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位段二小姐,此时,她忍不住走上前来,朝段玉兰说道: “二小姐,你既然都说了,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当去追查原因啊,怎么反倒缠着大小姐不放呢……依我看啊,你关心这件事的本事,远不如关心你的姐姐来得多啊……” 聂采月的话,非常的刺耳,段玉兰自然听出了聂采月的讽刺之言。她一怒,却神色不变,冷冷地说道: “我当然关心我的姐姐,而今,我更关心段府的名誉,是否被有些不祥之人毁于一旦……” 聂采月一听,顿时气结! 这庶女之心昭然若揭。看来,这段玉兰八成是想和段青茗过不去! 聂采月虽然是嫡女,平日里,也算是高高在上,可府中爹爹不疼,姨娘嚣张,是以,她的性子,也逐渐变得尖锐而且敏感,只不过,这尖锐平日里隐藏在敏感之下,别人看不到罢了! 聂采月笑了,这笑,却是朝着薛凝兰的: “薛姐姐,你听到没有?这段二小姐对于段府的名誉,可是维护得紧啊……只是不知道,如此维护段府名誉的段二小姐,此次和前次在沈国公府唱的那一出,有什么分别呢?” 当日,沈国公府的事,聂采月虽然并未在场,可是,事后也曾经听薛凝兰说过,此时,情急之下,便一口说了出来! 薛凝兰也是个妙人儿,此时一听,也掩口笑了出来: “是啊,那次的事,我还记得,却不知道,二小姐还记得否……” 两人一开口,在场的人,顿时想到了前次段玉在沈国公府窃画,反诬陷长姐段青茗的事情。于是,在望向段玉兰的眸子里,都多了些说不出的鄙夷之意! 聂夫人和薛夫人都站在人后,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只是蹙着眉,却不说话! 她们的女儿,不似段青茗那样,都被保护在她们的羽翼之下,所以,才被姨娘陷害,处处危机。眼下,段青茗有难,希望她们能识清人心,并能作出有力的帮助! 这边,段玉兰听到这聂采月和薛凝兰又再揭她之前的短,立时恼羞成怒地说道: “那次,明明是姐姐剽窃我的画,却伙同三皇子殿下诬陷于我,你们哪只眼看到我剽窃她的画了?” 听了段玉兰的话,在场的贵妇人以及嫡出小姐们,个个都流露出鄙夷至极的神色! 那日的事情,这些嫡女们都有目共睹,看了个始末,她们回到家里之后,自然将这些事情学与母亲听。可眼下,段玉兰却指鹿为马,继续陷害段青茗,难道,真将众人都当成了瞎子一般么? 刘蓉看到话题跑远,而段玉兰明显地落了下风,立时轻轻咳嗽了一声,适时地说道: “兰儿,不得无礼……今日是你长姐的芒寿,即便是她剽窃了你的画,你也不能在今日在人前轻言啊!” 刘蓉此话一说,薛凝兰就忍不住摇了摇头插口道: “唉,有些人将我们全部的名门小姐们当成瞎子,聋子倒也罢了,却想不到,她竟然敢将三皇子殿下都当成瞎子,聋子,甚至是是非不分的人。看来,我回去之后,要和大哥哥,二哥哥说说,让他们去和三皇子殿下求证一下,看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了……” 说到此处,薛凝兰望着段青茗,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三皇子殿下向来是非分明,却在这里被人诽谤,却不知道,他知道了之后,又要如何惩罚那人呢?” 聂采月听了,连忙笑道: “薛姐姐,你要说这事时,别忘记让令兄告诉三皇子殿下,就说这事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省得到时,又说是什么一面之词,互相勾结了!” 刘蓉一听薛凝兰的话,立时一怔。坏了,她倒忘记了,薛凝兰的两个哥哥,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伴读啊,若是这事传到三皇子殿下的耳里,可真真的不妙了! 话到此处,刘蓉连忙满脸堆笑道: “兰儿年纪小,想是记错了罢!” 这下,众人皆对刘蓉的人品,都怀疑起来,袒护亲生庶女,贬低嫡女,姨娘做到这份上,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而段青茗始终静静地看着,听着,无论她们说什么,都只是得体地一笑,什么话都不说! 相比之下,这嫡出小姐之雍容,更令大家心折,心里对刘蓉和段玉兰的评价,又低了一层! 刘蓉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扯太多,毕竟,她的目的,是在这锦鲤之上,然而,段玉兰这一搅,令大家心生反感,看来,这锦鲤的话题,还要另外一个人来提了! 今日之事,刘蓉早有准备,是以,在方才,她已经着人去唤了段正归来,相信段正一到,这事,她就有办法说得段青茗百口莫辩了! 正在这时,人后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怎么回事?” 乍一看到段正伟岸的身影出现,段玉兰便蝴蝶一般地飞了上去: “爹爹,不好了,这锦鲤死了,全死了……” 段正一听,登时愣了一下! 方才,他正在前厅陪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梅林里,小姐出了事,叫他速来看看,他匆匆忙忙地走来,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刘蓉上前,朝段正轻轻一礼,满面忧愁地说道: “大小姐和妾身带各位夫人、小姐前来赏梅,却不料,看到这湖中锦鲤,全部都半死不活了……这锦鲤,本是吉祥之物,可今日,又恰逢大小姐芒寿啊……老爷,您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锦鲤之祸【三】 第二百零五章——锦鲤之祸【三】 一直站在刘蓉身侧的乔夫人却蓦地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明明是有些人芒寿的时辰不对,所以冲撞了神灵,所以,这满池代表吉祥的锦鲤,全部都差不多死净了呗!” 听了乔夫人的话,刘蓉神色一变,似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段正,却阻止道: “乔夫人,这些可不能乱说啊……要知道,大小姐可是我段府嫡出的小姐啊……” 这话,明里是帮,暗里,又似是提示,似在鼓励乔夫人说下去一般。 段正微微蹙了蹙眉,的确,他对这满池的锦鲤全部翻肚,是感觉到奇怪,可是,这和茗儿的芒寿,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毕竟是男人,向来不喜欢以天灾**来解释这未解之事,所以,段正只是一挥手,爽朗地笑道: “这天寒地冻的,锦鲤不耐冻,冻死了,也是常有的事,莫因这些小事耽误了茗儿的芒寿,宴席就要开了,诸位夫人还是请入席吧!” 听了段正的话,这些夫人、小姐心里,都似是松了口气,可恰在这时,乔夫人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 “嗬,我家老爷的池子里也养了锦鲤,可是,这大冬天的,可游得欢呢,怎么不见有一条翻肚……” 听了乔夫人的话,刘蓉的神色变了一下,连忙提醒道: “乔夫人,我家老爷都说了,这锦鲤是冻死的,冻死的……” 刘蓉语气急促,莫有欲盖弥彰之嫌。段玉兰听了,不满地说道: “娘,乔夫人向来见识卓著,她都说了,她府里的锦鲤无事,为何我府里的锦鲤全部都死了呢?而且,还是姐姐芒寿之日,此事,若是不说清楚的话,怕与大姐姐的名声有损吧!” 刘蓉一听,连忙叱道: “兰儿你莫乱说话,这大小姐可是我段府里的嫡出小姐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呢……” 段玉兰一听,委屈地扭过身去,冷道: “我就知道,大姐姐是嫡出,我是庶出,所以,爹爹向来重视姐姐,从来不将我看在眼内!” 一侧的薛夫人和乔夫人互望一眼,登时冷笑起来——看看刘蓉母女满身贵气,段青茗打扮清雅,不难看出,这姨娘在府里的位置如何,而今,段玉兰却用这话做幌子,段正若是信了,岂不是有耳软轻信之嫌? 果然,段正一听,立时蹙了蹙眉: “兰儿这些道理,哪里听来的?我们府中,什么时候有嫡出和庶出之别了……” 说完,望了一眼刘蓉,似是在责怪刘蓉没有将段玉兰教好! 刘蓉恰到好处地倒退了几步,满面委屈,却半句话都不敢说! 乔夫人蓦地冷笑起来: “看来,刘姨娘和二小姐的位置,可见一斑啊……” 就在这时,薛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她上前说道: “久闻乔夫人和刘姨娘向来交好,今日情谊,可见一斑,竟然连人家的家务事都管起来了……” 薛夫人说着,缓步走到段玉兰的面前,望着她头顶的赤金流雪簪,温言说道: “二小姐的簪子可真好看……这簪子,我原在碧玉阁里看过,觉得十分好看,奈何年纪大了,并不相佩,而文轩兄弟亦未娶妻,所以,唯有可惜,而没有买回,却不料,今日在二小姐的头上看到……二小姐,这簪子可是你父亲送予你的么?” 段玉兰昂起头,骄傲至极地说道: “这簪子是我娘买给我的……” 碧玉阁,向来首饰昂贵,多少名门嫡女,为求一簪,而不惜千金,而今,段府庶出的小姐有此首饰,她的姨娘还说段正苛待? 刘蓉一看薛夫人走近了段玉兰,立时觉得心下不妥,连忙唤了一句: “兰儿……” 然而,薛夫人的身子,刻意挡住了刘蓉的视线,又转而赞叹道: “还有二小姐这赤金手镯……这星步流仙裙……啧啧,这料子,衬着二小姐花儿一般的容颜,可真是相得益彰……可真令我羡慕极了……” 薛夫人眸光流转之下,和善十分地问道: “二小姐,这都是你姨娘帮你置下的么?” 段玉兰一听有人夸好了漂亮,立时得意地望了段青茗一眼: “夫人说得不错,这都是我娘置下的……” 薛夫恍然大悟状: “二小姐的姨娘,可真疼爱二小姐……” 薛夫人言下之意,大家都思索起来! 正在这时,薛凝兰微笑着挽住段青茗的手上前,笑吟吟地说道: “娘,您看看,这二小姐的姨娘多疼爱她,这些东西,我可都没有啊……” 说完,转而朝着段青茗一笑: “青茗妹妹,我在你的妆盒里,一样碧玉阁的首饰都没有看到的呀……有的,只是夫人以前留给你的旧的……怎地,你段府的姨娘置买首饰,不是一视同仁,人人皆有的么?” 聂采月在一侧笑道: “是啊,我娘无论置什么首饰,大姐姐,二姐姐和我,都是人手一套,绝不偏私的,也从来不讲什么嫡庶之分……” 薛夫人和薛凝兰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番话,说得刘蓉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出来了! 而段玉兰情知中了薛夫的圈套,跺跺脚,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正面色不悦,望向了刘蓉——这刘蓉的偏心,倒真的过了! 段青茗上前一步,淡淡一笑: “姨娘在府中执掌中馈,向来公平,只是青茗不喜这些物什,所以少置买罢了……再说了,有我娘的遗物戴着,就好象看到了我娘一般,我的心里,也是极开心的!” 段青茗的话,又令刘蓉的脸色白了一白。而段正望着自己识大体的女儿,眸子里,也流露出怜爱之色! 正在这时,只听乔夫人冷笑道: “大家在说锦鲤呢,怎么又绕到穿衣上面了……” 顿了顿,微微说道: “我常听人说,这锦鲤啊,原是吉祥之物,若府中有喜,则围绕其间,若是不祥之人,飞来横祸,则会尽数死去……看来,这段府之中,是有什么不祥之人要招来横祸了……” 乔夫人一席话,就令大家相顾失色——要知道,这无论是不祥之人,还是飞来横祸,对于这些高门子弟,都是十分的忌讳的。这下,大家看着段青茗的眼神,又有些变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 “是啊,曾闻十多年前,京郊之外,有一家晏姓家族,因为池中锦鲤在一夕之间尽数死去,所以,当晚府中大小,一百余口,无一幸免啊!” 听了那恰到好处的话,乔夫人立时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我府中锦鲤游得甚欢,所以,府中就有喜事盈门了……” 乔夫人说的,是乔老爷的小妾生的儿子。小妾生子,对于夫人来说,原是大忌,可这乔夫人,却说是喜事一桩。此时,她一说出来,大家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段正蹙眉,望着乔夫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夫人,还请慎言!” 乔夫人冷笑: “段将军,所谓忠言逆耳,大人若是不信,倒也无可厚非,妾身倒枉作好人了!” 好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奸人吧! 聂夫人冷笑了一下,可是,她和段府,原本交情甚浅,是以,此时并不太适合插话,她不适合,薛夫人却不避忌。当下,薛夫人冷冷一笑,说道: “我说乔夫人是来贺喜的,还是来搅场子的?今日是人家的大小姐芒寿之宴,可是,你专拣死人啊,灭门之事来讲,究竟是何居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锦鲤之祸【四】 第二百零六章——锦鲤之祸【四】 乔夫人一听,立时一滞,巧言辩驳道: “芒寿之宴,锦鲤尽数死去,难道,这还叫什么喜事吗?依我看,是祸事还差不多?” 乔夫人这话,已经直打段正的脸面,相信若搁在任何一个男子的身上,都一样的受不了!果然,他面色一黑,冷道: “乔夫人此话是何意?” 乔夫人望着段正铁黑的脸,恍然自己说错了话。她一时讷讷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段玉兰走上前来,有些委屈地说道: “爹爹,女儿也曾听过,这锦鲤是吉祥之物。可现在,这锦鲤全部都死了……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大姐姐无关的。可是,为了大姐姐的清誉,爹爹还是要彻查才行啊……” 段玉兰一身华衣,倒映在冰雪之中,自然有一种富贵奢华之美。再加上她表情委屈,态度真切,还真有些我见犹怜之感!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多年的女儿,段玉兰此话一说,原本不相信这事的段正,顿时迟疑了! 毕竟,段玉兰说了,她是为了段青茗着想,而不是为了其他,所以,这段正就不得不考虑段玉兰的意见了! 段正微微沉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刘蓉趁机上前说道: “老爷,这锦鲤之事,可大可小,妾身觉得若不彻查此事,对大小姐实在不公平啊!” 得,这两母女一唱一合的,可全都是为了段青茗着想啊! 薛夫人上前,冷笑了一下: “这锦鲤翻肚,一定和时运有关么?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水里、或者鱼饵里下毒呢?” 段青茗听了,眸光流转了一下,却不出声! 而刘蓉听了薛夫人的话,则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哼,鱼饵?这大冬天的,鱼一大半的时候,都在休眠,即便是食饵,也是不多,即便是在食饵里下毒,又哪能倒一片呢? 段正听了薛夫人的话,立时喝道: “来人,将负责喂养鱼饵的小厮拿来!” 铁峰快速地离去,片刻之后,叫来了负责后花园打扫的老丁! 老丁将喂剩下的鱼食端来,战战兢兢地呈到段正的面前: “老爷,大小姐,这鱼食一向由奴才负责,奴才可以保证,这其中,绝对无毒!” 大冬天里,滴水成冰,可是,这老丁因为紧张的缘故,竟然有汗水从额头滴落! 老爷最喜欢的锦鲤死了。而且,还涉及到大小姐的清誉问题,说实话,这事若是闹出去的话,他即便有几十个头,都是不够赔的啊…… 段正朝铁峰点了点头,铁峰当即令人请来宾客之中的太医,当场验正,然而,验证的结果,却是大出人之所料,鱼饵无事! 为了说服众人,铁峰又命人提来一尾活鱼,当场将鱼饵喂下,只见那鱼懒洋洋地吃了几口之后,却依旧还是懒洋洋地游来游去! 这只能说明鱼饵真的没有问题! 好,鱼饵没有问题,那么水呢? 这水,原本是府外的河水,这湖水,也是东来西去,循环不息。所以,众人直觉,在这河水里下毒,成数极其的低! 段正令人舀来河水,当场验看。 然而,只见那水质清澈,微微透着冰雪之凉,竟然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太医验了之后,仍然摇头,这水,并无任何问题! 铁峰又将那尾鱼放进了这提上来的河水之中,只见那鱼,仍然没有半分的异常!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矛头,统统都指向了段青茗! 无缘无故地,这锦鲤竟然死去,若不是**,就只能是天灾了! 而这天灾,明显的,和段青茗,有着绝大的关系! 段玉兰一看,恍然大悟地说道: “哎,原来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那么,依现在说来,可是大姐姐的问题了啊……” 说完,段玉兰忽然捂住了口,难以置信地说道: “难道大姐姐真的是那个不祥之人么?” 段玉兰话一出口,大家尽皆恍然! 原来,这段府的大小姐,真的是不祥之人啊,适逢她的芒寿,锦鲤尽数死去,这样可是代表她会给段府惹来什么灾祸么? 刘蓉也掩住了口,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段玉兰的眼睛转了一圈,一把拉住刘蓉的手,惊恐地说道: “娘,若是大姐姐真的会给段府带来灾祸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刘蓉眼神悲戚,却暗中看了一眼段正,话里有话地说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生是段府的人,死是段府的鬼啊……你的姐姐,她可是段府的嫡出小姐啊,若是被她连累的话,我们只有认命的份儿啊!” 段正脸色铁黑,却沉默不语!只是,看他的神色之间,虽然不信,却似是有了几分的松动! 正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的笑声: “呵呵……原本这段府的大小姐竟然是个不祥之人,可笑的是,这姨娘和二小姐就要活活地被连累了!” 薛夫人冷冷地望了一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乔夫人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成哑巴!” 说话间,薛夫人走上前去,望着段正,神色认真地说道: “自古天灾**,皆有定数,哪里能因为这锦鲤骤死,就草草地定了大小姐的罪呢?” 薛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段玉兰已经尖叫起来: “你说的倒是好听了……这事又不是发生在你家,若是你家里?有人如此克人,你还会放任自流么?” 刘蓉一听,立时喝斥道: “兰儿,不可无礼!” 段玉兰噘着嘴,不服气地转过身去: “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我就不信,若是这事发生在她薛家的话,她还能如此镇定!” 薛夫人怒道: “真是有什么样的姨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我和你爹爹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呢?” 段玉兰和刘蓉一听,立时脸色一黑,便不再说话了! 段正望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段青茗,神色之间,波光流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茗款款上前,朝着段正就是一礼: “爹爹,这水可是没有问题么?” 段正点了点头! 段青茗微微一笑,又说道: “那这鱼铒,可是没有问题么?” 段正又点了点头! 段青茗仰望湖边,只见那里水润淡色,包围在一片梅瓣嫣红之中,更显得得水绿清澈,喜人极了! 段正望着自己一直安静至今的女儿,眸子里,终于闪出一抹歉意的光——虽然,他并不相信这锦鲤之说,可是,正如旁人所言,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怕对段府清誉大有损伤! 而且,这事更关系到段青茗的名声啊,一个好好的女孩儿,眼看着,就要被这些流言蜚语给毁掉了,可是,他这个作为父亲的,却丝毫都没有办法! 薛凝兰和聂采月对望一眼,同时走上前去,挽住了段青茗的手,语气真诚地说道: “这些什么锦鲤之说的,都是空穴来风,我们不信这个……青茗,我们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段青茗朝着二人暖暖一笑: “此事当然和我有关!” 这话,说得薛凝兰和聂采月一愣! 她们帮段青茗开解,可这段青茗,怎么反倒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呢? 说话间,段青茗朝天空望了一眼,忽然喃喃自语道: “快了!” 没有人知道,段青茗的话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这些贵妇人和那些嫡出小姐们,已经悄不作声地倒退了半步——原来,这个段大小姐,还真的是不祥之人啊,若是离得近了,说不得,会给她们带来什么灾祸出来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寒池雪莲 第二百零七章——寒池雪莲 人群中,这些贵妇人和那些嫡出小姐们,已经悄不作声地倒退了半步——原来,这个段大小姐,还真的是不祥之人啊,若是离得近了,说不得,会给她们带来什么灾祸出来呢! 望着这些小姐、夫人们的动作,刘蓉的眉角,有一抹笑意,正慢慢地渗透出来——段青茗,我看你这一次,还不束手待毙? 正在这时,聂夫人也走上前来,和段正说道: “是啊,这些锦鲤之说,都是些迷信之说,大将军征战四方,自然不会被这些假象所迷惑。况且,段大小姐眉眼雍容,一看就是个有福气之人,焉有不祥之理?” 段玉兰被薛夫人瞪着,畏惧地不敢出声,乔夫人却冷笑起来: “什么叫假象,什么叫真相——锦鲤死,灾祸降,难道说,十年前的沈家,不是前车之鉴么……你们还在怀疑什么?” 刘蓉听了,在一旁怯生生地说道: “还望乔夫人慎言……大小姐她,毕竟是我段府嫡出的小姐啊,我看这锦鲤之说,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全然做不得真的!” 看到刘蓉如此识大体,段正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蓉儿识大体……” 刘蓉眼眸流转之处,望着段青茗,又微微地笑了起来: “大小姐你不必介怀,依我看啊,这事全然做不得真的,眼看着,时辰已经不少了,我们还是请众位夫人、小姐却赴宴去吧……” 段青茗听了刘蓉的话,淡淡一笑,气度高华。她侧过头来,用悦耳至极的声音说道: “姨娘此言差矣,这锦鲤死,是事实,今日青茗芒寿也是事实……这事,怎么能当不得真呢?难道姨娘竟然是欺在场的夫人、小姐们耳盲眼拙么?” 段青茗的话,不轻不重,却刚好令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蓉,你既然如此苦心算计于我,我又何苦再给你任何面子?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蓉面色委屈,轻轻地退到了段正的身后,似是再也不敢出声了! 段正眼看着段青茗无礼,不由地低声喝斥道: “青茗,你姨娘是在帮你!”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帮她?是想帮她早点下地狱吧? 望着段正,段青茗冰玉一般的脸上,陡然浮出一抹冰雪一般的笑容: “爹爹相信女儿是无辜的么?” 段正迟疑了一下,点头: “爹爹当然相信茗儿!” 这话虽然说得坚决,可却中气不足!显然的,段正竟然信了几分! 段青茗再微笑望天,转头缓缓说道: “那么,爹爹可愿意再给女儿半盏茶的机会么?” 段正听了,又思忖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好……” 段青茗立时不作声了,只是抬头望天,也望着那湖的中央,却一句话都不说! 半盏茶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算太长。可是,对于这个饥肠辘辘的贵夫人们来说,却是半分都熬不下了! 这亭子里,虽然有茶水点心,可是,冰雪天气,天寒地冻,又有冷风飘摇而来,没过多久,这些贵夫人们,便再也忍不住了! 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抱怨道: “段小姐,你若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啊……要知道,这锦鲤之祸,已经证据确凿,你就认了吧……” 另外一位身着绛红衣衫的小姐也上前说道: “就是啊,段小姐,若是你想拖掩时间的话,也请到正厅里面去啊……在这里,天寒地冻的,你不能让大家陪着你挨冻啊!” 这位小姐的话,很具有说服力。她才一说完,便有无数的人开始点头: “是啊,段小姐,有什么话,我们回到正厅里说去吧,总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就是,就是,那锦鲤,因为她而死,却不料,她却叫我们在这里陪着挨冻……段小姐,你究竟在这里等什么啊……” …… 人群之中,怨声四起。越是多的怨声,刘蓉的眉眼,就越显得委屈,她讷讷地说道: “那个,大小姐总有大小姐的理由的,她让我们等,我们就再等一会儿呗!” 乔夫人不客气地说道: “她是你府嫡出的大小姐,可是不是府里的,我们没理由陪着她受罪……走,我们回正厅去……” 说完,率先转身而去! 一直靠着段青茗的聂采月见些情形,也有些担忧起来: “青茗,你有什么话,倒是快些说吧,这些女人一离开,这话,可传得难听了……” 薛凝兰却是倔强得很!她一咬下唇,一扬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个传言,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我要陪着青茗……” 说完,扶着段青茗的手臂: “青茗,别站累了,我们去那边坐!” 然而,段青茗岿然不动。 正在这时,天际,飘下了零星的雪花! 先是淡淡的、碎碎的,宛如帘幕般的一层,再接下来,就是细细的、碎碎的,密密的斜幕! 那雪,落在梅端,更显得梅色娇艳,那雪,落在湖面上,更显得湖水迷离! 远天之间,一片昏黄的颜色,段青茗看着,嘴角,却慢慢地渗出一抹比轻雪更轻的笑容出来——好了! 乔夫人带着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亭子,眼看着,亭子里,就只剩下了薛夫人和聂夫人母女,再就是段正,和刘蓉母女,段玉兰当然一早就想走的啊,可是,刘蓉却拉着她,不让她离开——横竖,她做下的手脚,任谁都发现不了,这一次,她就要让段青茗,死个心服口服! 然而,就在这时,段青茗忽然低喝一声: “好了!” 没有人知道段青茗在说什么! 段正转过头来,只看到段青茗原本冰雪一般的小脸上,正浮着淡淡的红晕。她伸手一指望月湖,大声说道: “爹爹,你看到没有?” 段正顺着段青茗的指尖望去,只一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莲,大片的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伸出水面,然后,迎雪绽放!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奇观,段正一眼望去,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池中生莲,冬雪而绽……这又是怎样的奇观异景啊! 听到段青茗的喝声,薛凝兰“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而聂采月,更是掩住了自己的口,难以置信地叫道: “莲……莲……” 除此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薛夫人和聂夫人,饶是见识多广,也在一眼望去之后,立时呆住! 空气中,只有碎雪落地的声音,时间,仿佛在这个瞬间停滞! 走在人前的乔夫人,听到望月亭里的惊呼,冷笑起来: “哼,不知道这段大小姐,又在怎样的哗众取宠……” 然而,人群中,早有人转过身去,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呼传来……所有的人朝着湖面望去,大家全部都立时惊呆了! 原本琉璃色的湖面上,冰雪散漫而落。那冰雪,一融入水,便化为水,是以,天际伶仃,雪色迷茫。可是,随着段青茗的手势,原本浮着死鱼的水面上,正在无数的莲花,冲水底而出,浮在望月湖的水面上! 那莲,和平时的莲花相比,莲瓣更加硕大。颜色更加剔透。只见一个个尖尖的花蕾,正慢慢地伸出水面,然后,慢慢地在湖面绽放。一时之间,冰雪之间,流香四溢,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活生生地惊呆了…… 莲? 原本绽放在夏日酷暑天气才开放的莲,竟然在冰雪天气里绽放? 薛凝兰抱住段青茗的手臂,大声说道: “好漂亮啊……青茗,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仅仅是开始而已 第二百零八章——仅仅是开始而已 段青茗微微一笑,单纯得犹如白纸一般的笑容里,清晰地倒映出刘蓉的狼狈!她一手指天,一手指着自己,语气虽淡,却清晰十分地说道: “这不是我做的,是天做的……” 人在做,天在看,刘蓉,这下你吃惊了吧? 在场的人,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诧异,有人震惊,而更多人的,则对段青茗再一次的刮目相看! 段玉兰震惊无比地望着段青茗,毫不掩饰的嫉妒: “娘,娘,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娘不是说了,今天一过,锦鲤之祸只要一传出去,这个段青茗就会臭名昭彰么? 可现在,寒池雪莲,瞬间开满湖,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段青茗的手段,比娘更高?抑或是,真的天都在帮段青茗? 段玉兰不信,段玉兰不服! 段玉兰狠狠地摇着刘蓉的手臂,似乎想要问个为什么! 刘蓉早已目瞪口呆了!怎么回事?神马状况啊?她苦心设下的圈套,竟然在瞬间化为乌有?而且,还成就了段青茗的一桩美名? 不错,刘蓉实在是心有不甘——这圈套,是她设下的,这人,是她找来的,这满池的锦鲤,也是她用手段翻了肚的!可到了最后呢?锦鲤是死了,段青茗百口莫辩也是真的,可是,她压根儿的,就没有否认,而这池子里,居然满池生莲! 她任段玉兰摇着,晃着,却木呆呆的,什么话都说不了出来! 刘蓉站在那里,思绪僵硬无比。只段玉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众人的耳边: “不,我不信,这锦鲤明明全部都死光光了,锦鲤是吉祥之物,这明明就是大姐姐带来的祸端,明明就是她……” 听了段玉兰的话,段正蹙了蹙眉,冷斥道: “兰儿,不得无礼!” 寒池生莲,段正终于放下心来。特别是薛夫人和一番话,更是说到了段正的心坎里去!其他的不说,单单今日是段青茗的芒寿,只要一看到她头上的那支簪子,段正就不想自己的女儿,会遭受什么样的无妄之为! 段玉兰望着呆若木鸡的刘蓉,再看看望着段青茗一脸的宠溺,望着自己却冰雪一般眼神的段正。她心里直觉得委屈,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一跺脚,跑了! 薛凝兰望着段玉兰的背影,原本单纯、爽直的宇眉之间,竟然迸出一抹寒星般的笑容。她冷冷地望着刘蓉,话里有话地说道: “青茗,你没有万劫不复,你这个妹妹,好象不怎么开心啊!” 段青茗雍容一笑,拿起手里的帕子,淡淡地掸了一下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轻尘,犹如掸去了某些人的险恶用心的一般,轻淡地说道: “妹妹年纪小,怕是一下子没有翻过劲来吧!” 不解释,也不纵容,听了段青茗的话,在场的太太、小姐们,立时知道了段玉兰的居心!同时,也开始佩服起这位如此年轻的段大小姐的雅量、以及忍耐力! 段青茗眸光流转,冰肌雪颜,她的视线,缓缓地在众人的头顶掠过,最后,极淡,极淡地落到刘蓉的身上,她忽然微微一笑: “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惹了风寒……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怎么舒服啊?” 段正侧眼望去,只看到刘蓉原本白皙的脸上,一片铁青!他不由蹙了蹙眉,说道: “怎么,蓉儿,你不舒服么?” 迎着段正严厉至极的视线,刘蓉原本乌黑的脸,蓦地闪过一抹慌乱。她掩饰似地咳嗽了一声,有些虚弱地说道: “那个,没事,可能是婢妾刚刚站在风口处,吹了冷风所致……” 刘蓉一边轻轻地咳嗽着,在段正看不到的角落,狠狠地瞪了一眼段青茗,你明知道她心里不舒服,还在刺激她,段青茗,你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是不是? 一侧的薛凝兰望了刘蓉一眼,“嗤”的一声冷笑起来: “刘姨娘的身体原本如此娇弱么……真看不出来呢……”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一下: “想来是青茗芒寿,姨娘殚精竭虑所致……真真辛苦姨娘了!” 淡淡的字眼,冰锐的语气,令刘蓉再一次恼恨无比——可是,段正在侧,她却不敢恣意枉为,只好面带强笑,内里却咬牙切齿地说道: “婢妾不敢……” 乔夫人就站在刘蓉的身侧,在望向那一池迎风雪绽放的梅花时,她和刘蓉一样,脸上顿时流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光芒——寒池莲花啊,这简直就是逆天的事情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在段青茗的身上? 乔夫人望着那一池莲花在冰雪之下的风姿,蓦地喃喃起来: “这……也太蹊跷了吧……” 薛凝兰回过神来,朝着这个无风起浪的乔夫人冷冷地说道: “乔夫人这话说得好怪啊……这满池锦鲤无缘无故地死去,不听见你叫蹊跷,还竭力毁坏青茗的名声,可现在,寒池之中,绽放出莲花出来了,这大吉之兆,你反倒觉得蹊跷起来了,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你和青茗有过节啊……” 聂采月在一侧捂嘴淡笑道: “乔夫人和青茗妹妹,自然是没有过节的,只是,乔夫人和刘姨娘相交颇深……只是不知道,这乔夫人针对青茗妹妹,可有人暗中指使的么?” 在场的人知道,这话里,全部都是影射之意,所谓这指使之人,也非刘蓉无疑!可是,两人这一问一答的,话虽然说得刻薄,其中寓意不言自明,可又极其圆滑,竟然是连半点把柄都捉不着! 乔夫人想要反驳,却根本无从说起,她只张了张口,却哑然无声! 一直以来,乔夫人都帮着刘蓉对付段青茗,而今,事情急转而下,她一下子,真的绕不过弯来了…… 听了聂采月的话,刘蓉望着段正,低声说道: “老爷,婢妾绝无此心,还请老爷明鉴!” 段正还未说话,聂采月已经再次开口了: “咦,我只随口说说而已,刘姨娘却承认了……这难不成,就是欲盖弥彰么?” 聂采月语气清淡,自有一股清凉的正气。听得刘蓉一愣,这才感觉自己又一次画蛇添足了! 段青茗拍拍聂采月的手,微微一笑: “采月,是你想多了,姨娘待青茗,自然是极好的。娘亲在天之灵看着呢……” 再一次提到夫人丁柔,刘蓉再一次脸色煞白,她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望月亭中,再一次热闹起来,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围着那一池的莲花,开始评头论足! 薛夫人和聂夫人对望一眼,同时走上前去,只听薛夫人激动地开口说道: “寒池雪莲,只在先太祖皇后时发生过……那一看,先太祖皇后及第之芒寿,寒池之中,锦鲤尽死,寒池雪莲,迎雪芬芳……段将军,恭喜你了……你府中,将出贵人啊……” 聂夫人听了,也含笑在一旁接口道: “薛夫人说的是啊……先太祖皇后一生忠烈,是为女中楷模,而寒池雪莲,自她之后,再无出其右者,却不料,今日又复再见啊……” 听了聂夫人的话,一侧刚刚返回亭子里的夫人、小姐们都说道: “是啊,是啊,眼看着,这段府又要出贵人了啊……” “是啊,我看着这段大小姐姿态高雅,我早说过,她非常人嘛……” 从善如流,乃是人之本性,这一句夸奖的话才一出口,剩下的人,对段府嫡出大小姐的敬仰,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第一百九十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 第二百零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 这时,人群中,一位身穿着紫色诰命妇的夫人说道: “是啊,是啊,听说这段大小姐啊,小小年纪,便从京师会馆的正馆主手里,赢取了穿月弓,由此可见,她的智慧,非同凡响啊……” 那位夫人的话才一落音,只见另外一位夫人又接口说道: “是啊,是啊,想那段府的正室夫人丁柔,才女之名,誉满京城。人常道,虎母无犬女啊……这段大小姐,真真是酷肖夫人丁柔,亦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啊……” …… 一时之间,人群之中,恭维四起,她们全然忘记了,就在片刻之前,她们是怎样的鄙薄,甚至怎样丢下段青茗,准备离去的! 要知道,寒池雪莲,迎雪绽放,威名直逼开国时的先太祖皇后,这又是多大的造化? 段正听了,立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将颇有深意的眸光望向了段青茗,说道: “茗儿,你可知道这荷花将开?” 段青茗嫣然一笑,犹如寒梅绽放。她望着段正,眸光清澈,隐然清气盈盈地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回爹爹的话,女儿事先并不知情!” 段正微微地耸了耸眉,笑意里,隐隐多了些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你是说,你事先并不知情么?” 寒池雪莲,逆时节而放,这事,若说是天意,段正亦是将信将疑的。可是,他同时深信,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欺骗自己,是以,就多问了几句! 段青茗望着段正,面容上的淡笑清晰如窗外落雪,她的眼神,不卑不亢,语气落落大方地说道: “爹爹,锦鲤死去,女儿心中全无忧伤,方才,女儿望着这水面之时,竟然恍惚看到莲开满池,所以,斗胆请爹爹留了下来,想看看幻象之中的东西会不会出现……” 段青茗说完,又缓缓转过身来,朝着众人轻轻地施了一礼: “只是,因为青茗一己之私,却连累大家在这望月亭中停留许久……青茗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是青茗考虑不周,令大家受累了!” 段青茗的话,又引来一阵唏嘘之声,大家在交口称赞段青茗的时候,更加称赞起她的高风亮节起来! 段正眸光一转,望着段青茗,“哈哈”一笑: “好女儿,好女儿……” 然后,大笑着,率众人离亭而去!事己至此,女儿的名声保住了,溢美之词也听够了,相信明日起,京城之中,就会传出这一件奇闻出来!说到底,这寒池雪莲,就如那锦鲤之祸一般,那么,真相究竟如何,又何必直追到底呢? 聂采月和薛凝兰同时握住了段青茗的手,满面喜色地向她道贺!恭喜她,不但粉碎了姨娘的阴谋,没有毁掉自己的清誉,反倒借此扬名,从此之后,京城之中,又多了才女一枚…… 面对聂采月和薛凝兰二女,段青茗再用不着掩饰。她抬起头来,望着那在风雪之中犹自绽放的雪莲,却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清眉微蹙地说道: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薛凝兰和聂采月,都是心思剔透之人。听了段青茗的话,二人神思一凝,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是名声,可是,若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声名太大的话,却绝非是一件好事! 因为,她会被多人所觊觎,从此如履薄冰。更有甚者,会招来他人的嫉妒,从此再无宁日! 当然了,段青茗并不怕这些,只是,怕的是不胜其烦也就是了! 薛凝兰微微叹了口气,却强笑着拍了拍段青茗的手,说道: “青茗你别担心,好歹还有我们,无论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聂采月也附合道: “不错,青茗妹妹,此时的盛名,虽有为之所累之嫌。可总好过被姨娘算计,落得个清誉被毁的凄凉下场吧!” 话到此处,薛凝兰“扑哧”笑出声来: “是啊,青茗,你只要想想,你这一出名,你姨娘会被你气得七窍生烟,哪怕再多的麻烦,倒也值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乐了: “好啊,你们两个,整天就想着斗来斗去的,不用做正经事了是不是?” 薛凝兰和聂采月互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 段青茗一听,佯恼道: “哟,你们的意思,是说误交了我这损友,是也不是……不行,我得找薛夫人和聂夫人评评理去,让她们说说,究竟谁才是墨,谁才是朱……” 薛凝兰一听,立刻做求饶状: “好青茗饶命啊,我是墨,你是朱,这样行了么?” 段青茗一听,又立时笑开了!聂采月却碰了碰段青茗的衣袖: “青茗妹妹,你的姨娘好象在等你……” 段青茗抬眼一看,只见那些贵夫人、小姐们,正随着段正往里走,而刘蓉,却刻意落下了几步,不是在等段青茗,又是在等谁呢? 段青茗心道,刘蓉,你终于沉不住气了么? 当下,让聂采月和薛凝兰先行一步,自己却走到刘蓉的面前,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姨娘,我知道,你一定很困惑,寒池为何会绽放雪莲,是也不是?” 刘蓉脸色扭曲地望着段青茗,话里,更是渗出丝丝寒气: “不错,我今日本想置你于万劫不复,却不料,连这天都在帮你!” 要知道,这望月湖中,从来未种过任何一种的莲花,可而今,雪莲满湖,却不知道,是不是段青茗的造化呢? 可不是天都在帮她? 段青茗的脸上,绽放出神秘至极的微笑,她笑着,朝刘蓉轻轻地摇了摇头: “非也……姨娘,并非天在帮我,而是我自救而已……” 刘蓉望着段青茗笑得温柔的脸,只觉得胸口一滞,差点透不过来。她失声说道: “自救……你早知道,我做下了手脚?” 段青茗淡淡一笑,拂了拂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淡淡地说道: “姨娘,这千日醉,可不是家家都有的卖,也并非人人都可以买得来的……所以,这酒一入府,我就知道了!” 刘蓉咬牙,却说不出话来——段青茗,你究竟在我身边,安了多少人手? 段青茗继续说道: “姨娘,你可知道,你叫人在这湖里下了千日醉,千日醉,要提前半月,一日一点,这冬季,鱼儿虽然不喜食饵,可是,这千日醉在水里,每日的份量恰好,他们只会晕,沉入水底,去不会死。可是,若连下半月,这鱼,肯定没命的了……可是,你哪里知道,这七叶雪莲,却是要这千日醉,才可以在冬天绽放的……姨娘,多谢你帮了我一把啊……” 刘蓉听了,顿时将手里的帕子撕了个稀烂。 段青茗的脸上,流露出锋利的笑意,笑却寒凉! 她轻轻地说道: “姨娘,其实,你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心思的,你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不就得了?何苦要做如此多的无用功呢?” 说完,笑着,转身离去了! 刘蓉被段青茗一气,顿时头晕目眩。她连忙扶住一侧的廊柱,站稳了,恶狠狠地说道: “段青茗……” 段青茗冷笑: “姨娘,你要保重好身体啊,若是你生下了段府的庶子,可不多一个人,叫我嫡姐了么?” 说完,冷笑着离去了! 刘蓉,你别以为事情这就完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既然,今日的这个芒寿之宴,你送了厚礼给我,那么,我若不回报,岂非太小家子气了? 第二百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 第二百一十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 刘蓉,你放心好了,我的回礼,一定会让你终生铭记的! 刘蓉被段青茗的话,气得魂瞠目裂。她用颤抖的手指着段青茗,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腹中一阵坠痛。 那疼痛,仿佛自身体的某一种蜇伏着,而今,某种禁锢一旦被解开,便汹涌而来,再也无法抵挡! 只不过一个瞬间的功夫,刘蓉已经汗湿了衣背! 剧烈的疼痛,使她吃力地弯下腰去,她用颤抖的手,用力地扶紧了飘着冰雪的廊柱,这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去!她将头,抵在廊柱之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怎么回事?今天反常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已经超出了刘蓉的承受范围,多得,令她措手不及! 身上的隐疾,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眼看着,今日之计得逞,她就可以施展手段,再次拢络段正的心了。只要段正的心,还在她的身上,她就不会输,这段府的一切,都还是她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反戈一击,竟然令她失算,而今,还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你让刘蓉怎么不七窍生烟呢? 正在这时,段青茗惊叫起来: “姨娘,你脸色好难看啊,我来扶你!” 然而,刘蓉却喘着气,狠狠地将段青茗一把推开了: “走开!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不会领你的情的!” 段青茗冰雪一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忽然俯下身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在刘蓉的耳边说道: “姨娘你说错了,我不是猫,你也不是耗子,我只是你的克星,是上天派我来惩罚你的所作所为的……只要有我在,段家的一切,你一样都得不到……” 刘蓉“霍”地抬头,只看到段青茗遥远得犹如隔世一般飘缈的声音: “刘蓉,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母女曾经欠下的,始终都要还的……” 两人之间的动静,引来了远处那些人的围观,段青茗直起身来,朝着刘蓉轻轻一笑,故意大声说道: “姨娘既然不需要我,我可真走了哦,姨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唤我的哦……”如果你想下地狱的话,我一定会非常乐意帮你一把的! 说完,不理刘蓉,径直直起身来,朝等着她的薛凝兰和聂采月走去! 刘蓉,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要不,这下面的戏,可唱不下去了哦! 薛凝兰望着段青茗,握紧了她的手臂: “青茗,今日可是你的芒寿,你啊,可要开心一些……” 段青茗微微一笑: “会的……” 薛采月毕竟敏感,她碰了碰段青茗的手臂,低声说道: “你的姨娘好象很伤心……怎么,你击中她的要害了?” 段青茗的唇边,流露出一抹锋锐至极的笑意。她悠悠然地说道: “没有啊,我只告诉她,人在做,天在看。应该还的,迟早都要还而已……” 聂采月听了段青茗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忽然由衷地说道: “青茗,你好厉害……可是,我府里的姨娘们……” 一想到自己那两个嚣张的庶姐,目中无人的姨娘,聂采月微微地叹了口气: “哎,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啊,连累着娘,都为我生了不少的闲气……” 段青茗微微笑了起来,她停下脚步,望着聂采月,真诚十分地说道: “采月姐姐,你听我说,你有你娘,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我知道,每一家,都有难念的经!可是,你只要记住,无关原则的,让他三分又何妨,可若是伤害到你、或者是你娘的,就必须寸步不让!” 聂采月听了,用力点了一下头: “青茗说的对,我平时,就爱跟她们在小事上计较,到大事上,反倒落了下风,现在,青茗妹妹一说,我反倒明白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出梅林,朝着正厅走去,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快速地越过她们,朝着望月亭的方向走去! 那人鲁莽的举动,差一点撞到了聂采月,段青茗一看,不由地蹙紧了眉: “刘三,你怎么回事,没有看到贵宾在此么?怎么还这般横冲直撞的,不懂规矩?” 那人正是刘蓉的远房侄子刘三,平日里,在段府之内,可不少祸害人,所幸的是,他的眼皮子还算活,暂时也还没有犯到段青茗的手上,而且,刘蓉未除,所以,他也没有跟着遭殃。现在,看到他如此的横冲直撞,段青茗脸色一沉,真的怒了起来! 而刘三本来就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压根没有看到眼前有人。等醒悟过来一看,才知道差点撞到了人,他再一看段青茗冷如冰雪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叫苦。这下,连忙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地冲三人连连道歉起来: “那个,大小姐……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奴才有急事要找我家姨娘,冲撞之罪,还请原谅则个!” 薛采月差点被刘三撞倒,幸亏薛凝兰在一侧扶了一把,心里虽有怒意,可毕竟在段青茗的府里,也并不好发作。此时,惊魂未定,听得对方言辞恳切,又在这大冬天的,满头大汗,真象是有急事的样子,也不好借题发挥了! 于是,聂采月倒帮刘三讲起情来: “算了,青茗,这个下人想必不是有心的,你看他,象真有急事的样子,看在我不贫追究的份上,放过他吧!”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朝刘三冷声说道: “聂小姐都不怪你了,还不赶快谢过?” 刘三一听,连忙朝着聂采月,言辞恳切地说道: “聂小姐大量,奴才向您告罪了!” 聂采月摇了摇头,说了句: “不妨事。”就让段青茗放刘三走了! 刘三又告了一句罪,这才行色匆匆地离去了,临走之时,还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那眼神,含义颇深,段青茗看着,心里不由“格登”一下,有一抹不祥的预感,顿时浮上了心头! 想这刘三,向来和刘蓉沆瀣一气,此时这么急来找刘蓉,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个转眼间,刘三已经快步奔向了刘蓉,眼见着两个低声说着什么,段青茗苦于离得远,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聂采月觉得段青茗眸光有异,连忙问道: “青茗,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知道!” 是啊,虽然知道刘三和刘蓉在一起,一定不会商量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事,可是,段青茗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薛凝兰看到段青茗似心有所虑,提醒道: “青茗,要入席了……” 段青茗这才打起精神,和她们二人,朝着正厅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今早留在院子里看门的秋蓉和月葭站在一起,正候在正厅的门口处,焦虑不安地左顾右盼。乍一看到段青茗等三人迎面而来,秋蓉眼睛一亮,似是轻轻地吁了口气,她绕过人群,疾步朝段青茗走了过来,来到三人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两位小姐好……小姐好……” 看到秋蓉,段青茗的眸色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 因为炎凌宇在她屋里的缘故,所以,她在今早出门时,让一向比较机灵、老成的秋蓉负责看守院子,并再三吩咐她,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得随意离开! 而且,因为夏草儿负责去唤春桃过来,医治炎凌宇。所以,这次出前院的时候,段青茗匆忙之下,就只带了月葭和宁嬷嬷两人出来! 第二百零一章——丫头秋蓉【一】 第二百一十一章——丫头秋蓉【一】 眼下,宁嬷嬷还在正厅里忙碌着,招呼女宾贵客之类!而秋蓉,也曾得段青茗再三吩咐,若无要事,她不得随意离开院子。可眼下,秋蓉不但离开了,还满面焦色地来找她。于是,段青茗意识道,这下,可能真的是院子里出了什么问题了! 段青茗勉强定了定神,让月葭带薛凝兰和聂采月入座,这才拉着秋蓉到一边,神色严肃地说道: “怎么回事?” 秋蓉朝着段青茗先是一揖,然后,她轻轻地低下头来,附在段青茗的耳边,耳语了一番话,然后,垂下头去,静静地等待着段青茗发落! 段青茗先是微微诧异,然而又有几分释然。最终,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顿了顿,这才静静地说道: “好了,这事夏草儿和春桃姑姑做得好……我知道了!” 秋蓉心里的石头,终于都落了地。她朝着段青茗作了一揖,这才转身准备离去!然而,秋蓉才走出两步,面带深思之色的段青茗却蓦地唤住了她: “好了,秋蓉,既然夏草儿和春桃都在屋里,你就先别回去了吧!你这样走来走去的,怕惹旁人疑心……” 刘三既然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刘蓉,那么,刘蓉想必已经在看准时机,开始做各方面的准备了。而现在,若是秋蓉回到院子里的话,难免会被刘蓉的人看到,到时,恐怕又生出怎样的枝节出来! 秋蓉一听,立即说道: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那么,奴婢就留在这里,帮宁嬷嬷和月葭的忙吧?” 说完,一捋袖子,就准备去正厅帮忙! 然而,段青茗却适时地拉住了她: “秋蓉,别急,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秋蓉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去,只看到段青茗眸光狡黠,神情奇特。她望着秋蓉,微微一笑,神秘至极地说道: “秋蓉,你现在,去帮我做另外一件事去……” 段青茗低声朝秋蓉交待了几句什么,秋蓉点了点头,这才躬身,退下去了! 转过脸来,段青茗望着宴席之上,满面笑容、优雅地开始用餐的夫人、小姐们,不由地微微笑了一下,刘蓉,我现在终于认同你的那一句话了——不错,这天,都在帮我! 好吧,刘蓉,既然事情一齐来了,今天,就把一切都了结了吧! **********************刘蓉捉jian的分界线**************************** 段玉兰气哼哼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可是,才刚刚进院子不久,刘蓉就派王嬷嬷紧跟而来,要段玉兰去正厅里,陪伴客人! 段玉兰一听,就不乐意了。她嘟起小嘴,怒道: “那是段青茗的客人,为什么要我陪呢?” 王嬷嬷听了,上前劝道: “小姐啊,今日可是那大小姐的芒寿,这表面的功夫,可得做足了啊……” 段玉兰一听,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 “做什么表面功夫……刚刚,我做得还不够么?” 刚刚,段玉兰可是做足了功夫的呀,又是向段青茗示好,又是夸奖她。可到了最后,刘蓉的计谋未成,自己也落了一顿训斥,现在,段玉兰再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却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王嬷嬷悄悄地走近段玉兰,说道: “小小姐啊,小姐说了,请您去看一场戏呢,这一次,保管叫大小姐身败名裂呢……” 听了王嬷嬷的话,段玉兰立时睁大眼睛,惊喜十分地说道: “王嬷嬷,此话当真?” 王嬷嬷是看着段玉兰长大的,虽然刘蓉心狠手辣,可是,待王嬷嬷可算是不错。再者,王嬷嬷一手带大段玉兰,对她感情自然也是不同一般。此时,她望着段玉兰,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当然,这一次,有人无意之中,发现了大小姐的短处,只此一样,大小姐就要声誉尽毁,万劫不复了!” 段玉兰听了,艳若桃李的脸上,登时流露出无限的恨意: “哼,这个段青茗,她害我在白公子的面前丢脸,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是啊,这段青茗若是名声尽毁了,那么,白府的婚约不除,下一个,可不是轮到她了么? 虽然,白远皓嫌她的身份是庶女,心里不大愿意,可若是刘蓉生下了儿子,一被扶正的话,那么,她不一样,是段府里风风光光的嫡出小姐么? 到时,段府里上有娘亲撑腰,下有亲生弟弟帮扶,那白远皓若想得到相府的帮助,自然是非选她不可的呀! 至于上一次的失礼、失仪,现在,她的年纪毕竟还小,到及第之年,还有那么久,到时,谁还记得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啊! 可是,那段青茗当真好对付么? 刚刚,在望月湖边,可是证据确凿啊,就连她都差点以为段青茗万劫不复了,可到了最后,湖里竟然开出了莲花,那个段青茗,还被生生地说成了什么“继先祖皇后之后,唯一一个芒寿之日,令湖中开出莲花之人!” 只要一想到这里,段玉兰就有些担心起来: “王嬷嬷,这一次的事,可是十拿九稳的么?可别再象上次一样啊,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王嬷嬷笑道: “小小姐放心好了,这一次,并非设计,而是巧遇,那大小姐现在在正厅里,被小姐的人监视起来了,她走脱不得的,想必,她的院子里出了事,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王嬷嬷看着段玉兰想通了,又笑道: “小姐说了,请小小姐您快些去呢,若是迟了,就看不到大小姐狼狈至极的样子了……奴婢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嬷嬷说完,就笑嘻嘻地离去了! 段玉兰再也坐不住了。她唤来月华: “快来,帮我更衣,我要去看段青茗那个jian人出丑!” 月华连忙上前,取出另外一套粉色的锦绣衣,还有一条葱青色的襦裙换上了,又披一一件淡粉色的狐裘,又将赤金羧羚的暖手炉添好了炭,递到段玉兰的手里,这才扶着段玉兰走出了院门! 段玉兰经过王嬷嬷的提醒之后,心里着急地往段青茗的院子里赶。因为走得太快,所以,就将月华甩到了后头。然而,因为冬天路滑,再加上段玉兰走得急,所以,她在绕过一座亭子的时候,段玉兰脚下一滑,忽然跌倒在了地上!一下子,摔了个仰巴叉! 那地上,原本是扫干净了的冰雪,冬天段玉兰又穿着厚实,即便是摔一跤,也不会伤害什么。可偏偏那个地方,不知道被谁泼了开水过来,冰层霎时融化。虽然,热气一散,那冰,很快被又要凝结了。可是,有些地方,仍旧湿漉漉的,泛着微微的寒气!这下,段玉兰的身上,糊满了泥,沾满了水,这刚换的一身衣服,可就真的毁了! 段玉兰这一摔跤,可把扶着她的月华吓坏了。她连忙扶起了段玉兰,想将她扶起。 然而,段玉兰心中有气,她从地上坐起,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来,朝着月华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响亮的耳光,打在月华的脸上,她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段玉兰头发散了,衣服脏了,坐在地上,怒气横生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养活你,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看到我要跌倒了,都不会来扶一下!” 第二百零二章——丫头秋蓉【二】 第二百一十二章——丫头秋蓉【二】 月华捂住脸,虽然疼,却不敢出声,更不敢分辩。她只在心里暗暗恨道,我是想扶的啊,可是,您不是走得快,把我扔下了么…… 当然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否则,以段玉兰的性子,又不知道怎么罚她了! 段玉兰坐在地上,心里气闷,却不想让月华来扶,她望着新换的衣衫,再看看这满地逐渐结冰的泥水,只气得肚子都痛了起来——若是被她知道,这是谁做的恶事的话,段玉兰发誓,一定要将她的皮,剥下来三层! 月华心里虽然委屈,可却不敢不理段玉兰,她讷讷地上前,朝着段玉兰伸出手去,低声说道: “小姐,让奴婢扶您换衣服去吧!” 段玉兰恶狠狠地挥着手里的帕子,怒道: “走开,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扶!” 月华不敢再上前,只好低着头,去收拾跌在地上的暖手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段玉兰心中气恼,又找不到发泄的借口,她狠狠地捶着地,感觉着地下一阵又一阵的冷意袭来,再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啊啊,这天,是不是真的和她过不去呢?这还没有整到段青茗呢,怎么就自己先跌倒了呢?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的路上,一个淡绿色的影子一闪。忽然一个面目比较陌生的丫头迎面走来,她乍一看到段玉兰坐在地上,连忙小跑着上前,小心地将段玉兰扶起,一面神态恭敬,却满是心疼地说道: “哎呀,二小姐,您怎么跌到地上了……这地上可凉了,您要是感冒了,可就不好了……这摔痛了吧?不要紧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个丫头,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可是,段玉兰并不觉得刺耳,反倒觉得很是贴心——这个丫头,看来很会关心人,不象月华她们,只会板着脸,听自己怎么叫,怎么应! 那个丫头低着头,拿帕子帮段玉兰擦拭手上的水渍和冰屑,看到一片肌肤被蹭红了,又唏嘘了一番,最后才说道: “二小姐啊,那些正厅的夫人、小姐们都要过来了。说是参观大小姐的院子呢,您啊,还是快随奴婢来,更换一身衣服吧!” 段玉兰原本一甩手,想不理这个丫头的,可她乍一听到那些夫人、小姐们要去看段青茗的院子,心知一定是刘蓉将这些人引到段青茗的院子,等着她出丑呢!那么,这场好戏,可真的不能错过啊! 于是,她就着那丫头的手站起来,高傲地问道: “你是哪房里的丫头?” 那丫头一听,立时委屈地低下头去: “奴婢是大小姐屋里的丫头……” 段玉兰眼珠一转,望着这个模样憨厚,相貌却并不十分出众的丫头,温言问道: “哟,你是姐姐屋里的丫头啊,怎么不在姐姐身边侍候着,跑到这里做什么呢?”是段青茗的丫头么,怎么会来关心自己呢?莫不是,受段青茗指使,前来看自己的笑话来了? 这样一想,段玉兰的心里,不由地警惕起来,她暗暗后退了半步,似是要和这个陌生的丫头拉开一段的距离! 那丫头一听段玉兰的话,原本就耷拉着的脑袋,低得更加低了,只见她局促不安地揉着生满茧的双手,讷讷地说道: “大小姐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新进的丫头侍候啊……自从进了大小姐的院子,奴婢都是做一些洒扫之类的工作,说句不怕二小姐笑话的话,奴婢来了这么许久,连大小姐的内屋都没进过呢……” 那丫头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神色焦急地说道: “奴婢经常听人说,二小姐待下人赏赐又厚,心底又好,所以,奴婢……奴婢……” 毕竟是新来的丫头,胆子也不算大,那丫头说着,急得眼里泛着泪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段玉兰一听,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进我的院子,做我的丫头啊……” 呵呵,自己赏赐厚?那是当然的啊,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娘亲早就教过的啊,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应该收买的人,就要花下大价钱的啊!看来,这个丫头,是被段青茗刻薄过了,对她心生怨恨了,那么,她不妨试探一下,看看这丫头的底,究竟是怎样的! 那丫头一听段玉兰的话,立时抬起头来,惊喜无比地说道: “二小姐不嫌弃奴婢长得丑么?” 话未说完,那丫头又害怕似地低下头去: “二小姐,奴婢说错话了,奴婢是段府买来的,是没有权力挑选主子的,哪个主子挑了,就要跟着哪个主子,横竖,只是秋蓉的命不好罢了……” 段玉兰居高临下地望着秋蓉: “你叫秋蓉?” 秋蓉连忙点头,又催促道: “二小姐,奴婢的事,横竖的,都不算是大事,主子的事才大……那些夫人、小姐的,都快要过来了,您还是快些更衣吧,免得给那些没有见识的人看到了,又要说三道四了!” 说完,竟然扶着段玉兰要走! 要知道,自从段青茗亲自挑了丫头之后,宁姝苑中,宛如铁铜一般水泄不通。眼下,这个秋蓉,在段青茗院子里不受重视,可不恰巧被她钻了空子么? 段玉兰听了秋蓉的话,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想不到,你倒是个有眼色的……” 秋蓉的脸红了: “奴婢因为长得不好看,人又不够机灵,所以,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奴婢一眼,二小姐不嫌弃秋蓉,就是秋蓉的福气了……” 看到段玉兰转身要走,而月华低着头站在一边,一边的脸,是红肿,红肿的。不用说,看这样子,肯定是被主子罚了!秋蓉扭头看了段玉兰一眼,体贴地轻声说道: “二小姐,那些夫人、小姐们就要过来了……”说完,看了一眼月华! 那些人若是过来了,岂不是要看到自己的狼狈相,以及月华这个死样子了?段玉兰虽然恼怒,可仍然按捺住性子,冷声说道: “还不快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上 月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挣扎着便要起身。秋蓉上前两步,轻轻地扶起了月华,轻俏俏地说道: “这位姐姐,侍候二小姐这样的贵人,真得用十二分的小心呢,二小姐为人宽宏大量,你看看,都摔成这样了,还是对你从轻处罚……您能跟在二小姐的身边,可真是福气啊……” 一边说,一边又望着段玉兰深深不悦的眼神地叹了口气: “秋蓉就没这种福气啦……” 听了秋蓉的话,月华的唇,不由地抽了一下——这种福气,你真的想要么? 可是,段玉兰在侧,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上前,朝段玉兰说道: “谢谢小姐宽恕……月华知道错了!” 段玉兰愤愤地说道: “还不快滚回去!” 月华又再朝段玉兰躬了躬身,抱着摔开的暖炉,转身先行离去了! 这边,秋蓉扶起段玉兰,也慢慢地朝她的院子走去。一路上,段玉兰听到秋蓉有意无意地抱怨段青茗的寡恩以及刻薄,段玉兰有心拉拢,竟然由她扶着,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段玉兰一边由秋蓉扶着,一边慢慢地套着秋蓉的话,她这是在想尽办法,要将秋蓉据为己用呢! 当然了,笼络的话,是不方便当着月华的面说的,所以,在被秋蓉上下窜唆了两句之后,就被段玉兰打发去装暖炉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段青茗的祸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段青茗的祸事 秋蓉虽然相貌一般,可是,一双眼睛却是亮如秋水,熠熠有神。再加上她手脚伶俐,嘴巴又甜。比之月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玉兰的房内,只见她也不扭捏,先是端来了热水,帮段玉兰擦拭干净,然后,又干净利索地帮段玉兰绾了个眼下最时兴的淑女髻。插上了珠头钗,又点缀了些细钻,珍珠之类的饰品! 然后,她又在征求了段玉兰的意见之后,打开段玉兰的衣柜,精心地为她挑选了一套衣裳,然后,重新为段玉兰换上了一套淡紫色镶着绯色流金边的锦绣衣,下身则是一条苹果绿的襦裙,再挑一件雪色的狐裘披上,细细地给她描了个眼下最时兴的迎秀妆…… 打扮完毕,秋蓉将最近一支珠玉簪子插在段玉兰的头顶,这才后退两步,摆正铜镜,然后,眼神熠熠地望着段玉兰,由衷地赞叹道: “二小姐,您真美……” 段玉兰站在镜前,转了一圈,望着镜中亭亭玉立的自己,淡淡的粉紫色,还有明艳洁净的雪色,将段玉兰原本不洁白无瑕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瓷器一般地,明亮洁净,楚楚动人! 而秋蓉化的妆,舍弃了平日月华等人的浓脂红粉,只帮她敷了一层淡淡的水粉,用眼红炭笔,将眼红尾描长,在衬托着她的脸蛋更加洁白的同时,更将她的一双眸子显得大而有神。不得不说,这秋蓉,还真是长了一双巧手,从外表看,丝毫看不出有化妆的痕迹,可是,却将段玉兰脸上的美好,全部都衬托了出来! 舍弃了平日的艳红粉绿,淡淡的紫色,更将她衬得娇憨可爱,明艳秀丽!这一妆扮,还真的令段玉兰看到了不同往日的自己,可以说,她真的觉得,嗯,棒极了! 段玉兰在镜前流连了一圈,毫不犹豫地从一侧的妆盒里拿出一支赤金的钗子,扔到秋蓉的手里,得意地说道: “这个,赏你的……” 秋蓉一看,眸子里差点儿,就要冒出金星出来了。这簪子,她明明喜欢极了,眼神在上面流连了许久,却还是摇摇头,有些不舍地还给了段玉兰: “二小姐……这个,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段玉兰一听,豪爽地笑了起来: “傻丫头,你把二小姐我打扮得这么漂亮,我赏的,谅那段青茗也不敢多说什么!” 秋蓉的脸红了,她有些窘迫地将段玉兰重新放到她手里的簪子收好,讷讷地说道: “这个……奴婢可是无功受实禄啊……” 段玉兰爽快地说道: “你手又巧,人又老实,想跟我,也不是不成的。只不过,你暂时还留在大姐姐的院子里……她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你记得来告诉我就是了……” 看到秋蓉的眸子里,闪过失望的眼神,段玉兰微微笑了笑,亲切至极地说道: “秋蓉,你手这么巧,二小姐我喜欢!只不过,要找你过来,总得有个好的借口吧……你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我的人了,那月俸呢,我这里,也有你的一份,怎么样?” 秋蓉一听,立时脸上现出惊喜至极的神色: “小姐说的是真的么?” 得,这丫头可真是见钱眼开,而且,这语气也可变得可真快,一听说有银子拿,这对段玉兰的称呼,就从“二小姐”,升级到“小姐”了! 段玉兰哪里有不明白之理呢?她也不废话,一语道破: “所以,现在,你名义是,还是姐姐的人,可是,暗地里,已经是我的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秋蓉虽然有些木讷,可是,她并不蠢,段玉兰一说,她立时明白了段玉兰的意思,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段玉兰低头便拜: “秋蓉愿意听小姐的!” 段玉兰满意地望着秋蓉,点了点头: “好了,你现在先回去吧,今天这事儿,莫让其他人知道,明白么?” 秋蓉听了,又再朝段玉兰作了个揖,然后,这才打开门,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看到秋蓉走了,月华拿着新装好的暖手炉走了进来。方才,她就站在门外,将秋蓉的段玉兰所说的话,听了个遍。虽然,这个秋蓉说,她并不受宠,可月华知道,但凡段青茗的丫头,都是她精打细选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姨娘、二小姐和大小姐对峙,无论她们出什么招,都没有胜过大小姐一招半式。于是,月华的心里,就有了疑问,这个大小姐,会放着一个如此吃里爬外的丫头,让她来投靠二小姐么? 再者,今日的这冰之地被人泼水,则更是蹊跷,说不得,就是这个秋蓉先泼水,然后,再出来装好人的! 而今,看小姐似乎很信任秋蓉的样子,月华希望,主子能提高警惕,千万不要上了别人的当了——是的,段玉兰是对月华不好,平日里,更是喝斥怒骂,鞭打折磨,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她是段玉兰身边的一等丫头,这以后,可是要陪着段玉兰出嫁,作为心腹来培养的啊,所以,她的命运,可以说是和段玉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她望着秋蓉欢天喜地的背影,不禁有些怀疑地朝段玉兰说道: “小姐,依奴婢看,秋蓉这丫头,不象是真心投靠小姐的……” 段玉兰一听,立时眼睛一瞪,神色十分不悦地说道: “月华,你什么时候,眼界也变得这么低了?是不是看到我赏了东西给秋蓉,所以,看不下去了?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 月华听了段玉兰的训斥,原本红肿的脸,更加难看起来。她将手里的暖炉递给段玉兰,无声地倒退两步,深深地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说半句了! 段玉兰一手接过月华手里的暖炉,笑逐颜开地朝着段青茗的院子走去——哼,段青茗,你不是说,你的院子,就好象是水桶一般坚固的么?现在,我可在你的水桶上,开了个口子了!你等着吧,以后,无论你的什么行踪,都要掌握在我的手里…… *********************忠心夏草儿的分界线************************** 段青茗的院子里,屋里屋外,都是一片静悄悄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没有人看门呢,其实,紧闭的屋门之内,那个向来乍乍呼呼的夏草儿,正在心急火燎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眼看着,这秋蓉去通知主子,她和春桃的计划去了。可是,秋蓉这一去,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再往下算,竟然过了一顿饭的工夫! 可是,直到现在,秋蓉还是不见人影,仿佛那个丫头,却禀报了小姐之后,再也不见回来了!所以,现在的夏草儿那个担心啊,那个后悔啊——她是担心,若是这个计划,主子知道了,倒也罢了,可若是不知道的话,到时,岂不是乱了套了?她后悔呢,为什么,当时跑去找小姐的不是她,而是那个靠不住的秋蓉呢!你看看,这一去,就好象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夏草儿因为担心,所以,根本就坐不住。她一会打开门,张望门外,还不停地搓着双手,喃喃地说道: “这个秋蓉也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可是,她沉得住气,可真要急死夏草儿你。你不想想看,这可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大计划的事儿啊……若是她顺利地找到了小姐一,告诉了小姐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为什么不知道回来传个话儿呢……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你说说,这小姐到底知道了这事没有啊,唉,真真急死人了……” 第二百零四章——难搞的炎凌宇 第二百一十四章——难搞的炎凌宇 一会儿,夏草儿又将门关住,再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哟,若是小姐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的话,我是不是一会儿应该怎样暗示她……让她不要慌呢?还有秋蓉……哎,你说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蛮老实可靠的样子啊,可是,你说说,她这次,就怎么一去不回头了呢……” 再过一会儿,她又跑回室内,望着正在帮炎凌宇疗伤的春桃,紧张兮兮地问个不停: “春桃姑姑,你好了没有?” 春桃在内室为炎凌宇疗伤,她将一卷一卷的纱布缠到炎凌宇的身上,帮他重新包扎过了。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夏草儿写满焦急的小脸,不由地笑骂道: “夏草儿,我看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看你平日里,机灵无比的样子,原来,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啊……你想想看啊,秋蓉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个计划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若是她找不到你的主子,肯定早跑回来,找你想办法了。想来是你家主子,在得知了整个计划之后,又派秋蓉去做别的事了吧?” 一边说,春桃一边朝屋内的那位爷摇了摇头: “你家的主子啊,可不是个蠢人,若不是这样,她也不敢留三皇子殿下在这里……” 再想到段青茗,春桃的眸子里,有深深的笑意。她比划着说道: “要知道,你的主子啊,这眼珠儿一转,又是三个、五个主意的,说不得,她正想着,怎样一箭双雕呢!” 夏草儿原本就紧张得很,可此时一听春桃的话,登时笑出声来。她嗔怪道: “春桃姑姑,您看您说的……就要把我家主子,说成是小猴子了……你也知道的,我家主子,又护短得厉害,在这将军府中,她既要保护自己和奴婢、宁嬷嬷们,更要保护少爷,这明里暗里的,还要防着刘姨娘暗算,还有二小姐的为难……哎,说生存艰难,可一点都不假!这久而久之啊,钝刀都磨成利器了……” 想到段青茗的命运,春桃的眸色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没娘的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话到此处,春桃忽然萌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若是小姐想办法嫁入将军府的话,那么,段青茗这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从此无忧了呢? 只是,这个念头乍一浮出,春桃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怕今生今世,小姐都没有办法原谅段正,亦再没有办法,可以和她重新走到一起去了! 这样一想,春桃忽然想起了段青茗,那个丫头,如此的精灵古怪,说不得,真有办法呢! 可是,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而且,是段青茗和主子两个人的事——前者,愿意不愿意她母亲的情敌坐镇将军府,而后者,则是愿意不愿意放下十年前的成见,再一次,和故人重续旧缘呢? 只能说,隔了十年的岁月风烟,隔了十年的风雪沧桑,一切,即便能回得了过去,也无法回得了当初! 正思忖间,春桃蓦地一个转身,她低喝一声: “夏草儿,有人过来了!” 夏草儿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这么快?” 春桃点了点头: “好了,这里交给你善后,三皇子殿下,我先带走!” 说完,转到床边,就要去抱那个沉睡中的人儿! 然而,不知道是本能,还是习惯,炎凌宇乍一看到有人欺近,手臂一挥,斜斜一掌,朝着春桃劈来! 春桃一惊,连忙侧身一闪,就要去扣炎凌宇的脉门,然而,那个沉睡中的人,机敏得惊人。而春桃,竟然几次三番地,都没能欺近炎凌宇的身体!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到炎凌宇这里,竟然卡了壳,这下,春桃有些叫苦不迭了!谁知道,这个三皇子殿下,会是如此的难缠呢?春桃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个三皇子殿下,既然能在重伤之下找到段青茗,定然是对她十分的信任的。她若是拿出段青茗出来做说辞,说不得,真会有用呢! 一念及此,春桃连忙凑近炎凌宇的耳边,沉声说道: “三皇子殿下,人武艺超群,此时,一定还有知道,知道自己正睡在段青茗的床上……可是,你可知道,现在,她的姨娘和父亲,正带人前来,想要搜你出来……若你还躺在这床上,被人发现的话,那么,青茗的这一辈子清誉,可真要被你毁了……” 春桃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注视着炎凌宇的动静!她发现,她在说到段青茗的时候,炎凌宇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可片刻之后,他的眉眼又放开了,似是安心一般地,想再次沉睡下去! 这下,春桃有些无语望天了! 这三皇子殿下,你说他在沉睡吧,可他知道自己睡在段青茗的床上! 可你若是说他清醒吧,他除了眼皮子会动两下之外,身体里,根本毫无意识。所谓的自卫,也都是本能而已! 话说到这里,春桃只好再重复之前的话,希望炎凌宇能相信自己。然而,炎凌宇根本就不给任何人近身——春桃抓抓头发,望着这个片刻之前,帮他包扎之时,他还乖乖的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打算用强! 然而,刘蓉带人,已经到了大门之外。春桃三人,连她的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夏草儿急了,她再也顾不了许多,上前一把推开春桃,压低声音说道: “小姐,不是夏草儿害您的,都是三皇子殿下……他明明知道刘姨娘搜来了,却不肯躲起来!” 夏草儿的话才一说完,那个原本毫无意识的人,竟然蓦地睁开眼睛,含糊地问道: “段青茗怎么了?” 夏草儿没好气地说道: “刘姨娘知道你在这里,要来搜屋子了,你若再不躲起来,小姐真要被你害死了!” 炎凌宇一听,“腾”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就朝着窗口走去! 春桃一拉他的手臂: “来不及了,跟我来!” 炎凌宇一看春桃,刚要反抗,春桃冷冷一笑: “小子,上次我和你一起骗青茗,这帐,还没有和你算呢!” 炎凌宇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然而,他的眼睛,虽然清亮一片,可是,却似毫无焦躁!看来,这个人,并未清醒过来。只不过,在听到段青茗的名字之后,条件反射般地起来了! 春桃叹了口气,却不敢用强。她将炎凌宇的衣服和鞋子包成一包,拿在手里,伸指,指了指门外,低声说道: “三皇子殿下,我们不离开青茗的屋子,要不,她回来,会着急的……来,上房梁……” 说完,一拉炎凌宇的手,纵身一跃,朝着房梁上跃去! 两人才刚刚在房梁之后藏好,屋子里的门,便被人用力地敲了起来! 夏草儿大声说道: “来了,来了!” 一个转首间,却看到炎凌宇刚刚站过的地方,全部都是血,而且床上,也残留着不少的血迹!而夏草儿的手上,则拿着一件血衣,原本,是要处理掉的,可是,事情来得太过急迫了,所以,春桃只带走了三皇子殿下的衣物,反倒将这一件血衣给留下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单纯的血衣,这可是直接的证据啊!只要这屋里的人——呃,也就是她夏草儿没有流血,可屋里,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件血衣的话,那么,事情可真的难办了! 第二百零五章——夏草儿的苦肉计 第二百一十五章——夏草儿的苦肉计 不错,这刘姨娘是她和春桃故意领来的。可是,这刘姨娘也来得太及时了吧?及时得,连证据都来不及毁掉了? 刘姨娘恨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一来,气势汹汹,摆明了,不是来喝茶,而分明是来找事的。 相信,若是给她看到了这血衣的话,怕真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再加上大做文章了。 而最令人心焦的是,三皇子殿下的人还在昏迷,和春桃还躲在梁上,万一,要是被人发现的话,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小姐的这一辈子,可真的要毁了啊! 一想到这里,夏草儿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想到和春桃一起算计刘姨娘——那刘姨娘,可是好算计的么?真的弄不好,这一次,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啊! 夏草儿苦着一张巴掌大的小姐,拿着手里的血衣左右比划着,这下,可犯了难了……这件血衣,倒是段青茗的旧衣,方才,炎凌宇流血太多,春桃就让夏草儿找了出来,现在,这上面,全部都是血,可怎么办啊? 夏草儿左转右转的,额头上,汗水都渗出来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血……哪里有血呢?哪里的血,能瞒得过精明无比的刘姨娘呢…… 夏草儿晃着手里的血衣,宛如在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了,不行。可若是不扔呢,这拿在手上,则更加的不行! 血血血…… 夏草儿中了魔一般地念叨着,心里想着,要怎样才能找出一大滩的血,将炎凌宇之前流下的血迹掩盖掉! 血,血,血! 只要有血,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慌张四转的时候,夏草儿用车一靠身后的桌子,放在桌边的一个花瓶,摇晃了几下,被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只听“呯”的一声,汀上水花一般地碎开了。门外,陡地传来刘蓉的怒喝声: “夏草儿,你再不开门,小心我撞门进去了!” 听到段正的声音,夏草儿又是一阵哆嗦! 她的手,划过桌上尖利的瓷器,一阵锐痛传过,顿时有血涌了上来。夏草儿一看那晶亮腥红的血珠,顿时眼睛一亮…… 傻啊傻啊,自己的身上,可不全部是血么?只要伤了自己,这血,可不就来了? 可是,这只是划伤了小小的一块,就如此的痛,若是一大块的话……夏草儿的浑身打了个寒战,那可不得痛死她了…… 夏草儿任指尖的血不停地流着,心里却在纠结着,拿头瓷器比划着,看看要不要插进去!尖利的横切口,又再一次在夏草儿的手上划出了更多的伤口,那血,瞬间流了出来,因为极度的紧张,夏草儿竟然没有感觉到痛。 门外,传来撞门,以及耳听着有人守在窗外,想要破窗而入的声音。夏草儿更加慌了!她拿着瓷器,左右地身上比划着,寻找着流血最快,最多的地方。慌乱间,夏草儿拿起瓷器的碎片,一手握着血衣,闭起眼睛,用力朝着自己的大腿,使劲地插去! 死就死吧,痛就痛吧……自己一个丫头死,总好过小姐有事吧! 血,顿时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夏草儿的棉衣,染红了她脚下的土地。尖锐的疼痛,疼得夏草儿浑身直打哆嗦!而内心的惊恐,则使夏草儿几乎晕厥! 还好,这下不用忍了,最起码,这血,有的解释了! 夏草儿一边挣扎着,挪动到了床前,将炎凌宇方才的血迹全部掩盖,这才带着哭腔叫道: “小姐……救命啊……” 为了怕段青茗反口,刘蓉先带人闯了过来,另外,再找人通知了段正,是以,虽然段正的速度很快,可是,他来的时候,刘蓉都已经开始令人砸门了! 紧跟在刘蓉身后的,是张姨娘还有段誉! 今日,作为将军府的大少爷,段誉和段正一起去招待客人。所以,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狠狠地吃了一惊之后,不顾一切地和在正厅里帮忙招呼完客人,准备回自己院子里的张姨娘,一起前来了! 此时,乍一听到夏草儿的呼救,段誉大吃一惊。他连忙贴门叫道: “夏草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正在这时,段正已经令人从窗口进来,打开了屋门! 乍一打开门口,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刘蓉的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这刘三的情报没错,段青茗真的藏匿一个受伤的男人在她的屋里! 刘蓉用帕子掩住了口,心内同时在窃笑——段青茗,原来,这天帮的,是我而不是你,你纵然有百般手段,这一次,你都死定了! 私藏男子在闺房,这一件事,只要一经付出,从此,这段府,这京城,这大夏王朝,再没有段青茗的立足之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段青茗,这一次,你死字了! 而段正的脸色,已经隐然铁青! 作为一个长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他再清楚不过,这血腥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一个人,正流了大量的血,所以,这血气,才会弥漫整间屋子! 然而,他再一眼望去,当看到满头是汗,双手沾血,大腿也在不停地流着血的夏草儿时,顿时愣住了! 眼前,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段誉已经率先冲了进去,只见他一把抱住夏草儿,颤抖着声音问道: “夏草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么?” 夏草儿用手肘推着段誉,不让他近身,一边痛苦地说道: “大少爷……没有,是奴婢正准备收拾屋子,可是,听到门外有人撞门,以外来了匪盗,所以,被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打碎了小姐最珍爱的花瓶……呜呜!” 夏草儿哭了! 她一半是痛得,一半是委屈得! 女儿家的肌肤,最是娇贵,她此时,大腿伤了,双手伤了,为了坐实这伤势,此时的她,就坐在那些碎片上,屁股上,疼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于是,她知道,自己屁股肯定也受伤了…… 呜呜,这下,要落多少个疤啊…… 呜呜,这么多的血,她夏草儿要多久,才能吃回来啊…… 呜呜,这满身的疤这么难看,以后,夏草儿她,还能嫁得出去么…… …… 夏草儿痛得全身都在颤抖,而她身下的血,则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片刻之间,已经染湿了一大片的土地。 段誉被夏草儿无力地推着,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扶夏草儿出来! 张姨娘走上前来,轻轻地拉开了段誉,小声说道: “大少爷,您不能沾这些东西的,还是让婢妾来吧!” 段誉返身,一把抓住张姨娘的手,急促地说道: “姨娘,去叫太医,叫太医!” 看到段誉的小脸上,闪着无助的光芒,张姨娘潜藏的母性忽然发作了。她连连点头: “大少爷请放心,婢妾已经叫了小红去请太医了!” 正在这时,段青茗已经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前来,她乍一看到跌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夏草儿,她差点就就要晕眩过去,身后的宁嬷嬷连忙扶住了,低声说道: “小小姐,小心别跌倒了!” 段青茗定了定神,不由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夏草儿,你这是怎么了啊……不就是因为昨晚你弄脏了我的床,我不就是罚你收拾个屋子,你至于么搞得这么狼狈么……” 第二百零六章——夏草儿的伤 第二百一十六章——夏草儿的伤 段青茗说着,原本准备她的说辞,一下子哽咽了。她望着满脸痛苦的夏草儿,眼泪长线一般地滑落下来! 这大腿的伤,肯定是这傻丫头自己插的,可这手上的伤……还有她坐在满地的碎片上呢…… 夏草儿,你好傻! 而因为夏草儿的伤,段青茗就更加痛恨某个只会给她添麻烦的某位爷了——哼,若不是那位爷半夜跑来的话,她的夏草儿,要受这惊吓么…… 这一次,若是夏草儿落下了半分的疤,她就要在那人的身上划上十道……哼! 夏草儿一看到段青茗,哭得更加起劲了,她指着刘蓉,呜呜地说道: “小姐,刘姨娘不知道趁着你不在,来找什么。来了,我还没及开门,她就让人使劲的撞,我一害怕,就撞倒了花瓶,又被椅子腿一绊,这瓷片就插到肉里了……” 夏草儿苦着小脸,额头上还不断地渗着汗水。她仰起痛苦十分的小脸,可怜兮兮地哭道:“小姐,好痛啊!” “夏草儿乖,一会儿太医就要过来了,你先忍一忍啊……” 段青茗哽咽着,轻声地劝慰着夏草儿,她一手握着冰凉的小手,一手拿着帕子,将夏草儿额头的汗水以及血水擦去,因为手颤抖得厉害,那帕子,拿在手里,竟然几次都跌在地上。 月葭跪在地上,望着这满地的血,手也在发抖,她想帮段青茗去抱夏草儿,可是,手却抖得厉害,莫说是抱了,就连扶,都扶不稳了! 段誉站在段青茗的身后,轻轻地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象在给她无声的力量!屋子里的人很多,可此时,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似乎怕惊扰到了什么,轻得,就连呼吸声,都似乎放缓了! 秋蓉也回来了,她本来是回来,向段青茗禀报事情的结果的,可是,乍一看到这满屋子的血,立时吓呆了! 毕竟是比较心细的丫头,秋蓉并没有象月葭一样的伤春悲秋。她只是默默地走出门口,她便走出门口,轻轻地唤了两个粗使丫头,想要帮忙将夏草儿抬到她的房间里去! 而段青茗屋里的秋菊也进来了。她乍一看到夏草儿受伤如此,也呆了一下! 然而,只一下,却被人扯了扯衣角,原来是秋蓉,她的眸子里晶晶亮亮的,朝秋菊说道: “秋菊,你去带人烧些开水来吧……待会儿,少不得要用的!” 秋菊想了想,咬紧了下唇,径直烧开水去了——夏草儿受伤如此严重,待会儿,太医来了,这热水啊,定是少不了的。秋蓉是对的,与其大家都围在这里,陪着段青茗难过,倒不如,做些实在的事,替她分忧! 宁嬷嬷也没有闲着,她先是唤过铁峰,让他将闲杂人等清理出去——毕竟,这里是大小姐的闺阁,若是被闲杂人等呆得久了,怕有什么不利于段青茗的闲话传出来! 刘蓉乍一进屋,就将段青茗的屋里里里外外的看了个遍!原本,她以为,一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屋里,除了一柜,一几,一桌,一榻,一踄步大床之外,其余的东西,一目了然,却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这样子,哪里有什么私藏的男人呢? 段青茗低着头,似是伤心极了。身边的丫头,并没有全部围拢过来,只是你走来,我走去的,各自忙着各的! 刘蓉一看,冷笑了一下——段青茗,你自己挑的人又怎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各忙各的,有谁会来多看你一眼? 然而,再细心一看之下,刘蓉的脸色,蓦地变了! 把持段府数年,刘蓉的眼皮子功夫,可不是白练的。此时,她看清楚了,这些个小丫头们,看似走来走去的杂乱无章,其实,所做的事,都是必须进行的! 一人在清扫屋子,一人帮夏草儿轻轻地揩着冷汗。另外一个,轻轻地托着夏草儿的大腿,还有一个,跪倒在段青茗的身边,让她倚靠着,不至于跌倒下去! 宁嬷嬷,在请铁峰疏散人群,还派了一个丫头站到门外,阻止闲杂人等不准进来!另外两个不知名的丫头,早已去烧了一大锅的开水。此时,已经端进屋里来了,就等太医来了之后,清理伤口,用作其他! 刘蓉的脸色变了一下,又一下! 为人主者,才会明白,若想得一百个听话的、唯唯诺诺的丫头容易,可是,若想得一个知心知肚,知冷知暖的聪明丫头,却是不易的! 而段青茗乍一进屋,就沉浸在伤痛之中,这其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可是,那些应该做的事情,全部都一样不留地做好了——瓷器的碎片,早清理干净了,炉子里的熏香,点燃得味道浓了一点,暖炉里的火,烧得刚刚好够旺,窗子是开着的。以便让屋子里的污浊气息,早一点散出去—— 不得不说,若想培养这样得力的丫头,可要耗费多少的心力、以及精力?又要有多么毒辣的眼睛,才能挑得这些璞玉回来? 不得不说,这方面,自己宠爱惯了的段玉兰,比之这个自小有娘生,没娘养的段青茗来说,简直差的,就不是一个档次! 刘蓉的眸子里,有无数的暗光在闪动。而她想得更多的则是,刘三,肯定是不敢欺骗自己的。这段青茗,究竟将人藏匿到了什么地方呢? 眼光的视线,落到了半跪在地上的段青茗的脸上,刘蓉禁不住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此时的段青茗,已经不能再算是一个人了。她的身上,被一层浓浓的悲伤的、甚至是绝望的气息包围着,那种气息,依稀带着致命的毁灭,仿佛只要谁一沾上,就会被冻结得七窍生烟! 刘蓉忽然心生出一种恐惧。她相信,今日之事,若是她没有一个相对完美的说法的话,那么,这真正万劫不复的,可就真的是自己了! 段正的脸色很黑。 他望着悲伤欲绝的女儿,忽然觉得后悔起来! 今日,是段青茗的芒寿,刚刚经历了锦鲤之祸,这才片刻的功夫,她就被人直逼闺房。而这一切,无论是哪一桩,哪一件,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只有目眼睁睁地看着,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力! 段正望着身边的刘蓉,再看看这满屋子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的丫头们,不由地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今日之事,断不能善了了…… 屋子里,很快被打扫干净了,秋蓉搬了张椅子过来,请段正坐下,然后,都低下头去,轻声地询问段青茗,要不要将夏草儿抬回她自己的屋子里去!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直沉默着的张姨娘,忽然带了太医过来,朝着夏草儿一指,匆匆忙忙地说道: “周太医,那个丫头受伤了,麻烦您帮她看一下吧!” 被张姨娘请过来的,仍旧是那个正直的周太医。因为对此前他诊断出段青茗落月草之毒的事情记忆犹新,所以,张姨娘亲自跑了一趟,把正在宾客之中欢饮的周太医请了过来! 周太医的身边,跟着他的小僮,他进得屋来,乍一看到夏草儿身上的瓷器,两条花白的眉,顿时紧紧地蹙了起来。 长长的瓷片,还插在夏草儿的腿上,她的手上,腿上,都在不停地流着血。周太医屈下身去,查看了一下夏草儿可以算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经严厉十分。 第二百零七章——段青茗请罪 第二百一十七章——段青茗请罪 周太医望几乎晕厥过去的夏草儿,发白的眉毛颤抖着,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的,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呢?虽然这瓷片插中的只是大腿,可是,这也是身体里最要紧的地方啊,你们看看,这伤口如此之深,若是救治得晚了,或者是血流得多了,分分钟可是会没命,或者地落下终身残废的啊!”、、 夏草儿原本是凭着一股勇气和狠劲儿,将那瓷片插到自己大腿里的。说实话,更因为当时情形急迫,她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自然的,也没有顾及后果,可此时,乍一听到周太医的危言耸听,可怜的小丫头不由地惊叫一声: “我不要残废……”然后,整个人,就生生地晕了过去! 段青茗吩咐秋蓉带人将夏草儿抬起来,放到床上去,可是,她们还没有上前,周太医就挥手止住了: “找个人抱她到床上去,这样抬,她会受不了折腾的!” 一侧的铁峰见了,连忙上前,说道: “大小姐,还是让属下来吧!” 段青茗侧了侧身,放铁峰过去。铁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然后,小心地伸出手去,在周太医的指挥之下,就要将夏草儿抱到了一侧的美人榻上! 然而,脸色苍白的段青茗,却伸手拦住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那张跋步大床,说道: “铁峰,将夏草儿放到我的床上去!” 铁峰微微有些惊异,可是,现在的确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一侧的秋蓉,手脚伶俐地拉开了帐子,露出了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铁峰咬了咬牙,抱着夏草儿,就放到了秋蓉刚刚摊开的被子上! 这边,周太医用热水净手,指挥身边的小僮剪开夏草儿的裤子,然后,又吩咐了几样必备的东西之后,这才捋起袖子,准备拔出瓷片,帮夏草儿止血! 段青茗一直站在原处。她的脸色非常的苍白,整个人,都仿佛凉风之中一吹即散的人儿。她站在床前,望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夏草儿,只觉得心里很疼,很疼! 夏草儿和春桃想要帮她对付刘蓉,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傻丫头,用的居然是如此惨烈的作法! 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段青茗霍地转过身去,两道灼灼逼人的视线,蓦地望向了刘蓉,段青茗一改平日的和善自谦,此时,说起话来,犹如冰雪一样,寒气逼人! 也是第一次的,在段正的面前,段青茗没有再竭力地保持风度。她眸光如冷电一般,朝着刘蓉直射过来: “刘姨娘,你带人擅自闯进我的闺房,还让人撞门……夏草儿还因此受伤……请问,姨娘你意欲何为?” 这下,刘蓉的脸色抽搐了一下! 她要怎么说,因为刘三的情报,她以为段青茗私藏的男子,所以,才兴师动众的带人过来,想要捉住段青茗的把柄?又或者说,她一向看段青茗都不顺眼,所以,这一次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让段青茗万劫不复? 段青茗的勇气,宛如黑夜里初绽的昙花,虽然,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却勉强止住! 正在这时,宁嬷嬷朝秋蓉使了个眼色,秋蓉连忙上前,扶住了段青茗,小声说道: “小姐,横竖有老爷在这里,他会帮小姐您作主的……只是,夏草儿还没有醒,要不,去客厅里说?” 秋蓉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陷入了极度愤怒的段青茗瞬间清醒过来!是的,在看到夏草儿如此惨状之时,在看到夏草儿为了她,竟然不惜自残的时候,在看到刘蓉的恶行,一而再,再二三地触到她的底线的时候,她竟然失态了! 可是,段青茗也清楚,这失态,在眼在来说,却是什么都帮不了自己的。她唯有恢复理智,才能再一次地,将刘蓉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段青茗连忙揩了一下眸子里的眼泪。然后,请段正到正厅里去坐! 刘蓉跟在段正的身后,脸色阴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跟着段正走出正厅,站到了段正的身后,想看看段青茗究竟想如何指控她! 慌乱,只是一个瞬间,刘蓉很快地,发现了段青茗的蛛丝马迹! 刘蓉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段青茗的大床上,有一大摊血迹,而那血迹,明显的,不是刚刚流下的新鲜血液,而是早已凝结了的黑色血块! 再者,刘蓉发现,夏草儿的手上,始终握着一件血衣。即便是昏过去了,也不肯松开。而那件血衣,虽然是段青茗,可是,那上面的血迹,和床上的血迹一般,早已发黑,凝结成块,所以,刘蓉断定,那也不是夏草儿刚刚流出来的血液! 由此,刘蓉断定,这夏草儿,并非象她说的那样,被瓷片刺伤了,而根本就是,她为了欲盖弥彰,掩盖这些来路不明的血迹,所以,专门的将自己刺伤了!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屋里的人,如此的维护自己的主子,刘蓉的牙根就恨得痒痒的——段青茗,你个jian人,你有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如此的拢络人心,让这些人,都为你死心塌地? 段正乍一坐正身体,段青茗亲手为他奉上茶,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哭泣着说道: “女儿有罪!” 段正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茗儿有什么罪?” 段青茗扬起小脸,宛如梨花带雨。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茗儿知道,这芒寿是父亲的恩泽,可茗儿却不应该接受……”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又哭泣道: “若是茗儿不接受的话,这寒池就不会开出雪莲,父亲的锦鲤,就不会尽数死去,若是茗儿不办芒寿的话,夏草儿就不会受伤,而且,伤得如此之重,若是不办芒寿的话,爹爹就不会因为茗儿的事情伤神,而且,亦不会因为茗儿的不懂事,而怒斥姨娘,总之,此事,都是茗儿的错,爹爹,您罚茗儿吧!” 段正听了,微微敛了敛眉,却没有说话! 自从进屋以来,段正一直都沉默着,无论是段誉或者是段青茗的眼泪,还是段青茗的怒气,以及刘蓉的难堪,他统统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却聪明地,没有说上半句话! 或者说,他忽然发现,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也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位妾侍!原本以为,可以圆圆满满地办成的芒寿,就因为这样、那样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彻底地毁了! 一听段青茗的话,刘蓉立时傻了眼了! 原本,若是段青茗越是愤怒指控,她就越有机可趁,甚至,可以趁机说出段青茗屋子里,血衣和血迹的事情,可现在,段青茗却自顾自地告起罪来了,刘蓉反倒无话可说了! 而且,段青茗哪里是告罪啊,她明明是字字诛心,甚至每一句话,都指向自己啊! 刘蓉乍一看段正的眼神,心里,竟然蓦地跳了一下!段正的脸色,呈献一种奇异的铁黑。而这黑色之中,又呈献中一种奇异的笑意,那笑意,似怒,又似是怒极反笑。整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扭曲! 刘蓉不禁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要知道,这段正,平日里不常发火是事实,可若是他真的发怒的话,怕天王老子,都是挡不住的。、而刘蓉,自觉没有承受段正的这种怒气的必要!所以,她必须忙想出个办法出来,自救! 第二百零八章——段青茗示弱 第二百一十八章——段青茗示弱 现在,无论如何说,刘蓉带人撞门是先。亦是错在先,错者,解释就是掩饰。所以,无论段青茗如何说,她都只能认了。而最聪明的作法,自然不是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粉饰自己的无辜,而是学段青茗一般,先小心请罪,然后,等段正缓和怒气之后,再作打算! 反正,作为段正的枕边人,刘蓉将段正的脾气可是把握得分毫不差,这也是为什么,她能长久得宠,并长久把持段府的最重要的原因! 刘蓉跟在段青茗的身后,也“扑通”一声地跪下了,她满面羞愧地低声说道: “老爷,婢妾有罪,请老爷处罚!” 这下,段正怒极反笑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呢,这两个人,倒是个个都抢着来认罪了,只是,这认罪,就代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段正垂下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刘蓉,淡声问道: “哦……蓉儿倒是说说看,你又何罪之有?” 看刘蓉的样子,似乎是真心知错了。她不敢去看段正,只看到脚下的土地,低声说道: “是蓉儿没有顾得周全,今日大小姐芒寿,本是喜庆日,可是,老爷的锦鲤,却全部都死了,这是不是天灾,婢妾并不清楚,婢妾只知道,这都是老爷的心爱之物,婢妾应该竭力保全……” 微微地顿了顿,刘蓉偷偷地看了一眼段正的脸色,这才讷讷地再次开口道: “这是其一,这其二呢,就是婢妾应该道听途说,因为听说大小姐的屋子里闹贼,所以,就带人慌慌张张地赶来,到头来,这贼没有抓到不说,还伤及了大小姐最宠爱的丫头夏草儿!” 段青茗默默地跪着,望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听刘蓉自顾自地说话,她既不辩解,也不附合,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整个人,安静而沉默地跪着,只是,因为她脸色过于苍白、身形又过于单薄的缘故,所以,整个人,在段正的角度看来,犹如风中的纸人儿一般,仿佛一吹即散! 段正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段青茗,再看了一眼假意擦拭着眼泪的段青茗,虽然满肚子都是不悦,可也只能勉强按捺,他沉声说道: “好了,都起来吧!” 刘蓉率先站了起来。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头一晕,整个人,都似乎晃了一下。身后的王嬷嬷连忙伸手扶住了,刘蓉这才抓紧王嬷嬷的手,堪堪站稳。脸色有些苍白地朝段正施礼致谢: “谢过老爷!” 段正看了一眼刘蓉眸色深暗,似乎有无数的暗涌,正在他眸子里交错闪烁,令向来自认为颇了解正的刘蓉,都不由地心里一跳! 刘蓉在王嬷嬷的搀扶之下,缓缓转过身来,忽然转向段青茗,忽然,欲言又止地说道: “大小姐,有些话,婢妾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刘蓉一眼,并没有忽略她眸子底下得意的光芒。可段青茗似乎没有看到一般,淡淡地转过了眼神,说道: “姨娘伸说无妨!” 刘蓉的脸上,堆起一抹关切的笑,看似真诚地说道: “大小姐,有些话,都是女儿家的私房话,在这里,当着老爷说,可不是很好吧?” 段青茗望了一眼段正,缓缓说道: “青茗身体发肤,无不受之父母,又有何事,不能让爹爹知道的呢?反倒姨娘你,是不是常有些‘不易出口’的事情,处心积虑地瞒着爹爹呢?” 段青茗的话,令刘蓉心里又是一阵气恼。感觉到心里,翻腾得厉害,小腹也是下坠一般地疼痛,想来,也忍受不了许久了。她也想速战速决。于是,就刻意忽略了段青茗话里的含义,似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大小姐,今日都是婢妾不好,所以,令大小姐芒寿不顺……而且,大小姐这样的日子,实在不便久跪,若是身体里生了寒气,可就不好了!” 看到刘蓉笑得羞涩而且欣喜,段正倒是微微地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刘蓉的脸,忽然红了。她扭怩了一下,这才款款走近段正,附在他的耳后,低声说了句什么!在她凑近段正耳旁的时候,在段正看不到的角落,刘蓉朝跪在地上的段青茗投来一抹得意的笑——看看,我就是有这种翻云覆雨的本事,段青茗,你想在你的父亲面前来对付我,不得不说,还是太嫩了一点啊! 段正听了刘蓉的话,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他望着脸色疲惫苍白的段青茗,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个大女儿的关怀,实在是太少了。于是,他大手一挥,唤来一侧的秋蓉。叮嘱道: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小姐起来!” 秋蓉上前,用了几分力气,这才扶起了段青茗,真趁着段青茗蹙眉的时候,秋蓉轻声地在她耳旁,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姐,快起来吧,这地下凉!” 段青茗顺着秋蓉的手站了起来,谁知,她刚刚站起,刘蓉就在头顶说道: “王嬷嬷,过会儿,你叫人煲些红糖水,送来给大小姐……记住,每天都要,这可马虎不得!” 王嬷嬷一听,立时满脸喜色地应道: “奴婢知道了!” 说完,退后两步,吩咐下人去办了!这红糖水,只是幌子而已,即便王嬷嬷叫人煲了,这段青茗,也是万万不会喝下去的。只是,借着这幌子,王嬷嬷知道,怕刘姨娘又想到新的办法,来对付段青茗了。 段青茗此时已经清明了许多。她一看刘蓉得意的眼神,立时就明白了刘蓉的意思! 这是陷害,绝对是赤果果的陷害! 刘蓉竟然告诉段正,段青茗来了月事了! 要知道,那时的女子,月事通常在及第前后才来。可现在,她才刚刚十岁,刘蓉居然诬陷她,来了月事! 说她来了月事,当然不是刘蓉的最终目的,而刘蓉的恐怕接下来,会着周太医帮她诊脉,这明里的,是想治她的虚寒之症,开些药,帮补一下,而这暗里,则是要坐实自己未有月事之名吧? 段青茗不由地在心内冷笑起来——刘蓉,你不要以为,你强加了罪名给我,我就一定要听你的吧?你放心,从此之后,无论任何事情,我都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段青茗疑惑地抬起头来,似是懵懂地望着刘蓉,忽然轻声说道: “姨娘,在你们的家乡,芒寿的时候,可是在喝红糖水的吗?”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蓉的脸,不由地抽搐了一下!这个段青茗,反戈一击得倒是妙啊! 刘蓉的娘家,原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远在晏城,最后,亦是在段正的帮助之下,重新走上了宦途,段青茗如此说,是在暗指她的家世不堪一提么? 刘蓉咬了咬牙,却堆起一脸的笑: “这煲红糖水啊,可不是芒寿才喝的,而是女孩儿家长大成人的时候,才可以喝的……恭喜大小姐,这红糖水一喝,大小姐就可以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了!” 刘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以说是满面讽刺——段青茗,你装,我就让你装,我就不信,你真的连月信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若再敢说不知,我就再说得露骨一些,我倒要看看,到时,是你难看,还是我难看! 哼哼,若是你真的不懂就好了,若是你懂了,反倒装不懂的话,下面,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你呢!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我一个姨娘,是不是真的有得一拚呢? 第二百零九章——没有眼色的段玉兰 第二百一十九章——没有眼色的段玉兰 段青茗听了刘蓉的话,顿时面色一沉,苍白的肌肤里,也染上了几许难看的红晕。她开口,哑声说道: “胡闹,我才刚刚过了十岁的芒寿,十岁大的孩子嫁什么人,做什么母亲……姨娘难道对着妹妹,也是如此胡言乱语的么?” 刘蓉眼眸一转,段青茗,好,要的就是你这句——只要你自己承认倒好!免得我再费一番事端了! 于是,刘蓉看向段青茗,眸光流转,笑容满面地说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了,这能嫁人做母亲啊,并不和年龄有关,而是和每月必来的月事有关,婢妾恭喜大小姐今日芒寿之上,喜上添喜,再过不久,就可以做人母亲了……” 段青茗直视着刘蓉,象是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摇头: “我想,姨娘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什么月事!” 刘蓉一愣,顿时用帕子掩住了口,望着段正,再看看段青茗,万分惊讶地说道: “那若是大小姐没有月事,那床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夏草儿可是刚刚才躺上床去的啊!” 这屋里,原本就只有王月葭和秋蓉,段正,还有刘蓉几人,所以,刘蓉说话,再也无所避忌。听到她直指月事,一侧的秋蓉忍不住蹙了蹙眉——一个作姨娘的,竟敢对大小姐的月事在父亲面前说来说去,这哪里,还有半分的顾忌女儿家的情面? 段青茗摇了摇头,仍然坚持说道: “我听不懂姨娘在说什么,总之,这事,我没有!” 刘蓉有些为难地望着段正,摊开了手: “老爷,若这样的话,大小姐的床上……” 段正的眸色很深,段正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隐忍着,没有说话!听到刘蓉开口,他忽然厉声喝止道: “够了!” 正在这时,一侧的月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羞红着脸,讷讷地说道: “回老爷的话,那是奴婢……奴婢的……” 下面的话,几乎不用解释下去,大家都明白了月葭的意思。原来,段青茗床上的血,不是段青茗流下的,也不是别人的,而是月葭的! 月葭今年十四岁,年纪要比段青茗她们都要大此,月事,早就来了! 刘蓉听了月葭的话,顿时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方才,夏草儿为了段青茗的清誉,不惜自残,而现在,月葭为了段青茗的名声,竟然不惜以身代过……这宁姝苑的丫头,个个都反了,反了! 月葭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昨晚负责守夜,半夜的时候,肚子突然痛得厉害……小姐体恤奴婢。就允许奴婢睡在她的床上,而不用忍受寒凉之苦!” 刘蓉忽然笑了起来: “哟,这倒是好巧啊!” 段青茗一有事,各种借口都来了。真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只是,月事这事,也是作不得假的,只要让人一查,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了。 刘蓉一咬牙,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这个月葭,还真有月事来不成? 于是,朝一侧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月葭虽然是奴婢,可一样是女孩儿家家的,这两天身子弱,沾不得寒气,你带她出去吧,别在这里跪了!” 王嬷嬷听了,正要领命而去,却只听到段正低喝道: “够了!” 王嬷嬷看到段正发火,顿时一个机伶,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在这时,段玉兰风一般地跑了进来,乍一看到脸色苍白,神色委顿的段青茗,以及跪在地上的月葭,眸子里,顿时现出喜色: “娘,娘,是不是那个野男人的事,作实了?” 段正的眉头,顿时紧蹙起来! 这段玉兰虽然是庶出,可是,也是他段正千娇百媚的小姐啊,怎么一张口,就是“野男人”这种粗俗的语言呢? 看到段正脸色不悦,刘蓉连忙拉住了段玉兰: “兰儿,你爹和你姐姐在这里,万不可口出狂言!” 段玉兰以为,刘蓉又好象在荷池之侧一般,明里帮段青茗,暗里想要踩她呢。可眼下,证据确凿,实在不用帮她掩饰啊! 于是,段玉兰薄唇一撇,故意大声说道: “好的,娘,女儿知道了……姐姐的屋里,不慎藏了个受伤的外人,不巧被父亲和娘发现了,姐姐知道错了,爹爹就不要罚他了!” 段正一听,手都气得直哆嗦起来: “你说,你哪只眼看到你姐姐的屋里私藏了外人啊……你说说看,哪里有?小小年纪的,就口出狂言,污蔑长姐的名声,段玉兰,你知道错么?” 实在是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太令段正意外而且难以接受,也是第一次的。他对这个向来受宠的小女,以及妾室,发了脾气。 段青茗抬起头来,用失望至极的眼神,冷冷地望着段玉兰,愤愤地说道: “妹妹,你我姐妹同为段家女,若我清誉受损的话,于你,又有何好处?再者,这讲话,要有真凭实据的吧?你有哪只眼睛看到姐姐的屋里藏有外人?” 这下,段玉兰傻眼了! 她可记得,王嬷嬷让她过来,就是看段青茗出丑的啊,可现在呢?段青茗出丑她没有看到不说,还被段青茗白白地抢白了一顿?更何况,她为了看好戏,可硬生生地摔了一跤呢,到现在,背上都是痛的! 段玉兰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呢? 她一跺脚,眼珠一转,抵赖道: “姐姐此言差矣,有道是怕做就不怕认嘛,你为何总不承认呢?”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顿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月蓉,望着今日的段青茗总在示弱,心里有些纳罕。要知道,段青茗的性格,看似柔弱,却极是强硬。她从来是不会在段玉兰的面前示弱的,非但不会,还会用话堵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可今日,先是刘蓉,再就是段玉兰的出现,段青茗则表现出了极大的忍让,象极了一个受气包的样子! 段青茗不分辩,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地下,暗暗流着眼泪! 段正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怒道: “段玉兰,没事,你给我滚回你的静兰苑里去,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看到段正发火,段玉兰心里一惊,顿时后退半步,可是,却嘴硬地说道: “爹爹实在太偏心了,明明是姐姐的错,为什么要罚我呢?” 刘蓉看到段玉兰委屈,连忙上前一步,怒斥道: “兰儿,怎么和你爹爹说话呢……快回去你的院子思过去!” 段玉兰望着刘蓉,再看看段正,原本就委屈的眼神,更加委屈了。她一跺脚: “爹偏心,娘也偏心,我就知道,我是个庶女,根本就不受宠……好吧,姐姐什么都是好的,姐姐什么都是对的,这样你就开心了么?” 一直端坐在一侧的段誉,终于忍不住插口了: “二姐姐,好象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吧,我可没听到别人说你一句不是啊!” 段玉兰一看到段誉也来凑热闹,狠狠的一眼横扫了过去: “段誉,你再敢说一句!” 段誉气极,刚刚要插口,却见段青茗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过来。他立马转过头去,不再出声了! 段正的脸,都被气得铁青了!段青茗的芒寿一波三折,最后,竟然被一个姨娘搜屋,还让她的丫头重伤,这事,段正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可万不料,这段玉兰一出来,他的心里,就气上加气! 第二百一十章——刘蓉流产了? 第二百一十章——刘蓉流产了? 刘蓉一看到段正发火,心里气极。她扬起手来,朝着段玉兰的脸上就要挥过去: “兰儿,你忤逆你的爹爹不说,还欺负你的长姐和弟弟,这下,我真容不下你了……” 段玉兰一见刘蓉挥起的巴掌,眼泪都流了下来。她脸一扬,挑衅似地说道: “打啊,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就是个没人疼的……” 段正一拍桌子: “铁峰,将二小姐给我送到祠堂,好好反省一下!” 乍一听见要将段玉兰送祠堂,刘蓉心里一惊,连忙跪了下来: “老爷,兰儿年纪还小……不可啊!” 段玉兰却朝着刘蓉冷哼了一声: “娘只会找我出气,现在,我被爹爹关了祠堂,你不应该开心才是吗……” 刘蓉被段玉兰的一番话堵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抚着心口,差点跌在地上,最终,狠狠地一拉段玉兰: “还不快向你爹赔罪?” 刘蓉因为用力过猛,段玉兰一下子跌在她的身上。而段玉兰怒极之下,伸手一挥,将刘蓉一推: “我宁愿去祠堂!” 刘蓉一口气咽不下去,差点晕厥。忽然,她的肚子里,传来剧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裤子流下,刘蓉的手,无力地伸了伸,整个人,忽然轰然倒在地上! “哎呀,姨娘晕了……” 王嬷嬷大喊一声,连忙上前扶起了刘蓉,却见她跪过的地方流出一滩血! 王嬷嬷似乎被吓坏了,她指着地下的血迹,颤抖着声音说道: “血……血!” 是的,有血,正从刘蓉的裤管里流出,湿润了脚下的青砖的地面,那血,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惊悚极了! 就连段正的脸色,都蓦地变了。他连忙一把上前,将刘蓉抱起,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叫道: “请太医……请太医!” 周太医就在里屋,哪里用请的? 当王嬷嬷用隐晦的姿势,指了指段青茗的房间的时候,段正蓦地醒悟过来,他一个箭步,朝着段青茗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急声说道: “快请周太医……” 一个转首间,段正忽然触到一抹说不出的冷清的眼神!那是段青茗的眼神!她正站在人后,静静地望着段正怀里的刘蓉,不说话,也不动! 段正忽然想到,这屋子里,正在救治的,是段青茗的丫头,她因为刘蓉而伤。可现在,刘蓉却要和她抢眼前的周太医? 段正的眸子里,闪过复杂至极的光芒。他二话不说地抱了刘蓉,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然而,他刚一抬脚,段青茗却在身后开口了: “爹爹,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让周太医给看看吧!” 说话间,段青茗朝房间门口望了一眼,淡淡说道: “秋蓉,还不快去看看周太医好了没有?” 秋蓉在段青茗的身后应了一声,然后,就朝门内走去! 段正的眸子里,有歉意至极的眸光。他望着就地转身的女儿,蓦地发现,自己欠这个女儿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由地转过眼神,轻轻地唤了句: “茗儿……” 段青茗住脚,转过了头,望着段正微微一笑: “救人如救火啊,爹爹,还是先让刘姨娘到屋里躺下吧!” 段正将刘蓉放到段青茗的美人榻上,恰好周太医已经帮夏草儿包扎完毕,他过来,帮刘蓉把脉之后,严肃地朝着段正摇了摇头,说道: “她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段正听了,眼神一变,正要说什么,只听到周太医又缓缓开口道: “可惜的是,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段正再一听,身子竟然晃了两晃,差一点就站不稳了! 段青茗无声地走上前去,扶住了段正的手臂: “父亲,请听太医把话说完!” 段正转过身来,有些歉意地望了一眼段青茗! 按照道理来讲,段青茗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小姑娘,诸如流产之类的妇人疾,是不能随便让她知道的。可今天的事情,接二连三而来,段正早就没了方寸,更别提段青茗会听到什么了! 段青茗盈盈垂下头去,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 “姨娘什么时候有了身子的?难道爹爹竟然不知道么?” 段正深深吸了口气,摇头说道: “这事,我也是到现在方知……”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似惋惜,又似是叹息,却没有出声! 周太医再细细地帮刘蓉把脉,过了半晌,又摇了摇头: “她因为长期接触某一种导致胎儿流产的东西,所以,才导致胎儿不保!” 刘蓉在短暂的晕厥之后,就醒了过来,恰巧听到周太医的这一句“胎儿不保!”她脸色惨白,缓缓地将视线放在了段青茗的身上,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 “大小姐,我的胎儿不保了……这下,你开心了不是?” 段青茗脸色同样苍白,可是,她在听到刘蓉的话时,仍旧轻轻地皱了皱眉,说道: “姨娘什么时候有了身子,自己竟然不知道么?此等喜事,你实在应该提前告知爹爹才是啊……” 段青茗的话,是在指责刘蓉,自己隐瞒怀孕的事情,反倒来倒打一耙! 刘蓉脸色惨白。她转过眸子,望着段正,哀哀地痛哭起来: “老爷……我们的孩儿,没有了!” 一直意气风发的刘蓉,一直风韵绰约的刘蓉,此时神情呆滞,脸色苍白。她一只手拉着段正,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老爷,婢妾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儿啊……” 段正轻轻地拍了拍刘蓉的肩膀,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 段正少年从军,半生戎马。直到圣上赐婚,娶了夫人丁柔之后,才正式有了一个家。此后,又先后娶了三位姨娘,段府之中,这才热闹起来! 可此后,段府有后代,并不旺盛。除了段青茗姐弟之外,也只有段玉兰一女,原本,段正还寄望其他姨娘,能为段府开枝散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姨娘的子嗣根本就没有办法留下来! 自从段誉之后数年了,段府之中,一直再无动静。此次,刘蓉怀孕,段正最是惊喜不过。可没想到的是,这个胎儿,竟然保不住? 看到段正难过,段青茗站在人后,只微微地凝了凝眸子! 段正一直在为子嗣单薄而操心,这件事,段青茗不是不知。只是,刘蓉这个孩子,真的留不得,更何况,若是刘蓉倒了,段府之中,再入新人,或者是张姨娘,都是健康的好身子。段家的子嗣,倒还是有望的。 恰恰相反的是,刘蓉一日不倒,这段府之中,就绝无小生命再出生之理! 刘蓉伏在段正的怀里,悲痛地哭泣起来。满室的下人,都垂下头去,不敢出声! 正在这时,段玉兰上前,用力一推段青茗,恨恨地嚷道: “段青茗,你这个狠心的jian人,娘的孩子,一定是你弄没的,你快说,是不是?” 段玉兰用力地推,段青茗全无防备,这下,一下子朝着地下跌去!身后的月葭,快速地扶住了。段青茗这才没有磕到一侧的桌腿上! 段正见此情景,有些怀疑地望了一眼段青茗——说实话,他并不相信是这位长女容不下刘蓉的孩子,可是,刘蓉如此说,段玉兰亦如此说,那么,是不是真有此事呢? 这边,段玉兰还在叫嚣道: “段青茗,你就是个不安好心的东西,你的娘死了,你就迫害我的娘亲,是不是怕我娘生了儿子,你和你没娘的弟弟失去爹爹的疼爱啊……段青茗,你好狠毒的心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香包之乱 第二百二十一章——香包之乱 一念及此,段正蹙了蹙眉,刚刚想说什么,却见段青茗缓缓从月葭的身上站起,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朝前两步,忽然对准段玉兰的脸,凭空落下! 只听“啪”的一声,段玉兰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两个血红的手指印,而段青茗用力极大,直打得段玉兰目眩耳鸣,再也说不出话来!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段青茗甩了甩手,这才冷冷地说道: “第一,我是长姐,长姐如母,你身为我段家身娇肉贵的女儿,又长在将军府,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段府的体面。可是,你却一口一个jian人地对着长姐指手划脚,还污言辱骂,姨娘没有教会你规矩,今天,我就来教教你。”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忽然吸了口气,女儿家,身份娇贵,名气更是娇贵,可是,这段玉兰,实在是太过了!段正眸光闪了闪,望着一脸苍白,却威仪逼人的段青茗,似乎看到了夫人丁柔的影子! 丁柔,就是段正的软肋,凡事,只要一提及丁柔,段正坚硬的心,就会柔软下来,夫人丁柔,对于段正来说,不单单是少年时最真诚的爱恋,更是一个家,一份温暖,一份从来没有人给予,可唯独在丁柔这里得到的东西! 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段正选择了旁观! 段青茗的话,还在继续,而她眼神里的凌厉以及威慑,令向来无法无天的段玉兰,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恐惧——相信,若那眼神是刀刃,相信她已经被段青茗凌迟不知道多少次了! 也是第一次的,段玉兰捂着脸,连反驳都忘记了! 段青茗的周身,都微微散发着寒气。她转过身来,望着刘蓉,神情严肃地说道: “还有姨娘你……你怀有段家的子嗣,却隐瞒不报,先不说姨娘究竟置我段府的子嗣大事于何等位置。单单是姨娘保不住这子嗣,便已经是姨娘的错了……再者,这件事,莫说我并不知情,即便我无意之中做错了什么,那也只是无心之过。你隐瞒在先,我又如何得知何避何忌?在这里,我要提醒姨娘和妹妹的是,父亲大人在上,我的清誉,也绝对不容许姨娘和妹妹随意践踏……” 段青茗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直听得刘蓉似乎忘记了哭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的带下病是好了七、八分,恰在此时,却发现了怀孕的事情。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这一次她打算先外出求医,确定胎儿无恙之后,再讲给段正听!可是,没有料到的是,今日就出事了! 周太医坐在一侧,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段青茗,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段青茗说完这些,缓缓走到段正面前,低声说道: “爹爹,今日茗儿僭越了……只是,带着茗儿清誉,还望爹爹将这件事交给茗儿处理……” 段正想了想,颇有深意地望了段青茗一眼: “就依茗儿!” 段青茗缓缓道谢。她并没有急着问什么情由,只是来到周太医的面前,微微作了个揖,轻声说道: “周太医,您老在京城之中,素来德高望众,今日,幼妹不懂事,让您见笑了,还希望太医莫讲于他人听!” 对于段青茗的周到以及谨慎,周太医深为赞赏,而段玉兰的嚣张与粗鲁,更令他厌烦,闻言,他捋须点了点头: “大小姐放心,此事,老夫绝对不讲!” 周太医的药童已经去煎药了,是以,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段正,铁锋,段玉兰,刘蓉,以及段青茗的几个贴身丫头以及周太医等人。 听了周太医的话,段青茗微微作揖,表示感谢。然后,她转过头来,对着满屋子的下人说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若有人敢传出去半分,我定不轻饶!” 月葭几个听了,连忙俯下身去,朝着段青茗说道: “小姐放心,奴婢们绝对不敢妄言!” 月葭她们几个,绝对不敢妄言,可是,段玉兰和刘蓉却不一定了! 段青茗微微冷笑: “这件事,事关我段府女儿的声誉,若是二妹不怕自己跟着名誉受损,自然可以随处传扬。” 段玉兰捂着红肿的脸,恨恨地说道: “谁希罕传这些?” 段青茗走到周太医的面前,再问道: “请问太医,姨娘究竟因何流产?” 周太医说道: “因为吸食过量的麝香!” 此事,段正已经交予段青茗处理,这里又是女子内室,实在不方便停留过久,他招呼周太医,到前厅去了。临走之时,告诉段青茗,他在前厅等待事情的结果!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一眼刘蓉更加惨白的颜色,心里微微冷笑了一下。却走到她的面前说道: “姨娘还是在此休息片刻,等我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你再回自己的院子吧!” 刘蓉一听,立时柳眉倒竖地喝道: “段青茗,你会有如此好心?” 段青茗一哂,并不理她,只回过头来,朝宁嬷嬷说道: “宁嬷嬷,你去库房看看,这个月有谁领过麝香?” 宁嬷嬷听了,领命而过,没过多久,她就去而复返。走到段青茗面前,声音清晰地说道: “回大小姐的话,除了这个月,刘姨娘的院子里,和上个月二小姐的屋里,各要了二两之外,并无其他出库纪录!” 段青茗缓缓望了一眼刘蓉和段玉兰,淡淡地说道: “除了府中的用度之外,各大药房,亦有麝香出售,也不能排除这麝香是从外面进来的,看来,查这麝香的来源,的确不是三两下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段青茗忽然话锋一转: “可是,这麝香毕竟是奇药,若真用过的话,不会不留痕迹,宁嬷嬷,你去把各管事的全部叫来,我要盘问一下,有谁见过有异香的东西出入。宁嬷嬷,你带人去找,各房各屋的,特别是最近和姨娘接触最多的人,一定要找到这麝香究竟在哪里!” 宁嬷嬷听了,又再出门而去! 段青茗望着月葭,开口: “月葭,将屋里所有人的香包、以及全部打开来看看,看看是否有麝香。” 月葭听了,低头应了一声,她先将自己的香包拿出,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各人的的面前,伸手一一去取香包! 轮到段玉兰的时候,她长眉一竖,怒喝道: “放肆,我的东西,也是你一个下人能看的么?” 月葭听了,虽然脸色苍白,可仍旧坚持说道: “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二小姐还是将香包交予月葭吧?” 段玉兰一听,鼻孔一仰,怒声道: “我偏不给,你又能怎么样?” 月葭语塞,却依旧站在段玉兰的面前,轻声地,却又坚定地说道: “既然二小姐不给,奴婢也不能勉强。只不过,待奴婢检查完了所有的香包都没有问题之后,会告诉大小姐,二小姐的香包,并没有检查过……” 段玉兰一听,立时跳起脚来: “你个jian人,你敢……” 段青茗的视线,冷冷地睨了过来,段玉兰脸色一冷,便再不敢出声了! 段青茗开口: “若是二妹不想害姨娘的凶手早已找出来的话,悉听尊便!” 段玉兰气结,最后,还是乖乖地将香包扔到了地上: “臭丫头,给你!” 月葭脸色苍白地上前两步,小心地拣起香包。她朝段玉兰做了个揖: “感谢二小姐的大量……” 然后,径直拿着香包去检查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秋蓉的感动【一】 看到段青茗走出门口,段玉兰捂住依旧红肿的脸,快步走到刘蓉的身边,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娘,呆在她这里,我满身的不舒服,若是你没事,我还是先回去算了!” 段玉兰恨死了段青茗,不但大了自己,还大义凛然,现在,你让她坐在段青茗这里,她都觉得坐宁不安! 刘蓉何尝不想回去?可是,她更想知道,段青茗搞的究竟是什么鬼。 要知道,在这大宅院的后院里,争斗连年不断,个个都是奇招迭出,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勾心斗角之中,他们缺乏的,从来都不是证据,而是发现证据的那个人! 刘蓉望着浮躁的段玉兰,再看看心机深沉的段青茗,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段青茗早些解决,费事到时挡了兰儿的路! 这边,宁姝苑的丫头们,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月葭将所有的香包都检查了一遍。可是,毫无意外的,没有查出任何的结果。 秋蓉还在忙,而月葭则忙着将一大把的香包收拾好,然后,去向段青茗报告事情的结局。 没过多久,段青茗走进屋来,月葭连忙迎了上去,将全部分好的香包,指给段青茗看。并告诉段青茗,没有麝香的成在里头。段青茗似有些疲惫。也有些心不在焉。她听着月葭的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不愿意再重复这个话题。 她径直走到刘蓉的面前,淡声说道: “虽然,我也很愿意让姨娘在这里养病,可是,我这美人榻似乎太小了些,我估计姨娘睡着,也并不舒服吧!” 刘蓉咬了咬牙,望着段青茗,恶狠狠地冷笑: “段青茗,你不用扮假好心,我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段正不在这里,刘蓉自然用不着伪装。她冷冷地望着段青茗,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怕段青茗已经被她杀了多少次了! 段青茗坦白地说道:“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毒害这姨娘孩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刘蓉一听,不由地抓紧了手里的棉被。她一向清秀的脸上,竟然呈献出丝丝的扭曲: “谁,是谁……” 是谁,胆敢谋害她的孩儿?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绝对! 段青茗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刘蓉,她大大的眼睛微微地忽闪了几下,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只负责找出真相,其他的,爹爹自然会处理!” 说完,已经毫不在意地扭过身子,朝外室去了! 段青茗痛恨刘蓉。恨得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没有伸出手去,将刘蓉活活地掐死。 刘蓉望着段青茗笔直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浮出一抹不详的预感。这个段青茗,又在搞什么鬼呢? 铁峰过来了,他是找段玉兰的。刘蓉问她什么事,铁峰只淡淡地吐出两字:“老爷有请!” 说完,就带着段玉兰,离开了! 段玉兰走了,刘蓉再也坐不住了,她顾不得刚刚流下的孩子,连忙唤来王嬷嬷,让她差人扶自己回去! 段青茗刚刚才说,害她孩子的凶手找到了,跟着,铁峰就来找段玉兰,这个时间,凑得太巧了,巧得令刘蓉不由不心生疑虑。又或者说,这一次,段青茗那个jian人,竟然连兰儿都给算计上了? 看到刘蓉走了屋子的时候,段青茗正低着头喝茶,看到刘蓉,罕见地微笑道:“姨娘,外面天凉,走好啊!” 刘蓉冷冷地哼了一声,在王嬷嬷和李嬷嬷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去了! 段玉兰被段正叫去,怕这下,刘蓉再也无法安下心来了吧? 刘蓉才刚刚走出院门口,秋蓉走了过来,她的手里,拿着段玉兰今日赏给她的赤金簪子,双手递到段青茗的面前:“这是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做完之后,二小姐赏给奴婢的!” 段青茗望着秋蓉手里的簪子,似笑非笑地微微弯了弯唇,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二小姐的确比你家主子我大方多了啊!” 秋蓉更深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用金银收买人心者,都是下策,不立德,不正风,无论赏赐什么东西,都是不能得到人心的!” 秋蓉是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家道中落,被卖了出来。她曾经识过字,读过书,再加上心思缜密,颇受段青茗的喜爱! 段青茗接过秋蓉手里的簪子,淡淡地说道:“秋蓉,你去我的妆盒子里,自己挑上一样东西戴吧,别客气,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秋蓉一听,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秋蓉不敢!” 段青茗伸手将秋蓉拉了起来:“叫你去挑,你去挑就是了,难不成,二小姐赏得起的东西,你家小姐我就赏不起?” 秋蓉挣扎着不敢起来,只是一个劲地叩头:“奴婢自己来到小姐这里,月钱丰厚,打赏又多,奴婢自己手有余钱不说,已经够帮妈妈买药问医,弟弟和娘亲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这一切,都是小姐所赐啊,小姐的大恩大德,秋蓉无以为报,求求小姐,就不要再难为奴婢了!” 段青茗似笑非笑地望着秋蓉:“你若是随意挑一样,你上次借月荆的钱,便可以还清了!” 月荆,段玉兰屋里的洒扫丫头,秋蓉娘亲生病,弟弟也跟着病了,秋蓉初来乍到,不敢和段青茗求情,只是偷偷地跑到较熟的月荆那里借了半钱银子,约好了,下个月再还。可不料,连这点事,段青茗都知道了! 秋蓉低着头,跪在那里,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屋子里的丫头们,无论秋菊、月葭,都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敢说! 屋子里,静极了,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秋蓉吸了吸鼻子,这才抬起头来,毅然说道:“奴婢有个哥哥,原本在一家远亲家里帮工,可是,一不小心受了伤,那人不但不管,而且,还把我哥哥给赶了回来。家里缺钱,母亲把能卖的,都卖了。奴婢初来乍到的,也不好拿这些事情来烦主子,而月葭……月葭她的家里,比奴隶的家里更穷,奴婢没法子,这才向月荆去借了半钱银子,因为大夫说……大夫说,哥哥的腿,若再不看的话,就要废掉了!” 秋蓉说着,眼泪成串,成串地流了下来。她伏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姐,实在不是奴婢不说,而是奴婢不敢说,自古以来,奴婢只管侍候主子,可不见谁家的奴婢有事,主子都会管上一管的……奴婢因为怕小姐说秋蓉寻机借钱,所以,就不敢出声了!”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站起来,走到秋蓉的面前,伸手拉起了她,并拿起手里的帕子将秋蓉的眼泪擦拭干净,这才开口:“秋蓉,你可知道,当初的大翠是如何被姨娘拉拢的?” 秋蓉用力地摇了摇头。 段青茗说道:“当日,大翠和你遇到了一样的事情。她不敢来告诉我,只好去找人借钱,这件事恰巧被刘姨娘知道了,就拿来大做文章。她刚开始是被逼,到了最后,就越陷越深了!” 秋蓉深深地垂下头去,然后,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了。至此,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日段青茗会留自己看门儿,今日,又为什么,段青茗会让自己去迷惑段玉兰,相信今日的自己,若真的贪念一起,那么,万劫不复的,肯定是自己! 第二百一十三章——秋蓉的感动【二】 秋蓉对着段青茗深深地俯下首去:“小姐……” 段青茗握紧了秋蓉的手腕,淡淡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人,天天侍候我,陪伴我,在我的心里,就象是我的亲人一样,亲人之间,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呢?我虽然不能承诺你们几个荣华富贵,可是,秋蓉,你们既然跟了我一场,那么,我一定会为你们安排个好的去处,嫁个好人家,平安的幸福,应该得到的嫁妆,这些,我都会帮你们想到的,在我眼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你明白么?” 看到秋蓉红着眼圈点头,段青茗又微微叹了口气:“秋蓉,为什么让你去找玉兰,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可是,你知道么?即便今日我不让你去找段玉兰,她也已经决定来找你了?” 秋蓉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泣不成声地说道:“小姐,秋蓉知道错了,错了!” 段青茗拉起秋蓉,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秋蓉,你记住,人心险恶,从此以后,你更要看清楚,哪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的,又有哪一个人,才是能令人信任的,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三思,知道吗?” 秋蓉垂下头去,良久不再说话! 段青茗很少和她们讲所谓的大道理,平日里,即便谁有了小小的过错,她也只一笑置之,甚少处罚,可段青茗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觉得她可欺,相反的。大家更觉得她气度雍容,非一般的千金小姐可比! 当日,秋蓉在一大堆丫头里,偷偷望了段青茗一眼,就被她的气度深深地折服,如愿来到她的身边之后,秋蓉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做好每一件事,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令人捉到了段青茗的把柄,可千算万算的,还是算漏了一着,若不是段青茗洞悉先机,怕自己少不得要被段玉兰威胁,走上大翠的老路! 看到秋蓉默默地流泪,段青茗的眼神似疲惫,又似释然。也是觉得秋蓉这个丫头还值得她拉一把,所以,她才没有冷眼看着,秋蓉走上大翠的老路。而今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待秋哭够了。段青茗才淡淡地开口,说道:“秋宁这名字,我不喜欢,从今日起,你就叫秋葭吧!” 秋宁一听,立时喜极而泣! 她原先的名字,就叫秋宁,可惜的是,被人来来回回地卖了不知道多少次,她的名字,又不知道被改了多少次,就连她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而今,段青茗赐名,也才真正的,将自己当成是自己人了! 正在这时,宁嬷嬷走上前来,朝段青茗点了点头:“一切都如小小姐所料!” 段青茗微微地点了下头。眼角的余光,触及到自己的闺房,段青茗的眼神,再一次变得厌恶而且不耐起来:“宁嬷嬷,那张美人榻,你给我扔出去,屋子里,你给我用清水清洗,用熏香给我好好熏熏!” 宁嬷嬷听了,连忙带人去了。而秋蓉……哦,不,秋宁,开始帮段青茗换茶递水,忙个不停! 段青茗看着秋宁的样子,着实觉得好笑,她摇头:“秋宁,你不用如此,应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这里,不用你侍候!” 秋宁这才感觉到,自己实在做得太过了。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然后,捏着衣角,倒退两步,朝外走去! 秋宁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青茗再次唤住了她:“秋宁,你哥哥的腿,已经无恙了,你娘的病,也差不多好了……还有,誉儿的院子里,还差一个小伴读,若是你弟弟愿意出来做事的话,就带他去见见誉儿吧,只是,最好不要是你亲自带来的,你明白么?”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若有所思地说道:“还有,我在城外的铺子里,缺了一个采买,听说你哥哥原来就是做这个的,而这一次出事,就因为他个性太过耿直,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是不是?你回去问问你哥,若是他愿意出来帮我的话,就让他直接去找铺子里的掌柜吧,只不过,刚刚开始,工钱是要低一些的……城外地方大,有空房子,那里原本有个浆洗的娘子,可最近因为媳妇生孩子,辞了份工,现在空着个位置。你娘若是愿意跟你哥去过日子的话,就一起去吧!没有个人浆浆洗洗的,一大群男人,着实不方便……” 段青茗的话还没有说完,秋宁已经哭着跑了回来,抱着段青茗的腿,哭得稀里哗拉的! 秋宁的爹爹去世了,家里生计日渐艰难。族里的叔叔、伯伯们,个个有事没事的,就来欺负娘,这一次,哥哥受伤,族里不但不帮他们说话,竟然还要驱赶他们出族。而现在,段青茗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这一切,就连她娘的生计都想到了,你叫秋宁如何不感动呢? 秋宁被感动了,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听到秋宁哭了,里屋的丫头们都好奇地探出头来,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青茗用手按着额头,有些头痛地望向秋宁,再看一眼自己被哭湿的裤腿,忽然喃喃了句:“早知道你如此激动,我就不告诉你了……” 段青茗不说则已,她这一说,秋宁再一次“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姐最坏了,就是在害人家感动,害人家哭鼻子,害人家难过,还害人家哭得这么丑!” 段青茗微微一笑,眼神却清爽:“你又不急着嫁人,哭得丑怕什么……” 秋宁“嗤”的一声,破涕为笑了,她扭着身子,嗔道:“小姐欺负,秋宁不理你了……” 屋子里,两个小丫头,望着外面,轻声说道:“秋宁哭了……” 另一个悄声说道:“小姐笑了!” 那个先前说话的小叶子抿嘴而笑:“秋宁说了,小姐欺负她……” 另外一个叫小连子的小丫头则羡慕地说道:“哎,我也想让小姐这样欺负一下,好羡慕秋宁啊……” 正在这时,身后蓦地传来宁嬷嬷严厉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交给你们的工作,都做好了?” 小叶子和小连子对望一眼,吐了一下舌头,回过头来,规规矩矩在唤了句:“回嬷嬷的话,我们都做完了!” 宁嬷嬷望了她们两个一眼,淡淡地说道:“既然做完了,却帮丑妞去……” 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朝宁嬷嬷说了句:“嬷嬷……” 宁嬷嬷威严的眼神扫了过来:“有什么事,干完再说!” 两个小丫头一听,连忙一溜烟地走了! 宁嬷嬷望向屋外的段青茗,一时之间,苍老的眸子里,有说不出的复杂眼神——小小的性格,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一些,可是,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仍然不少啊!可以说,只要刘蓉一日不倒,小小姐的日子,就不会太平,这整个段府之中,亦同样不会太平! 外屋里,秋宁洗了脸,又施了脂粉,这才羞赧地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我去忙了!” 段青茗挥了挥手:“去吧!” 正在这里,月葭走了进来,乍一看到段青茗,就走上前来,轻轻地说道:“小姐,他们走了!” 段青茗微微冷笑:“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善罢甘休的!” 刘蓉走了之后,又派了两个婆子站在宁姝苑的门口,盯着宁姝苑里,看了半天,可看到的场面,却是段青茗发了脾气,将屋子里外,彻底打扫了一遍。看到人来人去,忙来忙往。两个婆子对望一眼,彼此心神意会地走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迁怒炎凌宇 月葭看到秋宁满脸通红地走开,眼睛红红肿肿的,似乎刚刚哭过。她快步追上,有些紧张地问了句:“秋蓉,你怎么了?” 月葭和秋宁,虽然不是在一个地方买来的丫头,可是,她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渐渐地变得好象姐妹一般,此时,看到秋宁眼睛红红肿肿的,月葭忍不住担心起来! 秋宁回过头来,望着月葭,先是流出了眼泪,然后,她又笑了起来,笑毕,神情认真地说道:“月葭,就在刚才,小姐帮我赐了名了,从今日开始,你别再叫我秋蓉了,我叫秋宁……” 月葭“啊”的一声,连忙掩住了口! 小姐赐名,这原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秋蓉的名字和刘蓉相近,小姐一直故作不知,可现在,却为何帮秋宁改了名字呢?那是不是代表着,从此以后,秋宁在小姐的眼里,成了与众不同的存在呢? 月葭生性最是爽朗,此时一听秋宁的话,高兴极了:“哎,有小姐赐名,多好啊……”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叹了口气:“哎,说实话,秋宁,啥时候,小姐也帮我赐个名字呢?” 秋宁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要知道,别的小姐们,可能最是喜欢将自己的丫头的名字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除了叫着舒服之外,还有一层,就是彰显威严的所在。可是,她们这些丫头们,进了段青茗的院子这么久了,段青茗并没有要帮她们改名字的意思,除了秋宁之外,还真没有谁,是段青茗赐的名字的! 身后,传来段青茗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两人听不出的深意:“月葭,你若是太闲了,就去看看夏草儿醒了没有吧!” 月葭冲秋宁吐了吐舌头:“哎哟,不好,小姐听到我们的私房话了,这说不得,就要生气了,快走,快走,城墙要失火了,会殃及池鱼的……” 秋宁笑骂了起来:“就你这丫头贫嘴,你倒是说说,你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小姐什么时候发过脾气?还城鱼池呢,我看你啊,就是墙头的草,风往哪边,你就往哪边倒了!” 月葭也笑着回秋宁:“你才墙头草,我才不是……”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远处跑去,不多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段青茗望了望窗外,只看到天色渐黑,也不知道段正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刘蓉的孩子没有了,暂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可这段家子嗣薄,却是不争的事情,看来,得快点了了刘蓉这边,然后,帮爹爹想想办法再娶一位夫人了。要知道,这府里,没有个管事的,始终不象是那么回事啊! 段青茗想着,不由地按了按额头,然后,朝里屋走去! 宁嬷嬷看到段青茗似乎有些累了,连忙让那些打扫完的丫头们离开,然后,陪着段青茗进了房间。她指了指那张美人榻,说道:“小小姐,老奴知道,你不喜欢刘姨娘用过的东西,而且,刘姨娘是肮脏身体,她睡过的地方,您是不可以再用了,所以,那张美人榻,老奴已经私下里作主,帮你换过了!” 段青茗听了,心里感动,可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嬷嬷哪里来的美人榻呢?” 宁嬷嬷的脸上,忽然现出奇异的哀伤,她想了想,这才轻声说道:“回小小姐的话,这张美人榻是小姐以前用过的!” 段青茗微微一怔:“娘用过的东西?” 宁嬷嬷掏出帕子,揩了揩眼角,这才轻声说道:“这是小姐年轻时用过的东西,当日,令老奴收好,还笑言,若是小姐长大了,可以给小姐您用……”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她伸手抚过那张香木的美人榻,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嬷嬷,我知道了!”说完,就推说累了,让宁嬷嬷出去看门儿! 宁嬷嬷刚刚出去,春桃就带着炎凌宇飞身从梁上跃了下来。一看到段青茗,春桃就嚷嚷起来:“哎呀,哎呀,青茗啊,你家的梁上,真不是人躲的地方啊,难为我还带着个累赘在这里一躲半天?” 一边说,春桃一边走到茶壶面前,也不要杯子,拿起茶壶,就将壶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抹了抹嘴,大大咧咧地说道:“那个,青茗,我可要走了哦!” 段青茗望着春桃喝水不用杯子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可是,当他触及到炎凌宇时,原本带笑的眼神,却蓦地冷了下来:“三皇子殿下,你怎么还没有走呢?” 炎凌宇在梁上的时候,几次都差一点跌下来,最后,还是春桃扶紧了他,才没有当众出丑,被段正发现,没想到,这一下来,就收至了段青茗的逐客令了! 春桃一看段青茗板着脸,心知道这位大小姐可是恼了炎凌宇了,于是,她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青茗,你也别赶他走了,我看他没个两三天的,好不了!” 段青茗一听,忽然一怔:“怎么回事?” 春桃摊了摊手:“伤口感染,高烧,若是不及早退掉的话,怕不是烧死了,就是烧坏了脑袋瓜子,到时,不还是你的罪孽么?” 段青茗神色一肃:“可是,他老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麻烦姑姑把他带出去,随便扔在大街上?” 段青茗的脸上,浮现出说不出的厌恶。若不是因为这位阴魂不散的爷,夏草儿不会受伤,刘蓉不会在这里大闹一场,若是不把这位爷送走的话,就连段青茗都不知道,他在这里,还会惹出什么事出来! 春桃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吓了一跳。她连忙摆手说道:“得了,青茗,你就别抬举我了,先别说我没这个本事,带着他闯出你爹手下的护卫,即便是我有这个本事,也不敢带着我们的三皇子殿下满街走啊……你还是饶了我吧,我没有嫌命长啊!” 段青茗说道:“不是的,春桃姑姑,你都知道,他是我朝的三皇子殿下了,把他随便一扔,就会有人把他拣回他的宫殿里去了,在他的皇宫里养伤,可不比我这地方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总之,在段青茗的心里,炎凌宇这位爷就是个瘟神,是个不祥之人,自从认识他之后,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好事过,现在倒好了,这位爷干脆跑到她的宁姝苑安家了来了,还因此惹下了如此大祸,你叫段青茗怎么不生气呢? 一侧的炎凌宇显然也渴极了。他脸颊通红,神智也不太清楚,可是,他却刚好听到了段青茗不要他的话。自尊心极强的炎凌宇第一次感觉到了受伤的滋味,他转过身,朝着宁姝苑的门外,转身而去! 炎凌宇才一转身,春桃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这位爷,你还嫌闯的祸不够是不是?” 要是炎凌宇这样从段青茗的宁姝苑走出去的话,相信段青茗从此以后,真不要再做人了! 炎凌宇浑身酸软,四肢无力。他迷迷糊糊地望着春桃,说道:“不是要我走么?” 段青茗真被这位爷气得无语了! 她狠狠地说道:“我想你去死!” 这下,炎凌宇愣住了,他犯了错了么?可致死的么?要不,怎么就连段青茗都想到他死呢? 于是,那个昏迷中的人,仍旧迷迷糊糊地问道:“为什么想我死呢?我做错什么了吗……皇后想我死,太后想我死,刺客想我死,我的皇兄们也想我死,原来,你也想我死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段青茗的计中计 听了炎凌宇的话,春桃和段青茗都沉默下来! 是啊,皇宫是什么地方啊?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可是,刚才她却提议要炎凌宇去那个地方养伤? 炎凌宇显然是渴得狠了,他望着那个茶壶,动了动唇,然后,径直拿过茶壶,就要往杯子里斟水! 段青茗不想理他,可终究做不下去,顿了顿,这才唤道:“秋宁,送壶茶过来……” 秋宁应了一声,提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因为知道炎凌宇在这里的事情。也不惊讶,只是扶着炎凌宇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然后,斟了杯茶给他,小声说道:“殿下,请喝茶!” 炎凌宇接过,马上喝下了。回头又要。连接三杯下肚,他还是意犹未尽,到了最后,竟然要去抢秋宁手里的茶壶,好在秋宁眼疾手快地挪到了一边:“奴婢帮您斟就是了,殿下,您别急啊!” 看到炎凌宇越喝越多,越喝越渴,春桃的眸子,不由地凝了一下。她走上前去,帮炎凌宇把了一下脉,然后苦笑着说道:“青茗,怕这三皇子殿下,你赶也赶不走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一愣,不由问道:“他怎么了?” 春桃看了看炎凌宇的脸色,又看了看他的伤口处,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他中的毒,反弹了!” “嘎……” 段青茗一听,立时急了:“怎么回事,他有生命危险么?” 春桃在心里暗笑,刚刚还说要赶人家出去,这会儿,听说人家有事了,不知道是谁呢,表现得比人家更加紧张呢? 春桃原本是想捉弄段青茗的,可见段青茗如此着急,只好含糊地说道:“这样吧,你明天叫你的这个丫头去我那里取药吧,现在,我真的要走了,若是主子知道我在这里呆了这么许久,怕我的小命,真的不保了!” 段青茗知道,春桃的话是真的,于是,也不再阻拦,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春桃姑姑,我每日里叫秋宁去你那里取药,你可得负责医好他啊!” 春桃笑了一下,朝段青茗挥了挥手,应下了,她也不走正门,跟着跳窗而出,径直去了! 回过头来,段青茗望着不停地喝茶的炎凌宇,仍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炎凌宇的样子,仍然有些模糊,可是,他已经知道累了,倒头便要睡去。秋宁一看,大吃一惊,她连忙扶着炎凌宇,想让他在美人榻前睡下,可是,段青茗想也不想地制止了:“哎,秋宁,别让他躺这里!” 秋宁看了一眼床上的夏草儿,那个丫头还没有醒,可是,这屋里,就只有一床一榻,再加上几张椅子,衣柜什么的,这不让三皇子殿下躺这里,又让他躺到哪里去呢? 看到秋宁左看右看,段青茗微微叹了叹气:“你让他躺哪里都行,就是不能躺这里……这美人榻是我娘留给我的……” 秋宁一听,连忙请罪。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小姐,您先扶着殿下,我叫月葭和小菊一起,把夏草儿送到她的房间里去吧,到时,我和月蔬轮流守着她,不会有事的!” 段青茗叹了口气,说道:“只好如此了!” 秋宁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叫来了月葭、小菊还有小惟几个,她们小心翼翼地抬了月葭出去,然后,又帮段青茗收拾了床铺上,这才让炎凌宇躺了上去! 炎凌宇周身发烫。他看到床,一头倒了下去,然后,再也不肯起来了! 段青茗拉过被子,帮他盖好,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看这三皇子殿下,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倒头就睡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以往的日子怎么过的,要知道,他这种性格,真被人连骨头都啃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呀! 只是,段青茗不知道的是,这炎凌宇无论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唯独到了她的面前,才会放下一切设防,就象个孩子一样! 收拾完毕,段青茗也累了。她吩咐几个丫头传膳,又吩咐厨房煮了些粥,并说明,要煮得烂一些,然后,打算用过膳之后,早些休息!‘’ 十岁的芒寿,就这样过去了,这个芒寿,真可谓是一波三折,有惊有喜,自然,惊多过喜! 只是,无论如何,过了就是过了。也总算了了段青茗的一桩心事了。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至少,张姨娘那里,段青茗要想一下办法,让她和父亲叙一下旧了! 至于刘蓉和段玉兰…… 段青茗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又有谁知道,这一切,都出自于她的手笔呢? 刘蓉在那位神医那里拿的药,早被人换了。眼下的这些药,和那位神医拿的药,全部是一样的。是以,虽然刘蓉在药拿回来之后,因为担心段青茗搞鬼,从而专门让王嬷嬷去了药铺里专门让人看了、查了,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来! 段青茗用的是减增法! 刘蓉一共是半个月的药量,段青茗就把她的药打散了。是前半月服用的药,减量,而后半部分的药,加量,前半部分的药,若是减量的话,只能控制病情,却不能达到神医既定的治愈效果。 而后半部分的药呢,则加量,原本治愈了一半的病,本是可能治好的,可恰巧此时的刘蓉,却有了身孕,而这些药,却是和刚刚有身孕的女人犯冲的,所以,这后面一半的药包加量,非但没有医好刘蓉的病,而更加导致了她病理的紊乱,以及胎儿的危险!这只是刘蓉流产的第一步!可以说,这些药,只会使刘蓉胎儿不稳,可是,却不能导致最终的流产! 而段玉兰的香包,则是第二步! 香包里头,放了微量的麝香,香味扑鼻而且经久,所以,段玉兰才会爱不释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戴着这香包。 而段青茗呢,故意制造机会,让段玉兰多去陪刘蓉,因为麝香里加了别的香料,所以,虽然麝香的药效还在,可是,那香味,却因为混合在别人香料里,而显得淡了。是以,即便是刘蓉,都没有过多的注意。段玉兰向来好大喜功。别人夸她的东西好,她肯定会说,是自己配的,所以,事情的真相,根本就没有办法追查出来! 段玉兰的香包,再加是刘蓉的药,就是催她流产的两个主要因素,可是,这样的话,事情还不是十拿九稳。于是,今日在刘蓉再三想要打压她的时候,她一直都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态度,为的就是让刘蓉情绪不稳,最终流产! 而段玉兰的香包,至所以查不出来任何问题,这个,就要归功于秋宁了!今天,还是叫秋蓉的秋宁,秋宁去到了段玉兰的身边,用事先准备好的,香味相同的香包,换掉了那个原本装有麝香的香包。可是,那个香包,秋宁并没有拿回来,而是转而扔到了段玉兰屋外的角落里,而宁嬷嬷带人搜查的时候,则很容易,就搜到了。这下,段玉兰的罪名坐实,那么,刘蓉的孩子,就算是流得冤枉,她一样是百口莫辩了! 而这一切,段青茗从上次段玉兰开始扔香包的时候,就开始设计了,直到今日,才收了个好网! 其实,今世,因为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比如说,段正没有出征,又比如说,她外出遇险。所以,她并不确定刘蓉真的怀了孕了。可是,就在前几天的时候,她发现,王嬷嬷偷偷地从外面请来了一位太医,然后,偷偷地带走了刘蓉的院子,然后,又鬼鬼崇崇地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撞见段正 可以说,段青茗想要对付刘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以说,自从上次刘蓉假流产之的事情之后,段青茗对刘蓉暗地里的动作留了神。他让人日夜守着刘蓉的屋子。可以说到了现在的今天,刘蓉的院子里,院子外面,全部都是段青茗安排的人——这一方面,固然之因为段青茗算计得当,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刘蓉过于醉心于权势,排除异己,从而造下了不省的孽,到了今日,他才初尝当日的苦果。 所以,那个太医前脚进门,后腿段青茗就知道了。段青茗令人跟着那个得了大笔赏赐的太医到了他的医馆,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事实。原来,那位太医是被刘蓉请来诊脉的,而诊断的结果则是,刘蓉确实怀孕了。 原本,这是喜事一桩,若是刘蓉当日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段正的话,事情或许没有这么容易解决,可问题是,刘蓉既投鼠忌器,接受了此前的教训,再者,她又想着,利用段青茗芒寿的时候,好好地算计段青茗一把,而到时,再借着自己有喜的消息,分散段正的注意力。到时的段正,失一女,得一子,一饮一啄,对于段青茗的关心,自然减弱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刘蓉今日暗算段青茗不成,反而落下了话柄。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赔了进去,这些,都还不算,更可怕的是,她从此以后,想再在段正的面前玩什么手脚的话,可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经此一事,段正对刘蓉的信任彻底动摇,再加上对段玉兰的厌恶,可以说,刘蓉数年来在段正心里所建立的贤惠形象,便轰然倒塌了! 而这一切,则是朝着段青茗设想的方向走的。段青茗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今日! 刘蓉流产,段正需要,而因为她在段青茗的屋里呆的时间过长,所以,只要刘蓉稍稍提醒,段正自然会怀疑到段青茗的身上去!而段青茗趁机请罪,并要救彻查麝香的来源。以正自己的清名。段正没有理由不同意,于是,段青茗就一不作而不休,一起将那个太医一起挖了出来,一并送到了段正的面前! 所有的路,段青茗都已经铺好了,现在,就看段正如何判这位得宠的姨娘,还有自己一向宠爱的女儿了。以及,他会借着什么样的罪名,来疏远她们,或者来惩罚她们! 而这些,都不是段青茗关心的内容了。事实上,今天的她,过了一个轰轰烈烈的芒寿,很累,很累,累得,几乎想要一下子躺下去,再不用起来! 当然了,段青茗并没有想着,这一次,就将刘蓉母女赶尽杀绝,毕竟,即将抓到手的老鼠,是要多玩一会儿,才会更加地觉得有趣的。 更何况,段青茗非常的清楚,今日之事未完!而她,也留下了足够多的疑点给段正,相信段正只要一处理完刘蓉母女的事情,就会亲自来找她了! 而段青茗对于庄子上的事,对于九华庵的事情,段青茗正愁没有个机会,对段正说得清清楚楚呢,现在,这机会就要来了! 是以,段青茗不急,她一点都不急。她就是这样跟在刘蓉的身后,将刘蓉所做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慢条斯理地作出对应的反应!要么沉默,要么在沉默之中暴-发。一举中的,令刘蓉永远无法翻身! 九华庵的事情完了,刘蓉也应该让让地方了!段青茗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种设想,假若说,杜青鸾对段正仍然有情,而段正亦仍然没有忘记杜青鸾的话,说不得,这两个人,会是很好的一对! 自然了,段青茗是个过来人,也是个局外人。所以说,这些事,她只能旁敲侧击,制造机会,却不可以越俎代庖地替他们作主。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正能帮得了谁的呢?每个人,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段青茗如是,杜青鸾亦然! 窗外的天色,黑暗起来,躺在床上的人,毫无声息。段青茗轻轻地揉了揉眉心——好累! 现在,一切都做得没有一点的痕迹,今晚,段青茗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春桃告辞段青茗之后,匆忙地朝着府外走去! 要知道,杜青鸾根本不愿意和段正这位“故人”沾上哪怕一点的边,所以,再三叮嘱春桃,无论怎样,只要礼到人到,她就可以回来了。可是,春桃却因为段青茗的伤,一直耽搁到现在。怕杜青鸾若知道春桃竟然参预了段青茗和刘蓉之争怕又骂她多管闲事了! 杜青鸾是喜欢段青茗。又因为当年丁柔曾经托孤的缘故,所以对段青茗另眼相看。可是,这并不代表着,杜青鸾愿意走进段府,愿意看到段正,以及刘蓉! 这也是为什么,段青茗芒寿的时候,她虽然让春桃过来送礼,可是,却要求春桃一定要避人耳目,而且,礼一送到,就立即返回的最重要的原因!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春桃到底被卷入了段青茗和炎凌宇之间,还在段府,一停就是一大天。怕杜青鸾若是知道了,又会大发雷霆! 春桃这样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而就在她走出垂花门,准备朝大门口走去的时候,忽然看到斜里慢慢地踱过来一个男子! 因为今日段青茗芒寿,她的身份又是段府的嫡女。是以,这府中宾客不少,虽然,有很多都是冲着段正的面子来的。可是,这恭贺一道,通常是中恭晚贺,再加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段正在朝数十年,人脉自是极广,是以,那些相离的同僚,出生入死的弟兄,多年不聚,是以到了现在还流连不去的,并不在少数! 春桃的脚步急,那人只顾着低头深思。是以当两个人面对面地差点撞到一起的时候,都蓦地吃了一惊!好在春桃身手不错,身子一侧,就闪了过去,回过头来,她虽然不耐,可是仍然礼貌地道歉:“这位爷,是小女鲁莽了,还请恕罪!!” 然而,没有人出声! 春桃皱眉,暗暗怪这人不识礼数,人家又没有撞到你,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呢?她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蓦地愣住了! 站在春桃面前的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轻,长眉斜飞,五官清俊。虽然他的脸上,浮现着些微的沧桑气息,可是,并没有令他显得苍老,反而更加衬得他英气焕发,成熟高贵! 一眼望去,恍若隔世。 眼前的男子,和主子亲密相偎的身影,多少风雨中的相伴,多少灯下的添香,宛如过了季的秋雨一般,水意淡去,只剩下残留在手心里的一抹寒凉。 过去了,都过去了! 而今的这个男人,虽然还有一张依稀熟悉的面孔,可是,骨子里,已经并非她所熟悉得即便在半夜梦醒的时候,依旧可以清晰地叫出名字的那个人! 段正! 那虽然是段正,可是,却不是她心目中的姑爷,已经不是她的小姐认定的,要相伴一生的人。而今的他,是将军府里的主人,是隔绝在她们世界之外的风景。无论风霜雨雪,都无法涉入对方的领地! 春桃一眼望去,明明暗暗的路灯下,只看到段正逐渐模糊的脸!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眸子里的忐忑随即散去。她的心里,蓦地浮现出一抹说不出的愤懑的、不平的奇妙情绪。昏暗的路灯下,女子的眼神,犹如锋锐的刀刃,只一瞬间,就穿透了段正的心底!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故人之永不原谅 路边的气死风灯,正在闪着飘摇的光芒,那样暗色的灯光,将段正的侧影拉得很长,很长。桔色的光芒,淡淡地照在段正的身上,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阴影幢幢。段正的侧脸,俊朗而又明朗,长眉依旧斜飞入鬓,他的脸上,那种玉质的光泽,仍然犹如隔年的暖玉一般,温润动人! 春桃再一次潜心望去。恰巧有一缕桔色的光芒,照在了他鬓前的白发上,那样闪耀的白色,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诠释着一个时代的过去,以及一些过往的过去…… 十年了,春桃还是第一次看到当年虽然无数次萦绕在心头,可是,却陌生得即便面对面,却无法重拾过去的陌生者。 这个男人,曾经是主子认定的人。也曾经寄托过春桃最懵懂的爱恋。可是,只是一个转眼的功夫。他却背弃了主子,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也背弃了那个曾经真心的爱他、敬他、信他的女人! 故人已逝,斯人久别,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于是,春桃弯了弯唇,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这位爷不说话,我就当你不见怪了哈……那小女子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迈步,就朝外走去! 春桃走了数步,身后仍然寂然无声。春桃气愤更甚,她迅速地加快了脚步。 她忽然替主子不值,在过去的十年里,主子虽然不说,可是,那说不出的牵挂,无法言说的爱恋。统统都在看到段正的时候,化成了无比伦比的怒气,飘散在空气里,再也无法寻回! 春桃微微地看了看天,长长地吁了口气——就当是个句号吧,从此以后,她们和段正,真正地成了陌生的路人。 过去了,都过去了! 眼看着春桃转过廊角,就要消失在眼前。那个始终怔仲的人,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她,还好么?” 春桃的脚步,微微地顿了一下。只一下,她就加快了脚步,快速地朝前走去! 段正的声音,犹如飘散的流云,在春桃的心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迅速加快了脚步,快速地朝着院外更加快地走去!情急之间,她竟然用上了轻功。似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再见之后,无法言说了愤懑以及尴尬! 段正还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冬日的寒凉,犹如利刃一般,将段正的脸,割得生疼,生疼。 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和她有关的人和事。可是,从春桃曾经单纯得只看得到黑白的眼里,他只看得到仇恨和陌生。 恍然间,段正似乎回到了以前,似乎看到了那个秀丽如蔷薇,却倔强如冰雪一般的女子。 他曾经牵起了她的手,曾经许诺过一生。可是,当日的他们,却没有想到,天,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就如他却没有想到,事情急转而下,一纸圣旨落下,将他指给了那个陌生的御史小姐。 原本,他报定了玉石俱焚的心的,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那个女子。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终究和他的誓言背道而驰。 御史小姐最终嫁入段府,不顾他的冷落,用柔弱的肩膀,担起了那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家。 他千里单骑,去追踪心中所爱,可是,佳人却仿佛消失在天际一般,再也无迹可寻。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见到过那个女子。直到今天,春桃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十年前的往事,瞬间将他击倒。瞬间似老了十岁的段正,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人说,上帝为了关上了一扇窗,终究会打开一扇门。可是,那一扇门,是否有匹配的锁匙,是否可以打开?好象这都不是世人所关心的事情了! 又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死路,也是路! 是的,上天在生与死,绝望与希望之间会留一丝缝隙,可是,又有谁知道,那条缝隙,通常只能看到希望,却没有办法触及? 多少年的时光,都已经过去,当初在一起的誓言,早就褪了颜色。而今,丁柔去了。茗儿也长大了。可是,当十年前的一切,再出现在眼前,他已经却发现,已经无力去捕捉了…… 流风过,吹动段正的鬓发,而他鬓前的星星点点,代表着逝去的年华的,所有的坚定,勇气,以及忠贞…… 走廊上,春桃的影子,早已经消失了。段正又伫立了良久,这才慢慢地朝着段青茗的院子走去! 刘蓉的孩子没了。一切证据都指向了段玉兰。似乎,就是那个任性的段玉兰,因为妒嫉,因为任性,因为害怕失去手里的所有,所以,才居心叵测地令刘蓉的孩子不保! 可是,当段青茗面色平静地将这些证据交到段正的手里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那个冷静得不象少女的段青茗的眼里,却流露着就连他也看不清的深邃—— “爹爹,您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茗儿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其他的事情,就看您的了!” 那一瞬间,段青茗酷肖丁柔的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是看不清的暗滩和急流,你只要一陷进去,就再也无法自拔! 段青茗走了,却将段正十年来最棘手的问题,毫不留情地留给了他!而他,则朝着段青茗希望的方向,处理了这件事情,现在,段正需要的,就是段青茗欠他的一个解释! 今天的段青茗,沉默得异乎寻常。今天的段青茗,一直都在示弱。可是,她的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在向段正说明。她有话,想向段正说! 而现在,段正正在给她这个机会!所以,他希望段青茗能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当段正来到段青茗的院子里的时候,段青茗已经睡下了! 段正在段青茗的院子里站了一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段青茗屋子里的灯亮了! 紧接着,负责守夜的月葭走出门口,朝着段正鞠了个躬,轻声说道:“老爷,大小姐有请(百分号)……” 当段正走进正厅的时候,段青茗已经在平静地等候了。 看到段正。段青茗微微一笑:“爹爹,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啊?” 段正微微地牵了牵唇,却觉得根本就笑不出来!他望着段青茗,只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辛苦茗儿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不,今日的芒寿,茗儿很幸福……”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这是段青茗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所办的第一个芒寿,所以,虽然波折,茗儿依旧开心不已!” 段正的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段青茗这是在告诉段正,这数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抑或是在告诉段正,她接下来,有话要说! 而段正更加明白,段青茗接下来的话,和她今日的行为一般,会令他十分的意外! 可是,今日的意外,似乎太多了一些,那么,即便再多一些,又能如何? 是以,段正微微一笑:“茗儿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爹爹在听着呢!” 段青茗起身,帮段正斟了一杯茶,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显然是刚刚睡醒的段青茗,睡眼依旧惺松,神态甚是懒慵。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上衣,披着一件外套。明亮的灯下下,她笑眼盈盈,眸光清澈,一个恍然间,他就似乎看到了当年的丁柔,正一脸羞层地望着他,一双眸子盈盈欲滴! 段青茗抬起眸子,朝段正微微一笑:“爹爹在想什么?” 段正蓦地清醒过来:“没……我只是想到了你娘!”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父女夜谈【一】 段青茗的神色瞬间黯然起来,再接下来,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段青茗深知,作为一个男人,有着他的骄傲以及执着,而她,则不需要表现出绝对的强势。比如说,在对着段正的时候,某些情绪,是不需要掩饰的,比如说,他们正在想念相同的一个人,比如说,段青茗瞬间表现出来的软弱,又比如说,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家的将来着想! 段青茗缓缓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爹爹,您还记得,上一次茗儿去庄子里的事么?” 段正点了点头!上一次段青茗去庄子里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紧接下来,就是她的芒寿,如此说来,自己段青茗去庄子里之后,他们父女还没有真正坐下来,好好聊聊过! 段青茗缓缓说道:“女儿去到庄子里之后,恶奴欺主,他们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女儿的喜好,竟然设下毒计,枉想将女儿毒害之后,嫁祸给夏草儿!好在女儿事先识破,这才没有有误入奸人之奸计!” 段正“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不假思索地,他满面怒容地叫了起来:“是谁,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 段青茗微微地苦笑起来! 微弱的灯光飘摇,倒映出她飘忽的影子。那个刚刚度过了自己十岁芒寿的少女,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一种恍惚的、迷惘的痛楚!那种痛楚,犹如刚刚开始生长的小树,骤然遇到了强烈的暴雨,而她,在这迎面的飓风之中,不知所措! 紧接着,段青茗开口了,她有些飘渺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风烟,直达段正的耳边:“女儿说过了,那些恶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女儿最喜在秋冬之季食果子狸,所以,煞费苦心地买来,并埋下了毒药,枉想毒死女儿之后,将夏草儿屈打成招,当成害死女儿的元凶!而且,据那些恶奴所说,他们敢如此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段青茗蓦地抬起头来,望着段正,眼神之中,已经带了说不出的凌厉之色:“至于是谁,我想,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段正忽然沉默了! 其实,在今晚之前,铁峰已经将段青茗在庄子里的遭遇,含糊地讲了一遍,包括那些瘟疫,包括那些阴谋和毒杀,只是,和段青茗一样,铁峰并没有讲出自己怀疑的那个人,以及所有的幕后种种! 而段青茗也在告诉段正,虽然,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而在段府之中,有能力,有此手段的,除了段正,就是刘蓉,其他的人,简直不做二人想! 可是,段正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的期以来,令他非常不悦的宠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段青茗的话,还在继续。她的语调很淡,远远地听来,已经不是一个小小女孩儿应该有的语调,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过来人,正在陈述着云淡风轻的过往,没有起伏,没有波澜,有的,只是回忆里永远都不会褪色的仇恨! 段正几乎有些不敢看段青茗的眼睛。 那双眼睛,摒弃了平日的单纯和娇憨,竟然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令人一陷进去,就再也无法自拔! 段正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欠下了段青茗不少! 段青茗的音调一转,忽然有些颤抖起来,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眸子里,有泪水盈盈欲滴。她望着段正:“那个时候,女儿很怕,很怕。怕得浑身发抖,怕得不知所措。怕得几乎想马上向爹爹求救……” 段青茗抬起眸子,望着段正,语调凄凉地说道:“那个时候,女儿忽然很怀念父亲,很怀念父亲的怀抱。因为,茗儿知道,若是爹爹在身边的话,茗儿是断不会遭遇这些的,即便是有事发生,爹爹也会挡在茗儿的面前,替茗儿担当一切!” 段正感动得忽然无声! 若说此前的段青茗,冷静得不象个孩子的话,那么,此时的段青茗表现出来的,则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应该有的情绪! 恐惧、绝望,思念那个最能保护自己的人,一生可以依赖的对象——这样的段青茗,才有着合乎这个年轻的思维,以及举动! 段正伸出手去,将段青茗拢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磨娑着她的头发,忽然有些羞愧地说道:“都是爹爹的错啊……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得那么远。” 段正真的后悔了。他或许真的不应该让自己才几岁大的女儿,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去经过过一场生命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涅槃! 段青茗伏在段正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心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段正,羞涩地一笑:“那时,女儿真的很想一步回到爹爹的面前来,可是,女儿又想想,我是爹爹的女儿,我的爹爹是这大夏国最伟大的将军,我不能丢他的脸……” 话说到此处,段青茗的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所以,女儿就拼命冷静下来,并想像着爹爹若是遇到了这些事情之后,会怎样处理……然后,女儿就想到了对策!” 想到年幼的,女儿如此独当一面。段正的心里,又是一阵恻然。是谁,究竟是谁,竟然要对他最疼爱的女儿下手呢?这些的,难道当真的不怕他的报复么? 段青茗望着段正,眼神热切地说道:“所以,只要有爹爹在,茗儿是不会害怕的……” 段正忽然微笑起来,他的手,划过段青茗长长的发,眼神之中,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痛苦:“茗儿,爹爹现在已经不是大将军了,而且,从此之后,也再没有了驰骋疆场的机会,若这样的话,茗儿的爹爹就不是茗儿心目中的英雄了,那么,茗儿可会失望么?” 段青茗的心里蓦地一沉。她记得,同样的话,段正已经说过一次了,也就是说,而今的段正,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开始在朝任职,而不需要再去边关作战了! 段正常驻段府,当然是好事啊,最起码,无论在发生什么事之后,段青茗都会有一个强有力的后援,而刘蓉,则会一步一步地在段正的面前,原形毕露。 只是,这些事,在前世的时候,是没有的! 在前世的时候,段正远征,段青茗遇到了一系列不好的事情。从而使她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十岁以后,她的肤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竟然生了斑块,所以,也导致了她越来越不愿意在人前出现。正因为如此,段府大小姐无才,无德无貌的名声,便从此在京城之中传开了,而白远皓竟然以娶她为耻。其间,几次想到要悔婚。 好在刘蓉为了“安抚”对方“牺牲”了段玉兰,所以,才保住了她的婚姻。到了现在,她还记得,新婚之初,白远皓望着段玉兰怔忡发呆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冷了冷眸子!前生的时候,她还曾经对刘蓉牺牲段玉兰的幸福来成全自己,感激不已,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以后,都是刘蓉所致。而所谓的“牺牲”,则是为了将属于她的东西,彻底地抢走! 微微吁了口气,段青茗虽然在激动之中,可也知道,对于而今的段正来说,她的意见,犹为重要。而说实话,段青茗更愿意段正长留在将军府里,陪伴自己,两个人一起看着段誉长大! 毕竟,她生命中,就只剩下他们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女夜谈【二】 她已经没有了母亲,眼下,也只剩下段正和段誉两位亲人,自然希望能好好在一起,不要分开! 可是,这些话,是不能明着告诉段正的,要不的话,对方会以她儿女情长为由,笑她没有见识,自然的,在他的心里,也是不能留下什么印象的! 段青茗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茗儿记得曾经说过的,即便爹爹不再做大将军了,爹爹在茗儿的心里,也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说完,段青茗脸一红,微微笑了一下:“其实,说句自私一点的话,茗儿更希望爹爹能陪着茗儿和誉儿,看着我们长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说完,又羞涩地看了段正一眼:“爹爹心怀天下,一定会笑茗儿的这些小九九的,是不是?” 段正蓦地被感动了! 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儿说起这些心里话,可不料段青茗却用这样的一番话来回答他。不得不说,这让段正最初从仕时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其实,每一个做父亲的,都希望得到儿女的理解。段正,亦不例外。可段玉兰日益令他失望,刘蓉也并非他原先想的那个样子,所以,在段正的心里,现在能和他说说心里话的,也唯有夫人留给他的这个乖巧、懂事的大女儿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呵呵”地笑了起来,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其实,为父的打了几十年的仗,也倦了,以后,就陪着茗儿和誉儿好好地度日了!” 段青茗听得出段正话里隐含的失落,她侧头想了想,低声说道:“父亲大人半生戎马,劳苦功高,可是,您将您的前半生献给了疆场,那么,您的后半生,无论做什么,在世人的心里,在您儿女的心里,您都还是那位英明神武的将军。那些因为您而得过一生平安,免受荼毒的百姓,都永远记得您的……一个人,他从事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经奉献过什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哈哈”地笑了起来:“好一个‘英明神武的将军’,。好吧,茗儿的话,爹爹记下了,那么,从此以后,爹爹就继续做你心里那个‘英明神武的将军’吧!” 段青茗清脆地“哎”了一声,说道:“爹爹不用做,都是‘英明神武的将军’了……” 段青茗的话,带着些许的童音,听得段正心里一乐,又笑了起来! 自从段青茗重生,两父女还是第一次如此亲热地在一起说话,而段正更是将心里的话,都讲给了这个女儿听。 话说到最后,段正忽然想起了春桃,他忽然省起,春桃过来的方向,正是段青茗院子的方向。那么,也就是说,春桃的来意,竟然是段青茗? 这个念头一起,段正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些许的阴霾!难道说,杜青鸾因为恨自己,而将主意打到了段青茗的头上?可是,当年的杜青鸾,又是一个何等骄傲的女子,怎么会做这些地下三滥的伎俩呢? 一念及此,段正忽然低声问道:“茗儿,今日可有些什么特殊的宾客前来吗?” 段青茗冰雪聪明,听段正的话,显然的是扯到了春桃的身上——难道说,春桃不巧地遇到了段正? 段青茗曾经听夏草儿说过,春桃乍一看到段正,就非常气愤的样子,希望他们两人撞见了,别闹得不开心才是! 段青茗仔细地观察着段正的脸色,却看到对方只有忧色,而没有怒意,看他那意思,竟然是在担心自己? 段青茗“哎”了一声,脆生生地说道:“爹爹不提,茗儿反倒忘记了。这次茗儿去九华庵,恰巧碰到了娘的故人,她姓杜,闺名青鸾,此次,女儿芒寿,她就差她的丫头春桃姑姑来送礼给女儿!” 一边说,段青茗将吩咐月葭将杜青鸾准备的芒寿拿了过来。只见精美的礼盒里,放着一 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一套纯金的镶钻头面,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那东西,都极是精致,再一看,都是如意阁的精品,价值不菲。段青茗知道,杜青鸾的意思,一则表示祝贺,二则是为了她的相救之意,再者,段青茗姨娘都叫上了,所以,这礼,虽然贵重,段青茗却收得心安理得! 看到段青茗满面喜地将那些礼物收起,段正的心里,隐隐地痛了一下! 这个没娘的孩子,小小年纪的,就知道了处理自己的一切。原本,段正还以为,刘蓉识大体,将段府打理得不错,可是,经过最近的几件事情之后,段正却蓦地发现,段青茗生活得,并不是他原先所想的样子,所以,他的心里,非常的失望! 在这个当儿,段正忽然想起,若是换作杜青鸾的话,是非就会善待段青茗呢?而自己一直疼爱的大女儿,亦会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加开心起来? 念头,只是一个瞬间,段正深知,杜青鸾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她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走进他的生活里去的!非但他不能,别的人,也未必能! 原本,段正还觉得,段青茗和杜青鸾只是相识,可现在看到这份礼品,以及段青茗收起礼品时的喜色,段正蓦地发现,段青茗和杜青鸾的关系,并非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看到段青茗起身帮他添茶,段正忽然正色地说道:“茗儿,现在,你要将怎样和杜大小姐认识,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讲给为父的听……” 段青茗应了一声,就从她去庄子的途中巧遇了杜青鸾,再到丁柔墓前的相遇,然后到一起经历的那些,全部都讲了出来! 毕竟,这一路上,都有铁峰相随,无论发生了什么,段正都十分地清楚。而且,她觉得,这些事情,她没有必要撒谎! 段正听了,忽然怅然若失起来:“原来,她直年前离开,并不是为了躲避于我,而是为了家仇么……如此说,倒是我齐误会她了……” 段青茗并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段正的态度,她想了想,才问道:“爹爹,我已经叫杜大小姐叫姨娘了,这是她首肯的,可是,你们十年前有什么误会么?我觉得,她似乎不愿意提起您啊……” 段正抚了抚段青茗的长发,微微苦笑了一下:“当年的事,是爹爹对不起她……她是除了你娘之外,爹爹唯一对不起的女子!” 段青茗忽然想起,她隐约听宁嬷嬷说起过,当年的丁柔,在生下段誉之后,曾大出血,差点儿性命不保,所以,爹爹一直不太喜欢段誉。以前,段青茗并不觉得怎样,可而今看来,好象真有此事。至于丁柔出事,差点性命不保这事,就不知道是因为天灾,还是**了。 当日,段正还在关外征战。宁嬷嬷情急之下,差人去了御史府,最后,请动了御医,这才医好了丁柔,可终究因为时间拖得久了,所以,此后丁柔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最后导致郁郁而终! 看到段正的神色,忽然若有所思,又似有奇异的悲伤,段青茗恍然觉得,这些上辈的事情,都已经不是她所能关心的内容。她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解开他们的心结,若真不能再在一起,最起码,不至于一生遗憾!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爹爹,那么,我现在和青鸾姨娘在一起,并唤她一句姨娘,以后,也会常来常往的,可是,姨娘毕竟是姨娘,爹爹才是爹爹,所以,女儿现在问您的意思,我若是和青鸾姨娘这样交往下去,您究竟是反对,还是赞成呢?” 第二百二十章 关于夏草儿的“草” 说完,段青茗就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故意扮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静静地望着段正。看她那模样儿仿佛,若段正拒绝了她和杜青鸾在一起,就象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看到女儿如此紧张,段正微微笑了一下,他想了想,不答反问道:“茗儿,你能告诉爹爹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和段大小姐在一起吗?要知道,她可能会恨你的呀!” 爱乌及乌。也可能会恨乌及乌。杜青鸾若真的恨段正,想报复他的话,那么就真的很可能,会连段青茗都被连累上的! 段青茗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段正,认真十分地说道:“爹爹,从内心里,我很喜欢青鸾姨娘,那是因为我在她的身边,很温暖,很放心,好象有我娘在身边的感觉!”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正再次失神了! 当日,他和那个如此骄傲的女人许下了终身的话,可是,却始终不得。当然了,他也是在很久的后来才知道,杜青鸾其实一早就认识丁柔,而且,两人关系还不错。曾经以姐妹相称,所以,段青茗在杜青鸾的身上感觉到母亲的味道,亦是因为她某些方向,和丁柔的相似吧? 那两个女子,一个如幽室芝兰,另外犹如雪中寒梅,原本都是世上的奇女子,都是有权利获得幸福的人,唉,可惜啊,就因为他的一场姻缘错,一下子害了两名女子的一生。 低下头来,段正轻轻地敲了敲段青茗的额头,微微地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说道:“你已经长大了,你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决定吧,只不过,为父想提醒你的是,对人须要留上三分神,莫要全抛一片心……” 段青茗开心地应下了,似是十分感激段正的开明。然后,她又起身来,再次帮段正续上茶水。 而段正看了一眼衣着明显单薄的段青茗,却微微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了茗儿,今天就到这里吧,眼看着这夜深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说完,抚了抚段青茗的头顶,就离去了! 今晚的夜谈,两个人甚至一直没有提起过刘蓉,也没有提起过段玉兰,可是,大家的心里,都已经心照不宣。而今的刘蓉,她的影响力,已经不足以影响段正的任何一个决定。而今的她,想要在段府里翻起什么样的风浪,亦是不可能的了! 段青茗送了段正出了院门,又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朝着屋内走去! 冬天的夜,非常的寒冷。坚硬的冰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响,段青茗出来的时候,没有披上大氅,也没有抱上暖炉,所以,只是这一出一站的一会儿,段青茗已经被冷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她抱了抱肩膀,望着段正在路灯下孤零零的身影,心里不由地酸楚了一下,她微微凝了凝眸子,将那一声叹息锁在了喉咙里! 月葭快速地奔了过来,帮段青茗送上暖炉和大氅。一阵暖意袭来,段青茗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她拢了拢温暖的大衣,踏着咔喇喇的碎雪,朝前走了两步。 一个侧眼间,段青茗看到,夏草儿的房间还亮着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窗纸上晃来晃去。段青茗的脚步转了转,转而朝着夏草儿的房间走去。此时,夏草儿已经醒了。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段青茗进屋,寒气被她带了起来,骤然的暖气,使她浑身打了个寒战! 看到段青茗进屋,她连忙就要起来:“小姐,这天寒地冻的,您来做什么呢?” 段青茗制止了夏草儿起床的动作,径直走到床边,细心地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低声说道:“这几天,你得小心些,千万不要乱动,知道么?” 看到段青茗的眼里,有化不开的悲伤,那感觉,象是露珠湿了叶片,一下子,就要落了下来! 夏草儿“嘻嘻”地笑了起来:“外面这么冷,我刚好偷偷懒,什么都不用做了!” 段青茗听了,心里一酸,斥道:“傻丫头,怎么说话呢?”说完,眼角不由地湿了! 夏草儿拉着段青茗的手,正色说道:“小姐,说实话,夏草儿不委屈。只要是为了小姐,夏草儿无论做什么,都是不会后悔的!” 段青茗将夏草儿有些散乱的头发在耳后掖好,这才轻声地说道:“有什么事大不了的?也用不着自残啊……那么多的血……” 只要一想起那么多的血,只要一起想那么深的伤,段青茗的心,到现在,都是生疼,生疼的! 夏草儿笑道:“是啊,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那碎片一下子就进去了!” 想了想,夏草儿有些羞愧地说道:“可惜了,那瓶子……” 那花瓶,是段青茗的母亲留给她的。听说,那是御史府的东西,价值不菲,而今,却碎到了她的手里!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那瓶子是死的,怎么能和一个大活人相比呢?” 夏草儿一听,有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夏草儿现在也没事啊,横竖的,只是腿有事,人又没事……这样,刚好不用嫁了,守着小姐过一辈子!” 段青茗听了,笑骂道:“这么小,就想着嫁不嫁的问题了,你还好意思说不嫁?到时候,你若是看上了谁家的公子,可别来求着让我送你的嫁啊……” 夏草儿望了一自己的大腿一眼,摇头:“不,夏草儿不嫁,除非小姐不要夏草儿了!” 段青茗知道,夏草儿在担心自己以后会落疤。也是的,一个好好的女孩儿,若是身上落了疤的话,以后嫁人,可以低人一头了,而这一次,倒真的是被她误了夏草儿的终身呢! 段青茗的心里,不禁一阵的酸楚。她轻轻地拍拍夏草儿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落不了疤的,三皇子殿下上次送的药还在,到时,你擦一段时间,这疤自然是落不下的啊……” 夏草儿一听,立马欣喜地说道:“真的?” 话一说完,蓦地觉得心虚,她讪讪地笑笑:“其实,夏草儿只是一个丫头,这嫁人不嫁人的,夏草儿不稀罕,夏草儿只想陪着小姐一辈子。可是,这疤,若真能除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笑了笑,她轻轻地抚了抚夏草儿的头发,低声说道:“傻丫头,你是我的人,陪伴了我这么多年,你说说,我怎么不为你着想呢?” 哼,那个炎凌宇,敢害得夏草儿受伤,等他醒了,看她不好好地寻他算帐才是! 看到段青茗还在和夏草儿说话,而段青茗的眼底,已经隐隐有疲惫之色,月葭上前,轻轻地说道:“小姐,你别累坏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夏草儿这里,由和我秋宁守着呢……” “秋宁?” 夏草儿一听,立时惊奇地问道:“月葭,我们院里,来了新人了么?” 月葭摇了摇头:“夏草儿你不知道,是秋蓉啊,得小姐赐名,所以,现在开始叫秋宁了啊!” 夏草儿本来就是个招摇的性子,一听,立时叫了起来:“啊,秋蓉好有福气呃……” 说完,转过身来,望着段青茗,撒娇道:“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帮夏草儿赐个名字呢?夏草儿被人叫了多年的草儿,再不想也叫这劳什子草儿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炎凌宇醒了 段青茗一听,在灯下睨了夏草儿一眼,嗔怪道:“不叫草,那叫花儿吧?夏花儿,怎么样?” 夏草儿一听,立时拉下了脸:“小姐,不要,这个不好听,夏草儿想要个雅点的,听来神气一点的!” 夏草儿一听,扁了扁嘴:“可是,你听听她们的,多好听啊,月葭月葭,葭就是芦荻,代表思念,秋宁,秋宁,代表的是宁和……只有我这草儿……小姐,您不觉得,这草儿多平凡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夏草儿,你错了,一个人的作为,从来不会因为名字而改变什么。在我的心里,夏草儿就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我这天天叫,天天叫的,早习惯了。你若真改了,我怕叫着不习惯了呢!” 夏草儿晃了晃脑袋,一时没有话可说了! 一侧的月葭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其实,月葭也想改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以前的主子起的,以前的主子性格不好,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喜欢在我们这些丫头的身上发泄。时间长了,我们个个都怕她,而且,主子的哥哥,很是好色,主子的几个丫头,都被她糟蹋了。轮到我时,我狠狠地拿了凳子砸了他一下,于是,主子就叫人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发卖了出去……那时候,我没钱没药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上天有眼,终于让我遇到了小姐……不要说我,就是菊儿,秋宁,她们哪一个,以前的日子好过呢?倒是你,夏草儿,你比起我们,可幸福得多了,所以,只要主子对你好,你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夏草儿听了月葭的话,顿时羞愧满面:“我再也不纠结我自己的名字了!” 说完,拉着段青茗的手,轻声说道:“小姐,你还是快去睡觉吧,眼看着,这天就要晚了!明天,你还有大把事情呢,不象我,什么不干的……” 段青茗点了点夏草儿的额头,嗔怪了句:“你就给我好好呆着吧,好好休息!” 末了,段青茗又说道:“明天,秋宁要去和春桃姑姑取药,我叫她一并开了药给你带来,你就等着早日好吧!” 说完,又交待了夏草儿几句,这才转身出去了! 段青茗回到屋里的时候,炎凌宇已经醒了! 他神色有些懵懂地望着屋子里的陈设,似乎有些纳闷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记得,自己上次从九华庵下来遇到的那个男子,原来是他国的探刺者,而且,身份不低。他令人连续追踪,这才在那人准备携带情报离开的路上,拦住了他,接下来,自然是是一番恶斗。他重创了那个男子,可是,那人也趁着他力竭的时候,重创了他! 然后,双方的援兵赶到,他先行离开了,却没想到,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原本,来了人家的闺房? 再看这似曾相识的摆设,还有熟悉的气息,炎凌宇恍然,原来他来的,竟然是段青茗的院子? 一想到这里,炎凌宇的心里,忽然浮上一抹说不出的感觉,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摸了一下自己被包扎得好好一伤处,眸子里的光,微微地闪了一下——这可是出自段青茗的手笔么? 那个一看到他,不是假笑,就是敷衍,只要一给到她机会,就会咬牙切齿的小狐狸,终于肯施了援手,救了他一命么? 刚想到这里,门外,传来了轻俏的脚步声,一个丫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您看看,这都三更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上前为段青茗打开了门! 屋子里点着夜灯,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炎凌宇完美的,看起来,却又可恶无比的侧脸! 段青茗走到床前,看了看炎凌宇的气色。看来,春桃果然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位爷面上的紫黑,已经褪去了,现在的他,在略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段青茗抬了抬手,拿手拭了一下炎凌宇的额头,只见他的额头,被汗水全部都打湿了,显然是出汗出了不少!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月葭,你去打盆水来,帮三殿下擦拭一下汗吧,我先睡去了!” 说完,自己抱一床被子,径直去美人榻上休息去了! 自从知道这张美人榻是丁柔留给她的之后,段青茗就对这张榻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此时,她睡在美人榻上,感觉好象睡在母亲的怀里一般。 一天下来的折腾,再加上方才只睡了一下子,段正就来了,是以,段青茗休息得真不算好,所以,这一钻进被子里,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那边,月葭端来了热水,想帮炎凌宇擦拭汗水。可是,对方却径直拿起毛巾,随便抹了一把额头,就让月葭端走了! 月葭看到炎凌宇竟然醒了,也被吓了一跳,她又深知道这位爷的脾气着实不算好,于是,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临走的时候,月葭又看了一眼刚刚睡去的段青茗一眼,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小姐三殿下已经醒来的事! 炎凌宇微微蹙了蹙眉,压低声音说道:“别吵她!” 月葭连忙低头应下了!炎凌宇坐在床上,朝四周望了一眼。明明,这屋子里没有任何的改变,可是,他却总是看着,有什么不同的了。转过头来,炎凌宇蓦地看到段青茗的桌上,堆了一大堆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的礼物,显然的,因为事情多,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缘故,全部都堆到了这里! 炎凌宇蹙了蹙眉,轻声问道:“昨日,你段府有喜?” 段府有喜,按说这礼物也不应该堆在段青茗这里吧?那也就是说,这喜事,和段青茗有关了? 月段青茗十岁的芒寿? 炎凌宇不由地心里一跳,原来,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了么? 炎凌宇朝四周望了一眼,总觉得这屋里有一种淡淡的、不属于他的血腥气息。他抬起头来,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又问了一句:“这屋里的人,谁受伤了么?” 段青茗芒寿,这屋子里一定人来人去。而他一个大男人的,这里一定藏不住,事后,段青茗虽然有办法开脱,可是,以段正的脾气,怕是饶不了她的,这屋子里的丫头,可是有人替他受过了么? 月葭有些为难地望了炎凌宇一眼,不知道这些话,应该不应该对炎凌宇说出来! 毕竟,没有主子的吩咐,有些话,月葭还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炎凌宇一眼就看出了月葭的顾虑。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月葭,说道:“你知道本殿的手段的,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本殿一样能查得清清楚楚。你现在说了,明早有什么事,本殿还有办法应付,你大概也不想你的主子明早一醒来,就对着本殿横眉竖眼,又或者是在她的屋子里起一场冲突吧!” 葭来到炎凌宇的面前福了一福,又回头看了段青茗一眼,这才轻声说道:“回三殿下的话,昨日是我们小姐十岁的芒寿!” 月葭一听,立时为难起来,正在这时,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显然是守夜的秋宁过来了,她朝月葭望了一眼:“月葭,这些事,事关三殿下,他应该知道的,而且,小姐因为夏草儿的事,必定会生三殿下的气,到时,别让三殿下为难才是!” 月葭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三皇子殿下明鉴,作为一个奴婢,本不应该背着主子告诉外人什么,横竖,这事有关三殿下,所以,奴婢就告诉您,明个一早,再跟自己的主子请罪也就是了,但请三殿下听完之后,别往他处想,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渊的礼物【一】 炎凌宇点了点头:“本殿应下了,你说!” 月葭又望了一眼秋宁,这才开口说道:“三殿下受伤闯了进来,小姐一晚没睡,紧张得不得了,又苦于没有办法请太医,好在,春桃姑姑过来给小姐贺寿,所以,小姐就让夏草儿拉了春桃姑姑来为殿下诊病。不料,这事给刘姨娘知道了,她带了许多人闯了进来,春桃姑姑带了殿下躲到了梁上,却拉下了一件血衣,情急之下,夏草儿刺伤了自己的大腿,流了许多的血,才将这事瞒了过去!” 月葭虽然一向性格大大咧咧,可是,却也知道轻重。所以,她只挑了和炎凌宇有关的一段说了出来,而其他的,关于刘蓉流产,关于段青茗如何善后之类,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炎凌宇听了,手心慢慢地握紧! 虽然,月葭的话轻描淡写,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凶险!刘蓉带人撞门,春桃带着他躲了起来,将一切都留给了夏草儿这个小丫头,而小丫头拿着血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最后的办法,当然就是自残! 而最后,刘蓉当面问罪,段正毕竟来了,虽然没有发现自己,可是,却一定发出了其中的疑点,这事,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事关段青茗的声誉,件件都是紧要至极。可是,他却还在昏睡之中,什么都不知道,枉自让一个小小的女子,帮自己威力挡了灾祸! 原本,这些事,若是发生在弱水他们的身上,炎凌宇倒还觉得罢了。那些人,原本就是他自小训练,个个的心理素质,以及承受能力,都非常人所比。 再说了炎凌宇手下的人,都男儿身,男儿家驰骋疆场,腥风血雨,即便身上有伤,有疤,都无伤大雅,可是,这事,却是发生在段青茗,以及夏草儿的身上,女孩儿家,清誉珍贵,身体近完美则更加珍贵,可是,这两个女子的这两样东西,都差点儿毁在了他的手里! 微微地叹了口气,炎凌宇说道:“这事原都是本殿的疏忽啊!” 段青茗是个十分维护自己人的人,这一次,她受了委屈倒在其次,单单是伤了夏草儿这一件,怕段青茗就不会饶过自己!罢了,罢了,这事横竖都是因自己而起,到时,若是段青茗想将自己骂上一顿,或者打几下的,就由得她去吧,无论怎么说,只要她消了气就好了! 月葭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而今,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怎样补救,才是上策。炎凌宇说得对,段青茗明早醒来,只要一看到炎凌宇,铁定会发脾气。而到时,真正难作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好在,炎凌宇提前醒了,明个一早,应该会好上一些的吧? 炎凌宇虽然因为春桃的灵药而提前退烧,可是,他的身体,仍然十分的虚弱,此时,卧在床上,都有些吃力。而且,他的嘴唇干裂,看那样子,显然是血和水份流失得厉害,这身体虚弱所致! 看到炎凌宇似是渴了,秋宁连忙倒了水过来,递到炎凌宇的手里。虽然身体虚弱,可炎凌宇毕竟是练武之人,他端着茶水,尽数喝下了,这才轻声说道:“谢谢了!” 秋宁摇了摇头,然后,又帮炎凌宇盖好被子,又查看了一下段青茗的被子是否暖和,这才和月葭一起,关门,退出去了! 炎凌宇刚刚醒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他仔细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十分的蹊跷。先不说那位他国来的位分颇高的细作,单单看他想要带走的情报,都令炎凌宇觉得触目惊心。那里,面,竟然囊括了皇宫分布图,京城的城防分布图军械库,等等,等等。涉及之广,资料之详细,令炎凌宇这样的人,都觉得震惊无比!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炎凌宇曾经遇到过,所以知道,他是才来京城不久。那么,这京城之中,究竟潜伏了多少细作在这里?又是谁,给这些人,提供了如此详尽的情报?若那人身居高位,又是这些人其中的一员,又或者说,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话,那么,这些情报,失去了第一次,第二次,还是可以重新复制的。也就是说,这些人如果不除。那么,京城里的一切,还是会有可能,全部暴露在那些人的眼前的! 炎凌宇忽然想起,那个人在情报被夺之时,阴狠如狼的眼神——想来那人得这些情报,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的吧?而今,得而复失,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 炎凌宇抚了抚心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少年时,师承名门,再加上个性坚韧,是以武功出类拔萃,可以说,放眼整个大夏王朝,能胜过他的人,也其实不多!可是,那晚的那个人,不间和他在仲伯之间,而且还重创了他,落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看来,这个人,他真的应该好好留意一下了! 只不过,那都是他好了之后的事情了。毕竟,对于炎凌宇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精蓄锐,待身体恢复之后,才能再作其他的打算! 原本,他每次受伤之后,都如履薄冰,患得患失。眼下,倒真的寻了一处绝佳的养伤之地,虽然,小狐狸明天醒来之后,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可最起码,他不会担心其他的令人防不胜防的龌龊手段了! 这样想着,炎凌宇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段誉的声音:“姐姐,姐姐,我姐姐呢……” 段誉的声音很急,也很匆忙,他一边叫,就一边往里闯:“秋宁,我姐姐还没有起床么?我有事找她!” 一侧的秋宁,顿时吓了一跳,她怎么敢让段誉闯到里间去呢?且不说其他,三皇子殿下还在里面,单单这一点,若是让人知道了,就不得了了! 秋宁连忙上前拦住段誉,匆匆忙忙地福了一福,说道:“大少爷,还请您稍等,让奴婢先给您奉茶,再去唤小姐出来!” 然而,段誉却是急得狠了。他一推秋宁,大声唤道:“姐姐,姐姐……” 屋子里,想必炎凌宇都要被吵醒了。秋宁更害怕若是段誉去了,会发现这位爷的存在。于是,她走到门边,大声说道:“月葭,小姐还没有醒么?你看看大少爷急得……” 屋内,传来月葭的声音:“就好了,好了,小姐正在更衣、梳妆呢,让大少爷稍等一会儿吧!” 其实,月葭还没有唤段青茗起床。她只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而段誉一听段青茗醒了,抬手就要推门:“姐姐,你好了没有?誉儿来给你请安了!” 看到段誉去推门,秋宁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没有主子的允许,她怎么敢放段誉进去啊?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段青茗的声音:“誉儿来了么?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段青茗一句话,段誉的手缩了回来,秋宁趁机说道:“大少爷,您看您这急的,还是先坐下喝杯茶,再等小姐出来吧!” 段誉点了点头,又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是刘哥哥来了,现在正厅和爹爹说话呢,让他进来么?” 段青茗听了,轻声斥道:“誉儿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刘……公子来了,当然是在正厅坐呢?我这里,怎么随便进出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刘渊的礼物【二】 段誉一听,连忙吐了吐舌头,他说道:“可是,刘哥哥此次来,是为了你啊,难道,你就不出去看看么?”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好吧,誉儿,你先喝茶吧,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 昨日,段青茗芒寿,刘渊并未到场,现在这一大早的,肯定是因为她芒寿的事情,来赔罪来了! 其实,昨天的那些情景,刘渊即便在场,怕段青茗也是没有时间招呼他的吧? 说话间,院外已经响起了段正爽朗的笑声:“哈哈,茗儿,你还没好呢?刘贤侄过来补昨日的芒寿之礼来了!” 段誉乍一看到段正,连忙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朝他施了个礼:“誉儿见过爹爹,见过刘哥哥!” 因为段青茗的一段教育,再加上身边的人的熏陶,此时的段誉,再看到段正,已经没有之前畏首畏尾的怯懦模样了,整个人的腰杆儿挺得直直的,他望着段誉,“呵呵”一笑:“我说呢,怎么问过安之后,就不见了你的人呢?原来,是来和姐姐报信了么?” 段誉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昨日誉儿左等右等,刘哥哥都不见来,今日看到刘哥哥,誉儿开心嘛,就迫不及待地通知姐姐了!” 段誉的话,说得极其周全,听得段正又一扬眉一笑:“我看你是想等着和刘哥哥一起玩吧!还拿你的姐姐来做幌子?” 段誉一听,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话间,段青茗已经打扮整齐,走了出来! 今日的段青茗,梳着少女髻,头插碧玉簪。她的身上,穿着一袭淡绿色的棉衣,下着同色较深的襦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因为是在室内的缘故,她只捧着一只新装好的暖炉,却没有披大氅。此时,缓缓地朝着门口而来,身子轻轻移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段青茗先来到段正的面前,微微俯身:“茗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说完,又朝着一侧的刘渊笑道:“青茗见过刘公子,刘公子安好!” 段正已经在居中的位置坐下了,他看到青茗称呼刘渊为“公子”,不由地奇道:“茗儿不是一直都称刘贤侄为兄的么?怎么今日竟然改了口了?” 刘渊其实听到段青茗的那一句“公子”,就觉得胸口一滞,此时,段正问了,他不由地望了段青茗一眼,心道,这段青茗可是因为他迟来回芒寿之喜,所以,就怪罪他了么? 段青茗听了段正的话,神色一肃,笑道:“父亲此言差矣。以前,女儿唤刘公子为兄,此后,刘公子自然亦是青茗之兄,只是,现在刘公子新入相府,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若是青茗再以兄唤之,怕会招来瓜田李下,引起旁人无谓的猜测吧,这对于父亲的清誉,亦同样有损的啊……” 段青茗说了,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渊一眼:“刘公子心胸豁达,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虚名称呼的,不是?” 既然段青茗如此说了,刘渊哪里有不附合之理?他朝段正深深地施了一个礼,苦笑着说道:“青茗妹妹所言极主,侄儿考虑得倒是没有那么周全,一如青茗妹妹所言,一日为兄终身为兄,从此以后,渊,都会以兄妹之礼以待青茗妹妹!” 段青茗听了这话,却微微地偏过了头!她只答应炎凌宇,不随便称别人为兄,可是,若别人叫她妹妹,她也是没有法子的呀,难不成,要封住别人的口不成? 段正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些小儿女的事情,就由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这边,段正已经站起身来:“茗儿,即便刘贤侄来了,你就替为父的好好招呼吧。为父还有他事,就先走了!” 说完,和刘渊打了个招呼,离去了! 段青茗和刘渊一起送完段正之后,又返回了段青茗的厅里。段正不在,都是些年轻一辈,这下,随意多了。 段誉先是一跳,跳到刘渊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一睁着一对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哥哥在相府之中可过得好么?开心么?” 刘渊微微苦笑了一下,抚着段誉的头,微微苦笑道:“誉儿,哥哥只能说,你有你的姐姐,实在是太幸福了!” 段誉听了,骄傲挺直了腰杆,微微地偏了偏头,大声说道:“那是当然,誉儿的姐姐,可是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骂道:“傻誉儿,刘公子是诓你说话呢,哪有人这样夸奖自己的姐姐的?” 段誉听了,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的姐姐当然好啊……要不,你看看,刘哥哥在相府里,也有妹妹的,可不见得他的妹妹对他好啊!” 一想起相府里的一摊事,段青茗也微微地叹了口气:“刘公子在相府里,想必过得非常的……” 然而,刘渊似乎不愿意提起在相府里的事,他微笑着打断了段青茗的话:“青茗妹妹,这里并没有外人,你还是要叫为兄的为‘公子’么?” 刘渊的声音,蓦地变得低沉起来。他一双清秀秀丽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段青茗,似乎一直看到了段青茗的心底!段青茗的心,蓦地跳了一下,她随即回过神来,苦笑道:“刘公子,你我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以免口误,还是以公子相称吧!” 谁说这屋里没有人呢?这内屋里,可不就有一个大大的人瘟神么?哼,若不是因为这个瘟神的缘故,她何必要如此紧张?一连两晚,都没有睡好呢? 听到段青茗坚持,刘渊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却聪明地转过了话题:“青茗妹妹前日帮了我,总算解决了一件大麻烦事,在此,为兄的,还要谢谢青茗妹妹!” 段青茗自然知道,刘渊所说的,就是指牛柏和锦绣公主的事!遂笑了笑:“那件事,说来,还得感谢薛姐姐的二哥哥,多亏他传话于你,才得了这个计谋……可是,刘公子又是怎样一举就捉到了他们两个的呢?” 刘渊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说道:“说来奇怪,我原本是想让他们在暗地里出一下丑就算了,可没想到的看到的,却是那样的情形,而且,紧接着,爹爹和夫人也来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怔了一下:“难道,竟然不是刘公子去通知的丞相大人和夫人么” 刘渊微微地摇了摇头:“那时,事情紧急,再说了,这些事,关乎相府的声誉,我哪里敢如此大张声势,只是想着自己带人过去,然后,私下里,让锦绣公主不要打我的主意便是!” 段青茗听了,微微的摇了摇头:“刘公子还是太善良了啊……” 要知道,人心险恶,刘渊还是没能体会得到。他可知道,若不是那晚刘直和夫人赶到的话,这桩丑事,还真的要遮盖下去了。到时,依锦绣公主性格,再加是刘渊的两妹妹的挑拨,说不得,锦绣公主会把这些事,全部都赖到刘渊的头上,到时,陛下赐婚,皇后作主,他可真的就百口莫辩了! 原本,这是丞相府的家务事,也不关段青茗的事情,可是,刘渊这样的处事风格,就一定会吃亏的。于是,段青茗说道:“刘公子的想法是对的,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刘公子可忘记了上次白远皓的事情?” 刘渊一听,顿时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他蓦然睁大眼睛,说道:“他们真的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刘渊的礼物【三】 段青茗被刘渊的天真雷到了。她按了按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刘公子可否试想一下,当晚,被你看到牛柏和锦绣公主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当晚,若你好言劝说,希望他们适可而止,并不再找你的麻烦。可你觉得,你的好心,他们真的会领情么?说不得,你会被他们认为是专门设计于他们,再来看笑话的,到时,你的目的达不到不说,还要从此被他们忌恨,更加变本加利地针对于你。再者,锦绣公主不愿意嫁给牛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加上有心人的教唆,到时锦绣公主大可联合牛柏一起,反咬一口,说和她在一起的人是你,而牛柏才是那个后来者。若此事一旦闹大,陛下和皇后为了掩人耳目而为你们赐婚,到时,一纸圣旨下达丞相府,再由皇后作主将锦绣公主嫁于你,你不成了自吞苦果,百口莫辩么?” 因为前世的教训,今生的段青茗,不会再将人想得善良了。她凡事都会往坏处想,都会往最极端的地方想,然后,绝地反击,不顾一切! 刘渊听了段青茗的话,虽然吃了一惊,可仍旧将信将疑。此时的他,自然以为段青茗是在危言耸听。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毕竟,皇家的颜面,以及锦绣公主的幸福,他们都是要顾及的呀! 想到此,刘渊仍然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青茗妹妹,你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呢?要知道,那锦绣公主,可是一国的公主啊,这大的体面,自然是要顾的。若真按你说的,众目睽睽之下,悠悠众口难堵,这样不顾廉耻的事情,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在刘渊的眼里,人言可畏,作为一国的公主,出身高贵,人品自然应该端庄,所以,站在锦绣公主的立场,自然更应该顾及皇家的尊严,而并非似那些没有廉耻的普通女子一般。一旦喜欢一个女子,便百般纠缠,死不放手! 段青茗忽然冷笑了。她冰雪一般的眉间,流露着决绝的冷酷笑意。犹如寒冰的雪,跌进了漆黑的深渊里,黑白交织,寒气袭人! 她怫然说道:“呵呵……好一个悠悠众口,好一个众目睽睽!那么,青茗倒有一事,想问一下刘公子。相府多年以来,是谁在执掌中馈?又是谁,在相府里建立了绝对的威严?那些奴仆的卖身契,又掌握在哪些人的手里?我再想问你一下,当晚,你呼众带人气势汹汹而去,而随着你去的人之中,又有几个,是你刘渊的心腹下人?又有几个,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以你的利益和清白为先?我再问问你,即便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你又确定,这些人能在面对利-诱和强-权的时候,他们还保持对你绝对的忠诚?” 看到刘渊的脸色逐渐苍白,段青茗知道,自己的这话话,已经刺中了刘渊的要害,毕竟,他进相府日短,并没有建立绝对的威信。再者后宅之事,夫人为大,即便是丞相大人想要插手,也一样要征求夫人的意见,而刘渊先入为主地将牛柏和锦绣公主捉-奸在床,就已经触怒了相府夫人,相信想要一般奴才们反戈,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可笑这刘渊,仍然还用读书人的思想,来衡量这些后宅里的阴暗是非,现在的段青茗,竟然不知道,是笑刘渊可笑好呢?还是叹后宅里的阴暗好呢? 看到刘渊似乎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段青茗微微叹息一声。她知道,这些话,一定把刘渊给吓住了。可是,真相如此,若现在他不及时觉醒的话,到时,不免被人算计,与虎谋皮,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段青茗将手放在刘渊逐渐握紧的手腕上,缓和了一下语气,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有,若是到时锦绣公主指鹿为马,硬指与你有染,而牛柏矢口否认,倒打一耙。到时,陛下赐婚,可能你根本就不知情。而丞相大人,悿与皇家结亲,无论他愿意与否,自然无从推却。而当一纸圣旨下达丞相府,你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么,到时的你,是要拿丞相府所有人的命,来抗旨不娶,证明你的骨气,还是要丞相大人犯这忤逆之罪,与你一起,去帝王面前争个是非黑白?而到了那个时候,在丞相大人的眼里,是你一人的幸福婚姻重要,你的气节名声重要,还是他的仕途,以及这一府人的未来重要……刘公子啊,请问到时,难道你去和陛下说,锦绣公主和牛柏有染,我不能和她成亲?到时,谁信你?谁又会帮你?换作是你,又愿意以一己之怨,而将阖府的人命,全部葬送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顿时呆若木鸡,完全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刘渊自幼受母亲教导,虽然满腹诗书,才气横溢。可是,这些后宅里的东西,他母亲还真没有提点过他半分,所以,他还真的不明白。而今,经段青茗一点拨,他终于明白。原来,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而自己所谓的善良,在那些人的眼里,简直就是可笑的愚蠢。而他,竟然在一念之差之下,差点儿将自己的一生都统统葬送! 可是,有点刘渊还是想不通,他想了想,又问道:“可这锦绣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啊,她与他人有染,还敢嫁于我?” 女子的清誉,向来重于天,大于天。若一个女子与人有染,除了嫁于这个男子之外,还剩下的一条路,就是伴青灯古佛,度过余生,要么,就是投缳自尽,再世为人! 难不成,这锦绣公主真的敢在名声尽毁之后,挟怨嫁于自己?难道,她是真的不担心自己会冷落于她,然后,一生孤苦么?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刘渊,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啊!要知道,生在皇家,要么作为利益的筹码,要么就是政治的牺牲品,能嫁于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而在皇家之中,龌龊之事,更是多不胜数,莫说是锦绣公主失德,即便是她与他人暗结珠胎,一纸圣旨一下,刘渊都要将她娶进门的呀! 段青茗望着刘渊的眼睛,苦笑道:“刘兄他日自会明白,这世上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数不胜数。锦绣公主心系于你,即便你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她能嫁于你,就已经是幸福了,至于以后……现在都还管不了那么多呢,还说以后?我不得不说一句,若人心如刘公子,你的相府之路,还会那么艰难么?” 刘渊的心里,沉重起来!经过段青茗这一分析,他总算明白了,原来无论如何,他都是处于下风的。刚才,段青茗已经将话说得非常客气了。这相府之中,他可有心腹?可以说,他是一个都没有。亦没有人忠心于他,若真是东窗事发,想必是没有人来帮他的!由此可见,当晚的情景,真的是凶险之至,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惊起了夫人和丞相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听完段青茗丝丝入扣的分析,刘渊更相信,当晚,一定是段青茗帮了自己,一定是的! 这样一想,刘渊顿时恍然大悟起来,原来,一切都在段青茗的掌握之中的么,那么,真多亏了她一切替自己着想,关替自己摆脱了锦绣公主了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炎凌宇的心结 这想想着,刘渊的心里,蓦地浮出一抹说不出的情愫,他感激无比地说道:“难道说,我爹和夫人,都青茗妹妹帮的忙么?” 刘渊说完,倒头便拜:“为兄的,在此谢过青茗妹妹了!” 段青茗连忙拦住刘渊,微微苦笑道:“刘公子休要如此,说实话,这件事,我也是现在才得知的!” 刘渊一听,顿时愣住了。因为,自己在相府之中,根基尚浅,而丞相夫人想对付自己的事情,更是阖府皆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是真的想不出,究竟有谁,愿意帮助自己。 刘渊经过一番苦思苦想,仍然摇了摇头:“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帮我?难道是我爹么?” 段青茗也在思忖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我估计,这事,丞相大人也是不知情的……” 话说到这里,段青茗已经基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是痛恨牛柏一行的人,又或者说,不想公主和刘渊成亲的人,暗中帮了刘渊一把,才将这事给定了下来! 可是,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对方是想借刘渊之手对付丞相夫人,还是想有更大的图谋呢?抑或是丞相刘直暗中派了心腹,保护刘渊么?不,不象,因为丞相刘直威严有余,谋略在胸,可是,对于家宅一事,却显然看得极淡,所以,应该不是他才对。 这样想着,段青茗忽然想起炎凌宇曾经说过,相府之中,远非她想像的那么简单,也就是说,这相府之中的复杂,炎凌宇都是了然于胸的么?那么,这件事,又是不是他的手笔的呢? 大皇子已经将手伸到了丞相府,以炎凌宇的为人,自然不可能让对方为所欲为。再加是九华庵一事,两人的怨仇,怕是已经结下了。所以,很有可能是炎凌宇在背后帮了刘渊一把。既借机教训了一下牛柏,也为刘直敲了一下警钟! 看来,待会儿,她得好好地审一下这位三皇子殿下了。哼,对方吃她的,住她的,还拖累了夏草儿,看他敢不说? 段青茗这样想着,竟然失神起来。 刘渊一连唤了她两声,她才醒悟过来,连忙说道:“哦,我在想,究竟是谁帮了刘公子!” 刘渊面露疑惑之色:“说实话,我想来想去的,也没想个至所以然出来啊!” 段青茗劝道:“既然想不出,就不用想了,对方若是见义勇为,自然不会透露姓名。可对方若是另有他图,自然会来告诉刘公子你的!到时,再想对策就是!” 刘渊想了想,苦笑道:“以前,我看到你出手,还总觉得你不留余地,现在看来,这后院之争,亦是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段青茗劝慰道:“其实,也不是刘公子所想的那么悲观,只要凡事看得透些,处处小心,也就是了!” 刘渊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看到两个人沉默下来,一侧的段誉连忙凑上前来,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刘哥哥告诉我,今日回来,是为了补你的芒寿之贺,听说,他连礼物都准备好了呢!”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这才清醒过来,他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呈给段青茗! 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的手镯,一副前朝名家的仕女图画卷,东西全部都是上品,价值不菲。而且,看得出来,刘渊在挑这些礼物的时候,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的。诚意显而易见! 刘渊有些歉意地说道:“青茗妹妹,我原本昨日准备前来祝寿的,可是,因为别的事,给耽搁了,所以,今日这一大早的,就跑来和青茗妹妹送贺礼来了!” 今日的段青茗,梳着少女髻,戴着碧玉簪,无论怎么看,都是俏丽少女一枚。站到刘渊的角度,刚好看到她温润的眉眼,俏丽的侧脸,还有她在淡妆的辉映之下,瓷质一般的肌肤,都是那样的耐看,那样的令人心动。这下,就连刘渊都不得不承认。才几日不见,段青茗仿佛长大了许多! 段青茗将礼物收起,交给月葭,这才落落大方地一笑:“谢过刘公子的礼物,青茗心领了!” 刘渊深深地望着段青茗:“青茗妹妹可喜欢么?” 段青茗娇俏地一笑,毫不犹豫地说道:“喜欢!” 听了段青茗肯定的答复,刘渊顿时笑得眯了眼:“只要青茗妹妹喜欢,我就觉得满足了!” 月葭上前,帮段青茗续满了茶,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以手指心,朝段青茗指了指屋内。不用说,是屋里的那位爷,有些不耐烦了。段青茗心里一沉,她和刘渊在这里闲谈,竟然一下子忘记了里面还有那一位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率先站起了身体。她一牵段誉的手,笑道:“誉儿,好久没有带你出去玩了,走,我们一起上后院看雪去!” 段誉一听,开心极了。他一手拉着段青茗,一手拉着刘渊,快步朝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哦哦,可以看雪了哦……” 刘渊跟在段青茗的身后,似乎有什么话想向段青茗说。而段青茗的注意力,则全部都在段誉的身上。三人说说笑笑的,全部朝后花园走去! 段青茗和刘渊,还有段誉手拉手地走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们倒是开心地去了。可是,早将屋里的某些人,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个段青茗,过份、她真的太过份了。原本,他就是看在段青茗的面子上,帮了刘渊一把,这一点,想必那个小狐狸早就想出来了。可是,看她的样子,是想故作不知,将这事淡而化之么? 炎凌宇忽然冷笑起来。段青茗,怕你将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吧? 要知道,牛柏是个什么东西?皇后会将自己宠爱的女儿嫁于他?再者,太子殿下要的,是强有力的后援,而他选中的人,自然是作为丞相后继人的刘渊,而不是一个阿猫阿狗的小角色。所以,即便昨晚他在暗中推波助澜地帮了刘渊一把,可是,这事的发展,也是绝对不会朝着段青茗和刘渊想的方向去发展的。而很有可能的是,这件事,还有许多的后续,而这些后续,则是围绕着刘渊来的! 炎凌宇想到这里,朝着侍候他梳洗的秋宁说道:“好了,这里不用你了,本殿自己来!” 秋宁看到炎凌宇脸色不善,心里早惊了一下,要知道,这位爷的喜怒无常,她可是没少听夏草儿说。再加上外界的传闻,使秋宁对炎凌宇生出了敬而远之之心,可是,这些念头,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炎凌宇受伤在身,抬手都辛苦,所以,她作为段青茗的丫头,必须得在一旁侍候着! 秋宁想了想,朝炎凌宇鞠了相躬,细声细气地说道:“殿下容禀,皆因您身上有伤,她不放心。所以,小姐在临走之时,特意交待过了,一定要奴婢侍候好殿下您梳洗,还有用早膳。若是奴婢做得不好,小姐回来,会责怪奴婢的!” 原以为一个早上没有个好脸色的段青茗将自己恼上了,现在一听段青茗竟然特意交待要侍候好自己,他面色一缓,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本殿来即可,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一个抬眼间,看到秋宁的托盘里还端着另外一份早膳,还有刚刚煎好的药,炎凌宇望着那药碗和早膳,有些奇怪地说道:“秋宁,怎么,这院里,还有别的主子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锦绣公主之不嫁牛柏 一个抬眼间,看到秋宁的托盘里还端着另外一份早膳,还有刚刚煎好的药,炎凌宇望着那药碗和早膳,有些奇怪地说道:“秋宁,怎么,这院里,还有别的主子么?” 秋宁嫣然一笑,说道:“回殿下的话,这早膳是小姐特意为夏草儿准备的。并吩咐奴婢,侍候殿下用完早膳之后,一定要送过去给她呢!” 炎凌宇这才想起了那个因为他而自残的丫头,他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个丫头伤得怎么样?” 秋宁的脸上,浮出阴霾之色:“伤及了大腿的血脉,只希望不要留疤才是了!” 炎凌宇心里陡然一沉,段青茗是个护短的人,若她的丫头因为自己致残的话,那么,他们俩的梁子,真的算是结下了! 炎凌宇想了想,又低声问道:“帮夏草儿诊伤的,是哪一位太医?” 秋宁说道:“是周太医!” 炎凌宇点了点头,看来,他伤好了以后,真得想办法,帮夏草儿早些医好了。说实话,他真的不想段青茗因为夏草儿而恨上自己! 虽然,那个小狐狸又狡猾,又没有良心,对自己也半点真心,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既恨得咬牙切齿,又没有办法忘记。现在倒好,为了她的丫头,炎凌宇都要费上一番心思了! 看到炎凌宇似乎在沉思什么,秋宁便识相地走了出去,去看夏草儿去了!要知道,她给夏草儿送完早膳之后,还要去找春桃,替夏草儿和炎凌宇拿药。所以,真的要快一些了! 果然如炎凌宇所想,当段青茗和刘渊都以为这事会告一段落,牛柏会名正言顺在娶锦绣公主为妻,而刘渊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奢华的皇宫里,正在进行另外一种密谋! 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匆匆忙忙地朝着另一处华丽地宫殿里走去! 那个女子,约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雍容华贵,倾国倾城。再看她的身上,穿着明黄色的盘龙丝衣衫,上面绣了九只金凤,显得华丽异常,再看她的凤冠之上是六龙三凤冠,龙是金丝掐制,凤凰是翠鸟羽毛制成,龙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龙凤之间还有一些翠蓝花叶。凤冠的下部有两排以红、蓝宝石为中心,用珍珠围成的小圆圈。凤冠后面垂着六条叶状的装饰物,上面满是珍珠和宝石。凤冠上的翠蓝部分均使用翠鸟的羽毛制成,看起来能把人的眼睛晃花了。 看这女子的服饰,还有那只代表了尊贵身份的九只金凤,就知道她就是这后宫里的主人,锦绣公主和太子的生母,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了! 此时,皇后的脸上,消去了一贯的雍容之态,只见她举步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 皇后的身后,则跟着成群的侍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锦绣公主的宫殿走去! 锦绣公主自从今天早上去给皇后问安回来之后,就再没有消停过了。她一会儿绝食,一会儿寻死觅活的,如此虚张声势,就只为威胁皇后,不要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牛柏,而是要嫁给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的刘渊! 殿内,又响起了一连串瓷器砸碎的声音。而屋外的宫女,则排成排,战战兢兢地站着,既不敢劝,也不敢大声说一句话,看到皇后匆忙而来,这些宫女们连忙跪下:“参见皇后!” 皇后脚步不停地朝着殿内走去,可是,她刚刚才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花瓶迎面飞来,皇后头一偏,只见那花瓶恰巧擦着她的耳边飞去,“呯”的一声,扔在了大理石的石阶上! 这下,皇后怒了,她厉叱一声:“放肆!” 殿内正在发着脾气的锦绣公主一听到皇后的声音,连忙奔了出来,只见她双眼红肿,花容失色地叫道:“母后,伤着没有?您伤着没有?” 皇后踏着瓷器的碎片走到殿内,看了一眼一地狼籍的殿室,怒气更盛了:“锦绣,你太过分了!” 锦绣公主一听皇后的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母后不爱锦绣了,母后都来欺负锦绣了……” 皇后看到自己的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地叹了口气:“哎,别哭了,你告诉母后,你这样胡闹,究竟是为了哪般嘛!” 锦绣公主从皇后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她云鬓松散,双眼红肿一张俊俏的小脸苍白极了。她哭泣道:“母后,孩儿不要嫁给牛柏……孩儿不喜欢那个登徒子!” 皇后一听,立时沉下脸来:“原本,你是可以挑尽天下儿郎,可是,你看你做的好事,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就是因为你的不检点,木已成舟。现在,我倒是想帮你,可是,你的父皇会允许么?” 锦绣公主一听,哭得更加大声了:“母后不爱锦绣,母后不喜欢锦绣了,要胡乱将锦绣许人了!” 锦绣公主自小在宫廷里长大。她可以说是非常的聪明,也非常的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她更知道,这赐婚一事,虽然要父皇下旨,可是,皇后的态度,才是她婚事的关键。 虽然,皇帝的权威至高无上。可是,皇后以及太后才是把持皇宫的人,再者,周皇后的母族势大。即便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在无关原则的事情上,也不得不给几分颜面! 所以,这事,只要皇后开口,锦绣公主就不用真的嫁给牛柏那个登徒子了!现在想来,锦绣也觉得非常的奇怪,那时,牛柏来了之后,两个人只是闲话了几句,然后,就稀里胡涂的,宽衣解带了?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若是你不出了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这满朝的王孙公子,你想嫁给谁,还不就指给谁?可现在倒好了,你去贺一个寿而已,谁不好惹的,就惹到了一个全无身份背景的登徒子!” 要知道,作为皇后,虽然掌管后宫,可也有她的烦恼。上有太后倚老卖老,颐指气使。下有沈贵妃得宠,处处和她作对,顶心顶肺。眼下,又因为太子的事情,烦了个透,这还没完呢,锦绣公主的事情,又来了。虽然,这事儿,被她暂时压了下来,皇帝和太后都还不知道。可这皇宫是哪里?这里,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啊,到处都是人精,相信不用一天半天的功夫,这事儿,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看到锦绣公主还在哭,皇后微微摇了摇头:“锦绣啊,这牛柏虽然是个登徒子,可是,你若嫁给他,他还不拿你当神敬?你想想啊,你已经失德,名声也没了,你若不嫁给牛柏,又想嫁给谁?” 即便锦绣公主心里有其他人,可是,别人家里,也未必会接纳这个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公主吧?再者,皇后是真心疼爱锦绣公主的,想得更多的是她幸福于否的问题,所以,这才觉得,锦绣应该嫁给牛柏这个污损了她名声的人! 锦绣公主向来眼高于顶,为所欲为,皇后的苦心,她当然体会不到,即便是体会到了,也不准备配合! 锦绣公主哭着奔向了她的床榻,哭得撕心裂肺:“母后,您就不要管锦绣了,您让锦绣去死吧!”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紧接着,一个黄色的身影,大踏步朝着殿内走来:“母后,锦绣!” 第二百二十七章 炎凌珏的密谋 乍一看到炎凌珏大步而来,痛哭中的锦绣连忙扑了上去,哭道:“大皇兄,我不要嫁给牛柏……呜呜,我要嫁给刘渊!” 因为是亲生兄妹的缘故,炎凌珏非常疼爱锦绣。虽然,炎凌宇对其他兄弟暴戾打压、冷酷无情。可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妹妹,他却是有求必应,宠爱不已! 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此次,看到锦绣痛哭,他连忙拍拍锦绣公主的背,轻声说道:“锦绣乖,你先别哭,让皇兄来劝母后!” 皇后一听炎凌珏来劝自己,顿时沉下了脸:“你还有脸哭?你可知道,这事对你皇兄的影响有多大?” 锦绣公主一听,赖在炎凌珏的怀里,“呜呜”地说道:“皇兄,母后凶锦绣了,母后不喜欢锦绣了!” 炎凌珏看了一眼怀里的锦绣,令人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这才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他先是拍了拍锦绣公主的背,哄她坐起,然后,望着皇后,直言说道:“母后,听说您要将锦绣嫁给牛柏?” 皇后面对自己的一儿一女,丝毫没有粉饰自己的意思。她原本阴戾的眼神,在看到炎凌珏和锦绣时,也渐渐温和起来:“我想过了,锦绣只要嫁给牛柏,才能保住她的清誉,才能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明天,我就叫你们父皇下旨,将锦绣许配给牛柏!” 锦绣公主一听,又“哇”地大哭起来:“不,母后,我不嫁,我不嫁……” 炎凌珏一听,脸色一变,低呼道:“母后,不可!” 皇后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皇儿,你可知道,你父皇这一段时间,对你甚是疏远。若是锦绣的婚事,我们不先发制人的话,怕沈贵妃那个jian人又会借题发挥了!到时,你又会被影响到了。而且,锦绣若是在事发之前,将婚约定下的话,沈贵妃即便再做什么手脚,我们都有备无患了!” 炎凌珏听了皇后的话,眸色阴沉地说道:“皇儿自然知道,这事轻不得,重不得。可是,母后想过没有,即便你牺牲了锦绣的幸福,让她嫁给牛柏那个登徒子,一样与事无补?” 皇后一听,微微蹙了蹙眉:“这个牛柏,不是刘直的内侄么?听说刘直一直想要将他过继,后来刘渊回来了,这事才不提了呀!” 炎凌珏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母后此言差矣,将牛柏过继,是刘夫人的意思,刘直一直不肯,所以,这事一直都没有办成。最近,刘直认回了刘渊,这牛柏,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皇后一听,胸有成竹地说着:“皇儿放心,这事,我已经帮锦绣想好了,让你父皇下旨,封牛柏个闲职,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培养他登上高位。到时,丞相夫人若再吹吹枕头风,这刘直,还是皇儿的棋子啊!” 要知道,太子虽然被封数年,可是,那是皇后碍于周家的权势,而现在,明显的,皇帝有扶持沈贵妃对付皇后之意,沈贵妃的儿子炎凌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几年,在沈贵妃的帮助下,竟然一步一步地在皇帝的面前站稳了步子。而今颇得皇帝的赏识,而朝中有些见风使舵的人,已经开始有了摇摆的倾向。不得不说,这沈贵妃母子,对于皇后来说,真不啻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炎凌珏摇了摇头,说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丞相刘直和夫人面和心不和,多次有摩擦发生。而刘直一直不喜牛柏,多次想赶他出府。母后想想啊,若是牛柏聪慧,怕早得了刘直的欢心了。而今,刘渊入府,甚得刘直的宠爱,所以,这牛柏在相府之中,一点地位都无。难不成,母后想把锦绣嫁给一个没有丝毫能力的废物?” 听了炎凌珏的话,皇后犹豫起来:“可是,昨日牛氏进宫,不是这样说的呀!” 可恨的牛氏,竟然敢骗她?皇后手腕紧握,眸光逐渐变得阴沉起来:“那么,依皇儿的意思呢?” 炎凌珏冷笑:“牛氏当然想牛柏能够攀上皇亲,让牛氏一族风光无限了,可惜的是,她的那个侄儿牛柏,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既不能得刘直的欢心,也不能拉拢刘直,他攀上什么都没有用!” 皇后一听,恨恨地说道:“可恨那牛氏,还将她的侄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差点上了她的当了!” 这其实也算不上是皇后大意。要知道,牛氏一直想将自己的侄子过继给刘直,以阻拦刘直的纳妾之心。可牛柏偏偏又不争气,没有才气不说,又不得刘直的欢心,再者,在刘直的心里,自己生的儿子,才放心。于是,他对于这些事情,一直避而不谈。多年来,一头热的牛氏,自然并不甘心,所以,这人前人后的,夸了牛柏不少,所以,这牛柏究竟是什么德行,皇后还真的不清楚了。 只是,炎凌珏为了观察朝中大臣的动向,所以,偷偷地在那些重臣的府中安插了不少的眼线,才对牛柏的德行,一清二楚! 炎凌珏劝慰皇后道:“母后莫急,这事不还没有公开嘛……您放心好了,还有挽救的余地的!” 皇后听了,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说道:“皇儿,这宫里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你是对头,不单单是沈贵妃母子,还有那个凡事不声不响,却已经将功夫做尽的炎凌宇。前者,若只是倚仗母亲的话,后者,则全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所以,你要更加小心!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原本想着,让锦绣和牛柏成亲,借以拉拢刘直,可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要知道,周家虽然势大,可是,已经引起了皇上的忌讳,而朝中重臣的支持,对你的前途,才是有帮助的呀!” 炎凌珏听了,眸子里渐渐露出凶光:“母后您放心好了,无论是炎凌睿,还是炎凌宇,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皇后望着炎凌珏,语重心长地说道:“锦绣嫁于牛柏,若是不能成为你的助力,这嫁了,也是白嫁,可是现在的锦绣名气已毁,还有谁家肯娶她入门呢?你知道,母后身为皇后,你又是太子,别人明着,是不敢说什么,可这暗地里,谁说不会亏待锦绣呢?” 炎凌珏听了,微微冷笑道:“母后,您是不是忘记了?锦绣之事,是在丞相府里出的,至于对象是牛柏还是刘渊,这事,又有谁说得清呢……儿臣倒有一计,可以让锦绣如愿以偿,而我们,也能逼刘直倒戈。” 皇后一听,凝神问道:“不知道皇儿有何好的办法?” 炎凌珏一咬牙,说道:“让父皇赐婚,让锦绣嫁于刘渊。” 皇后一听,立时蹙起了眉:“可是,当晚锦绣失德的事,刘直夫妇亲眼所见啊,难道,你以为刘直那个老匹夫会肯么?再者,为朝中重臣赐婚,你父皇肯定要先征求对方的意见的啊,若是刘直向皇上说了事情的真相,对我们,恐怕更加不利的呀!” 炎凌珏一听,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望着皇后,理直气壮地说道:“母后,这一层,你就放心好了,要知道,这当晚的事情,儿臣也是略知一二,锦绣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她一不小心被人在熏香上动了手脚,才导致大失常性,做出了失德之事。要知道,在刘府出事,又有了这些证据,刘直是脱不了干系的。眼下,这把柄在我们的手上,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威胁刘直,相信刘直知道怎么做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是我欠她的 一侧的锦绣公主一听,连忙凌上前来,神情激动地对皇后说道:“是啊,是啊,当晚我就奇怪呢,我本想告辞回宫,可是,刘家的二小姐拼命留我。而那个牛柏才去了片刻不到的功夫,我就头晕眼花,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儿臣都不知道了。” 现在的锦绣公主,只要不用嫁给牛柏,莫说是黑白颠倒了,即便是瞒天过海,她也干得出来呀!更何况当晚的她,中没中药她不知道,可是,被牛柏哄上了床,却是真的……哼,牛柏那个没用的登徒子,占了她的便宜,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这一辈子,他就别枉想了! 她锦绣,看上的,只有刘渊,要嫁的,也只有刘渊,别的人,真的提都不用提了! 听了炎凌珏的锦绣的话,皇后立时气得脸色发青:“是谁,是谁竟然敢设计我的皇儿?” 炎凌珏毫不在意地说道:“母后,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只要知道,即便是刘直,对于谋害公主之罪,他是同样担不起的。再者,当晚到场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天知地知,还能传到哪里去?所以,这事,只要母后肯出面,就十拿九稳地成了。” 皇后听了,再不犹豫,她厉声说道:“好吧,我倒要看看,这个胆敢谋害我皇儿的刘直,还拿什么理由来搪塞于本宫!” 看到事情成了,锦绣开心地拉着炎凌珏的衣袖,破涕为笑道:“多谢皇兄,只有皇兄对锦绣最好了!” 炎凌珏抚着锦绣的长发,一脸宠溺地说道:“谁让你是我的亲妹妹呢?我不疼爱你,疼爱哪个?” 锦绣公主开心地搂着炎凌珏的脖子,欢笑起来! 只是,在锦绣公主看不到的角落,炎凌珏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阴狠之色——哼,刘直,我三番几次的拉拢,你一个中立就将我拒之门外,现在,我祸及你相府,我看你还怎样明哲保身。哼哼,想将锦绣塞给牛柏,然后,顺理成章地将牛柏赶出相府?哼哼,你想得,也太美了。这一次,我偏偏要将锦绣嫁于你的刘渊,然后,将你拖下这趟浑水,我还真不信了,锦绣成了你的儿媳妇,你还能保持所谓的“中立”? 至于锦绣嫁过去之后,能不能得刘渊的欢心,以及刘直的青睐,这些,都不在炎凌珏的关心之列了。 生在皇家的人,在地万物,亲情、爱情,一切都是棋子,爱、嗔、怒、喜、恨、憎、仇、都是面具。而炎凌珏自然知道,怎样能令所谓的棋子死心塌地,俯首帖耳! 炎凌珏正站在门口处,明暗交织的雪光,将他的脸庞照得阴阴沉沉。而他脸上的神色,则令皇后这样的人,都悚然一惊——炎凌珏此时的眸光,犹如毒蛇的信子。正在不停地吞吐着,寻找着可口的猎物。 看到锦绣公主破涕为笑。炎凌珏眸子里的阴沉之色这才一散而净,他笑道:“好了,锦绣,你长大了,就要嫁人了,这样抱着皇兄,可是不合礼制的啊……这样,你下来,去洗个脸,打扮一番。我和母后还有别的事要商量。你的殿内,也要找人清理一下了!” 说完,朝皇后使了个眼神,两一先一后地离去了! 要知道,这件事怎么利用那些把柄,又要怎样套刘直这只老狐狸,那可都是要设计好的。现在,炎凌珏要和皇后好好地商量一下,要怎么样,事情才能做得完美,才能无懈可击。 只是,炎凌珏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一个年轻的宫人,从殿后伸出个头来,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无人,飞快地朝着另一处殿宇跑去! 炎凌宇还在养伤,而他的面前,则跪着一个来请罪的黑衣人净水。净水望着失踪三日的主子,一向冷定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在闪。 那一战,主子将对手引开,他才能带着情报率先离去,再后来,主子失踪,他们几乎将京城翻了个遍,最后,还是危险着段青茗的小丫头秋宁,这才找到了炎凌宇的住所。这一别,足足三日,这一别,生死之间,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净水,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头顶,传来炎凌宇淡淡的声音:“净水,真是近墨者黑,你越来越象弱水了,动不动就想抹眼泪!” 净水一听,立时抹去了眼泪,然后,再不敢出声了! 炎凌宇沉思了一下,淡淡地问道:“你说的事,我都记下了,眼下,我在这里养伤,伤好之前,不会回宫。你呢,去帮本殿做一件事……” 看到净水抬起头来,炎凌宇忽然拈指微笑起来:“净水,你去,将皇后和炎凌珏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沈贵妃的耳里去…再者……” 忽然沉吟了一下,炎凌宇的眸子里,蓦地闪出些不甘之色——哼哼,这个刘渊,真真是好命,前次,他看在段青茗的份上,出手帮了他一次,这才三天不到的时间,他又帮了刘渊一次。只是,这一次,则是落井下石,意在炎凌珏和皇后而已! 哼哼,小狐狸,这一次你若知道刘渊又被我帮了一次,不知道你又会有什么样的神情呢?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炎凌宇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些恩德,他总会想办法,一样一样地从段青茗的身上,又或者是刘直、刘渊的身上,一样一样的讨回来的! 净水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奇怪主子的欲言又止。要知道,炎凌宇是个理智、多智得几乎冷酷的人。可以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哪怕是赴汤蹈火,都会一做到底! 可是,净水却看到,在提到某些人、抑或是和某些人有关的事时,向来果断英武的三皇子殿下,会出现短暂的恍惚,或者迟疑! 可是,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属下应该多管的。所以,他在捕捉到炎凌宇脸上的那一分不甘和窃笑时,就快速地低下头去,旁若无人地跪着,听着炎凌宇的下一个指令! 炎凌宇懒懒地向后靠了一下,有些贪婪地闻着段青茗留在被子上的余香,淡淡地说道:“然后,你亲自去找刘直,将这件事告诉他,至于如何应付,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么,就不是我们关心的内容了……” 看到净水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准备离去,炎凌宇又叫住了他,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找乔三,就说我让他出手医一个人,要尽快!” 看到净水霍然抬头,炎凌宇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告诉乔三,若是医好这人,能将她的疤痕去除干净的话,他以前欠下的债,一笔勾销!” 净水的手,蓦地颤抖起来! 那个乔三,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任何的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无不手到擒来。原本,炎凌宇是留给“那个人”治疗顽疾的。可现在,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改变了主意,拿出了这章王牌? 看到净水的神色,炎凌宇蓦地一笑:“你放心好了,我能让他欠我一次,就能让他欠我一百次,应该他做的,一件都不能少!” 净水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再说话了! 应该说,从来,只要是炎凌宇决定的事情,无论千难万难,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过。 就如此次,虽然净水知道,若要那个乔三欠主子一次,又是多么千难,万难的事。可是,主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乔三来医他想要医的人,也是同样没有办法改变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沈贵妃的得意 屋子里,顿时沉默起来。有一种叫做“窒息”的东西,在空气中逐渐蔓延开来,犹如浮在空中的水雾,终究有落下来的一天。 晴了数天的天气了,自从段青茗的芒寿之后,就开始再次阴沉起来,昨晚,飘了半夜的雪,今日一早,天地间,再一次变成了银妆素裹的世界。只是,如此的洁白,可真的有办法遮盖那些数不清的世间龌龊和肮脏?怕短暂的洁净,会露出更加肮脏的真相吧? 炎凌宇的眸光很深,炎凌宇的神色很淡。他静静地望着窗廊前的琉璃冰柱,淡漠的唇边,忽然浮过一抹似笑非笑的淡色光芒!只是一霎那,炎凌宇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却刺目耀眼如旭日东升! 净水朝炎凌宇偷偷看了两眼,也被一霎那惊艳震住了。有多久了?他再没有看到过主子如此纯净的笑意了? 不想打扰,不敢打扰,可终是不敢沉默。净水低着头,静静地开口:“殿下,最近几日,沈贵妃和皇后都曾先后去试探主子,虽然被属下等挡住了,可是,看她们的样子,并不太相信属下等的话,就连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各路人马,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净水终于抬起头来,望着炎凌宇:“这将军府守卫松懈,就连属下潜了进来,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所以,殿下在这里,属下等不放心!” 其实,净水的话,已经说得非常的直白了,千言万语,只是化为一句——不知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炎凌宇微微弯了弯唇,心道,这将军府的守卫,自然不差,而净水可以轻易闯进来的原因,怕是某人特意放了行吧?目的,就是要自己早日离开吧?可惜的是,他在这里,住得很舒服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呢! “她们喜欢试探,就让她们去就是了,反正,她们很快就会焦头烂额了,不用理她们!”炎凌宇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身下松软的枕头,美绝天人的眸子里,浮过温柔的水波:“不,我暂时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休息得很好!” 净水听了,心里微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朝着炎凌宇做了个揖,然后,转身离去了! 净水和弱水跟在炎凌宇的身边最久,所以只有他们才知道,十年了,三皇子殿下几乎夜不能寐,可现在,他居然说睡得很好。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三殿下有些心结终于可以打开了?有些事情,也正在慢慢地改变了? 只是希望,这改变,是好事才好啊! 微微地叹了口气,净水翻窗离去了。可是,才没过多久,弱水却又越窗而入。他一看到炎凌宇,立时开始流出眼泪:“呜呜,殿下,呜呜,主子老天保佑,您还好好的……” 炎凌宇望着爱哭鬼弱水,冷冷撇了撇唇:“什么叫主子老天保佑啊,我自己记事起,都是自己从保佑自己好不好?” 听了炎凌宇的话,弱水立时破涕为笑:“是了,主子英明,主子厉害,主子天不怕,地不怕!” 炎凌宇沉下脸来:“我让你来,不是让你贫嘴的……你给我听好了,明天一早,我要在市集上听到锦绣和牛柏有染,却要诬陷公子刘渊的传言,而且,这传言越盛越好,你听到没有?” 弱水听了,眼睛“咕噜,咕噜”地一转,一一应下了,末了,他才有些舍不得地说道:“主子,属下去去就来啊!您要回宫了,提前通知属下啊!” 炎凌宇微微翻了翻白眼,潋滟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鄙夷:“弱水,我真怀疑你是女人!” 弱水最怕人家说他是女人,即便是他英明神武的主子也不行。他一转身,翻窗离去了:“主子,属下先走了……” 屋子里,又再恢复了平静,炎凌宇朝着屋子打量了一番,这才微微地吁了口气,他拍拍身下的枕头,又安心地睡下了! 要知道,自从十年前的一场剧变之后,他再没有在晚上睡过一觉。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满地的血,看到那奢华的帘布之后伸出的手,还有些屈辱和磨难! 过去了,都过去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时间就能清洗干净的! 可是,在段青茗这里,炎凌宇莫名地睡得很香,很香。即便段青茗对着他冷眉横眼,即便是不理不睬,他依旧一沾床就能睡着,而且,一觉睡到天亮! 忽然想起母妃曾经说过的话:“皇儿,你的那个她,因为仇恨而生,因为仇恨而活。可是,她却能给你安定以及力量——皇儿,人虽不能胜天,可是,人却感动天。你的情缘,一波三折,能否成功,取决于你的决心……” 母妃所说的那个“她”,可就是段青茗么?而这个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动的人呢!只是,母后,我是不会放弃的! 华丽的宫殿里,刚刚得到消息的沈贵妃蓦地从舒服的红木圈椅上站起身来,迅速得她没有及时地掩去脸上的喜色:“这都是真的?锦绣公主真的在丞相府失德?而且,不是刘直新认回来的儿子,刘渊。而是那个没用的牛柏?”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跪在沈贵妃的面前,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回主子的话,是真的,奴婢就是这样听到的……” 犹豫了再三,那位宫女模样的人才说道:“主子,您看看这件事……” 沈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华贵至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极致的不屑,以及冷淡:“皇后枉想借着锦绣公主的联姻,借机攀上刘直,得到清流一派的支持,哼,这事儿,她们想都甭想……” 说话间,沈贵妃雍容华贵地从自己的座位前移了两步,用一种冷酷至极,却也嘲讽至极的语气说道:“因为,本宫不许!” 一句“本宫不许”,就道出了沈贵妃心里的恨意,以及她的得意!皇上曾经隐秘地透露过,想用她的家族力量,来扼制皇后家族的想法,而沈贵妃的父,亲,又恰巧是清流中的一支,所以,皇后的如意算盘,是没有那么容易打得响的,就因为一样,沈贵妃不许! 望着沈贵妃踌躇满志的神情,那个宫女的头,低得低了,更加地低了。要知道,主子在显示自己的高贵的时候,作为奴才,就要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只有这样的奴才,才能活得长久,才能不被主子猜疑! 沈贵妃满意地看了一眼那个俯身在地下,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宫人,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先回去吧,继续监视着太子那边,一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本宫汇报!” 那个宫人一应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倒退几步,转身离去了!在离开沈贵妃宫殿的时候,她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 在宫里生活的女人,就没有省油的灯,皇后如是,沈贵妃如是,就连能活到二十岁以上的宫女,都如是!其实,皇后和太子的谈话,她并没有耳闻。可是,却有人,以故意让她知道的方式,告诉了她。也就是说,这消息,有人想让沈贵妃知道,所以,告诉了她。而对方,早知道,她明是太子的宫女,可这暗地里,早已是沈贵妃的人了。而那个人,在透露这些消息的时候,也其实是一个警告,就是说,无论她做什么,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虽然,经过后来的查证,确有此事,可是,那个宫女却知道,以后的路,更加危险,更加难走了!可是,无论怎样难的路,都要一直走下去的吧?就如她自从踏入宫闱之后,便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的命运一样! 第二百三十章 秘密就象珠子 那个宫女才离开不久之后,就有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也静悄悄地从沈贵妃的宫殿内走了出来。他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无人在侧,然后,一溜烟地离去了!那太监所去的方向,正是太后宫殿的方向。想来,这也是无数潜伏大军中的一员,而这一个被太后安插在沈贵妃身边的细作,也回去向自己的主子,去禀告这个刚刚听来的消息去了!而太后宫里呢?又潜伏着谁的人?又会由谁处泄露风声?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这个宫殿里生活的人,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亲情,爱情,忠心、背叛、忤逆、哭、笑、嗔、怒,怨恨,感激。而住在这里面的人,显然习惯了每天戴着面具生活,戴得久了,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会忘记,这究竟是一副面具,抑或是他们本来时的样子! 而秘密就象是一连串的珠子,只要断了一颗,就会跌得满地都是,再也串不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之后,慢慢地探出头来,蓝色的天宇下,乌云慢慢地散了,照得满地的冰雪,更加晶莹剔透,刺目耀眼! 地上的脚印,慢慢多了起来,更多的积雪,被堆垄在一边,露出了原本黑色的大理石路面。而这匆匆忙忙的人行之中,又有几个,是要将这个秘密,传达给他们的主子?而这华丽深宫里四起的暗涌,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 这些,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段青茗和刘渊带着段誉在后花园里玩! 段誉很少这样开心,他带着几个小厮在冰雪上打滚,堆雪人,也不管沾了一身的雪屑,于是,身后的小丫头就跟着他,一边叮嘱他小心些,一边帮他拍着身上的冰雪! 段誉“格格”地笑着,在冰雪之上奔来奔去,他一边笑,一边朝着更深的冰雪之地奔去,一不小心,就摔倒了,他也不起来,就赖在冰雪上打滚,将刚刚堆了一半的雪人,蓦地推倒了。 刘渊望着段誉,笑道:“你看看,誉儿多开心啊!” 段青茗微微一笑:“是啊,少儿无忧,我倒喜欢誉儿永远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只可惜人长大了,烦恼就会多起来了,少年时的单纯,总会消失的!” 冰雪映着灰色的瓦片,远处,透露着峥嵘气息的飞檐兽角,正俯瞰天下,神色沧桑而且隐秘! 段青茗看着,眸子里的暗色,又微微地深了一些! 因为昨晚段青茗睡得沉了,竟然不知昨夜落雪。虽然,这小径上的冰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可远处的房檐上,枝端、树头,天地万物,只要有可以依托的地方,都是一片耀眼的洁白! 这并不是冬天的第一场雪。而是段青茗芒寿之后的第一场雪。所以,对于刚刚经过过一场风雨的她来说,意义也算是不同! 刘渊笑道:“冬天的雪最是有有趣,以前,还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她老人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泥炉沽酒,对着这雪景畅饮一番!” 提到母亲,刘渊的眸光微微地沉了一下。段青茗知道,他是怀念自己的母亲了! 一个被母亲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少年,却在初入相府之中,就遭遇这样、那样的磨难和考验,这对刘渊来说,不啻更加增添了他对相府的怨恨,以及对相府夫人的怨恨,而这些情绪,对于初入相府的刘渊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亦是致命的! 严格说来,段青茗并不是一个多口多舌,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可是,刘渊的事情,她既然插足管了一下,就从此身陷其中,想再置身事外,亦已经不可能了! 段青茗轻轻地拈起一杯酒,望着刘渊,微微一笑道:“在刘公子看来,丞相大人为何对你宠爱有加?” 刘渊冷不防听到这样的话,眸光微微一凝,倒是老实地答道:“还不是因为我的这一身血脉?” 血脉亲情,自古不能改变,而刘直接受刘渊并倍加重视的最重要的原因,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刘渊,他是刘直的亲生儿子! 段青茗知道,刘渊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只要稍一点拨,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段青茗遂一笑道:“那么,刘公子只要知道在相府之中,所倚仗的是什么,那就足够了!” 刘渊原本就冰雪聪明,听了段青茗的话,立时明白这是段青茗在告诫自己,只要紧紧抓住刘直的心,他就可以在相府站稳脚步,而其他的一切,自然不足为虑! 看到刘渊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段青茗又淡淡一笑:“在刘兄看来,我和刘蓉在表面上相处得如何?” 刘渊看了段青茗一眼,想了想,这才答道:“若不知道详情的人,自然会以为青茗妹妹对刘蓉犹如亲人,而刘蓉对青茗妹妹关爱有加,犹胜亲女!” 说完,刘渊又幽幽地加了一句:“自然了,也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你死我活,不顾一切!” 段青茗微微一笑:“那么,在刘公子看来,我可以扳倒刘蓉,倚仗的,又是什么?” 刘渊侧过头去,握着手里的骨瓷杯子,将段青茗的作为全部细想了一遍。包括她的缜密,包括她的严厉,包括她的冷酷和维护,甚至是对段正假意的、或者是真心的迎奉…… 刘渊忽然恍然大悟起来:“青茗妹妹胜在有贴心的下人,还有,就是段伯父的信任!” 段青茗只是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拿起手边的帕子,微微地拭了拭口-唇,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道:“刘公子明白了这一层,就最好了,在这大家宅院里生活,最重要的,不是和谁斗,和谁成为敌人,最重要的是,先取得掌府人的信任,同时,要培植自己的实力,再有,对于应该敷衍的人,还要做到表面温和,最起码,不能让别人看得出来,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失笑:“刘公子学识渊博,冰雪聪明,这些东西,想来你都是懂的,却要青茗在这里班门弄斧!他日,若是伯母知道了,一定会责怪青茗越俎代庖,教坏了公子的!” 冬日的天气,虽然艳阳初升,阴霾轻散,可是,原本就怕冷的段青茗,还是被冻得手脚发麻,脸颊淡白、此时,因为浅饮了一口杨梅酒的缘故,所以,她的脸上,现出淡淡的酡红,犹如新敷的腮红,娇艳欲滴,可爱极了。刘渊只看了一眼,便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去,不敢再看了! 刘渊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他老老实实地说道:“说实话,以前在母亲身边,我多问的是学问之道,母亲从来只督促我的学问,这些东西,却从来不曾教过!” 刘渊微微有些失神起来,母亲原本出身大家,对于这后宅里的一套,自然更加能详于耳,可是,作为儿子,却是懵懵懂懂,还险遭人暗算。 段青茗听得出刘渊的沮丧之意,她缓缓接口道:“那是因为在伯母的眼里,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而不是耽于在后院之中,和那些鼠目寸光的妇人们,争来斗去!” 刘渊一听,悚然一惊道:“青茗妹妹提醒得是,若有朝一日,为兄的和那些妇人一般见识,鼠目寸光,怕青茗妹妹,都看不起为兄的了!”、 段青茗正色答道:“可是,你我都知道,刘公子你不会的这样的,是不是?” 第二百三十一章 段青茗的点拨 段青茗的这一番提醒,已经起了正反的两方面作用。第一,教给了刘渊应该有的警性。第二,告诉刘渊,身为男儿,有些事。可为,有些事,绝对不可为! 刘渊饮下杯中酒,忽然微微叹息起来:“我在相府之中,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可是,母亲她却仍然是粗茶淡饭,三餐不饱啊,前些日子,我叫人拿了些东西回去给母亲,她非但不收,还来信痛斥了我一番,说我玩物丧志,令她失望了!” 段青茗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刘海的母亲,和其他女子相比,还真有远见卓识,她不会觉得刘渊的今日,已经叫做成功,相反,却逼着他,朝着更高的层阶,一路奋进,可以说,刘渊有母如此,实在是他的福气啊! 段青茗望着刘渊,看到他少年斯文的脸上,隐藏匿着几分沮丧,几分落漠,不由淡淡一笑:“青茗倒是觉得,伯母所为,乃是大智慧也!” 刘渊蓦然抬头,不解地望着段青茗:“青茗妹妹为何会如此说?” 段青茗笑道:“刘公子试想一下,若伯母耽于富贵,为何当年会下嫁刘丞相一介白丁?若她稀罕你的小小孝敬,又怎会做出舍弃亲儿,让你自奔前程……青茗想问一下刘公子,若是这东西,伯母她老人家收下了,你是不是会按月送银送礼,顾及她的生活?” 刘渊点了点头:“我母亲一生孤苦,只得我一个儿子,孝敬母亲,自然是天经地义啊!” 段青茗微微一笑:“孝,又分大孝,以及小孝,还有愚孝,以及忠孝。大孝者,先社稷,再亲老,博得盛世声名,为老人家添光增彩。小孝者,耽于衣食安定,心挂老人,愚孝都,不离父母半步,不求上进,忠孝者,功在社稷,闯出一番事业,父母与有荣焉!” 段青茗的一番话,刘渊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若是他不时地寄钱寄物,这事,刘直早晚会知道,虽然不阻止,难免会觉得他心无大志,而刘夫人,则会更加不喜,而且,还会生出节枝。一如段青茗所说,那样的刘渊,就只有成全小孝,愚孝。而真正的大孝,忠孝,则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请求圣上赐名于母,让母亲因为儿子的成就骄傲,与有荣焉! 想到这里,刘渊长身而起:“在下,谢谢青茗妹妹的提点,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段青茗举杯,微微一笑:“刘公子乃是大智之人,这些小事,自然难不倒刘公子你的,青茗只是闲来无事,闲人闲谈而已!” 刘渊眸色一深,忽然说道:“不知道何人会有此福气,能得青茗妹妹此等冰雪聪明之人。” 段青茗的脸红了,她笑嗔了一句:“青茗年纪还小,望刘公子勿开这种玩笑!” 说话间,玩累了的段誉跑了过来,乍一听到两人的话,惊奇地说道:“什么年纪还小?姐姐,你们可是在说誉儿么?” 看到段誉懵懂的神色,刘渊脸一红,笑道:“呵呵,就是说你的呢,小小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多开心啊!” 段誉一听,“格格”地笑了起来:“呵呵,这是不是姐姐常说的倚小卖小啊?” 段青茗拿着手里的帕子,帮段誉拂去满头的碎雪,又帮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微微蹙了蹙眉,说道:“你看看,这都跑得出汗了,你啊,等会儿去随小娥去换一件衣服吧!” 段誉点头应下了,然后接过秋宁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一溜烟地又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朝段青茗挥了挥手:“姐姐,我再玩一会儿才换衣服啊!” 段青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喊了一嗓子:“哎,你倒是小心些啊!” 一侧的秋宁看到段青茗紧张段誉,莞尔一笑道:“小姐紧张少爷,奴婢现在就去和小娥一起,跟着少爷,让他小心些行不行?” 段青茗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让他玩去吧!” 说话间,一个女声蓦地笑了起来:“哟,这是什么事啊,这么热闹,我也来凑凑趣啊!” “是啊,是啊,虽然我不喜热闹,可是,青茗妹妹这里,若不凑趣,岂不少了一点?” 段青茗回头一看,原来是薛凝兰和聂采月正亭亭玉立地站在亭子之外,望着段青茗,一脸的笑意! 今日的薛凝兰,她外披一件紫色的大氅。正随着她略显急切的脚步,朝两边飞扬开去,露出了她浅粉色的锦绣棉衣。因为裁剪极好的缘故,刚好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又因为那粉色极淡,已经接近白色,但是却很妩媚,在这冰雪之天,更为薛凝兰的有个,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红晕;她的衣袖、襟前、袍角都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她的高贵、爽朗之气;而且,衣上亦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就这是薛凝兰,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她,你都会有一种熨贴的,热乎的感觉! 薛凝兰的身侧,则站着一身同样浅色打扮的聂采月。她外披一件粉色的狐裘,身穿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流光丝棉衣,长及几乎曳地,上面却清清爽爽的,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细纹的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花,在狐裘耸动之时,在衣袖口处若隐若现。她的腰间,用乳白腰带轻束细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益发显得身姿如柳,大有蒲柳迎风时的娇怯不胜。再看她的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将刘海随意散得整齐,前额发丝貌似无意的斜斜分开,露出了一半光洁的额头,以及清亮却略显忧郁的双眸。更初得她楚楚动人,清雅无比! 两个少女,并肩站在这漫天的雪地里,犹如落雪池中,绽开得最艳的雪莲花一般。 此时,她们都笑吟吟地望着段青茗,眸光真诚,充满关心,只看得段青茗心里一热,惊喜极了:“啊,薛姐姐,聂姐姐,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就跑上前来,一把握住两人的手,连声说道:“冷不冷?冷不冷?” 两人相视而笑,也不抽加自己的手,倒是聂采月笑道:“我们都有厚衣暖炉的,这冷的,也是你,而不是我们呵!” 说完,将手里的镶玉缕银的精巧暖炉往段青茗的手里一塞,嗔道:“看看你的手,象冰坨子似的,快暖和一样吧!” 段青茗笑道:“聂姐姐畏寒,你的暖炉我可不敢抢,要抢,也是抢薛姐姐的!”说完,她将聂采月手里的暖炉塞回她的手里,然后,一把抢过薛凝兰手里的缠金线镶铜边的巧兽炉,还夸张地叫了声:“好暖!” 薛凝兰任由她将暖炉抢去,也只是笑:“你啊,有好好的屋子不呆,活该在这里冻你!” 段青茗“嘿嘿”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身边尾随而来的刘渊:“这不是刘公子到访,誉儿缠着他要来玩雪,我横竖无事,就来作陪啰!” 回头,又朝着跟在她们身后的秋宁叱道:“你这个傻丫头,姐姐们来了,也不先禀告我一声?这不是怠慢她们,又是什么?” 秋宁脸色一白,后退两步,却笑道:“这原都是奴婢的错,原本想着,留二位小姐喝杯茶,然后再唤小姐您回去的,可是,没办法啊,咱们宁姝苑的茶啊,明显的没有小姐的人有吸引力,她们二位坐都不肯坐一下,说要来找小姐,奴婢只好带她们过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初见刘渊之聂采月动心 秋宁和月葭都是段青茗着力培养的大丫头人选,所以,曾用心地教导,并且点拨,就连宁嬷嬷,平日对她们,都可以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的。在宁姝苑里,可以说,她们两个,都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无论让秋宁做什么事,段青茗都是比较放心的。这次,她引薛凝兰和聂采月前来,段青茗更想知道的是,屋里的那位爷,有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出来! 而秋宁的巧妙应对,无疑是在告诉段青茗,两位小姐根本就没有进屋里去,所以,根本不存在看到那位爷的事情了! 段青茗听完,轻轻地吁了口气,果然,有秋宁在,事情都会简单一些! 看到段青茗责怪秋宁,不明就里的薛凝兰笑着说道:“好了,青茗,你也别怪秋宁了,是我和采月说了,要先来找你!” 说着,揽着段青茗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样?昨天没事发生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只是,夏草儿受伤了!” 薛凝兰知道,段青茗最是维护这个叫夏草儿的丫头,蓦然一惊道:“她伤了?怎么伤的?” 段青茗苦笑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来来,我先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刘公子,薛姐姐你是认识的!” 刘渊原本只在远处观望着,却没有下亭。他看到三个少女流露出来的少女姿态,心里既羡慕,又温暖。更为青茗有此挚友而开心不已,此时,看到三人叙旧完毕,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了几人的身边。冲她们微笑示意! 薛凝兰微微一笑:“刘公子好!” 刘渊知道薛凝兰和段青茗是好朋友,于是,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薛二小姐好!” 今日的刘渊,穿着淡蓝色的长袍,外披一件深色的大氅,因为少年易高的缘故,他站在段青茗三人的面前,几乎高出一头。满地的雪白,映衬着他一脸真诚,又略带了几分温柔笑意的眼神,更显出他的肤色洁白。眼神清澈,踏着这一地的冰雪,漫天的洁白,他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他相貌虽然俊,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只一眼,就将三个女孩儿看得脸颊飞红。 薛凝兰早在刘渊还在段府之时,就已经和刘渊认识,此时,虽然身份改变,却丝毫不显拘束,她朝着刘渊微微一笑,眼神爽朗:“刘公子别不是来和青茗补芒寿之礼的吧?” 刘渊淡淡一笑,肤色莹玉。他笑答:“正是的,昨日在下俗务缠身,来不及为青茗妹妹贺寿,所以,今日来,专程奉上贺礼,而且真心道歉的!” 段青茗一笑:“这芒寿年年有,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刘公子何必如此介怀?” 薛凝兰却掩口一笑:“我同意刘公子的话,十岁芒寿,原本就是一件大事,过了十岁,青茗就可以议亲了,呵呵,刘公子若是不早点来踩点,怕是要被别人抢去了呢!” 说完,也不管段青茗在暗地里狠拉她的衣袂,又是爽朗一笑:“所以,我觉得,算是刘公子有心了!而且,非常的有心!” 刘渊一听,暗暗看了段青茗一眼,脸颊飞红地说道:“薛二小姐最喜欢说笑!” 段青茗却是正色地说道:“薛姐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和刘公子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妹妹的闺誉,可真的毁了!” 听得段青茗一说,薛凝兰连忙道歉,恼了一般地不理她,却拉着聂采月的手,望着刘渊,说道:“这位是聂府的三小姐!” “聂姐姐,这是刘丞相府的公子!” 刘渊从来没有见过聂采月,对京城里的小姐们也不熟悉,这下,只是低首一礼:“聂三小姐好!” 聂采月望着刘渊英俊的脸庞,略微有些忧郁的眸子,却是双颊飞霞,眼神含羞,款款说道:“采月,见过刘公子!” 听了聂采月的话,段青茗微微有些惊异,要知道,女孩儿家的名字最是矜贵,而方才她介绍的时候,故意只叫“聂姐姐”,就是不欲透露她的闺名,可是,聂采月却对刘渊自报其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段青茗在心里自我安慰,或者说,这聂采月只是少经人事,不太清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吧?尤其是初见面的年轻男女? 看到刘渊眸光澄澈,聂采月举止也算正常,段青茗不由在心内暗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行人见过礼后,重新回到亭子里坐下。原本,多了健谈的薛凝兰,再加上沉默含蓄的聂采月,应该更加热闹才是,可是,经过段青茗方才的一番点拨,刘渊明显的已经坐不住了。方才坐下,他就有些歉意地朝段青茗说道:“青茗妹妹,兄过几日再来看你!” 段青茗知道他忙,于是,点点头:“嗯,没关系,你忙你的去吧!” 刘渊又和聂采月和薛凝兰道了个不是,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望着刘渊的背影,聂采月竟然微微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向来性情直爽的薛凝兰,则早拉着段青茗问东问去西去了! 昨日,段青茗在听到丫头传来的一番话之后神色微变,最后,竟然在席间匆匆忙忙地离去,竟然来不及送客。最诡异的是,就连刘蓉母女,最后也不见了,所以,最后送客的,就只有张姨娘,以及段誉。薛凝兰知道,段青茗无论为人,抑或处世,都是极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在任何情况之下,做出有失礼仪的人,而此次,被逼离去,一定有绝非寻常的事情发生。而这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薛凝兰原本想等待段青茗处理事情完毕,方才离去的,可是,薛夫人却劝薛凝兰,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应该和段青茗添乱,于是,薛凝兰不得已,只好和聂采月等一起离去,走的时候,却一直是一步三回头的,在始终放心不下。 所以,今天这一大早的,她就禀明母亲,出府而来,想看看段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段青茗简略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却将炎凌宇的事情忽略不谈。只说夏草儿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不慎将花瓶打碎,刘姨娘以为遭了贼,就带人闯进了宁姝苑,最后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段青茗虽然说得隐晦,可是,薛凝兰却知道,事情必定没有这么简单。要知道,以刘蓉的歪心,哪里会在乎段青茗是否有事呢?她最在乎的,还是怎样捉到段青茗的把柄,让段青茗身败名裂,或者在这将军府里,再无立足之地吧! 可是,这些话,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却都是不宜宣扬的家宅秘事,而今,段青茗无事,薛凝兰也就乐得放心了。于是,两人又嘻嘻哈哈了一阵,这才忽然醒觉,今日的聂采月,沉默得异乎寻常! 而聂采月,却还沉浸在初见刘渊时的微妙悸动里,初见那少年时,只见他微倚雕栏,微风拂过墨般长发,丝丝缕缕飞扬而起,飘然如仙,简直就是一副画卷。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流光转动,瞥到云她时,却突地直了直身子,对她露出一个春风般的微笑。 笑者无心,看者有意,刘渊肯定不知道,就是他这一笑,将聂采月从来没有将人开启过的心,打开了。从此以后,聂采月的心里,藏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头痛的段青茗 只是,这个秘密,就如少女的自己编织的美梦一般,一言一行,之中,都会不自然地流露,而明眼的人,只要一眼,就可以彻底看穿了。 “聂姐姐你呢?你这一大早的出来,聂夫人可放行么?” 要知道,聂采月身子不是很好,聂夫人对于这个中年才得来的女儿,又极是上心,所以,段青茗才有此一问。 可是,身边寂然无声。 段青茗和薛凝兰同时转身,却发现聂采月竟然望着刘渊的背影,望着那个英俊少年飘飞的衣袂,以及刚刚转过廊角的背影,眼神之中,流露出神往的、复杂的、毫不掩饰的渴幕。那眼神,犹如冬日里的霜花,在附上某一处生铁的时候,似乎被沾染上了,再也无法移动! 段青茗心下惊异,和薛凝兰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同样心存疑问。两人相顾之间,再看了一眼前边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均不由地心下一惊,这聂采月莫不是看上了刘渊了吧? 段青茗抿了抿唇,不由地握紧了薛凝兰的手腕,两人再相视一眼,都面有隐有忧色! 若说人才,刘渊亦算是风度翩翩,气质温文,聂采月清新绝丽,温文有礼,而且,这两人郎才女貌,神采气质都是人中龙凤,再加上刘渊心底善良,才气横溢和“才女”聂采月这人十分的相配。可是,两人又都知道,这刘渊其实身世复杂,身处漩涡之中,而且,他注定了,在未来的几年之内,都要历尽磨难。才能力争上游。 更何况,刘丞相中年得子,对刘渊报复甚高,想来,在他的心目中,能配得起自己儿子的,就只有尊贵无比的公主,或者是清流之柱的女子,又或者是候门之女了吧? 说实话,若说是门当户对这一方面,聂府并不算差,可是,聂采月的父亲,却是亲太子一派,而他在京城原本并无根基,而他之所以发迹如此之快。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姐姐,在后宫之中,居贵人之位,而那位贵人,长袖善舞,亲皇后一派,并竭力提携自己的兄长,所以,刘侍郎上位之后,一直亲太子一派。 段青茗知道,朝中官员,向来分帮分派,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与之相反的则是,刘直一直居中庸之道,算是个观望派。而且,他对于聂侍郎本就已经不喜。所以,更无和他结亲的可能,而且,这结亲者,还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再者,聂采月的父亲,只是一个三品侍郎,而刘直则是一品丞相,这两者期间的差距,别人不知,段青茗却是知道的! 若论起身世,在场的薛凝兰,可能会更加匹配。只是,这两家,都不会有此意,就是了!而薛凝兰生性爽朗,虽然数次看到刘渊,却同样没有什么感觉。 段青茗又轻轻地唤了几声聂采月,她才若有所思地回过眼神来,看到段青茗清澈逼人的眸光,她蓦地苦笑起来:“对不起,青茗妹妹,我失礼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我怕你冻着了,聂夫人可不会饶我!” 聂采月又是恍惚一笑,却笑而不语! 这边,薛凝兰想了想,忽然问道:“青茗,我以前来段府的时候,你一向不是唤刘渊做兄长的么?可自从昨日开始,你怎么改称刘渊为刘公子了?” 段青茗总不能告诉薛凝兰,这是炎凌宇搞的鬼吧?说让她除了段氏之外的男子,全部都不准以“兄长”相称? 心内对炎凌宇的愤恨又多了一层,可段青茗在表面上却一丝都没有显露出来。她轻轻地拂了拂身上根本不存在的褶折,似若无其事地说道:“之前,我曾经在偶然之间,救下刘公子一次,后来,他又救了誉儿,这两者其间,算是扯平了。他得父亲挽留。暂时寄居段府,所以,就和青茗以兄妹之称。可今时不同往日,刘公子身份尊贵,身世更是复杂,而相府之中,更是人多口杂,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或者是对刘公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青茗索性改了称呼,叫他刘公子了!” 段青茗的这话,虽然是在解释和刘渊的关系,可是,却不外乎也是在提醒聂采月,而今的刘渊,和她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那些不应该有的念头,应该早早摒弃! 而聂采月,一听到刘渊之名,便打起了精神,想要听更多关于刘渊的事情,然而,再一听段青茗的话,她复又神色黯然! 是啊,而今的刘渊,贵为丞相之子,又是清流之首,怕和她,根本无缘了罢,到此,聂采月忽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生在贵门之中,为什么,没有薛凝兰那样的显赫身世?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和刘渊之间,便不会有如此天壤之隔的距离了吧? 聂采月抬起一对楚楚动人的眸子,望着段青茗,幽幽地说道:“青茗妹妹,你和刘公子是义兄妹么?”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微微一笑道:“是的,当日,刘公子受父亲的邀请,暂时寄居段府,负责教养誉儿的功课,而我又和刘公子相识在先,所以,就以兄妹相称。可自从昨日相府归来,我看清了刘公子眼前的处境,所以,干脆的,就以公子相称,以避免那些无聊之人的闲言碎语了!” 聂采月神色黯了一下,看到段青茗仍然看着自己,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下,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 薛凝兰接口笑道:“是啊,单单看相府里的两位小姐,就知道刘公子在相府之内的日子,不是非常的顺坦的啊!”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这也难怪刘小姐想要刘公子难堪,毕竟,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嫡次小姐之间,却莫名地忽然多了一位嫡兄长出来,这在任何人,怕都难以接受吧……” 段青茗和薛凝兰的意思,本来是想旁敲侧击地告诉聂采月相府里的形势,可谁知,聂采月听了之后,心中对刘渊的同情更甚,她不由地接口道:“话不可这样说,这刘公子在前,刘小姐在后,而且,刘公子的母亲,又是当年的正室,刘公子自然就是责无旁贷的嫡长公子啊!” 段青茗一听,哟,坏了,她和薛凝兰倒是越帮越忙了!于是,连忙调转了话题,说道:“对了,薛姐姐,薛大公子和薛二公子呢?怎么没陪你来?” 薛凝兰笑道:“他们倒是想来啊,昨天就想了,可不巧的是,祖父的芒寿就要到了,他们要和父亲一起去准备各项事宜了啊!” 段青茗一听,大吃一惊:“哎呀,不好,薛大人芒寿就到了,可是,青茗还害姐姐奔波如斯,这倒真的是妹妹失礼了!” 薛凝兰摆了摆手,笑道:“你放心好了,祖父芒寿,没有我什么事,到时,你只要帮我参谋一下,准备好这芒寿之礼,也就是了!” 段青茗连忙说道:“薛大人芒寿,这寿礼自然马虎不得,你放心好了,到时,妹妹一定帮你细细参详!” 薛凝兰又说道:“还有啊,青茗,到我祖父芒寿那日,你可一定要到场啊,这可是祖父和祖母千交待,万交待的呀!” 段青茗望了一眼依旧神游方外的聂采月,将她往身边一拖,笑道:“放心好了,到时,聂姐姐和我,一定会早到的!”、 薛凝兰这才恍然,原来她只想着邀请段青茗,却把聂采月给忘记了,闻言,她脸微微一红,当即点头:“还有聂妹妹啊,到时,请帖会到贵府的了,可要和聂夫人一起来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段誉 要娶薛姐姐 薛采月勉强笑了一下,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告诉我娘,尽早做准备的!” 薛凝兰的尴尬这才散去,她感动状地说道:“全世界,就只有你们俩最好了……” 说完,还不忘记加了一句:“你们知道的啦,祖父芒寿,大人们都会很忙,而且,我还被勒令不准出门,到时,我一定会闷得不得了的啊……你们若是不来,我就可怜了!” 说完,还真的做了一个“可怜”的表情,将两人都逗笑了! 薛凝兰回过头来,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了一句:“青茗,你叫我两个哥哥叫什么……薛大公子,薛二公子?” 段青茗点了点头,心里开始叫苦起来——那个爷哦,你知道你害人有多深么?这下,连薛凝兰都开始打抱不平来了! 薛凝兰听了,长眉一挑,将段青茗上下望了一眼,然后,似有些遗憾地开始猛摇头了:“青茗啊,不是我说你哦,你可是当着我哥哥们的面,说好了,叫哥哥的哦,现在,你叫刘公子叫公子倒也罢了,你敢叫我两位哥哥叫公子,看他们回头,可不会饶了你的哦……” 段青茗抚额,作了个头疼状,哀求道:“薛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知道,我已经过了十岁的芒寿了,有些事,不能再象以前那样随意了!薛家两位公子那里,你还是代为通融一下吧!” 薛凝兰顿时笑意地笑了起来:“我两位哥哥,可欠我不少东西,你想叫我通融,也不是不行的……” 话到这里,薛凝兰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将段青茗又左右打量了一圈,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青茗,你打算拿什么来赂贿我呢?” 段青茗听了,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她不由地笑骂道:“我叫你一声姐姐,岂不是在赂贿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要不,我把刘渊公子赂贿给你吧?帮你们两个也撮合一下,让你嫁进相府?” 薛凝兰一听,连忙摇手:“别了,青茗,求求你饶了我吧,相府的门槛太高了,我可高攀不起啊……再说了,相府里的两位小姐,我可消受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就饶了我吧!” 段青茗抿唇笑道:“我赂贿你过了,是你不要的哦,要不,我让誉儿叫多你两句姐姐?你可是天天嫌没人叫姐姐的呀!” 薛凝兰笑着点头段青茗的额头,嗔道:“你呀你呀,就会拿别人做挡箭牌,要么是誉儿,要么就是劳什子义兄……哎,他们可都是欠了你的么?被你拿来当枪使?” 两个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发现,原来聂采月坐着没动,亭子巨大的柱阴影落在她的身上,她岿然不动的身影,仿如久远时光投下的一条暗影,淡淡的,带着一触即碎的惨淡笑意。 段青茗一眼望去,心里机凌凌地打了个冷颤,说不出为什么,她觉得聂采月给她的感觉,开始变得非常的遥远,非常的遥远! 聂采月用羡慕至极的眼神看着她们,似是在羡慕她们的开朗与欢乐。看到段青茗的眼神,她才微微笑了一下:“青茗,我真羡慕你们!” 段青茗大大方方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放开心怀,哪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聂采月听了,淡淡一笑,脸上的阴霾却似更浓了一些:“世间不顺心的事,何止千万,若事事都往好处想,只不过失望更多一些而已!” 薛凝兰还待要劝说什么,段青茗却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在这个世上,千人千相,有些人,身处逆境而自强,就如段青茗,有的人,天生乐天,即便遇到困难,亦不会怨天尤人,就如薛凝兰。有些人,天生忧郁内敛,即便事事顺利,她仍然多愁善感,一如聂采月。 而某一种性格的生成,除了天生的部分之外,都或多或少地和她的生长环境,以及那个教导她长大的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亦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劝解了事的,所以,段青茗示意薛凝兰,点到即止,不要再说下去了! 薛凝兰虽然心有不甘,可也知道,段青茗是为了她好的,于是,只好讪笑了一声,坐了回去! 亭子里,一时沉默下来,大家都将视线移到了亭外的冰雪之地,神色之间,各有思忖,正在这时,段誉跑了进来。 他最喜欢薛凝兰,乍一看到她就坐在一侧,立时高兴地大笑着扑了过来:“薛姐姐你来了……薛哥哥们呢?他们怎么没来?” 薛凝兰一看到段誉,也开心极了,她抱起段誉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然后,“呵呵”地笑道:“姐姐可想誉儿了,不知道誉儿有没有想姐姐呢?” 段誉用力点头:“当然有啊,我想姐姐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一番话,将大家都逗笑了,段青茗一边帮段誉拍着身上的浮雪,一边嗔道:“傻小子,你知道怎样才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吗?那指的是大人啊,情人间的,你小小孩子,知道什么的?” 段誉一听,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想薛姐姐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就要薛姐姐做我情人,以后,还要做老婆呢!” 段青茗被段誉呆住了,而薛凝兰脸颊一红,嗔道:“臭小子,你占我便宜?” 段誉“嘿嘿”地笑了起来,两只小眼睛“咕噜,咕噜”地一转,然后,大言不惭地说道:“薛姐姐喜欢誉儿么?” 薛凝兰脸一红,点着段誉的小额头:“姐姐是喜欢誉儿,可是……” 然而,段誉根本没给薛凝兰说下去的机会,他小手一挥,言语铿锵地说道:“姐姐喜欢誉儿就是了,誉儿也喜欢姐姐啊,我们两情相悦的,有什么不行的?” 这下,段青茗几个被彻底雷到了。 段誉说什么?两情相悦?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么? 说实话,自从上次段誉落水醒来之后,段青茗总觉得,他的整个人,都变了一样,有时,会说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而且,还会做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有几个,段玉兰想挖个坑给段誉跳,可是,没有人想到,最后掉进去的,竟然是段玉兰。段青茗有些狐疑地望着段誉,心里慢慢地浮起了疑云! 难道说,是段誉猛然之间长大了?还是他和自己一样,偶然的重生了? 只要想到这里,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一疼,上一世的段誉,被逼着悲惨地死去,那么,他小小的心里,究竟会种下怎样的阴影啊?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用深思的眼神望着段誉,轻轻叱道:“誉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要知道,可是事关薛姐姐的声誉的啊!” 段誉一听,过来拉了段青茗的手,劝慰道:“姐姐,我就是喜欢薛姐姐,以后还要娶她为妻,别的人说什么,关我们什么事呢?” 这下,连薛凝兰这么爽朗的人,都给雷到了。她不由抚额道:“誉儿……你,你才只有几岁啊?” 六、七岁大的孩子,说是要娶自己为妻,这让薛凝兰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段誉认真地望着薛凝兰,疑惑不解地说道:“年龄有关系么?有谁规定的,年龄小的,不能娶年龄大的?” 一句话,问得薛凝兰和段青茗都无话可说起来! 要知道,在民间,向有小丈夫,大妻子的事情,就是在小男孩儿还小的时候,就给她定下一门亲事,说得好听,是娶妻子,说得不好听,就是请个照顾他的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此段誉,非彼段誉 看到大家语结,段誉更加理直气壮起来:“看吧,薛姐姐,我们在一起,神马都不是问题!” 薛凝兰听了,眼波流转之下,疑惑地问道:“小家伙,神马?这又是什么东西?” 段誉一听,脸一红,连忙捂住了嘴,他的小眼睛转了几圈,然后抬眼望着薛凝兰,笑嘻嘻地说道:“神马就是上天掌管姻缘的马啊,他只要说了不是问题,就一定不是问题啦……”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头疼地说道:“誉儿,你的奇思妙想,真的越来越多了!” 段誉“嘿嘿”地笑了起来,躲到薛凝兰的背后,蹭着她的衣袖,再不说话了!二十几岁大的大男人了,还要在这里卖萌装嫩。而且,这一上来,就差点露了陷了,看来,这古代说话,就是喜欢咬文嚼字的,这以后啊,真要开口说话,还是要小心为上了。 段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用有些怜悯的眸光望了段青茗一眼。他知道,这个段府的大小姐,就是这身体的亲姐姐,一直以来,都是最维护自己,也是最疼爱自己这个弟弟的。 可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在上次落水的时候,她唯一的弟弟,就已经因为溺水而彻底死去。现在的段誉,只是一缕寄存在她弟弟身体里的幽魂而已!无论思想还是行为,都已经不是当初时的弟弟了! 现在的段誉,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闻天,因为被自己的兄弟出卖,最终导致了惨烈的死亡,闻天原本以为,前一世杀戮无数的自己,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却穿越到了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身上! 对于古代,闻天有着本能的抵触,身为现代人的他,自然也知道,这后宅之内无真心,都是尔虞我诈,好比没有硝烟的战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姐姐,却是真心对他的。不但处处维护于他,还处处为他打算,并尽了自己的全力,来保护他。宁愿自己和别人去争,去斗,却不让他沾染一点的血腥和阴谋! 就冲这一点,闻天由原本的抵触,变成了现在的接纳,并真心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看待。 至于这个薛凝兰,闻天倒是一眼就看中的。 他喜欢这个姑娘娇憨的性格,喜欢这个姑娘直爽的脾气,当然了,更喜欢这个姑娘不沾任何尘埃的眸光。当日,他隐藏自己的本性,装出小小段誉的样子在薛凝兰的府里,看到了那么多的龌龊,可是,这个姑娘却没有因此,而沾染一点的阴暗,所以,闻天就决定了,这一世,他一定要娶薛凝兰为妻! 自然了,年龄肯定是一大关的,且不说他六岁的小身板儿,就是薛凝兰,今年也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姑娘,若是嫁一个小六岁的丈夫,还是那样的一个显赫的家世,自然是要惹人说闲话,可是,闻天不怕,因为,他相信,只要他努力了,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儿! 只是,从现在开始,闻天这个人,就已经死了,有的,只是将军府的二公子,段誉。他,将以段誉之身,好好地保护段青茗,也好好地保护这个古代的家! 至于那些姨娘、庶妹神马的,让她们去死吧! 看到薛凝兰尴尬,段青茗沉默。一侧的聂采月插话道:“我倒是觉得,这誉儿说的,非常有的道理,且不说其他,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这年龄既然不是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了!”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倒是薛凝兰,望着段誉,神态认真地说道:“誉儿,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姐姐会担心的!” 段誉望着段青茗,一双酷似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闪着:“姐姐,你不喜欢誉儿娶薛姐姐么?” 段青茗有些头疼起来,她望着段誉清澈无比,却看不到底的眸光,心里微微一凛,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将段誉当成小孩子了? 段青茗低下头去,将段誉拉到自己的身边,他消瘦的身形,宛若一支小小的竹子,挺拔、不屈,这小小年纪的,已经隐然有了渊停峙岳的气质! 段青茗心里一宽,望着段誉的眼睛,细声说道:“誉儿,告诉姐姐,你真的打算娶薛姐姐为妻?” 段誉用力点了点头。 段青茗心里一酸,她这个姐姐,实在太不合格了,六岁的段誉,竟然已经动了娶妻的念头,可是这个姐姐对他关心不够,所以,他才想寻求另类的温暖么? 段青茗忍住眼泪,轻声说道:“可是,誉儿,你是知道的,薛姐姐不同于其他的寻常女子,她身世显赫,所以,她将来的丈夫,一定要是配和她站在一起、并且为她添光加彩的人,那么誉儿,你觉得,你能做到人上人么?” 段誉沉默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为了薛姐姐,我愿意!”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那么,什么才叫人上人,你知道么?” 段誉想了想,说道:“以一敌百,乃是莽夫,以一人敌万人,才是英雄!誉儿要做英雄!” 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那么,誉儿,你就趁着薛姐姐没有议亲之前,象个英雄一样的,去薛府提亲吧……可是,你若做不到英雄的话,就只能目眼睁睁地看着薛姐姐另嫁他人了!” 段誉摇头:“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薛姐姐嫁给其他人的!” 薛凝兰,只能是他的。 眼看着,两姐弟一答一问的,就要将自己的终身定下来的,薛凝兰不干了。她跺了跺脚,怒道:“青茗,你们……” 聂采月上前一步,轻轻地挽住了薛凝兰的手,轻轻地说道:“凝兰,这孩子,他是认真的,说不定,你的劫数到了!” 薛凝兰甩开聂采月的手:“你,你也打趣我?我……我不理你们了!” 说完,满面通红地跑了出去! 聂采月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接下去!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她,则是个彻着彻尾的局外人,所以,自然看得出段誉的认真,以及那个小小的孩童,在霎那之时流露出来的强大的气场,那一瞬间,聂采月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孩子,他是认真的! 只是,若有一个人,无论他是何等身份,无论他是多大的年纪,只要他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什么年龄,什么家世,那,又算什么呢? 这边,段青茗抬起头来,却发现薛凝兰没了影子,秋宁早就追过去了,只剩下聂采月还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望着这姐弟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段誉忽然奇道:“咦,刘哥哥呢?” 段青茗说道:“他有事先走了!” 段誉微微点了点头,忽然说道:“那姐姐,我也有事,要回去了!” 段青茗心下奇怪,这小子,不是自己吵着要出来玩的吗?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段誉狡黠地一笑,指了指薛凝兰的背影,说道:“因为我要去做英雄,早点把薛姐姐娶回来呀……” 说完,挥手和段青茗告别,转身去了! 段青茗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霎那间,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小子,真的入了魔了! 可是,求取薛凝兰,哪有那么容易的呢?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迎着聂采月含笑的眸光,段青茗摇了摇头:“完了,誉儿入魔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牛柏的愤怒 聂采月只是笑笑,大大方方地上前拉起段青茗,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凝兰去吧!” 离开亭子的时候,聂采月的大丫头小心地帮主子披好披风,又系好带子,又将新装有暖炉递到她的手里,这才扶着她走出了亭子! 看到聂采月的丫头也是一副伶俐的样子,段青茗笑道:“聂姐姐的丫头好生让人羡慕。” 聂采月微微一笑:“这都是我娘帮我挑选的!” 大丫头,可是说是陪伴一生的人,随嫁,做为丈夫的填房,又或者是自己巩固势力的棋子。可以说,每一个大丫头,都是精打细算,容貌秀美。段青茗看着,忽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秋宁走上前来,先是规规矩矩地朝两人见了个礼,然后,朝段青茗说道:“小姐,薛小姐正在您的厅里喝茶,叫奴婢过来通知两位小姐!” 段青茗举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只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奇道:“咦,海棠呢?怎么没看到她随着薛姐姐前来?” 海棠那个丫头,也是个热心人,对薛凝兰又是忠心,所以,段青茗对她的印象十分的深,可现在的她忽然警觉,这两次来,她都没有看到海棠随行了! 聂采月听了,微微地叹了口气:“海棠真是个命苦的丫头啊……” 段青茗一听,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聂采月说道:“你还不知道这事?”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她很快省起,最近自己事多,薛凝兰若有什么事,一定不会告诉自己的,以免自己增添烦恼! 段青茗侧头想了想,忽然说道:“可是因为三姨娘表弟的事?” 聂采月点了点头:“听说这事,已经在薛府闹得不可开交了,薛伯父执意要薛凝兰割爱,而薛夫人原本不允的,却被薛伯父训斥了一顿,而凝兰为此哭过,闹过,听说也无济于事。眼看着,这过了老太爷的芒寿之后,海棠就要嫁给那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登徒子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冷笑道:“那个三姨娘这是在报复薛姐姐,断她的膀臂呢!” 想起那个恶毒的、居然敢推嫡落水的薛凝倩,看来,这一次,真得给她一些颜色看看了! 聂采月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可偏偏三姨娘得宠,这枕头风一吹,薛伯父就胡里胡涂地应下了!” 段青茗咬了咬牙,说道:“不行,海棠是个好丫头,可不能任由那些个登徒子给糟蹋了!” 聂采月听了,眼睛顿时一亮:“青茗妹妹有办法?” 段青茗听了,对着聂采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聂采月听了,抚手道:“哎呀,这倒是个好办法!” 段青茗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三姨娘母女,对我都有戒心,若我出面,此事怕不容易办成,所以,这事还要借助于聂姐姐了!” 聂采月听了,立时答应道:“没有关系,只要能帮助凝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段青茗说道:“那好,明日吧,我刚好要去薛府回礼,到时,我们在薛府门口见,聂姐姐先到,我故意推迟一步,到时,就请聂姐姐配合好了!” 聂采月爽快地应下了,两个人将这话题应下不说,这才有说有笑地,朝着宁姝苑走去! 刘渊回到相府,却没有看到刘直。他问了一下刘直随行的人,这才知道,刘直原来早朝未归! 而刘渊几乎是掐准了刘直下朝的时间回来的,没有看到刘直,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刘渊看到满面怒色的牛柏,正迎面而来。刘渊记住段青茗的话,打算对这种小人视而不见的,谁知道,对方却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表弟这是从哪里回来啊,可不是去了宫里,见了太子殿下么?” 原本,牛氏想陷害刘渊,故意设下计谋,让刘渊去救锦绣公主,然后,设计于他,娶那一个刁蛮极致的锦绣公主,毁他一生前程的! 谁知道,牛柏不知道在哪里改变了主意,在当晚被抓到和锦绣公主的苟且之事以后,竟然亲口承认了他和锦绣公主的jian情,并答应愿意娶锦绣公主为妻。 谁料,锦绣公主当场拒绝了牛柏,然后,哭哭啼啼地回到了宫里。原本以为,这事已经没了下文,或者会按着牛柏的计划走了——原来,皇后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牛柏和锦绣公主结亲。让他成为附马。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太子炎凌珏听说之后,竟然从中横插一杠,一定要锦绣公主和刘渊结亲!而且,据说,他们还设下了计谋,要诓丞相刘直亲口答应这件事情! 原本,这都是宫里的秘闻,其他人,都是没有办法知道的,可谁知道,偏偏牛柏在外鬼混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在宫里办差使的,而那个人,又和皇后宫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的,竟然传到了牛柏的耳里! 原本,牛柏是不齿于娶锦绣公主的,可是,经段青茗和薛凝兰一点拨,他忽然明白了,且不管锦绣公主性情如何,这刘渊都想求娶的女子,定然不差。原本,他可以成为相府里的公子,可因为刘渊的出现,他成了笑柄,所以,但凡是刘渊想要的,他都要统统夺去! 那晚,牛柏去寻锦绣公主,原本是为了让她动心的,可是,锦绣公主态度坚决,而牛柏一怒之下,恶向胆边生地扒了锦绣公主的衣服,毁了锦绣公主的清白。事后,他就再没能忘记过锦绣公主!她那雪白的身-体,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都在牛柏的脑海里,不停地兜来转去,所以,他干脆去说动牛氏,说希望能与锦绣公主结亲。自然了,这话里行间,都是对牛氏的好处,以及对牛氏一族的未来的绝大益处! 牛氏原本是侯府之后,可却因为兄长不争气,而搞得家道中落,要强的牛氏,因为此事,不知道生了多少暗气,现在听说可以重新帮牛氏一族光耀门楣,她自然乐不可支。于是,这第二天一大早的,就去见了皇后,将牛柏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相信若不是太子炎凌珏横插一杠的话,牛柏和锦绣公主的事,真的成了! 现在,牛柏忽然得到了一个隐密的消息,锦绣公主仍然意属刘渊,并发誓要嫁给他。而太子竟然帮着出谋划策,就只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愿望成真,丞相刘直现在还没有回府,现在,怕是在商量这一件事了,若是刘渊真的娶了锦绣公主的话,牛柏就真如段青茗所说的,帮别人做了嫁放裳了,你叫已经尝过锦绣公主甜头的牛柏怎么咽得下心里这口气? 听了牛柏的话,刘渊微微蹙了蹙眉,眼底显而易见的,是说不出的厌恶。可是,心里无论再怎么厌恶,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呀,很快地,刘渊敛了敛神色,他义正辞严地朝牛柏说道:“表哥此言矣,我与太子殿下并不认识,即便求见,这太子殿下也不会见的呀!所以,以后这种空穴来风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刘渊不愿意和牛柏有过多的接触,他的话一说完,就很快地几前,眼看着,就要和牛柏擦身而过。谁知道,在经过牛柏身边的时候,他冷笑了一下:“原本,你是高攀不上太子殿下的。可现在,我听说锦绣公主意属于你,口口声声的要嫁给你呢,所以,你去见太子殿下,他焉有不见之理?” 第二百三十七章——牛柏成附马 第二百四十七章——牛柏成附马 刘渊一听,眉头立即紧蹙了起来:“表哥休要胡言乱语,众目睽睽之下,救锦绣公主于深水的,可是表哥,当晚,和公主秉烛夜谈的,也是表哥,锦绣公主如此钟情于表哥,怎么会和渊结亲呢?” 刘渊的话里,充满了厌恶以及不齿,说实话,他是万万不想和那个刁蛮的锦绣公主扯上哪怕是一丝的关系的。再者,刘渊是一个嫉恶如仇,而且很有志气的人,他觉得,若是将他和那个失贞的锦绣公主扯在一起,可是生生地掉了他的身份的。可这牛柏,却硬要将他和锦绣公主往一起说,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居心! 可是,刘渊的神色,看在牛柏的眼里,却是充满了挑衅以及愤怒。这个刘渊,怕是想锦绣公主而不得,而今,还被自己玷污了名声,所以,才看到自己如此生气的吧? 牛柏冷笑了一声,心里暗道——果然,这刘渊是喜欢锦绣公主,并想着攀龙附凤的,早日成为附马的,却不知道,刘渊究竟是用了何办法,这才将锦绣公主骗得死心塌地的呢? 一念及此,牛柏不由地握紧了手腕——刘渊,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刘渊才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刘直的小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这大雪天的,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水。只见他上前,朝着刘渊和牛柏深深地一躬,然后说道:“少爷,表少爷,老爷在正厅等候两位少爷!” 刘直回来了? 刘渊微微蹙了蹙眉,原本,这刘直回来之后,都是在书房等候他的,通常是检查他的功课,还有问他的学问之类,可今日,他竟然令人来传唤,而且,还是正厅? 看到刘渊神色微变,牛柏的心里,也是一个打鼓——刘直回来了?却不知道,是带来的怎样的消息?刘渊和锦绣公主成亲?而他,成了局外人? 只要一想到锦绣公主充满香味气息的胴-体,牛柏不由地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怎么能让刘渊占了便宜去? 这样一想,牛柏的眼珠转了转,他朝刘渊身边走上一步,说道:“表弟,姑父叫我们呢,一起去吧!” 刘渊看了牛柏一眼,点了点头:“那,一起吧!” 当两人走到前厅的时候,刘直已经坐在他平日最喜欢坐的红森圈椅上喝茶。他的身边坐着一样神色不定的牛氏,看到牛柏,牛氏神情一紧,想说什么,可再一看到他身边的刘渊,牛氏的眸光,却又变得阴阴冷冷了:“老爷,这人都到齐了,究竟有什么事啊,您倒是说清楚啊!” 牛氏,今年三十多岁的年纪,她身着紫色暗花的锦绣丝绦衣,虽然长相柔美,保养得当,可她眼角的鱼尾纹,以及眸子里的妒意出卖了她。此时,她望着刘渊,眼神之中,虽然看来慈祥,可眼底深处,却是挥之不去的嫌恶之意——就是因为刘渊,她的侄儿从此绝了进入相府的机会,你叫牛氏怎能不恨,怎能不恼? 刘渊也不看牛氏,只是抢步上前,对着刘直施礼:“孩儿见过父亲大人,见过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几个字,说得甚是勉强。而且满含讽刺。可刘渊听了段青茗的话,心里也明白,这牛氏的夫人之位,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牛氏怎么听不出刘渊话里的意思呢?她的脸色白了白,刚想说什么,只见刘直已经微微地笑了一下:“渊儿回来了,来我边坐下!” 刘渊应了一声,在刘直的下首坐下了。而牛柏,看到刘渊离开了,也连忙低首施礼:“牛柏见过姑父,姑母,姑父辛苦了!” 牛氏满面含笑地望着牛柏,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哎哟,柏儿快快起来,来我身边坐下。” 牛柏听了,又甜甜地叫了一声“姑母”,这才挨着牛氏的下首坐下了! 牛柏,今年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和牛氏有六分的相似,就因为这六分的相似,牛氏对他宠爱至极,总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让他入丞相府的门,正正经经地唤自己一声“母亲”。可是,多年来,刘直从来不肯松口,再到后来,刘渊认亲,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泡影,你叫牛氏怎么不恨极了刘渊呢? 看到双方都坐了下去,下人们奉了茶,然后,关上了正厅的大门! 刘直放下手时的茶盏,轻轻咳嗽了一声,难道和善地看了一眼牛柏,然后威严极致地说道:“方才下朝之后,我去为柏儿向锦绣公主求亲,圣上已经答允了!” 牛氏眸子里的暗光一闪,惊喜毫不保留地从她经过岁月侵袭的眸子里流泻-出来:“老爷……您刚刚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牛柏一听,干脆的呆若木鸡了!刘直说什么?竟然是帮他提亲?面对,圣上应允了么?也就是说,他牛柏,很快就能成为锦绣公主的附马,很快,就可以享受锦绣公主美妙的身体了呢?这个认知,令牛柏的小眼睛里熠熠闪光:“姑父……您帮侄儿提亲去了?” 牛氏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要知道,这牛柏成为附马,可是光耀牛家门楣的事啊,莫不是,她听错了? 原本,牛氏以为,以刘直对刘渊的宠爱,一定会成全刘渊和锦绣公主的——要知道,一个污了名的公主,也还是公主啊!无论是谁,只要娶了公主,可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啊! 却不料,刘直却帮牛柏求了公主?这实在是大出牛氏的意外啊! 刘直点了点头,温言说道:“自然是为柏儿求取的——要知道,柏儿救公主于寒水,还有公主秉烛夜谈,此事,我刘府之中,人尽皆知,不为柏儿求取,又要为谁?” 牛柏听了,激动无比地望着牛氏,语无伦次地说道:“姑母,姑母,您听到了么?孩儿终于可以娶到锦绣公主,孩儿可以成为附马了!” 牛氏也激动地说道:“是啊,是啊,我就知道,我的柏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这成为附马,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刘直望着亲热的姑侄俩,原本幽深的眼神微微地闪了闪,长年在朝堂之上浸淫的威严眼神里,闪过一抹说不出的讥诮——有谁知道你,攀龙附凤,就是最后的手段?可能,到了最后,你因为党政之争,而胡里胡涂地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吧? 一侧的刘渊,已经站起身来,朝着牛氏和牛柏说道:“恭喜母亲大人,恭喜表哥!” 牛柏淡淡地哼了一声,回过头来,本想讽刺刘渊一句,可再一看坐在堂上的刘直,连忙转过了语气,激动无比地说道:“是啊,表哥心愿得偿了,终于可以娶得公主为妻了!” 刘渊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氏! 斜里的刘直看到了,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个刘渊,能屈能伸,敢叫牛氏一句“母亲”,就冲这一点,他就配做刘直的儿子! 要知道,刘渊自从入门之后,刘直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刘渊究竟值得不值得倾尽自己全部的心血来培养,可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刘渊,的确是好样的,而刘渊的母亲,他的原配夫人,也的确是了不起的女子。替他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要知道,刘直是受了别人的警告,才知道皇后和太子要做的事情。于是,他当机立断,在下朝之后,就去见了皇帝,将那日、那晚之事,和盘托出,并求皇帝为牛柏和锦绣公主赐婚! 第二百三十八章——教训周皇后 皇帝一听,立时震怒。他当即下旨,将锦绣公主赐予牛柏为妻,并为二人择日成亲! 而老奸巨滑的刘直,在帝王下旨的当儿,就求皇帝,说是牛柏毕竟姓牛,因为父母早逝,牛氏怜其孤苦,所以,暂时来到府中将养。眼下,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恳请陛下另外赐府居住。以显示皇帝天恩。 刘直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说得冠冕堂皇,可是,只有皇帝的心里才明白,这是刘直在和皇后以及太子撇清关系。证明在自己的心里,并未倒向太子和皇后一党,相反的,他的宗旨不变,只忠于当朝的皇帝陛下! 皇帝亦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多年来的政治生涯,在刘直措辞隐晦、十分为难地说出锦绣公主一事之时,皇帝就隐然觉得,他们的目的,应该不在牛柏,而应该在刘渊。而此举,则是志在刘直!虽然,这些都纯属猜测,可是,皇帝却在心内有了先入为主之念,所以,刘直才一提出让牛柏别府居住的请求,皇帝当即应允! 而刘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太子炎凌珏就在身边,他听着刘直的字字句句,真有一种要将刘直的嘴巴都缝起来的冲动。可是,再看看皇帝铁青的脸,还有蕴含着的滔天怒意,他只好连声附和,说只能如此! 而皇后的宫里,自然不必去了,刘直站在宫门之外,望着太子几可以噬血的眼神,只微微地轻笑了一下,说是牛氏苦求,牛柏起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太子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放刘直出宫。而出宫以后,这才发现,他浑身的衣背,都湿透了。他连忙赶回府内,通知牛柏收拾东西,等待接旨! 皇帝的旨意,是在片刻之后,直接下达的,甚至没有征求过皇后和太后任何一个人的意见。而当牛柏接旨,开开心心地准备东西,搬离丞相府的时候,站在书房之外的刘直,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神色十分严肃地转过头来,望着刘渊酷似元配的侧脸,威严至极地说道:“渊儿对此事,怎么看?” 刘渊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孩儿觉得,这对于母亲和表哥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是牛氏的喜欢,而不是刘府的喜欢,刘渊只用了一番话,就把自己,撇清得一干二净! 刘直严肃地说道:“那么,你可知道,锦绣公主原本意属于你?” 刘渊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说自己发誓和锦绣公主并不熟,也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刘直望着刘渊,足足望了半盏茶的功夫,然后,才微微抬了抬手:“好了,你起来吧!” 太子和皇后密谋,要逼刘渊娶锦绣公主为妻,且不说若是刘渊娶了锦绣公主,就代表是太子和皇后一党的人了,就连自己,怕都难逃皇帝的猜疑。再者,在刘直的心里,若儿子娶了一个失了贞的公主,怕刘家的祖宗,都是容他们不下的。现在,刘渊向自己表明心迹,再加上他在厅堂上的表现,刘直这才相信,钟情刘渊,原都是锦绣公主的一厢情愿! 而当日在后院的事情,刘直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那日,原是刘渊要下水救人的,却被薛府的公子拦住了,而后,几个人在那个段府的小姐面前,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刘直的人回来汇报说,刘渊当时挥着冷汗,直呼庆幸! 现在看来,有人设计刘渊,却被人巧计识破,所以,到了最后,牛柏竟然成了替罪羊!想到这里,刘直的眸色,不由地变得更加幽深起来。看来,那个段府的小姐可不简单啊,而且,这段正是忠君一党,人尽皆知,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段正,以及这一位聪慧无比的段府嫡出小姐了? 听了刘直的话,刘渊这才跟着起了身,在站起的瞬间,半开的窗棂上,有冷风一线进入,刘渊这才觉得,身上的衣衫,全部都湿透了! 刘直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交待刘渊无事少出门,另外,少和太子以及锦绣公主见面,也就是了! 刘渊心中忐忑,随后,就要告辞而去。就在他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刘直忽然叫住了他:“渊儿……你的母亲她!” 刘渊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微微仰了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这才转过身来,回答刘直的话:“母亲多年来,从未忘记父亲,而且,他教导孩儿,为人处世,要多学学父亲,并说,父亲的这一生,也不容易,叫孩儿懂事些,不要为父亲再添烦恼!” 刘直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神态活泼的少女,正在碧水之侧,静静地望着他:“刘郎!” 原本,他们是恩爱相笃的夫妻,可是,上天嫉妒,最终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了! 刘直转过眸子,望向了屋外难得一见的晴天,忽然幽比地说道:“你的母亲,他可后悔过……” 刘渊很快截断了父亲的话,迅速地说道:“不,父亲,母亲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告诉孩儿,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男儿,顶天立地,无人可比!” 刘直的眼泪,迅速地流了出来。他转过脸去,摆了摆手,示意刘渊可以出去了! 刘渊告辞而去,直到走出好远,这才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多久了,自从第一次初见母亲,刘直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问起母亲,并问起母亲的心意! 可是,无论母亲心意如何,又能怎么样呢?曾经巫山,再难为水,两个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刘渊将身体靠在雪机瑟瑟而下的桦树上,忽然用手捂住了脸——母亲,您还好么?孩儿我想您了…… 当刘府之中,有人开心,有人流泪的时候,皇宫之中,又掀起了另外一层波澜! 太后的宫殿里,正在严辞训斥着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周皇后,那语调严厉得,几乎可以将人生生地凌迟:“你胡涂了,还是老了……啊?这样的事,你竟敢瞒着哀家?原本,锦绣的婚事,哀家已经想好了人家,可以作为我周氏一族的有力臂膀的,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家世显赫,人品又是极俊,而且,平南府长期在我西南边陲,若是得了平南府的话,我周氏便如虎添翼,可是,就因为你的愚蠢,锦绣的胡闹,你可知道,我们要失去什么了么?” 周氏一族,把持后宫单单是皇后和贵妃,百年来,就出了不下七位,原本,这后宫之中,就是周氏的势力,可是,要想对付皇帝,却还是力有未逮,所以,他们就将视线投向了远在边关的重臣,良将。而今,太后好不容易和平南王的老太君达成了协议,现在,却被周皇后以及锦绣公主,搞得蛋打鸡飞,一无所有了! 太后严厉的训斥,周皇后低着身体,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按照辈份来讲,太后是皇后的姑母辈,可是,太后是从腥风血雨的政变里走出来的人,曾经一力扶持了当今的皇帝陛下,所以,她的强硬手腕,周太后早有耳闻!再者,周太后的背后,代表的是周家,而皇后,本不得皇帝的喜欢,说句好听,就在其位,说句不好听,就是一棵随时可以调换的棋子! 所谓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而皇后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炎凌珏贵为当朝太子,可以支撑周氏,而周氏一族,在皇族里,又只有这一个男丁的话,怕她这皇后之位,早就不保了! 想到这里,周皇后心内气愤,说什么掌管后宫,这后宫,一直都握在太后的手里,没有她的份儿好不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炎凌珏的歪主意 太后说得累了,一侧的太子炎凌珏连忙走上前去,替他在背后轻轻按摩:“祖母息怒……这事,原也不怪母后,孙儿都听说了,原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令锦绣失德,而丞相大人趁机去和父皇求婚,求父皇将锦绣赐于那个牛柏,此事,父皇已经下旨,尘埃落定,眼下,我们要做的,则是看看怎样拉拢刘直才是!” 太后余怒未熄,在看到炎凌珏如此懂事之后,倒也开始转怒为安:“孙儿,你有个胡涂的母后啊,你以后,万万不可学她呀!” 炎凌珏听了,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却朝一侧的喜嬷嬷使了个眼色,喜嬷嬷连忙奉了一杯茶过来,轻声说道:“太后,您看看,这太子在皇后跪在这里,若是旁边眼杂的人看到了,岂不又说三道四了……您要教训皇后,自然是应份的,可是,这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呢,您不为皇后想想,也要为太子殿下着想啊!” 炎凌珏听了,连忙上前一步,撒娇道:“祖母,您看看啊母后跪着,孙儿站着,您叫孙儿好不自在!” 太后听了,拍拍炎凌珏的手,欣慰地说道:“如此懂事的孙儿,你的母后啊,还远不及你懂事!” 炎凌珏笑道:“祖母您是不知道啊,母后平日里教导孙儿,要多和祖母您学学,所以,孙儿自然就象您多了!” 太后笑了起来:“真是个嘴乖的孩子,去扶你的母后起来吧!” 炎凌珏听了,连忙上前,扶起了皇后,然后,又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皇后转过身来,连忙朝着太后赔罪:“母后请息怒,这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儿媳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母后原谅!” 太后忿忿地说道:“错了,错了,原谅,原谅,周贵娣,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话,在哀家的面前说啊!” 皇后再一次惨白了脸,却不说话!多年来,她事事令太后失望,时时令太后失望,这样的话,说过多少次,她早记不起了! 其实,哪里是怪她不争气呢?明明是太后的那些招式,早就过时了,可是,她却把持着后宫,死不放手,自己,只有一个尊贵的空壳子,又哪里有实权可言呢? 说到底,只要太后一天还在,自己在这后宫,在周氏人的眼里,都只是一枚棋子的啊! 太后的视线,转移到了一侧的炎凌珏的身上,望着他英俊的侧脸,还有微微不耐的眼神,下面的话,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了! 太后微微地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慢慢地说道:“阿娣啊,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可知道,在周家,有多少贵女等待进宫,充实后宫的?你可又知道,只要太子在,我们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才有继续延续周家富贵的可能?你可又知道,这十几年里,我曾经为你背负了多少?” 皇后听着,只唯唯诺诺地应着,却再说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看到掌管一宫的皇后竟然懦弱如此,太后似乎真的失望了,想要劝说的心,也淡了。她摆了摆手:“你们都跪安吧,哀家要休息了!” 皇后和炎凌珏听了,连忙告辞,倒退几步之后,就才相扶着,转身离去! 刚走出太后宫不远,炎凌珏已经蹙起了眉:“母后,太后太过分了,竟然当着孩儿的面,让母后您跪了这么长的时间!” 皇后苦笑道:“珏儿,你是不知道啊,太后代表的,可是周家,所以,无论你怎么不喜欢,都要将表面功夫作足了,因为,只有周家的支持,才能让你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 炎凌珏眼神阴沉地说道:“登上皇位又怎样?还象父皇现在这样,事事受制?母后,我告诉你,这种日子,孩儿早就过够了!” 皇后看看四下无人,连忙低声说道:“珏儿不可如此无礼……要知道,母后也是出自周家啊!” 炎凌珏不客气地说道:“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将母后当成是周家人看待过,多年来,不是训斥,就是呼喝来去,孩儿早就受够了!” 皇后听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似乎欲言又止,她轻轻地拍拍太子的手,轻声说道:“现在,只望你能早日荣登大宝,那么,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两母子在风雪之中,慢慢地走着,身后的宫人们隔得很远,只有他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皇儿啊,刘直老奸巨滑,抢先一步把锦绣订了亲,这件事,我们就这样认命了么?” 似乎,经过方才的一幕,那个阴戾的皇后感觉到了由身到心的疲惫,所以,对于女儿即将到来的喜事,她都不准备再理了! 炎凌珏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当然不会,刘直不想让锦绣嫁他的儿子,还要将牛柏别府居住,这次,我偏偏要让他下不了台!” 周皇后听了,面有忧色地说道:“皇儿,切不可和你的父皇对着干啊!” 炎凌珏听了,拍拍皇后的手,说道:“母后,你放心好了,这次,牛柏不是要别府居住么?母后试想一下,若是这牛柏在大婚之前,突然消失了,或者是残废了的话,那么,这大婚,还能继续么?” 皇后一听,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炎凌珏继续说道:“而且,刘渊虽然现在不喜欢锦绣,可是,若锦绣和他常来常往的话,说不得,这感觉就真的来了呢!到时,大婚可以继续进行,只不过,换了新郎官而已嘛,父皇即便不想同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皇后点了点头,又面有忧色地说道:“可是,皇儿,这件事,可要做得隐密些啊,要知道,刘直那个老狐狸,怕早想到这一层了吧!” 炎凌珏冷冷地哼一声:“哼,就算他想到了,又能怎样?我还真不相信,他能将牛柏保护得滴水不漏了!” 那个牛柏,最喜欢到风月场上去鬼混,这事,刘直怕不知道的吗?则这个刘直,就算真的想保护他,又哪里能保护得了那么多呢?所以,想打发一个牛柏,何需他太子殿下动手?只要找好人手,然后打个适当的机会下手,也就是了! 皇后听了,便不再问什么,只是倚着儿子的肩膀,两个人慢慢地朝前走去!而现在的皇后心里想的是,太后不说,她还没有记起,这明年的选秀之期,怕一过完年,就要开始进行了,到时,她又要想些什么办法,往这宫里,多安插一些人手呢? 哼,虽然不能和周家势均力敌,可是,用来让沈贵妃那一帮jian人们添添堵,倒是绰绰有余的吧! 再者,她也应该花一下心思,为太子寻找一位可以帮得了她的正妃了! 不,不能等到过年,怕现在就要开始着力寻找了! 皇后这样想着,又朝炎凌珏说道:“皇儿,明年就是三年的选秀之期了,不知道我皇儿的心里,可以正妃的人选么?” 炎凌珏原本没有想这事,现在一听皇后的话,脑海里,忽然隐约出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可是,一闪而逝,怎么都看不清。他甩了甩头,有些不悦地说道:“母后,孩儿年纪还小,说什么正妃呢?先把锦绣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皇后认真地说道:“可是皇儿,你想过没有?明年就是大选之年,举国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女子,全部都要列入名册,若是你不尽早为自己打算,找一位能成为你之肱股的正妃,母后怎么能放心呢?” 第二百四十章——保住妹夫 炎凌珏这次倒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微微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回母后的话,孩儿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孩儿听说,前几日,段府里的嫡女过十岁芒寿,天降异象,她府中后花园里满池锦鲤死尽,冰雪寒池,竟然绽放了满池的荷花,经久不谢。要知道,在我朝,有此异象的,就只有开国的皇后,所以,儿臣想着,这位段小姐,又有些异象,不是是预示着什么呢?而孩儿,也在想着,过段日子,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会一会这位段府的嫡长女了!” 皇后听了炎凌珏的话,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下:“段府……可是那位想要再次远征,却被你父皇拦下的英武将军段正么?” 寒池之中,绽放荷花的事,还没有这么快传到宫里来,毕竟,这位段大小姐年纪尚幼,还没有为人所注意。而更重要的是,这位段大小姐早有丑名在外,此时一经巅覆,人们则更需要时间去消化。 炎凌珏听了,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个段正!” 皇后想了想,点头:“那个段正行伍出身,并不怎样,可是,我若没有记错的话,那位段夫人,却是丁御史府的小姐,在京城之中,向有才女之称!” 炎凌珏笑道:“母后记性真好……只是,那御史府的丁小姐福薄,早在数年前,便去世了,这段府,目前是姨娘管家!” 皇后听了,又微微地蹙了蹙眉,因为,在她看来,没有母亲教导的女子,都是没有什么教养的好女子,只不过,难得听到自己的儿子对某一位女子上心,她还是点头就下了:“好吧,母后让人去打听一下,若真有此事的话,母后就着人帮你求来!” 炎凌珏一听,失笑起来:“母后,那段家的嫡出小姐,才刚刚过了十岁的芒寿啊!” 刚刚过了十岁的芒寿,岂不是一个小屁孩儿?炎凌珏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到段青茗的样子,不由地微笑起来——那个小女孩儿,个子不高,气场却足,声音不大,话却是绕着弯儿骂人!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对那个小人儿,并不反感,想来,若是选了她做太子妃的话,他也不会排斥的! 听了炎凌珏的话,皇后这才放下心下,她微微弯了弯唇,笑嗔道:“十岁又怎样?要知道,现在多少孩儿,订的都是娃娃亲呢,指腹为婚的也有,我就为我儿求了来,这种天大的福气,他段正十世都修不来,哪有不允之理?” 十岁大的孩童,不在这届的选秀之列,更重要的是,若这女孩儿,炎凌珏真的看得上的话,趁着年纪小,还可以好好调教一番,长大了,也一定会有出息的。想到这里,皇后虽然因为自己的儿子维护其他的女子而不高兴,可是,也认了!毕竟,若是儿子娶了一个不省心的,又不喜欢的,到时,以儿子的性格,真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是非出来了! 炎凌珏听了,知道皇后这是同意了,可一想到皇后平日的作派,他又连忙叮嘱道:“母后,孩儿和您说啊,那个段府的小姐,似乎非常的怕丑,而且,非常的胆小,母后,您可千万别吓到了她啊!” 皇后一听,心里可不舒服起来。可是,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笑着嗔道:“哟,这段府小姐的人还没有求来呢,皇儿就开始偏心她了?若是以后娶了她进宫,皇儿岂不是要将母后扔到一边去了?” 炎凌珏一听,脸立刻红了,他讪讪地说道:“哪里有的事……只是,母后掌管皇宫,威仪岂是普通人受得了的?人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真的,不要吓到了她!” 皇后的眸色,微微地沉了一下! 这已经是炎凌珏第二次为了一个女子,向她求情了。说不得,这个女子,在炎凌珏的心里,还真占据了很大的位置,且不说其他,多少年来,炎凌珏的心里,就只有皇位,就只有母后,再无其他,可这一次的破例,非常的不寻常啊! 看来,她是有必要去看看那一位十岁芒寿之日,满池锦鲤皆死,冰雪池中绽满莲花的奇女子了! 只是希望,那个女子,能配得起她的儿子,能配得起她的青睐! 段青茗是吧,那个曾经传遍京城,貌似无盐的丑女子,究竟是怎生模样呢? 当皇后的炎凌珏还在算计着段青茗的时候,这个正主儿,丝毫不知道即将来临的一切,此时,她站在垂花门前,已经准备送聂采月和薛凝兰出门了! 原本,三个女子约好了,出去逛逛的。可是,聂采月突然月信来了,满身狼狈的她,只在段青茗处换了衣服,又收拾好一切,已经动都不想动了。于是,段青茗留她们用了午膳,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放她们回去! 因为这一切,都是在客房里进行的,所以,段青茗并不知道,当她送两个女子出门的时候,她的屋子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不速之客,则是一直未出现过的白水。白水负责宫中事务,负责暗中潜伏在宫中的暗人之类,所以,若非寻常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出宫,而且轻易现身的! 而彼时,那位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正端坐在段青茗的床上,看那姿态,看那神情,就象是一个主人一般,一边喝着茶,一边听这个向来最老成,也最贴心的下属,向自己禀报着宫中发生的一切: “殿下,都打听清楚了,今日一早,丞相大人就去御书房求旨,求将锦绣公主嫁于牛柏,而皇上竟然同意了,而且,还破天荒地同意将牛柏赐府别居,和丞相府划清界限!” 炎凌宇蓦地冷笑起来:“那么,宫里的那位呢?不会不动声色吧?” 白水个子不高,长相英俊,只是,他的脸上,总象是被人欠了几千吊钱一般,一点笑容都看不到,听到炎凌宇问,他也不急,只是有条不紊地说道:“太后把皇后叫了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最后,还是太子将她带了出来,而太后那边,目前还探听不到什么动静,只是,这样一搅的话,她想将锦绣公主嫁给平南府的计划,就彻底流产了!” 炎凌宇神色不变地接了一句:“嫁给平南世子……她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是,她也不想想,父皇怎么会肯……”若将锦绣嫁于平南王世子,不啻将东西的一片势力,拱手让给了太后和她背后的势力,她真以为,皇帝会肯么?怕到时,牺牲锦绣这个没用的公主,也要阻止这一场联姻吧! 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再冷笑了一下。他睨着容色不变的白水,淡淡地说道:“接下去的事,让本殿猜猜看……是不是皇后又和太子在商量着,要让牛柏在成亲之前送命,又或者是残废啊……总之,会让他配不上锦绣才是!我说的对不对啊?” 白水点头:“一如三皇子所料,太子的确有些打算,相信殿下也是知道的,那个牛柏,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有些地方,怕连刘直都是不知道的。若真想保护他,哪里有那么周全,想必太子殿下的人,会在那些地方下手!” 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眸子,俊美如天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哎哟哟,这事可使不得啊,好不容易,锦绣要嫁人了,我这个皇兄,还等着喝杯喜酒呢,这样把喜事变丧事的,本殿可是不喜欢的呀……这样,白水,本殿的喜酒,可着落在你的身上了,到时,若是本殿没有喜酒喝,就把你嫁出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被调侃的白水 白水千年不变的脸,终于抽搐了一下,再一下。他不用抬头,都听到头顶有成群的乌鸦“呱呱”地叫着飞过去! 黑心的主子,绝对是黑色的主子!他为主子拼命,主子却想着,要把他嫁出去…… 哼哼,要把他白水给嫁出去? 相信这样的歪主意,就只有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主子才想得出来吧!只是,这主子说话,也不经经大脑考虑的,若把自己这个忠心无比、殚精竭虑、赴汤蹈火都义不容辞的奴才给嫁出去了,这放眼以后,还有谁还在宫里帮他收拾那些烂摊子啊! 炎凌宇当然知道白水在想什么,他美眸微微一眯,精光流转这下,忽然淡淡地“嗯”了一声,似有意无意地说道:“对了,对了,白水,唐家三小姐现在过得怎样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着礼物去探望人家一下啊……” 只一句话,就命中软肋。 白水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狼狈起来,他终于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殿下,我帮你保住你的宝贝妹夫不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在没有进洞房之前,我一定让人帮你看着他,他的头发,都不会少上一根的……你也是的,有什么事,你下命令就是了,又何苦总是拿我开涮呢!” 炎凌宇“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白水啊,天不怕地不怕的白水,这全天下,最最怕的人,就是那位唐家大小姐。 当年,那位风华绝代的唐家大小姐一见白水钟情,再见白水,就想订下自己的终身。可是,这白水对唐大小姐毫无感觉,再加上他不欲入江湖门派,所以,断然拒绝,可是,那唐家大小姐是谁啊?一哭,二闹,三上吊,十八般武艺全部都用尽了,反而将白水越逼越远。最后,连逼婚的伎俩都用上了,还搞得大家人尽皆知,跟着起哄。而自此之后,白水羞愤之下,遁入宫闱,从此,再不轻易出宫,更不会出京城半步! 听得炎凌宇笑,白水有些哀怨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这个无良的主子啊,他可是友情卖命的啊,可是,这个主子呢?总是哪二百钱不够,就专门提哪二百钱!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天天拿人家的短处说事的人,有多么无耻么? 炎凌宇说得开心,笑得畅快,然后,他自顾自地乐了起来,心底的郁闷,也早就一扫二空了! 不说别的,这段青茗虽然看到他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却从来没有陪过他说过一句好话,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忙得要命,再加上整天看不到人影,尊贵的三皇子殿下郁闷得早想拿头撞墙了,还好,这白水来了,他的闷气有头出了~ 说话间,白水忽然抬起了头来:“对了,主子,段大小姐芒寿那天,满池锦鲤尽死,寒池绽放花花的事,你听说没有?” 炎凌宇一听,登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这么大的事,怎么他真的不知道呢? 白水可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最初的窘态褪去,他仍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段大小姐芒寿那天,段大人养在池塘里的锦鲤,全部都死光了,可是,就在众人交口,说段大小姐是克星的时候,那寒池之中,竟然绽开了满池的荷花,而且,是迎着冰雪而放!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而眼下,太子和皇后,已经开始打起了段大小姐的主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借机召见段大小姐了!” 寒池绽放莲花?那可是当朝开国皇后十二岁芒寿时发生的事情啊,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只有段青茗! 而炎凌宇知道,这必定是刘蓉拿了什么歪招来对付段青茗,毒死了满池的锦鲤,想要嫁祸给段青茗,而段青茗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脆来了个更加震憾的——效果自然不错,这一下子,满城皆知,可是,段青茗,你知道吗?从此之后,你又将自己推向了另外一个深渊! 父皇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派人查问,太子殿下不会放过这等传奇,而皇后,则一定会为了太子,做出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可以说,被太子看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皇后觉得过了眼,便会召进宫里,若是看不上眼,那么,段青茗很可能会从此消失! 炎凌宇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哎,小狐狸,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啊! 而白水,在成功地看到了炎凌宇脸上的表情时,在心内窃笑起来——嘿嘿,都说主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今,不是变了么?而且,不是因为泰山,而是因为一个弱小的女子! 呵呵,这下,有热闹看了! 白水又禀报了宫里的一些情况,这才翻窗离去,而炎凌宇,则可怜巴巴地怔忡了许久——自从认识段青茗第一天,炎凌宇就知道了,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敢来算计她的,她就有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对方毕竟是皇后,是太子啊,而且,背后是周氏。单单这个背景,就够得上段青茗喝一壶的! 更何况的是,段青茗这人,这种性格,真的适合进宫么?相信她进得宫去,不出三天,就不见了人影儿了! 看来,这事,真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早些想个办法,打消了太子的念头才是! 在炎凌宇的印象里,太子应该还没有正式见过段青茗,那么,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转移目标呢? 炎凌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静静地想着,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望着房脊,冷笑了一声:“有了!” 这炎凌珏,不是想暗算牛柏么?想来他一定会双管齐下,让锦绣去勾-引刘渊的,因为,缺席了新郎的婚礼,只要再找一位新郎来顶替,同样可以举行,所以,这个刘渊的危机并未过去,而且,据炎凌宇所知,这个刘渊,可是一点都不喜欢锦绣,那么,他不妨再帮助锦绣一次,让锦绣公主把这事儿玩大一些? 哼哼,总之他有的是办法,让炎凌珏闲不下来,没有空来管段青茗的事情! 只是,那个好命的牛柏,倒真要花他几分的精力了! 黄昏的时候,段青茗终于回来了,某位爷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她的大床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隐藏在黑暗之中,静静地望着段青茗,象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泉水一般,散发着幽深的光芒! 段青茗本来累得够呛了,倒头就想睡去。可此时,她一眼望去,正好和炎凌宇望了个正着! 段青茗的脸沉了下来,她想了想,走到炎凌宇的面前,清冽地问道:“请问三皇子殿下,在我这里吃得可好?睡得可香?” 炎凌宇认真地点了点头!而且,段青茗每问一句,他就会点一下,那模样,诚恳极了,却也欠扁极了! 看到炎凌宇还有脸点头,段青茗的鼻子都气歪了——哟,敢情这位爷还不知道他究竟闯下了多少的祸,还不知道他连累了多少人吧? 段青茗将炎凌宇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客气地说道:“那么,殿下的伤,现在好了几成了?” 炎凌宇想了想,说道:“三成!” 炎凌宇说三万,其实还是少的,他最起码,已经好了一半了,当然了,他也想过,这伤一好,就要离开了,可问题是,这床,他睡舒服了,这地方,他呆惯了,你让他走,他一下子还真的适应不来! 段青茗微微扬了扬眉:“那么,你现在走出去,不成问题吧?”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哟,这兜了半天圈子,是想赶他走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赶不走的炎凌宇 段青茗一看炎凌宇还敢点头,她气极了,立时摆出一副巴不得的高傲姿态,望着炎凌宇,眼神微冷地说道:“那么,三皇子殿下,我们就此别过,恕青茗不送了!” 段青茗不忘在最后加上一句:最后,以后都不要再见!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抿紧了好看的唇,然后,他二话不说地从床上坐起,弯腰拾起放在床前的靴子穿上,然后,站起身,就要朝门口走去! 段青茗一看,立时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将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用力一扯,怒声说道:“炎凌宇,你做什么?” 炎凌宇没有防备之下,被段青茗用力一扯,顿时一个趔趄,只差一点儿,就要跌在地!转身的瞬间,完全没有使力的他,不由自主地贴上了段青茗的身体,然后,两人一起朝后面的门框上侧去! 眼看着,段青茗的头,就要磕到了身后的门框上,炎凌宇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段青茗重重地靠上了门框,可是,并不觉得痛。她只觉得脑好软软的,象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炎凌宇的身体,近在咫尺,浓重的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令她有一瞬间的眼热心跳!她伸出手来,使力一推——然而,还来不及回头的瞬间,炎凌宇随着段青茗的拉扯,再一次倒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好巧不巧地,他的唇,刚好印在了段青茗的唇上! 芬芳的女子气息迎面而来,柔软的触感,甜美的气息,令炎凌宇顿时怔住了,他想也不想地拉紧段青茗的头,想要加深两个人之间的接触! 段青茗早就傻了! 她眨了一下眼,望着眼前放大的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似乎没有觉察出来,眼前究竟是什么状态!然而,当炎凌宇脑后的手,再一次使力的时候,段青茗顿时清醒过来。她用力,朝着炎凌宇的胸口用力一推,整个人象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向后跳去! 炎凌宇任由段青茗将自己推得远远的,甚至头撞上了门框,都没有感觉到!他有些遗憾地将指尖放在唇上,心里却在回想着片刻前的那个吻,回想着,自己怎么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段青茗满脸都是怒意,她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唇,在看到炎凌宇脸上疑似享受的笑,以及他放在唇上的指尖时,段青茗更怒了。她朝着炎凌宇怒目而视的同时,还不忘记狠狠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炎凌宇,你就是成心的,对不对?” 炎凌宇走上前来,轻轻握住段青茗的小手!女孩子手心柔软的肌理,被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令炎凌宇忍不住地再一次回想着方才短暂的接触,心里,却在想入非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这样偷香的机会呢? 回宫的事,仿佛被暂时搁下了,面对凶狠得眼神都可以杀人的段青茗,炎凌宇更觉得无辜。他反手握紧段青茗的手,扁扁嘴,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了……” 微微地顿了顿,炎凌宇美绝天人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真诚而且羞赧的笑意:“若你要我负责的话,我一定会的!” 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对于男女之事,也并非懵懂无知,段青茗乍一看到炎凌宇认真十分的表情,以及他脸上的羞赧表情,顿时看到头顶的乌鸦“呱呱”地叫着飞过! 负责?负什么责? 她摔倒了,他跌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两个人的嘴唇碰了一下,然后,他就要负责了? 段青茗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心道,哼,还负责呢,若是你愿意消失得远远的,她才是最开心的! 一念之间,段青茗已经冷若冰霜地说道:“负责就不用了,三殿下尽快离开,就是对青茗最好的交待了!” 嘎,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赶他走啊?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这才发现,她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炎凌宇的大手里,当下,她狠狠地一甩手,连带着,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这才又恶狠狠地说道:“只是,不能从大门口走,要偷偷摸摸地,从窗子翻出去,不要被别人看到了!” 若真被人看到了,对于这位爷来说,倒是没有一点损失,可是,她的闺誉,就要全毁了啊! 炎凌宇被推开,身子却一动不动!此时,他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黑线——这个段青茗,倒真是狠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赶他走。而且,还要偷偷摸摸地,不让人看到? 炎凌宇眨了眨潋滟得犹如秋日朝霞一般的眸子,似乎蕴含着极大的委屈——这赶他走的,是段青茗,可是,这要他偷偷摸摸走的,又是段青茗!难道说,他真的如蛇如蝎,让她如此的悔避之无及么?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不由自主地,脸上分明写着茫然的,无所适从的狼狈感觉! 微微地顿了顿,炎凌宇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道:“那个……不要偷偷摸摸好不好?” 即便是要偷偷摸摸,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吧? 段青茗望着这位满脸委屈的爷,简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这偷偷摸摸地来你可以,偷偷摸摸地回去,就不行了么? 要知道,这青天白日的,段府之内,可到处都是人呵!这位“爷”,你堂而皇之地从她的院门走出去。相信不消片刻的时间,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留炎凌宇在屋里的事情,相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定会最短的时间之内,会编出更多的,不同的版本出来!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相信炎凌宇早就死了许多次了——你炎凌宇这哪里是回宫啊,这成心是败坏她的名声不是? 段青茗一发怒,原本略显苍白的小脸上,顿时飞上了两片红晕,衬着她倒竖的细眉,还有愠怒的眼神,犹如站在夏日里的蔷薇花一般,仿佛泛着淡淡的,俏丽的光芒!那样的段青茗,不同于平日的淡漠以及疏远,从而显得更加真实起来。 在炎凌宇看来,她微微抿紧的唇,淡淡挑起的眉,衬得整个人,都生动,而且活泼起来! 炎凌宇的心里,无来由的心里一荡,竟然有朝段青茗的丁香小口咬下去的冲动。他不由地上前,再一次握紧段青茗的手,在这被骂的当儿,这位爷心里还在想着,若是在这个当儿,两人再摔上一跤的话,他是不是又能偷到香了? 段青茗一看自己的手,竟然又一次被炎凌宇反握起来。她气极,奋力一甩手,朝窗口处一指,冷声说道:“怎么了,三皇子殿下你,能偷偷摸摸地来,就不能偷偷摸摸地走么……现在,麻烦你,以前从哪来的,现在,就从哪里回去!” 从哪里来,还从哪里回?炎凌宇不由地好笑起来——这段青茗,分明是气极了啊,若是大白天的翻她的窗子,她不一样的没办法做人? 炎凌宇朝着窗口看了一眼,再看看自己,最后,无奈地一摊手,冲有段青茗有些歉意地说道:“那个……虽然我也想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可是,我刚刚也说过了,我的伤只好了三成而已,没本事翻你家的窗子,若是你不怕还没有出你这窗口,就被人逮着的话,我倒可以试一试!” 炎凌宇眼神认真,说话更不含糊。说完,他还真的一撩衣襟,就要朝窗子外跳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炎凌宇偷香 这下,段青茗真被炎凌宇气得无话可说了! 这个炎凌宇啊,他敢情不是来作客的,就是诚心的和她过不去是不是啊?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啊?你也不看看大白天的,无论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口走,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窗子,这都不是在给她添乱嘛,说到底,这位是玩她啊,还是真的诚心不让她做人了? 乍一看到炎凌宇真的朝窗子翻去,刚刚进门的秋宁顿时被吓了一跳,她飞快地冲到窗子前,两手一张,一把拦住炎凌宇的去路,一边望着段青茗,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哎呀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呀,因为,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爷正朝这边来了!” 段正过来了?那么,若是他翻墙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被段正撞个正着? 炎凌宇当然不会怕段正,只不过,若真闹到段正的面前,炎凌宇就怕,这段青茗怕恨不得咬他两口解恨! 当然了,被段青茗咬上两口,炎凌宇也不怕,怕的就是段青茗从此以后,再也不肯理他了! 炎凌宇神色一凝,跨出一半的脚连忙收了回来,看向段青茗的眼里,虽然无限惋惜,可仍旧掩饰不住满溢的笑意。他双手一摊,朝段青茗摇了摇头:“唉,我看啊,这窗还真不能翻了,若是我一出去,刚好撞到你爹的话,被他看到我在你这里……那么,你可真的要受罚了!” 段青茗也开始左右为难! 可再一看炎凌宇认真十分,却也欠扁十分的表情,段青茗的无名火,就再一次燃烧起来了。她狠狠发瞪了一眼炎凌宇,真的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原本,她只想打发这个瘟神走的,可现在,看他那无辜得没事一般的眼神,别人只觉得,是她苛待他了! 段青茗一看炎凌宇半开的衣襟,还有他苍白的脸颊,说不出为什么,心里竟然一滞。不由地心里一转,咬牙,恶声恶气地说道:“哼,既然我爹来了,我先看看去,你给我老实呆着,哪都别去!” 说完,还丢了一个“不听话的话,你就给我小心些”的凶狠眼神,这才转身离去了! 炎凌宇在段青茗的身后,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竭力止住就要笑出声来的冲动——呵呵,他当然想哪里都不去,就呆在这里啊!而且,还是赶都赶不走的那一种! 秋宁见段青茗离开了,她摇了摇头,心里并不明白,这脾气乖戾的三皇子殿下,为什么被骂了一顿,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丫头都有丫头的本分,不能问的事情,绝对不能开口。只要能侍候好这位最难侍候的爷,就已经阿弥陀佛,万事大吉了! 秋宁一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一边关好窗子,又走到桌前,斟了一杯刚刚冲好的茶,双手递给炎凌宇,想了想,这才低声朝炎凌宇说道:“我家小姐啊,就是典型的口硬心软,口有多硬,这心就有多软……方才的气话,她只是说说算了,不会当真的,三殿下您,千万可别介意啊!” 炎凌宇的脸上,愉悦的表情还未散去,他望着这个玲珑剔透的小丫头,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他当然不会介意了,最好,能天天呆在这里,哪怕天天看段青茗的白眼,天天被段青茗欺负,他都会觉得开心无比! 段青茗刚好一脚踏出门口,刚好听到了秋宁的话,段青茗顿时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愤怒感觉。她狠狠地瞪了秋宁一眼,凶巴巴地朝里唤了一句:“秋宁,你给我出来!” 秋宁一听段青茗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将手里的托盘一扔,跟着段青茗的脚步,乖乖地跑了出去。 段青茗的脚步很快,她转过窗口的时候,长廊里,还传来她恼怒的斥责声音:“我说说,你啊,秋宁,你对他献什么殷勤呢……这说到底,你究竟是他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拐呢?” 秋宁“嘿嘿”地笑着,心里却在叫苦——原是主子叫她侍候好三殿下,不要让三殿下挑三拣四的啊,现在倒好,她倒成了里外不人了! 段青茗数落着,怒气渐渐地散了。这秋宁侍候炎凌宇,可是她吩咐的啊,可是,这到了最后,怎么全都变成了秋宁的不是了? 段青茗知道,秋宁并没有错,现在的她,只因为炎凌宇的存在,心乱了,全乱了!段青茗轻轻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朝秋宁说了句:“我其实也知道,这事不怪你!” 秋宁又“嘿嘿”地傻笑了两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两主仆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转过长廊,离去了! 炎凌宇躺在床上,倾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还有段青茗不服气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多少年了,那些人,即便再讨厌他,再恨他,可是,也只敢在暗地里施施阴谋,耍手段,大不了,再加上怂恿别人来挑衅,搞阴谋暗害。可说到底,自从他十岁那年,再没有人敢对着他炎凌宇当面说个“不”字了! 炎凌宇曾经以为,敢对他说“不”字的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就如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母妃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会对他有任何的真心一样! 可是,这个人,还是让他等到了! 这个人,不但敢大声地和他说“不”,甚至还敢大声地指着门外,叫他炎凌宇“滚”……呵呵,敢叫他滚的人,早已没有了,因为,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可唯独段青茗,她说也说了,而且不止一次地叫炎凌宇“滚”了!可是,迄今为止。对于段青茗这一种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在不匙的行为,炎凌宇却没有办法责怪她半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是不同的,唯一的不同,是随着你的心意的改变,而导致的对一个人看法的,彻底的改变! 在炎凌宇的心里,就是这样的段青茗,才是最真实的她,她会駡他,会赶他走,甚至,会虚伪地对待他,可唯有一样,就是绝对不会在他的背后,耍什么手段,玩什么阴谋的害他!这也是段青茗和那些人的,最根本的区别! 就因为这些区别,段青茗成了炎凌宇的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在段青茗这里,炎凌宇的心里,经常会恍惚起来,仿佛,他呆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家! 家是什么呀?就是无拘无束地说自己的话,不高兴了,就发发小脾气,生气了,就拿自己最亲的人出出气,而他,竟然十分乐意看段青茗发脾气时,小脸气得红红,鼻子气得鼓鼓时的可爱的样子! 总之,只要一想到段青茗,炎凌宇的心里,就会觉得一阵一阵的放松,一阵又一阵的隐秘的甜蜜。炎凌宇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叫爱,又或者说,炎凌宇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开段青茗,一分钟都不想!只要能陪着她,看着她,即便是让他天天挨骂,天天受气,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段青茗才刚刚过了十岁的芒寿啊!若和她现在说一辈子,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儿呢?又或者说,这一辈子,对于一个还尚在稚龄的女孩儿来说,是不是太达漫长,太过遥远了点呢? 只不过,炎凌宇认定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会改变的。时机未到,他可以等,年龄未到,他也可以等,因为,他有的是时间!漫长的,无趣的,终其一生的时间! 第二百四十四章 炎凌宇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从美人榻上坐起,然后,吩咐月葭和秋蓉帮她打扮! 因为,今天要去的是薛府,而且,还是帮海棠去的。所以,这无论是打扮,还是衣饰、言行,都不能有半点差池的!只是,不知道聂采月的丫头,是否真的能做到她想要的呢?毕竟,对于薛凝兰来说,这事,可不算是好事一桩,所以,即便是事情成了,段青茗也还得顾及着薛凝兰的感觉,既能大事化小,又能不让那个三姨娘因此而仇恨薛凝兰! 可是,这样的效果,想必是没有的!要知道,在薛府之中,薛勇强宠爱妾室,三姨娘恃宠而骄,根本就不把薛凝兰看在眼里,所以,即便是没有这件事,相信三姨娘依旧不会喜欢薛凝兰! 段青茗不由地苦笑起来——这帮之一字,何其有限,就算她帮得了今日,又能帮得了几时呢?这凡事,还不是要靠自己么? 由薛府的事,忽然延伸到自己怕府内,这一次,不知道段正和刘蓉说了什么,这刘蓉和段玉兰倒是乖乖的回去关禁闭去了。这几天了,甚至都没有听到一点的声息! 虽然,这件事,段青茗是不会就此算了的,可是,先让刘蓉忍受一下被冷落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若真要恨一个人,并不是要一个人立刻死,或者是立刻的,失去一切。就是要她长长久久的,在得与失之间徘徊,也永永远远的,得不到他想要的! 现在,段青茗就要刘蓉先失去段正,再失去段玉兰,最后,才将她手里所握着的一切,全部都一点一点地夺走! 段青茗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段青茗任由着秋宁和月葭摆弄着,整个人,却是神游方外,魂不守舍! 直到月葭在一旁说道:“小姐,好了!” 说完,还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小姐今天真漂亮!” 一侧正准备去倒水的秋宁听了,立时白了月葭一眼,嗔道:“死丫头,怎么说话的?小姐天天都漂亮好不好?” 月葭听了,抿嘴一笑,一边收拾着台上的东西,一边接口道:“是,是,小姐天天都漂亮!” 今天的段青茗,和平日里的清雅打扮不同,今日的她,专门穿了一套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锦缎衣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更显得她原本就娇小的脚,小巧精致;而她玉般的皓腕戴着一只翡翠手镯,抬手间玉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 她乌黑的长发,梳了个精巧的少女髻。仅戴着一支精巧无比的玉簪,温润的流光之下,更映衬出她的云丝乌碧亮泽,水润清透! 因为是在屋子里的缘故,又生着火,所以,那狐裘只是放在一边,并没有上身,可饶是如此,淡紫色的狐裘,配上淡粉色的衣衫,同样的夺人眼球! 而炎凌宇早就醒了。他不出声地梳洗完毕,然后,就盘起腿,端坐在床上,看着段青茗一分一分地打扮,他潋滟的眸子里,顿时闪出一抹温柔得可以融化天地万物的光彩——真好! 就这样,每天只要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人,然后,就坐在这里,看她一分一分地打扮,看着她,将所有的娇嗔的、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你的面前,这对于炎凌宇来说,就是最真实的幸福! 可是,这幸福,又是不是段青茗想要的呢? 炎凌宇的眸光微微地闪了闪,开始是欣赏,到了最后,微笑,可再一看段青茗有些怅然若失的眼神,他的眸光蓦地一变,到了最后,竟然冷冷地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说道:“段青茗,你不会告诉我,你这费心地打扮了半天,不会又要去找那个什么刘渊的吧?” 这个段青茗,还真当他是死的。他那么大的一个人,就坐在这里,这躺在这里。可是,她要么是视而不见,爱搭不理,要么,就是冷嘲热讽,冷言冷语。可现在,偏偏如此的精心打扮,显然又是要出门了! 想想段青茗可以去的地方,实在不多。而刘渊那小子,向来为段青茗所关心,这说不得,她又是去要掺合刘渊的事情里去了! 只要一想到刘渊,炎凌宇的心里,就会浮出一股无来由的怒气——他真的看不出这个刘渊究竟有什么好的——哼哼,一句话说白了,那个刘渊,既长得没有他炎凌宇长得好看,又没有他那么有能力,偏偏的,还最后招蜂引蝶,招揽麻烦。这方方面面的,还要段青茗费心照顾,施尽阴谋,可这段青茗啊,还真是乐此不疲!偏偏就是段青茗为了他的事情,殚精竭虑,处处维护! 总之一句话,这炎凌宇啊,只要一想到刘渊那副可恶的嘴脸,就会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听到床上的人,不屑的抱怨,段青茗微微地斜了斜视线,从透亮的镜子里看到炎凌宇那一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几乎是涂了墨一般的脸。 不知道这位前一刻钟还笑嘻嘻的炎凌宇这是在闹什么别扭,段青茗更不知道,这炎凌宇心里的小九九究竟是什么。她微微地蹙了蹙眉,对于炎凌宇的胡闹十分气愤,一念之下,她冷冷地说道:“谁告诉你我要去找刘公子了?我这是要去薛姐姐家……” 话音未落,段青茗忽然停了下来——他炎凌宇是谁啊,躺在自己的床上,吃着自己的饭,还要给脸色给她看?而自己呢?既不靠他吃,又不靠他住的,为什么这要去哪里,都要向他报备啊? 一念及此,段青茗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在镜子旁转过头来,冷冷地望着炎凌宇,淡淡地说道:“对了,三皇子殿下,这都三天了,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的屋子?难道,你真的闲得天天没事做么?还是,你的父皇根本就不找你办事的?” 乍一看到段青茗冷若冰霜的样子。炎凌宇心里暗道“不好”!本来,这个段青茗就心心念念的想要赶他走,他这一次,倒给了对方借口了!想到这里,炎凌宇的脑子,便急速地转动起来! 他在段青茗这里,也有三、四天了。这伤,虽然没有好全,但是,也不影响行动。而受伤,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这大伤小伤的,一看到头来,都不知道要受多少次。所以,若真要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贪恋段青茗的温暖,这才迟迟疑疑的,拖着不肯离开这里。为的,就是和段青茗多相处片刻! 事实上,这两天,段青茗不在的时候,他都经常出去,处理他手头上的事,有时,还会回宫里虚晃一圈,然后再溜回来。只不过,这些,段青茗都不知道而已! 可方才,就因为他问起了刘渊,惹得段青茗不快,所以,段青茗忽然之间就想起了要赶他走的事情! 想到这里,炎凌宇的心里,蓦地有一种偷鸡不着,反蚀把米的狼狈感觉!当然了,炎凌宇私心里,觉得自己的收获还是蛮大的,事实上,只要段青茗只要不是去找刘渊,就算再凶一点,都是没有关系的! 乍一听到段青茗说起薛凝兰,再看段青茗精心打扮的样子,炎凌宇倒真的想起来,这薛府之中,最近还真有事发生!而这些事,段青茗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少不得,得他出面一趟,将这些事情,全部都摆平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聂采月的委屈 炎凌宇一向是一个极端理智的人,只不过在段青茗这里,暂时的乱了分寸,现在,乍一想到正事,他的眉眼,立时凝了起来,他知道,现在,他即便不想离开,也要离开的了! 炎凌宇心里这样想着,丝毫不却顾及月葭和秋宁的惊诧的眸光。他缓慢的,却又极是利落地下床,自己弯下腰去,找到自己的靴子穿上,然后,也不穿大氅,就这样不作声地朝着窗口走去。 月葭的脚步跨出去半步,想去唤炎凌宇,然而,再一看段青茗始终沉着的脸,以及秋宁凝重的眼神,月葭到了嘴边的话,又溜了回去,她讷讷地站在秋宁的身边,一个字都不说了! 炎凌宇的速度很快,只一下子,就已经收拾停当,他走到窗口,推开窗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段青茗,然后,一只手轻轻地一按窗台,整个人,就犹如白鹤一般地,飞身跃了出去! 炎凌宇的这一举动,生生地惊呆了坐在镜前的段青茗!特别是炎凌宇最后望过来的那一眼,虽然没有责备,可是,却犹如利锥上的尖刺一般,却令段青茗更加坐不住了。 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她顿时心乱如麻! 炎凌宇走了? 这个念头乍一浮起,段青茗的心里,就开始觉得恨得不得了——这个人,还真的是莫名其妙啊。怎么她一说,他就真走了呢?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段青茗的心里,似有谁在责怪她一般——他的走,还不是你逼的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哪里经得起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赶他走呢?这分明的,是给他难看嘛,你一赶,他就走了啦! 段青茗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起来,昨晚,秋宁告诉她,炎凌宇身上拆下来的绷带,还沾着血,那也就是,他身上的伤,根本就还真没有好呢! 伤没有好,他的身上,连大氅都没有穿,这一出去,若是着凉了,岂不是雪上加霜么?想到这里,段青茗立马站起身来,想走到窗前去阻止炎凌宇! 然而,炎凌宇的身手,何止是一个“快”字了得?只是段青茗这一呆的时间,他已经消失在窗外的漫天洁白里了! 段青茗站在窗前,冷冽的风,拂过她的脸颊,犹如谁的冰凉的泪滴。她怔怔地望着窗台下那一行清浅的脚印,原本平静的心,却蓦地乱了! 秋宁朝月葭使了个眼色,月葭连忙收拾了东西,拿着出去了。秋宁走到段青茗的身边,低声说道:“小姐您不要自责,昨天,三殿下的人来过了,说是宫里有什么事发生,希望三殿下早些回去,三殿下听了,没有说话,现在,想必是回去处理他宫里的事情去了!” 秋宁低下头去,不敢看段青茗! 这些话,昨天她是偶尔听到了一些,可是,当时的炎凌宇,却是拒绝了。他说:“反正,他在也是十五,不在也是二十,就由得那些人,自己想法子处理去吧!” 可是,这今天才一大早的,他就离去了,可不是因为小姐赶他走的原因么? 秋宁看得出来,三殿下很在乎小姐,而小姐,似乎也很在乎三殿下,虽然,她平日里,对炎凌宇都是冷言冷语的,可是,炎凌宇在这里养伤的这一段时间,什么好的药,什么好的膳食,可都没有亏待过他! 小姐这人……唉,说穿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人好罢?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随即回过神来,她忽然淡淡地说道:“谁说我担心他了?我只是担心,他这样出去,会不会给我添麻烦而已!” 这下,秋宁的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这小姐,还真够口是心非的,明明刚才就是一脸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可现在,话到嘴边,立时又变了? 秋宁不敢反驳段青茗的话,连忙接过段青茗关窗子的手,将窗子关好,然后,找出狐裘,帮段青茗披上,这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姐,早膳来了,您还是先用了早膳再说吧!” 秋宁一句无意的话,让段青茗立时想起,炎凌宇那位爷起来之后,只顾在床上看她打扮,还没有用早膳呢! 这样一想,段青茗又恨想炎凌宇来——哼,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说了他一句么?平日里,不是也没少说嘛,怎么这一次,他就当真了呢?衣服不穿,大氅也不披,就这样跑出去,冻死他算了!冻死了他,这天底下,就少了一个祸害了! 虽然这样想,段青茗究竟心乱如麻。她朝秋宁挥了挥手,说道:“你把屋子收拾干净,看好院子,今天,让月葭和我一起出去!” 说完,又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位任性的爷啊,千万可不要因为赌气,这大氅不穿的,到处乱逛才是啊! 秋宁不敢迟疑,连忙应下了,然后,先扶着段青茗出屋,然后,吩咐那些丫头们,来帮她收拾屋子! 这三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段青茗不是冷眼,就是讽刺,原本以为,人走了,她就会开心了,可现在看来,她的表情,反倒不如三殿下在这里的时候了! 唉,小姐这人啊,还真是纠结,说的和做的,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当段青茗和段誉在薛府门前下轿的时候,薛凝兰又是一大早的迎了出来!只是,这一次的薛凝兰,迎接的地方,是垂花门,而不是大门口了! 今日的薛凝兰,身上穿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外披着一件浅色的披风,和她平日的清丽爽朗,竟然大有分别,这一身衣裳,竟然是一反常态的喜庆! 薛凝兰的身边,站着聂采月,看到段青茗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那意思就是,一切,都准备好了! 薛凝兰一看到段青茗,立时笑着迎了上去:“我还在说呢,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害得我和采月等了这么许久!” 段青茗笑道:“等人的,当然觉得久,事实上,我早上起来,可是紧赶慢赶的,一刻都没有停下啊!” 薛凝兰听了,虽然面有愁容,可是,却依旧忍不住“扑哧”一笑,回头,朝着聂采月说道:“采月,你看看,这就是典型的倒打一耙了……我只说了她一句,她就报怨了半天!” 聂采月一听,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嘛,青茗啊,也不是我说你,这一次,可真的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迟到就迟到吧,还摆出一大堆理由出来!” 段青茗一听,小嘴立时鼓了起来,她冲聂采月翻了翻白眼,有些赌气地说道:“哼,你不就是早过我一些吗?犯得着,和薛姐姐一起来消遣我么……我就知道,因为上次在我府里,我没有招待好你,所以,你就记仇起来了!” 聂采月听了段青茗的话,一时脸上有些僵了起来。她看向了薛凝兰,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薛凝兰一看段青茗生气了,连忙上前挽住她的手,劝道:“哎,别生气啊,这又管采月什么事了?这还不是因为我怨了你两句嘛,你犯得着这样小气么?” 段青茗听了,又朝薛凝兰嗔怪道:“我就不服了,你是主人,怨一下没关系,可是,聂小姐可是客人啊,她怎么能越过主人,一起怪我呢?” 说着,段青茗竟然抹起眼泪起来:“说到头,我虽然和她认识不深,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薛凝倩的殷勤 看到段青茗竟然抹起眼泪来,薛凝兰有些无奈,可也觉得无可奈何!说不得,这段青茗是朋友,聂采月也是朋友,站在她一个主人家的立场,真不知道应该帮谁才是的!而在感情上,薛凝兰则更倾向于年幻小一些的段青茗,所以,这话里话外的,也自然的向着她! 所以,薛凝兰刚刚想劝聂采月不要和段青茗一般见识,谁知道,聂采月的眼圈,也先红了起来! 要知道,这聂采月自小身体不好,由母亲护着,哪里受过什么委屈的呢?可是这段青茗,只一上来,不但给她气受,更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你叫聂采月哪里受得了呢?更何况,这件事,根本不是因为聂采月而起,她完全受的就是无妄之灾? 这下,聂采月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她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硬了。她转过头来,哽着嗓子,用稍微委屈的声音朝薛凝兰哑声说道:“凝兰,我忽然想起,我母亲还有些事找我,我先过去了,你就在这里,陪陪青茗吧!” 聂采月说完,也不理段青茗,也不等段薛凝兰说话,只把头一摆,甩手径直离去了!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的背影,故意忽略了垂花门后那一抹鬼鬼崇崇的身影,大声说道:“哼,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说嘛,这故意摆出一副模样,不知道给谁看呢!” 说完,段青茗又愤愤地对薛凝兰说道:“薛姐姐,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恼我,我可知道的……我芒寿的那一天……” 话说到这里,段青茗没有再说下去,而薛凝兰似是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似是烦恼透顶了! 这边,段青茗的声音远远的,聂采月的身影僵了一下,只一下,她又旁若无人地朝前走去,只是,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聂采月忽地抹了一下眼泪—— 这个段青茗,实在太过莫名其妙了,她又没有做什么,只不过,跟在薛凝兰的身后,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而已,到头来,就招来了一场如此大的羞辱? 凭再说薛凝兰,她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客人,凭什么,她只帮段青茗,而完全忽略自己的感受呢? 聂采月这样想着,泪水,又不由地滑落下来!而过来找聂采月的小竞,乍一看到聂采月如此委屈,再联想起刚刚从薛府的丫头处听来的闲言碎语,她不禁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哼,依我说啊,那个什么段大小姐的,就是故意找小姐的茬儿,偏偏小姐您能忍她,若是依奴婢的脾气,恨不得骂她个狗血淋头!” 小竞说着,不由地开始摩拳擦掌起来,看她那样子,若是段青茗在她面前的话,她会真的打她一顿一般! 听了小竞的话,聂采月又揩了一下眼泪,这才低声说道:“算了,小竞,我们都是客人啊,这在别人家里吵架,总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段小姐年纪小,我就算吵赢了她,又能怎么样呢?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聂采月虽然如此说,可心里实在是委屈。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从小到大的,一有什么事儿,不是哭,就是继续哭。所以,此时,看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竞,更是委屈从心里来,这一说话之间,她的眼泪又禁不住流了下来! 小竞看到自己的主子委屈,更是气愤得不得了,两主仆就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下了,彼此之间,都还觉得心里委屈! 眼下,正是隆冬时分,天寒地冻,冰雪封园,除了少数的梅花,正在园子里竞吐芬芳之外,其他的百花,都只余下一条枯杆而已!只有沿着园子种下的那一长排的冬青树,此时,依然墨绿一片,给这残冬,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生气! 此时,聂采月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冰雪霜花,只是怔怔地坐着,想到委屈处,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而那个忠心的丫头小竞,则气鼓鼓地跺着脚,却不敢真的撇下小姐,却找段青茗算帐! 正在这时,几个人的身边,响起脆生生的声音:“哟,这不是聂小姐么?刚刚我看,你还陪着我二姐来着,怎么,此时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了呢……” 聂采月正是伤心处,乍一听到人声,顿时吃了一惊。她蓦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个韶龄少女正踏着亭子的石阶,冉冉地朝着聂采月走了过来! 那个少女,给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只见她,长着一张精巧的瓜子脸,媚眼天成,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身上披着一件淡粉色的狐裘,将她的肌肤,更衬得犹如冰雪一般洁白。 聂采月看到那少女,吃惊地问道:“请问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认得我?” 少女在亭子里站定,望着聂采月,大大方方地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聂府的小姐吧!” 聂采月诧异地望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女,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聂采月并未见过这位如此娇美的少女,看她的衣着打扮,不象是寻常女子,可是,看她的脸上,却没有嫡家女子的端庄,小小年纪的,已经眸光飞扬,媚态微露。 看到那少女近得前来,就要走近聂采月,小竞连忙上前,张起手来一扬,大声说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不报上名来,不准接近我家小姐!” 那少女将小竞上下打量了一眼,手里的帕子一甩,竟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哟,好忠心的丫头啊,真知道护主,可刚才,段青茗欺负你家小姐的时候,你哪里去了?” 一提到刚才,小竞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要知道,主子的性格,最是善良,通常只会委屈自己,然后,在无人处偷偷地抹眼泪,方才,若是自己在场的话,哪怕是帮小姐说几句话都是好的呀,可是,最可恨的是,偏偏自己不在! 看到小竞不说话了,那少女走上前来,亲热地拉起小竞的手,笑道:“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小竞是个好姑娘,方才,只不过是让段青茗钻了空子而已!” 小竞一听对方的话,立时握紧了拳头,赞同地说道:“谁说不是呢……也怪那个段青茗,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到我去帮小姐装暖炉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哼,下一次,我再不能让她点了小姐的便宜……” 听到小竞竟然在外人面前说段青茗的不是,聂采月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小竞,那段家小姐,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是我让着她的罢!” 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可是,看她的眼神,已经黯淡下来,聂采月轻轻地咬了一下下唇,然后,起身,朝亭子外走去:“好了,小竞,母亲应该和薛夫人聊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聂采月才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到那少女忽然开口道:“我方才看到聂小姐是和我二姐姐在一起的,难不成,她就任由她的客人受委屈不成?她就不管管段青茗?”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这个薛凝兰,真的是和她没用的娘一般,色厉内荏,只会对着她神气,扮高调。可现在,她也不用脑子想想,这聂采月也是薛府的客人啊!可是,就因为薛凝兰的段青茗走得近了一些,所以,就任由她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聂采月,她竟然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薛凝倩的算计 哼哼,若是段青茗敢欺负她薛凝倩的朋友,她一定会去和段青茗拼命…… 一听了薛凝倩的话,聂采月似乎更加难过起来。她望着那薛凝倩,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字眼,遂淡淡一笑,温言说道:“我想,眼前的这位,一定就是薛府的三小姐了吧……想不到,这薛府的三小姐和二小姐,倒真的不象是姐妹啊,相信方才,若是三小姐在侧的话,我定然不会被段青茗无故欺负了去……” 话说到这里,聂采月的话里,已经多少带了些说不出的凄然之然,不过,她随即回过神来,望着薛凝倩淡淡一笑:“不过,回头想想,我固然是客人,可是,那段小姐一样是客人,站在主人的立场,你叫薛二小姐帮哪一个才对呢……算了,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这就禀明我母亲,要回去了!” 聂采月说完,身子一转,就要离亭而去!小竞看到聂采月走了,连忙跟上,在看到薛凝倩有些失落的眼神时,她悄悄地说了句:“你比薛二小姐好!” 小竞说完,就跟在聂采月的身后,快步地离去了! 眼看着,聂采月就要出了亭子,前面再转一个弯,就是园子的长廊,薛凝倩忽然在聂采月的身后,大声说道:“聂小姐,若我告诉你,我也不喜欢段青茗,而且,我可以帮你报仇的话,你会相信我么?” 聂采月听了薛凝倩的话,蓦地转过身来,望了薛凝倩一眼,冰雪亮光的映照下,聂采月原本就有些红肿的眸子,也蓦地一亮,闪出希望的光芒。可是,那光芒,犹如乍明又暗的灯火一般,只一个瞬间,随即又黯淡下去! 聂采月深深地看了薛凝倩一眼,咬着下唇,微微地摇了摇头:“那段青茗向来心眼多得很……而三小姐性格爽朗……我在这里,不怕说句得罪三小姐的话……你,还不是她的对手!” 聂采月说完,又咬着下唇,轻声地说了句:“得罪了!” 说完,就要举步而去! 聂采月的身后,薛凝倩的眸光,不停地变幻着,她拼命地扭着手里的帕子,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她不是段青茗的对手?难道说,上一次的耻辱,就这样算了么?现在,又多了个同仇敌忾的同伴,可是,却因为段青茗的嚣张,而再一次地,选择了退缩了么…… 不,薛凝倩不服! 人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这聂采月虽然不是冲她薛凝倩来的,可是,暂时来说,却可以算是她薛凝倩的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无论什么地方,都会和段青茗作对的人,对于薛凝倩来说,就是多了一个同伴,多了一个可以和段青茗作对的人……是的,只要段青茗倒霉,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会抚掌大笑的! 想到这里,薛凝倩大步走上前去,伸臂拦住了聂采月的去路。她的一对大大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薛凝倩,似乎要喷出火来! 薛凝倩望着聂采月吃惊的眼神,忽然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聂小姐,我是来告诉你的,若你恨段青茗,便是我的朋友……我们联起手来,一定可以对付她的!” 聂采月静静地望着薛凝倩,过了半晌,依旧再一次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垂下头去,低声地,却又坚定地说道:“不……听我一句劝,段青茗她诡计多端,你,不是她的对手!” 薛凝倩一眸大大的眸子,紧紧地望着聂采月,恨恨地说道:“那么,就让她得意着么?想欺负谁,就欺负谁?” 聂采月又拭了一下眼睛,低声地叹了口气:“算我倒霉吧……最多,以后看到她我绕路走!” 说完,又用力咬了一下下唇,朝着红了的眸子轻轻地拭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要走了,三小姐再见……虽然,三小姐未能真的帮我出气,可是,和三小姐聊了几句,我心里也舒服了许多,采月在这里谢过三小姐了!” 说完,转过身,就要朝前走去! 一侧的小竞,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望着聂采月,蓦地跺了一下脚,大声说道:“小姐,就你最善良,可是,人家会把你的善良当成是善良么?说不得,还会觉得你是软弱可欺呢!我觉得,这三小姐说的对,小姐,我们不能饶了那位段小姐,你们就联合起来,出出气嘛……” 聂采月一听,立时训斥道:“小竞,你说什么呢?你这叫挑拨离间懂不懂?段小姐是薛二小姐的朋友,薛三小姐是薛二小姐的妹妹,这姐姐的朋友,也一定是薛三小姐的朋友……她岂有帮他人欺负朋友的道理?” 小竞一听,立时扁了扁嘴,不敢说话了! 一侧的薛凝倩忽地转过身来,望着聂采月,用充满厌恶的声音说道:“不,聂小姐,你说错了,我不是段青茗的朋友……段青茗她,不配和我做朋友!” 听了薛凝倩的话,聂采月忽地愣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薛凝倩上前两步,她望着聂采月,真诚无比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段青茗她上一次来找我二姐姐来玩,挑拨我们姐妹之间有关系不说,最后,还差一点将我推进池塘里,我只不过想挣扎而已,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结果,她也差一点落水,最后,三皇子殿下来了,段青茗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买了三皇子殿下,最后,竟然帮着段青茗指控我,让我背了黑锅!” 薛凝倩毕竟不蠢,还不敢在聂采月的面前,随意捣毁薛凝兰,所以,这件事,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段青茗的错了! 听了薛凝倩的话,聂采月依旧有些将信将疑。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薛三小姐,依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要知道,段小姐是你二姐姐的朋友,听说,你母亲都非常的欣赏她,若是你和她作对,到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啊,算了吧,这世界的路多宽啊,最多,她段青茗走哪一条,我们就绕路走罢了……” 听了聂采月的话,薛凝倩只恨不得拿东西敲开聂采月的脑壳,看看她的脑袋瓜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可!只不过,薛凝倩再转念一想,就是这样的聂采月,才适合当枪使,才适合和她一起去对付那个可恶的段青茗吧! 这个聂采月还真蒙对了,薛夫人非常欣赏段青茗,而薛凝兰和段青茗的关系,也并非一般!而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上一次的时候,段青茗帮助薛凝兰整了自己一顿么?就冲这个,她薛凝倩就不能让段青茗有好日子过了! 薛凝倩知道,若是自己再陷害段青茗的话,段青茗那头,有薛凝兰帮着,她一定讨不到好去。可是,若是她这边有了聂采月的帮手的话,那么,双方的实力,可真的就算是扯平了! 因为,据薛凝倩知道,这个聂采月,也是聂夫人的掌上明珠,而聂夫人最是护短,若是聂采月暗算到了段青茗则罢了,若是暗算不到的话,那么,她到时,把什么都往聂采月的身上一推,整件事,就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了! 而聂夫人护短,聂采月和薛凝兰一样,都是嫡女,所以,这个薛夫人和薛凝兰,即便再生气,也是拿聂采月无计可施的! 哼哼,而且,若是段青茗欺负了聂采月的话,那么,爱女如命的聂夫人是一定咽不下这口气的,说不得,到时,还能帮段青茗再一次树敌呢…… 总之,一句话说完了,只要段青茗能得到教训,你让薛凝倩无论吃什么亏,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海棠的委屈 面对薛凝倩的言之凿凿,聂采月再一次犹豫起来! 聂采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平心而论,论智谋,她可不是段青茗的对手,可是,她更清楚,这个薛凝倩,一定也非段青茗之敌。可是,若是不和薛凝倩联手的话,那么,这一次的气,她还真的是白受了! 不得不说,眼下的聂采月,真的是十分的纠结! 犹豫,就是代表心动,而聂采月的委屈,以及她的心动,都被薛凝倩看在眼里!她不由地走上两步,循循善诱地说道:“聂小姐,你想想啊,这可是在我的家里,我若想在自己的家里算计一个外人的话,聂小姐你觉得,是我吃亏一点,还是段青茗吃亏一点呢?” 聂采月想了想,点头:“当然是薛三小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吃亏的,一定是段青茗!” 聂采月此前,一直非常的客气,无论段青茗还是薛凝兰,她都是以“小姐”相称,既客气,又被人抓不到把柄,可眼下,她终于直呼其名,那么,可不是代表她终于愿意和薛凝倩结盟,然后,大家一起来对付段青茗了么? 看到聂采月终于开了窍了,薛凝倩高兴极了,她一拉聂采月,兴奋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气,好好地整一下段青茗的!” 聂采月却还是有些忧心地说道:“可是,我真的怕……” 聂采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薛凝倩给打住了,她望着聂采月,毫不客气地说道:“怕什么呢?她是段府的嫡女,你是聂府的嫡女,大家半斤八两的,哪里有谁怕谁的?” 聂采月听了,微微地蹙了蹙眉。薛凝倩最善于察言观色,她一看聂采月蹙眉,知道自己的话,无意之中中伤了对方,于是,“嘿嘿”一笑,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段青茗,都是我薛府的客人,我母亲断不能厚此薄彼的!” 聂采月听了,这才微微地松了松眉:“哦,原来如此!” 薛凝倩并不因为聂采月的多疑而生气,反倒显得特别高兴,在她看来,只有处处小心揣测对方的话,这才是心里没有鬼的最好的诠释!而聂采月,看来真的是被段青茗欺负了,而她,是真的痛恨段青茗! 薛凝倩看到聂采月终于对她消除了戒心,开心地一拉聂采月,笑道:“走吧,先带你去我的闺房看看,然后,我们想办法,让段青茗倒霉去!” 聂采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我怕我母亲过会找我!” 薛凝倩一听,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怕,我叫我的丫头带你的丫头去告诉你母亲一声,说你和我一起去玩了,不就结了么?” 聂采月想了想,便叫过小竞,让她去告诉聂夫人,就说自己去和薛三小姐去了! 小竞听了,开心地笑道:“小姐,你啊,就应该多和三小姐这种讲义气的人在一起,你们去吧,我告诉夫人去!” 说着,就和薛凝倩的小丫头开开心心地去找聂夫人去了! 而聂采月,就和薛凝倩一起,朝着薛凝倩的院子里走去! 再说段青茗,和薛凝兰一起,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数落段青茗:“你啊,你啊,平日不见你这么小气,怎么今天采月一说你,你就立时翻了脸了呢?要知道,聂夫人今日过府和我娘聊天,这事儿,若是传到了聂夫人的耳里,又要多生事端了!” 段青茗听了,也不分辩,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跟着叉开了话题! 两人回到薛凝兰的院子里的时候,正看到海棠带人在院子里忙乎着,看到薛凝兰和段青茗回来连忙挤出了一抹笑:“段小姐好!” 段青茗上前,一拉海棠的手,朝着薛凝兰笑道:“哟,这海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好象花儿一样,真不知道谁家的男子有福气娶得我们海棠回去!” 听了段青茗的话,海棠的脸蓦地沉了一下。却强笑道:“段小姐真是取笑海棠了,您先和小姐去屋里坐着,待奴婢去冲茶来!” 说完,就飞快地离去了,站在段青茗的角度,看到她一边飞快地走,另外一边,还在抹着眼泪! 薛凝兰望着海棠的背影,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回过头来,有些俏皮地望着薛凝兰,微微一笑道:“这海棠真的是得力,又会做人,又会说话,怪不得,薛姐姐如此喜欢她了!” 薛凝兰听了,又叹了口气,一边拉着段青茗往屋里坐下,一边有些苦恼地说道:“懂事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嫁给孙雨那个泼皮?” 段青茗一听,立时吃了一惊:“怎么,上次的事,还没完呢?” 薛凝兰点了点头,沉下脸来说:“哪里有得完呢?孙雨找了三姨娘,三姨娘在爹的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父亲便去逼迫母亲,母亲无奈,只好应允了!” 段青茗沉下脸来,低声说道:“可是,薛姐姐想过没有,你若是把海棠嫁过去,薛姐姐缺少了一个得力之人不说,单单看这海棠,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薛凝兰苦恼地说道:“哎,你以为我想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求娘,不管用,救爹,他根本不理,还说我不懂礼数,说三姨娘的弟弟看上了海棠,原是她的福气……你说说!” 薛凝兰原是个直爽的性子,话说到这里,忽然无话了! 过了半天,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是我没用,保不住海棠,所以,虽然知道,她嫁过去以后,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这悲剧的发生!” 段青茗眸子里的光,跟着亮了一下,又一下!她微微地抿紧了唇! 正在这时,海棠回来了,她将茶放到段青茗和薛凝兰的面前,低声说道:“小姐,应该交待的东西,奴婢都交待给雪梅了,以后,即便是奴婢不在小姐的身边,这小姐也有雪梅她们照应着,奴婢好歹放心了些!” 听到海棠的话,薛凝兰有些伤感地握着她的手,眸子里,已经是水润润的一片:“都是我没用,保不住你!”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海棠连忙说道:“小姐……使不得啊……这都是奴婢的命啊,没有命侍候小姐一辈子……” 说着,海棠的脸上,挤出一抹笑,低声说道:“其实,事情往开处想,也未必不好,最起码,奴婢不是被人随便发卖了,或者是作什么妾侍,最起码,那孙雨,并没有妻室……” 海棠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猛地一捂脸,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薛凝兰望着海棠的背影,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忽然想起段青茗还在假日,她忽然苦笑了一下:“你看看,我多没用……” 段青茗握住薛凝兰的手,低声说道:“薛姐姐很舍不得海棠是不是?” 薛凝兰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海棠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和我,就好象姐妹一般,而且,这院子里的丫头,就数她的脾性最好,办事最可靠,我这院里,都是她在打理,你说说,我怎么舍得……” 薛凝兰说着,忽然咬牙切齿起来:“都是那个三姨娘,看不得海棠的忠心,更看不得我有舒心日子过,这不,是在想着法子,让我没有人用,让海棠没有好日子过呢!” 只要一提到三姨娘,薛凝兰就怕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出气,这平日里,见到她的时候,冷嘲热讽的,倒也罢了,现在,手还伸长了,伸到她的院子里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海棠之死都不嫁 而且,这三姨娘不出手则罢,这一出手,就是薛凝兰最信任,最得力,也最宠爱的海棠,你叫薛凝兰如何不气? 可这气归气,三姨娘可是父亲心尖上的人,无论她要什么,薛勇强都会照本做到,毫不迟疑! 段青茗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三姨娘的这一招,还真的是毒,先折了薛凝兰的膀臂,然后,借此来羞辱于她,可偏偏大家都知道这些,却没有一点办法救海棠!再说了,这件事,一定和段青茗有着间接的关系的,不说别的,就冲上一次,段青茗帮助薛凝兰整了薛凝倩,这件事,就足以令三姨娘记上个三年五载的! 薛凝兰说着,忽然止住了眼泪,强笑道:“青茗,这事,原不是应该让你知道的,你难得来我这里一次,还要让你听这些烦心事,这事,就是我的不对了!” 段青茗握紧了薛凝兰的手,低声说道:“薛姐姐,你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和你说句实话吧,今天,我就是冲海棠的事来的……” 薛凝兰一听,立时吃了一惊:“你是冲海棠来的?” 段青茗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薛姐姐,你想过没有?若你今天许了海棠,那么,以后,你院子里的丫头,就真的要被人随意的指派了,明天是雪梅,后天又是芝兰,你想过没有?终究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会被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个一个的强嫁出去的!” 薛凝兰一听,立时悚然一惊:“青茗的意思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左右,这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就绝了三姨娘的念头,交给这些丫头们一个保障,从此以后,不能再让她们欺到你的头上来!” 薛凝兰听了,顿时喜极而泣:“青茗,还是你最好!” 段青茗摇了摇头:“薛姐姐,待会儿,你配合我就是了……” 薛凝兰拼命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段青茗将话说到这份上,若说薛凝兰还不明白的话,她就真的算是蠢了——先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都换走我,然后,让自己孤立无援,然后,全部被她们架空! 在这个年头,做主子的,有许多的事情,是不方便出面的,在这个时候,她的心腹丫头们,便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若是手边没人的话,即便是再能干的小姐,也只是纸上画的老虎而已! 要知道,培养一个大丫头,要的不仅仅是时间、精力,更是长期培养的默契,以及忠心。三姨娘正是看中了这点,所以,才要一步一步地将薛凝兰身边得力的人,一个一个地调走!今天是海棠,明天是雪梅,相信过不了多久,薛凝兰身边的丫头,会一个不剩地被人全部瓜分了! 而前生,段青茗就是因为大翠和田嬷嬷的背叛,所以,才落了个凄惨的下场,所以,这一世,她怎么可以任由薛凝兰再一次重蹈她上一世的覆辙? 所以,无论如何,段青茗都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不但要阻止,而且,要彻底地阻止! 薛凝兰想了想,又有些忧心地说道:“可是,我娘都阻止不了的事情,青茗你真的可以么?” 段青茗看了薛凝兰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薛夫人阻止不了,是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是正室,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能太过顾及自己,可是,我就不一样了,处在我的位置,无论怎样的算计,到头来,三姨娘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凝兰想了想:“你说的对,我娘啊,无论怎样能干,可只要我爹一句话,她就无计可施了……” 段青茗拍了拍薛凝兰的手:“薛姐姐,薛伯父对薛伯母还是有感情的,若不是的话,也不会把阖府的事,全部交给她打理。其实,薛伯母就亏在个性太过刚强,这才给那些屑小钻了空子!” 薛凝兰又叹了口气,却没再说话了! 段青茗望了一眼门外,看到海棠正在和雪梅还有其他几个丫头话别,哭哭啼啼的,自然是免不了的!可是,碍着薛凝兰在那里,丫头们虽然心里不好受,可是,依旧强作笑脸的,做着平日里做惯的事情! 段青茗眸子里的冷光,蓦地闪了闪!若说教训一下三姨娘,还有那个孙雨,可以说是分分钟的事,让孙雨再惨一点都可以。可问题是,这只能治标,却不能治本。所以,这一次,段青茗就设下巧计,既让孙雨得不了海棠,也让三姨娘,甚至是薛勇强,从此绝了动薛凝兰身边的人的念头! 正在这时,海棠忽然朝屋子里跑来,她一进屋,连忙朝薛凝兰哀求道:“小姐……那个孙雨又来了,你赶快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 这个孙雨,自从知道海棠要许给他之后,就隔三差五地来,说是找海棠说说话,其实是用色迷迷的眼泪,来看海棠,有几次,海棠都差一点儿,要被他糟蹋了!还是薛凝兰恰好看到了,才赶走了他,所以,现在,海棠只要一看到孙雨,就象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地,怕得不得了! 而现在,孙雨又来了,明着,说是看海棠的嫁妆准备好了没有,这暗里的,又是想要在海棠的身上,占点便宜吧? 薛凝兰脸色一沉,正准备出门去。可是,一侧的段青茗却抢先一步,将她按回在凳子上去了! 薛凝兰刚要开口,段青茗已经回过头来,问海棠:“海棠,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并不想嫁给这个孙雨,是不是?” 海棠一听,眸子里的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她看看薛凝兰,后者向她使了个眼色,聪明的海棠立时明白了,眼前的段青茗,就是她的救星,她“扑通”一声朝着段青茗跪下了,狠狠地朝段青茗磕头:“奴婢不想,奴婢就是死了,也不想嫁这种人……” 海棠非常的用力,额头都磕破了。殷红的血丝,顺着她的额头,丝丝渗了出来! 段青茗一看,连忙扶起,嗔怪道:“我和薛姐姐又不是外人,更何况,三姨娘迫嫁,也和我有着间接的关系,海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跳三姨娘的火坑呢……你放心,薛姐姐和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混蛋的……” 海棠一听,眸子里浮出希望的光芒,她一把抓住段青茗的手,连声说道:“段小姐说的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段青茗点头:“海棠,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让孙雨偷鸡不着蚀把米!” 海棠一听,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连声说道:“奴婢听,听……”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段青茗扶起海棠,严肃地说道:“那么,海棠,你现在,先把眼泪擦干净了,回屋里去换件衣服,然后,出去和孙雨说,就说现在主子有客,不方便和他说话,半个时辰之后,让他去后花园的亭子里等你!” 海棠一听,脸色立时变了一下! 段青茗沉下脸来,严厉地说道:“海棠,人要先自救,才能求人救,你现在若连敷衍孙雨都做不到,剩下的,我要怎么帮你?” 海棠一听,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说完,回屋子洗脸,换衣服去了! 海棠走了,段青茗又唤过雪梅,朝她低声交待了几句,雪梅听了,也跟着走出去了! 再说孙雨,已经在薛凝兰的院子外面,早就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好几圈了! 第二百五十章 海棠的心意 孙雨不时地伸一下头,再转一下眼,还不忘记朝院子里望上几眼。又在门口走来走去。再朝走廊那里,看上几眼,然后,又溜回到墙角处,慢慢地等! 孙雨是在这里专程等待海棠。而他等待海棠的目的,一来是顺便占占便宜,二则呢,则是他的表姑,薛府的三姨娘专门吩咐他这样做的! 今天的时候,孙雨的表姑——也就是薛府的三姨娘特意来找到他,并仔仔细细地交待了孙雨需要做的事情。并说,只要他孙雨听话,她就会想办法将海棠许配给他。只不过,不是给他做妻子的。而是等过段时间,孙雨将海棠玩厌了,就卖到青楼里去,到时,三姨娘会再帮他定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而不是被人家使唤惯了的小丫头! 而这孙雨,早就垂涎海棠的美貌许久了,现在终于心愿得偿,心里可别提多开心了!于是,他就按照三姨娘的吩咐,有事没事的,就在薛凝兰的院子里站站,围着院墙走走,看看能不能碰到海棠,若是碰到了,自然要占些便宜,若是没有碰到的话,顺便也让人知道,这海棠,就要是他孙雨的了,任什么人,都没有办法改变! 根据孙雨的经验,这海棠看到他,简直比看到蛇蝎还怕,不是敬而远之,就是避之不及。可以说,若不是孙雨眼尖,处处能将海棠堵在院子外面,怕这海棠,他一次都碰不到! 所以,孙雨从来没有想过,这海棠,会主动来找他,而且,还是脸上带着笑,还换了一身新衣裳来专门找他! 孙雨还在院子外等着,却看到一直紧闭的院门开了,只见那个叫雪梅的小丫头走了出来,她乍一看到孙雨,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看那眼神,似乎是不知道孙雨会在这里一样! 雪梅俊俏的小脸上,流露出一抹非常热心的笑意,还轻轻地朝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些夸张地说道:“哎哟,我说孙哥儿,你,你又来找海棠了?” 雪梅的态度,令孙雨感到非常的诧异!看到雪梅的笑脸,他诧然有一种感觉,象是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薛凝兰院子里的丫头,对孙雨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们每次看到他,就是白眼加黑眼,不是骂他登徒子,就是避之如蛇蝎!再加上他和海棠的一厢情愿的婚约,那些个小丫头看了他啊,那眼神,都是火辣,火辣的。看那样子,真恨不得从他的脸上撕坏肉下来!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叫雪梅的小丫头,怎么会一反常态地和他打招呼了?而且,还是笑眯眯的? 孙雨望着雪梅,小小的眼珠转了一圈,有些怀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在叫我么?” 雪梅虽然年纪小,可模样儿却不差,就算是比之海棠,也是丝毫都不逊色。此时,她这一笑一嗔的,早将孙雨的魂儿,都勾走了一半了! 雪梅望着孙雨,敛了脸上的笑,她小小的身子一挺,小脸蛋儿一板,忿忿地说道:“不是叫你,难道这里还有别的人么?” 孙雨一看,真的是叫他,连忙微笑起来,他涎着脸,走到雪梅的面前,将雪梅上下打量了一番,嘻皮笑脸地说道:“说吧,叫哥哥做什么呢?” 雪梅的小脸上,又染上一抹动人的笑,那笑容,看在孙雨的眼里,犹如三月的花束,正在这冰天雪地里,淡淡地吐露芬芳! 雪梅上下看了孙雨一眼,似羡慕,又似欣喜地嗔怪道:“你可真是拣了宝了,能娶到海棠姐姐,孙雨,你究竟是哪一世修来的啊?” 孙雨微微扬了扬眉,他自然知道,若是娶了海棠的话,他是修了三世的福气都不止,可问题是,这海棠,根本不是诚心要嫁给他的啊?非但不诚心,而且还一直非常的抗拒、厌恶。这叫孙雨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舒服,所以,现在雪梅这话,若说是调侃的话,倒不如说,是在讽刺他呢! 只不过,孙雨并不蠢,他虽然知道,海棠并不愿意嫁给他,可是,却不会蠢到拿这个话题和雪梅来商量,从而自讨没趣!所以,孙雨一手扶着门框,一双桃花眼色眯眯地望着雪梅,故意叉开了话题:“哟……雪梅妹子,若是你肯嫁给我的话,我就真的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了!” 孙雨从来不会掩饰他喜欢漂亮的女孩儿,越是漂亮,她就越是着迷。所以,当三姨娘表姑告诉他,要从薛凝兰的院子里,给他挑一个娘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漂亮的、年纪尚小的海棠! 可是,三姨娘表姑说了,这雪梅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再说。要许配海棠给他! 孙雨看了海棠的模样儿,也不差,心想,海棠就海棠吧,要知道,他孙雨一点本事没有,家徒四壁,能娶上个老婆,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所以,莫说是能干漂亮的大丫头海棠了,即便是给个粗使丫头,他也乐不可支了呀! 看到孙雨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雪梅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掩口笑道:“哎哟,海棠姐姐来了,我这照人亮的,应该闪了啰!” 说完,将背后的海棠一推到孙雨的身边,笑道:“海棠姐姐,你快和未来的姐夫好好地聊一下吧,门里,我帮你看着呢!” 雪梅的身后,走出了低着头,红着脸儿的海棠!他含羞看了孙雨一眼,低声唤了一句:“孙郎!”然后,头又飞快地低了下去! 而孙雨早就被眼前的人儿惊呆了! 眼前的海棠,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袄,下着一身葱绿的布裙,脸上,淡淡地施着脂粉,更衬得她眉如柳,眸似水,院外的冰雪,被冻结在坚硬的实地里,那样深深浅浅的颜色,犹如淡笔勾勒出来的美女图一般,更衬得这活生生的人儿面若桃花,人比花娇! 自然了,在孙雨的眼里,最让他着迷的,就是海棠那一句淡淡的“孙郎!”只那一句柔柔的嗓音,犹如三月的轻风一般,将孙雨的心,都拂得醉了! 孙雨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怀疑地望着海棠,怔怔地说道:“海棠,你唤我什么……你唤我…孙郎?” 海棠含羞点了点头,脸更红了。她更深地低下头去,似乎半个字都不会说了! 孙雨有些怀疑地望着海棠,用力摸了一下后脑,想了想,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以前不是很怕我的么?怎么现在忽然就变了……” 忽然想到什么,孙雨连忙向后一闪:“是不是你又准备好了,让你家小姐出来駡我……” 海棠听了,脸色一白,她连忙抢步上前,伸出一手捂住了孙雨的口,惊恐地说道:“冤家,你倒是小声些啊,小姐在里面呢……” 海棠的手心,带着女子特有的馨香,此时,入得鼻来,竟然令孙雨心动神移。他连忙将海棠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拼命地揉着,然后,色眯眯地说道:“小姐在里面,你又怕什么呢?你就快嫁给我了!” 孙雨的手劲很大,将海棠的手心揉得生疼。她勉强忍着,不让自己心底的厌恶泄露出来。她偷偷地朝院内看了一眼,有些急促地说道:“冤家,你说什么呢?象我们这种丫头,培养得来,就是给未来的姑爷做小的,那也没办法,都是我的命啊,可没想到的是,孙郎你来了,帮我摆脱了这命运,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怕你,避你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孙雨的心疼 孙雨一听,更疑惑了。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以前的海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每次看到他,不是象猫看到老鼠,就是躲躲闪闪溜着边走,这今天,怎么破天荒地这样客气对他呢?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的呢? 可孙雨再看海棠的眼神、神情,无论如何,都不象是藏着什么诡计的样子啊!孙雨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说道:“海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若说是假装,那么,你以前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海棠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身子转了转,这才朝孙雨羞涩地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傻瓜,那个样子,当然是做给小姐看的呀!小姐不喜欢你,更不喜欢我嫁在她前头,最重要的是,她花了许多心血来培养我,到头来,却不能起到她想要的作用……她怎么肯放我自由?” 每一个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都是按照正规的礼仪来培养的,要么作为以后管家的心腹,要么,就是以后帮丈夫收房的。所以,这些大丫头们的见识、学识,以及气度,通常可以和一般人家的小姐媲美。而薛凝兰,自然的,也曾经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来培养海棠,若真给了孙雨,相信这薛凝兰定是不服气的! 若按照这个逻辑来推测的话,海棠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孙雨的眼睛咕噜地转了一圈,似乎并不相信海棠的话! 海棠看孙雨不信,眼神又委屈起来,看她那样子,似乎不相信孙雨会怀疑她一般。 孙雨触到海棠带着几分哀怨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 海棠微微转了转头,似扭怩,又似赌气地说道:“冤家,我骗你做什么?你想想,若是我不那样强烈地反对嫁给你,事情会闹到老爷那里去么?老爷若是不作主,我岂能有嫁妆拿?你都不知道,小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我们怕啊,可是没办法……” 海棠说完,捋起了袖子,白皙的手臂,顿时暴露在寒风里,自然了,同时露出的,还有她层层叠叠的伤疤。可以说,这海棠,虽然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不妥,其实,她的手臂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孙雨的眼神终于变了! 看来,这薛凝兰虐待海棠,倒是真的——也是的,依薛凝兰那种性格脾气,怎么能好好地对待她手下的丫头呢?即便是她的庶妹,她都不会假以辞色的呀! 孙雨有些怜惜地望着海棠,叹了口气:“哎,我冤枉你了……” 孙雨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想去抚摸海棠手臂上的伤疤,海棠却连忙遮住了:“孙郎,这事,你可不能说出去,若是小姐知道了我泄露这些事的话,非打死我不可的!” 孙雨的脸色,又再难看了几分! 男人的本性就是心疼弱小,而孙雨更是喜欢逞大男子主义的人,他一听薛凝兰竟然虐待海棠,立时心里一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说道:“走,敢打我娘子,我走她理论去……” 哼哼,这海棠,可是他订下的媳妇啊,就算是欺负,也只能他孙雨欺负啊,这薛凝兰算是哪根葱啊,够胆欺负他孙雨的人?就算是她真的是正牌的大小姐,孙雨都不会买他的帐的! 海棠一听,连忙拍了一下孙雨的手,急道:“你傻啊你,我若是不拿些嫁妆,怎么配我这么多年来做牛做羊的侍候小姐呢?你,你若现在去找她的话,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海棠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她苍白的小脸又红了一下,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转过眸子,又轻轻地碰了一下孙雨,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到时,我的不就是冤家你的?” 海棠这话,并不算是过份,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女人最讲究的就是嫁鸡随鸡,从一而终,所以,这海棠,若是嫁给了孙雨,那么,她的人,都是孙雨的了,也可以说,她的一切,都是孙雨的了! 孙雨一听海棠的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了!虽然,他知道海棠嫁给自己以后,什么都会变成自己的,可是,这话从海棠的口里说出来,意义就是不同啊! 而最令孙雨开心的是,原本他以为反抗最激烈的海棠,心里却是向着自己的呀! 孙雨要娶海棠不错,可那是摆明了强娶,是三姨娘表姑的计谋,可是,若这海棠是真心向着自己的,那可又是意义不同的啊! 孙雨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得的、真心的笑,他不由地握紧海棠的手腕,感动地说道:“海棠……” 看到自己冰凉的小手被孙雨的大手包-围了,海棠的脸,顿时红得象天边的朝霞一般。她左右看了一眼,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孙雨握得紧,她使力,却抽不出来。她急了,刚刚想叫孙雨不要如此放肆,可就在这时,只见院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露出了半条张的院门内,忽然露出了一脸焦急的雪梅。她朝海棠招了招手,忽然急声,却又强压着音量说道:“海棠姐,小姐在里面叫你呢……” 言毕,雪梅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姐在气头上,你进去了,可是要小心些哦!” 一边说,雪梅又抛了个同情的眼神给海棠,似乎若她真的不小心,便会招来什么样的灾难一般! 仿佛为了验证雪梅的话,屋子里,传来了“呯”的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中间夹杂着一个陌生的劝说声! 而海棠原本绯红的脸,就在雪梅的这句话里,立时变得脸色煞白!她手指一颤,身子也开始颤抖。大大的眸子,有些元神地睁着,一手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有些紧张地问了雪梅一眼:“小姐她脾气发得大不大?” 雪梅点了点头,有些同情地望了海棠一眼,小声说道:“大……” 海棠的脸色,立时变成了土灰色! 海棠转了身子,就要往院里走,可走到一半,忽然省起,自己的手,还在孙雨的手里。再回过头来时,她大大的眸子里,含泪蓄满了泪。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无助地望着孙雨,凄然说道:“孙郎,小姐生气了,所以,我要先进去了……你还是快走吧,这小姐的脾气大,少不得,我又要做小姐的出气筒了,可是,我不想让他发现你,不想让你跟着我遭了罪……” 孙雨微微挑了挑眉,原本焦黄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薛凝兰敢找他的麻烦?她是不是活腻了? 原本,孙雨想去拉住海棠,不让她去遭罪的。可一边雪梅却眼疾手快地止住了,她一把将海棠往后一拖,再用力瞪了一眼孙雨,小声嗔怪道:“你还敢拉海棠姐?你可知道,小姐的脾气大,发起火来,更是吓人,你在这里拖得越久,海棠姐受的罪过就越多!” 孙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海棠,只要再隔几天,就要嫁给他孙雨了,可以说,已经算是他孙雨的人了,这薛凝兰现在还敢拿海棠出气,岂不是活腻了么? 海棠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朝孙雨凄然一笑,有些宽慰,又有些害怕地说道:“难得孙郎你还心疼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没事,反正,这日子也没几天了……” 海棠的话里,充满了祈求,特别是最后几个字眼里,更是柔弱得让人听不下去,她的眸子里,更是闪着微弱的希望之光,仿佛只要孙雨不答应,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希望一般!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计谋成了 孙雨听了海棠的话,更加神色复杂。他的神情之中,似有些不忿,又似有些期盼,他想说什么,可最后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孙雨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海棠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就来的方向走去! 虽然心里很民憋屈,很是不服,孙雨却不得不承认。主子就是主子,有着诸多的特权和方便。虽然,,孙雨是三姨娘的表侄子。可是,这薛凝兰毕竟是主子,是这个府里的嫡女,身份尊贵。于是,在最初的冲动之后,他也醒悟过来,凭他,即便是三姨娘,也是无法和薛凝兰相提并论的!所以,莫说是薛凝兰要教训海棠,即便是教训孙雨,他也一样的,无计可施! 转身走到门口之际,海棠忽然回过头来,朝孙雨有些恋恋不舍地低声说道:“孙郎,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过一会儿,你能不能去后花园的亭子里等我……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海棠柔弱的眼神,大大在满足了孙雨的虚荣心,一时间,豪气万丈的他一拍胸口,立时应下了:“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过去!”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屋子里,又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以及远远地传来薛凝兰尖利的怒骂声:“海棠个死丫头,死哪里去了?还不赶快回来?” 海棠一叶,便急匆匆地进了院子,窈窕的身影,很快就被木门隔绝了,只剩下冷风中的孙雨,被海棠的一番话,说得呆愣,呆愣的——海棠竟然主动约自己?这个被主子压迫得可怜的小丫头啊,是不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呢? 想到这里,孙雨的心里,有些堵。他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走!雪梅紧跟在海棠的身后,准备关院门。看到孙雨还没有移动步子,雪梅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快点离开。看到他还没有动,雪梅眼神复杂地望着孙雨,轻声说道:“哎,不是我说啊,这小姐的脾气,真不是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忍得下的。以前,海棠姐性子好,又护着我们这些小丫头,所以,一直没受什么罪,可是,这海棠姐若是嫁了给你的话,下一个受这些气的,说不得,就会轮到了我这个苦命的小丫头啰……” 一边说,雪梅有些自嘲地笑笑,又颇含深意地望着孙雨,轻声说道:“待会儿,你好好哄哄海棠姐姐吧……她真的不容易啊!” 说完,雪梅最后又叮嘱了一声:“对了,这事,可别让人知道啊,要让小姐知道了,海棠姐可若是被小姐记恨了,可永远没办法跳出火坑啰!” 孙雨听了,心中一凛,连忙点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等海棠……” 海棠,这个苦命的女子,孙雨平生第一次觉得,他娶了海棠,不是存在着什么不一样的目的,而是纯粹的,在挽救她! 孙雨大踏步地走了,他沉重的脚步,踩踏在冰雪之上,带着咔喇喇的脆响,听在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闷气的感觉! 雪梅一直在门缝里朝外望。直到看到孙雨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转弯处,雪梅这才小心地将门闫好,一边朝着屋里跑去,一边抑制不住兴奋地叫道:“小姐,小姐,海棠姐,海棠姐孙雨走了!” 屋里,传出薛凝兰有些无奈的笑骂声:“雪梅这个小丫头,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呵,这人还没走远,她就乍呼起来了。好象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算计人家一般!” 随着薛凝兰的声音,屋里,传来另外一个小丫头温声的浅笑:“呵呵,雪梅和海棠姐的感情一向好,海棠姐对我们这些小丫头,又一向照顾,现在,她逃过了一劫,不用跳火坑了,我们大家,自然都跟着高兴啊!” 薛凝兰一听,又笑了起来,她一边笑,还一边朝段青茗有些无奈地说道:“看到没有,青茗,你可太宠你屋的丫头了,你看看,主子说个话,她竟然比我还大声……” 段青茗也笑:“哪里的事啊,念竹这丫头,可是在变着法子,夸薛姐姐你对她们好呢……” 雪梅一溜烟儿地跑到了屋子里,她一把抱住海棠的手臂,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块儿:“海棠姐,你不用嫁了……不用离开小姐和我们了,多好!” 海棠伸出湿了的手,点着雪梅的眉尖,笑道:“你啊,刚刚小姐都还在说你,总是沉不住气……” 雪梅个性本就爽朗,此时,憨憨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说道:“是喜事,自然要表现得高兴一些啊,不过,最重要的是,海棠姐以后能继续和我们在一起了!” 听了这话,薛凝兰和段青茗正相对一笑。薛凝兰笑完,拿起帕子,轻轻地揩了揩眼泪,另一个叫念竹的丫头,正拿着簸箕,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她一边扫地,一边笑道:“好了,雪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海棠姐这不用嫁,你就可以天天继续睡懒觉了……” 雪梅的脸红了。她恨恨地拍着念竹的背,怒道:“你才睡懒觉,你天天都睡懒觉……” 念竹一边躲闪着雪梅的拳头,一边嗔道:“好,我天天睡懒觉,我天天让海棠姐帮我做我的那一份儿……你满意了没有?” 海棠此时正拿着毛巾,狠命地擦着自己的手臂、以及被孙雨摸过的,任何的一个地方!这个法子,是段青茗教她的,这样的话,既可以博得孙雨的同情心,更可以在关键之时,做为证据,推翻孙雨的说辞。看到雪梅还在和念竹笑闹,她故意板起脸来,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没看到段小姐在这里么?回去了,这该笑话我们了!” 海棠在丫头之中颇有威信,她这一说,念竹很快地扫完地,出去了,而原本胡闹的雪梅,也站到一侧,规规矩矩的不动了! 海棠一边擦手,一边有些不放心地说道:“雪梅,他走的走了么?” 雪梅眨眨眼,低声笑道:“海棠姐若是舍不得的话,我也可以把他叫回来啊!” 海棠的脸红了,她朝着门外“啐”了一口,怒道:“谁要他回来……我早恨死他了!” 天知道,为了演好这一场戏,死了海棠的多少细胞?那被孙雨攒紧的手,那故意装出来的含情脉脉的眼神,海棠一直到现在,都在鄙视自己! 海棠说着,一边擦干手,将原先捋上来的衣袖拉下,那里,白皙如玉,还有湿水以后的温润和冰凉。哪里还有孙雨刚刚看到时的恐怖时的样子? 段青茗在一旁笑道:“海棠不错,雪梅也不错,剩下的,就要看小竞的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凝兰眸光一沉,似在思索什么:“你说的,可是采月的那个小丫头么?” 段青茗点了点头,也不瞒薛凝兰:“不错,就是那个丫头!” 薛凝兰想了想,立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睁大眼睛,望着段青茗,惊呼道:“青茗,原来,你和采月在演戏?” 段青茗摊开手,微微一笑,眼神却凌厉:“没办法啊,原本,我是想自己去的,可是,看着你那个庶妹的样子,一定不肯买我的账,于是,我就和采月姐商量好,让她出面,好在采月姐虽然看着柔弱,可是,内心刚强,而且,她原本就是个单纯的人,更容易骗得过你的庶妹……” 话,段青茗只说了一半,聂采月个性柔弱不错,可是,应该刚强的时候,她却是一点都不会落于人后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聂夫人来了 更重要的是,薛凝兰和段青茗将她当成了朋友,所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对于向来没有什么知心朋友的聂采月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若说,聂采月一定还有什么私心的话,还有一点,那就是,聂采月和薛凝兰一般,虽然身为嫡女,可是,要处处受制于这些庶女、以及姨娘们,陷害、轻慢,无所不用其极,所以,站在聂采月的立场,若说是为薛凝兰出气,倒不如说是帮他自己出气更为妥当一些! 更何况,放下所有种种情谊不说,段青茗的聪颖,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她帮了薛凝兰,谁知道有朝一日,需要帮忙的,不是自己? 薛凝兰原本就很聪明,所以,只要想了一下,就想到了这其中的曲折,在感觉于段青茗的用心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连累的人,太多了一点! 薛凝兰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段青茗,忽然微微叹了口气:“青茗,你和我说句老实话。那么,聂夫人,是不是也是被你和采月骗来的?”因为她屋里丫头的事,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兴师动众的,薛凝兰的心里,着实的,有些过意不去!看来,找个时间,她要让母亲去聂府道谢去了! 段青茗一下子就猜中了薛凝兰的想法,也知道她的顾虑,所以,就选择了坦白。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个,倒真的不是用骗的方法得来的,一切,只是顺其自然,你若真要帮这事安个名头的话,那么,还不如说是被采月姐求来的。而聂夫人,早想拜访你薛夫人,所以,采月姐姐只是顺水推舟在适当的日子,促成了这事而已……” 说到一半,段青茗又微微地沉吟了一下,这才补充说道:“至于海棠的事,聂夫人是不知道的!采月姐姐应该没有告诉她!” 话说到这里,薛凝兰也明白了,这些丫头之间的小事,是不需要劳烦大人们的。而段青茗请了聂夫人来,怕也是受了上次的教训吧? 上一次,就因为段青茗孤身前来,薛勇强竟然对她几番刁难,最后,因为炎凌宇出现,她才扭转了局面,这一次,聂夫人跟着来了,他便再不能象上次对段青茗一般的,对待聂采月了! 想到这里,薛采月有些羞愧地说道:“青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段青茗走上前去,轻轻地捏了捏薛凝兰的手,轻声说道:“说什么呢,这些,哪里关你的事了……就好象你们去到我府里,那些人难为你们,我一样没法子,不是么……” 薛凝兰听了,有些感动地说道:“青茗,还是你最好!” 段青茗听了,只是握紧了薛凝兰的手,再不出声了! 这毕竟是在薛府,所以,有些事,她可以帮薛凝兰代劳,可有些事情,她却必须要让薛凝兰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事情到了现在,还远远的没有结束,而接下来的一切,还需要薛凝兰的配合、以及适时的出面。而这其间,若有什么行差踏错的话,就真的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这一场仗,才刚刚开始,可是,段青茗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而一侧的海棠则感激地朝段青茗和薛凝兰望了一眼,然后,带着雪梅她们,出门去了!在临出门的时候,还细心地帮她们掩上了门,好让她们说些悄悄话! 要知道,这两个人,都有一大堆的烦恼事,而她们的本身,有着令人羡慕的身份,身边,却有着无数的算计的奸诈,所以,虽然同为两府的嫡女,过的日子,却总是不省心! 而海棠,则是无比感激段青茗的! 虽然,段青茗是在帮薛凝兰,可是,这也间接地改变了海棠的命运,所以,现在的海棠,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心想,若是找着了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报答段青茗的成全之恩! 段青茗和薛凝兰刚刚又说了一会儿话,屋外,忽然传来薛夫人爽朗的声音:“凝兰,你聂伯母来看你和青茗来了!” 今日段青茗过府,聂夫人和薛夫人早就知道了。 薛凝兰和段青茗互相望了一眼,同时微微笑了一下:“来了!” 聂夫人最是心疼女儿,所以,这聂采月只要一消失,那么,聂夫人必定追来。而聂夫人来了,那边的好戏,估计就要开锣了。到时,薛夫人,聂夫人,薛凝兰,以及段青茗,全部都不在场。那么,若真有什么事情,一定是怪不到她们的头上了! 自然了,聪明的三姨娘很快就会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必她在猜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而且,三姨娘也不会想到,这一场闹剧,也只是开始而已。因为,让孙雨出丑,只是段青茗的前着。而段青茗的目的,便是一不做,二不休,今日的这些事情,一定会闹遍薛府,让孙雨和三姨娘,还有这府里所有的姨娘、庶女们,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女人们,从此以后,不敢再打薛凝兰的主意! 薛夫人和聂夫人手挽着手,踏着一路笑声走进了薛凝兰的院子!薛凝兰的神色有些紧张,段青茗只是轻轻地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海棠和雪梅连忙上前,帮二位夫人推门,看座,斟茶,可以说是不亦乐乎! 望着蝴蝶儿一般穿来穿去的丫头们,薛夫人的眼神落在乖巧的海棠身上,眉间,不由地黯了一下! 薛凝兰的丫头,可是薛夫人一手帮她挑选出来的。个个无论忠心、才艺、以及处事的手段,都是经过薛夫人,以及薛夫人身边的大嬷嬷一手调教的。其中,海棠的为人,薛夫人最是放心,可以说,海棠在薛夫人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丫头简单。可是,现在这个可恶的三姨娘,就是拿捏着这样的一点儿,在薛勇强的面前大吹枕头风,要将薛凝兰最有力的臂膀,折断! 唉,说到底,这海棠,还是被她所累啊! 薛夫人微微地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了! 而聂夫人的目标,很明确的,就是聂采月! 原本,她在和薛夫人闲话的时候,聂采月和薛凝兰一起走了,说是去迎接段青茗!可现在,要迎的人已经来了,可是,去迎人的聂采月,却不见了踪影! 段青茗朝着聂夫人盈盈下拜:“薛伯母好,聂伯母好!” 聂夫人执起段青茗的手,笑道:“青茗这丫头啊,真是个冰雪一样的人儿呢,怪不得,月儿昨天就吵得我没得安宁,说什么和青茗约好了,今日要来找凝兰来玩,今个儿,还没用早膳,就已经催着我出门了……” 听了聂夫人的话,段青茗微微一笑:“那是采月姐姐抬爱青茗了……其实,能和聂姐姐这样心思纯净的人做朋友,真的是青茗的福气!” 一问一答之下,大家都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聂夫人不外乎希望段青茗能关照聂采月。而段青茗则告诉聂夫人,聂采月心思纯正,自己会珍惜的! 段青茗顿了顿,又轻轻蹙了蹙眉,轻声说道:“哎哟,聂姐姐原来早膳都没有用就来了啊……这次,倒真的是不我的不是了!” 聂夫人听了段青茗的话,微微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薛凝兰已经上前两步,朝聂夫人见礼来了:“青茗见过聂伯母,聂伯母安好!” 聂夫人只好将心里的话暂时压下,又拉着薛凝兰夸奖了一番! 薛夫人和聂夫人来了,这上座,自然就是两位长辈的。几人分座坐下之后,聂夫人忽然含笑问道:“这凝兰在这儿,青茗也到了,月儿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又跑到哪里调皮去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闹剧的开始 听了聂夫人的话,薛凝兰脸色一白,刚想说话,段青茗已经抢先说道:“回聂伯母的话,采月姐姐随着薛三小姐一起去了!” “薛凝倩?”这次,说话的,则是薛夫人,她乍一听到聂采月竟然跟了薛凝倩去,神色立即严肃起来了,似乎忍不住数落一般地望着薛凝兰,隐隐的责怪之意:“兰儿,采月是你的客人,你怎么能让你的客人去和你妹妹一起呢?” 薛凝倩是什么人,什么眼下,聂采月竟然跟了薛凝倩一起去,这事情往小里说,是受上委屈,而往大里说呢,则是不知道薛凝倩那个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触到母亲严厉的神色,薛凝兰不由地低下头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聂采月原是她的朋友,现在,也是为了帮她,却去和薛凝倩虚与委蛇,若真的聂采月出了什么事的话,她怎么对得起那个柔弱得象朵温室的花儿一般的女孩儿? 聂夫人乍一听到聂采月不在,也微微地蹙了蹙眉。虽然,她并不清楚薛凝倩的性情,可是,看薛夫人的神色,这薛凝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薛夫人已经抢先责怪了薛凝兰,聂夫人也就不好再问为什么之类的话了,于是,一手拉过薛凝兰,温言说道:“算了,这小孩子家贪玩,去了三小姐处,也无可厚非的,我叫人唤她过来,也就是了!” 说着,就要唤身边的小丫头去唤聂采月进来! 段青茗上前一步,刚刚要说什么,只听院门“呯”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薛夫人和聂夫人同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表情慌里慌张的年轻侍女! 乍一看到这个丫头仪态尽失,聂夫人首先就沉下了脸:“芽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那个小丫头,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明媚俊俏,五官出众。只是,此时的她,却一脸的慌张之意,望着聂夫人,深深地作了个揖,这才微微地喘气开口道:“回夫人的话,不好了,小竞姐遇到麻烦了!” 听了沈芽儿的话,聂夫人的神色,明显地变了一下,然而,只一下,她就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因为,她听到了,这丫头说的是“小竞姐遇到麻烦了”,而不是小姐遇到麻烦了! 在聂夫人的心里,只要聂采月没事,什么话都是好说的! 薛夫人望着沈芽儿,眉头不由地蹙了一蹙。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就要出事了——自从一踏进薛凝兰的门口,再一看那个神色都不似往常的女儿,薛夫人就知道,这个薛凝兰的段青茗,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了! 要知道,上一次段青茗在薛府之中,虽然帮了薛凝兰,可也闹出了极大的风波,而这一次呢?这个聪明绝顶的丫头,又做了什么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呢? 薛夫人跨前一步,望着聂夫人,沉声说道:“虽然只是采月的丫头,可是,采月身子弱,又本性纯良得很,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聂夫人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可是,她没有立即迈步,只是望着沈芽儿,沉声说道:“芽儿,你快告诉我,小竞究竟出了什么事了,你家小姐现在哪里?” 沈芽儿一听,连忙大声说道:“回夫人的话,小姐原本是想回来找夫人的,可是,到了半路,却被薛三小姐拦住了,说要一起去游园,小姐就差了小竞姐过来说是知会夫人一声,且莫让夫人您着急了……谁知道……” 沈芽儿原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只用了几句话,就把事情的前因交待了个清清楚楚。可没有想到,她话只说了一半,却蓦地沉下声来,不说话了! 聂夫人暗中点了点头——聂采月,一向是个乖孩子,自己去和薛凝倩玩,然后,让小竞来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这下一半,沈芽儿这丫头却说不下去了呢?难道说,这小竞在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不行? 聂夫人微微地沉了沉脸,尽量压平了声音,冷声叱道:“芽儿,还不快将事情的始末讲清楚,让薛夫人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芽儿听了,偷偷地挪了一下脚步,这才红着脸,低声说道:“夫人,谁知道小竞姐在走到后山的时候,一个男子突然扑了过来,对着小竞姐又是撕,又是扯的,还把小竞姐的衣服都扯烂了……” 沈芽儿说着,偷偷地看了一眼聂夫人的神色,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讷讷地说道:“这件事,薛府的三小姐,还有小姐都看到了,她们走过去,想要拉开那男子,谁知道,那男子的手里,还扯着小竞姐的衣服。而小姐当场就生气了,骂小竞姐不知道廉耻,当众和男子拉扯!可小竞姐说,她刚刚走到后花园,这男子就扑上来,一把抱住她,连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芽儿一边说,眼圈也红了,她的声音里,也多了些愤愤不平的意味:“可是,小姐说了,小竞姐肯定在撒谎,因为,那个男子,竟然是三小姐的表哥,也是这府里的客人,是犯不着和一个丫头拉拉扯扯的!小竞姐一看小姐生气了,她朝着小姐磕了头,就要朝着池塘里跳去,还好,被我们几个好拉歹拉的,拉住了,这才没有出事!” 小丫头说着,嘴巴可能干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侧的雪梅连忙捧了水过来,沈芽儿一口喝干了,用手抹了一下嘴,这才继续说道:“现在,小姐那里,可是乱成了一锅粥了。那位什么表少爷的,根本就不承认碰了小竞姐,而小姐还在生气,小竞姐还在寻死觅活的……” 聂夫人听了沈芽儿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薛夫人已经率先朝外走去——这聂夫人乡女是薛府的客人,而聂采月更是薛凝兰的朋友,若是聂采月在薛府里出事,那么,无论是她,还是薛凝兰,对于这事来说,都是难辞其咎。所以,这种事,于情于理,薛夫人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看到薛夫人迈步而出,身后的聂夫人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她连忙一提手里的裙子,跟着迈步朝前跟了上去! 聂采月,可是她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啊,若是这薛府的人,敢找她的麻烦的话,相信聂夫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到聂夫人和薛夫人联袂而出,身边的丫头们,连忙都跟随着去了,薛凝兰也神色凝重地拉着段青茗的手,跟在两人身后,朝外走去! 感觉得出来薛凝兰的紧张,段青茗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她放心,事情,一定会圆满解决的! 后花园离薛凝兰的院子并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院门外走去,才一走近院子的门口,就听到远处的吵闹声、怒骂声,还有人“嘤嘤”的哭叫声,可以说是热闹极了。 再走近一些,就看到有人在拉拉扯扯,还有人拳打脚踢的怒吼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个年轻女子尖利的声音,由远处传来,仿佛带着说不出的愤恨以及不平之意:“是你,就是你,你敢否认么?就是你调戏了小竞姑娘,难不成,你想否认么?” 那女子的话,由冰雪冷风之中传来,那样的冰冷气息,听在众人的耳中,犹如廊前的冰柱,咔喇喇的一声,碎裂了! 薛夫人听了这样的话,不由地微微地蹙了蹙眉——谁调戏了谁?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孙雨的调戏 薛夫人微微地蹙了蹙眉,丢了一个眼色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向嬷嬷! 向嬷嬷会意,立即走上前去,大喝一声:“没看到夫人来了么?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究竟算怎么回事?” 乍一听到向嬷嬷的话,那一群人立即分开了。分左右站好,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衣衫不整的、正在掩面痛哭的女子,而女子的身边,则站着一个神情狼狈,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子! 那些下人,全部都是薛府的下人,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可此时,一看到这种情形,立即规规矩矩地排成两侧,齐声唤了一句:“夫人……” 然后,再不敢说话了! 向嬷嬷有些威严地越众而出,眼神极其严厉地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冷冷地说道:“怎么回事?” 这二人,一个就是三姨娘的表侄子孙雨,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的丫头,此时,正哭得泪人儿一般,宛如梨花带雨! 再眼看这两人的神情,想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引来了这些人的围观,现在,看到薛夫人来了,个个都变得神色慌张起来! 向嬷嬷极其严厉地朝孙雨望了一眼,然后开口:“你是三姨娘的表侄子孙公子吧,不知道和这位姑娘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呢?” 这孙雨,原是强要了大小姐屋里的海棠的,可这还没有成亲呢,就和别的姑娘拉拉扯扯了,看来,真的不是个可以托咐终身的人啊! 孙雨有些尴尬地望着向嬷嬷,当看到向嬷嬷的身后,神色同样严厉的薛夫人时,心里登时愣了一下,这才有些讷讷地指了指身边的姑娘,又指了指自己,迟疑地开口说道:“这个……那个……” 孙雨一时有些愣怔了,再加上薛夫人人多势众,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薛凝兰,都出现了。再看看神色平静地站在薛凝兰身后的海棠,孙雨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妙的感觉! 孙雨这才一开口,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衣衫不整的丫头,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朝着薛夫人身边的聂夫人跪了下去,开始使劲地磕头:“夫人……求夫人和小竞作主啊……” 一直站在薛夫人身边的聂夫人跟在薛夫人的身后,看到那个女子跪了过来,一时有些愣住了,她低下头去,看看那个女子熟悉的眉眼,狼狈的衣着,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你是小竞?” 那个丫头听了聂夫人的话,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聂夫人,泪眼婆娑地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正是小竞!” 聂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也沉了下来。要知道,自家的丫头,在别人的家里成了这副样子,这可是极其丢架的事啊,相信任何人都丢不起! 她望着小竞,虽然竭力隐忍着怒气,可是,却仍然保持着风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小竞的外衣,被人撕破了,她的头发乱了,脸上的妆容都花了,此时,望着薛夫人的神情,真的是可怜兮兮,悲惨至极! 小竞出了事,聂采月却不在,这不得不让聂夫人将事情,往更坏的一方面着想。从而,更加着急起来! 小竞哭泣道:“回夫人的话,小姐去和薛三小姐在聊天,让奴婢去告知夫人她的去处,奴婢刚刚走到这花园这里,就看到一位男子,他先是拦住奴婢的去路,再就是用力撕奴婢的衣服……” 孙雨一听小竞的话,顿时气歪了嘴,他朝前一步,怒声说道:“你血口喷人……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完了,原本以为,这小竞是府里的丫头,原本心里存在着侥幸的心理。莫说他没有欺负这个丫头,即便是欺负了,相信只要表姑吹一下枕头风,就会过去了,可现在倒好了,这个丫头,原来是聂府的丫头,这事关两府,若是聂夫人追究下来的话,这事情怕要闹大了! 向嬷嬷原本紧皱着的眉,更加地蹙了起来。她怒喝一声:“放肆,主子在这里,哪里容许你一个外人大呼小叫的?” 孙雨一听,立时涨红了脸,可是,斜里,恰巧看到目不斜视的薛夫人,他的底气,无来由地全部泄了下去,过了半晌,这才讷讷地说道:“这个……她冤枉我!” 向嬷嬷怒声说道:“她有没有冤枉你,主子自有分晓,你这不问自答的,眼里哪还有半点的规矩?” 这边,小竞一边说,一边哭,到了最后,竟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朝着聂夫人,不平地喊道:“没有,奴婢没有冤枉他……分明是他欺负奴婢……” 说完,小竞又朝着聂夫人用力磕下头去,声泪俱下地说道:“夫人啊,奴婢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万万不敢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更不敢损坏主子的名誉啊,这个人,他分明是欺负了奴婢,现在又不想认啊!” 孙雨一看到小竞不但恶人先告状,而且还演得如此逼真,气得他双手握紧,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向嬷嬷从身边的丫头手里拿过一件衣服,先帮小竞披好了,然后,朗声朝她说道:“这位姑娘你放心好了,夫人一定会将这件事查清楚,然后还姑娘一个公道的!” 眼看着,这身边的人,都朝小竞投去了同情的眸光——毕竟,这小竞是府外的丫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自损名节,说出“莫须有”的事情的。再者,这个孙雨,外表并不出众,他又有什么资格,能令小竞喜欢的呢? 所以,小竞这一哭诉,大家全部都自动觉得,真的是孙雨调戏了小竞,而小竞则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有伶俐的丫头,早搬来了凳子,请薛夫人和聂夫人坐下,薛凝兰和段青茗手拉着手,站在薛夫人的身后,望向孙雨的神色,都有几分说不出的凛然之意! 薛夫人缓缓开口了:“你叫小竞是么?” 小竞停止了哭泣,点头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正是小竞!” 薛夫人神情肃穆,严肃地说道:“起来回话吧,不必跪着了!” 小竞磕头谢恩,然后,随着向嬷嬷站在一边,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薛夫人望着聂夫人,有些羞愧地说道:“你府里的丫头,在我薛府出了事情,我薛府是一定要给你一个交待的,还请放心!” 聂夫人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此事,若是我府丫头的错,我绝对不会姑息的!” 聂夫人的话外之意,若是薛府的错,这事,她同样会追究到底! 聂夫人朝小竞说道:“你虽然是我聂府的丫头,可是,现在人在薛府,待会儿,你只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薛夫人,她就会帮你作主的!” 小竞听了,连忙道谢道:“奴婢谢过薛夫人!” 薛夫人点了点头,朝小竞温言说道:“你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与本夫人听,本夫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小竞又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说道:“奴婢去寻夫人,却遇到这个可恶的登徒子。原本,奴婢是不容他欺负的,可是,他说了,他是三姨娘的表侄儿,是这个府里的半个主子,若是奴婢不从他的话,他就叫三姨娘将奴婢发卖出去的啊……” 听了小竞的话,向嬷嬷大喝一声:“放肆,三姨娘在薛府,也不是个奴婢,她的表侄儿,又哪里是什么半个主子……孙雨,如此离谱的话,若是传到了老爷的耳里,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蜜蜂之计 三姨娘在府里向来狗仗人势,为所欲为,几乎所有的下人,都对她十分的不满。而向嬷嬷是薛夫人身边的旧人,向来帮助薛夫打理府中事务,更知道这府中人的是非对错。所以,对于三姨娘这样以色事主,并且喜欢搬弄是非的姨娘,早就一百二十个不满意了,所以,此时训斥起孙雨来,自然是指桑骂槐,毫不客气! 孙雨听了向嬷嬷的话,脸色顿时白了白,却罕见地没有出声! 现在,他被人冤枉了,表姑又没有出现,即便是向来疼爱表姑的薛老爷都没有出现,眼前,就只有一个痛他入骨,又恨自己表姑入骨的薛夫人在这里。孙雨深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还不如保持沉默来得聪明一些! 看到孙雨不说话,向嬷嬷也不理他,只是转过头来,神情有些严肃,也有些和蔼地望着小竞,温言说道:“小竞姑娘你可以继续了!” 向嬷嬷刚才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无异代表了薛夫人的态度,这些下人,在府里头,又个个都是心知肚明的主儿,此时,再看向孙雨的时候,早就有了十二分的不屑了! 哼哼,这三姨娘,都算是府里的奴婢了,那么,这孙雨,又哪里来的半个主子,这分明,就是连奴婢都不如的奴婢一枚啊。 孙雨听了向嬷嬷的话,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再也挂不住了! 小竞根本不管孙雨表情如何,她只是痛哭流涕地哭诉道:“呜呜,奴婢没有冤枉谁,奴婢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他挡住奴婢的去路,然后,又意图向奴婢非礼的!奴婢不从,他就拼命撕掉奴婢的衣服,夫人可以看看小竞的衣服,都要被撕破了……” 小竞的衣服烂了,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所以,她的话,就有了九分的可信性,如若不然的话,她的衣服,又是怎么烂的呢? 薛夫人听了小竞的话,深且冷的视线,落在了孙雨的脸上,淡淡地说道:“可有此事?” 孙雨一听,愤愤不平地说道:“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叫我表姑来,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向嬷嬷一听,又大喝了一声:“放肆!这府中,夫人主持中馈,莫说是三姨娘了,即便是府里的少爷小姐们,凡事都人问过夫人的,你这样说,是在质疑夫人么?抑或你觉得,三姨娘在这府里的地位,要高过夫人?” 听了向嬷嬷的话,孙雨不由地流出了冷汗! 要知道,薛夫人可是府里的正牌夫人,质疑他?抑或是觉得姨娘的地位高过夫人?这不都是在添堵么?就单凭这一点,薛夫人是可以处置了三姨娘的啊! 看到孙雨讷讷的说不出话不,薛夫人淡淡地看了孙雨一眼,眼神之中,没有鄙视,却有深得看不到底的厌恶。她缓缓开口说话了:“你有什么不服的,现在可以说了!” 孙雨这下不敢造次了! 他伸手一指小竞,愤然说道:“我刚刚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一个丫头过来朝我问路,我刚刚指给她看,可是,她的身上,忽然飞来了无数的蜜蜂,她吓得哭叫起来,我就帮她扑打蜜蜂,所以,才撕破了她的衣服!” 听完孙雨的话,一侧旁观的下人们禁不住全部笑了起来:“哈哈,蜜蜂……” “是啊,是啊,这大冬天的,竟然有蜜蜂飞来飞去,敢情是来采雪花来了吧!哈哈,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 “是啊,是啊,这大冬天里,蜜蜂原本就蜇而不出的,哪里有蜜蜂啊!” 虽然有薛夫人在侧,可是,这些下人人们,还是在摇其头——这大冬天的,东花园里,是春花园,梅花不种在这边的,现在的时节,可算是百花凋谢的,半朵花儿都没有!哪里来的蜜蜂来蜇小姑娘? 再说了,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养蜂的人,最是爱蜜蜂,若是冬天让蜜蜂出去采蜜的话,会很伤蜜蜂的,一般出去一百群,要死掉五十群!这种死法,将大大的折损来年的产蜂的数量,试问一下,有哪个养蜂人会舍得在大冬天里,放蜜蜂出来的呢? 所以说,孙雨的这一番话,听起来,算是天衣无缝,可真算起来的话,可真的是欲盖弥彰了! 孙雨的脸色,忽然变了。想来,他也是忽然想起,这大冬天里,东花园寸草不生,养蜂的人,都是用白糖水化来养活蜜蜂的,这花园里,又哪里来的蜜蜂呢? 可是,方才那女孩儿的身上,是真的飞来了蜜蜂的啊,而自己,也的确是因为帮那女孩儿扑打蜜蜂,这才撕破她的衣服的啊,可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站在薛夫人之后的薛凝兰看了身边的段青茗一眼,心里却在暗暗佩服段青茗的计谋,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出,这蜜蜂,究竟是怎么来到这无花无果的东花园里的呢? 薛凝兰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段青茗,段青茗只是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而坐在薛夫人身边的聂夫人,却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小竞的事,都出了大半天了,可是,还没有看到聂采月的影子,自己家的姑娘,莫不是出事了吧? 正在这时,海棠忽然带着聂采月过来了! 海棠落落大方地来到众人的面前,脆声说道:“夫人,奴婢把聂小姐带回来了!” 薛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采月,你母亲非常挂记你!” 聂采月乖巧地上前两步,行礼道:“见过薛伯母,侄女儿方才在这花园里迷了路,还好海棠找到了侄女儿,要不,可真找不着薛伯母和母亲了!” 聂夫人望着聂采月冻得红彤彤的脸,顿时心疼极了。她连忙拉过自己的女儿,上下看了几遍,这才问道:“怎么回事?听说你去和薛三小姐玩了?” 聂采月听了聂夫人的话,似有些委屈,可是,她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女儿没事的,母亲不用担心!” 聂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 乍一看到聂采月出来,薛凝兰连忙一手拉着她冰冷的小手,嗔怪道:“采月,你究竟哪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聂采月摇了摇头,却将视线落在了一侧的段青茗的身上。 段青茗也上前两步,笑盈盈地望着聂采月:“采月姐姐,你可回来了,两位伯母都好生担心呢!”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淡淡一笑,却饱含深意:“没事啊,这不是回来了么?” 一侧的小竞,一看到聂采月回来了,立时又大哭起来:“小姐呀,奴婢没脸见您了啊!” 聂采月一回头,正看到一脸狼狈的小竞,不由吃了一惊:“小竞,我让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和薛三小姐去去就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竞眼里含着泪水,委屈地说道:“奴婢听了小姐的话,就去找夫人了,可是,就是那个人,他拦住奴婢的路,不让奴婢走,还调戏奴婢!” 聂采月一听,不由怒了起来:“谁敢调戏我的丫头,将他直接送官算了!” 一听到要将自己送官,孙雨连忙大声说道:“不是我的错,是她勾引我的……” 一侧的海棠委委屈屈地走到薛凝兰的身边,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小姐,这种人……奴婢不嫁!” 薛凝兰握住海棠的手,也怒声说道:“哼哼,将人家姑娘的衣服都撕破了,还不敢承认,还编些无厘头的理由,这样的男人,你即便想嫁,我也不会给!” 第二百五十七章 薛勇强的偏袒 孙雨听了薛凝兰的话,立时惊叫起来:“你……你凭什么?” 薛凝兰将海棠往身后一拉,傲然说道:“就凭海棠是我的人,我是她的主子!” 孙雨看看海棠,再看看段青茗铁青的脸,象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我来这里,原本就是海棠约我来的,可没想到,没碰到海棠,却碰到了这个丫头,她向我问路,我看到有蜜蜂朝她的身上盯,所以,就过来帮忙了,慌乱之中,这才扯烂了她的衣服!” 听了孙雨的话,海棠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哭泣着说道:“小姐,奴婢一直在你的身边侍候,从来没有离开过,哪里去约这种人出来呢……小姐,他冤枉奴婢!” 海棠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根本不去看孙雨,只是看着薛凝兰,那眼神,委屈极了。 几乎所有的下人,都朝海棠投去了同情的眼神——这个海棠,原本是薛凝兰的大丫头,可现在,被迫许给了孙雨,已经够委屈了。可现在倒好,这个孙雨,竟敢去调戏别府的丫头,真的是不可救药了! 自然了,这种情况之下,也是没有人会怀疑孙雨是被人冤枉的了,毕竟,这个孙雨,虽然不是薛府的人,可是,平日里,总是仗着自己是三姨娘的表侄儿,所以,通常以调戏那些小丫头们为乐。原本,因为三姨娘的这层关系,没有人敢得罪他,可现在倒好了,他竟然连别府的小丫头都不放过,这种人,怎么能放过他呢? 孙雨一听,立时急了,他一指海棠,大声说道:“海棠,你也冤枉我?明明就是我今天去找你,你告诉我,主子对你不好,老是凌虐于你,而且,你还一身伤痕的和我说,想和我说说话,让我来这里等你……怎么,你到现在,全不认了呢?” 海棠一听,更加急了,她连忙哭诉道:“小姐,你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没有啊!” 薛凝兰听了,连忙安抚海棠:“好了,我知道,你今天一直在我身边,没有,没有就是了!” 薛凝兰说完,走上前去,看了孙雨一眼,气愤无比地说道:“三姨娘替你求了海棠,我虽然十分的不舍得,可是,也答应了,可是,你不但不思对她好,还敢诬陷于她,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起我的海棠,所以,我决定了,这一次的婚约无效果,无论你再说得天花乱坠,抑或是父亲怪责于我,我也不会再将海棠给你!” 薛凝兰的话,掷地有声。再加上她冰雪一般的容颜,一脸的决绝与厌恶,听得孙雨只觉得呼吸一滞,想说什么,却始终无法出口。 薛夫人听了,微微叹了口气:“兰儿……” 薛凝兰望着薛夫人,冷然截住了她的话语:“娘,原本我就舍不得海棠,可是,因为是爹爹作主,爹爹又向来疼爱女儿,本着爱乌及乌的想法,是不会让海棠委屈的,可现在看来,爹爹也有被人蒙蔽的时候,所以,这桩婚事,不做数!” 薛夫人望着薛凝兰,微微地叹了口气。她何尝想让海棠嫁出去?可是,薛勇强偏向三姨娘,定要强要海棠。为这事,她已经和他几乎闹翻,可是,一样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就因为这事,薛夫人一直觉得对不起海棠。而眼下这事,可算是一个契机,这一次,就算是撕破了脸皮,她都要替薛凝兰讨个公道! 段青茗一直站在薛凝兰的身后,看到薛凝兰的眸子里隐含泪花,只是轻轻地握紧了她的手,却没有出声。而一侧的聂采月,只是有些忧心地望了小竞一眼,有些担心这个固执的丫头,会因为此事而蒙上阴影! 薛夫人回过头来,望着聂夫人,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府中发生了此等事情,真令你见笑了,这件事,我们薛府不会不管,所以,这个登徒子,我打算送他去见官!” 丫头虽然是地位低下的人,可是,也是不容许别人任意调戏的。这事出在薛府,若是传了出去,于薛府的名声,可是大大的有损!而聂夫人,因为此事,明显的已经怒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孙雨送官,以平聂夫人以及聂府之怒! 聂夫人听了,刚要说话,耳边,已经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夫人这是要将谁送官呢?” 薛夫人抬头一看,只见薛勇强正大步朝着这边走来,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三姨娘! 三姨娘乍一看到孙雨,一双媚眼一转,连忙上前,朝孙雨说道:“表侄儿啊,你不是说今天去找海棠,商量成亲的事宜的么?怎么现在在这里,如此狼狈啊!” 薛夫人看到薛勇强前来,眼神微微地变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轻轻地唤了一句:“老爷!” 薛勇强脸色一沉,在丫头搬来的椅子前坐下,沉下脸来,薄怒道:“坐吧……” 薛夫人缓缓地坐了回去。薛勇强看了站在一侧的孙雨一眼,冷冷地说道:“夫人如此大的阵仗,不知道这是要处置谁呢?” 薛夫人望着这个冷血的男的,眸子里的灰色,犹如水雾一般的蔓延开来。她按捺住性子,也有些冷淡地说道:“是这个登徒子,意图调戏不成,将聂府丫头的衣服都撕破了,还敢口出狂言,现在,妾身正准备将他送官!” 三姨娘一听薛夫人的话,立马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爷啊,您可要帮雨儿做主啊,你看看他这样子,分明是被人陷害的啊,你可不能让人凭空冤枉了他去啊……” 薛勇强一听,连忙哄三姨娘不要生气,再回过头来时,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夫人,你说孙雨调戏那丫头,给些银子不就结了,孙雨这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送什么官呢?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薛夫人一听,顿时气结! 这个薛勇强,一上来,就帮孙雨,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于薛府的名声,又是多大的损害的么? 薛凝兰一听薛勇强的话,立时就要冲出去理论,可是,却被身后的段青茗死死地拉住了。薛凝兰回过头来,眸子里已经隐含泪水,段青茗神色严肃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薛凝兰这才勉强忍住了,上前和薛勇强见礼! 谁知道,薛勇强只是淡淡地看了薛凝兰一眼,便淡淡地说道:“你也是大姑娘了,这贴身的丫头都要嫁人了,你不回去帮她准备嫁妆,在这里做什么呢?” 薛凝兰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低头哭泣道:“回爹爹的话,爹爹肯帮海棠许亲,原是海棠的福气,可是,小人阴险,用心叵测,所以,睿智如爹爹,也有被蒙蔽的时候,您现在看看,这孙雨,真的是海棠的良人么?” 薛勇强看到薛凝兰的眼泪,微微地顿了一下,只一下,他遂又开口道:“海棠是你的丫头,我将他许给孙雨,原本就是喜事一桩,你这是哭个什么劲呢?” 薛凝兰一听,也是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几乎就要昏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了,薛勇强还是如此的偏袒三姨娘,难道,他就真的不怕伤了正室夫人和另外一个女儿的心吗? 一侧的聂采月望着薛凝兰,不由地微微叹了口气——原以为,在嫡女之中,自己才是最悲惨的,从小就得不到父亲的重视,又要受姨娘以及庶妹们的气,可现在看看薛凝兰的处境,聂采月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要幸运上一些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聂夫人发怒 看到薛凝兰不停地哭,薛勇强终于烦了,他率先站起身来,一边安抚着一脸委屈的三姨娘,再回过头来,冷冷地朝薛夫人说道:“夫人,这事你看着处理吧,赔些钱,给那个被调戏的丫头,然后,这事就算了吧!” 看到薛勇强起身,三姨娘扭着屁股,一摆一摆的,一手拉着孙雨,就要离去——哼哼,这老爷都说过了,这事儿,赔些钱给那些个丫头们,事情就算过去了,孙雨娶海棠的事,照样做数,自然了,三姨娘想对付大室的事情,同样的可以照常进行了? 三姨娘一边走着,一边冷冷地笑着,一脸的不屑以及讥诮:看来,在这府里,什么都不做数啊……什么正室,什么嫡出的大小姐,还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薛勇强就要扬长而去。而包括薛夫人在内的所有的,全部都变了脸色——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薛夫人脸色变了一变,刚想说什么,正在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地响了起来:“呵呵,妾身还是第一次才知道,这薛府,还真是财大气粗啊,万事,都是可以用银子摆平的,只是不知道,薛大人打算要用多少银子,来赔偿的我丫头呢?” 薛勇强微微蹙了蹙眉,这又是谁,因为一个丫头的事情,要对着他大呼小叫的呢? 微微的不耐之下,他望向了那个缓缓起身的女子! 那是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女子,身上穿着大红海棠花的对襟上衣,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此时,她冷然淡笑,眼中却隐隐有掩饰不住的愤怒之意。 这个人,薛勇强却是不认识的。他微微蹙眉之下,却看到那个女子缓步来到他的面前,微微低下头去,开口道:“妾身聂刘氏,见过薛大人!” 这个女子,眼生得很,想必之前并未过府探望过的。 好在,这朝中,刘姓一族虽多,可是,能和聂姓一族联合起来的刘姓,却只有一家。薛勇强微微一怔之下,忽然回过神来 聂刘氏?户部侍郎聂端的妻子刘氏么? 聂端薛勇强象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连忙上前一步,朝着聂夫人虚虚地扶了一把:“啊,原来是聂夫人啊,在下失敬了!” 聂夫人在薛勇强的面前挺直了腰,淡淡地说道:“正是妾身……” 微微地顿了一顿,聂夫人望着正要离去的孙雨,清秀的眉间,又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诮。她冷冷地又添了一句:“那个被人调戏的丫头,正是小女的大丫头小竞。” 薛勇强忽然沉默起来。 这个聂端,并非什么无足轻重的人物。职位和薛勇强只能算是勉强的平起平坐。只是,薛家势大。并不将这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放在眼内。可以说,即便出现在面前的是聂端,薛勇强都一样可以不屑一顾! 可是,这个聂夫人,却不可同日而语! 聂夫人素如,原本出自名门,而她的娘家,则是在京城内外,声名赫赫的聂王府! 如果说,这个聂府,只是一个挂名侯府的话,倒真的不足挂齿,可是,这个聂素如夫人不但出身名门,而且,还有两个极有本事的哥哥,大哥哥聂相如掌管一品御史台,权利滔天。而另外一个哥哥,则是边关的温候,掌管边疆三军! 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家庭,通常被帝王所忌惮,要么暗中打压,要么就是明升暗贬,充其量,帝王也是心生警戒,从而不满! 可是,这个聂府,偏偏就是个意外。帝王宠信,荣冠京城。而连带着,那个原只是三科进士的聂端,都可以成为朝中的四品大员。可以说,聂家有今日,靠的,就是聂夫人的娘家!而薛勇强所忌惮的,也正是聂夫人的娘家。 原本,薛勇强以为,被孙雨调戏的,只是一个寻常的他家丫头,而这些下人们,除了想银子,还是要银子。而作为主人家的薛府,只要肯使银子,就没有什么是摆不平的。可而今,被孙雨调戏的,却是聂府嫡出小姐的丫头,那么,这事,就真的要分出个孰轻孰重出来了! 三姨娘最会察颜观色,她乍一看到薛勇强的神色变了,连忙跳了出来,大声说道:“说给你们银子,还真是便宜你们了,要知道,我家雨儿长得俊,到处惹女孩儿的喜欢,别人家的女孩儿看到会倒贴过来,有什么稀奇的呢……” 听了三姨娘的话,聂夫人冷笑起来:“呵呵,这薛家,是不是真的要变天了呢?堂堂的薛夫人还在这里,却任由一个下人在这里狂吠乱叫的?” 薛勇强宠妾灭妻的事情,众人皆已早知。可是,今日一见,聂夫人才知道,这薛勇强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三姨娘生平最恨别人说自己是奴婢了。现在,被聂夫人教训了一顿,她脸色一白,一甩手,就要和聂夫人辩论! 薛勇强连忙拉住了,他回过头来,朝着聂夫人强笑道:“聂夫人这调戏一说,应该是严重了吧。想来,这都是下人间的玩笑话吧,小丫头年纪轻,脸皮薄,开不得玩笑,也是有的,我现在就让这个不成器的小子给聂府的丫头道歉,聂夫人看看,事情是不是可以就此作罢了呢?” 聂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薛勇强会如此无耻。她一口气堵在心口,顿时说不出话来! 薛夫人此时再也听不下去了。明明孙雨调戏了人家的丫头,现在,薛勇强却在这里强辞夺理不说,还任由三姨娘在这里撒泼,不得不说,薛夫人真的想找块豆腐,当场撞死。她眸子里含着热泪,望着薛勇强,凄然说道:“老爷……这薛府的面子,可真的要被丢光了啊!” 薛勇强狠狠地瞪了薛夫人一眼:“这事儿,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现在知道错了么?还不快快劝说聂夫人,请她好生回正堂里坐着?” 一侧的三姨娘看到薛夫人被训斥,心里更加得意了。她走到小竞的身边,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冷声说道:“哟,这身板儿不够硬,脸盘也不好看,你说说,我家雨儿能看上你什么……还调戏你呢?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倒贴上来的呀……” 小竞听了三姨娘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甩开刚刚走过来,扶持她的丫头,一闪身,就要挣扎着,朝着一侧的池塘跳下去:“奴婢活不下去了,奴婢这就去死!” 看到小竞竟然受此侮辱,一侧的聂采月也被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拉住小竞,朝着聂夫人喊道:“娘,小竞和女儿一起长大,污蔑小竞,就是污蔑女儿……女儿不管了,这次,若是没有个公道给小竞的话,女儿也不想活了!” 聂夫人一听,立时吃了一惊,她一把拉过聂采月,怒道:“你胡说什么呢?薛大人在这里,定会还小竞一个公道的,若是薛大人给不了,薛老太爷也健在,若还不行的话,你的大舅舅掌管御史台,专门管这些闲事,琐事的,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担些什么心呢?” 听了聂夫人的话,聂采月这才拖着小竞的手来到薛勇强的面前,倔强地说道:“今日,采月和小竞的命,都在这里了,还请薛大人还采月和小竞一个公道才是!” 薛勇强望着聂采月,再看看衣衫被撕烂,满脸泪痕的小竞,再看看一脸悲愤的薛夫人,他一时怔怔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拆穿 要知道,薛勇强曾经答应过三姨娘,要为孙雨寻一门好亲事,末了,还要帮孙雨谋一个差使,现在倒好了,若是孙雨调戏人家姑娘的事情传了出去的话,莫说是孙雨的差事和亲事了,就算是老太爷,都是不会放过他的呀! 可是,若惩罚孙雨……呵呵,薛勇强可是怕极了,三姨娘会有事没事的,和他闹个半死的呀! 三姨娘看到薛勇强神色松动,就知道他肯定是动了要处置孙雨的念头了,要知道,这孙雨怎么样,三姨娘并没有怎么在乎,可是,这海棠还没有娶到手,还没能断了薛凝兰的膀臂之前,这孙雨,是绝对不能有事的啊! 三姨娘的眼珠儿左右转了一圈,刚要说话,这时,一侧的孙雨忽然朝着薛勇强跪下了:“姑父,侄儿是冤枉的,侄儿对天发誓,并没有调戏过这位姑娘。” 一侧的三姨娘一听孙雨的话,顿时眼睛一亮,立马就拍拍薛勇强的手臂,急急地说道:“哎,老爷,你听到没有?雨儿说的,他是被冤枉的!” 薛勇强一听三姨娘的话,立时正了正身体,朝孙雨一挥手,说道:“把事情的始末,讲来听听!” 于是,孙雨将去找海棠,海棠向他诉苦,并且约他在花园里见面,然后,在这里碰到了那个叫小竞的丫头向他问路。忽然,远处飞来一群蜜蜂,围绕着小竞乱飞乱舞,孙雨惊慌之下,连忙帮小竞驱赶,因为蜜蜂太多,孙雨又急着扑打,所以,撕碎了小竞身上的衣服! 听完孙雨的话,三姨娘连忙朝薛勇强说道:“哎,老爷,你可要帮雨儿作主啊,这雨儿,原本是想帮人的,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还狠狠地瞪了小竞一眼,看那样子,真的要将小竞吞下肚去一般! 薛勇强轻轻地清了清喉咙,朝聂夫人说道:“聂夫人,想必孙雨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并非调戏你家丫头,实在蜜蜂来蜇人,他帮你家丫头驱赶而已!” 薛勇强想了想,又装作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朝聂夫人摆了摆手,说道:“依我看,孙雨救人这事,也就罢了,聂夫人,还是赶快带着这小丫头更换衣物去吧!” 薛勇强说完,原本以为会引来什么感谢或者客套的话呢。可是,当他疑惑地回过头来时,只看到聂夫人正拼命忍住笑,并且象是看到了什么天下奇闻的样子! 薛勇强有些疑惑地再左右看了一眼,只看到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薛夫人,还有同样一脸沉痛的薛凝兰。 而当薛勇强看到站在薛凝兰身边的段青茗时,心里忽然浮上一抹说不出的不祥的感觉——这个段青茗,简直就是个灾星啊,可以说,她每次来到薛府,这薛府,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而且,从来没法和她脱了干系,今日之事,说不得,就又是她的手笔! 段青茗拼命忍住笑,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薛伯父,这大冬天的……您倒是看一下啊,您在这里,站了这大半天的,可有看到半只蜜蜂的影子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勇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说不出的尴尬之意。 他忽然省起了,现在,正是寒冬时分,百花凋零。而养蜂不易,养蜂人自然极是爱蜂的,冬天里,宁愿用白糖熬水来养活蜜蜂,都不会让蜜蜂出来,所以,又冰天雪地,只有雪花的荒凉花园里,哪来的半只蜜蜂的影子呢? 看到薛勇强似乎想发怒了。三姨娘连忙一转眼珠,不由地说道:“这隔壁的西花园里,不是种的梅花么?兴许这梅花林里有蜜蜂呢,此时,采完了蜜,就不见了?” 听了三姨娘的话,段青茗再也忍俊不禁了。她靠在薛凝兰的身上,开始笑成一团,直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而薛凝兰,则沉着脸站在那里,任由段青茗笑得花枝乱颤,她只是一言不发! 有这样的爹爹,这样的姨娘,真的是太丢人了! 冰雪梅花,花在冰雪之中绽放,而冰雪,向来是苦寒之季,莫说是蜜蜂,即便是其他蜂类,都早就蜇伏起来了,今天的天气,更是北风吹拂,阴风阵阵,这天气,分明有冰雪降临,如此冷的天气,又哪里来的蜜蜂呢? 而三姨娘却觉得自己说得非常的有理,她得意十分地仰起脸来,望着薛勇强,邀功似地说道:“老爷,婢妾猜得对不对啊!” 薛勇强的脸黑得几乎变成了锅底,他也是第一次的,感觉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原来是如此之蠢,简直就是不可救药! 三姨娘看到薛勇强不答,生怕因此迁怒孙雨,连忙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老爷……” 薛勇强终于甩了甩手,微微咳嗽了一下,低声说道:“好了,别闹了,这里有外人在场!” 聂夫人再一次冷笑起来:“今日薛府一行,妾身是真真受教了,他日,妾身回府之后,一定会知会众人,说京城之中,唯独薛府,向有蜜蜂在冬天飞舞,而且,还专门采寒梅之蜜!” 说完,聂夫人又再转首,望向了薛勇强,淡淡地,却又冰冷十分地说道:“既然这厮说了,是他为救小竞而撕烂小竞的衣服,那么,还请他找出证据出来,若然今日薛府没有给我聂府一个公道的话,妾身不才,愿意上求兄长,以正我幼女之名!” 这下,薛勇强的心里,顿时沉了一下! 这一次,聂夫人说得明白,已经不再是奴婢之祸,而是聂府嫡女的名声了,而聂夫人的娘家大哥,又是个极其护短之人,若知道聂采月在薛府里受了委屈的话,怕他真的要兴师问罪来了! 这聂府兴师问罪,薛勇强倒是不怎么怕,他更怕的是,聂夫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又或者说,会引起老爷子的注意! 人常说,天,地,君,亲,师。是为人之所信,可是,这薛勇强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就只怕人君,下,就只怕自己的老子,也就是薛府的薛老爷子! 看到一行人沉默下来,三姨娘眼睛又是转了一通,忽然朝孙雨问道:“雨儿,你刚刚说,是海棠让你来等她的?” 孙雨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薛凝兰身后的海棠,用力点了点头,答道:“回表姑的话,是的……” 孙雨想了想,又补充道:“侄儿去找海棠的时候,她正在被二小姐虐打,浑身是伤不说,而且,还说小姐苛待于她,说是想和侄儿好好说会话呢,侄儿觉得,原本就是要成亲的人了,说会话,也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海棠浑身是伤,受了无数的委屈?” 听了孙雨的话,薛勇强的脸色又变了,他狠狠地望向了薛凝兰:“兰儿,你虐打你的丫头?” 薛凝兰满头雾水地说道:“回爹爹的话,女儿没有啊!” 谁说她虐打丫头了?要知道,薛凝兰口硬心软,对这些一起长大的女孩儿,非常的体贴,莫说是虐打了,即便是痛骂,都是少之又少的啊,整个薛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小姐院子里的丫头,可是最幸福的啊,怎么会被人动不动打骂呢? 孙雨一听薛凝兰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哼,你还敢否认,你敢叫海棠来问一下么?” 薛凝兰一听,立时怒了起来。她伸指一指孙雨,怒声说道:“你敢污蔑本小姐的名声?” 第二百六十章 伤了聂采月 薛凝兰心里的那个气啊,直觉得瞬间就冲上了脑门。直气得她浑身颤抖,脸颊绯红。满园的冰雪,映着她几乎就要着火的眼神,竟然令人猎猎不敢仰视! 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分了。 这孙雨,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他只不过是一个姨娘的表亲,说得近了,是来吃折食的,可说得远了,在这薛府之中里,连个体面下人的位置都算不上。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奴才,他竟然敢口出狂言,还敢污蔑府里嫡出的小姐,但凡有心的人,都会觉得气愤,或者是不平,可是,唯有薛勇强,听了孙雨的话,反倒怀疑薛凝兰的为人,不得不说,薛勇强的行为,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吧! 在场的人,眸子里都流露出说不出的叹息意味——有亲爹如此,实在是薛凝兰的不幸,实在是薛府的不幸啊。 薛凝兰小脸气得通红。她眼神灼灼地望着薛勇强,还未说话,眼泪已经滚滚落下——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亲爹么?为什么,她感觉到的,只是他的凉薄和无情,半点都感觉不到他的慈爱和宽厚呢? 触到薛凝兰羞愤的眼神,薛勇强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再一次略显责备地说道:“兰儿,丫头也是父母生的,你怎能如此过分呢……这件事,爹爹帮不了你了。” 薛凝兰顿时气结,眼圈红了又红,泪水始终在眼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一侧的段青茗见状,微微地叹了口气,连忙伸手拉了薛凝兰一把,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边,孙雨有了薛勇强的支持,腰杆儿挺得更加直了。他不屑地望了薛凝兰一眼,微微的撇了撇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说二小姐啊,我可是记得,在你院门口的时候,听得你把那茶杯摔得山响的呢……这你自己做下的事情,怎么到现在却不敢承认了……你不承认也是不要紧的,海棠一定会讲出真相出来的!” 是的,海棠说了,今生主认定他了。所以,孙雨笃信海棠一定会站在他的这一边的。因为,只有他,才是那个可以救海棠出火坑的救世主啊! 想到这里,孙雨的胸膛又再挺了一挺。他飞快地递了个眼色给三姨娘! 三姨娘看到孙雨胸有成竹的眼神,也冷冷地甩了甩帕子,在一旁起哄道:“是啊,就是啊,不知道二小姐这着的是哪门急啊,其实,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只要等海棠一开口,真相不就大白了么?” 薛夫人脸色一片惨白,她望着薛勇强,再看看薛凝兰,只觉得心里的悲愤堵得她几乎窒息——自己当年真的是瞎了狗眼啊,才嫁给了这个男人,且不管以后如何,就是现在,他的眼里,就已经没有自己了呀! 海棠是薛夫人一手挑选出来的,她并不担心海棠会诬陷薛凝兰,她伤心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态度…… 海棠的名字,被数次提了起来,她也成功地成了众矢之的。海棠也不等薛凝兰呼唤,就款款上前,她在薛凝兰的身后站定,不卑不亢地朝薛勇强福了一福,然后,朗声说道:“回老爷的话,这位孙公子可能记错了罢,虽然老爷和小姐作主,将奴婢许给了他。可是,奴婢从来没有私下里见到过他,更没有约过他什么……” 海棠容色俏丽,一脸的冰雪傲气,她望着薛勇强,微微一笑:“奴婢不知道这位孙公子是有心诽谤小姐,抑或是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暗中指使,借了海棠的名字来污蔑小姐,可是,小姐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主儿,对我们这些下人们,莫说是打骂了,即便是疾言厉色,也是没有的啊!” 听了海棠的话,薛勇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难看极了。他愤怒地看了海棠一眼,狠狠地甩了甩手。 海棠被薛勇强的举动一吓,她连忙朝后缩了一下,身后,有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握紧海棠的手,使劲握了一下。海棠回头,正看到薛凝兰和段青茗温柔的眼神。她轻轻地吁了口气,低声说道:“谢谢小姐!” 这边,三姨娘和孙雨万万没有想到,海棠竟然会否认一切。 孙雨心里一急,正看到了薛凝兰握紧海棠的手,以及她看向海棠的眼神,孙雨的脑袋里,灵光一闪,他连忙伸手一指海棠,大声地说道:“姑父,你想想啊,海棠可是二小姐的丫头,若是她虐打海棠的话,海棠哪里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呢?伤,海棠的身上,有伤的啊。我亲眼看到的!” 说完,他竟然不顾一切地冲到段青茗、薛凝兰,以及聂采月的身边,一把推开薛凝兰,用力拽过海棠,使劲地朝着薛勇强拽来。 只听身后一声惊呼,聂采月被孙雨粗鲁的动作带倒了,她的头,正好磕在一侧的椅背上,痛得她眼泪立时就出来了! 聂夫人一看,连忙扶过聂采月:“月儿,月儿,你别吓为娘啊,你怎么样了?” 聂采月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虚弱地倒在聂夫人的怀里,凄惨地唤道:“娘,痛,痛!” 聂夫人伸手抚过聂采月的伤口,再缩回手时,指尖一片殷红。 饶是见多识广的聂夫人,看到自己的指尖沾染了女儿的鲜血,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顿在那里,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薛凝兰连忙低头唤道:“采月,采月!” 然而,聂采月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来得及看了薛凝兰一眼,便掉头晕了过去。 段青茗也走上前来,望着聂采月开始流血的伤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帮助薛凝兰的事情,是她提出来的,可现在,不但聂采月的丫头遭了罪。就连无辜的聂采月,也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这让段青茗的心里,一时受不了了! 段青茗和薛凝兰对望了一眼,彼此眼神惨淡——若聂采月有事,她们两人,怕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再看薛勇强和三姨娘这边,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海棠的身上。 孙雨拉着跌跌撞撞的海棠来到薛勇强的身边将她的衣袖向上一捋。满以为会露出自己想要的伤痕。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海棠的手臂白皙如玉,哪里有半点的伤口呢? 孙雨望着海棠的手臂,一时张口结舌起来:“海,棠……你身上的伤口呢?” 海棠气愤地说道:“哪来的什么伤口啊,从小到大,小姐待海棠犹如姐妹一般,什么虐打啊,什么伤口啊,孙公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孙雨呆呆地望着海棠,似乎不相信那个片刻之前,还对自己温柔如水的女子,会翻脸无情,待他惊醒过来之后,忽然疯了一般地去扯海棠的衣服:“不,我不信,明明有伤口的,明明有伤口的……” 海棠连忙用力护住自己的衣襟,这边,转过头来,大声唤道:“小姐,小姐救命!” 薛凝兰忽然醒悟过来,她上前两步,伸出手腕,用尽全力,朝着孙雨的脸上挥去。只听半空之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满面怒气的薛凝兰已经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孙雨的脸上。 冰雪容颜,倒映着薛凝兰的一脸怒容,那样冰雪琉璃,又令人紧张得不敢透气的冷言厉色,竟然令在场的人的呼吸都滞了一滞。 流风过,带来薛凝兰冰雪一般的声音:“你,放肆!” 孙雨被薛凝兰的这一巴掌,彻底地打懵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誓不罢休 孙雨连着转了两个圈,才勉强稳住身形,人也差点儿跌倒在地,此时,他捂住自己迅速肿胀起来的脸,一手指着海棠,仿佛是傻了一般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有伤口的。 是啊,事情怎么会这样?明明,海棠的手臂上,是有许多伤口的啊!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孙雨明明看到,海棠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的,可现在,为什么连一条都看不到了呢? 不对,不对。 这伤口,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可是,那些伤口,明明就是他亲眼所见的啊,怎么会在一日之内,就彻底消失了呢? 海棠战战兢兢地站在薛凝兰的身后,连话都不敢说上一句了——这个孙雨,何其疯狂,疯狂得,当着众人的面,都敢动手了?抑或是说,他刚刚调戏了聂采月的丫头,又想着拿自己开刀了? 可无论如何都好,海棠都不怕,因为,她今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这个孙雨,玉石俱焚的了! 三姨娘一看孙雨挨打,也有些怔了! 三姨娘对待孙雨,并没有多么的亲厚。可是,孙雨现在摆明了是她三姨娘的人,这打了孙雨的脸,也就等等于间接地打了她三姨娘的脸——这三姨娘的脸,可不是好打的,搞不好,可是要折了手腕的啊! 看到孙雨痛得大呼小叫,三姨娘连忙凑了上来,用指尖碰了碰孙雨的脸,立时紧张得大叫起来:“哟,这二小姐方才可说的好呢,还说什么不会苛待下人,单看看这一巴掌的力道,就知道是长练的人嘛!” 听了三姨娘的话,薛凝兰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有些紧张地跨前一步,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是,一侧的段青茗却用力将将薛凝兰一拉,将薛凝兰拉在了自己的身后,段青茗望着一姨娘涂厚厚脂粉的脸,忽然冷笑起来:“若刚刚被调戏的丫头是三小姐的大丫头,坏的是三小姐的名声,三姨娘不知道又做何想呢?” 三姨娘听了段青茗的话,立时被堵了个张口结舌。可是,她是领教过段青茗厉害的人,只是微微冷笑,转过了眼神,矛头,仍然是对准了薛凝兰,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二小姐好大的规矩啊,这雨儿就要和海棠成亲了,小夫妻之间拉拉扯扯的,算什么嘛,偏偏要二小姐来主持公道?” 薛凝兰此时,早已经回过神来,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地望着三姨娘,轻轻地甩了甩发麻的手,淡淡地说道:“这人的脸皮,还真的是厚啊,打得我的手都麻了,还一点事没有!” 三姨娘听了薛凝兰的话,脸色又是一变。 薛凝兰根本不容三姨娘说话,又再冷笑道:“刚刚那一巴掌,是替海棠打的。海棠是我的丫头,代表的是我的脸,他撕海棠的衣服,就等于在撕我的衣服。这一巴掌,还真的是轻了。” 三姨娘脸色又是一变,却不敢接薛凝兰的话。 薛凝兰是嫡出的薛家小姐,孙雨扒了她大丫头的衣服,这事若是传到老太爷,老太太的耳里,别说是孙雨,即便是三姨娘她,焉有命在? 薛凝兰在府中,向来都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儿,而今的她,一脸的冰雪容颜,正气凛然的眸光,还有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冰雪一样的气质,竟然令向来嚣张的三姨娘都不敢逼视。 三姨娘有些心虚地后退了半步。她的身后,是刚刚被薛凝兰拉开的海棠,三姨娘一后退,就踩到了海棠的脚上,三姨娘受了气,全部都撒在海棠的身上,她用力一推海棠,怒声说道:“今天的事,都因为你个扫把星!” 海棠眸子里噙着泪水,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薛凝兰连忙将海棠护到自己的身后,冲三姨娘怒道:“你凭什么欺负海棠?” 三姨娘还没有说话呢,一侧的孙雨已经阴恻恻地开口了:“哼哼,欺负?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凝兰回身,握紧海棠的手,宣誓一般地说道:“莫说是现在,即便明天出嫁,她也还是我的人,若有人想欺负海棠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 孙雨怒极反笑:“二小姐还能护得海棠多久呢?难道你没听过,过了老太爷的芒寿,这海棠,可就是我的人了呢!” 听了孙雨的话,海棠开始浑身发抖。薛凝兰斜里看到了,一拉海棠的手,朝着薛勇强说道:“父亲,海棠的亲事,原本是您老给定下的,女儿因为明白父亲体恤海棠,所以就答应了,可现在看来,这孙雨,分明不是海棠的良人,所以,这海棠,女儿不给了!” 听了薛凝兰的话,三姨娘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连忙抓住薛勇强的衣服,媚眼一飞,嗔道::“老爷,这亲事可是您定下的啊,若是现在不作数的话,可真的被人看尽了笑话的啊!人家会说您言而无信呢!” 薛勇强一听,冷冷地冲薛凝兰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好了,兰儿,海棠的亲事,绝对不能更改,只要你爷爷的芒寿一过,就让海棠和孙雨成亲!” 薛凝兰脸色惨白,用力一握紧了手心。她深深吸了口气,毅然仰起脸来,正准备要说什么,一侧的段青茗见势不妙,连忙走上前来。她望着薛凝兰的眼睛,轻轻地握住了薛凝兰的手,话里有话地说道:“薛姐姐稍安勿躁,这薛伯父定是为亲生女儿好的呀,难不成,他会胳膊肘儿往外拐,益着外人不成?” 薛勇强一听,脸色立时发青,可再看一眼神情无辜,笑容冷淡的段青茗,他竟然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聂夫人忽然站直了身体。她轻轻地朝身后挥了挥手:“轻心,拿了本夫人的帖子,把那个伤了小姐的登徒子给本夫人扔到衙门里去!” 听了聂夫人的话,只见她的身后,走出一个穿着伶俐的年轻女子。那个女子,一身青色的劲装,眼神冰冷,咄咄逼人。她的目标,正是孙雨。 只见她毫不费力地将孙雨一抓,然后,返身就要朝府外走去! 三姨娘见孙雨被抓,连忙大呼道:“你是谁,要抓我的雨儿?” 轻心回头,朝着三姨娘淡淡一瞥,只一眼,三姨娘乍一触到轻心冰冷得仿佛千年冰雪一样的眼神,她立时没话可说了! 轻心提着孙雨,就象是提着一篮子的青菜一般,毫不费力。她漠然地越过众人,就象是无人之境一般! 三姨娘痛哭流涕地朝着薛勇强哀求道:“老爷,您要救救雨儿啊!” 薛勇强看到轻心提了人就走,登时大怒:“放肆,敢在我薛府之中拿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轻心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薛勇强更加火冒三丈。他长手一挥:“来人,将那人给我拿下!” 数个人,朝着轻心扑来,然而,也不见轻心如何动作,那些扑上来的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朝着地下扑去,倒在地上之后,便“哎哟,哎哟”地站不起来了! 轻心提了孙雨,径直朝院外走去。 薛勇强还待说什么,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勉强压抑着愤怒的女声:“敢伤我聂府嫡女,今日之事,我聂刘氏记下了。此事,若不请皇上评个子寅丑卯出来,我聂府绝对不会罢休!” 说话的,是聂夫人。爱女受伤,她内心悲愤,欲捉拿凶手,却被护短的薛勇强阻止。这下,气极了的聂夫人带着小竞和一众丫头,就要寻了聂采月,即时离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姨娘伤了 一侧的薛夫人早让人抬了聂采月回房,请了太医医治,一番忙下来,一堆人,都已经是手忙脚乱。 原本,聂夫人已经非常的不悦,却没想到,薛勇强还如此的混帐。所以,她一气之下,就说出了决绝的话。 薛夫人安排好一切走出来时,正听到了聂夫人的一番话。她连忙走上前去,有些羞愧地朝聂夫人说道:“素如,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啊!我知道,现在向你道歉,已经不能挽回什么。可好歹的,采月这孩子在我府里受了伤,人还晕了过去。还请你等到太医诊治过之后,确定采月无事,再带她离去啊。” 薛夫人的为难,聂夫人看在眼里。她冷冷地望了一眼远处有些手足无措的薛勇强一眼,冷声说道:“妾身回去之后,定要禀告老爷,我聂府嫡女伤在薛府,我聂府的丫头,被人肆意欺凌,此事,定要我家老爷上金殿之上,上禀皇上,要求个公道!” 听聂夫人这话,似乎真的没弯转了。薛夫人有些愤怒地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薛勇强,还有那个不明就理,仍然在叽叽喳喳地说三道四的三姨娘,忽然流露出说不出的疲惫的光芒。 累了,真的累了。 她的这一生,自从十六岁嫁到薛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以薛府的荣辱为己任。而且,自幼受过严厉教导的她,更是克尽妇道,孝顺公婆,将这府里府外,都打点得妥妥当当。再加上,她的肚皮也争气,入府的第二年,就替生下了薛府的嫡长子,再接下来,就是嫡次子。然后,就是薛凝兰了。要知道,这二子一女,就足以奠定了薛夫人稳定的地位。从此之外,再也无替代。 就是这样的一位正室夫人,按照道理来说,她最起码,都要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尊重——丈夫的尊重,以及所有人的尊重。可是,这说到底,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姨娘的嚣张,丈夫的漠视?还有无数的,憋屈的,肮脏的龌龊事? 她不是救世主,所付出的光和热,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可是,在她的丈夫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半点的存在。 薛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一个转眸间,望了一眼正在低下头去,劝慰着三姨娘的薛勇强。心时乍起的念头,忽然全部都淡了起来。薛夫人望着聂夫人,流露出作为女人才能明了的苦涩笑容,疲惫不堪地说道:“好吧,就依素如所愿吧!” 薛夫人说完,便无声地退了开去。 那边的薛勇强忽然睁大了眼睛。 薛夫人说什么?她是准备不管了么?可是,这府中中馈,原本就是她的事情啊,她不负责将聂夫人安抚好,难道真要将这事情闹到皇上那里不成? 皇上,薛勇强自然是怕的。可是,薛勇强更怕的是,会在百官的面前丢人。不得不说,这个人,薛勇强丢不起。 聂夫人落落大方地和薛夫人告别,然后,带了她的下人,准备转身离去。 薛勇强一看到聂夫人真的走了,一下子窜到薛夫人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夫人,这事,你真不准备管了?” 薛夫人就连看薛勇强一眼,都觉得多余。她转过身来,淡声说道:“夫君错矣,非妾身不管,而是妾身根本就管不了!” 薛勇强一听,顿时怒了:“夫人,你怎可以说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要知道,这薛府之中,是你主持中馈的呀!” 薛夫人转过身来,迎着薛勇强淡漠一笑:“老爷还知道这府中是妾身主持中馈的么?” 强嫁嫡生女儿的大丫头,而不顾她的反对,宠信府中的姨娘,导致她的无法无天。嫡女受辱,父亲偏帮别人。这样的夫君,这样的父亲,真的值得她再一次殚精竭虑么? 迎着薛夫人的眸光,薛勇强忽然微微地愣了一下。 多少年来,薛夫人在他的面前,都表现出强干、精明的一面,公婆赞赏,儿女乖顺,而她的作风,更是雷厉风行,眼里容不下半点砂子。所以,时间久了,这样的薛夫人,几乎令薛勇强觉得,他的夫人,就是一个铁人,百毒不侵。 再后来,薛勇强不甘寂寞,慢慢地妻妾成群了。那些女人们,或者娇媚如水,或者风情万种,几乎每一个,都是和薛夫人不一样的风情。慢慢地,那些女人们的啼哭和抱怨,充斥了薛勇强的耳朵。他也慢慢地觉得,他的夫人,是不是过于的强势,过于的苛刻了。于是,他开始为那些女人们出头,开始斥责自己的元配妻子。开始觉得,这事事处处的,定是薛夫人错了,而并非这些柔弱妾侍们的错误。 可是,今日,薛勇强忽然在薛夫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脆弱的东西。仿佛是耀眼的玻璃水晶,在阳光之下,虽然闪烁着七彩有光芒,可是,你再对光细看,却只看到,那内里,全部都是无法弥补的裂痕。 薛夫人老了。 当年,红烛高照,他用颤抖着的手挑开的锦帕下,那一张芙蓉美面而今已经不复当女的娇嫩,甚至,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淡淡的细纹。 毕竟,岁月如风刀,刀刀催人老。 毕竟,岁月不饶人,少女韶华只一瞬。 薛勇强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欠这位夫人许多? 各种情绪的驱使之下,薛勇强不由地走上前去,朝薛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句:“夫人!” 薛夫人转过身来,她的眼圈儿红红的,她的鼻子也是红红的。显然,方才的瞬间,她已经哭过了。 薛勇强望着薛夫人脸上未干的泪痕,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帮她抹去了:“夫人,怎么哭了?” 薛夫人一怔。触目之下,却是薛勇强那一张温情脉脉的脸——多少年过去了,除了少年新婚,薛勇强哪里还有过这样的眼神? 薛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加凶了。她哽咽着朝薛勇强唤了句:“夫君!” 太多委屈,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将薛夫人的心里涨得生疼,生疼。也是第一次的,那个要强、刚强的薛夫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痛哭得象个孩子。 薛勇强早就被酒色浸透得麻木的心,忽然痛了起来,他轻轻地揽住薛夫人的头,搁到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夫人,不哭!” 薛勇强的肩膀,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健壮只是,闻着那个男人熟悉的味道,薛夫人的心里,还是醉了,醉了。 一侧的三姨娘乍一看到薛勇强夫妇竟然在她的而且大秀恩爱,一时气得将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 若是薛夫人挽回了薛勇强的心话,那么,她们母女的以后,又能倚靠哪个呢?没有做过小妾的女子,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地位低下的女人,若想在众多的女人堆里脱颖而出的话,究竟要花费多少的心思、努力,以及手段呢? 不,不行,已经得到的东西,绝对不可以再一次失去。 三姨娘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不顾一切的光芒。 三姨娘不由地迈开步子,朝着薛勇强走去。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趁两夫妻俩现在感情未浓的时候,将他们分开。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三姨娘刚刚朝前跨了一步,只听“扑通”一声,她的整个人都跌倒在地。 青石板的路面,原本就非常的光滑,冰雪结冰之后,更是要小心行走。而这三姨娘一个不小心之下,身子朝前一侧,她的脸,正好磕到了一侧的针叶松树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和好 尖利的针叶松树,瞬间扎入三姨娘娇嫩的脸庞。她扶着树干的手,下意识地一抖,腿下又是一软,整个人,就朝着松树的树干跌去。 刀刃一般的树干,深深地嵌入了三姨娘的肌肤,三姨娘甚至连哭都没有哭一声,整个人,就快速地晕了过去。 可是,三姨娘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一般。 满院的奴仆,早退下了,只剩下薛勇强和薛夫人还在相拥而泣。而一侧的树荫后,段青茗和薛凝兰躲在远处,交握着双手,眸子里,都闪过欣慰的淡色光芒。 薛夫人几十年经营,终于都让薛勇强知道了她的委屈,也终于发现了薛夫人的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这个薛府的是非,是不是会少一些呢? 薛夫人眼泪流得够了。这才警觉她的人,原来还在薛勇强的怀里。一下子羞红了脸的她,连忙挣脱着,从薛勇强的怀里挣脱出来,含羞说道:“别,老爷,孩子们在一旁看着呢。” 薛勇强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夫人,也有如此怕丑的一面,他只觉得心里一荡,下意识地握紧了薛夫人的手:“看着就看着呗,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么对你,都不算是过分吧……” 薛夫人刚想说什么,一个侧眼间,率先发现了刚刚倒在地上的三姨娘。她惊叫一声,连忙握紧薛勇强的手,紧张而且急促地说道:“夫君,三姨娘摔倒了。” 薛勇强看惯了三姨娘的各种手段。对此倒不以为然:“也是,这里人太多了,叫人抬她回去,夫人与我一起走吧!我想与夫人长谈。” 薛勇强的话,说得甚是暧-昧。薛夫人一听,脸顿时红了个透。薛夫人原本就是极美的。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本就晶莹剔透,虽然没有少女时的娇艳明媚,可自有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引得薛勇强心里一醉,顿时手脚都有些软了。 耳边,又传来丫头们的惊呼声,更有人仓皇地抱起了三姨娘,就要朝她的院子飞奔而去——这三姨娘,可是薛勇强最宠爱的姨娘啊,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以三姨娘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因为隔着松树的缘故,薛勇强并没有看到三姨娘脸上的血。正情浓时,被打搅的他,只以为三姨娘因为吃醋争宠,又来故作姿态,心下顿时不乐,他遂蹙眉,只朝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只是她的小手段而已,夫人不必理会!” 薛夫人正色道:“夫君此言矣,三姨娘虽然位分小妾,可也算是府中的人啊,再者,她服侍夫君晶久,若真有什么事的话,妾身绝对不能不理!” 望着薛夫人真挚的眸光,干练的神情,还有她的眉间,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忧虑,薛勇强顿时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薛夫人的心里,当这些小妾,真的是一家人的。 薛勇强握紧了薛夫人的手,轻声地唤着薛夫人的闺名:“小吟,你真的不介意这些姨娘们的存在么?” 薛夫人的眼睛湿润了。怎么会不介意呢?这些女人们,被一个又一个地抬进府来,又一个又一个地爬上了丈夫的床。夺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宠爱,以及幸福。 怎么会不介意呢? 可是,介意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人,不进府,都已经进了,幸福也早消失了。现在再说介意不介意的,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更徒增些辛酸罢了。 薛夫人直直地望着薛勇强,轻声说道:“若夫君要妾身说实话的话,妾身想说的是,妾身介意的……” 薛勇强的眸光,微微地滞了一滞,握着薛夫人的手,也微微地松了一松——难道,说,夫人真的如那些小妾们所言么? 薛夫人感觉到了薛勇强的变化,却故意忽略不理。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她们又有什么错呢?无非是想分多一些宠爱,得夫君多一些注意也就是了。平心而论,作为女人,我理解她们。所以,绝对不会为难她们!” 听了薛夫人的话,薛勇强原本紊乱的呼吸,开始连贯起来,他凝视着眸光坦荡的薛夫人,动情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娶了一位好夫人。” 虽然,知道得迟了一点,可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正在这时,三姨娘院里的大丫头春儿来了,她乍一看到薛勇强,连忙乍呼起来:“老爷不好了,姨娘她流血了!”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春儿因为吃惊而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象是能塞上一个鸡蛋般的大小。 其实,也不怪得春儿吃惊,相信府中的人,无论谁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都会大吃一惊的。发现,一向严肃古板的老爷,正执着夫人的手,谈笑风生起来。而两人眉间的喜意还有默契,竟然是春儿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夫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 薛勇强一边斥责春儿,一边有些担心地看了薛夫人一眼,怕她借机寻春儿的不是。谁知道,薛夫人只是冲春儿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你去告诉三姨娘,说老爷过会就去看她!” 春儿一听,原本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连忙应了一声,急急地走了。 现在的春儿,总算知道为什么三姨娘一醒来,就大呼小叫的原因了,敢情是被老爷和夫人刺激到的呀! 只不过再回头想想,这夫人和老爷和好了,那么,三姨娘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春儿知道,要强的三姨娘,是绝对不会任由老爷去和老爷恩爱的,看来,这府里,以后又热闹得多了。 可是,这都是主子的事情啊,春儿作为一个小丫头,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春儿走了,薛勇强可不满意了。他不悦地说道:“我只想和夫人在一起,不想去看她。” 薛夫人嫣然一笑,执起薛勇强的手,声音轻快地说道:“夫君不要担心,妾身会陪着您一起去的……” 薛勇强一听,心下一喜:“那夫人可愿意陪为夫的长谈?” 薛夫人听了,含羞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妾身都听夫君的……” 两个人越走越远,一边走,一边还低声说着什么。冬日的风,从两人的身后吹来,只吹来隐约的声音,却听不清,究竟是什么内容。 看到薛勇强和薛夫人走得远了。薛凝兰和段青茗从树后闪了出来。 薛凝兰激动地握着段青茗的手,欣喜地说道:“青茗,青茗,你看到没有?爹爹终于发现娘亲的好了,终于都发现了!” 段青茗笑着拍了拍薛凝兰的手,真挚地说道:“恭喜薛姐姐,伯母这样的人,伯父迟早都会发现她的好的……” 薛凝兰只是望着段青茗傻笑,笑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转念间,忽然想到受了伤的聂采月,薛凝兰的脸,又晴转多云了:“可惜采月受伤了。” 段青茗也暗中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可现在,薛夫人和薛勇强是和好了,可聂采月呢?若是一个好好的女孩儿破了相的话,怕段青茗从此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薛凝兰拉着段青茗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哎,不知道采月现在回府了没有。” 段青茗抬起头来,望着远处沉吟了半晌,忽然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怕没有吧,毕竟,采月晕倒是大事,其他的事情,一定都推后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环套一环 其实,今日之计,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而在段青茗原本的设计里,先算计孙雨,跟着牵出三姨娘,再就是薛勇强。薛勇强是个典型的宠妾灭妻弄的混帐男人,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海棠,那么,这样的话,段青茗的杀手锏就要出场了。 段青茗的杀手锏,就是在这个薛府之中,最且权势的两位老人家,也就是薛府的老太爷,以及老太太。 原本,在段青茗的设想里,也是预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戏分的。而他们出场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压制薛勇强以及那个无耻的三姨娘,让他们以威压人,顺便替薛凝兰圆个场儿,端正一下薛凝兰嫡女的身份。更让这些姨娘和庶女们,从此以后,再不敢再打薛凝兰和她院里丫头的主意。 可现在,这老太爷和老太太出场是出场了。可是,却是冲着聂采月晕倒的事情而来的。毕竟,事分大小,也有轻重缓解。而聂府和薛府是两家的大事,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姨娘而惹出什么不必要的祸端出来。 所以,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及时出现,会挡住准备出门的聂采月。而老太爷和老太太一出面,事情定有转机,相信现在的聂夫人,已经被老太爷和老太太拦下了,现在还正在他们的院子里休憩吧。 有了这一重的准备,段青茗并不担心聂夫人真的和薛府决裂。所以,这也是她一直保持沉默,而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段青茗心里想着,眼神不由地又朝青石板路面的彼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里,松绿雪凝,点点翠绿夹杂在整片的雪白之中,宛如洁白云霓上的斑阑点缀一般,青得耀眼,白得圣洁。 路的尽头,空无一人。 段青茗不由地蹙了蹙眉,心道,这誉儿怎么还没有来呢? 要知道,今日之计,其中就有段誉的戏份呢。 今日,才一入薛府,段誉就缠着薛子轩,和薛宁轩一起,说是看他们的功课,其实,也是陪着他们玩耍去了。 薛宁轩和薛子轩一直感激段青茗对薛凝兰的用心,再加上段誉小盆友冰雪聪明,天真可爱。又是一个极会讨好人儿的主儿,所以,这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还真的被他当成了利器,用来对付起薛府的老太爷来了。 他的责任,就是负责引老太爷和老太太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恰巧”地发现三姨娘和薛勇强做下的好事。 可谁又料到,事情急转而下呢?原本准备好的,对付三姨娘和薛勇强的招儿,反倒留到了挽留聂采月的事情上了。 段青茗算算时间,虽然是聂夫人一定会被薛老太爷挡住,事情也一定会朝好的方面发展。可是,没有看到段誉过来,段青茗始终还是心中忐忑,就怕又会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眼神又凝了凝,刚刚想催促薛凝兰前去看看,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着童音的清脆声音:“薛姐姐……姐姐。” 得,这才几天啊,薛姐姐就排在姐姐的前头了。这小子,以后指不定会真的有了媳妇不要姐姐呢! 段青茗心中腹诽着,脸上却堆起一抹淡色的笑,朝着远处的小径上望去。 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飞奔而来,因为路极滑的缘故,他有几次都差一点跌倒在地。看他那猴急的样子,段青茗和薛凝兰都被吓到了,两个人站在原处,都被段誉飞快的脚步吓坏了,两个人捏着手心,不断地招呼段誉:“哎,你慢些,慢些!” 段誉的脸上,漾出一抹纯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的迷人笑意,大声就道:“哎,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段誉的整个人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而再看他平躺的姿势,还真象是个缩小板的仰巴叉。 段青茗和薛凝兰先是一怔,然后,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段誉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手拍着自己的小屁股,一边扁起了嘴:“我这是从哪里摔倒,再从哪里爬起来,纯正的男子气概,你们这是笑哪门子呢?” 薛凝兰和段青茗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哟,这小子,还知道什么叫男子气概呢?” 段誉望着两个小不点的丫头嗤笑自己,一张小脸,可疑地红了起来——他的那个汗啊,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竟然被两个小梨萝笑得合不拢嘴,这事,可真是丢人丢到二十一世纪去了。 好不容易,薛凝兰才止住了笑,她走上前去,很自然地搂着段誉的肩膀,抿嘴笑道:“誉儿,你和两位薛哥哥玩得可开心么?” 薛凝兰的身上,有一种类似花香的香气,那气息落在段誉的鼻端,令他有片刻的心醉——这个女子,一定是属于他的。一定! 段誉在薛凝兰的臂间抬起头来,一脸天真地笑道:“当然开心啊,两位薛哥哥都对我很好……” 段誉抬眼的瞬间,正触到薛凝兰笑得花儿一般娇艳的容颜。所谓三分笑,一分嗔,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萿。用这句话来形容薛凝兰,可真的是贴切极了。 段誉的心里,不由地一荡,她倒在薛凝兰的怀里,故意用力一蹭了一蹭,这才满足地再一次开口道:“只不过,若是薛姐姐在场的话,誉儿会更加开心的!” 薛凝兰看到段誉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的,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只是伸手搂住他,笑道:“誉儿越来越会说话了啊!” 段青茗站在一旁,满脸含笑地望着两个人胡闹,却聪明地没有开口。 看来,这小子对薛凝兰真的越来越上心了,只是不知道薛凝兰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而薛府,又是怎么想的呢?难道他们真的会答应让薛凝兰嫁入段府么?而如此大的年纪差距,薛凝兰又真的会为段誉动心么? 只能说,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啊。 段誉在薛凝兰的怀里蹭够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段青茗:“聂姐姐在老太爷的院子里坐着呢,说是让你们过去呢。聂夫人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可是,那个撞了聂姐姐的人,却肯定不能轻饶的。” 段青茗听了,点了点头:“好吧,我们现在一起过去吧!” 转身的瞬间,段誉又忽然问道:“姐姐,是不是三姨娘伤了脸呢?” 一侧的薛凝兰不知在想什么,脱口道:“是呢,听下人们说,伤口蛮深,怕是不能复原了呢!” 然而,没有人答话。 段青茗有些诧异地抬头,忽然看到了段誉正望着三姨娘跌倒的方向,原本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既阴又冷的笑意。 感觉到段青茗的视线,那个不过几岁大的孩童儿竟然用一种几乎是成年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放心好了,那个姨娘什么的,她再也不会好了!” 那样冷酷的字眼,带着无以伦比的气势,听得段青茗心里一跳,想再问什么时,段誉已经转过头去,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薛凝兰望着身后的段青茗,忽然问道:“青茗,那蜜蜂儿,也是你召来的么?” 段青茗一摊手:“当然不是,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呢?” 其实,这蜜蜂,还真的是段青茗召来的。 要知道,冬天蜜蜂出来采蜜的情况,其实是非常罕见而且稀少的。要知道,这冬天冰雪满地,滴水成冰。若执意让蜜蜂出巢采蜜的话,会很伤蜜蜂的。而且,有很多蜜蜂,都会死在采蜜的途中,通常是出去一百,要死掉五十。 第二百六十五章 段誉的算计 正因为蜜蜂很少出来采蜜,所以,这才给人们一种错觉,若是比之繁花初绽的春天,这大冬天里,的确不会蜜蜂轻易出巢的。 但,凡间俗事都有例外。 这蜜蜂之中,有一种蜜蜂也是适合冬天采蜜的;那种蜂,就叫做中蜂。中蜂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会采一点点蜜,那通常是为了某些特殊的蜜,而让他们冬天出去采的,所以,在蜜蜂之中,中蜂是比较适合冬天出来采蜜的种类。而段青茗特意找来的蜜蜂,就是中蜂中的一种。 段青茗让人在小竞的身上,涂了那种特殊的蜂蜜,所以,那些被养蜂人放出来的蜜蜂,就闻风而至,围上了小竞。 冬天的蜜蜂反应迟钝,可是,小竞为了迷惑孙雨,特意做出了惊慌的模样。而孙雨,就真的上当了。 其实,这些都是没有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孙雨原本就是个轻浮的人,他本着救人的心,感觉到有恃无恐,这恰恰是被段青茗算计到的地方。 至于海棠身上的伤,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多一些筹码而已。让孙雨再一次万劫不复,再无翻身的余地。 现在,孙雨终于上当了,聂夫人也大发雷霆,可是,段青茗和薛凝兰的心里,都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为了孙雨这个人渣,而伤害了自己的好朋友,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即便聂采月不怪她们,她们自己,还是会内疚很久的。 段青茗打起精神,朝薛凝兰说道:“好了,薛姐姐,一会儿就可以看到聂姐姐了,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啊!” 薛凝兰握紧了段青茗的手腕,唯有苦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侧的段誉感觉到了两人的不寻常,突然扬起小小的脑袋瓜子说道:“两位姐姐可是在说聂姐姐么?” 薛凝兰一听,顿时紧张了:“聂姐姐现在好了没有?” 段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聂姐姐当然很好啊,她只不过是额头抹了一点胭脂,你们在这里穷紧张什么呢?” 胭脂? 聂夫人那一手的血,真的是胭脂么? 这下,薛凝兰和段青茗先是一怔,然后同时轻笑出声,薛凝兰甩了甩帕子,恨恨地说道:“真的是近墨者黑,万万没有想到,采月这个丫头,也学会耍诡计了。” 段青茗一听,哟,这话不对,近墨者黑,这话说谁呢?她当即反驳道:“谁是墨?你倒是说说,谁是墨啊?” 段青茗佯恼了。 她可是为了帮薛凝兰啊,到头来,还让聂采月受了伤,可现在,薛凝兰竟然说她们是墨? 看到段青茗恼了,薛凝兰知道自己错了。她连忙求饶:“我是墨,我是墨行不行?你和采月,就是因为近了我的身,才学会的诡计好不好?” 段青茗听了,“扑哧”笑出声来,她用手捶着薛凝兰的肩膀,嗔道:“见过虚伪的,还真没有看到过你如此虚伪的。明明,你就是想说我是墨的吧,怎么到了现在,又不说了呢?” 薛凝兰一边躲着段青茗的粉拳,一边“嘿嘿”地笑道:“我见过脸皮厚的,可没见过你这样脸皮厚的,明明你就是墨汁一团啊,可是,却偏偏不承认,看那样子,象是委屈了你一般……” 看到两个人又笑又闹地朝前走去,身后的段誉倒背着小手,走在堆满冰雪的路面上,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原来,在这古代,所谓的门第关系,是如此的分明,他若真的想做一番事业,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然了,段誉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他并不怕等待,可他怕的是,他等的起的,薛凝兰却等不起。 可是,在这个年代,一个刚刚穿越来的小孩子一般的存在,要怎么样,才能堂堂正正地登堂入室,为所有人接受呢? 看来,真得另辟蹊径才是的啊。 蹊径? 段誉一手轻轻敲着脑门,一边蹙起小小的眉毛,正在细细地思索,忽然之间,一个人人影,浮上了他的心头——是的,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算是纨绔里的纨绔,富二代+官二代的极品少爷。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富二代+官二代+纨绔公子有一个令段誉手到擒来的绝佳理由,那就是,他喜欢段誉的姐姐段青茗。 不用说,段誉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炎凌宇。 嘿嘿,虽然,这个姐姐是个木讷的古代小姐,炎凌宇也是一位眼高于顶的别扭公子哥儿,可是,段誉在二十一世纪练就的一双利眼还是看清了,这个少爷,就是喜欢自己的姐姐,段青茗。 于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有权不使,过期作废的原则,段誉决定了,他的下一步,就要去找那位三皇子殿下,商量一下所谓的大计! 主意定了,段誉也就放心了。他握着薛凝兰的小手,也不由地紧了一下。 段誉今日来,就是为了帮助段青茗实行她的计划的,可是,额外的,在帮助段青茗的同时,他也暗中算计了那个可恶的三姨娘一把。 那个三姨娘跌倒的事,就是段誉干的。而且,那棵松树上,早就被段誉涂上了那种可以让伤处溃烂发火的特制的药粉,所以,这个三姨娘,即便是可以外伤得治,可是,她的整张脸,是铁定毁了的。 这正是段誉想要的效果。 但凡段誉在意的、关心的人,他是绝对不容许受到半点的伤害的,任何想要伤害她们的人,他都会睚眦必报,绝不容情。 看到薛凝兰脸上轻松的笑意,段誉微微地垂下了眉——那个三姨娘的,若是老实的话,倒也罢了。可若再不安分的话,那么,他定会让她们母女生不如死,后悔在这个世上生下来的。 再仰起脸来,段誉看了一眼身边开开心心地聊着天的两个女人,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 原本穿越成异世的一个孩童,是他最郁闷的事情了。一切要重新来过,一切,都要重新经营。 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眼前的这两个女子,已经逐渐占据他的生活,并渐渐地成为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而且,段誉越来越发现,在这两个女子的面前,他越来越象是小孩子一般的存在了。可以任意地笑,任意地胡闹,就象刚才那样,即便是当场出丑的话,也不必冏上好久。 更重要的是,段誉渐渐发现,他喜欢上现在的生活了。 段誉望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段青茗,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出来:“姐姐,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么?” 段青茗正在和薛凝兰说话,闻言,低下头来,笑着问道:“誉儿遇到谁了?” 段誉方才一直和薛子轩和薛宁轩在一起,难道说,他还遇到了别人了么? 段青茗并没有发现段誉眸子里的狡黠,她只是一边向前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誉儿说说看,究竟遇到谁了?” 段誉忽然诡异地一笑,冲段青茗轻轻说道:“三皇子殿下!” “谁?” 段青茗握着段誉的手不由地紧了一下——那个瘟神不是刚刚离开段府么?怎么这一个转眼间,又来到了薛府呢?而且,还专门挑她在场的时候?这个原本无心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段誉望着段青茗,用力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说道:“姐姐,刚才三皇子殿下问你来着!” 感觉到段青茗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一下,段誉根本不给段青茗任何提问的机会,又笑道:“姐姐,你握得我的手好痛……”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物降一物 段青茗听了,连忙一松手,有些焦急地拉起了段誉的手,放在手边吹了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誉儿,你是怎么就碰到三皇子殿下的……还有,他问起我什么了?” 段青茗的的牙齿真的是恨得痒痒的——这个炎凌宇啊,伤还没有好完全呢,可是,却又跑出来胡闹,不说别的,竟然又跑到薛凝兰这里来了,他还真的是不在乎自己的死活的啊! 段青茗并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些幽怨了,而且,她的关心,也实在是过了头的。 段誉从侧里看到段青茗浓浓的不悦,心里知道,姐姐恐怕也对那个不可一世的三皇子殿下动心了吧?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段青茗的情绪,引起了薛凝兰的怀疑,她一把拉开段誉,有些怀疑地说道:“不就是三皇子殿下来了么?”青茗,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段誉拼命忍住笑,也朝段青茗无辜地说道:“是啊,姐姐,三皇子殿下这人有些不讲道理,可是,你也不用如此紧张啊” 段誉话音一落,耳旁,已经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不讲道理啊?你们这是在说我么?” 一阵冷风平地而起,只见一抹暗红的衣衫,已经飘然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那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还有那一脸的嚣张欠扁的模样,不是炎凌宇那个妖孽,又是谁呢? 此时,炎凌宇沉着脸,衣袂一扬,就来到了三人的面前,他眸光流转之下,散发着寒冰一般的冷冽气质,垂下头来,问段誉道:“我很不讲道理么?” 炎凌宇紧赶慢赶地走到薛府,刚好听到段誉在说他的坏话。当下,他就不高兴了——这个小子,当着他姐姐的面说他的不好,这不是在给段青茗对他的坏印象加分嘛。 炎凌宇承认自己的服气是不太好,人也不是非常的讲道理。可问题是,你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可又是一回事了。 最起码,炎凌宇不想有人在段青茗的面前,重申自己的缺点。 炎凌宇一出现,薛凝兰连忙朝他见礼。 而段青茗一看到炎凌宇这一出现,矛头就指向了段誉,她可不高兴了。段青茗脸一沉,将段誉往自己的身后一拉冷声说道:“三皇子殿下今年多大了?” 炎凌宇没想到段青茗会如此问他。他愣了一下,顺口答道:“本殿今年十四。” 段青茗冷笑:“我还以为三皇子殿下只有六岁呢!” 炎凌宇微微蹙了蹙眉,他已经明白段青茗的意思了。她这是绕着弯儿在骂他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可是,这猜到了是一回事,这说出来,又是一回事。炎凌宇撇撇嘴:“六岁怎样,十四岁又怎样?” 段青茗冷冷地瞥了炎凌宇一眼,又淡淡地说了句:“若六岁大的孩子的话,你都能当真的话,你的智商,岂不是只有六岁么?” 炎凌宇眨了眨眼睛,忽然凑到段青茗。一张原本远得只看到得到轮廓的脸,顿时放大了几倍,登时吓得段青茗整个人都朝后躲了一下,她倒退两步,戒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炎凌宇眨巴眨巴眼睛,朝着段青茗左右看了两眼,忽然来了句:“我现在才发现,段大小姐的智商,也只有六岁孩子大小啊!” 段青茗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这个炎凌宇,好不容易打发瘟神一般地打发了他,现在倒好了,又凑到自己的面前来,到底是什么居心呢? 只听炎凌宇幽幽地说了句:“若然不是的话,你怎么会幼稚到这一种地步呢……六岁大的孩子说话作不得真,那么若有一天,六岁大的孩子杀了人的话,是不是也不用偿命了么?” 段青茗一听,顿时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敢情是前两天两人挨得太近了,所以,她怎么一下就忘记了?这个炎凌宇,可是有名的油盐不进,强辞夺理的家伙啊,你指望他和你正正经经地讲一回道理,可真比登天还难啊! 看到段青茗似乎辞穷了,炎凌宇又扬了扬眉,有些挑衅地望着段青茗,得意无比地说道:“怎么,没话说了?” 说完,炎凌宇的一张大脸还在段青茗的面前晃动了一下,那表情分明就是——跟我斗嘴,你还差得远呢。 段青茗被炎凌宇气笑了。她轻轻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淡淡地还了一句:“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这话果然没错的,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又不与盗匪为伍,自然不会想这些邪恶无比、作奸犯科的东西,反倒是三皇子殿下,倒是出口成章,信手拈来啊。” 炎凌宇一怔,这段青茗岂不是绕着圈子在骂他说他是盗匪之流,动辄害人性命的嘛! 段青茗却是已经不愿意再和炎凌宇浪费唇舌了。她一手拉着段誉,一手拉着薛凝兰,就要转身离去! 炎凌宇下意识地拦在路中间:“这样就想走了?”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无赖的样子,冷冷地说道:“怎么,三皇子殿下还有别的事么?” 炎凌宇一怔,他还有别的事么?当然没有啊,可是,他怎么会想到要拦住段青茗的去路呢? 这样想着,段青茗已经拉着两人的手,快速地离去了,只剩下炎凌宇站在路中央,怔怔地望着段青茗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站在炎凌宇身后的弱水乍一听到段青茗如此反唇相讥,心里就吓得直想后退。可是,再一看主子的神情,他就知道了,这主子,显然是被那位段府的大小姐吃定了,虽然吃了个瘪,可是,却仍然没有一点的怒意。 要知道,以主子以往的脾气,若是谁敢如此忤逆于他的话,他即便不能明着对付对方,这暗地里,也是用尽手段,直叫对方生不如死。 可是,看着主子方才的神情,竟然是变天了? 看来,常人说的一物降一物,果然是有道理的啊,这主子,真的是遇到克星了啊! 炎凌宇转过头来,正看到神情诡异的弱水。他淡淡地说了句:“在看什么?” 弱水轻轻地吐了吐舌头——即便你再借三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说是在看主子的笑话啊! 弱水摸了摸头,有些尴尬地笑笑,底气不足地说道:“那个……奴才在看这今日的天气,可真好啊!” 满院冰雪,天际阴沉,这又一场雪,分明就在眼前,可弱水这小子竟然说今天天气好? 炎凌宇眸色沉沉地望了一眼小径之上消失得越来越远的淡色身影,无端地,心里烦躁起来。他冲弱水摆了摆手:“既然天色好,你就站在这里看吧,看到太阳落山了,你再来回我!” 弱水一听,顿时睁大眼睛——公报私仇啊,迁怒他人啊……这主子,绝对是把段府大小姐给他受的气,转嫁到自己的身上了! 一念及此,弱水的脸色哭丧起来了,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说道:“可是主子,今日奴才是陪主子前来送礼的啊……” 炎凌宇的脸色更冷了,他不看弱水,似自语地说了句:“来人,陪本殿去送礼去。” 空气中,忽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一个五官和弱水有三分相似的男子凭空闪了出来。那男子乍一落地,就带起了满地的寒风碎屑。 第二百六十七章 段玉兰的炫耀 冰雪琉璃的弱光之下,他长着一张苍白的容颜,淡色得几乎看不到颜色的眉毛。而他本身的气质,却是和弱水聪明伶俐,古怪精明的神情不同,他的气质,宛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在这阴暗的天空之下,闪着绝世的、冷酷的、杀戮的光芒。 那就是炎凌宇从小到大一直跟在身边的暗卫之一,沧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沧水。那个少年暗卫,有着超凡的习武天赋,也有着令人惊叹的身手。也有一颗较之常人更加敏感脆弱的心。 更因为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在这红尘俗世之中闯荡,更因为奇特的身世问题,所以,他从此绝了出现在尘世的念头。更因为炎凌宇的帮助,他就变成一把利剑,一直陪在炎凌宇的身边,成为他最厉害的杀着,所向披靡。而且,更因为他隐秘的身世,炎凌宇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沧水的存在。现在,仅仅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将沧水召唤了出来,弱水于是知道,这次,主子真的是怒了! 最怕主子生气的弱水,终于垂下了向来骄傲的头颅,垂头丧气的,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沧水先是缓缓朝炎凌宇行了个礼,然后,也不等炎凌宇回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弱水。他手极稳,他的每一步,都象是踩在岩石上,稳如磬石。他一步一步走到弱水的面前,看那脚步,似是轻慢,可是,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弱水的面前。 他淡淡地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来,径直从弱水的手里取过了准备送给薛老太爷的礼品,然后,转过头来,又颇为同情地看了弱水一眼——主子从来不打逛语,今天这太阳不出来,弱水便要在这里站上一天,明天太阳不落山,弱水便要站在这里等日落…… 总之一句话,这一次的弱水,可真是惨透了啊! 看来,伴君如伴虎的这一句话,还真的是有道理的啊!沧水淡漠的眉角,流露出说不出的淡色笑意。他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东西,紧跟着炎凌宇转身而去。 看到炎凌宇的身后,跟着暗卫队的同伴,弱水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真的恨不得狠狠地掌自己的嘴两下——谁要你扮聪明,谁要你故作聪明地猜测主子的心事的? 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蠢事,还真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啊! 当段青茗回到段府的时候,刚刚走过垂花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虽然面容憔悴,可是,却依旧一身盛装的段玉兰。 今日的段玉兰,较之平日里,似乎收敛了许多,可是,当她看向段青茗的时候,眸底的恨意,还是出卖了她。 段玉兰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想要转身而去。可是,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眼珠一转,躬身朝段青茗行了个礼:“姐姐,你回来了?” 而段青茗原本不愿意跟段玉兰一般见识。可见到她竟然主动打招呼,也停住脚步,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二妹啊,怎么,爹爹解除了你的禁足了么?这才过了几天,就可以随意走了?” 段玉兰一听段青茗的话,心里的恨意仿佛枯草一般,无休止地蔓延开来。她的眸子里,有阴暗的光影一闪而过。可是,她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而强笑起来:“姐姐说笑了,若不是爹爹解除了妹妹的禁足,妹妹怎么会出现在姐姐的面前呢?” 说完,也不等段青茗回答,便脚步轻快地走了开去,可是,刚走出两步,段玉兰又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朝着段青茗嫣然一笑:“哦,妹妹忘记了告诉姐姐了,我娘她,也被爹爹解除禁足了。爹爹不说,我娘这一段时间受苦了,要好好地滋补一下呢!” 段玉兰的眉角,微微翘了起来。她望着段青茗,眼底的得意,压抑不住地飞扬起来。看那表情,真象是复仇之后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般的扬眉吐气一般! 一句话说完,段玉兰甚至看都不看段青茗身边的段誉一眼,就踩着得意的步伐,迅速地离去了——段青茗铁青的脸色,微怔的眼神,都令段玉兰感觉到畅快。而且,姨娘说了,这一次的仇,非报不可,而段青茗,敢和姨娘作对,终究也得意不了太久了啊。 一想到昨晚刘蓉的承诺,以及段正软化的眼神,段玉兰的头,扬得高了一些,更高了一些——段府嫡女的位置,就快是她的了,段青茗,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望着神采飞扬的段玉兰,段青茗微微扬了扬眉,脸色有些意外。这几日不见的,段玉兰似乎学聪明了啊。嗯,也好,她原本就没打算放过段玉兰,现在刚好,只有聪明一点的段玉兰,只有学会隐忍的段玉兰,才会更加能体会痛和苦的味道,只有那样的段玉兰,在失去了所有之后,才知道痛不欲生的真正滋味! 呵呵,还有刘蓉,被禁足了几天,就学聪明了么? 那么,就让她陪着刘蓉好好地玩一下吧! 段玉兰脚步轻快地走了,段青茗还站在原处,望着段玉兰趾高气扬的身影,微微地弯了弯唇,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出来。 段青茗记得,在前世的今日,刘蓉怀孕的消息,一直传到了远在边关的段正的耳里,举府欢庆,段正更是托人捎来了边关的暖玉,就是为了让刘蓉在冬天里,不至于手脚冰凉,周身温暖。 而前世的段青茗,也曾围在刘蓉的身边,为她的孩儿欢呼,却没有想到,正是那母子三人,枉送了自己和誉儿的一生。 再一次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段青茗眸子里的血色,再一次无声地蔓延开来。她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轻地吁了口气! 一侧的段誉,感觉到段青茗颤抖的身体,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她已经走了!” 其实,段誉并不明白,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孩童,究竟哪里来的如此强烈的恨意,有的时候,她陪在段青茗的身边,同样都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上潮水一般地涌出来的恨意,以及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浓浓的悲哀。 可是,段誉却没有办法问出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曾经将段青茗的一切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除了知道她幼年丧母,近身的嬷嬷被刘蓉收买,而段青茗包括自己,也曾数次被人暗害之后,才得已活了下来。 可是,段誉却知道,这些龌龊的伎俩,在这些的宅里,也是屡见不鲜的啊,怎么会导致段青茗如此强烈的恨意呢? 似乎,刘蓉所做下的孽,远不止于此吧?段誉转头,看了一眼段玉兰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原本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浓浓的阴霾,看来,有些事,他要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些迄今为止还没有能挖掘出来的真相了。 虽然,段誉是穿越而来,有着当代人难以企及的见识以及渊博的知识。可是,就连他,都不会想到,身边的段青茗,已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而是一个重生归来的灵魂,她的毕生一愿,就是报仇,就是将上一世暗害过自己的人,统统打进地狱里,永不超生。 段青茗抬起头来,望着阴沉的天际,忽然微微笑了一下——刘蓉的孩子夭折了,这对于她来说,就已经是胜了一着不是么? 至于刘蓉已经出院了,那倒算是好事一桩,毕竟,若是刘蓉一天不被解除禁足,一天不行动起来的话,她又有什么借口和理由迎着痛击一番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张姨娘有喜了【一】 刘蓉,要知道,人的贪欲,就象是魔鬼的丸子,你吃的越多,想得到的就越多,做的孽也会更多,那么,离你的死期,便越来越近了。 段青茗握紧了手心,遥遥地望向青天的那一端,那里,阴霾铺满天际,乌云腾腾翻滚,没有一丝的曙光。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摇了摇头,不,不,她怎么会舍得让刘蓉死呢? 上一世,段青茗被刘蓉蒙骗,被段玉兰陷害,到死都不得安宁。所以,这一世,段青茗要刘蓉生不如死地活着,好好地看着段玉兰的凄凉无比的下场,看看她最心爱的女儿,如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迎着寒风,段青茗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犹带着厉鬼索命时的狰狞和诡异,永远都不会饶恕的怨毒——段玉兰,上一世,你了欠我的,欠了我两个孩子的两条命,这一次,我要让你全部都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而且,永不宽恕。 段青茗沉浸在自己仇恨的世界里,将身边的一切,全部都忽略。她几乎忘记了,她的手里,还握着段誉的小手,她甚至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一缕幽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不过十岁大的女孩子! 段青茗的手在发冷。 段青茗的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 段誉下意识地握紧了小手里逐渐变得冰凉,逐渐变得没有一丝温暖的段青茗的手,微微地抿了抿唇。 正是黄昏前的时光,冰雪和昏黄的土墙,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内容。段青茗的衣衫,被风吹拂到段誉的脸上,遮住了他苍白的小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戾。 段誉转了转视线,就站在冰雪和墙角的阴影里,用阴郁无比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已然失去了常态的女子。 寒冷的风,吹动段青茗的鬓发,吹得她苍白得没有一分血色的脸,更加地苍白无色。她一身浅淡的衣衫,静静地伫立在这风雪之中,恍然间,有一种即将乘风归去的微妙感觉。 段誉看着,又微微地凝了凝眸子。无论如何,段青茗都是他初来这个异时时最初的温暖,虽然,他还不能走进她的内心,可是,他绝对不容许这个真心关心着他的人,真心对她好的人,有半点的闪失。 他要保住她,保住在这个异世里,唯一的亲情和温暖。 感觉到手心里的小手缩了一下,段青茗这才恍然,段正的小手,已经被冻得犹如冰坨一般僵硬了。 迎着段誉懵懂的眸光,段青茗无来由地一阵心疼。她轻轻地蹲了下来,将段誉的小手捂在手心里捂热,低声说道:“是不是冷坏了?” 段誉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他摇头:“不,不冷。” 段青茗用手拍了拍段誉冻得冰冷的小手,将月葭递上来的狻狔镶银暖炉放到段誉的手里,勉强笑道:“来,抱着手炉,到我院子里暖和一下再走吧。” “好啊,好啊……”段誉的脸上,漾起一抹单纯而甜美的笑脸,他欢呼道:“我还要吃秋宁姐姐做的桂花糕。” 秋宁做的桂花糕,可是比厨房里的大师傅做的还要好吃,段誉只吃了一次,就从此念念不忘。整天都嚷着要秋宁做给他吃。可秋宁初升为段青茗院子里的大丫头,事情渐渐多了起来。段誉想的桂花糕倒十有九次的,全都落了空了。 桂花糕,似乎是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印象里最温暖的回忆吧?段青茗也还记得,她的葭儿,也是最喜欢桂花糕的。而她,只要有空了,就会亲手做给她吃…… 段青茗忽然抽了抽鼻子,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一把段誉冰凉的小脸,嗔怪道:“贪吃鬼。” 葭儿已经没了,可是,她的身边还有段誉,她的亲弟弟,那么,她一定要好好地爱他,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再不用重蹈前世的覆辙。 段誉看不懂段青茗的眼里时而激烈,时而悲凉的复杂眼神。可是,他只想段青茗快乐,若是他的单纯和幼稚,能换来段青茗的快乐的话,那么,他也不介意再扮演一次小小孩童的天真无邪的。 人的记忆和过往,通常代表某一段特定的时光,它,或许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或者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而无论前者或者是后者,都会在记忆的长河里逐渐褪色,逐渐被另外的记忆替代。段誉所能做的则是,将更多的记忆填满段青茗的脑海里,让那些原本不好的记忆,逐渐地淡化,或者消失。 那个过程虽然漫长,可是,段誉却乐在其中。 仿佛真的闻到了桂花糕的味道一般,段誉伸手抹了抹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也不否认,只是,那眼里,分明已经有了垂涎欲滴的味道了。 当段青茗回到院子外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左右张望的月葭。乍一看到段青茗和段誉的身影出现在熟悉的小路上。望眼欲穿的月葭被冻得通红的脸上,立时浮过一抹明显的喜色。她先是用力地挥了挥手,飞快朝着段青茗和段誉两人迎了过来。空荡荡的小径上,响起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秋宁姐,小姐和大少爷回来了呢!” “死丫头,小姐回来就回来了呗,你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随着声音,秋宁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她先是瞪了月葭一眼,然后朝段青茗和段誉见礼:“小姐好,大少爷好!” 月葭被秋宁一瞪,知道自己又唐突了。,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地退到一边去了。 段青茗看了秋宁有些闪烁的眼神一看,淡淡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段青茗的眼神,仿佛有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一眼过去,秋宁心时的忐忑,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秋宁靠近段青茗,低声说道:“小姐,张姨娘来了。” 段青茗顿住了脚,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后问了句:“她来了多久了?” 秋宁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有什么客人来访的话,秋宁是不会要月葭专门到院门外来接自己的。看来,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里,这院子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秋宁似乎一直留意着时间,听到段青茗问,她答道:“大约一个时辰了!” 说话间,秋宁朝月葭使了个眼色,月葭会意,她甜甜地笑着,轻快地迈着步子,去牵过段誉的小手:“哟,大少爷,您都是不来,奴婢们可都想您呢!” 段誉看了月葭苹果圆的小脸一眼,淡淡地还了句:“想本少爷,又不见你去看本少爷的?” 万万没有想到段誉会突然质问,月葭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要知道,段青茗的规矩可是极严的,若是没有她的允许或者宁嬷嬷她们的支配,没有人能随意地在府里逛来逛去。 看到月葭尴尬,段誉的小脸上,绽开一朵花儿一般的笑容:“我只是说笑而已,怎么,吓到你了?” 段誉的心里,其实充满了鄙夷——怎么姐姐挑来的小丫头,都是如此胆小的呀?这样的女孩子,真的能上得了大场面么? 段誉当然不知道的是,因了段青茗对他的关心以及上心,在段青茗的院子里,这些个丫头们,早就将段誉当成了主子一般的存在。 主子是神,是她们的主宰。 而她们一直以来所受的教导就是尊重主子,把主子当成神一般的敬仰,所以,段誉的突然质问,才会令到月葭手足无措。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张姨娘有喜了【二】 听段誉转开了话题,月葭这才松了口气,她一边帮段誉整了一下有些零乱的大氅,并把差不多熄灭的暖炉也接了过来,又将段誉的一双小手放到贴近她的小里袄里捂热,这才笑道:“看奴婢光顾着说话了,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把大少爷的手都冻得冰凉了,奴婢还是赶快带大少爷进屋去烤烤火吧!” 段誉望着月葭,决定放过这个丫头了。他仰起小脸,朝秋宁望了一眼,甜甜地说道:“月葭姐姐,我可要事先说明,这有火烤自然是好的,可是,我还要吃秋宁姐做的桂花糕。” 月葭一听,“扑哧”笑出声来,她点头笑道:“有的,当然有的啊,还是秋宁姐今日刚刚新做的呢,就放在屋里的柜里,回头,奴婢去拿给大少爷吃去!” 段誉一听,立时开心地说道:“噢,又有桂花糕吃啰!” 月葭看到段誉开心的样子,心里觉得欣慰。她笑道:“若是大少爷喜欢的,奴婢便告诉秋宁姐,让她每日里都做了,送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可好?” 段誉听了,反倒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了,还是我想吃的时候,来姐姐的院子里吧!” 月葭一听,又侧头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就依大少爷吧,您若来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秋宁姐或者奴婢,奴婢便去叫秋宁姐做了,拿给大少爷吃,好不好?” 段青茗是个非常警觉的人,绝对不会在不适当的时候,去做不适当的事情。久而久之,秋宁和月葭她们,也都学会了段青茗的做事风格。无论行事,还是行迹,都非常的谨慎,绝对不给任何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月葭带着段誉说说笑笑地走了,秋宁则陪着段青茗站在院中停了片刻。段青茗吩咐秋宁先去招呼张姨娘,她自己并没有急着去屋里,只是先转道看了夏草儿,这才朝内屋走去。 张姨娘自从段青茗芒寿的那天起开始,再没有出现过了。今日,她突然来访,却不知道,究竟为何事呢? 事实上,当段青茗乍一进屋的时候,早已以屋内急得团团转的张姨娘一看清来人,就“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而且不住地磕头:“求大小姐救救奴婢,求大小姐救救奴婢!” 段青茗秀丽的眉,紧紧地拧成一团,眸子里,也闪烁着常人看不清的暗光——果然,她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 段青茗不去理张姨娘,只是迈着小碎步,来到自己常坐的红木圈椅旁坐下,又接过秋宁递来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轻飘飘地开了口:“张姨娘有话直说便好了,何必一来就行此大礼?” 前来求人者,必有心虚处。 张姨娘的大礼,自然有她行的理由。而且,在段青茗看来,她所求的事,一定非常的不易。 坐在上首的段青茗容色端丽,雍容大气,特别是她的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令张姨娘瞬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狼狈。甚至,她会有一种错觉,是不是段青茗知道了她的事情,又笃定了自己会来救她,所以,才会表现出如此淡然的表情? 段青茗朝秋宁使了个眼色,秋宁走上前去,将张姨娘扶住了:“姨娘快起来吧,小姐是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姨娘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好了。” 张姨娘有些胆怯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小心地坐在凳子的一边上,然后,轻轻地看了秋宁一眼。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姨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秋宁是我的人,绝对不会泄露半分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又拿起秋宁刚刚奉来的茶用力喝了一口。滚烫的感觉,令张姨娘一脸苦楚,她偷偷看了段青茗一眼,见对方没有异色,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窘迫地说道:“婢妾失态,让大小姐笑话了。” 段青茗望着张姨娘,微微地蹙了蹙眉:“我不以为,张姨娘到了现在,还有心情和我绕圈子!” 一句话,张姨娘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再一次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 段青茗抿了抿唇,却没有答话。 人性天生如此,在你步步退让的时候,她总觉得,你的身后还有余地。可当你终于无路可退的时候,她们也不会觉得,你已经退到了极限,所以,段青茗信奉的是,点到即止。 “婢妾怀了老爷的骨肉了!” 再也没有心思绕圈子的张姨娘忽然脱口说出这句话来,然后,辛辛苦苦地聚集的勇气,仿佛一下子消散了,她跪在那里,重重地喘着粗气,怔怔地,再不敢说话了。 段青茗的眸子,微微地转了一下。 这一次,她亲自走下红木圈椅,来到张姨娘的面前,亲手扶起了她,温言责备道:“张姨娘可是过来人了,这有了爹的骨肉,可是喜事,也是大事。可是,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又是跪,又是拜的,可是要折杀我么?” 段青茗的声音非常的温柔,话语也非常的和蔼。张姨娘的角度,刚好触及到她完美的侧脸,以及淡如兰花的气质。这样一个美女的女子,无论是身处何地,都只会令人想起溪间汀上的白芷花。 可是,张姨娘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外表。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童,却有着即便是成年人都无法企及的手段,就连横行在府中数年,一手遮天的刘蓉,都败在这个小小女童的手里,一败涂地。 段青茗的眼里,仿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张姨娘不由地顺着段青茗的手站起,然后,又在方才的凳子上坐好,这才讷讷地望着段青茗,有些羞愧地说道:“婢妾知道,这等妇人的事情,是不应该讲予大小姐听的……可是,在这府里,除了大小姐,没有人能保得住婢妾,以及婢妾的这个孩子啊!” 张姨娘听着,又抽泣起来:“婢妾听了大小姐的话,一心侍奉大少爷,也不敢枉想超出自己本分的东西……可是……” 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张姨娘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掩面哭泣。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姨娘多虑了,爹爹总是说我段府子嗣单薄,这下,又要新添一员,他老人家定然喜欢都来不及呢,姨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张姨娘一听段青茗的话,顿时吓得连眼泪都忘记了,她蓦地睁大眼睛,惊恐无比地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将婢妾的事,告诉老爷?” 段青茗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而,张姨娘似乎被吓到了,她连忙站起身来,竟然连连后退:“不,绝对不能告诉老爷……绝对不可以!” 张姨娘的心里,充满了凄楚。她的手,不由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肚,心里想的,却是数年前,被无辜流掉的那个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也是在自己的肚子里,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动。可是,她终究没有保住她【他】。而是任由一碗堕胎药,将她的孩子流了下来。 前些日子,大小姐让她照顾大少爷,她是真的用了十二分的心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正的一次醉酒临幸,使她意外地有了身孕。 有了再一次做母亲的机会,张姨娘原本应该喜出望外的。可是,随着喜悦而来的,却是数年前的悲剧是否重演的忐忑。 张姨娘权衡之下,没有去告诉段正,而是选择了告诉段青茗,就是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坦白的份上,保住自己的孩子。 第二百七十章 张姨娘的忐忑 张姨娘原本对段青茗,是抱了十二分的信心的——最起码,她对段誉付出了真心。最起码,她没有做过背叛段青茗母女的事情,最起码,刘蓉犹在,她作为一枚棋子也罢,在段青茗的心里,应该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的……以上的林林总总,使张姨娘觉得,自己原本是有把握让段青茗对自己存有那么一丝的怜悯之心的。 可现在看段青茗的表情,再听听她的话,张姨娘的心,顿时变得犹如将碎冰茬子塞到了心窝里一般,拔凉,拔凉的。 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了么? 抑或是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段青茗这位大小姐的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又或者说,在段青茗的私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张姨娘会有诸如此类的事情猝然发生的呢? 总之,满怀信心的张姨娘,在段青茗这里,遭遇到了空前的失败。 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暗淡起来,段青茗的手边,有一颗夜明的珠子,正在闪着熠熠的辉光。 虽然坐得远,段青茗还是感觉到了线姨娘身上那种浓浓的失望。段青茗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母亲,无异是愚蠢的,可是,也绝对是强大的。最起码,她有为了自己的孩子随时牺牲一切的毅力以及冲动。 段青茗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望了这个心中忐忑的女子一眼,有些诧异地问道:“姨娘的意思,可是要瞒着爹爹么?” 张姨娘点了点头。 段青茗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望着张姨娘的眼睛,轻声说道:“可姨娘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终究还是爹爹的子嗣啊,姨娘故意瞒着,不让他老人家知道,他老人家会不开心的啊!” 张姨娘听了段青茗的话,脸色不由地变了变,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在这个段府之中,最具有权势的人,无异就是段正,若是张姨娘瞒住了段正的话,虽然说在一定的程度上,避免了所谓的危险,可是,她同时也将那一层最具力量的保护膜弃之了门外。这无论对于张姨娘、抑或是她的孩子来说,是危险的。也是无奈的。 段青茗朝着张姨娘的肚子瞟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再说了,这孩子终在一天又一天地长大,到时,外人一眼都会看出来的,终会有一天,会被人识破机关,事情也会传到爹爹的耳里,到时,即便你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啊。” 虽然,段青茗的话说得隐晦,可张姨娘还是听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以刘蓉的精明以及阴险,还有她刚刚失去孩子的强烈恨意,再加上这府中她经营数年,爪牙众多,即便自己想苦心地隐瞒,又真的能瞒多久呢? 上一次,她还不是拼命地隐瞒,可是,却也终究没有改变孩子的命运么? 张姨娘就因为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找一个最可靠的,也可能是最不可靠的人,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保住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孩子长大以后,为奴为婢也好,哪怕是永远生活在贫贱之中也好,她,空枕念裘偷生数年,现在,只想留住自己的孩子! 张姨娘甚至下定了决心,若真的不能保住自己孩子的话,她宁愿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离开这个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世界! 段青茗静静地望着张姨娘,也望着张姨娘的眸子里流转着的种种光芒——那些取舍,那些悲凉,还有那种无奈的、甚至是绝望的灰色心彩。 段青茗原本还浮在眸子里的浅笑,终于都消失了。她静静地垂下眼睑,只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说道:“还有,不知姨娘你想过没有?若是这个孩子得不到爹爹的庇佑,即便他能出生,等待着他的,又是怎样的命运?而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很可能会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对你无所不用其极、或者陷害,或者暗算,使出各种手段,到时,你苦心的隐瞒,很可能会变成成心的欺诈,难道这就是姨娘想要的结果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陡然变色。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终有一天,她所珍爱的,很可能会变得别人陷害她的把柄,那么,若到了那时,她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变成一无所有。 张姨娘呆在那里,似乎身体里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过了半晌,她的身体蓦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她“啊”的一声低泣之后,猛地用手捂住了脸。再抬起头来时,张姨娘已经泪流满面。 原本,进了屋子一直从容的她,忽然变得慌张起来。她猛地滑下椅子,一下子扑倒在地,开始不断地向段青茗磕头哭泣道:“婢妾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婢妾只是希望能生下她,哪怕为奴为婢,只要能生下来……” 张姨娘终于崩溃了。 即便失去孩子的恐惧,象是一柄尖利的利刃一般,生生地割切着她的心脏,她终于在段青茗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大小姐,大小姐,婢妾求求您了,求您救救婢妾的孩子……” 段青茗象是终于心软了。她伸了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张姨娘的背,真挚地说道:“姨娘可不能这样想,无论姨娘肚子里的是弟弟,抑或是妹妹,可都是我段府的一员啊,我段府的公子、小姐,又哪里有为奴为婢的道理呢?” 张姨娘第一次感觉到,段青茗的小手里,竟然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只用力一下,就将几乎瘫软的她扶了起来——段青茗曾经是一位母亲,所以,最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哪怕是将自己的心儿,肝儿,全部都挖出来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有哪怕是一点的闪失。 张姨娘一听,立时止住了哭泣,朝段青茗可怜兮兮地说道:“有大小姐的这句话,这孩子将一生忠于大小姐。” 段青茗终于蹙了蹙眉,斥道:“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东西,姨娘切勿再说忠心之类的话!” 看到张姨娘的眸子里,又再浮出惶惑的眼神,段青茗重申道:“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是我的妹妹或者是弟弟,姨娘放心好了,我会象对待誉儿一般对待她【他】的。” 张姨娘一听,顿时感动得涕泪双流,她想笑,眼泪却不停地流下,她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这悲喜交织之下,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知道,若说段正是这个段府之中最具权势的人,刘蓉就是这个段府里最阴险狠毒的人。可是,这二人,若比之睿智冷酷,若比之刚烈强悍,远远都比不上段青茗。 张姨娘身边一个旁观者,用她的观念来说,段誉才是这个府里未来的主子,而段青茗,则是这个主子未来最上心的人。如果说,一个庶子或者庶女未来在府里的位置,取决于这个府里的主人的话,那么,张姨娘孩子的未来,则是握在段青茗的手里。 可以说,只要得了段青茗的这句保证,只要她的孩子不做出什么忤逆段府的事情出来,那么,无论是男是女,他【她】的这一生,都有了足够的保障。而张姨娘要的,正是这份保障。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对张姨娘这种又哭又笑的情绪相当的无语了。她招了招手,令秋宁绞了帕子让张姨娘擦脸。然后,又拿出粉来,帮张姨娘将红肿的眼睛全部都遮盖干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喜事【一】 要知道,得体的妆容,是一个女子的全部。若是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地跑出家门,会被人们喻为失德的。而张姨娘今日失魂落魄地跑来段青茗这里,而且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想来已经被有心的人看在眼里,若是再如此形容狼狈地走出去的话,相信更有不少的人,在暗中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了。 秋宁已经开始帮张姨娘绾发、画眉。清晰的铜镜里,倒映着一个张姨娘逐渐恢复生气的脸,段青茗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得不说,虽然已经过了数年的幽闭生活,可是,张姨娘原本的底子,却是极好的。现在,在秋宁的巧手打扮之下,一个秀丽端庄,美丽的女子,正神情款款地出现在段青茗的面前。 眼看着张姨娘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段青茗这才点头,微微笑道:“姨娘须记住我的话,你有了段府的骨肉,这原本就是喜事啊,所以,姨娘不要老是哭,老是哭的啊。应该开开心心,挺直胸膛做人,让别人都能感受到你的骄傲和喜悦才是。现在,姨娘去吧,去告诉爹爹这件天大的喜事,我在这里等着姨娘的好消息了!” 原本,段青茗可以利用这个孩子,达到让刘蓉万劫不复的结果。可是,她却想都没有想的放弃了。因为,段青茗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所以知道,若利用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的心来进行报复的话,那么,就是这世间,最丧尽天良的事情。虽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别人常做常有,可是,段青茗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张姨娘听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连忙用手擦干了,然后,挺直腰杆说道:“大小姐放心,现在,婢妾就去告诉老爷……” 张姨娘经了段青茗的开导,似乎非常的心急,可是,在迈步的时候,她还是顿顿住了脚步,轻声说道:“大小姐放心好了,即便有了这个孩子,婢妾对于大少爷还有小姐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说完,还不忘记朝段青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就一溜烟地去了! 段青茗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着茶,却没有说话。窗外的暮色,渐渐地深了,深了,深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可是,她还在静静地看着,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段青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用手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暗淡的光和影下,那个一身淡白衣衫的女孩儿,一脸的淡泊表情,犹如覆盖在窗棂上的雪堆一般,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凉薄——今日,段青茗放弃了一个绝佳的、利用张姨娘的孩子报复刘蓉的机会。可是,段青茗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刘蓉是绝对不会允许张姨娘在自己刚刚失去孩子之后,挺着一个大肚子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的。所以,她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张姨娘进行迫害,甚至是陷害。而段青茗所要做的,只是要把握好机会,朝着刘蓉迎头一击,就能让刘蓉从此再无翻身之境。 张姨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门之外,秋宁关了院门,又走了回来,她乍一打开门口,将屋外凛冽的寒气,全部都带了进来,虽然屋子里,生着熊熊炉火,可段青茗还是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冷意! 段青茗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喝着盏里的茶,忽然静静地问了一句:“誉儿呢?” 秋宁笑道:“月葭那丫头啊,倒是喂大少爷吃饱了一顿桂花糕,又帮大少爷装在盒子里一些,然后,送了大少爷回去!” 段青茗仍然低着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秋宁想了想,又笑道:“奴婢看着,这大少爷身上的袄子,似乎薄了一些,所以,顺便交待月葭,叫她去告诉大少爷的奶娘,帮大少爷再做多件厚的袄子。再说了,这年关马上就要到了,按例,小姐和大少爷的新衣,就要开始做了。” 段青茗的眼皮终于抬了一下,她看了秋宁一眼,静静地说道:“你明个儿把我存着的那两匹紫锻和透红的锦锻送些去张姨娘的院里。” 秋宁赶忙应了一声。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上次誉儿做衣衫剩下的那匹锻子,是青天白日蓝的,也送一并拿去张姨娘吧!” 秋宁又应了一声,顿了顿,这才谨慎地说道:“是不是等明日里张姨娘的喜事传出来之后,才送去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是的,张姨娘今日下午来了自己这里,紧接着,就传出了有喜的消息,旁人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自己做下的好事,所以,这东西,若是在消息散布出来之前就送了,还能落得个人情,若是在散布之后再送了,反倒成了人之话柄了。 秋宁听了,顿时明白了段青茗心里的计较。她点了点头,用心地记下了。 段青茗还在静静地喝茶,秋宁还在静静地收拾东西。段青茗有个习惯,那就是,若是她一人独处的时候,是不会多说话的。而秋宁,轻手轻脚地忙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许久,段青茗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夏草儿的伤怎么样了?” 秋宁答道:“没有伤着骨头,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只是还走不得路。”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却没有出声。 秋宁看了段青茗一眼,又轻声说道:“听说三皇子殿下差人送来了袪伤疤的药膏,很是灵验。夏草儿已经在用了。” 炎凌宇送来的? 段青茗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既然是他送的,就让夏草儿用着吧!” 这个炎凌宇,还算有些良心,知道夏草儿的伤全是因为他,现在,还知道送些药膏过来? 秋宁快手快脚地把屋子收拾停当了,看到段青茗还在发呆,她顺着段青茗的视线望去,看到对方望着的,正是张姨娘离去的方向,秋宁一惊,嘴里却笑道:“其实,刘姨娘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刘姨娘了,真不知道,这张姨娘在担心什么!”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秋宁一眼,微微地叹了口气:“所谓关心则乱,张姨娘这是被刘蓉吓怕了啊!” 秋宁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听了段青茗的话,只微微一怔,跟着笑道:“可是,张姨娘还算聪明,知道来找小姐来庇佑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秋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她停住了收拾东西的手,然后,轻声问道:“小姐,奴婢其实也一样心里忐忑的……张姨娘的这个孩子,您是真的不介意么?” 段青茗转过头去,望向了天色阴暗的窗外,她的眼神很是飘忽,她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我为什么要介意呢……每一个孩子,都是带着母亲的祝福来到这个世界的啊,这与身份的贵贱无关,与身份也无关……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的啊!” 秋宁忽然就怔住了。 她忽然发现,此时的段青茗,再不是她平日里熟悉的那个干练、睿智,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而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对于生活和亲情,有着深深的感悟的、以及厌憎的复杂情绪的成年的女子。 而段青茗话语里的沧桑,宛若远来的飓风,只一瞬间,就将秋宁的心里一切怀疑的不确定的因素,席卷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秋宁甚至是庆幸的。她的主子,并没有因为所谓的仇恨而迷失自己,至少,在现在,她仍然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 第二百七十二章 意外 第二天一大早,张姨娘有喜的消息,犹如春天里的第一场飓风一般,只用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席卷了整个段府。 张姨娘有喜了? 而且,还是在刘姨娘刚刚失去了她的孩子之后?这是何其巧合,又何其令人无奈的事情? 那么,这个刚刚平静了几天的段府之中,接下来,又是怎样的一场姨娘之间的大战呢?大家猜测着,同时,也开始用隐秘的视线注视着,想看看这个张姨娘幸福与否! 自然了,对于这个绝对属于爆-炸-性的消息,有好事者,亦都开始猜测,这张姨娘有喜,是否是同为姨娘的刘蓉失宠的开始?而段府之中,是否会因此再一次改换天日? 更有人猜测着,那个府中的新贵,最近才被人重视起来的大小姐段青茗,会是否容得下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然而,一大早上,秋宁就将段青茗的吩咐的东西全部送到了张姨娘的院子里,还带来了段青茗殷切的问候,就连沉寂了多时的刘蓉,也派人送了不少滋补的东西到了张姨娘的院子里。说是帮她补身体的。张姨娘看着那些东西,脸上虽然满是喜色,可是,这心里究竟有几分感动和警惕,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阖府之中,最开心的人,自然要数段正了。要知道,自己大少爷段誉之后,这段府之中,已经六年没有再试过添丁了。而今的他,一听之下,竟然高兴得象个孩子一般,盯着张姨娘的肚子,左看右看地拼命地看了半天。直气得坐在一侧的刘蓉将手里的帕子撕了个稀巴烂,恨不得将张姨娘的肚子,移植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这下,府里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有好事者,甚至开始猜测着这个母凭子贵的张姨娘,会如何的平步青云。自然了,也有不少的人,开始猜测说,之前张姨娘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而今的这个孩子,真不知道,是否能保得住。 这些消息,大多都是从小道而来,最喜欢听八卦的月葭,将这些消息都反馈给了段青茗,而后者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就连举到了嘴边的茶盏,都没有晃动一下。 张姨娘有喜的事情,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而这个孩子究竟保不保得住,大家的心里,都没有底。而众所周知的是,刘蓉是绝对容不下这个孩子的。 一向冷清的张姨娘脸上,也浮上了些许的喜色。她在段正专门拨给的两个丫头的侍候下,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甚至,她有空的时候,还会来段青茗的住处坐坐,只是,坐上不久的时间就会离开,而她和段青茗的谈话,也仅仅限于段誉或者是未出世的孩子,而就在不久之前的话题,似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张姨娘有时也会去看段誉。只是,和平日里不一样的是,她每一次出入段誉的院子里,不再是卑微地来,小心地去,而是她每一次来的时候,都有人前搀后扶,小心地嘘寒问暖。 而且,再面对段誉的时候,张姨娘虽然依旧卑微,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宇眉之间,已经泄露了太多令人说不出的欣喜之意。 每到了这时,当月葭细细地将张姨娘的表现说给段青茗听的时候,段青茗都只是淡淡地笑,淡淡地笑——张姨娘的这个孩子,若真的是保住的话,那么,也算是段府的福气,可是,若是张姨娘不知道收敛的话,怕她很快就会哭都哭不出来了。 而开心得象个孩子一般的段正,虽然这一段时间非常的忙,他的人也非常的累。可是,无论他怎样的忙,又多么的累。只要他一回到府里,就会先到张姨娘的院子里坐上一会儿,和她聊上一会儿天,再问一下孩子的情况,然后,这才回去休息。 这一段时间,刘蓉的人似乎消沉了不少。她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几乎半步都不出院门。而段玉兰,似乎也开始变得沉稳了,最起码,在张姨娘有喜的消息,风一般的传开来的时候,她聪明地保持了沉默的同时,竟然没有说出半点不带喜气的话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正常,可是,总有敏感的人,总是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气氛。就连段青茗,也变得沉寂起来,每天里,不是呆在院子里不出,就是抽空教教段誉学问,并检查一下他平日里的所学。这一切的一切,都表现得非常的恰当而且正常。 可是,大家的心里都非常的明白,这平静之下,那说不出的暗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一次涌现出来,将整个天地,都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段时间,正是腊月的中旬,府里,盈着说不出的喜事,眼看着,再过半月的时间,一年的新春,就要到了。 这一天,是薛府老太爷的芒寿之日,段青茗和段正都在薛府的邀请之列。然而,就是这一天,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段府之中,终于出事了。 这一天,段正和段青茗带着段誉早早地出了府门。段玉兰被勒令在府里思过,所以没有随行。 这一天的天,阴沉沉的,阴沉得仿佛就要滴出水来。段青茗在走出府门的时候,眼看着阴沉的天际,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负责守门的秋宁,说若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薛府去找她! 又或者说,这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吩咐,可是,却一语成谶。就在午膳刚刚用过,段青茗还在薛凝兰的屋里,和薛凝兰聊天儿的时候,段府之中,忽然传来消息,希望老爷,大小姐和大少爷快些回府,因为,府里,出事了。 来报信的人,是铁峰的副手,牛铁。 牛铁乍一看到段正,满额的汗水,直往下流,可是,毕竟是长年在军旅之中的人,所以,牛铁虽然紧张,还是将事情的始末,仔细地讲给了段正听! 而这些话,显然是段青茗得到消息之前,就已经说完了的。所以,段青茗在还没有知道府内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之下,就被段正差人,匆忙地叫了回来! 段青茗一脸的莫名其妙,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段正却始终阴沉着脸,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马车乍一进府,段正就令段青茗带段正回自己的院子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出来。 段青茗差月葭送了段誉回去,自己却要随着段正前往。 段正第一次,严厉地拒绝了:“茗儿,有些事,是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们解决吧,茗儿乖,带着弟弟先回去吧!”、、 段青茗听着段正的语气,心里蓦地沉了一下,她想,她已经大概知道,这府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青茗望着段正,语重心长地说道:“爹爹不让女儿跟着去,自然有爹爹的理由,可是,女儿有句话,请爹爹且记……” 段青茗说到这里,莫名地顿了一顿,望着段正,却没有说下去。 段正深深地望了段青茗一眼。 他知道,段青茗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现在,虽然一句话都没有问,可是,她已经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 段正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茗儿,你说。” 段青茗说道:“茗儿只希望,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爹爹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而且,无论语气如何确凿,都一定要缓而判之,又或者说,一定要谨而慎之……” 段正点了点头,就要朝着府内走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捉jian 段青茗看到段正急匆匆地就要离去。她不顾一切地又向前追了两步,扯着段正的衣袖,轻声地、却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茗儿恳请爹爹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保护好张姨娘的孩子……” 段正彻底地愣住了。 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么? 哪怕是张姨娘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念至此,段正忽然微笑起来,虽然,那微笑无论如何看起来,都象是苦笑。他望着段青茗,淡地说道:“茗儿的意思可是,无论张姨娘做了任何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要保住她么?” 即便是犯下了如此龌龊的罪行? 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是的,无论如何大逆不道的事情……” 段正微微地凝了凝眉,他转过身去,淡淡地说道:“茗儿的意思是要爹爹保住张姨娘么?” 那样的一个女人,真的值得么?值得他最心爱的女儿为她如此殷切地求情么? 一时之间,段正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堵,也是突然的,他发现自己再也看不懂段青茗的心。 然而,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样明快而且真挚的笑容,犹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般,瞬间就照亮了段正原本阴郁无比的心灵。 段正原本压抑的心里,只觉得微微一松。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爹爹知道了!” 说完,就要再一次转身向前走去。 好吧,既然茗儿的心愿,是保住张姨娘,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忤逆了这个宝贝女儿的心——同时,段正的心,正在剧烈地疼痛,这个女儿,才是真正的解语花啊,知道自己的心思,才想要保住那个女人的么? 段正的心里,忽然一阵恍惚,一时没有看清脚下的他,只差一点儿,就要跌倒在地。 一只温暖的小手,扶紧了他。段正转过身来,只看到段青茗那张洁白的小脸上,浮现着些许无奈,也有些许调皮的淡色笑意:“爹爹都不等茗儿将话说话,就要急着走了么?” 段正微微地愣了一下,这个傻女儿,她还想帮张姨娘求情么?她可知道,那个所谓的张姨娘,她根本就不值得? 望着段青茗明亮无比的眸子,段正心里不由地痛了一下,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段青茗已经笑道:“爹爹,您没有听清么?女儿是要您务必保住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段正的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段青茗想要保住的,只有那个孩子么? 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段正的眸光,变得幽暗起来,他点头:“爹爹知道了!” 段青茗望着段正的背影,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她的话,段正真的听进去了,只希望,他真的能保住张姨娘的孩子! 眼看着段正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的后面,那样灰色的廊角,将所有的脚步都全部淹没,一切,归于无声。 段青茗原本带着清澈笑容的眸子,忽然就沉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奇怪。她抬起头来,微微地看了看灰色的天,看来,昨晚的那一场雪,还只是个先兆啊,眼看着,这更多的雪,就要不停地落下了! 同样是灰色的廊角之后,有个身影轻轻地闪了一下,段青茗看也没看一眼,就沉声说了一句:“出来吧!” 廊角之后,闪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轻声来到段青茗的面前,低声说道:“奴婢修荷,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望着她虽然看来局促,可依旧竭力保持淡定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说……把你今年所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准保留,一个字都不准隐瞒地全部说出来……” 修荷朝着段青茗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将昨日、今日,甚至是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段青茗—— 段青茗就站在寒风四起的垂花门内。她静静地听着修荷的小声叙述,紧紧地抿着唇,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刘蓉,这一次,我要你真的万劫不复! 刘蓉,这是你自找的! 寒风起,吹动段青茗的白色的衣袂,她的一身洁白的衣衫,就在这冬日的寒风里,有一种被风一吹即散的飘摇,更有一种几乎是冷酷得看不到半分表情的肃杀和诡异! 寒风,吹动雪片,一点一点地吹到段青茗的身上,那点滴的冰凉,象极了有谁正在轻声地抚慰着一个受伤的灵魂。冷得透骨,却也令人安慰。 段青茗迎着冰雪,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么? *************************张姨娘被捉jian的分界线*************************** 张姨娘被人用力地按着,跪倒在祠堂的地板上。她的头发,散乱着,她的衣衫,也是散开的,她的神情,非常的狼狈,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死灰一般的绝望。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个原本红润清透的张姨娘,已经变得苍白而且焦黄,她跪倒在那里,整个人,都在这冷风之中,瑟瑟发抖! 冷,彻骨地冷。 冷,透心地冷。 张姨娘的心里,几乎结成了冰,就要在这个大冷的冬天里,活活地被冻死过去。可是,她却竭力忍受着,勉强用手护着肚子,不让那些行为粗鲁的人,碰到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可是,她宁愿不要全部,都要留住这个孩子! 张姨娘的身边,和她并排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男子,长着一张秀气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用皮相来勾引女子的男人。此时,他跪倒在张姨娘之侧,还不停地求情,希望这些人,能放过张姨娘,以及自己和张姨娘的孩子! 那男子的话,分明就是火上浇油。甚至,每一次,不等他将话说完,就会换来又一场的拳打脚踢。就会换来那些粗鲁的下人的又一场羞辱。 可那男子,似乎爱极了张姨娘,他几乎不管自己满身的伤,也不管自己满身的痛,还是不住地求情,不住地求这些人,放过自己的孩子! 而一侧的张姨娘,不辩解,也不说话,只是神情麻木地盯着地下的青砖,似乎傻了一般地,不说一个字出来,看她那神情,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无声的抗议。 祠堂之外,围满了段府的下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用极其隐秘的眼神,望着那一对跪倒在地上的男女,麻木的眼神之中,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祠堂一侧的矮凳之上,坐着一脸冷清的刘蓉! 或者是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的缘故,此时的刘蓉,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可是,她的一双眸子里,却闪着气愤的光芒,那光芒,正是对准了跪在下面的张姨娘的:“真没想到,你如此的无耻,敢对外人宣称怀了老爷的孩子,可暗地里,还在做这些龌龊的事情……你,你对得起老爷么?” 仿佛因为太过气愤了,刘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去了,紧接着,她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象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王嬷嬷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帮刘蓉捶着背,却不太小声地劝阻道:“小姐啊,这张姨娘不守妇道,自然有老爷惩治于她,小姐可不要因为这些人伤了身体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背叛 刘蓉的神情,非常的气愤,气愤之中,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双眸含泪,用手指着张姨娘,语气愤怒,透过稀薄的空气,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的指尖都在颤抖:“嬷嬷你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争气,白白地失了老爷的骨肉,得知张姨娘有了喜,我一半高兴,一半悲伤,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张姨娘竟然是骗老爷的……” 话未说完,刘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捶着自己的心窝,痛心疾首地怒声痛诉道:“我只是替老爷不平啊……”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乎要把刘蓉的肺,都要咳嗽出来了。祠堂门外,没有一个人出声。只有泛着丝丝凉气的阳光,冷冷清清地照着眼前的一幕,静如满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你是如何帮我不平的呢?” 随着声音,祠堂之外,忽然出现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那身影,仿佛还带着冬日里寒凉无比的冰雪寒气。众人回首一看,正是去了薛家刚刚归来的段正。 段正大踏地走上前来,望着祠堂内的情形,冷声说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正回来了? 刘蓉心里一惊,她连忙从凳子上站起,奔上前两步。只是一个晃神的时间,段正已经大踏步地到了跟前。 段正冷着脸,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被按着跪倒在地下的张姨娘,以及张姨娘的身边,那个被吓得面无人色的男子。还有面色苍白,正剧烈地咳嗽着的刘蓉! 段正的眸光,微微地冷了一下。那两个正按着张姨娘的下人只觉得一阵冷风从头顶飞过,她们连忙松开张姨娘的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虽然,这张姨娘被怀疑与外人通jian。可以没有正式定罪之前,还是段府的姨娘啊。严格来说,也是未来的主子的娘亲啊,若真是得罪了她的话,说不得,这以后的日子,可真的不好过了。 张姨娘身上的压力陡然地轻了。她终于瘫软在地,却感觉连哭都哭不出声了——还好,段正来了,还好,这孩子保住了。虽然,是以如此屈辱而卑微的方式! 段正的视线,落在刘蓉的身上。后者似被某种穿透的力量看穿了。她陡然一惊,用帕子朝脸上拭了一下,朝着段正悲切地说道:“老爷啊……” 段正淡淡地望了刘蓉一眼,他转身,大踏步走到张姨娘的身边,一振手臂,就将正在用力喘着粗气的张姨娘扶了起来,严厉的眸子,温声的责备,令张姨娘霎时泪流满面。 段正说道:“这大冬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呢?万一孩子有了个闪失,要怎么才好呢?” 张姨娘原本红肿的眼睛,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老爷,您回来了?” 说完,张姨娘挣扎着起来,就要向段正见礼。然而,因为跪得久的缘故,才刚刚站起身的她,才只动了一下,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 段正连忙伸手扶住了,让张姨娘倒在自己的臂弯,问道:“没事吧?” 张姨娘含泪点了点头。 张姨娘紧紧地握着段正的手臂,她尖利的指甲,几乎嵌入段正的皮肉里。张姨娘的浑身都在颤抖,似乎,还在因为某些事情,正在后悔——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在方才的瞬间,她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 段正的举动,令包括刘蓉在内的所有人顿时吃了一惊。大家面面相觑之下,大概都很难相信,做了如此龌龊之事的张姨娘,为什么,还能得到段正的怜惜? 段正扶着张姨娘走到一边,来到刘蓉原本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先是威严十分地望了刘蓉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蓉似乎早料到段正会如此问。她在王嬷嬷的搀扶之下,款款走上前去,在走到离段正几步远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朝段正行了个礼,然后,痛心疾首地指了指张姨娘,说道:“回老爷的话,张姨娘她……她……” 似乎张姨娘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刘蓉“她”了半天,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段正望着刘蓉心急如焚的样子,毫无温度地说道:“我记得,平日的蓉儿,没有如此拙舌的啊!” 刘蓉似乎连咳嗽都忘记了。 她的脸色顿时一白有些讷讷地望着段正,在触及到对方毫无温度的眸子时,才低声说道:“老爷,您是不知道啊,张姨娘她居然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和她的一个远房亲戚……做出了苟且之事!” 段正淡淡地朝刘蓉望了一眼:“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事,就应该问个清楚,蓉儿若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听了段正的话,刘蓉有些哑然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精心设计好的一切,段正才一回来,就要让她离开? 听了刘蓉的话,原本跪在张姨娘身边的男子连忙转过头来,朝着段正不断地磕头:“张姨娘被将军冷落数年,闺房清寂,才叫小人来陪她的。现在,她已经有了小人的孩子,还希望将军宽宏大量,放过我们夫妻二人吧!” 那人的话,虽然似乎在帮张姨娘辩解,可是,却也字字句句的,将张姨娘和他的jian情作实,也是字字句句的,都将张姨娘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段正听了那人的话,只觉得怒从心起。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泛着奇异的黑,额头的青筋,也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相信在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放过和他人私通的妾室吧?可是,这个男子却故意地帮张姨娘求情?他这是故意在落井下石,还是真的想求段正放过张姨娘呢? 段正不理那男子,淡淡地转过头去,低头望着张姨娘,淡淡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张姨娘的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 她是被冤枉的。 张姨娘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有些怯懦地抬起头来,不停地朝段正摇头,伏地哭泣道:“将军容禀啊……婢妾若有背叛将军的地方,宁愿遭受天打五雷轰,今生不得好死。” 身边,传来“嗤”的一声冷笑:“难不成,那个野男人是从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听了这话,张姨娘顿时脸色灰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话的,正是刘蓉,她冷冷地望着张姨娘还没有隆起的肚子,淡淡地,却也字字如针地说道:“怎么,现在,还想蒙骗老爷么……呵呵,可不知道,有谁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道,你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仿佛为了顺应刘蓉的话,那个自从段正一进门来,就低头伏在地上的男子,毅然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段正,用一种极其决绝的口气说道:“将军,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人的,还望将军成全!” 张姨娘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含着眼泪的眸子,朝着那个男子直直地望去,言语之间,已经带了说不出的痛苦和凄楚之意:“苎表哥,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呢?为什么,你要帮别人陷害我,为什么,你要将我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张姨娘的眸子里,竟然有一种决绝的痛楚。他张口说道:“蒄儿,你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前段时间,在南山庙里,你我再次重遇,也就是在那时,你告诉我,说你在段府生活得非常痛苦,而且,你从来未忘旧情,希望能和我再续前缘……怎么,你都忘记了么?”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处置 张姨娘听了,脸色一变,她猛地起身朝男子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呢?南山庙,可是我娘亲奉灵的地方,我从未在那里遇到过你,而且,我和你并无前缘,哪有再续之理?” 那男子紧紧地盯着张姨娘,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一抹失望一般,悲凉地说道:“蔻儿,荣华富贵,真的那么重要么……当日里,你和我共赴**的时候,就和我说过,段府埋没了你数年的青春,你不服,所以,一定要要设法近段将军的身,为我们的孩子谋个好前程……我当时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的如此做了!” 张姨娘被男子气得目瞠魂裂,她怒声说道:“你……你究竟为何要诬我清白?” 男子毫不示弱地朝张姨娘说道:“我哪里是诬你的清白,我这是劝你悬崖勒马啊,我知道,你嫌我一介白丁,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别人的富贵,终究是别人的啊,哪里是你抢了,就能得来的?罢了,你还是与我一起,求得段将军的原谅,然后,跟我一起回去,好好地过日子吧!” 张姨娘原本就不是什么牙尖嘴利之人,被男子巧言反驳,她更是说不出话来。 虽然无法辩解,可她心中气苦,只好将祈求的眼神望向了段正:“将军……婢妾没有!” 段正始终冷着脸,不答话,一个字都不说。 不得不说,段正的心里,乱了,乱了。 在进门之前,段青茗曾经祈求自己,一定要保住张姨娘的孩子。而他,的确是在一进祠堂的门口之后,就对张姨娘表现出了适当的关心,为的,就是安抚她的情绪。可段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急转而下,那男子竟然将事情说得分分逼真,甚至,说得张姨娘哑口无言。 看到段正沉着的脸,就要滴出水来,他额头的青筋,也在一根一根地跳动着,刘蓉知道,段正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刘蓉看了一眼那个男子一眼,再看一眼面容凄苦的张姨娘,蓦地冷笑起来:“呵呵,张姨娘,你不是想让老爷为你做主么?快说啊,说出个子寅丑卯出来啊!” 张姨娘脸色愤愤地望了刘蓉一眼,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而且,也太过了解自己,就连半个月前,她去母亲奉灵的南山庙里,都被人悉获了,并且,还用此大做文章。而今日,这个远房的亲戚前来探亲,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对她上下其手,而她,刚想将对方斥退,却看到刘蓉带人夺门而来。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即便她解释再多,到了最后,都会变成欲盖弥彰的掩饰! 看来,刘蓉这次是容不下自己了。 那么,是不是几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呢?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只能在自己的面前,生生地消失呢? 段正望了张姨娘一眼,沉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姨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而且,她眸子里的绝望,更如死灰一般,瞬间蔓延了全身。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朝着段正缓缓磕头:“回将军的话,婢妾没有……” 段正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倒是相信张姨娘没有啊。可是,今日这事不但闹来了祠堂,更当着祖宗们的面儿,将他的脸,没有地方搁。更有甚者,段青茗帮张姨娘求情了,他也准备网开一面了,可是,到头来,却没有想到,张姨娘根本就没有帮自己辩解,只是一味地说,她没有,她没有! 好啊,既然没有,你倒是给个没有的解释啊? 段正心里烦闷,他望着张姨娘,冷冷地说道:“你既然没有,就拿出没有的证据出来啊。” 张姨娘绝望地闭了闭眸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的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因为,她总算看清楚了。自己又一次进了刘蓉的圈套,又一次的,输了。 刘蓉看到张姨娘无语。顿时冷笑了一声,她转过身来,望着段正,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您也看到了。今日里,婢妾听到张姨娘院子里有男人的消息,也不相信,可是,谁曾想撞了个正着……” 偷偷地打量了一下段正的眼神,刘蓉又轻声而且为难地说道:“老爷,婢妾的孩子,刚刚没了,这张姨娘怀了身子,也是不易,更何况,之前老爷如此宠爱于她,此事,还是饶恕她吧!” 段正的眼神,陡地变得严厉起来。 之前,他对张姨娘有多宠爱,现在,他对张姨娘,就会加倍地恨。刘蓉刚刚没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他的。现在,张姨娘的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可却不是他的——这又是多么具有讽刺意义的事情啊! 段正猛地一拂袖,他望着张姨娘,冷声说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说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此事就算是罢了。若是不然的话……” 下面的话,段正并没有说下去。只是,他收尾时的冷笑,却泄露了他心里太多的情绪。 张姨娘一手抚着小肚,浑身颤抖地望着段正,哀求道:“将军,婢妾真的没有啊……今日里,这个人来看婢妾,门房都是经过通传的啊……她们都是看着,这人怎么走到婢妾的院子里的啊。后来,刘蓉带人闯了进来,吓了婢妾一跳,而就在这时,这个人竟然改口诬陷婢妾……这些,婢妾都是事先不知道的啊……” 张姨娘在这边辩解,那个男子却在另一边叫道:“蔻儿,事到临头了,你还想着你的荣华富贵么……既如此,你就别怪我无义了……” 说完,那男子朝着段正磕头道:“段将军,小人是跟着送货的表哥,偷偷从侧门溜进来的啊,什么门房,什么通传的,哪里有这样的事啊,若是将军不信,大可以找人来问一下的啊!” 段正冷冷地闭了闭眸子,令人叫来了门房。而令人奇怪的是,门房一如刘蓉所言,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张姨娘的亲戚,就连段正配给张姨娘的丫头,也根本没有通传过什么亲戚之类的。倒是厨房里的嬷嬷说,今日里,的确有一个送货佬,是带着表弟来的,说是什么想参观段府,可是,被怒斥了一顿,那人不敢再说话了。当时,大家各忙各人,又人多杂乱,也没有人看清楚,他究竟走了没有! 听到这些证词,张姨娘终于知道,自己彻底地输了! 究竟,她是低估了刘蓉,还是轻信了段青茗呢? 看到张姨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刘蓉的眸子里,泛过一抹精光:“老爷,此事您看如何是好?” 段正的骨节,被握得“咔嚓”地响,他眸子里的怒火,早已将所有的理智全部都烧毁了。 原来,这个张姨娘不辩解,并不是不懂如何辩解,而是理屈词穷啊! 看来,答应茗儿的事情,终究是做不到了。 段正有些烦恼地挥了挥手,说道:“铁峰,将这jian人先关进柴房,将这男的,毒打一顿,扔出府去!” 铁峰一听,立即令人将男子拖走,并带着张姨娘朝柴房走去。 刘蓉望着张姨娘绝望的眼神,心里无来由地一阵畅快。她故意压低声音,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老爷,这张姨娘是个有身子的人啊!” 刘蓉不说张姨娘有身子,段正还没有那么生气。经刘蓉这一提醒,段正更加怒了。他冷冷地摆了摆手,压抑着满心的怒气,嫌恶十分地说道:“先关着,回头再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搅局 段正的眸子里,流露着嫌恶的光芒——这个jian人,怀了别人的孩子,竟然敢冒充自己的孩子,亏得之前,他还那样的宠爱于她,可现在呢?真的是成了笑柄啊! 段正不再看张姨娘一眼,只是背过身去,催促着铁峰快将还在哭哭啼啼地求饶的张姨娘带走。 而张姨娘在一个转身之际,正将刘蓉眼底的得意收到眼底。她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一切都准备好了,原来,就是准备要让自己往里扔么?刘蓉,你太狠毒了,小心会得报应的! 刘蓉在段正看不到的背后,眼里浮动着得意至极的光芒——呵呵,这个孩子,只要段正不在意,那么,就有一千个死去的机会。 张姨娘竟敢趁她禁足的时候,爬上了段正的床,更有一万个必死的机会。张姨娘,看来,这黄泉路上,还真有个作伴的呢! 张姨娘被强拉了出去,段正也沉着脸,准备离开祠堂。而刘蓉则低头走在段正的身后,心里却在算计着,要用什么办法,让张姨娘的孩子,彻底地消失。自然了,除了这孩子,张姨娘也是要一起消失的。 到时,只要她在段正的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一个因为羞愤而自杀的姨娘,又会得到段正多少的怜惜呢? 张姨娘,你苟且偷安了数年,要怪,就只怪你太过不识时务,而且,太不知道进退了。 刘蓉前行了两步,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涌了出来。一股旁人闻不到的恶臭,瞬间席卷了刘蓉的全身。私处,又开始騒痒起来,那样痒得没有办法的感觉,令刘蓉真恨不得当场脱下内裤,挠个痛快。 身上的腥臭,不断地传来,还有什么,不停在涌出私处,湿了内裤,刘蓉勉强忍住奇痒的感觉,有些嫌恶地用手捂了一下鼻子。然后,朝着身边的王嬷嬷焦急地看了一眼。 王嬷嬷会意,领着刘蓉,就要朝一侧的净房里走去——自从那个孩子失去之后,刘蓉的身上,带下病竟然越来越严重了,而且,大有开始泛滥之意。所以,现在的刘蓉,若没有什么事情,根本不敢出门。 而更令刘蓉奇怪的是,那个神医的药,拿了一茬又一茬儿,可是,却再也起不到半分的作用了。 现在,刘蓉处置张姨娘要紧,可是,她的病,却更加地要紧,最起码,她不能让段正感觉到什么异样才是。 段正并没有感觉到刘蓉的离开。他低着头,又羞又愤的心里,充斥着失望,以及说不出的其他的悲愤情绪。 张姨娘令他原本开心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再想到一心想替张姨娘开脱的段青茗,段正的心里,就更加沉重起来——须知,他已经答应了放过张姨娘,这下,再看到茗儿,又要怎么交待呢? 正在这时,只听前面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快点放开张姨娘,她可是有身子的人呢!” 负责押送张姨娘的下人有些为难地看了铁峰一眼,铁峰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大小姐,这是将军的命令,属下不敢擅作主张。” 来人的,正是段青茗,她蹙着好看地眉,望着神情狼狈的张姨娘,淡声说道:“好吧,我这就去禀告父亲,不过,张姨娘,你们得先放了,要知道,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错的话,可不是你们能负担得起的!” 铁峰听了,连忙允诺道:“大小姐放心好了,有属下在这里看着,绝对不会出事的。” 张姨娘看到段青茗,未语先流泪起来:“大小姐……” 段青茗轻轻地拍了拍张姨娘的肩膀,轻声说道:“姨娘勿怕,等着我。” 张姨娘泣不成声地点头:“婢妾听大小姐的!” 段青茗这才点了点头,一直走到段正的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女儿见过爹爹!” 段正望着段青茗,眉峰不由地蹙了起来:“茗儿,你怎么来了?” 段青茗笑吟吟地望着段正,脆生说道:“女儿刚巧碰到了一些事情,想来向爹爹求证,却不料,刚好看到张姨娘被押出来,爹爹可是忘记了曾经答应女儿的事么?” 段正的脸,蓦地沉了下来,他望着段青茗,淡声道:“当然没有忘记,可是……” 段青茗却已经摇头微笑起来:“爹爹不是时常教导茗儿么?言出必践,言出必行?” 段正一时哑然,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有些撒娇地扯着段正的手臂,娇嗔道:“爹爹没有做到承诺的事情,茗儿要罚爹爹……” 段正一听,苦笑道:“不知道茗儿想怎么罚爹爹呢?” 段青茗娇笑道:“就罚爹爹将张姨娘的事情,交给茗儿处置,如何?” 段正一听,心内一惊。他低下头去,触到段青茗黑曜石一般的晶亮眼神,那里面,浮动着自己苦恼的身影,已经睿智的光芒。 段正不由地点了点头:“好吧,为父的,就将此事交给你处置吧!” 段青茗一听,立时喜道:“谢谢爹爹。” 然后,吩咐那些人,将张姨娘还有那个男子,全部送到正厅里去。 一侧的刘蓉,乍一看到段青茗出现,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浮现出一抹“完了”的恐怖感觉。 她刚刚想快行两步离开,却听到段青茗在她身后呼唤道:“既然刘姨娘也在这里,就一起旁听吧?” 刘蓉回过头来,讪笑道:“婢妾身体有些不舒服,可否先行离开,过会儿再来?” 段青茗一双熠熠闪耀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刘蓉,微微一笑之下,风华顿生:“不知道姨娘是因为看到我不舒服呢?还是因为张姨娘没有获罪,从而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刘蓉一听段青茗的话,心里恨得直咬牙。 要知道,段正已经怀疑她对段青茗不是表面的样子了,现在,这小蹄子这样一说,不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想要毁坏自己刚刚在段正的心里,苦心地再次建立起来的好印象么? 看来,这个段青茗,还真是个灾星,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就没有好事发生啊! 被段青茗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刘蓉再看看已经沉下脸来的段正,不由地苍白了脸。她勉强笑道:“大小姐言重了,婢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婢妾这就随大小姐去就是了!” 段青茗一听,洁白的小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她转过头来,望向段正:“女儿就知道,刘姨娘是府里最讲道理的姨娘!” 段正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转身而去。 而刘蓉,还是讪笑着说了句:“大小姐言重了!” 表面虽然笑着,可刘蓉的心里,早恨得没有办法了——她倒是想不讲道理啊,可是,有段正在这里看着呢,可能么? 趁着段正转身的时间,段青茗笑眯眯地望着刘蓉,轻轻地说了句:“姨娘,待会有好戏看,我怎么可能不预你呢?” 刘蓉听了,顿时咬牙切齿地说道:“哼,这好戏早就唱过了,是你错过了吧?” 没有段正在身侧,两个互相仇视的人儿,再不用装腔作势,惺惺作态。此时,大家看向对方的眼里,同时似有火花闪过。 冷风过,吹动满地的冰雪冷气。段青茗朝着空气里闻了闻,忽然蹙起了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呢?” 刘蓉听了,立时绿了脸。 她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更恨自己这久治不愈的带下病。若是她毫无顾忌地再次接触段正的话,哪里还由得段青茗骑在她的头上拉屎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辩解 看到刘蓉变了脸色,段青茗也不看她,只是意味深长地冷冷一笑,随即掩鼻翩然离去了——刘蓉,你这带下病,永远都不会好了。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那些药里,究竟被我下了什么手脚!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今生的痛苦,究竟是由谁一手造成的。 刘蓉,你接下来的日子,很快就会生不如死。 看到段青茗翩然离去,刘蓉恨得牙齿咬碎,却不得不紧跟在段青茗的身后,朝着正厅走去。既然,段青茗这个小jian人的战书已经下了,若是她不跟着来的话,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么? 一侧的王嬷嬷扶着刘蓉的手,有些担心地望着刘蓉,低声说道:“小姐,您看这大小姐那得瑟的样子,可象是有备而来的啊,你待会儿,可要小心些啊!” 刘蓉的身上,痒得象有什么在抓一般,她勉强忍着,怒声说道:“管她玩什么把戏,也不会想到我究竟动了什么手脚的。更何况,那个人已经被我使银子买通了,那个jian人即便再精明,也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出来的。” 刘蓉慢慢地朝前走着,她的身上,在被香粉掩饰的身体里,正在阵阵的恶臭,不停地传来,王嬷嬷屏住呼吸,轻轻地扶着刘蓉,心里却想着,待会儿的事情,可以快些结束啊,若不是的话,小姐身上的病,怕要瞒不住了。 一行人再一次回到正厅的时候,已经换了位置。段正坐在居中的位置上,而一侧则坐着段青茗。 原本,女孩儿家家的,管大人的事情,已经算是别扭,可段正已经答应了段青茗,此时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男子,很快被带了上来,从来没有看过如此轻灵的女孩儿的他,只看了一眼脸蒙轻纱的段青茗,便再也转不开眼神了。 段青茗望着那男子色色的眼神,不由地薄怒起来:“铁峰,先把那人的眼睛给本小姐挖出来!” 什么?要挖他的眼睛? 那男子听了,顿时被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如此美丽,却又如此恶毒。他只不过多看了她两眼,她就要挖他的眼睛。 可是,那个女子,又是那样的高贵迷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宛如飘渺云中的仙子,高贵脱俗,不可方物。 铁峰也被段青茗的话吓了一跳。可是,再一想起就是这个人让主子蒙羞,还敢人偷人偷到将军府来,铁峰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了。于是,他一挥手,吩咐下人将那男子一手提起,倒提匕首,就要去挖那人的眼睛。 那人一看,段青茗竟然是动了真格的,他早被吓得瘫了,连忙伏地求饶道:“仙子饶命啊,小姐饶命啊……” 那人被人拖着,朝门口走去,他看看身边明晃晃的匕首,再一看近在咫尺的门口,忽然明白了,段青茗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想挖了他的眼睛——这男子,只是来赚钱的,可不想丢了眼睛啊,他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大声叫道:“救命啊,饶命啊,不要挖我的眼睛啊!” 一侧的段正看了,蹙着眉,朝段青茗说道:“茗儿,女孩儿家家的,万不可如此恫吓人家,放了那人,好好问话吧!” 段青茗一听,笑道:“就依父亲。” 说完,挥手让铁峰住了手,看到那男子再一次瘫软在地,被人拖着拉了回来,段青茗忽然冷冷一笑:“既然知道怕了,为何又敢来将军府里胡说八道?” 那男子一听,顿时辩解道:“我没有胡说八道!” 段青茗一听,冷道:“既然没有胡说,如何敢诬陷将军府的清白?” 那男子又辩解道:“我没有……” 段青茗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和张姨娘两情相悦,再次见面,旧情复燃,而且,还暗结珠胎,有了孩子,你原本想劝张姨娘和你一起私奔了事,可是,张姨娘贪恋富贵,不愿意跟你走,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和我爹求情,让他成全了你们啊?” 段青茗这一番话说出,那男子顿时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冷道:“我编的!” 那男子一怔:“你编的?” 段青茗不理他,只是柳眉一竖,厉声喝问道:“十月十七的庙会那天,你在哪里?” 男子一听,立即答道:“我在南山庙中,蔻儿娘亲的奉灵处!” 段青茗冷冷一笑,冷冷地说道:“你莫不是记错了吧?” 那男子一听,连忙辩解道:“没有,绝对没有……那一天一大早的,我就来到了庙会,原想替姑母上柱香,让她保佑我们一家平安的,可没想到,就在那里,遇到了久不见蔻表妹……” 段青茗仔细地看着那个男子,这些说辞,想必早就准备好的了,所以,那男子说来,倒也是琅琅上口,不假思索! 可惜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是狐狸。他的马脚,已经露出来了。 段青茗忽然朝男子阴森森地冷笑了一下,她接着问道:“你确定是二月十九庙会的那一天?到了南山庙里?” 那男子一听,立时理直气壮地说道:“自然是的,蔻儿娘亲的去世之日,当日,我曾经随着父亲一起去吊丧。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段青茗伸手,拂了拂原本没有存在的灰尘。她掀开面纱的一角,轻轻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张姨娘,你来告诉你的这个亲戚,南山庙会究竟是哪一天?你母亲去世的日子,又是哪一日?” 张姨娘擦了擦眼睛,轻声却又清晰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婢妾的母亲是在十月十八去世的,可因为那天恰好是我父亲的芒寿,所以,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都会提前一天去往南山庙里,替母亲上一柱香。久而久之,习惯就养成了。” 想必这些事情,是没有外人知道的,那人听了,立时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又问道:“那么,不知道张姨娘是否记得,这南山庙会,究竟是十月十七,还是十月十九呢?” 张姨娘肯定地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十月十七。” 那男子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被段青茗绕了。他连忙分辩道:“是十月十七没错,我刚刚是记错了!” 段青茗冷笑:“你确定,真的记错了?” 那男子连忙点头:“我确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人在狡辩。可是,段青茗却偏不点破,她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又有些不经意地说道:“你一共和张姨娘幽会多少次?第一次,在什么地方?” 那男子听了,又不假思索地答道:“加上南山神庙里的那次,一共有三次……最后一次,就是今天。可是,不巧被人发现了!” 那男子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毫无愧色。看他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一般。 刘蓉始终坐在一边,坐宁不安。她的身上奇痒,可又不能用手去挠,于是,被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所以,段青茗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话,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注意了。 而段正,则早就不耐烦了,在他看来,和这种登徒子一般的人说话,简直就是污辱了段青茗的身份。再者,这种通jian之事,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极其丢人的。若由段青茗一个小小的未嫁女子来提问的话,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丢人现眼的,若是传了出去,对于段青茗的名声,实在有损。 第二百七十八章 真相 而这些,则是段正十分不愿意看到的。 想到这里,段正蹙了蹙眉,有些不满地望着段青茗,低声说道:“茗儿,你还要继续问下去么?” 段青茗敛了敛眉,肃然答道:“女儿名声事大,可是,段府的声誉以及子嗣之事,则更关乎整个段府的名誉,女儿不能坐视不理!” 段正微微叹了口气,却知道段青茗的执着,他想了想,便不再说话了。 段青茗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忽然说了一句:“你既然和张姨娘少年相识,又曾经幽会数次,现在,孩子都有了。当知道她的胸前有一颗朱红砂痣的吧?” 那男子顿时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一侧的王嬷嬷望去——很显然,这一点,并没有人告诉过他。 一直站在刘蓉身后的王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愣了一下,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要知道,为了诬陷张姨娘,王嬷嬷早就让人将线姨娘的身体看了个遍了。什么地方有痣,什么地方有什么印记,她可以说是一清二楚。而且,也早交待了这个人牢记清楚。现在倒好,段青茗的这一问,倒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那是因为,王嬷嬷所得到的情报上,张姨娘的身上,并没有这个红痣的丝毫痕迹。 可是,段青茗太聪明了,聪明得王嬷嬷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又在使什么新的花招儿,来捉弄那个男子? 看到那男子愣住,段青茗冷笑道:“莫非,之前的事情,都是你杜撰的不成?难道你和张姨娘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然不是的话,如此清晰的特征,你都不知道?” 那男子一听,恰巧看到王嬷嬷朝着他摇头,他连忙大声说道:“没有,蔻儿的身体干净得很,胸前什么痣都没有!” 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里,陡然地带了些说不出的讥诮之意:“你确定么?” 那男子一听,显然愣了,也有些心虚起来,他不由地再看了王嬷嬷一眼,看到对方掩饰似地咳嗽了一声,微微地低下了头,遂大声说道:“是的,我确定!” 段青茗又追问了一句:“绝不反悔?” 段青茗越是问,那男子心里越是没底,一侧的王嬷嬷本想求助刘蓉,让段青茗叉开话题,可现在的刘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会知道王嬷嬷的暗示呢? 而王嬷嬷又是一介下人,苦于没有插口的机会,这下,倒让那男子一时没了主张。 他从来没有看过张姨娘的身体,自然不知道张姨娘的身上,是否有什么朱红痣,再看段青茗的神情,似真似假,一时,真的难以决断! 再想了想,男子终于开口了:“我确定,而且,绝不反悔!” 段青茗“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朝那男子怒喝道:“你撒谎,你根本没有看过张姨娘的身体……” 那男子一听,身子顿时一抖,连忙反驳道:“我没有,我和蔻儿两情相悦……”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既然两情相悦,可是,却连张姨娘的身上有一颗红痣你都不知道,你让谁相信你的话?” 那男子一听,连忙摇头:“不,你骗人,蔻儿的胸前,什么都没有。要不,你让她给大家看看?” 听了那男子的话,一侧的刘蓉陡地冷笑起来——段青茗,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原来,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要知道,这胸前有痣如此隐秘的事情,要怎么求证的呢?难不成,要张姨娘脱下衣服给大家看看,她的胸前究竟有没有痣么? 而这个要求,无疑是不会被人答应的。就连段正在内,都是不会允许的。 这男子笃定段青茗无法求证这话。因为,一个女人的胸前,又是何其珍贵?即便是一个姨娘,都不可能随意给外人看的呀! 一侧的张姨娘再一次苍白了脸色。 段青茗的话,无疑将她逼到了死角位置——若是她同意解开衣服给别人看的话,即便她没有和我通jian,也算是失贞了。可若是她不解开衣服给别人看的话,那么,她嫌疑,便永远都洗不清了…… 大小姐,你这样究竟是在帮她,抑或是在害她呢? 段正的脸,也冷了下来。他越看,越觉得段青茗是在胡闹,越想,心里就越生气——什么两人有染啊,什么看过张姨娘的身体啊,这些话,怎么能由一个小小的女孩儿的口里吐出来呢?要知道,若是传出去的话,不知道又要给人留下什么样的话柄了。 段青茗已经不再给任何机会给那男子了,她转过头来,问站在一侧的宁嬷嬷:“请问嬷嬷,染指有夫之妇的话,要怎么处罚他们呢?” 宁嬷嬷听了,肃然道:“回小小姐的话,男的沉塘,女的入佛门。” 段青茗点了点头:“好吧,就按照老规矩,将这男的沉塘!” 铁峰一听,立时上前,着人绑了那男子就走。 那男子登时被吓坏了,他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动不了半分了。 要知道,他被人找来诬陷张姨娘的时候,可是说好的呀,对方保他无事,然后,再给两百两银子的啊。可到头来,这银子还没有到手,他的小命却先送了? 乍一想到这里,男子将求救的眸光望向了一侧的王嬷嬷——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会想到以死要胁的这一招,一侧的刘蓉强忍着身上的难受,朝着段正柔声说道:“老爷,大小姐是千金贵体,审这样的龌龊事情,可是有毁她的清誉的啊……此事,还是交予婢妾来审问吧,横竖的,还妹妹一个清白,也就是了!” 段正听了,刚想说话,只见段青茗朝一侧的宁嬷嬷使了个眼色。宁嬷嬷连忙躬了躬身,朝段青茗说道:“小小姐,您还是听了刘姨娘的话吧,这里,的确不您的久留之地……” 段青茗听了,眸光闪了闪:“嬷嬷此话怎讲?” 宁嬷嬷低下头来,轻声地,却又用所有的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回小小姐的话,这里有不洁的妇人病,您可不能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久留啊!” 段青茗一听,诧然说道:“不可能吧,这里就只有父亲和两位姨娘,怎么会有人生如此不干净的东西呢?” 宁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小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而段正,听了宁嬷嬷的话,朝坐得远远的刘蓉和坐得忐忑的张姨娘望了一眼:“真有这样的事?” 张姨娘闻言,有些茫然地说道:“老爷说什么呢?婢妾没有听懂!” 这下,段正的眼神,落到了一侧的刘蓉身上,眼神也微微有些严厉起来:“有病了,就回自己的院子里歇着,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刘蓉一听,顿时脸色灰白。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下去了! 段青茗望着拖着那男子站在门口的铁峰,再一次挥了挥手:“铁峰,你还不快去将他沉塘?” 铁峰听了,看了段正一眼,段正微微点了点头,铁峰着人拉了那人就走! 刚刚才走出正厅的门口,那男子便鬼哭狼嚎起来:“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和张姨娘有染……” 段青茗轻轻地吐了口气。 他朝着被铁峰拖着,动都动不了半分的男子一眼,款款朝段正施了个礼:“剩下的,还请爹爹您来审问吧,女儿告退了!” 段正朝段青茗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段青茗就带着宁嬷嬷和秋宁,朝着门外走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薛凝兰的隐忧 段正朝段青茗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段青茗就带着宁嬷嬷和秋宁,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段正威严的声音:“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哭诉,有一声没有一声地传来,大抵是说他如何被人用银子引诱,又是如何诬陷张姨娘之类! 段青茗没有停步,只是快步走了出去——刘蓉,既然,你得了病还不知道收敛,那么,接下来的一个,就轮到你。 刚刚走出院门的时候,月葭迎了上来,朝段青茗施了个礼:“小姐,薛小姐来了。” 薛府一共有三位小姐,可是,只有其中的一位,才会不时地来找段青茗,并关心段青茗。所以,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知道的,只要一说薛小姐来了,就是指薛凝兰。 段青茗一听,立时面露喜色:“薛姐姐来了么?有没有请到院子里去?” 月葭一听,立即笑了起来:“小姐的贵客,我们怎么敢怠慢呢?您尽管放心好了,这薛小姐现在正坐在您的屋子里喝茶呢!” 段青茗听了,伸出指尖,朝月葭的额头用力点了一下,笑嗔道:“你这个鬼丫头!” 月葭笑着躲闪开了,段青茗迈开步子,快步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段青茗的身后,有一对深思的眸子,正望着她忽然迅速起来的身影,眸光闪烁之下,带着令人惊心的幽暗光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凝兰几乎是跟着段青茗的步伐来到段府的。 今日,原本是薛老太爷的芒寿之宴,段正和段青茗中途离席,神色凝重,薛凝兰看在眼里,待芒寿之宴一结束,就直奔段府而来了。 段青茗之于薛凝兰的意义和其他人不同。既是挚友,又是姐妹。所以,薛凝兰心里掂记段青茗,生怕她有什么事发生。 段青茗回得屋里来,看到薛凝兰正一边喝着茶,正一边和伤还没有完全好的夏草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什么。 看到段青茗回来,薛凝兰一把拉住她,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个遍,然后,才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头发都没少一根。” 段青茗一听,立时啼笑皆非:“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薛凝兰“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要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何?” 段青茗扬了扬眉:“我以为,你最起码会告诉我,你是在担心我。” 薛凝兰眼珠儿一转:“你这人,又狡猾又黑心,我才不担心你呢……” 段青茗一听,立时咬牙道:“好好,我既然又黑心,又狡猾,下次若有什么事的时候,你别来找我哭。”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去挠薛凝兰的痒痒,吓得对方连忙一边躲闪,一边求饶。看到薛凝兰笑得说不出话来,段青茗这才放过了她,恨恨地说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薛凝兰连忙作求饶状:“好,好,我没良心,这总成了吧?” 段青茗绷住的脸,终于放松下来,她白了薛凝兰一眼:“这样就想我放过你……哼哼,做梦吧你……” …… 假装生气,终究是暂时的。两个人很快地坐在一起,开始聊起天来。聊的,都是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薛凝兰坐在段青茗的床上,在和段青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儿:“青茗,你还记得不?上一次,三姨娘受的伤,现在,父亲问遍了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她的脸,是好不了了!” 薛凝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有说不出的悲凉,以及悲哀! 三姨娘固然之可恶,可曾经是父亲疼在手心里的人儿啊,可现在呢?三姨娘才一毁容,父亲竟然连她的房里,都不肯再踏一步了。 眼下的这一段时间,父母情浓,薛夫人的眼里,也都看到了笑容,可是,薛凝兰每每思及三姨娘,还是感觉到一个女人的悲哀。 她,只是一个妾侍,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抓住自己想要的。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两手倥偬,一无所有。 段青茗倚在红木圈椅上,懒慵的神情,就象一只小小的猫儿,她望着薛凝兰,忽然一笑:“怎么,薛姐姐开始同情起三姨娘了么?” 薛凝兰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还真有些酸。她脸一板,伸手去搔段青茗的痒痒:“你这个死丫头,一天不挤兑我,你是不是活不下去啊?” 段青茗最怕痒,连忙躲闪着求饶。薛凝兰这才饶了她,还不忘记恨恨地说道:“你个死丫头,就是会欺负我!” 段青茗笑道:“好好,算我欺负你了,行不行?待会儿,你可别告诉誉儿就行,要不,他会恼我这个姐姐的!” 薛凝兰脸红了,她发狠地朝段青茗“啐”了一口,嗔道:“你自己没个羞也算了。还拿自己的亲弟弟开涮,我还真没有看到过你这样做姐姐的!” 段青茗跟着笑了起来,她一边起身,执起茶壶,帮薛凝兰续上水,一边笑道:“是,是,我不象个做姐姐的,不如这个姐姐你来做,行不行?” 身边,寂然无声。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只看到薛凝兰双手抱着膝盖,正在出神。 段青茗一连叫了两声,薛凝兰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来。她望着段青茗,忽然有些惆怅地低声说道:“青茗,你说说,为什么这个世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偏偏女人只能从一而终呢?你说说,究竟有没有一个男子,肯为一个女子,守一世,忠贞一世呢?” 段青茗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有吧,只是,你我没有遇到而已!” 没有遇到而已么? 薛凝兰知道,那个或许,又是多么渺茫,又或者是绝无仅有,又或者是凤毛麟角。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男子,是否与她们有缘的呢? 段青茗不由地想到了前世的悲剧,追根结底,皆因白远皓的薄幸而起,结果,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有一双儿女的性命。而重生而来,更是看尽了薛府和段府里的姨娘之争,那些女人的争斗,可以说是无不含血带泪,令人扼腕。 说到底,贪心的,究竟还是男人啊,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女人一个一个的纳回府里不说,到了最后,还要求这些个女人们和睦相处,现在想来,这些男人们,又是何其贪心? 段青茗忽然苦笑起来,她望着薛凝兰,却不想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遂转眸一笑,道:“怎么,薛姐姐什么时候开始,也伤春悲秋起来了?” 薛凝兰闷闷地说道:“我只是看着我的父亲,心凉而已!” 段青茗一听,愣了一下:“薛伯父和薛伯母感情不好么?” 段青茗记得,薛老爷子芒寿那天,薛勇强和薛夫人联袂而出,看两人的感情,似乎好极了,可薛凝兰又为何表现得如此郁闷呢?莫不是这两人之间,又出了什么事了? 薛凝兰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段青茗床上的海棠花纹床单,闷闷地说道:“就是因为他们和好了,我才觉得担心!” 眼下,薛夫人和薛勇强如胶似膝,可是,薛凝兰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的感情,又能维系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父亲,在什么时候,又会另外转移目标,再一次令母亲伤心! 段青茗明了薛凝兰的想法,可是,同为女子,原本就是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哪里有自己作主的份儿呢?是以,她只有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第二百八十章 隐忧 这些正室子女,天生有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占据着家族里的至高点,有着优越的所有理由,许多,还被作为家族的重要培养对象。仿佛他们天生来,就是被人仰望,被人嫉妒、羡慕的。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只是表面的风景罢了。事实上,作为嫡子嫡女,只要一生来,就会陷进暗地里的尔虞我诈里,庶子女、姨娘们的排斥,在那些人人争宠的大家族里,谁又知道他们内心里的悲哀和无助呢? 就如前世的段青茗,就如今世的薛凝兰。都因为嫡女的身份而风光,可同样的,都因为嫡女的身份,而麻烦无数,并为之所累! 归根结底啊,这嫡女嫡子的身份,就象是一枚别在绣女胸前的绣针,可以绣出与世无伦的花枝,更可以扎得你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所以,现在手里握着绣花针的段青茗,面对同样别着绣花针的薛凝兰偶然之间表现出来的惆怅和无奈,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薛凝兰才抬起头来,朝着段青茗幽幽地说道:“青茗,你说说,我娘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就是我们以后的日子?” 段青茗被薛凝兰问住了,她想了想,过了半晌,才淡淡地答了句:“或许吧……”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极少女子,能选择以后的人生。更没有人可以看到宿命的彼岸尽头,所以,人们才会迷惘,才会忐忑。也正因此,上一世尝遍了人间沧桑的段青茗早就下定了决心,若是以后,再遇到一个如白远皓一般薄情的男人,她宁愿,孤身一世。 只不过,现在的这些,都不是段青茗所考虑的内容了。 段青茗自从重生以来,就将所有的心思,用来报复段玉兰母女和白远皓的身上,更因了无法释怀的痛和恨意,她和她们周旋,和她们对峙,以及和照顾誉儿的身上。 原本她以为,只有刘蓉母女倒霉了,生不如死了,她的恨才能渲泻,她的灵魂才会安宁,她悲惨死去的儿女才会安心。而她,才会解脱。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段青茗却慢慢地发现,比之仇恨,原本亲情更加令人割舍不下!对于报复刘蓉母女的开心和空虚来说,段青茗更愿意因为段誉的一点点进步而惊喜,更愿意因为段誉的第一次天真笑话,而笑上半天。同时,她更为段誉的前程和人生操碎了心,生怕,再因为自己的一不留神,自己唯一的弟弟,又会一生尽毁。 段青茗对于段誉,可以说是心中有愧的。 在前世,就因为她的愚昧和无知,因为被旁人教唆,从而误了段誉一生,害了段誉一生。这一世。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段青茗都不愿意原谅自己。所以,她决定了,重生一场,她一定要将自己,以及段誉的未来,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重新还自己和弟弟,一个相对幸福的人生。 相比起段誉的教育以及段府的未来,段青茗觉得,自己原先规划的所谓人生大事,都真的太轻,太轻了。轻得,她根本就没有花心思想过,她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 段青茗和薛凝兰并不知道的是,在她们两人,都在对自己的未来,或者悲伤,或者茫然的时候,有两个在乎她们的男子,都在心里,暗暗地许下誓言,要守护这两个女子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色,已近黄昏,屋外的秋宁推门而入,唤段青茗和薛凝兰去用晚膳。段青茗拉着薛凝兰从床上站起,朝屋外走去:“薛姐姐,你今天啊,也累了一天了,这好歹的,也要在我这里用了晚膳,我才会放你回去的。” 薛凝兰任由段青茗拉着,来到饭桌前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地问道:“夏草儿呢?听说上次受了伤的,现在,可好了么?” 段青茗笑道:“差不多好了了啦,这个丫头啊,就是个闲不住的。这才刚刚好了一点儿,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了。昨天还摔了一跤呢,你说说,净是叫人操心!” 一侧的秋宁听了,笑道:“夏草儿姐姐也是关心小姐,怕奴婢们侍候不好,所以,才提前下床帮忙的啊!” 薛凝兰正在净手,听了段青茗的话,她一边拿起月葭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手,一边笑道:“青茗好福气,教出来的丫头,个个都忠心而且勤快,我可没这本事了……” 段青茗笑着摇了摇头:“薛姐姐这样说,不是想叫海棠凉心嘛,人家可是为了你,连如意郎君都不要了呢!” 说话间,段青茗忽然想起什么,她朝薛凝兰的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没有看到海棠呢?怎么,她没有跟姐姐来么?” 薛凝兰摇了摇头,说道:“海棠在院子里忙乎呢,这个丫头一向比较心细,所以,我就留着她在院子里打点一切!” 微微地顿了顿,薛凝兰有些感激地说道:“说到底,还是得感谢青茗你啊,上次孙雨的事情,闹到了祖母那里,现在,海棠经常被叫去祖母的院里训话,这一段时间,海棠成长了不少!” 段青茗知道,薛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帮这个嫡孙女壮一下声势,也替她栽培一下海棠,这是做给外人看的,薛府嫡女身边的人,绝对不能因为旁人动了去的! 自然了,后来的事情,急转而下,谁都没有料到,三姨娘会受伤,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更没有人想到,薛勇强会忽然发现薛夫人的好,两个人又重拾了少年时的甜蜜。 总之,这件事已经过了,薛凝兰有薛老夫人撑腰,再也没有人能动得了了。可是,段青茗的人情,无论是薛凝兰,还是海棠,都是记在心里的! 薛凝兰忽然叹了口气:“倒是采月……她虽然后来叫人捎信说她已经无恙,聂夫人也原谅了她的胡闹,可是,我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段青茗笑道:“聂姐姐那里,我已经去看过了,她精神很好。我也向聂夫人赔罪了,她虽然觉得我们鲁莽了,可是,也为采月姐姐的进步感觉到开心!” 薛凝兰遂笑了一下:“是啊,改天,我们再约采月一起聚一下吧,上次的事,总归是我薛府欠了她的!” 段青茗和薛凝兰一边说说笑笑,那边,月葭和秋宁已经帮两人布好菜了。薛凝兰和段青茗,两个人用着比之平常稍微丰富的晚膳,倒也觉得,别有风味! 段青茗和薛凝兰走了,内室的梁柱上,还有一个人,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炎凌宇望着那个玲珑剔透,处处为人着想的的少女,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这个女子,就象一只全心防备着一切危险的刺猬一般,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的不满意,她就会张牙舞爪地亮出自己的刺,先扎疼别人,从而让别人退却。又或者说,在她看来,那根本不是攻击,而是本能。可是,无论怎样扎疼别人,她都不会有丝毫的开心。 这样的段青茗,让炎凌宇心疼,更让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来保护这个看似骄傲,其实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 只不过,这责任和义务是什么时候衍生出来的,他就不知道了。 炎凌宇伸出头来,朝外看了看,准备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越窗而出。 炎凌宇的身手很好,可以说是落地无声。及至他越窗而出,段青茗等人,依旧没人发现。 炎凌宇转过头去,朝屋内的两个女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准备离去! 然而,一个回头之下,他猛地怔了一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个男人 在暮色昏黄的窗棂外,夕阳洒下淡淡的辉光,将所有的雪光、萤光,以及天地万物,全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远远近近地看来,似有一张巨大的黄色的幕布,将天地笼罩,几乎一色。 而令炎凌宇吃惊的,不是这天地之间的美丽黄昏,而是一个人! 一个挡住他去路的人。 在这一片昏黄的淡金色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寒风四起的窗棂之外,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冷冷地望着炎凌宇。 段誉所站的方位,也是极其微妙的。他的左首边是雪堆,右首边也是雪堆,唯一的一条通道,也被他占据了,炎凌宇若想离开,要么,从雪堆上横空而过,要么,就要经过段誉的身边。 而看段誉的神情,很显然的,是在等待炎凌宇的,而且,他等的时间,应该不算短了,此时,他一张小小的,苍白的脸上,鼻尖有脸蛋,已经被冻得通红,通红。此时,他看到炎凌宇回头。蓦地咧嘴一笑,一字一句地开口:“三皇子殿下,我想和你谈谈!” 段誉来找他?而且,还要和他谈谈? 望着双手抱在胸前,似乎胸有成竹的段誉,炎凌宇美绝天人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狼狈。可以想像得到,向来眼高于顶,尊贵无比的三皇子殿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场面过——刚刚从人家的闺房里出来,却被人家的弟弟拦住了,说要和他谈谈。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谈”的内容,是要求他离远点儿人家的姐姐呢?还是别的什么讨伐呢? 炎凌宇的狼狈,恰巧被段誉看到了,他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用几乎是讥诮的声音说道:“怎么,殿下有胆子去人家的闺房,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炎凌宇打量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小小少年,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眼前的段誉,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小小的身板,苍白的面容。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稚龄的少年。可是,唯独他的一双眸子,看似眼神轻慢,实则,透着成年人才有的冷酷和精明。 炎凌宇甚至有一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炎凌宇望着段誉,下意识地朝段青茗的屋里望了一眼,低声说道:“怎么,段大少爷,你打算就在这里谈么?” 炎凌宇的坦白和淡定,令段誉又是一阵不屑。他朝一侧别了别头:“跟我来!” 段誉在心里腹诽道,哼哼,在段青茗的眼皮子下谈?让段青茗看到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再多些烦心事?当然是不成的啦。段誉可是巴不得将炎凌宇带得远远的,最后不要让段青茗看到才好啊! 段誉自然不是无事就找炎凌宇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炎凌宇对段誉还有利用的价值,段誉是真的想把这个没脸没皮的、一直赖着段青茗的家伙一巴掌拍出去。 自然了,现在段誉用得着炎凌宇了,真要拍,也得等他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再说! 而段誉的心愿,就是要建一番事业,娶那个叫薛凝兰的傻女孩儿回家!因为,他很想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对那个叫薛凝兰的女人,负上一生的责任。 段誉知道,这些话若是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没有人信的,非但没有人会信,还会有无数的人反对,甚至讥笑他异想天开,又或者是心术不正。 可只有段誉知道,他有着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他更有着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放手。而这一次,则更加不会。 炎凌宇跟在段誉的身后,缓缓地向前走着。 他的脚步很慢,他的心很好奇。他想知道,这个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两个人很快走到一个偏僻的院落里,站定。 段誉没有兜圈子的打算,他望着高自己不止一头的炎凌宇,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你喜欢我姐姐?” 炎凌宇点头:“可我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我!” 炎凌宇不觉得自己喜欢段青茗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就算对方是段青茗的弟弟,他还是选择了坦白。 段誉看着炎凌宇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冷冷地说道:“你喜欢我姐,是不是也象外面的那些男人一般,将她娶到家里之后,当成个摆设,然后,再找一大堆的女人回来?” 似乎,在这个年代,娶妻纳妾,是男人们特有的专利,就如段正,就如这天下间的所有的男人,他们并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他们的花心,因为他们的滥情,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个女人流泪绝望,又有多少个女人为他们将生命都丢弃了。 就好象,活该女人为男人付出,活该女人因为男人而牺牲一切。 忽然想起二十世纪那些风风火火的女人们,那些几可以与天下男人争锋的奇女子们,段誉真为这个时代的女人们不值! 只是,这天下间的女人们如何,段誉自然是管不了的,可是,眼前的这两个女人,他所关心的那两个女人,段誉是绝对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的! 冬天的太阳,落得很快,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山梁上,滑到了山的那一边。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一种夜幕即将降临的冷清。 天地苍茫,一片昏黄,段正就在这渐深的暮色里微微抬起头来,他小小的眉头皱着,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真是那样的话,真的对不起了,因为,我姐姐不会过那样的日子。因为,娶我姐的人,这一生里,必须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炎凌宇听了,微微地挑了挑眉:“这是你姐说的?” 段誉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过,可她就是这样想的……” 微微地顿了顿,段誉傲然地挺了挺胸膛,又说道:“更何况,我不允许!” 不允许段青茗要嫁的男人家里,有一大堆的女人,不允许段青茗以后要生活在一大堆的女人之中,痛苦,彷徨,甚至绝望到没有办法再活下去。 所以,一如段誉所说,段青茗未来的男人,这一生里,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炎凌宇望着段誉,忽然发现,他不能再将这个小小的孩童,当成一般的孩子看待了。 炎凌宇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无论任何情况下,我都会爱她,疼到,直到生命的尽头!” 女人的悲剧,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究其根源,还是这些带给他们悲哀的男人。想起自己母妃的命运,想起所有后宫里那些女人们的命运,炎凌宇早在少年之时,就下定了决心,他的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的存在,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 段誉微微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这些话,你应该跟我姐姐去说……我只知道,你若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炎凌宇微微地哂了一哂,这些话,他倒是想讲给段青茗听,可问题是,段青茗会听到心里去么?若是听到了心里,是否又会给他想要的回应呢? 那么,从此以后,这世上,是又多了一个牵挂他的人呢?还是一个什么的彻底的终结呢? 炎凌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转眸间,他看到段誉略带沉思的眼神,那眼神既茫然,又有些温馨和甜蜜,就象是一个成年的男子,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谁比谁更重要? 炎凌宇眼神闪了闪,忽然想起什么。他淡淡地问了句:“你有了喜欢的人了?是不是?” 正在沉思中的段誉被炎凌宇的话蓦地一惊,立马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警惕的眼神,在遇到危险时才会有的不顾一切的冷酷戒备,那样的段誉,还真不象是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呢……炎凌宇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来:“从你眼睛里看到的!” 只有爱上别人的人,才会眼神温柔而且茫然,也只有爱上女人的男人,才会变得细腻而且善感,所以,看段誉的眼神,炎凌宇知道,这小小孩儿的心里,一定是藏匿了什么人了。 赫然明白自己原来反应过头了。段誉那张原本就红朴朴的小脸一垮,却变得更加白里透红了。他捏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身板儿,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了,我喜欢的的人,她总嫌我太小,即便我说了,她也不当一回事,还总以为我在开玩笑。” 段誉哪里是开玩笑呢?别说他的身体里,有一副成年人的灵魂,根本不觉得自己比薛凝兰那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小。再者,即便真的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他同样也不会在乎的。要知道,若真的爱一个人,若真的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身份、年纪以及其他,而是两个人都有准备相守一切的决心。 这决心,段誉早准备好了,剩下来的,就要看薛凝兰怎么想了。 只可惜的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捉摸透那个小丫头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的存在。 看到段誉患得患失的眼神,炎凌宇忽然失笑起来,他倚在门框上,明明暗暗的眸色里,倒映着段誉一般的失落和狼狈。炎凌宇说道:“那你就证明给她看,让她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啊!” 呵呵,年纪是问题么?当然不是, 段誉忍不住抽了抽唇,很淡定地飞了一个“鄙视你,没道理的”白眼给炎凌宇,用一种极其烦恼,也极其赌气的语气说道:“怎么证明?难道你有让我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的灵药?” 虽然知道,在这个年代里,小男人喜欢大女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问题是,在二十世纪长大,习惯了门当户对,年龄相仿才可以谈婚论嫁的段誉,仍然觉得别扭极了。 炎凌宇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弯了弯唇,蓦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直到一个斜眼间,赫然看到段誉越来越黑的脸,他才勉强忍住,冲段誉摆了摆手,说道:“让你一夜变成大人,这自然是行不通的。可是,要想证明自己的办法很多啊,何必要一夜变成大人呢?难不成,你自己也介意你们之间所存在的年纪问题?” 段誉有些悻悻地摊了摊手:“年纪问题,我当然是不介意的,可是,我怕她会因为别人的介意,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自然了,段誉更怕的是,他会错失机会,令薛凝兰变成了他人妇。 炎凌宇单手抚了抚额,说道:“让我猜一下,你看上的是谁吧?” 段誉冷冷地转过了眸子,给了炎凌宇一个“不嫌累,你就猜个够”的鄙夷眼神,径直在一侧的石凳上坐下,再不理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三皇子殿下了。 炎凌宇笑道:“你平日里,甚少出门,所以,碰到的人,也并不是太多,特别是女孩,就更加稀少了。而且,通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你姐姐的感情十分的好,所以,难免有着共同的审美观。而且,你如此郑重地说喜欢对方,并怕对方的思想被人左右,所以,我断定,这个女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有着比较显贵的身份的,是也不是?” 段誉有些惊异地望了炎凌宇一眼,不得不对他的分析入了心!可惜的是,即便炎凌宇分析得再好,他也没有打算将他喜欢的人是薛凝兰的事,告诉炎凌宇。自然了,若是炎凌宇自己猜到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微微地顿了顿,炎凌宇含笑望着段誉,笑道:“所以,我猜测,你的意中人,一定是你的姐姐朋友其中的一个,而且,是过往甚密的一个,你说是也不是?” 炎凌宇望着段誉紧绷的小脸,象是丝毫都不介意对方的冷眼一般,又微微地笑了一下:“可是,你姐姐的朋友并不是太多,除了聂采月,就是薛凝兰。而聂采月体弱多病,性格多愁善感,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没有办法吸引到你的,所以,你喜欢的人,是薛府的嫡小姐,薛凝兰是不是?” 段誉一听,立时吓了一跳:“你怎么猜出来的?” 炎凌宇还是笑,但笑不语。 段誉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悻悻地说道:“哼……这样猜出来,算不得你的本事,因为我曾经在姐姐的面前说过,要娶薛凝兰,所以,你一定是听到我姐姐讲过,所以,才知道的是不是?” 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他望着段誉,微微地敛了敛眸子:“不是你姐姐告诉我的!” 段誉一听,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少诓我了,谁不知道,你因为受伤,在我姐姐的屋里住了好几天呢?这今天,怕是刚刚离开,又回头了吧?” 炎凌宇被段誉说得俊脸一红。可是,他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在你为了帮薛凝兰出气,而毁了三姨娘的脸的时候,才发现的!” 段誉一听,蓦地一惊,立时戒备十分地说道:“你说什么?” 炎凌宇望着段誉,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知道,三姨娘脸上的伤,还有那令伤口无法愈合的七叶素,都是你涂到那树上的,还有那树下的油,也是你叫人做的,是不是?” 段誉忽然无法出声了。 他没想到,他做的一切,炎凌宇都知道,非但他知道,而且,还将这些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段誉忽然有一种感觉,他是不是低估了眼前这个总是微微笑,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的俊美殿下了? 炎凌宇眸光流转之下,波光潋滟,他那张美绝天人的脸,令同样身为男子的段誉又是一阵气结,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了。 炎凌宇又说道:“其实,我觉得非常奇怪的是,你肯为薛凝兰出头,而不惜算计别人,可在段府里,刘蓉同样可恶,而且,害你们姐弟不少,可是,我却没见你出手对付过她……抑或,在你的心里,薛凝兰之于你,比之段青茗,更加的重要?” 段誉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虽然,这件事情,他不愿意讲给外人听,可是,在炎凌宇的面前,他忽然无法隐瞒。段誉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和薛凝兰不同。后者,只是一个单纯的丫头,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地方申诉,只好自己忍着,那样的一个单纯丫头,怎么能是那些姨娘们的对手呢?所以,我才会忍不住帮她……至于我姐姐么……” 段誉微微冷笑着望向炎凌宇:“难道,在你的心里,我的姐姐,就是那么一个没用的人么?万事、凡事,都需要别人的帮助的弱者么?依我看,未必吧!” 炎凌宇的脸,又可疑地红了一下。 段青茗是不是弱者,相信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可以说,自从第一次初见到如今,段青茗给他的印象,都是看似柔弱,其实强悍无比。而且,那个女子的心计,以及智谋,通常就连他,都有为之不足之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未来大舅子 可以说,段青茗这个人,你若对她好,她可以掏出自己的心,可若你想搞什么阴谋算计的话,那么,到头来,吃亏吃得找不着北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段誉淡淡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又冷冷地说道:“再者,我姐姐那人,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对于每个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计较,有时,不是她不喜欢计较,而是她更加享受这种计较的过程!而且,她更喜欢按班就步的来,你若插手,反倒打乱了她的计划!” 自然了,还有一句,段誉是绝对不会说的,那就是,以前的段誉,天真纯良,完全处在段青茗的保护之下,现在的他,若是锋芒毕露,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话,一定会令段青茗怀疑的。原本,段青茗怀疑,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现在的段誉,非常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难得时光,这一时之间还真不愿意露出原形。 听了段誉的话,炎凌宇罕见地沉默了。 段青茗恨极了刘蓉,这件事,大家都看在了眼里。刘蓉容不下段青茗,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段青茗对于刘蓉,却表现出了极其残忍的宽容,她处处针对刘蓉,可是,又从不将刘蓉赶尽杀绝。而每次,都留一线的生机给她,就如留半条活路给她。可是,那活路,却绝对不好过!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蓉原本在段正心里的位置直线而下。上次的假怀孕,真流产,已经完全击毁了刘蓉在段正心里的印象。现在的刘蓉,已经由当初的被段正信任有加,变成了冷淡至极的不屑一顾。 又或者说,这正是段青茗想要的效果。让刘蓉在段正的心里,变成一文不值的存在,再将她置于生不如死的境地。 是的,就是生不如死。 有时候,想要害一个人,并不难,想要杀死一个人,更有许多的办法,可是,若就象段青茗这样,将那个人的心里,原本赖以生存的信念统统毁掉的话,那么,可就真的难上加难了。 炎凌宇的眼神微微地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炎凌宇能想到的事,段誉自然也是能想到的。所以,即便他拥有了段誉所没有能力,即便,以他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绰绰有余,可是,他却没有用来对付刘蓉,甚至,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对付刘蓉。他所做的,只是严密地注视着刘蓉的一举一动,不让她危及到自己的姐姐,而剩下的,则全部地交给了段青茗去处理! 话说到这里,似乎一时无话了。段誉望了一眼逐渐暗淡的天色。忽然说道:“你若喜欢我姐姐,就去告诉她。因为,若你不说的话,要靠她自己发现,那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炎凌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段誉的话,深以为然。这个段青茗啊,算计起人来,可以说是一套一套的。可若说是其他的事情呢,则迟钝得,甚至不如只有几岁大的段誉! 原本,炎凌宇觉得,段青茗的年纪还小,什么事都不用急,一切,都还可以慢慢地筹划,最起码,让段青茗明白他的心,知道他的心意,那么,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 可现在,当他看到比段青茗更小的段誉都动了春心,有了意中人之后,他的心里,忽然敲起了警钟——若是他再不积极一些的话,那段青茗会不会和段誉一样,看上了别人,喜欢上了别人呢? 虽然,段青茗是个迟钝的人,可是,围在她身边的人,可都不迟钝的啊,明言喜欢她的刘渊,还有明里暗里都在为她说话的薛家兄弟……更有甚者,现在,大皇子的炎凌珏,都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了,你说说,这个女子,说不定真有一天,就对别人动了心了,而到了那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炎凌宇原是个聪明无比的人儿,可是,对着段青茗,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望着段誉,苦笑道:“你要我怎么对她说?难道,我就对她说,我喜欢她?你说,你姐姐会不会直接拿起扫把,把我赶出去?” 段誉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说不定还真会。” 炎凌宇不由地朝段誉认真的小脸看了一眼,不由地腹诽这个家伙还真太坦白了。 段誉的小眼珠儿转了转,朝炎凌宇说道:“只不过,你若想我帮你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想要些酬劳罢了。” 炎凌宇一听,顿时挑了挑眉,表示他的兴趣来了:“你说,只要我做得到的,只要能让你姐姐明白我的心……” 段誉“嘿嘿”地jian笑着,附到炎凌宇的耳边,不知道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炎凌宇听了,顿时睁大眼睛:“你是说真的?” 段誉用力地点了点头! 炎凌宇望着段誉信誓旦旦的眼神,不由地追问一句:“你不怕你姐发现了之后,会将你扔出门去?” 段誉白了炎凌宇一眼,挥了挥小手,说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小心点,别给我姐看破了,到时,可真有你的好受了!” 段誉说完,就朝院门门口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还有啊,若是这事成了,你可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东西啊……” 自然了,即便事情不成,段誉也没打算放过炎凌宇。 此时,天已经黑了。花园里的路灯,次第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倒映着天边的最后一丝淡白,有一种朦胧的笼纱之美。 段誉还真是说走就走,不过片刻,他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而他身后的炎凌宇,则还呆呆地站着,心里似乎在衡量着段誉的建议的可行性——若是段誉的主意能成的话,炎凌宇说不得,就可以抱了美人归了。可是,若是段誉的计谋不成的话,那么,炎凌宇想再走近段青茗半步,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而炎凌宇最担心的是,段青茗那个记仇的家伙,会不会真的如段誉所预料的那样,那么容易示弱呢?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是炎凌宇所担心的内容了。反正,段誉也说了,计策是完美的,实施是需要勇气嘀。若是炎凌宇成功了,他就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酬劳。可若是计策失败了,炎凌宇仍然要负责赔偿他的一切的损失——算计自己姐姐的损失! 咳,一句话说白了,段誉这次,算是讹上炎凌宇了! 天,已经完全地黑了,入夜的寒风,更加入骨入肺,冷风吹来,拂动炎凌宇的脸颊,他冻得毫无温度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歹的,就试试吧,若是万一不成的话,大不了,就拉段誉下手。好歹,段青茗最是心疼这个弟弟,也不会当着弟弟的面,就轻易地和他翻脸的吧? 自然了,即便段青茗翻脸,炎凌宇也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再让她回心转意! 只不过,段誉求炎凌宇的事嘛,可真的有些难办了。看来,这个未来的大舅子,还真的对那个薛府的二小姐,上了心了。 好吧,这一次,炎凌宇真的赌上了——为了自己的幸福,也为了笼络未来大舅子的心!这一次,炎凌宇真的豁出去了! ********************我是坏坏锦绣公主的分界线************************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带着段誉出府去了。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东大街的那间绣坊。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临渊羡鱼 也是丁柔的嫁妆之一。自从段青茗掌管自己的院子开始,段正有意磨炼段青茗,于是,就将丁柔嫁妆的一部分,拨给她管理,而这间雅致绣坊,就是丁柔嫁妆的其中之一。 早在昨天傍晚,位于东大街的雅致绣坊里的丁掌柜托人带话来说,请段青茗过去一趟,似乎,这绣坊里,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了。 段青茗一大早的,就去了绣坊,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这间雅致绣坊,也算是绣坊中的老招牌了,在这里,也算是开了不短的时日了,生意一直还算稳定,就在前些日子,也就是腊月初的时候,掌柜的还托人送来了一年的帐本,段青茗粗略地看了一下,总算还是盈利。可没想到的是,这才过了几天,可就出了事了。 雅致绣坊共分为内堂和外堂。外堂,摆卖丝线和绣好的成品,而且,接洽各类的刺绣活计。内堂,则是绣女们平日里绣活儿和交活儿,也随时供客人们召唤,或者提特殊要求的时候,可以随叫随到的地方。 在这东大街上,绣坊并不多。而且,雅致绣坊的绣女们功夫深,手工精,绣出来的东西,颇受人赞赏。又因为掌管铺子的丁掌柜为人精明,眼光独到,在客人之中,落下了不错的口碑。所以,他们的生意一直非常的兴隆,再加上卖出的丝线和成品之类,这一年下来,所赚的银子,可真不算少。 当段青茗走进雅致绣坊的时候,天色还早,可勤快的伙计们,早就开始打扫卫生,准备开铺做生意了。而在后院忙碌的丁掌柜一得到段青茗到来的消息,就连忙迎了出来,一直将段青茗和段誉,直接迎到了内堂。 段青茗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看到这店铺虽然摆设陈旧,可因为摆设得当,所以,衬得这里满盈着古香古色。而且,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摆设也是极其的整齐规范。显然的,这个丁柔在世时任命的丁掌柜,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丁掌柜今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他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四方盘脸,一字眉,略带书生气的脸上,生着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 他的人,也是极瘦的,身材略高,穿着一件长衫,头发整齐地拢在后脑,用一支暖玉的簪子别好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到段青茗进了内堂,在主位的椅子上坐好,原本客客气气的丁掌柜,忽然朝着段青茗纳头便拜:“大小姐,都是奴才的错啊,眼下,铺子里遇到了麻烦,小的没有本事处理好,这下子,小姐留下的产业,怕要毁在奴才的手里了!” 丁掌柜口里的“小姐”,指的是段青茗的娘亲,也就是段府的夫人丁柔。因为丁掌柜是丁府的家生子,丁老爷赐姓丁,后被丁柔赏识,招来管理这家店铺,所以,丁掌柜虽然称呼段青茗为“大小姐”,可仍然按照旧时的称呼,称丁柔为“小姐”。而他自己,则沿袭着以前的称呼,仍然自称“奴才”。 段青茗一看,连忙伸手将丁掌柜扶起,嗔怪道:“丁掌柜,你替母亲管理店铺数年,一直兢兢业业的,现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丁掌柜听了,眼泪都流了下来,他在段青茗的扶持下站直了身体,伸手拭了拭眼睛,有些羞愧地说道:“大小姐是不知道哇,当年,小姐将这间铺子交给奴才的时候,曾交待奴才,要好好地守这间铺子,可现在,奴才有负小姐所托,当真羞愧得要死,要死。”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抚额说道:“好了,丁掌柜,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 丁掌柜听了,在段青茗的坚持下,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开始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在前几天的时候,有一个女客,带了一副白绢和一副画,那副画的名字,就叫【临渊羡鱼图】。 那位女客打开那副画,说是要找绣坊最好的师傅来绣。当时,因为对方气质不凡,而且出手阔绰,所以,丁掌柜亲自出来接待不说,还特意叫出了坊里最出色的绣师玲珑,两个人在仔细地聆听了对方的要求之后,就接下了这活儿! 原本,这事进行得非常的顺利,这绣件交得也非常的及时。对方当场就表示对这绣品非常的满意,当场赞口不绝地付了款子,就带着绣品开心地离开了。 一桩生意做成了,丁掌柜自然非常的开心。还当场夸奖了那绣女几句。 原本以为,钱货两讫,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客,在第二天一大早的,就气势汹汹而来,她点头就找掌柜的,然后,将一副揉得乱七八糟的绣品扔到了掌柜的脸上,怒火三丈地要求雅致绣坊赔偿她的损失。 丁掌柜不明就里,耐下性子来询问,却被对方告知,雅致绣坊专门坑人,拿了最下等的丝线来坑害宾客不说,还让她大大地丢了面子。 丁掌柜拿过那绣品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那副原本绣得完美无暇的绣品上的丝线,竟然全部都褪了色,全部都变成了白一块,青一块的黑色斑痕! 可是,雅致绣坊开档数年来,从来没有出现在绣品褪色的事情啊,而这一次,又是为何呢? 已经出门的货物,原本是概不负责的,谁知道,那女客脾气十分的足,而且,还刁蛮十分,硬说是绣坊里的丝线出了问题,绣坏了她的绣品不说,还敢强辞夺理。再一说下来,那女的就更生气了,说要绣坊赔偿她的损失不说,还要绣坊的掌柜的当众道歉,承认自己存在欺诈的行为!而且,她还扬言,若是这事处理不好的话,这间绣坊,就只能在京城里消失了。 听了那女子的话,丁掌柜的又气又急。他当场招来那个绣女,将未用完的丝线呈给那位女客人看,并当场验证了丝线在一般的情况下不会褪色。所以,这绣品被毁,一定是因为洗涤不当的缘故! 然而,那女客根本就不听任何解释,当场扔下绣品,并说三天之内,若不给她个满意的答复的话,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后,丁掌柜托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女子,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那身份,自然尊贵无比,丁掌柜的知道,这鸡蛋是不能和石头碰的,于是,在那个女子刚刚走的时候,就唤人通知了段青茗,并告诉段青茗,那个女子约有第二天里,再来求一个满意的答案,若是这答案不满意的话,这间雅致绣坊,就真的保不住了! 段青茗听了丁掌柜的话,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丁掌柜的,麻烦你将那副绣品拿来给我看看好么?” 丁掌柜的听了,连忙从一侧的柜子里取出一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绣品。 段青茗展开绣品一看,只见那绣品之上,是一个卓然孤立的年轻男子的背影。他正站在一处深渊之前,俯视着底下的一面深潭,深潭之间,有一群鱼儿,正在畅快地游泗。而绣品的左上角,有几个绣出来的行书【临渊羡鱼图】。 因为段青茗自己,也是刺绣之人,所以,在看到这副绣品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那针法,还有刺绣的手法。只见这绣品之上,手绣绣线的材质,用的是丝蚕蚕丝以及天竺流传而来的流光丝线。因为蚕丝丝线,有柔软光滑,而流光丝亮度极好,这两者结合起来的话,可以绣出层次鲜明,过度自然的上等绣品。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遇春桃 而段青茗再看那绣法,以及针法,只见那绣站在段青茗的位置,可以看出,这绣品之中临渊的男子,衣袂飘荡,他的脚下,那突起的黑色岩石还泛着岩石的质感,而那潭水之中,有些俏皮地浮出半头的游鱼,以及风吹过潭之时,荡起的层层涟漪,都是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再加上那图画立体感强,线条流畅,黑色的岩石边缘那清潭的水色,更是转折自如,令人一看之下,如入其境。 可以说,这逼绣品,堪称完美。也难怪那女客在取绣品的时候,就赞不绝口了。 可惜的是,眼下的这副绣品,只能勉强看出绣品的轮廓,而其中的一部分,则被什么东西给毁坏了。 因为丁掌柜说过,这副【临渊羡鱼图】是由坊里最巧手的绣女所绣,所以,价值不菲。可惜的是,段青茗手里的这副绣品,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糟蹋得一塌胡涂——男子的头上,发丝的部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漂白了,黑一片,白一片的,非常的难看。这些,还不算,再看那男子玄色的长衫上,也被染得斑斑点点,狼狈极了。 段青茗知道,这副临渊羡鱼图,原是出自【汉书?礼乐志】其中的一段。书里的原话是:“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意思是说,人只是站在河边,望着河中肥美的鱼,徒然羡慕,是永远得不到鱼儿的,还不如回家结张网来捕鱼。 自然了,单单看这绣品,是看不出什么寓意的,只是,段青茗看着这绣品中的男子,莫名地有些熟悉。只是,这一时之间,想不出来究竟是谁罢了。 段青茗又取过丁掌柜拿来的剩余的丝线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这丝线不存在被人作弊,或者是以次冲好的问题。如此看来,一定是对方用什么东西污了这绣品,转而来找雅致绣坊的麻烦来了! 可是,究竟对方是用了什么东西,才将绣品污染成这个鬼样子呢?对方又究竟是何居心,为什么要针对雅致绣坊呢? 若说是生意中的恶意竞争者?段青茗也是不信的,因为,对方毕竟是来自宫里,切不管是什么身份的存在,都是绝对不可能和雅致绣坊这个小小的绣坊做对的。更重要的是,若对方存心想和雅致绣坊作对的话,应该不会拿着不是次品的东西,前来质问。 要知道,若是正常的丝线绣出来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拿到行家那里一验,就能证明丝线没有问题,而这些污染的东西,自然是买家自己造成的,若那样的话,卖家是不会负上半分责任的。 可眼下,对方不但如此做了,还敢口出狂言地质问店家。那么,段青茗可以断定,对方既不是竞争对手,也不是什么行家,充其量,只是发泄着内心的某种不满而已! 可是,对方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这绣品,被完整无缺地拿回去,乱七八糟地拿了回来,说到底,管店家什么事呢? 段青茗将那绣品翻天覆地地看,最后,她沉吟了半晌,才朝丁掌柜的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先开店做你的生意,若有什么事的,我自然会来负责。” 丁掌柜一听,连忙答应。 段青茗想了想,又朝丁掌柜的说道:“对方是不是说,明天一早过来?” 丁掌柜点了点头:“是的,对方说了,若是明日一早,我们还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的话,她就会封了我们的铺子。!” 段青茗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会早些过来!” 说完,就带着绣品,和段誉一起,离开了。 段青茗看看天色还早,就吩咐车夫在一旁等待,自己却带着段誉,朝远处的店铺走去! 东大街是京城里的繁华之地。眼下,又是将近年关的时候,所以,人头涌涌,车水马龙。段青茗带着段誉,慢慢地朝前走着,看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都会带段誉看上一看。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青茗,你们怎么在这里?” 段青茗刚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春桃,正望着她和段誉笑得开心! 段青茗看到春桃,也笑了起来。她一拉段誉的手,连忙迎了上去:“春桃姑姑,你怎么在这里啊?” 自从上次芒寿之后,段青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春桃了。此地一见,非常的开心。春桃似乎刚刚从药店里出来,看到扬了扬手里的药方,苦笑道:“主子的顽疾又发作了,我这不是帮她抓药么!” 段青茗一听,连忙问道:“杜姨妈有什么顽疾啊,怎么没有听她说起过呢?” 春桃苦笑了一下,她要怎么告诉段青茗,杜青鸾的顽疾,正是那年冰雪天气的时候,因为跳下水去救丁柔,又因为湿衣没办法更换,身上冻得结了冰,所以才落下了毛病,一到冬天,就会发作呢? 想必,这些事情,主子也是不想段青茗知道的吧? 春桃想了想,冲段青茗摇手苦笑道:“算了,过去的事,还是别再提了,倒是青茗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春桃回头,看了一眼跟在段青茗身后的月葭,有些关心地问道:“还有夏草儿,那丫头好久没看到人了,她可全好了么?” 春桃极喜欢段青茗爽快而不做作的性子,更喜欢因为护主而自己受伤的夏草儿。所以,这一上来,就先问夏草儿的事情了。 段青茗说道:“夏草儿那丫头啊,倒是差不多会走路了,我老是拦着,可她总要忙来忙去,前些日子,还说起春桃姑姑,吵着什么时候好了,要去看看你和姨妈呢!” 春桃听了,笑嗔道:“你们主仆啊,都是哄死人不偿命的东西,还说什么去看我们,怎么到了现在,也没有看到你们的人影呢?” 段青茗“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不没有抽出空来嘛!” 春桃笑着摇了摇头,朝段青茗嗔道:“原本我还想着,夏草儿那丫头的性子,究竟是哪来的,可现在,我才明白了,原本真的是物以类聚的原因啊……你啊你啊,只有你这样的主子,才能教出夏草儿古灵精怪的丫头。” 段青茗笑道:“春桃姑姑还是不要赖我吧,你说夏草儿的性子是因为我,可是,夏草儿前几天还说,她的性子随春桃姑姑你呢!” 春桃又笑着嗔了夏草儿几句,就才转过了话题。而段青茗,又和春桃仔细地问候了杜青鸾一番。并约好了,什么时候有空了,要带夏草儿去坐坐。 听到段青茗的话,春桃蓦地叹了口气。 主子这次回到京城之后,可以算是深居简出,而且,话极少,极少,通常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满地的冰雪发愣,更多的时候,她还会想起和丁柔少年时的事情,可话未说完,就会再一次地长吁短叹起来! 有时,春桃望着杜青鸾的样子,真恨不得将段正拉到她的面前,告诉段正,这个曾经爽快明朗的女子,被他毁成什么样子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事情,春桃不会做,而杜青鸾明显的,更加不会领情。因为,那些错过的时光,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而今的段正和杜青鸾,就象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般,错过了,再没有办法回头,而前行的路,原本就是背道而驰,而今,再没有可以交集的时候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念娘亲了 春桃又和段青茗聊了几句,也有意无意地问了一下段正的近况,当她得知段正的生活,也并非意料之中的惬意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听到春桃问段正的近况,段青茗并没有觉得奇怪。作为杜青鸾的贴身侍女,对于三人之间的那一段过往,应该是清清楚楚的吧。所以,才会对段正多了一分的关注?那么,那个和丁柔,和段正一起纠缠了十来年的杜青鸾,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的呢? 不得不说,一切的过往,犹如那些已经消失的生命一般,过了就是过了,再也没有办法追寻! 春桃毕竟是个聪明人,看到段青茗的神色,开始沉吟起来。她一下子便猜到了,段青茗是在想着一些前尘旧事。那些事情,其实被众多的人知道,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可是,那些旧事,又是主子心里的痛,所以,作为奴婢的春桃,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在段青茗的面前旧事重提的! 春桃微微地笑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别的东西。自然了,她也间接地,问了一下段青茗芒寿那天死去的锦鲤,还有突然之间绽放的满池莲花。 芒寿那天的事,是段青茗不愿意提起的痛。此时再听春桃提起,她脸上的笑,登时有些挂不住了。迎着春桃有几分捉狭,有几分了然的眼神,段青茗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笑道:“春桃姑姑,那些戏言,您还是少信一些吧,说来,真是不足挂齿呢!” 呵呵,就是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却成了京城里的谈资。可是,那些生活在内宅里人人,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哪里是什么锦鲤之祸,满池莲花啊?这分明又是一场嫡女和姨娘的斗法,一个栽赃嫁祸,阴谋使尽,另外一个从容反击,反败为胜。 而这后宅里的争斗啊,又宛若东升日落的太阳,谁胜谁败,谁赢谁输?又有谁又能笑到最后? 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叉开了话题,又仔细地问起了杜青鸾的近况。 段青茗既不愿意说,春桃也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说实话,这大家院后宅里的龌龊事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就是用脚趾着想一下,春桃也知道,段青茗现在在段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话到这里,仿佛真的没话说了,春桃掂了掂手里一长串的药包,只是叮嘱段青茗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并和段青茗约定好了一直看杜青鸾的日子之后,就挥手和段誉以及段青茗告别,然后,急匆匆地离去了。 段誉的眼色,一直非常的阴沉。他静静地望着远去的春桃的背影,眼神之中,仿佛藏匿了太多的情绪,根本就令人看不清楚。 段青茗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隔着朦胧的帷帽,望着春桃的背影,再想起孤身一人的杜青鸾,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春桃宇眉之间的忧色,再想起段正最近消沉的样子,心里想要成全两人的念头,忽然再一次浮起——段正没了正室,始终不是办法,杜青鸾是父亲和母亲的故人,又对段正有情,更为了他而云英未嫁,又或者说,将这两人撮合在一起的话,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打算? 只不过,段青茗更明白,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快促成的,因为,毕竟是上一世人的心结,若真要打开的话,不知道伤的,又是多少个人的面子。虽然,有些东西,段青茗并不在意,可是,段正一定是在意的。就算是为了这份在意,他肯定也不会在段青茗的面前,袒露哪怕是半点的心意。 段青茗牵着段誉的手,一直地往前走着,她的心里,反反复复地闪着一个念头,那就是,看来,要尽快安排段正和杜青鸾见上一面了。又或者说,当年的故人,若是面对面地坐在一起的话,说不得,两人之间,会更加好说一些的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侧的段誉,任由段青茗牵着他的手,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说话,也不反抗。直到段青茗第三次发出叹息的时候,他才“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姐姐,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啊!” 段青茗“啊”的一声醒悟过来。她垂下头去,刚好看到段誉那张似笑非笑的小脸,她的脸,“腾”地红了一下,掩饰一般地说道:“呃,誉儿,你饿了没有?” 段誉摇了摇头! 段青茗又问道:“你想不想买什么有趣的玩具啊?” 段誉又摇了摇头。 段青茗这下有些纳闷了。这小孩子出得门来,不就是看到什么,就想买什么的吗? 可是,这段誉,陪着她走了许久,竟然连什么都没有看中么?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孩子,还真的太难侍候了。 看到段青茗的脸上,流露出既内疚又怀疑的神色,段誉忽然乖巧地开口了:“姐姐,是不是誉儿要什么,你都会给的呀!” 段青茗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要姐姐有,无论誉儿想要什么,姐姐都会给的!” 段誉的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当他想起自己即将要进行的事情时,又忍不住心里一阵内疚——他的这个姐姐,可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对他的呀,可是,他却还在想着,要怎么算计她,让她臣服——虽然,段誉知道,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段青茗好,可是,以段青茗最讨厌被人暗算的性格,怕一定会恨死他的吧? 这样想着,段誉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就忘记了。而再下面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段青茗含笑望着段誉,轻声问道:“怎么了?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不对,段誉的表情不对,神态不对,怎么看,都是不对。看来,这小子铁定的,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段誉陡地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的,只不过,誉儿有些想娘亲了!” 段青茗听了段誉的话,眼神猛地一黯——誉儿长大了,这个向来沉默的孩子,也会想念娘亲了么? 可是,长姐为母啊,看来,她这个作为长姐的,还是没能尽到应该尽的责任啊! 段青茗握着段誉的手,不由地紧了又紧,她低声说道:“誉儿乖,再过些日子,姐姐陪你一起去看娘亲好不好?” 丁柔的牌位,就在九华神庙里,那里的路程,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平日里,若在夏春秋三季的话,这一个来回,也不过是一天左右的时间。 可而今,偏偏是冬雪路滑,山路极是难行。若是此时带着段誉去九华山的话,想必没有两天的时间,却是下不来的! 更何况,而今,将近年关,若再去九华山的话,也有些不妥。想必段正也是不会答应的! 拒绝的话,原本就在口边,可是,当段青茗看到段誉那双澄澈无比的眸子时,她的眼神,不由地滞了一下。然后,她缓缓蹲下身体,朝着段誉小声地说道:“誉儿乖,现在冰雪路滑,马车想要上山,是非常艰难的,要不,等开了春,路上好走的时候,姐姐带誉儿去看娘亲,可好?” 段誉似乎有些不满意了。他嘟着小嘴,拈着衣角,轻声说道:“可是,姐姐上次去看母亲,都没有带誉儿去!” 段青茗心里一酸,握着段誉的手紧了又紧。她耐心地劝说段誉道:“誉儿乖啊,上次是姐姐出行仓促,再加上还要去庄子里去,这一来一回的,要好多些日子,又因为外面的世道不一定太平,所以,姐姐就没有带誉儿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山水茶居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誉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一点都没有明白。他睁大眼睛,望着段青茗蓦然变得有些黯然的神色,心里却不忍心让段青茗伤心了,他连忙点了点头,真挚地朝段青茗说道:“姐姐都是为了誉儿好,誉儿都记下了!姐姐不要自责才是啊!” 的确,段青茗都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段誉倒是知道的。虽然,段青茗回来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段誉已经不是之前的段誉了,所以,包括段青茗遇险的那一段往事,段誉还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由此,更加想起了段青茗的不易,所以,段誉的心里,虽然内疚,可是,也更加坚定了想要帮她找一个依靠的信念。 在这个世上,亲情很重要,可是,若是作为一个女子,有一个全心爱着她的男人的话,则是更加的重要的。 所以,段誉知道,段青茗一定是需要那样的一个人的。虽然,在段誉的心里,炎凌宇不一定是段青茗的良人,可是,若是单单拿来靠一下的话,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一念及此,段誉又咧嘴笑了一下,他莹莹白玉般的脸,在这寒冬之季,仿佛冒着淡淡的寒气,朝着段青茗又是一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真的,誉儿都明白的。姐姐真的不要自责啊!”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姐姐不会自责的,还有,下次姐姐无论去哪里,都带着誉儿可好?” 是的,不能再留下誉儿了。 今生的段青茗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一个,可是,上一世的经历,却在一定的程度上使她明白了不少的道理。前一世的她,走出后宅,抛头露面地打理一切,那样的日子,虽然辛苦,可是也非常的充实。在体现了她自己的价值的时候,段青茗才发现外面的天和地是何其的大,外面的世界,又是何其的精彩。当段青茗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更加清楚,一个人的见识,代表了太多的东西,若真的将段誉关在这后宅大院里,想来是永远都没有出息的。所以,她决定了,以后要多些带段誉出来,让他看清人情世故,并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世间炎凉。 段誉一听段青茗愿意带他出去,顿时开心极了。 要知道,这手宅的日子,可太难过了啊,虽然,他每天勤奋地练功,并开始拓展自己的势力,可是,那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进行的啊,所以,他更需要一个堂而皇之地走出府门的理由,而段青茗,很显然的,就成了他的这个理由了。 可是,段誉并不敢将这些表现出来,他此时所能表现的,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和渴望,还有可以到处去的兴奋。想到此,他忽然拍手笑了起来:“姐姐说好了,去哪里,都要带着誉儿的啊……姐姐是大人了,说话,可得算数啊!” 嘿嘿,若是能到处走走,那么,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岂不是更多一重了?到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太方便了啊! 段青茗当然不知道段誉的心中所想,还真以为,他和所有的小孩子一般,因为可以出去玩,而兴奋不已呢,望着段誉的笑声,引来了路人的翘首,段青茗只笑着点了一下段誉的额头,嗔道:“知道了,这次,一定算数好不好?” 段誉又“嘿嘿”一笑,轻轻地抚了抚额头,然后牵着段青茗的手,指了指一侧的那间山水绿茶庄,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誉儿好口渴,好口渴了,而且,也很冷啊,现在,可以去喝杯茶暖一下肚子么?” 和炎凌宇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想来,炎凌宇的人,也就在附近了。现在,段誉只需要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吧?所以,现在拖住段青茗,比什么都更加的重要。 眼下,数九寒天的时节,天气很冷,冰雪成坨,远远近近的屋檐下,都挂着长长的冰棱子,犹如长长的尖刺一般,令人看了,寒而生畏。 四周的冷气,拼命地吸着人们身上的温暖。这只是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连段青茗的手,都被冻成了僵硬的一片,来来往往的人,都缩着脑袋,呵着冷气,看那样子,很显然的,是要被冻坏了。听得段誉说冷,她连忙检查了一下段誉的衣物,感觉到他的身上还算温暖,这才握紧段誉被冻得冰凉的小手,笑道:“你不是想喝茶,而是想这里的桂花糕了吧?” 段誉喜欢吃这里的桂花糕,段青茗也是听他的大丫头丁桂儿说的。丁桂儿是段开安排过去的人,是宁嬷嬷一手栽培也来的丫头。她比段誉大上四岁,原本,在别处的院子里,在段青茗和段誉的院子里大换血的时候,将她拨了过去,人非常的可靠而且勤快,所以,段青茗对她十分的放心。 段誉自然知道,大大宅院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更何况,小孩子喜欢桂花糕,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遂“嘿嘿”一笑,承认了,可他拉着段青茗的手撒娇地问道:“姐姐你好厉害啊,连这个都道的?” 段青茗有些没好气地握紧了段誉的小手,说道:“不知道是谁,整天闹着要丁桂儿来这里买这里的桂花糕,还有啊,刚才这里面冒出香气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拼命地咽口水,看那样子,都快移不开眼神了!” 段青茗对段誉的一切,都非常的上心,无论饮食起居,还是生活细节,乃至生活,都了如指掌。更何况段誉这些小小的爱好了? 段誉被段青茗揭破心事,也不窘迫,只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说实话,姐姐,这里的桂花糕是誉儿吃过的桂花糕里最好吃的东西了。所以,才会缠着丁桂儿姐姐来买的啊!” 段誉一边说,一边眼睛发亮地说道:“姐姐,现在,誉儿坦白了,是不是可以进去吃桂花糕了?” 段青茗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天色,这才点了点头:“好吧,好吧,现在,我们就去吃桂花糕吧?只是,到了这个时辰,都不知道,这桂花糕还有没有得吃了!” 山水绿茶庄在京城之中,颇有名声。而他所谓的名气,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茶叶上乘,他的服务和环境上乘,更因为,这里的点心师傅,有一手的绝活儿,那就是桂花糕! 桂花糕儿,是民间最普遍的一种点心,人人喜欢吃,家家都会做。可正因为如此,上乘的桂花糕才犹为珍贵。才会被人人趋之若鹜。 而这山水茶庄里的桂花糕,可以说是远近闻名,人尽皆知。每天,为了来这里吃桂花糕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有时,竟然还会排成长队! 可是,这山水茶庄里的桂花糕师傅,却有一个极怪的毛病,那就是,他做的桂花糕,每天只做三十块,多一块不做,少一块也不行。这三十块桂花糕只要一旦卖完,他就收拾东西,再不肯动手了! 更为奇怪的是,这师傅卖桂花糕,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毛病,那就是,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子来买,他通常不卖,可是,若是长得不漂亮的女子来买的话,有时,他也也不卖。 所以,人们常说,这出门的时候,是看天气,可是,你若要想吃山水茶居里的桂花糕,却得看师傅的脸色。 当段青茗和段誉跨进茶居的时候,茶居里,已经坐满了人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遇锦绣公主 不得不说,山水茶居的老板做生意,还真的有一套,除了这里的桂花糕是招牌之外,还有其他的有名小吃。而且,这里环境优雅,茶靓水清,自然的,引来了不少的茶客。而来这里的客人,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冲着这里的桂花糕来的。更多的人,都是为了他以引自西山山泉水冲茶的清雅味道,前来品茶闲谈而已。所以,虽然每天都有许多人来这里是为了买桂花糕,然而更有另外的人,在喝茶聊天,取暖消遣。 段青茗和段誉掀开厚厚拉门帘,朝着茶居内走去。乍一进门,温暖的气息混合着茶的香味儿就扑鼻而来。热情的小二,可是眼尖的人,他一看二人的衣着打扮,气度、气势,就连忙迎上前来,热情非凡地引着二人,朝二楼走去。 一楼的大堂里,全部都是普通的茶客,他们围炉喝酒,大声的谈笑,看起来,简直乱极了。段青茗和段誉,虽然,他们两人的身体里,都装着成年人的灵魂。可因为都是小孩子的身段儿,所以,并没有引来多少的轰动。他们进得厅来,就绕过众人,直接上了二。 段青茗来到二楼,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这里布置得非常的清雅,茶香的气息非常的浓郁。而这里,虽然空间非常的大,可是,也只是靠着各方的窗子摆了几张桌子。中间,巨大的空位上,有几个方柜,可供客人选择茶叶,又或者是试新茶所用。在那里,也摆着几张方台,客人们可以依着自己的喜好,随意冲自己选中的茶叶,或者长饮,或者短试。 而靠窗的每张桌子旁,都摆着一道屏风,和外界隔绝开来,坐在屏风里的人,可以随意看到楼梯处的来人,可每一位上楼的客人,却看不到屏风之后坐着的客人。 段青茗一眼看去,看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整齐的茶具,以及非常漂亮的骨瓷做的杯子。伴随着古香古色的台凳,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所以,这二楼的占地,虽然广阔,可是却并没有多少的位子。显然的,这些,都是为了有身份的,或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的客人准备的。 段青茗一眼望去,非常的宽阔,在一处比较清净的地方坐下了。段誉才刚刚坐定,就嚷着要点这家店的桂花糕。而段青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不插话,然后,摆了摆手,让小二去准备了。 趁着小二去准备段青茗点的龙井茶叶的时候,段青茗开始打量四周。 这间茶居的设计非常的合理,而且,明显的,还用了些别的手段。所以,即便一楼的茶客们喧哗喧闹,可你只要一转上二楼的楼梯,就会感觉到这里一片的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而且,这二楼布置得十分的雅致,无论是台面摆设,还是小小饰品,处处都体现着茶的清雅以及浓郁茶文化的气息。令人沉醉之余,更感叹二楼的客人比较少,而且,这里坐的,都是较有身份的人,都是细声谈论,小声喝茶,此时,静极了。 段青茗朝四处望了一圈,开始静静地洗杯,和清洗茶具。 此时,茶楼里的茶客不少,可是,大家都只是静静地喝茶,小声地谈论着什么,先后的阳光,照在段青茗眼前的茶桌上,淡色的骨瓷,和她洁白的手腕,几成一色。 段青茗淡淡地垂着眸子,静静地清洗着手里的杯子。被热水的轻雾萦绕的她,感觉到有些发麻的指尖,这才微微地恢复了一些温度,麻麻的,疼疼的,那感觉,十分的奇怪。 段誉却是第一次来,原本,他是因为冷。可茶室里,却是极温暖的。被冻得几乎僵硬的身体一回暖回来,他便开始东张西望地左看右看。看那样子,似乎怎么也坐不住了。段誉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视线忽然在墙角的某一处停住了。然后,他伸了伸指,指着墙壁正中挂着的那一个茶匾,有些幼稚地问道:“姐,那块茶匾,可是茶叶么?” 段青茗抬首望去,只看到对面最大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块用陈年普洱制成的茶匾,上面用茶叶印出来的“茶”字古香古色,香气浓郁。再看那块头,再看那茶质,显然不是凡品。段青茗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是的,那是上好的陈年普洱,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段誉有些奇怪地嘀咕道:“可茶叶不是用来喝的么?怎么要挂在墙上呢?再说了,那么大一块的,要用多少茶叶啊?这不是浪费么?”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茶文化啊,以茶制匾,可以体现出茶的清雅,更何况,这个茶匾年代越久,其价值就越高,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段誉听了,不由地朝那茶匾多看了一眼。 虽然他的人,也是生在二十世纪,可是,他只是一个以人命为生意的刺客,所以,对于这些高雅之类的东西,还真的是一窍不通。 此时,茶已经端上来了,当浓郁的茶的香气传入段誉的鼻子的时候,段青茗已经动手洗茶,洗杯,并手段娴熟地冲好茶,帮二人都各自斟满了一杯。 段誉对茶不会欣赏,可是,这穿越来的时日也不短了,平日里,除了喝茶,还是喝茶,所以,对茶叶,也就多了几分认识。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赞赏道:“好茶!” 旁边侍候着的伙计听了段誉的话,不由地面露骄傲之色:“那是自然的,这可是我茶居之中上好的龙井啊!可以说是齿颊留香,令人回味。” 微微地顿了顿,那小二又略微有些得意地说道:“而且,在京城之中,我们茶居里的龙井,可以说是远近闻名,旁人比之不及!” 听了那小二的话,段誉这个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不由地侧目问道:“那我问我,除了龙井,你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名茶?比如说全发酵的黑茶,还有半发酵的乌龙茶?” 哼哼,文化在于积累,知识在于沉淀,段誉还真不相信了,这个古人小二,对于茶方面,能比他这个现代人能懂得更多? 众所周知,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茶叶的各类繁多,其中,全发配的红茶、黑茶,半发酵的乌龙,铁观音,轻微发酵的白花,以及全不发酵的绿茶类。 听了段誉的话,那小二显然地呆了一下。 这龙井的制茶方式,他自然是受过教导的。可是,这“全发酵的黑茶,还有半发酵的乌龙茶?”又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茶叶也分上、中、下三等,根据他的品级,以论质量同价钱,可是,也只是有清茶而已,那时,虽然有少量的铁观音之类,可是,因为数量稀少,更因为长在偏远的南方,所以,根本没有传到京城里来。是以,这小二被段誉一问之下,就给问住了。 看到小二哑然,段誉笑了一下,他手拈茶杯,淡淡地笑道:“你连这个都不懂?还说什么远近闻名?” 段青茗看到好强的段誉,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什么,在某一种形式上来说,男孩的好强,可以说是上进,更可以说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再者,段青茗更加好奇,段誉口里的所谓的“全发酵”和半发酵,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二楼的楼梯处,忽然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二……哥,你确定要来这里喝茶么?我看这个地方,除了人多一些,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块桂花糕引发的祸事 听那声音,犹如冰落泉水,清脆悦耳,极是好听,可是,好听之中,又带着一抹说不出的,令人反感的东西。只是,坐在段青茗的位置,这声音,竟然有几分的熟悉,似乎从哪里听过。 然而,究竟从哪里听过呢? 段青茗不由地蹙眉,抬眸望向了楼梯处,只是一个回首处,她忽然看到一个神情张扬、不可一世的丽装少女,正伴在一个年轻的男子身边,举步朝二楼走来。 楼梯的古色,映衬着茶香的幽幽香气,更令人感觉到纯净古朴,沉溺其中。从窗口斜出去的光束,正好照在那个快步上楼的少女的身上,明明暗暗的光线里,一张美无比的芙蓉脸,顿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她身材修长,举止高贵。再加上她生得国色天香的脸,更显得整个人都明眸皓齿,令人眼前一亮。 淡雅的色调,映衬出一个丽人的剪影,再加上她的一身华衣丽服,更加吸引人的眼球,可美中不足的是,她宇眉之间的骄奢之气,却生生地破坏了她在人们心里的美感。 再加上她一上楼,就大声喧嚣,引起了其他茶客们的不满,大家都回头看去,似乎用眼神在谴责这个打扰了大家的家伙! 然而,那少女丝毫未觉,只是大大咧咧地朝着靠南的一方桌子上坐下,回头,朝着身后的英俊男子笑道:“二哥,来,我们坐这里!” 少女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那男子,白皙的皮肤,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然而,一个侧眼间,他的一双眸子一转,眼神,瞬间威严冰冷,令人不敢逼视。 那男子的身上,穿着一件天蓝的冰蚕丝上衣,外披一件没有一丝杂色的玄色大氅。只见他朝那女子微微一笑,眉目如画,神情温润,长长的睫毛闪动之下,犹如水波的涟漪一般,闪着令人心动的光彩。 那样的一个男子,虽然不及炎凌宇的妖孽俊美,超出了六道轮回的绝伦,可也是个极出色的主儿。这样的一个男子,即便是布衣一袭,草芥裹身。可同样的耀眼无比,也英俊无比。这样的一个男子,相信他无论是站在万人中央,还是在街市巷头,都是极吸引人眼球的主儿。无论是谁,相信只要一眼看去,就再也没办法移开眼神。 段青茗一眼看去,那男子,她是不认识的,可那女子,分明就是在刘丞相府里看到过的锦绣公主! 只不过,听锦绣公主唤那男子叫做二哥,难道,那个模样出众,气势虽然温润无比,可温和之中,透着凌人气势的少年,可不就是二皇子炎凌宇睿么? 段青茗在前生的时候,就曾听说过,这位二皇子殿下,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虽然,他的光芒,被那个天人般的三皇子炎凌宇所遮盖,可是,当炎凌宇去世之后,他便开始锋芒毕露,显示了极为强劲的实力。 而关于他的事迹,在段青茗前一世的时候,也传颂良久,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街闻巷知。决断凌厉,刀兵杀伐,都不亚于任何的一个皇子。 所以,这样的一个位皇子,绝对不只是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温润公子的模样儿,这样的人,就仿佛是一个深深的泥潭,只要你一陷进去,就别想再拔足出来! 自然了,对于皇室中的任何一个人,段青茗都抱着敬而远之的角色,这固然之和皇室里的不认血亲,只认权利和地位有关,更重要的是,重生了之后,段青茗这才发现,亲情,才是她最在乎的东西,她除了想要报仇之外,更多的,则是想要守着自己缺失的亲情,守着自己亏欠的人,安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仿佛感觉到了某一个角落的注视,那个男子蓦地转过头来,视线,和段青茗若有所思的眼神在空中相接! 一个视线交接之下,大家都愣了一下。段青茗发愣的,是男子的眸子里所流露出来的冰雪一般冷酷的光芒,而男子发愣的,则是那个靠窗的女子身上,那一种淡泊得犹如明水,通透得犹如水晶一般的明亮眼神! 那样的眼神,虽然明亮通透,可是,你一眼看去,却发现犹如深潭,只要你一眼看去,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神! 再看那女子,虽然直直地望着自己,可是,那眼神之中,没有审视,没有痴迷,有的,只是平静的欣赏,还有有些茫然的若有所思。 那男子一愣之下,忽然朝段青茗点了点头,微微地露齿笑了一下。 段青茗也是一愣,缓缓地移过了眼神——这个男子太可怕,笑容可怕,神情可怕,眼神转变之间,则更加的可怕,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一点都不想!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示好的笑容,却被对方无视了,男子意外的,并没有生气,只是沉吟着转了转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的身影,从屏风之外一闪而过,段青茗这才转过眸子,开始帮段誉冲茶。 锦绣公主张扬而高调的声音,还在清清楚楚地传来。段青茗听着,眸子,也微微地沉了一下。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锦绣公主是如何的嚣张?曾经朝着夏草儿,不是打就是骂的。而且,开口即是刀兵杀伐,嚣张至极? 这样的锦绣公主,可真是段青茗敬而远之的角色。再加上锦绣公主和刘渊的渊源,段青茗就更加想要摇头了。 段青茗听说,这个锦绣公主,眼下被许配给了牛柏,令人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表示反对,还表示愿意嫁于牛府,直哄得皇帝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为锦绣公主备嫁。 段青茗知道,锦绣公主看上的,并不是牛柏,而是刘渊,一直以来,心思不变。所以,段青茗绝对不会相信锦绣公主会乖乖地嫁给牛柏,只怕她会在牛柏的身后搞鬼,直到对方没有办法娶到自己为止。 只不过,这都不是段青茗可以关心的内容了。她所要做的,只要好好地教导段誉,然后,安心地过好她的小日子,也就是了! 所以,即便是锦绣公主来了,段青茗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正,大家都是来喝茶的,共一喝完就走,段青茗并不相信,这锦绣公主,会找到她的什么麻烦出来! 然而,通常事与愿违,有些事,并非段青茗不想,就不会发生的。事实上,当片刻之后,锦绣公主,仅仅用了一句话,就打破了段青茗喝茶的好心情,以及和段誉喝茶的平静。 小二或许看到锦绣公主和炎凌宇睿衣着不凡,也是忙不迭地前来招呼。可是,屏风之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很快地传来:“什么,这么快就没有桂茶糕了……不行,你让你家师傅,帮本姑娘做去!” 习惯了颐指气使的锦绣公主,显然的,对于这间山水茶居的桂花糕亦有耳闻,所以,她这一上来,就点了闻名遐迩的桂茶糕! 显然的,她来得不是时候,因为最后的一份桂花糕,已经被段誉点走了! 小二讷讷地说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啊,刚刚最后一份桂茶糕,已经被那两位点走了……” 小二为了表示自己所说的是实话,连忙伸了伸指,他所指的方向,正是段青茗和段誉所坐的方向。 第二百九十章 桂花糕,没了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探头过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抢走了她的桂花糕!哼哼,若是碰到了识相的,倒还罢了,若是遇到了不认识的,那么,对方就等倒霉吧! 可是,因为距离远,再因为中间隔着几道道屏风的关系,她只听到一个略微带着童子音的声音,说实话,她也并没有看到桌子旁坐的是什么人。 可是,一个视线之下,当她看到段青茗的桌子上仍然空荡荡,并没有装桂花糕的碟子时,锦绣公主的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先自己一步,把这最后的一份儿桂花糕点走了,可是,现在,还没有摆上台来,也就是说,这二人,还并未将最后一份桂花糕抢走呢! 哼哼,这还没有上台的东西,就是大家的,大家的,就是属于她锦绣公主的,她倒想看看,待会儿,会有谁,敢和她抢桂花糕,她非杀了对方不可! 看到段青茗二人并没有吃上桂花糕,锦绣公主眼前一亮,她忽然站起身来,骄横十分地地朝小二一挥手,大声说道:“你去,告诉那两个人,就说这最后一份桂花糕本小姐要了,你让他们下次再吃,要不,本小姐给钱他们也行!” 小二一听锦绣公主的话,这下,顿时就为难了。 把别的客人点的东西,送到另外的客人的台上来?这事,别说他不敢做,即便敢,他也是不会做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店家啊,这哪位客人点什么,都是不关他们的事的,随意更换客人的茶品,也是不被允许的,现在,锦绣公主让他和段青茗他们说,这小二真的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边,乍一听到那个一上得楼来,就乍乍呼呼的锦绣公主要和自己争最后一盘桂花糕吃,段誉在心里蓦地冷笑一下,他也不等段青茗开口,就转过头去,隔着两道屏风,大声地朝着锦绣公主的方向,冷冷地说道:“小二的,麻烦你告诉那位客人,小爷的桂花糕,不给!她若想吃,你让她明天再来好了!” 小二的一听,立时答应了一声,可一回过头来,看看锦绣公主几乎吃人的眼神,他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再也不敢出声了! 段誉只说了这一句,便低下头来,竖起耳朵来,想听听锦绣公主要说什么。 说实话,段誉也是曾经在刘丞相的府里,见过锦绣公主这个人的。而且,还把锦绣公主落水的狼狈样儿,看了个到底。再加上锦绣公主后来对刘渊死缠烂打,还差点儿难为了段表,所以,段誉只要一提起这个锦绣公主,就没有一分的好脸色! 段誉对于,向来是一报还一报,对于不喜欢的人,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所以,若在平日里,有谁喜欢这桂花糕,想吃,想他让,让一下就是了,可偏偏的,这锦绣公主一个字“抢”。这下,段誉可是打死都不会干了! 段誉的话,段青茗已经阻拦不及了。 段青茗斟满了茶,望着一脸坚持的段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原本,她还想着能息事宁人,不招惹锦绣公主的,可现在看来,今日和锦绣公主,可真的要面对面了! 说实话,段青茗并不怕锦绣公主,可是,却也不愿意主动惹事生非。毕竟,对于锦绣公主这样的一位公主来说,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有时的事,轻不得,重不得,狠不得,骂不得。所以,这若无必要呢,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没有必要的话,段青茗是不愿意随意得罪她的,更不愿意随意地给自己招惹麻烦。 这边,乍一听了段誉的话,没想到有人竟敢对自己叫板儿的锦绣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朝着段青茗和段誉的方向用力一指,大声地喝问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本公……姑娘争桂花糕?” 原本,锦绣公主在一怒之下,是想喝破自己的身份的,可是,身边的炎凌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锦绣公主,这不是在宫里,而是在外面。两人又是偷偷出宫,而且微服出门,这随意喝破身份,自然是不好的。这事儿,若是传到了皇帝或者是皇后的耳里,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而且,这以后啊,若想再随意地溜出宫去,就更不可能了! 被炎凌睿这一提醒,锦绣公主顿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先是一怔,立马就把即将出口的“本公主”,刚好就改成了“本姑娘”三个字了。 要知道,这锦绣公主可是缠着炎凌睿,非要他带着她从宫里出来的啊,若是被人识破了公主的身份了,到时,他可不就要惹了麻烦了? 段誉一听,心内暗笑,你若说出你是公主的身份,就有仗势欺人之嫌,可是,你若不报出你公主的身份,那么,就对不起了,等着挨骂吧! 段誉站起身来,立时冷笑起来。他大声说道:“姑娘是什么东西,能吃么……这又不是你的家里,我凭什么要让你?” 锦绣公主一听,顿时七窍生烟。她一个箭步出来,大声说道:“哼,你个小屁孩儿,敢和本姑娘作对,你不怕本公主废了你?” 段誉刚想说什么,只看到一侧的小二“登登登”地跑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各位让一让啦,桂花糕来啰……” 乍一听到桂花糕,锦绣公主眼前一亮,她连忙扬声叫道:“哎,哎,这边,桂花糕送到本姑娘这里来!” 那小二一听,端了桂花糕就过来了,他一来到锦绣公主面前,忽然愣了一下:“哟,这位姑娘是不是搞错了?这桂花糕不是您这一桌的!”说完,拿了桂花糕,转身就要向后走去! 要知道,这店家下单,可都是有台号和房间号的。第一,这桌号不对,第二,这锦绣公主很多明显是刚刚来的,你瞧一下,这茶还没有上来呢,这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一台是才刚刚来的,既然是刚刚来的,哪里有桂花糕那么快上来的? 锦绣公主一听,立即蛮横无礼地一把夺过小二手里的桂花糕,并用力一推,将他推了个趔趄。那小二被锦绣公主推了一下,脸色一下子白了。桂茶糕被夺了,他也不敢要回来。只好站在另外的一个小二身边,话都不敢说了! 锦绣公主夺了桂花糕,顿时开心极了。她朝着小二眼睛一瞪,大声说道:“我说给我就给我……你难道怕我不给银子么?” 段誉那边一看桂花糕被夺,他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冲着那个被吓得白了眼的小二,大叫起来:“哎,哎,小二,我的桂花糕呢?” 小二这边桂花糕被抢,一脸的为难和恐惧,他深知道,这两拨人,都是非富则贵,身份非同凡响。都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儿。看来,今天这两拨人,因为这桂花糕扛上了。也不能善了了!看来,得打掌柜的出头了! 说话间,段誉已经迈着小步子过来了,他往那里一站,身子板虽小,可气势却十足。他先是伸手一指小二,大声说道:“小二,你给我说实话,这桂花糕是不是小爷点的那一份儿?” 小二被段誉气势吓住了,同时,也被锦绣公主的蛮横吓住了。他不知所措地向后躲了一下,却还不忘记讷讷地点了点头!表示这桂花糕就是段誉的! 段誉一听,立时中气十足,他趾高气扬地走到锦绣公主的面前,大声说道:“听到没有?这桂花糕是小爷我的,你若想吃啊,明天早点来排队去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欺负了谁? 段誉说完,就要抢锦绣公主手里的碟子。可是,锦绣公主却将碟子往身后一藏,眼睛一瞪,怒声说道:“谁抢到就是谁的,你要想吃,就等下一次吧!” 看到段誉和锦绣公主抢了起来了。那两个小二一看,哟,这可是要出事了。 可是,看这两位的样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你看看,哪里能劝得下呢?所以,还是赶快找人去吧!找谁呢?就找掌柜的去吧! 两个伙计一合计,立马就跑了一个,去找掌柜的去了。 这边,段青茗还在静静地喝茶。段誉的脾气,她是知道的,锦绣公主的为人,她也知道几分。可以说,即便段誉让出这盘桂花糕,也不一定能平息这件事端。再者,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这全天下的人,都得让着她?所以,段青茗就任由段誉找锦绣公主去了! 在段青茗的心里,这横竖的,只要段誉不出事,也就没事了! 她望着段誉一脸正气的样子,也只微微地摇了摇头,眼看着,两人闹得有些不可开交了,所以,才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上的褶折儿,看那样子,想要劝段誉不要和锦绣公主一般见识! 而坐在一侧的炎凌睿,原本是最有发言权的。原本,他看着锦绣公主闹,想出来制止,想叫锦绣公主不要再闹的,可就在此时,他看到段青茗起身朝着这边走来!于是,炎凌睿眼神一转,却干脆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炎凌睿的心里对那个淡定得说不出为什么的段青茗其实非常的好奇。现在,既然段青茗来了,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一眼看来,就与众不同的女子,会怎么处理这一件事!会怎样和锦绣公主这个蛮横跋扈的主儿,斗法,斗身手。 自然了,炎凌睿更想知道,这个淡定得犹如明水一般的少女,在知道了锦绣公主和他的真实的身份之后,会不会还继续保持现在的这一副淡泊如水的样子! 原本,段青茗只是想劝回段誉,然后,息事宁人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才刚刚起身呢,这边的情况却忽然就起了变化! 原本,锦绣公主和段誉两个人都眼望眼的,正在对峙之中。锦绣公主抢了碟子,就更加得意洋洋。而段誉一看自己没有抢到,就跳了起来:“你给,还是不给?” 锦绣公主摇头:“不给!你能怎么地吧?” 段誉一听,气极了。他忽然眼珠一转,猛地朝锦绣公主的手里的碟子吐了两口口水,然后一抹嘴唇,冷笑道:“这上面有我的口水了,你还要么?” 锦绣公主一看,顿时傻了眼了! 说实话,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还没有被人如此戏弄过呢! 她看看手里的碟子,再一看一脸得意的段誉,登时被气哭了:“你……你怎么能如此无赖?” 段誉扁了扁嘴,冷笑伶牙俐齿地说道:“我再怎么无赖,都没有抢人家的桂花糕啊,你还真好意思说!” 说完,段誉小手一伸,骄傲地说道:“带我口水的桂花糕,你还要么?快还给我!” 锦绣公主看看桂花糕,忽然“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碟子扔到地上,还一边用脚用力地踩,一边骂道:“不吃,大家都不听懂……看看谁更倒霉!” 段誉一看桂花糕被扔了,他立马大哭起来:“你无赖,你抢我的东西……呜呜,你赔我的桂花糕,快赔……”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被气得歪了鼻子:“我就抢了,怎么着吧你?你不让本姑娘吃,本姑娘也不让你吃……哼,一拍两散!” 段青茗快步走来,她先是朝着锦绣公主轻轻地礼:“段青茗见过锦绣公主!” 段誉一看到段青茗来了,立马哭着扑到她的怀里,大声说道:“姐姐,她抢我的桂花糕……呜呜,她抢我的!” 段青茗低头,帮段誉擦去眼泪,笑嗔道:“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啊,你再哭,我就告诉薛姐姐去,让她笑话你去!” 段誉一听,连忙止住了眼泪,摇头:“不,我不哭了,你不要告诉薛姐姐……” 段青茗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不要告诉薛姐姐,还敢来和人家抢?” 段誉一听,不高兴了:“不是我和她抢,是她和我抢好不好?” 锦绣公主原本正气没地出呢,一看到段青茗,立时一指段誉,大声说道:“你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身份,怎么还敢指使你的弟弟来和本公主抢桂花糕……段青茗,你还想活不了?” 哟,这才一转身,就变成段青茗指使段誉抢她的桂花糕了,这个锦绣公主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段青茗淡淡一笑,朝着锦绣公主说道:“真不好意思,臣女的弟弟,不认得公主,所以,冒犯公主了,还请公主看在他年龄小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等回去之后,臣女一定好好教训他,不让他再和公主抢桂花糕!” 锦绣公主一听,哟,这段青茗的话里,可有刺的呢! 明里说着段誉不对,不应该和她抢桂花糕,可这暗里呢?却是说她仗着年纪大,欺负一个小孩子呢! 锦绣公主朝前一步,望着段青茗狠狠地说道:“段青茗,你敢讽刺本公主,你找死是不是?”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声调淡淡地说道:“锦绣公主一句一个‘死’字,却不知道,青茗究竟犯了什么罪过呢?又是依着我朝的哪条法律,罪当处死呢……难道就只为青茗的弟弟和公主抢了一碟桂花糕?” 段青茗知道,锦绣公主不喜欢自己。再加上刘渊一事,说不得的,就把自己给记恨上了。所以,她这一出面,就没打算这事能善了。所以,她这一开口的,除了礼貌之外,就没有示弱的半点成份在里头! 锦绣公主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却偏偏被段青茗刺得哑口无言。要知道,段青茗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是,也是一介重臣之女。莫说段青茗无罪,即便段青茗有罪,这锦绣公主也是不能堂而皇之地说一介重臣之女死罪的! 再者,这事若真要追究下来,她又以什么名头说段青茗有罪呢?难道说,就只因为段青茗的弟弟和她抢了一碟桂花糕? 相信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别人不会说段青茗和段誉有错,只会说是她锦绣公主以大欺小,以公主的身份,欺压别人呢! 这个罪名,锦绣公主虽然不怕,可是,她却怕炎凌宇来找自己的麻烦!因为,锦绣公主知道,炎凌宇对这个段青茗可不一般! 可是,锦绣公主恨段青茗!她恨段青茗,不单单是因为段青茗刚刚讽刺了她。更重要的是,段青茗曾经救过刘渊,还在段府里住过一段时间,而段青茗呢,也曾经和刘渊兄妹相称,这对于锦绣公主来说,都始终是心里的一根刺,再也没有办法拔除。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在刘府里,锦绣公主一听段青茗的名字,就一时上了火,和她杠上最重要的原因了! 锦绣公主可记得呢,那个刘渊呢?一看就不喜欢她,可是,他只要一提起段青茗的名字,就会笑,而且,笑得非常的开心! 所以,锦绣公主再一次打量了段青茗一眼——人没有她漂亮,气势也没有她足。可是,那个小小的身板啊,挺得直直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淡定的、高贵的、不屈的气质和气势!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道歉 再者,段青茗的一双眸子,清亮剔透得非常惊人,那似乎是一潭幽深的静水,可是,你若陷了进去,才发现根本无法自拔! 而且,段青茗的脸上,虽然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可是,那笑意,却犹如浮在玻璃上的薄冰一样,浅浅地浮着,根本就不达眼底。 此时,正是午后的时间,段青茗临窗而立。淡淡的日光,从窗外的竹帘上轻轻地倒映过来,斜斜的投在段青茗的脸上。细细地纹理,淡色的衣衫,衬着她脸上恬淡而又锋芒暗敛的笑意,那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身上陡然散发出令人心折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引得一侧的炎凌睿眸光暗转,却也生生地刺痛了锦绣公主的眼睛! 锦绣公主不喜欢段青茗,所以,无论段青茗在她的面前,展现出哪一面,锦绣公主都觉得刺眼! 就如此时,两人面面相觑之下,锦绣公主越看,就越不喜欢段青茗,她越不喜欢段青茗,心里就越恨,那恨意恨得上来,单单那眼神,仿佛要将段青茗生生凌迟一般! 段青茗望着锦绣公主仿佛燃了火把一样的眼神,忽然微微地蹙了蹙眉! 锦绣公主的眼里,有一种类似仇恨的光芒,正在烈烈散发出来,那眼神,那视线,象是要恨不得一口将自己吞下肚去一般。虽然,一直以来,段青茗都没有怎么得罪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也不曾和她正面交锋。于是,女人的心是敏感的,也是相通的。段青茗知道,这个锦绣公主,还真不是一般的痛恨自己! 女人之间的仇恨,通常都是易结难解。好吧,既然对方恨一自己了,那么,就绝没有和解的机会了,真的如此了,段青茗反倒一点都不担心了! 寂静的茶楼之内,锦绣公主的一番话,将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引了过来,正在喝茶的茶客们,将事情从头到尾地看在眼内,当看到锦绣公主胡搅蛮缠地欺负段青茗的时候,大家纷纷开始了窃窃私语! 锦绣公主却是不管这些,她一对美眸用力一瞪,伸出手指,冲段青茗一指,大声地说道:“放肆,你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 段青茗冷冷地笑了一下,眼神之中,带着说不出的淡漠疏远之意:“段青茗才疏学浅,只在教训自己的弟弟不应该得罪公主,却不知道,有哪一个字眼,是笑了公主您呢?” 锦绣公主闻言,不由地怔了一怔。 是的啊,这段青茗说话,可是极其的圆滑,虽然,她的字字句句,都象是在暗笑锦绣公主,在讽刺她。可是,她的话里,却不带一个脏字,丝毫也捉不住把柄。所以,锦绣公主虽然暗恨,可是,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锦绣公主想了一下,咬牙道:“本公主觉得你无礼,就是你无礼了,难道你竟然敢反驳么?” 两人这一闹腾,将整个茶馆的人都引来了。大家都对着锦绣公主指指点点,看那样子,明显的是在笑这个锦绣公主仗势欺人呢! 一侧的炎凌睿看到情势对锦绣公主不利,连忙站起身来,朝锦绣公主说道:“好了,锦绣,别在这里胡闹了,天要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炎凌睿的话,原本是息事宁人。可听在锦绣公主的耳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她怒气,用力一指段青茗,大声说道:“二皇兄,明明就是她在欺负我,可你居然不帮我?” 炎凌睿听了锦绣公主的话,暗道她真的是蠢得真是不可救药。他哪里是在帮助段青茗啊,他不过是在帮助锦绣公主而已啊! 锦绣公主却是不理炎凌睿,她返过身来,用手一指段青茗,大声说道:“段青茗,你得罪了本公主,道歉!” 段青茗顿时翻了翻白眼,对这个不可理喻的锦绣公主相当的无语了! 一侧的段誉看到锦绣公主张牙舞爪地欺负段青茗,一下子从段青茗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指锦绣公主,大声说道:“你好不要脸啊……先来抢我的桂花糕,再诬赖我的姐姐,还要她和你道歉,难道所有做公主的,都和你一般不可理喻的?” 听了段誉的话,段青茗连忙喝止道:“誉儿,不可乱讲!” 然而,段誉气鼓鼓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我就是不服气……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全天下的人都要让着她?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么……不,我不服气!” 段誉非但不服气,他还想借机教训锦绣公主一顿! 段青茗的眼眸沉了下来,她望着段誉,严厉地说道:“誉儿,话不能乱说,你知道么?” 段誉委屈极了,他扁了扁小嘴,看了段青茗一眼,转身跑了开去!一边跑,还一边叫道:“呜呜,姐姐不喜欢我了……呜呜,姐姐帮那个坏坏公主一起欺负誉儿了!” 看到段誉跑开,段青茗心下不由地惊,她连忙叫了一声:“誉儿,你回来!” 然而,段誉跑得飞快,只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了! 段青茗一看段誉不见了身影,心里一急,她连忙朝锦绣公主作了个揖,说道:“公主,对不住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誉儿这无知孩童一般见识!” 说完,又朝炎凌睿作了个揖,然后,匆匆忙忙地想要追着段誉下楼! 一侧的小二看到段青茗要走,连忙拦了一把:“哎,小姐,麻烦您先结帐!” 段青茗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些散碎的银子,放到小二的手里,转身。然而,她的衣衫,却被人拉住了。段青茗回头只看到一脸怒气的锦绣公主,冲她气愤地大喊道: “段青茗,你这就想走了……道歉!” 段青茗一时气上心头,她用力一甩锦绣公主的手,直甩得锦绣公主一个踉跄!段青茗站在那里,大声说道:“公主,请问,您要臣女怎么给您道歉呢……就因为您和臣女的弟弟抢了他的桂花糕,所以,您就认为,是臣女的错?抑或是在您看来,臣女的弟弟不见了这等大事,在您的眼里,根本连一碟桂花糕的价值都不如呢?”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表面温和有礼,神色淡然的段青茗不见了。此时的她,犹如一只护崽的老虎一般,浑身上下,都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就是那光芒,令锦绣公主生生地一怔,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段青茗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个刁蛮的公主了。她返身下楼,朝着段誉,快速地追去了。 就连一侧的炎凌睿,望着段青茗的背影,也都陷入了深深的深思——炎凌睿得到消息,炎凌宇和段青茗走得很近。而炎凌宇上次受伤,也曾失踪了数日。炎凌睿曾经花了无数人人力物力,四处寻找炎凌宇未果,后来,又有传说说,有人看到炎凌宇从段府的后院翻墙而下。 当日,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的炎凌睿还曾警惕了一阵子,可因为苦无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可现在看来,这些话,未必不是实话,说不定,炎凌宇受伤失踪,又那么快能痊愈,就是和这位段府的嫡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再看近日里的炎凌宇,看他无论行事、为人,抑或还是其他方面,都较之往日的那个冷酷得没有一点人情的三皇子殿下,都颇大的不同。单单看这段大小姐冒犯他数次,可他都无动于衷这点来说,在于熟知他性格的炎凌睿来说,就是前所未有。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迁怒 要知道,炎凌宇向来心冷如铁,无论亲情还是其他,他从来都不假以辞色,更枉想容情之类,可是,唯独对于这个段青茗,他可以说是容忍有加,令人砸舌。更何况,从炎凌宇的情报之中,炎凌宇曾数次出面维护段青茗。甚至,他还不惜出手,就为了段青茗教训了那个曾经得罪过段青茗的薛凝倩。不得不说,“维护”、容忍这两个词,可是和炎凌宇这样的人,从来无缘,而这等维护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呀! 而且,炎凌睿还突然想起一事,那就是,在不久前的九华神庙之中,炎凌宇受伤中毒,原本束手待毙,可是,到了最后,却不知道被他以何种方法走脱。 当日,炎凌睿也是下了血本的,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无论他派出了多少人手,布下天罗地网,都无法将他捉拿。而当日,炎凌睿曾记得,那时的段府嫌女,就在九华山之上,并曾经和炎凌宇同处一处。 当日,炎凌睿只闻段青茗之名,还曾以为,这个段青茗,是一个空负美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娇小姐儿。可今日看来,段青茗的锋芒一露,突然给了炎凌睿一种说不出的震憾的感觉。 看来,这个段青茗,真的远非想像之中那样简单的啊!而他,是不是要花些功夫,好好地调查一下这个不过十来岁的段府嫡女了! 而他,是不是要透些消息,给那位一听这位在芒寿之日,莲绽满池的传说之后,就一心想要纳这位传奇女子为妃的大皇兄呢? 呵呵,炎凌宇vs炎凌珏,这下,可真的有热闹看了! 炎凌睿转过头来,朝窗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里,正是冰雪漫天,滴水成冰。可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女子身影,正朝着哭倒在一个角落里的小小孩童走了过去,似在劝解,又似在嗔怪! 炎凌睿的心里,忽然浮上一抹了然的笑——果然,但凡是人,总会有弱点的,炎凌宇的弱点是段青茗,而段青茗的弱点就是段誉! 好吧,段青茗,他炎凌睿算是认识你了,剩下的,从此以后,他们要打的交道,还真多着呢! 眸光沉沉的炎凌睿转过了眼神。乍一转眼,就看到了一脸忿忿的锦绣公主! 这边,锦绣公主看到段青茗扬长而去,更被段青茗的一番话一堵,她的心里,一时气愤不已。锦绣公主站定,忽然朝着段青茗的背影大叫道:“你给我回来……喂,你给本公主回来。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呢!你冲撞了本公主,就是以下犯上,要和本公主道歉……” 然而,锦绣公主的话还没说完,段青茗早已不见了身影。她讷讷地转过头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哼,段青茗,你敢不向本公主道歉,下次被我看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周围的茶客听了锦绣公主的话,相顾之下,双方的眸子里,又是一阵鄙夷。原来,这个锦绣公主,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呐,人家都说了,是她和人家的弟弟争桂花糕,是她有错在先。可就因为她抓着人家不放,所以,把人家的弟弟都气丢了。现在,人家的弟弟都丢了,她还想着要和人家算帐的呐! 看到众人神色鄙夷,低声议论,锦绣公主双后一叉腰,怒道:“你们这些个无知小民,笑什么……笑什么呢?” 那些茶客听了,顿时又是一阵轰笑,其中有一个男子朝着锦绣公主这边,忽然淡声说道:“大家还是不要笑了,小心公主看上了你们正在喝的茶,又要过来和你们抢,你们若是不给的话,到时啊,她又说你们以下犯上了……” 男子的话才一说完,背后,又有人开口了:“是啊,是啊,公主可是千金贵体啊,若是得罪了公主,少不得,你茶没的喝,再诬赖你的别的什么罪名,到时,你可真的有理说不清了啊!” 听了那男子的话,大家又是轰然而笑。直把锦绣公主气得直跺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侧的炎凌睿用力一扯锦绣公主的手,低声说道:“你还嫌丢人没有丢够么……回宫!” 锦绣公主从来没有听过炎凌睿如此严厉的声音。她不由地一怔,回过头来,正看到了一脸冰雪颜色的炎凌睿。 炎凌睿的神色很冷,炎凌睿的神色很僵。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棱角,从他一直温润如玉的脸上,清晰地呈献出来,令人骤然之间感觉到,站在锦绣公主面前的,不是什么血亲兄长,而是一个陌生的冷酷杀神! 仿佛被那样的神色吓坏了,锦绣公主顿时苍白了脸。她动了动单薄的嘴唇,似乎想辩解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敢说出来! 炎凌睿从来没有在锦绣公主的面前表现过如此冷冽的一面,所以,这第一次的示威,真的将锦绣公主给吓住了。她讷讷地站在那里,甚至来不及想什么东西,就被一脸怒色的炎凌睿扯着,仓皇地朝楼梯走去。 这个锦绣公主,原来就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亲女,所以,在这后宫里的时候,向来都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亦正因为她的身份,炎凌睿向来对她表现了最大的宽容。可现在看来,他的容忍,只是令她的愚蠢,更加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能令他的名声,跟着蒙羞、蒙尘。 亦由此看来,之前的炎凌睿,还真的太容忍于她了。所以,到了现在,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依旧如此的毫无顾忌,丢人现眼! 看到炎凌睿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气,锦绣公主是真的被吓住了。她甚至也忘记了发火,就乖乖地随着炎凌睿,离去了。 锦绣公主和炎凌睿踏上了楼梯,身后的茶客们,又是轰然而笑。可是,在触到炎凌睿那一对冷如冰雪的眸子时,大家脸上的笑,同时都滞住了。 锦绣公主被炎凌睿扯着,不敢挣扎,也不敢松手。只好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可是,随着脚步的走远,她心里的怒火,却再一次无休止地蔓延开来——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段青茗,若不是段青茗的话,她不会在此丢脸,若不是因为段青茗的话。她不会在这里容忍炎凌睿的怒气。若不是段青茗的话,她也不会连桂花糕都损失了。不但没有吃上,还生了一肚子的气…… 总之,今日之事,都要怪罪到段青茗的身上,今日的一切,她都要算到段青茗的头上“——这一笔帐,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和段青茗好好地算一下! 段青茗,你等着。 炎凌睿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渐渐地离去了。没有人看到,在茶楼二楼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悄悄地站了起来,他穿过人流,快速地朝外走去。 茶楼里的一幕,发生了,结束了,很快就被人忘记了。即便再被人谈论起来,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可是,这一幕,落到了某些人的手里,自然的,成了成就某一些人,某一些事的契机! 总之,今日里,段青茗无心的茶楼一行,跟着发生了一件和她同样有切身关系的事情!那些事情,更直接将她此后的人生路,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也因为那个方向,她的人生,从此彻底改变! 只是,那都是后话了! 再说段誉,一溜烟地朝着前面跑去,渐渐地,他进入了一条小小的巷子,小小的身影一转,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段青茗心里一急,立即快步追了过去,她一边追,一边大声唤道:“誉儿,你出来,出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段青茗被劫 然而,段誉乍一进入那个幽深暗淡的窄小胡同,便犹如一滴水滴落进了幽暗的深水潭里一般,再也没有了半点声息。 说不出为什么,段青茗望着黑黑的巷子,只觉得心里一紧。她再不迟疑,就要快步进去,阻止段誉的继续胡闹。 然而,她始终晚了一步。就在段青茗追到小巷子的时候,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有谁,从段青茗的身边快速地奔入了小巷子。又是一转眼的功夫,年轻的蒙面男子一手抱着瘫软在他怀里的段誉,正缓步而出。 那蒙面男子冷着一双眸子,望着一脸焦急的段青茗,极冷,却也极淡地说道:“不知道姑娘找的,可是他么?” 这个人,怎么抱着段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段青茗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身子一挺,就向前扑了过去,一伸手,就要夺过那男子怀里的段誉,并且大叫道:“把誉儿还给我!” 段青茗的心里,慌极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这不过片刻的功夫,誉儿就被这人制住了?这个人,打晕了誉儿,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有一种即将失去段誉的恐慌,令段青茗急得就要哭出来了。她连声叫道:“誉儿,誉儿……” 然而,那男子冷哼一声:“你想得倒美!” 说完,他瘦长的身子只是轻巧地一闪,就抱着段誉闪了开去。 这一闪一扑的,令段青茗差点儿扑倒在地。可是,这个扑空,也令她瞬间冷静下来。 段青茗站在巷子的出口处,冰冷的风,悠悠地从她的脸颊旁吹过。吹得她冻得木木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可是,这脸上无论怎么疼,都不及她心里的焦急来得过甚。段青茗站在这流风的出口,紧张地望着那男子手里的段誉,她的心里,怕极了,怕就怕,段誉会被这个男子给伤害了! 段誉软软地伏在那男子的怀里,只见他呼吸均匀,脸色红润,再看他的衣着和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又或者是被什么暴力打破的样子,于是,段青茗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想来,对方只是挟持和打晕了他,并没有对他怎么不利。现在,只是想利用他来威胁自己而已! 可是,对方究竟想威胁自己什么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段青茗就真的想不出来了。她微微抬起眸子,望着那男子,冷静地说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霎那间,段青茗的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可是,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他想要自己的命? 不对。因为,看那男子的身手,若真想要自己的命的话,自己根本就是避无可避的,而且,他一上来,杀了自己就是,可为什么,又要挟持段誉,进而威胁自己呢? 那么,对方可是段正得罪过的人,找自己寻仇来了? 不象,因为,对方并没有直指段正,也没有说出原因,想来,是为了给段段青茗造成精神上的压力,才来进一步的要求吧! 对方要自己身上的某一样东西? 可是,段青茗只是一介将军府的小姐,身无长物,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呢? 不得不说,这点,段青茗还真想不出来! 甚至,段青茗想到了对方是不是刘蓉搞的鬼,抑或说刘蓉指使人做的。可是,种种念头,都一闪而过,到头来,仍然没有答案! 可是,对方不管想要什么,对于段青茗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段誉就在他的手上,而段青茗爱段誉之心,世人皆知,所以,这人只要挟持了段誉,那么,段青茗就只能任其摆布! 那个蒙脸的黑衣男子瘦、高,有着挺拔的身姿,还有一身冷酷的杀气。他望着段青茗,刚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巷子口处,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咦,我明明看到,他们到这边来的,怎么不见人了呢……搜……” 男子眼神一凛,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看吧,想找你的人,可不止是我一个! 段青茗凝神听去,只听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低叱道:“快搜,若是跟丢了人的话,回去后,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黑衣男子听了对方的话,朝段青茗一摆头:“走,先离开这里!” 段青茗的心里一急。一时之间,她甚至犹豫了——要不要跟这男子前去呢? 要知道,站在段青茗的立场,若是跟这男子去的话,前路莫测,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以及伤害段誉的举动。可若她不跟去吧?她不但救不下段誉,也没有令对方放开段誉的机会。 而且,看这眼下的情形,即便是她和段誉侥幸从这个人的手里逃脱了,可是,这之后呢?这后面,可还有一般居心叵测的人,想要找他们的晦气的啊,段青茗相信,若是落到了这身后人的手里,也不知道,会落下什么样的后果! 唉,真的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啊,今日,可是真的有劫如此么? 看到段青茗犹豫不决的样子,那男子蓦地冷笑起来:“怎么,还没有考虑好么……是扔下你的弟弟不管,落到后面那些人的手里,还是看着你的弟弟,然后跟我走呢?” 段青茗抿了抿唇,不由地握紧了手心。她抬眼,望了一眼依旧毫无声息地躺在对方怀里的怀里的段誉,忽然心一横,跟在那男子的身后,低喝道:“我跟你走……只是,别让我知道,你伤了我弟弟!” 那男子听了,微微弯了弯唇,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放心,他可是我的筹码!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可是绝对安全的!” 男子的话,充满了讥诮和冷酷,听在段青茗的耳里,不由地,心又沉了一下!她默不作声地提起裙子,走到男子的跟前,然后,跟着男子的脚步,朝着巷子的另一端快步奔去! 空荡的巷子里,就只有空洞的脚步声在不停地响着。那人的脚步很快,段青茗紧跟着那人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根本来不及看前方的任何方向,直到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段青茗一下子没有收住脚步,跌倒在那人的怀里。原来,这一阵急跑,那人已经跑到了巷子的尽头,那里,赫然竖着一堵高墙。 身后的追赶声,似乎近了一点,再近了一点。段青茗登时有些紧张。她蹙了蹙眉,低声问道:“这里没有路啊,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男子没有出声,却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高耸围墙,眸子里的光,微微地变了一下。 段青茗顺着男子的眸光看了过去,心里也是微微一怔,难道说,这男子想要靠飞上去不成? 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一些,依稀可以听出,这是一群人的声音,他们甚至是紧追着段青茗的脚步而来的。 段青茗下意识地望了那男子一眼,似乎是想看看那男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度过这一关的,又或者说,她是不是可以乘乱的时候,趁机将誉儿带出,然后,离开这里? 然而,段青茗的想法,似乎被那男子看透了。他也不看段青茗,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把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扔到一边去吧!” 说完,他也不等段青茗说话,一手解下腰带,将段誉绑在背上,然后,他一把抱起段青茗的腰,蓦地低喝了一声,用力提了口气,脚下翻蹬两下,就朝着那面高耸的高墙逸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被劫【二】 整个过程,看得段青茗目瞪口呆——这个人,难道真的可以徒手攀登高墙么?而且,他的身上,还带着自己和段誉两个人? 然而,段青茗已经来不及再想什么了。因为,那个人一手抱着她,背上背着段誉,已经快速地越墙而去。 风,从两人的身上吹过,将那冰刀一般的感觉,清凌凌地吹到段青茗的身上。而仿佛是倚墙直立的段青茗,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那黑衣男子的肩膀,颤声说道:“哎,你小心誉儿!” 那男子一口气提在胸口,冷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那眼神赫然在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担心你的弟弟? 段青茗别扭地转过了眼神,不想和男子的视线对视,可在转头的瞬间,她蓦地看到了正在飞速后移的地下。一瞬间,她吓得快速地闭上了眼睛! 风,呼呼地吹过,扬起她的衣袂和头发。从来没有试过的晕眩的感觉,令段青茗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再也不敢朝下看一眼,只有流风吹来下面的叫声:“看,他们在天上……他们上去了!” 段青茗怔怔地听着,似乎感觉到那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离那些人很远,很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终于被放到了实地。她一个晕眩,就要栽倒在地,身边的男子,快速地扶住了,他望着段青茗,罕见地夸奖道:“嗯,表现得还不错,没有象别的无知女子一般大呼小叫的!” 段青茗这下,真有些欲哭无泪了。她真的不知道,这男子,究竟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呢? 然而,只一句话的功夫,段青茗甚至来不及给任何表情,那黑衣蒙面男子已经转身而去! 段青茗连忙举步跟上,这才发现,原来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条小小的巷子里。再穿过那条巷子,就是别处一条马路,只是,这条马路上非常的寂静,人也非常的少。段青茗紧跟着那男子的脚步,冷声说道:“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那男子不理,只是取出背在身后的斗笠戴上,掩住了蒙着黑布的脸,然后,他迈开步子,疾走向前走去。看到对方根本不理自己,段青茗无法,只得用力咬了咬牙,也尽量快步跟上。那黑衣男子看到段青茗并没有落下,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脚步不停地一路向前! 两人走出马路没有多久,段青茗又跟着那男子转过了另一条巷子。那巷子窄且长,曲折迂回,段青茗跟着他,再转了一个弯,就来到了另外一条马路,那里,早已停着一部黑色的马车,从段青茗的位置,只能看到结实的梨木车辕,其他的标志什么的,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马车上并没有人,更象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只见那黑衣人一手抱着段誉,将段青茗用力一推到车门前,低叱道:“快上车!” 段青茗临上车前,望了段誉一眼,她苍白着脸,咬牙朝那男子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伤害了誉儿?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没有醒?” 男子淡淡地转过了眼神,冷冷地望了段青茗一眼,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说过的,他就是我的筹码,在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是不会伤害他的!” 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男子充满讥诮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直到现在,这男子还没有说出,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若是不说,段青茗的心里,就越是没底,就如现在,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男子,因何要劫持自己,又因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段青茗无奈,只好深深地对方手里的段誉一眼,抿紧了唇,听话地上了马车。那蒙面的男子这才将段誉往马车上一放,然后回头驾着马车,朝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跑得很快,因为速度极快的缘故,所以有些颠簸,段青茗搂着段誉,望着车窗外不停地向后飞移的风景,心里正紧张地想着脱身之法! 段誉仍然没有关点声息。 段青茗蹙了蹙眉,轻轻地拍着段誉的脸,想让对方清醒过来,可是,段誉似乎睡着了一般,无论段青茗怎么呼唤,他始终都没有醒来! 段青茗想了想,掏出自己的簪子,朝着段誉的人中狠狠地扎了一下! 这下子,段誉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了,他大声说道:“谁,谁扎小爷……” 段青茗连忙掩住段誉的口,示意他不要说话。段誉才扭了一下身体,脖子痛极了。他吡着牙,一手抚着自己被打痛的脖子,忿忿然地望着段青茗,怒道:“是哪个天杀的打晕了小爷?” 段誉犹还记得,他在山水茶楼里,故意引了段青茗出来,想要避开锦绣公主的算计,更因为马路上有人专门跟着他,所以,他才故意钻进了马路旁边的小巷子里。原本以为,段青茗一定会追过来。两人也一定能摆脱身后追着他们的尾巴的。可他没曾想到的是,他的人才一进入巷子,只觉得脖子处一疼,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段青茗轻轻地搂着段誉,低声说道:“没事了……誉儿不要害怕,现在没事了!” 虽然段青茗的嘴里说着没事,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她轻轻地帮段誉揉着脖子,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上一世的时候,她没能保护好誉儿,那么,这一世,无论要付出什么,她都不能让段誉出半点的事的! 段誉很快就感觉到了段青茗的异样。 他抬头,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惊奇地说道:“咦,姐姐,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段青茗听了,微微摇了摇头,可是,她又怕吓到段誉,连忙低声说道:“誉儿你别怕,万事有姐姐在!” 段誉蹙了蹙眉:“姐姐,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段青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耳边,忽然传来那个黑衣蒙面的男子的声音:“没什么听不懂的,你们两个,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了!” 段誉一听,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段誉的头,一下子撞到了车顶,顿时,痛得他“啊”的一声,用力抱住了头! 这下得了,刚刚扭了脖子,现在又扭到了头,这人啊,怎么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啊? 段青茗一看到段誉碰到了头,她连忙伸手帮段誉轻轻地揉着,满是心疼地说道:“誉儿乖,你这好好的,跳什么呀?” 段誉不顾自己发疼的头,只是一把拉过段青茗,疑惑地问道:“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什么阶下囚啊,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段誉这一下子,还真没有听明白啊,这什么阶下囚什么的,他怎么听不懂啊? 那男子听了段誉的话,冷笑一声,再不出声了! 段青茗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抓了你,说是要逼着我交出什么东西……可是,我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段誉一听,立马大声叫道:“哎,你究竟想要什么嘛……我姐姐的手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疾驰的马车,将段誉的声音完全掩盖,然而,那黑衣男子耳力惊人,他不看段誉,只是在车前冷笑道:“不知道……你问一下你的姐姐,在几个月之前,是不是有人交了一把穿月弓给她?”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为了穿月弓? 穿月弓? 段誉怔怔地望了一眼段青茗,显然的,没能明白这男子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段青茗听了对方的话,直吓得手里的帕子一下子跌落在地。她用力吸了口气,强近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段誉却是不知道那穿月弓究竟是什么东西,听到两的对话,他纳闷地问道:“姐姐,那穿月弓,又是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的?” 段青茗定了定神,朝段誉说道:“姐姐也不知道那穿月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车前的黑衣男子冷笑起来:“段大小姐,你真的是好生健忘了……那一日,你可是救起了一个垂危的男子么?那男子不见了,穿月弓也不见了,你说说,那弓若不是给了你,又是给了谁呢?” 段青茗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当日,她救起那男子时,就只有夏草儿在场,可夏草儿是绝对不会出卖她的啊,那么,又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出去的呢? 看这男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不知道那个穿月弓是怎么到她的手里的,可是,他又怎么笃定,那弓,一定在自己那里呢? 想必,他也是不确定,故意猜测的吧?那么,他定然不是那个叫羽盟的人了! 那男子听了段青茗的话,自顾自地冷笑道:“段大小姐将那穿月弓藏匿得真是好了……我去了你屋里两次,都没有搜到……” 段青茗一听,蓦地明白过来:“原来我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就是你的杰作么……你,你怎么能随便闯年轻女子的闺阁呢?” 那男子听了,顿时冷笑起来:“呵呵,若你再不交出那穿月弓出来,下一次,我要的,就是你弟弟的人头!” 段青茗听了,只觉得心中一颤,她怒道:“你去我的屋里找也找过了,东西也没有找到,现在,你找还赖我做什么呢?” 马车开始缓慢起来,段青茗透过小窗一看,原来已经出了城了。眼下,他们正在一处高高的山顶上,一眼望去,四周都是山谷,就连一个人烟都没有! 一看到这种情形,段青茗更加紧张了。他连忙抱住段誉,厉声朝那人说道:“你想做什么……我都说了,没有看到过那个东西!” 那男子停下马车,来到车旁,冷冷地说道:“段大小姐,你还是先下车再说吧!” 段青茗抱着段誉,眼睛左右瞄了一眼,她看到这里除了满地未融的冰雪之外,就只有枯黄的草根,这附近,都是一片的枯萎萧条,甚至连一棵小树都没有! 段青茗原本不想下车,可是,段誉扯着她,朝着马车下去,他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姐姐,先下车再说,你若真没有那东西的话,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可段青茗生怕对方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物。可她也知道,躲在马车里,始终不是办法,她想了想,牵着段誉的手走下马车,顺手将段誉往自己的身后一拉,朝那人厉声说道:“我可是将军之女……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黑衣人抽出长剑,一把从段青茗的身后扯出段誉,将剑往他的脖子上一架,冷酷无情地说道:“段大小姐,那穿月弓对于你,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你弟弟的命就不一样了,你若是识相的,就乖乖的把那穿月弓交出来,我饶你弟弟一命,若是你不愿意交的,可别怪我无情了!” 段青茗被那男子的动作吓住了,她连忙伸出双手,朝那男子说道:“不要伤害我的弟弟!” 那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若再不说的话,我就拿你弟弟的命来祭!” 段青茗一听,立时被吓坏了。 说实话,那穿月弓是谁交给她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若然是给了这人的话,也并非不可,可现在的问题却是。若是她现在交出来了,若那个叫“羽盟”的人来了,她又要交什么东西给人家呢?到时,若是对方又再一发怒,又拿了段誉来威胁她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更有甚者,若照这个人所说,托咐穿月弓给她的人,若然已经死去的话,那么,她就更加地不能将别人用生命换来的东西,轻易地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段青茗这样想着,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为难之色。她下意识地说道:“你不要伤害我的弟弟……” 那黑衣人“嘿嘿”地冷笑起来,他一边冷笑,一边用长剑在段誉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痕:“段大小姐,我不但要伤害你的弟弟,还要杀了你的弟弟……若是你再不说的话,我可真的要动手了!” 看到段青茗花容失色,那男子又是“嘿嘿”地狞笑道:“我先用剑划花你弟弟的脸,再将他的四肢卸下,然后,我再把他的肠子挖出来,让你看着他挣扎,然后,慢慢地死去……这滋味怎么样?” 黑衣男子的话说得很慢,有一种凌迟般的残忍。直听得段青茗的脸色,再一次发白起来。她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真没有那东西,这事,也不关誉儿的事,你不能伤害我的弟弟!” 那黑衣人听了,返手举剑,就要朝段誉的脸上划去,眼看着,段誉冰雪一般的小脸上,就要被划下一道伤痕,段青茗尖叫起来:“不要……” 黑衣人停住了手,段青茗扑了上来,就要争夺段誉:“你要折磨,就折磨我吧……这事,根本就不关我弟弟的事,你不能伤害他!” 那黑衣人的耐心,似乎用光了。 他眸露凶光,一把推开段青茗,再返手抓住段誉,长剑就要挥了下去! 段青茗推倒在地,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段誉忽然身子一转,双腿一滑,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从那黑衣男子的手里滑了出去! 段青茗愣住了,那男子,更加愣住了。直到段誉飞快地跑上前来,一把拉住段青茗还在颤抖的小手,短促地叫了声:“跑!” 段青茗这才迅速起身,拉了段誉,就朝前路去。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段青茗体会到了失去和痛楚的滋味。那一种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钟爱的人、自己关心的人受伤却无能为力的滋味,段青茗真的受够了……不,她再也不想受了! 握紧段誉的小手,段青茗这才感觉到,自己又活了回来!她跌跌撞撞地跟在段誉的身后,快速地朝前跑着,似乎,越跑过一步,她就离胜利近了一点! 身后,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带着隐约的愤怒以及仇视:“你们想往哪里跑?给我站住!” 段青茗的火气,就在这一瞬间,冲到了头顶! 枉她重生以来,自诩聪明,也曾经度过了无数不咸不淡的危机,可是,现在的事情,一旦发生在她最最关心,紧紧紧张的人身上。她象是一下子失去了主意,一下子没有了分寸,就因为这点儿,她竟然差点了枉送了誉儿的性命…… 段青茗自责,段青茗羞愧,段青茗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忽然,她一甩段誉的手,一把将段誉住前一推,自己却停住了脚步! 黑衣人很快就追了过来! 虽然,他以黑布蒙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单单从他眸子里的愤怒眼神,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来看,他似乎也被气坏了! 他手中长剑一扬,怒声说道:“哪里跑……回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脱险 段青茗蓦地返过身来,她快速地从自己的头上拔出一支簪子,就在那个黑衣人紧追而至的时候,她忽然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既没有去护段誉,也没有朝另外的方向逃跑,她只是奋不顾身地上前,一把抱住那个黑衣人的身体,然后用力地叫道:“誉儿,快跑啊!” 段誉的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又快速地朝着前面奔去! 姐姐拖住那人,是为了自己争取时间,那么,他得赶快跑,要跑得找到对付那黑衣人的地方,才能帮助姐姐的啊! 段誉越跑越远,段青茗却越抱越紧。 黑衣人怒了,他一脚踢在段青茗的身上,段青茗的整个人,就仿佛弹丸一般地朝着远处被抛了出去! 黑衣人怒道:“你若找死,也得把穿月弓交出来再说……今天,若是我得不到穿月弓的话,你们两姐弟,个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段青茗被那人推翻在地。可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支簪子——在她跌倒的时候,成功地看到了簪子上,被沾染了淡淡血迹,段青茗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 没有人看到的是,抱紧黑衣人的时候,段青茗手里的簪子,快速地从那人的手背上划过,尖利的簪子,瞬间在那人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可是,那血痕,似乎太浅了一点,黑衣人并没有发觉。他只是用力甩开段青茗,然后,飞快地朝着段誉跑去——这个段大小姐的软肋,依旧还是这位嫡出的段公子,只要将段誉捉在手中,段青茗的臣服,可不是迟早的事么? 穿月弓,他从塞外追到中原,又从中原追到了京城,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把弓的下落,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呢? 是的,那把穿月弓,虽然在不识宝的人眼里,可以说是一文不值,可是,只有他才知道,若是没了那把穿月弓的话,怕他永远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人活一世,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而他,同样为了自己的理想,坚决都不能放弃! 段誉的速度很快,就在男子被段青茗一拖的这一瞬间,他已经跑到了悬崖边上! 说是悬崖,其实那只是一处山崖,虽然并不算高,可是,若是寻常人从那里摔下去的话,也是不得了的! 段誉站在那里,一手叉腰,恨恨地朝那黑衣人说道:“哼哼,想和小爷过招,你还嫩了一点儿……想抓小爷是不是?有本事,你过来呀!” 那黑衣人一看段誉站的方向,怒极反笑道:“想找死,你倒是早些说啊,我成全你就是了,何必自寻死路?” 说完,那黑衣人一纵身,朝着段誉扑去,看他那架势,似乎想要将段誉一剑劈于剑下——原本,他是操了控制段誉,来达到制服段青茗的心的目的,可现在看来,段青茗似乎很难掌控,若真如此,他倒不如杀了段誉,回来再来胁迫段青茗——要想对付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他的手段还多得是,而今,他终于不愿意再用最怀柔的逼供手段了! 段誉看到那黑衣人迎面扑来,假装害怕地向后闪去。 然而,段誉的身后,就是悬崖,他若再朝后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 一侧的段青茗看了,撕心裂肺的叫了声:“誉儿,不要!” 然而,哪里来得及呢?段誉身子晃了两晃,一下子就朝着那崖底跌去! 那个黑衣人原本防着段誉搞什么花招儿,此时,他一看到段誉跌下崖底,登时一愣,想要住脚! 然而,那个崖顶的坡度似乎非常的奇怪。黑衣人一站在那里,就再也没有办法站稳了,他手持长剑,一下子也跟着跌了下去! 段青茗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快速地朝着崖边扑来,望着有两间房屋那般高的崖底,只觉得身体晃了一下,再也站不稳了! 那么一瞬间,段青茗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誉儿跌下去了,都是她没用,没有保住誉儿啊! 在前世的时候,因为她的懦弱有因为被他人的蒙骗,所以,失去了这个最亲的亲人,而今生,她却为了一把不知道要给何人的穿月弓,而再次导致了段誉的悲剧…… 段青茗双膝跪倒在地,她以手捂面,蓦地发出一声涰泣:“誉儿,都是姐姐不好啊!” 都是她的错啊! 若不是她想得太多,怕会有什么后患,而没有交出穿月弓的话! 若不是因为她顾忌太多,没有说出实话的话! 若不是因为她思前想后,犹犹豫豫地不肯交出来的话。 若不是她救下那个黑衣人的话…… 段誉,其实都是被她自己害死的呀…… 段青茗再也忍不住,她蓦地大哭起来:“誉儿……誉儿……” 风,掠过崖顶,听着女子凄惨的哭声,也蓦地停了一下,轻轻地拂着她的鬓发,似乎在低声劝慰着她什么! 段青茗一边哭,一边又朝下望了一下,布满碎石的崖壁下,那个黑衣人正面朝地下趴在那里,可是段誉,却无影无踪! 段青茗知道,那一定是因为段誉的人小,被那人压在身下了——他还那么小啊,七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没了么?这一世,这一生的下半世,她段青茗,又将何以为继? 段青茗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哭。渐渐地,她哭得喉咙嘶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哭倒在崖顶的冰雪上,似乎连寒冷都忘记了! 就在这时,蓦地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姐姐,你哭什么?” 那个声音太柔,太细,才一出口,就已经消散在一闪而逝的风里,是以,段青茗根本就没有听到——抑或她原本是听到的,可是,以为出现了什么幻听,所以,干脆的,就没有相信了! 忽然,崖壁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沾满黄土的身影,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崖壁下探出头来朝着段青茗伸出手去:“姐姐,别哭了,先拉我一把!” 段青茗呆呆地伸出手去,在摸到对方那只冰冷的,可依旧带着熟悉的柔软的小手时,她蓦地再次痛哭起来:“誉儿啊……” 段誉借着段青茗的手攀了上来。他一边甩掉身上的土,一边吐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别哭了,我就要累死了!” 段青茗整个人都呆住了! 段誉不是跌下了山谷么?怎么现在,他会在这里呢? 段青茗摸摸段誉的脸,再摸摸他的头,又下子哭出声来:“誉儿,誉儿……” 段誉返身,抱住自己的姐姐,小声地劝慰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段青茗忽然拉开段誉,望着他满是尘土的小脸,急声问道:“誉儿,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掉下去了么?怎么又爬上来了呢?” 段青茗疑惑地朝崖下看了一眼,只见那黑衣人仍然定定地趴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一下,段青茗这才放心了,她连忙问道:“我明明看到你掉下去了,我都要吓死了,你怎么又上来了呢?” 段誉上来了,可是,那个黑衣人却掉下去了!而且,似乎被摔晕了,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啊! 段誉望了一眼崖下的黑衣的,心有余悸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当我站在崖边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块突起的小树,那小树的上面,似乎可以站人的,看那样子,承受我的重量,应该没有问题的,于是,我就假装摔下去,然后,攀住了那棵小树,那个黑衣人也想抓那小树,可是,被我推开了,所以,他摔下去了,可是我,现在,却没事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迟了一步的英雄救美 段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整个过程,却是相当惊险的。 可以说,这个从发现到段誉脱身的过程,必须要有几样要点——敏锐的观察力,准确的判断力,临危不惧的反应和超强的身手,这一切,加起来,就成了现在脱险的段誉! 其实,就连段誉现在想想,也觉得蛮惊险的。且不说其他吧,单单说从发出小树,到攀上小树的这个瞬间——因为段誉是倒着栽下去的,所以,想要拉住小树,就非常的困难,可他不但拉住了,还将同样拉住小树的黑衣人给推下去了!单单这一点,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所幸的是,段誉并非普通的孩童,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观察力,以及敏锐的眼神,再者,他是个练家子,虽然,他的身板还小,之前的功夫还用不到一半,可是,他的反应,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轻易地攀上小树,逃生的最重要的原因! 自然了,惊喜之中的段青茗,是不会细想这些的。她只是抱住段誉,再一次流下眼泪,泣不成声地说道:“誉儿,我的好誉儿,你可不能再吓我了!” 段誉象个大人一般地拍着段青茗的脊背,轻声哄着段青茗:“姐姐乖,姐姐乖,以后誉儿不敢再吓你了!” 段青茗看不到的角落,段誉的脸色,早黑成了一片——原本,他和炎凌宇设下了计谋,是要诓段青茗出来,然后,摆一个局,让炎凌宇英雄救美,为炎凌宇在段青茗的心里,加上几分印象分的。可没曾想到的是,斗嘴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来,真的劫了段青茗不说,还连带着,将段誉都带了出来! 现在,段青茗和段誉真的遇到了危险,却不是炎凌宇算计的,现在,就连段誉的心里,都有些恨炎凌宇了——这个没用的家伙,为他设的局,这下倒好,让别人用上了,你说说,若是让段青茗知道了,他憋屈不憋屈啊? 段青茗因为曾经彻底地失去过,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失常,所以,甚至才会被黑衣人威胁着乱了方寸。现在,段誉失而复得,段青茗真有一种再次重生的感觉。她哪里还能发现段誉的语病的呢? 所以,此时的段青茗,抱着段誉,早就泣不成声了! 段誉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拍了拍段青茗的衣背,低声说道:“姐姐……我们要回去了!” 段青茗这才抬起了头,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低声说道:“好吧,我们回去!” 可是,这四周苍茫,天地间冰雪一片,那辆马车虽然还在,可是,赶车的人,却到下面凉快去了,现在,他们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赶着马车回去,要么,就是两人徒步回去! 而且,更有甚者,那山崖下面的黑衣人,本领可是极大的。若是他醒了,再追去段府,又或者是在半路上截住两人的话,又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望着段誉,想了想,说道:“誉儿,你坐后面,姐姐来赶车!” 段誉一听,摇了摇头:“不行,姐姐,你是女孩儿,你坐后面,我来赶车!” 两人正争执间,忽然,听到前面的冰雪,响起“咔喇喇”的脆响,两人顿时一惊,同时抬头,正看到了一个天人般的少年,呆呆地站在两人前面的不远处,用说不清的复杂的眸光,望着这对劫后余生的姐弟,平日里,满面春风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阴郁表情! 段青茗乍一看到是炎凌宇来了,心里一松,眼神一冷:“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如此闲暇,会有空来这山野之地闲逛?”! 段青茗的话,充满了火药味儿——她和段誉刚刚遇险,这炎凌宇就来了,你谁敢说他不是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段誉望着炎凌宇,唯有苦笑——两个设下的巧局变死局,现在,讨好段青茗的机会没了,什么机会都没了,你还来做什么呢?即便是来了,也不要现身了才是呀! 看到段青茗一脸的冷若冰霜,再看看段誉的一脸的遗憾和无奈,炎凌宇就知道,事情已经完了,而且,段青茗也恨上自己了! 可炎凌宇是谁呀? 他望着段青茗一脸不耐的样子,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闲逛,而是寻找你们来了……” 眼看着段青茗一脸的不信,炎凌宇笑道:“我今天恰巧听到锦绣在山水茶居里为难你们,所以,就赶了过去,可你们已经离开了,可是,有人却说,发现你们进了巷子,就再没有出来,我于是跟进了巷子里,一路查看,结果,就拣到了这个!” 炎凌宇伸出手来,他的手心里,赫然是段青茗的荷包! 段青茗一看,马上抢过,冷声说道:“哼,谁知道是不是你偷来的?” 炎凌宇一听,顿时苦笑起来:“我真是拣的,哪里用得着偷呢?” 其实,这荷包,还真是炎凌宇拣的——只是,不是他本人拣的,而是他身边跟去,准备算计段青茗的人拣的而已。而炎凌宇,就是因为看到这个荷包,才知道段青茗姐弟阴差阳错地出了事了。于是,就发动了他所有的力量,这才一路跟过来了! 可惜的是,炎凌宇终究是晚了一步,这段青茗吓也被吓过了,哭也哭过了,现在炎凌宇过来,除了多余,还真有看笑话之嫌了! 炎凌宇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走到马车旁,朝段青茗说道:“你们这是准备回去了么……要不,我送你们吧!” 段青茗惊异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奇道:“你会赶车?” 炎凌宇笑道:“我不但会赶车,很多事都会做呢……比如说,替你们教训一下那个冒犯你们的坏蛋?” 炎凌宇左右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怎么,那个冒犯你们的人呢,怎么没有看到踪影了呢? 段青茗因为眼睛哭得肿了,头发也被风吹散了,她自觉得非常狼狈,看到炎凌宇探询的眸光,她的脸陡地一红,连忙有些别扭地别过脸去,不去看炎凌宇! 而段誉则朝炎凌宇指了指崖壁之下,意思是说,那个人,就在那下面了! 炎凌宇有些奇怪地来到崖壁前朝下一看,只一眼,他的眼神,顿时凝重起来! 只见他微微一提起,就朝着那崖底飞身而下。段青茗失声刚要惊呼,只看到炎凌宇已经提着那个满面血痕的黑衣人上得了崖顶,只见他将那黑衣人倒提过来,一把拉开了那黑衣人脸上的蒙脸黑布,然后,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忽然冷笑道:“呵呵,还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你终于还是落到我的手上了?” 段誉望着炎凌宇,再看一眼那个面目非常陌生的年轻男子,不知道炎凌宇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看到炎凌宇上来,段青茗连忙转到了车后,整理衣服和妆容,此时,她转得过来,望着炎凌宇的眼神,非常的疑惑:“难不成,这个人你认识么?” 炎凌宇这么快速地起来,段青茗几乎以为,这件事,是炎凌宇搞的鬼了,可现在看着炎凌宇杀气腾腾的样子,她又觉得不象!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炎凌宇抬起头来,朝段青茗看了一眼! 段青茗似乎刚刚哭过了。冲淡了脸上施得极淡的脂粉,可是,这并无损她的美丽,倒显得她的肤色更加晶亮,眼神更加清澈,犹如水洗过的珍珠一般,散发着水润一般的光芒! 第二百九十九章 穿月弓的秘密 再看段青茗的衣衫和头发,显然的是整理过了。那发型,虽然只是轻轻地挽了个髻,首饰,也在半途全部都掉光了,所以,什么都没有佩戴。可是,就是这样的段青茗,看起来,既清爽又干净,有一种居家女子的风韵! 那样的段青茗,令炎凌宇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他顺着段青茗的话,不由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上次受伤么?那就是他的杰作!” 炎凌宇的手,指的正是那个躺在地下的人。那个人的脸上,布满了血痕,从段青茗的角度看来,有些狰狞,更有些狼狈。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可是,依稀能看出他宇眉之中的暴戾,还有冷酷。 段青茗不由地说道:“是他伤了你么?” 炎凌宇蓦地冷笑起来:“就凭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他是和其他的人阴谋串连,我一不小心,才着了他们的道儿!” 具体的细节,炎凌宇似乎不愿意多讲,他只是匆匆地说道:“这次,他落到我的手里,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段青茗知道,这些个皇子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不愿意令人知道的秘密,听到炎凌宇似乎不愿意说,她也不问,只是牵着段誉的手,丢下炎凌宇,径直走了! 刚刚,炎凌宇已经说了,他会赶车,可现在,要丢一个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在马车上,段青茗还是不愿意的。所以,她干脆地留下了炎凌宇一个,而是带着段誉,朝马车走去! 段誉看看段青茗,再看看炎凌宇,眼神一时之间,也有些复杂,他轻声地问道:“姐姐,我们不等三皇子殿下么?” 段青茗没好气地说道:“等他做什么?你没有看到,三皇子殿下还在忙着的吧?” 炎凌宇朝段青茗看了一眼,再看了一下段誉有些无奈的眼神,蓦地撇下那个黑衣人,朝着段青茗走来:“走吧,我们一起!” 段青茗看了那个扔在雪地上的黑衣人一眼,说道:“那他呢?” 哼哼,要是让她和这个可恶的黑衣人共乘一车,她可是不愿意的呀! 炎凌宇挥了挥手,有数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齐齐地站在炎凌宇的面前。炎凌宇伸手一指那个雪地上的黑衣人:“把他带回去!” 语毕,他又加了一句:“点他的穴道,这个人诡计多端,小心让他逃了去!” 那些黑衣人应了一声,带着那人,很快地离开了,最后,还剩下了一个,径直走到马车前,开始担任车夫的角色! 段青茗狠狠地白了炎凌宇一眼,似乎在说,不是你说你会赶车的么? 炎凌宇连忙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给段青茗——我只说我会赶车,可是,我没说我一定赶啊! 段青茗一听,几乎气结,索性转过头去和段誉说话,再也不理炎凌宇了! 马车,很快就走了起来,和前次来的时候不同,那个赶车的暗卫极其的小心,这一路上,即便是山路,也没有经过怎么颠簸,段青茗不由地看了一眼炎凌宇,心道,以前,只听说过这暗卫杀人快,想不到,这赶车,也胜人一筹啊! 这一次,炎凌宇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他望着段青茗,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找上你么?” 炎凌宇刚才将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要知道,这个黑衣人可恶是真,这次来到中原,专门对付他炎凌宇也不假。可是,那个人,向来目标明确,怎么霎时之间,又将矛头指向了段青茗呢? 若说对方想要利用段青茗来达到要胁自己的目的,那么,不应该还带上段誉啊,要知道,那个人,可真的是心黑手黑,杀人如麻,他在这半路上,即便是想杀了段誉,段青茗也是拦不住的呀!只能说,这事情,可是非常的奇怪! 段青茗搂着段誉,朝炎凌宇望了一眼,忽然问道:“你知道谁叫宇盟的么?” 炎凌宇一愣:“宇盟?你指的是一个人,还是别的什么?” 炎凌宇的话,问得非常的谨慎,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段青茗的神情,看那样子,似乎是想从段青茗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段青茗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看到炎凌宇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段青茗又白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说道:“那一天,我在府中的后花园里,发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胁迫我,帮他带一样东西,我只是帮他医了伤,就拒绝了他!” 那一天,就是段青茗重生的那一天,只是,这些事,是不能说的罢了! 段青茗想将这件事,告诉炎凌宇,一则,说不定,炎凌宇会帮她找到那个叫“羽盟”的人。二则呢,这件事困扰了段青茗许久了,若是能找到那个人,交付了那样东西的话,那么,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炎凌宇听了段青茗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插口——他和段青茗,都是有秘密的人,有的,不怕为对方所知,可有的时候,却也不是能随便讲出口的,现在,段青茗愿意将这些话讲出去,自然的,炎凌宇会洗耳恭听! 段青茗顿了顿,又缓缓说道:“之后,我就离开了,以后,也再没有那个人的消息,谁知道,过了几天之后,我又在街上,看到别的人,拿着这样东西,差点儿被杨思琪敲诈了去……” 炎凌宇蹙了蹙眉,终于开口了:“杨思琪?” 段青茗点了点头:“对,就是顺安候府的杨思琪!” 炎凌宇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段青茗又继续说道:“可是,没过两天,这样东西,又出现在了我的案桌之上,然后,上面还有一张用血写的布条,写的就是,希望我能将这样东西,交给一个叫‘羽盟’的人……或者是……或者是家族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段青茗微微苦笑了一下,摊开了双手:“那个东西,他们叫他叫做‘穿月弓!’” 其实,段青茗想说的是,“帮派”可是,顾忌到炎凌宇的身份,所以,临时改口了! 段青茗看到,炎凌宇的眼神,陡地震了一下,然而,他却是顺着段青茗的话说了下去:“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却被这个黑衣人知道了,于是,他就捉了你的弟弟,用来胁迫你,是不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 这件事,原本和段誉无关的,可是,就在今日,那个人,竟然拿着段誉来要胁她,所以,段青茗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的人,怕都脱不了干系了,所以,也就不再隐瞒了! 炎凌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是,他想了想,又奇怪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竟然不交出来呢?” 要知道,这把穿月弓,知道他价值的人并不多,而段青茗,居然没有交出去?这可太奇怪了。要知道,据炎凌宇所知,在段青茗的心里,全部的世人加在一起,可都没有段誉的一个手指尾重要的啊! 段青茗的眼神,微微地沉了一下:“既然,这把穿月弓上已经系了两条人命,未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条人命在这上面,我若是贸贸然地交了出去,非但保不住誉儿,而且,就穿月弓,还会落于他人之手!所以,我才没交出去!” 炎凌宇点了点头! 还好,段青茗并未将这弓交出去,相信她若是交出去的话,今日的她,还有段誉,都成了那人的剑下之鬼了! 第三百章 你不懂得适可而止 要知道,这穿月弓,干系众大,若是被有心人得之,可是非同小可的呀! 段青茗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坦然地望着炎凌宇:“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把穿月弓里,有着什么秘密,可终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我希望三皇子殿下能将他交到那个叫‘羽盟’的人……或者是家族手里!” 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个‘羽盟’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只是禁军中的一支,分管着禁卫的一隅……” 看到段青茗诧异地睁大眼睛,炎凌宇再次淡淡地笑了起来:“而恰巧,他就在我的麾下!” 这下,段青茗惊讶得张大了口,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什么困扰了她许久的“羽盟”,原来不是一个,帮派,也不是一个家族,而原来就是炎凌宇啊! 段青茗这才想起,炎凌宇之中的“宇”,和那个“羽盟”的“羽”根本就是同音的好不好? 这下,段青茗沉下了眸子,似乎再不想理炎凌宇了! 现在,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炎凌宇,又在打主意抢人家的东西,准备做什么坏事,搞什么针对了! 看到段青茗沉下脸来,炎凌宇唯有苦笑——他怎么发现,他在段青茗的心里,从来都不是好人的存在了?看着她的样子,还真的是事情有多坏,就朝多坏的地方想的啊! 炎凌宇想了想,这才解释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个穿月弓,流落多年,这次,父皇命令我将他找回来,这两年间,我派了许多人出去,可是,都是有去无回,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连夜赶去,却不料,中了别人圈套,差一点儿就送了命……” 听了炎凌宇的话,一直沉默着的段誉忽然睁大眼睛说道:“呀,三皇子殿下,听你的话,这件事,好象真的非同小可的呢!” 炎凌宇知道,段誉这是在帮自己开解,他有些感激地看了段誉一眼,然后轻轻地说道:“这把穿月弓,就好比我开国玉玺的其中一部分!” 听了炎凌宇的话,这下,段青茗和段誉同时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炎凌宇摊了摊手:“自然了,这不是属于我国的宝物。是属于蒙国的国宝,可是,二十年前,蒙国内乱,所有的皇室几乎被诛杀殆尽,只有少数的人逃了出来,有人就带了穿月弓出来,之后,就一直遗落民间,没有人能找得到,直到两年前,有人偶然见过,所以,父皇得到消息,令我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 段青茗的手心握紧,再握紧! 原来,这就是那个穿月弓的真实作用,怪不得,上一世的白远皓为了得到他而不惜一切呢……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问道:“我只是奇怪,这东西落到了中原,蒙国的人,岂有不知之理?又怎能任其流落?” 炎凌宇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蒙国之于我国,曾经唇齿相依,来往颇多,可是,皇室替代之后,新帝与我多有不睦,于是,父皇生出了扶持旧室的想法!而这穿月弓,再配上流星箭,是在新帝登基的时候,用来射那面水面镜的,若是能从水月镜中穿镜而过。那么,就代表了国运昌隆。所以,蒙国对此极为重视……” 段青茗已经平复了情绪,她闻言,笑道:“原来如此!” 段青茗知道,因为她被卷入了此事,炎凌宇才告诉了她。而这些话,原本应该是皇室的机密,密不外传的,想必炎凌宇告诉他们,也是担了风险的! 一念及此,段青茗低下头去,朝段誉说道:“誉儿,今日之事,你听了,就罢了,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炎凌宇听了段青茗的话,失笑道:“我信他,不会的!” 段誉听了,心里陡地一热,豪气万丈地说道:“姐姐和殿下放心好了,誉儿绝对不会告诉其他的人!” 说话间,马车顿了一下,马车外,传来暗卫车夫的声音:“主子,段小姐,到了!” 段青茗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炎凌宇笑道:“还没到呢,这里是我的别苑,在京郊之外的,你这样子,回得府去,怕会惹人闲话,还是先换了衣服,梳妆过后,再回去吧!” 段青茗听了,脸一红,不由地抚了抚脸,问道:“我这样子,很狼狈吧!” 段青茗说完,忽然有些后悔问这些话出来了——要知道,炎凌宇的毒舌,可是出了名的,好好的名媛淑女,都会被他气得哭笑不得,眼下看来,自己又要被他羞辱了!想到这里,段青茗重重地低下头去了! 炎凌宇认真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一点都不丑,有一种天然去雕饰之美!” 段青茗听了,诧然抬头。正触到了炎凌宇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这落日西下的黄昏里,闪着千种琉璃一般的光芒! 就是那样的眼神,生生地灼痛了段青茗,她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三皇子殿下谬赞了!” 说完,率先朝院里走去! 段青茗才刚刚进得门口,就看到一个少女迎面而来,看到段青茗,连忙施了一礼:“段大小姐好!” 段青茗一看,这个女子,就是上次在炎凌宇别苑里遇到的女子,显然是炎凌宇的姬妾之类的,原本雀跃的心,蓦地沉了一下,段青茗淡淡地说道:“免礼吧,你是三皇子殿下的人,我只是大臣之女,你不用向我行礼的!” 那少女却是冰雪聪明,她一听段青茗的话,顿时一怔,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段小姐请跟奴婢来!” 说完,抢上两步,带着段青茗往厢房内走去! 身后,传来炎凌宇的声音:“她是我的下属,暗卫之一,你可别想歪了!” 段青茗的心里,陡地一松,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倚在门口的炎凌宇一眼,叱道:“她是你什么人,关我什么事呢?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炎凌宇只是笑,一边笑,一边说道:“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妃子,她会是我一生的女人!” 微微地顿了顿,炎凌宇又幽幽地说道:“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听了那样的话,段青茗忽然脸如火儿烧了一般——这个向来没有正经的炎凌宇,这些话,可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么? 看到段青茗红着脸转身,炎凌宇又在身后笑道:“顺便告诉你,费事你过会儿又乱猜了……你的衣物,是暗卫们先我们一步,从你平时订做衣服的铺子里买回来的……你可别又乱想了……” 这下,段青茗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她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你不说话,有人当你是哑巴么?” 说完,提着裙子,快速地随着那暗卫去了!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仓皇而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抓紧机会,表明心迹,这可都是段誉教的啊,可现在,怎么全都失灵了呢?女人啊,不都喜欢听好听的么?段青茗,怎么会变得恼羞成怒了呢? 炎凌宇抓抓头发,表示不太明白! 自然了,在这位爷的理解里,这不太明白的事,都是师傅教的不好,而这个师傅,就是指的是段誉了! 谁知道,炎凌宇质问的眼神还没有飞出去呢,身边,就传来了一个定定的声音:“你得没趣,是因为你不懂适可而止!” 第三百零一章 关于蜂蜜的歪理 炎凌宇这下就更加不明白了,什么叫适可而止啊?他刚才的话,可没有一句是针对性的好不好?全部都是甜言蜜语+旁敲侧击好不好? 还适可而止呢?段誉这小子的脑袋瓜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谁知,段誉只是用“鄙视你,没道理”的眼神,淡淡地看了炎凌宇一眼,然后,挺了挺脊梁,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好比你倒了一杯水,想加点蜜蜂吧……加了一勺,感觉蛮甜的,可是,又觉得不够,于是,将整瓶蜂蜜都倒进去了……腻都腻死了,你让人家怎么喝呢?” 这下,炎凌宇终于被段誉绝倒了! 倒了一瓶子一蜂蜜,想来这话,只有段誉这种人,才想得出来吧? 而段誉,早不理炎凌宇了,而是在另外一个暗卫的带领下,也准备去换衣服,梳妆去了。空荡荡的正厅门前,就只剩下炎凌宇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先看看段青茗的背影,再看看段誉的背影,无奈之下,也去更衣梳妆去了! **********************优美的分割线*********************** 当段青茗换了衣服,打扮整齐,走出屋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后边的院内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段青茗循声走去,渐渐闻到了极其清雅的梅香,那个暗卫女子,领着段青茗一路向前,却在一座雅致的院落外停了下来。那暗卫女子低声说道:“段小姐,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这后院,奴婢等不是能进去的,您请自便吧!” 段青茗点了点头,那女子快速地离去了,琴声,还在远远近近地传来,段青茗信步走近,远远地,只看到梅瓣纷纷而落的梅林间,有一抹淡色的身影,正在轻弹琴曲。段青茗倾耳细听,不由地惊叹一声:“呀,【广陵散】。” 仿佛为迎合段青茗的话,琴声戛然而止,院内,那个一身淡色衣衫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妖媚天成,美得不成样子的炎凌宇! 他眸光潋滟,神色温和,回头朝着段青茗微微一笑:“这首【广陵散】可谓是千古绝唱,只可惜,世间只余下半阙而已!” 段青茗笑了笑:“天地圆缺,处有遗憾,更何况曲乎?” 轻风吹乱一树梅。段青茗脸上的恬淡而开朗的笑意,顿时惊呆了眼前的炎凌宇。 淡粉色的长裙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她墨玉般的青丝,绾了个精美的飞仙髻,头插贵妃流彩钗,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薄施粉黛,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双颊边若隐若现的扉色,令人怦然心动。 纷落的花雨,由她的身后轻轻落下,更照得她容光照人,风姿绰约。 炎凌宇看着,顿时有些呆住了! 只见段青茗走上前去,以指尖拨琴,一触之下,悠扬的琴声便犹如流水一般,一泻而出! 段青茗扬了扬眉,忽然脱口而出:“焦尾……这可是已经失踪了几十年的焦尾?” 炎凌宇奇道:“你还认识焦尾?” 这个段青茗,惊喜未免太多了吧? 段青茗答道:“嵇康大师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这张琴弹奏起来,音色美妙绝伦,盖世无双。是世间难得的珍宝啊!” 炎凌宇听了,长长地吁了口气,似在惋惜,又似在缅怀: “是啊,这世上,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遇。诚如此琴,若然不是大师恰巧经过,并取而化之,锻造为琴,相信那一块木头,早就化为灰烬,消失在这个世间了。又哪来的今日之传奇?” 段青茗点了点头,她爱惜地抚着琴身,不由自主地开始拨动琴弦。 一曲【广陵散】,在段青茗修长如玉的指尖,完美地诠释。 世间皆知,【广陵散】传世,只有半阙。下半阙,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失传。剩下的,唯有上半阙而已。 段青茗的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五玄,天籁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可在曲目将尽时,却转而高亢起来。 整个梅林间,忽然风停云滞,人鬼俱寂。段青茗的琴声中,宛然有铮铮有铁戈之声,雷霆风雨迎面来,戈矛纵横,杀声震天。 一时之间,就连炎凌宇都呆住了。段青茗弹的这一曲,竟然有广陵散之下半阙? 要知道,广陵散的下半阙,在三十年前,不是已经被人毁之,焚之,再也无法现世了么?可而今,竟然段青茗的指尖弹奏出来?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炎凌宇静静地望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眸色渐渐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段青茗,你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呢? 段青茗手抚琴弦,脑子里,有前生的镜头胡乱地闪过,血色,再一次弥漫了段青茗的心。、她停下手来,暗中吐了口气,微微一笑,只淡淡地说道: “是的,这是我无意之中得来的!” 在前生,就因为段青茗的丈夫白远皓,生性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段青茗半路出师,最是爱琴,所以,勤奋练习不说,还将白远皓引以为憾的【广陵散】下半阙词,费尽心思得来!段青茗的本意,本是想等自己学会之后,给白远皓一个惊喜的。 可段玉兰,则给了段青茗一个更大的“惊喜”。自然的,只有无尽的惊,却无一分的喜!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且不说白远皓喜欢段青茗的心意与否,就连她自己,以及一双儿女的命,就已经枉送在段玉兰的手里! 段青茗心中平静下来的恨,再一次呼啸而来,差一点将她淹没、她用力一握紧了手心,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将眸子里的血色,遮挡开来! 炎凌宇望着情绪起伏波折的段青茗,渐渐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段青茗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轻声说道:“我失礼了!”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转身而去! 炎凌宇望着那个身影落寞,眸光黯然的男子,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段青茗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她似乎在等炎凌宇的问话! 说实话,在炎凌宇的心里,对段青茗是存在着诸多疑问的,比如说,段青茗怎么会有这样冷酷而嗜血的残暴眼神,比如说,她琴音里的杀伐之音,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炎凌宇最大的疑问就是,那把穿月弓,段青茗究竟藏匿在了什么地方,众人遍寻而不得呢? 仿佛明白炎凌宇想问什么,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人人皆有过往,我不问你,你不问我。” 炎凌宇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想问的是,你究竟把那穿月弓藏匿在了什么地方,那个黑衣人,才遍寻不着的?” 因为,炎凌宇十分了解那个黑衣人的——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又能得到穿月弓的话,他肯定在段青茗处寻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遍寻不遇,才想到出此下策,去逼迫段青茗的! 自然了,炎凌宇也是十分想知道,段青茗究竟将那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才逼得那个黑衣人露出了马脚的? 段青茗生生地愣了一下!只一下,她很快微笑起来:“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零二章 物归原主 炎凌宇也是一怔,忽然笑道:“愿闻其详!” 炎凌宇是真的没有想到,段青茗会将那把穿月弓,放到这个地方的,他想,非但他想不到,即便是天下的人合起来想,都不会想到,穿月弓,竟然被段青茗收到了这里! 原来,段青茗带了炎凌宇直接回府之后,就径直来到了她的院子里。而段青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之后,什么都不做,而是先来到丁柔的牌位之前,上了三柱香。 炎凌宇站在段青茗的身后,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形单薄,可是容色虔诚的少女,眸子里的暗色,深了一些,又一些! 最后,段青茗拜祭完之后,就从丁柔的牌位后面,取出了那把穿月弓! 那把小小的弓,就躺在段青茗白皙如玉的手心里,那是很普通的一把短弓,幽黑的弓身,纤细的弦,除了弓身的线条流畅之外,其他毫无出奇之外! 段青茗将那弓送到炎凌宇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说道:“那,穿月弓,给你!” 炎凌宇没有去接弓,他只是望着段青茗,眸子里,有惊奇的光芒闪过。他伸手,指了指丁柔的牌位,轻轻地问道:“你就将它放到了你母亲的牌位之后?” 段青茗听了,脸蓦地红了一下:“你知道的,我的屋子里,都是夏草儿她们来收拾的,这东西,放在人多处不好,最后,我就想到了母亲的牌位——” 段青茗望着牌位上的“段府丁氏夫人之牌位”几个字,轻声说道:“我想,这东西也算是宝贝,收母亲帮我看着,比谁都强的!” 听着段青茗似乎是解释,又似乎是喟叹的话,炎凌宇有些怔怔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诸都说不出来了! 放在丁柔牌位前的穿月弓,正在幽暗的烛光下,散发着幽幽古色的光芒,炎凌宇看着,却忽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炎凌宇沉默,段青茗便轻轻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穿月弓又递前了几分,然后,放到炎凌宇的手中,神态认真地说道:“那,我现在将他还给你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炎凌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穿月弓,忽然没有办法出声。 然而,段青茗已经飞快地转开身去:“好了,东西你也拿了,以后,无论你们发生了什么事,都和我无关了,现在,你请问吧!” 听着段青茗云淡风轻的声音,炎凌宇苦笑了一下! 以后再发生什么事,真的都和她无关了么? 可是,这件事,犹如迷局,她已经身在其中,哪里说是想,就可以脱离关系的呢? 可是,总有办法的是不是?现在,炎凌宇就是想着,要怎样让她,永远地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 段青茗走了几步,身后寂然无声。 她有些奇怪地顿住脚步,望着炎凌宇:“你怎么还不走呢?” 是啊,东西已经拿到了,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可这炎凌宇,怎么还站着,没有离开呢? 这片刻的功夫,段青茗已经赶了炎凌宇两次,可是,在炎凌宇的心里,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他手持那把穿月弓,站在幽香古色的灵堂里,望着那三柱袅袅而起的青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茗一手推着门,微微地挑了挑眉:“怎么,你是不是打算帮我母亲上几柱香才离开呢?” 炎凌宇的脸,蓦地红了一下。 然而,只一下,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的眸色,流光四溢的眼眸,幻出仿佛是七彩的霓光。他站在那里,望着段青茗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说完,炎凌宇还真入下手里的穿月弓,然后,端端正正地朝丁柔的牌位前上了两柱香,又作了两个揖,神态认真地祝祷了几句什么,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段青茗甚少年到炎凌宇如此认真的神情,一时也觉得莞尔,她不由扬眉一笑:“在和我母亲说什么呢?没有说我的坏话吧?” 炎凌宇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看到段青茗倚门而立,眼神一亮,淡淡地说道:“你猜!” 段青茗微微愣了一下! 他真和母亲说什么了? 抬起眸子,香火轻绕,段青茗望着那在烟火之后,若隐若现的丁柔的牌位,忽地淡淡一笑,一向清亮而倔强的眼神也黯了下来。她轻轻地说道:“好了,走吧!” 段青茗的声音,犹如叹息。 炎凌宇抿紧了唇,却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先一后地走出丁柔的灵堂。往前走了一段路,炎凌宇忽然觉得,这方向不对,这路,不是回段青茗的屋里的路。他蓦地停住脚步,道:“你带我去哪里?” 段青茗抿了抿唇:“当然是送你出去啊!” 竟是送他出去么?怪不得,还要绕到灵堂的这一边呢!炎凌宇握着穿月弓的手,微微地紧了一下:“那好,我先告辞了。” 说完,越过段青茗,快步走了出去! 段青茗还站在原地。 寒冷的风,吹起她的衣袂,也拂在她的脸上,犹如冰雪的尖芒一样,生疼,生疼的。 炎凌宇的脚步很快,只不过转眼间,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段青茗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挺处直直的背,以及他随风飘荡的黑发,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气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有一种永远都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过了很久,段青茗这才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只看到月葭的身影,正快步地朝着这边而来,她乍一看到段青茗,连忙躬了躬身,小声说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张姨娘出事了!” 张姨娘出事了? 段青茗只觉得手抖了一下,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月葭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听说,乱吃了东西,肚子痛得厉害,现在,正传太医来呢!”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随着月葭的脚步,匆匆忙忙地朝张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早在几日之前,段青茗已经提醒过张姨娘,要提防着所有进院的食品、用具之类。可现在呢?难道说,无论怎么防来防去,却还是没有防到么? 可现在呢?又是什么情况?是孩子出了问题,还是张姨娘吃错了东西呢? 当段青茗赶到张姨娘的院子里的时候,刘蓉已经在那里了。 乍一看到段青茗过来。刘蓉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怎么,这事惊动了大小姐了么?只不过,这可是姨娘们之间的事情啊,有些事,这未出阁的女孩儿,怎么方便出面呢?我劝大小姐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以免老爷回来了,又说我们这些做妾室的,不懂规矩了!” 段青茗不理刘蓉,只快步走到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张姨娘身边,淡淡地问道:“姨娘,发生什么事了?” 张姨娘的头发有些乱,眼神也有些慌。再看她的眼睛红肿,分明是哭过了的。看到段青茗前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却被段青茗连忙扶住了:“姨娘,你是有身子的人,不用多礼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此时听见段青茗问,张姨娘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皮,哑声说道:“婢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傍晚的时候,因为觉得腹中饥饿,因为没有到晚饭的时候,所以,就用了些点心,可没多久,就觉得腹痛起来。婢妾心里害怕,一时之间心里着急不过,又没了主章,这才令人去唤大小姐前来的……” 第三百零三章 交锋 段青茗一听,立时心里一紧,象是被人卡到了喉咙一样,几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可她的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放缓声音,淡淡地问道:“那么,现在姨娘感觉怎样?” 用了些点心就肚子痛?这件事,也太可疑了吧?而且,这刘蓉,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段青茗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若说张姨娘的肚子痛,和刘蓉没有关系的话,段青茗也不是不信,可是,若是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刘蓉可真的逃不了干系的了。 张姨娘转过头,似是悄悄地看了刘蓉一眼,然后,站在段青茗的身后,象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声地、讷讷地说道:“现在……又不痛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地挑了挑眉,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姨娘真觉得自己没事了么?” 张姨娘没事,自然是好的,可是,段青茗总得确定了才行。 张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劳大小姐关心了,婢妾真的没事了!” 段青茗似乎轻轻地松了口气,答道:“好吧,虽然没事了,可是,还得等太医诊一下脉,看看是否真的无恙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一侧的刘蓉却蓦地嗤笑起来:“不过是一时的腹中不适而已,怎么还如此的劳师兴众呢……这没生过孩子的人,就是娇贵啊!” 张姨娘听了刘蓉的话,脸色一白,却低下头去,拽着手里的帕子,再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蹙了蹙眉,她转过身来,望着刘蓉,淡声说道:“事关我段家子嗣,也就是我的弟妹的事情,莫说是我,即便爹爹在这里,也一定要凡事定要慎重再慎重。又或者说,在姨娘的心里,此等子嗣大事,都不过小事耳?” 刘蓉脸色一黑,顿时无话反驳。 说话间,郑太医来了,他先细心地帮张姨娘诊治过脉象,又仔细地问了张姨娘的饮食之后,这才静静地说道:“无碍,因为天气寒冷,又食了些生冷东西的缘故,所以才引起的腹痛,并没有波及到腹中胎儿!” 听了郑太医的话,张姨娘欣喜极了。她连忙向太医道谢。段青茗则吩咐月葭带太医去拿诊金,然后,再开些保胎的药来给张姨娘服用! 她站起身来,淡淡地望了一眼张姨娘,话里有话地说道:“既然妹妹无事,我就先走了,免得待会儿,老爷回来了,又惹得他大惊小怪的。” 张姨娘低声说道:“姐姐慢走,劳挂心了!” 刘蓉有些轻慢地哼了一声,忽然,转身离去了。她在经过段青茗的身边的时候,段青茗微微地蹙了一下鼻——虽然,刘蓉的身上,被浓浓的脂粉味儿遮盖着,可是,段青茗还是在她的身上闻到了一阵难闻带下病的气味。 段青茗微微地敛了敛眸子,眼神微微地闪了闪,看来,刘蓉的带下病,似乎更严重了一些了。 看到张姨娘无事,段青茗安慰了几句,也就离开了。在离开院子的时候,她忽然朝身后的月葭说道:“刘姨娘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月葭听了,有些疑惑地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小韦去找秋宁姐的时候,秋宁姐就让奴婢马上就去告诉小姐了,至于刘姨娘什么时候来的,奴婢没有留意。”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 段青茗不出声,月葭也不敢说话,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沉默着,直到回到院子里。 段青茗似乎还有些什么事想不通。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忽然想起什么,唤了秋宁过来,交待了些什么事,然后,才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出现在了雅致绣坊里。她的身上,自然是带着那一幅被污染了的【临渊羡鱼图】。 段青茗才刚刚坐下喝一杯茶,雅致绣坊的门口,就传来一个嚣张的女子的声音:“怎么样?我要的说法,有了没有?你们的主子,今天来了没有?我告诉你们,若是这绣品的事,你们不给我一个令我满意的答复的话,从今天起,你们这间绣坊,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尖利,拔高。虽然清脆好听,可是,因为她话里的嚣张和恶毒,霎时之间,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阴毒感觉。 丁掌柜的听了,只觉得身体一颤。连忙朝段青茗说道:“小姐,那位姑娘来了!” 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开了口:“好吧,我们出去看看去。” 段青茗倒真的想看看,这个锦绣公主,究竟想玩什么花招儿,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呢? 由丁掌柜带着,段青茗淡淡地朝着门口走去。才一掀开隔着内室的帘子,段青茗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处,那个女子,一手伸出,直指着伙计,正在叫嚣着,一脸的骄横!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子,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袭大红丝裙绣满金色的凤凰。大红的衣衫下,披着一件洁白的大氅。此时,她站在屋门口处,背对着门口,略显阴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出她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昨日才见过的锦绣公主,又是哪一个呢?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朝着锦绣公主迎了上去:“臣女段青茗,见过锦绣公主!” 段青茗想过了,今日,这锦绣公主气势汹汹而来,若不见到主人,定然不会罢休。又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此事若是由旁人出面,唯恐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很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者,段青茗开门做生意,既不拐不骗,又不怕外人知道,锦绣公主对她有成见,她是知道的,可是,这锦绣公主,所针对的,只是这绣品,而非她的本人。而且,这事非常的奇特,若是段青茗处理得好的话,还能为雅致绣坊传一个好的名声。而她,深谙刺绣一道,所以,并不怕锦绣公主的刻意为难。 所以,段青茗决定了,这一次,由她亲自出面。 锦绣公主似乎没有料到,这家店的店主,居然就是段青茗。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讷讷地说道:“段青茗,这家店,居然是你家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这家雅致绣坊是臣女的娘的嫁妆,所以,亦算是臣女之物!” 锦绣公主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下,然后,她又围着段青茗走了一圈,忽然出声说道:“怪不得这店里会出刺品啊,原来是段青茗从中作梗啊!” 此时,随着锦绣公主的声音,绣坊之外,已经站了不少的观众,大家都用几乎是隐秘的眼神,望着屋子里那个雍容华贵,气势嚣张的锦绣公主,还有淡雅宜人,不卑不亢的段青茗,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段青茗淡淡一笑:“臣女在昨日之前,并不知道这绣品原是被公主您买下!” 锦绣公主微微昂起了头,气哼哼地说道:“哼,说不得,你就是因为知道是我要买来送给刘渊的,所以,故意做了手脚!” 段青茗微微一笑:“请问公主会穿着破烂的衣服出门吗?” 第三百零四章 辩驳 锦绣公主听了,立时一愣:“我当然不会!” 段青茗又是淡淡一笑,仍然真诚而不失得体地说道:“我雅致绣坊可是二十多年的老招牌,难道公主觉得,我会曾了一副绣 是的,任何一个做生意的人,都不会自砸招牌,单单为了报复一个人,或者是为了一担生意,而丢失自己赖以生存的名誉的。 不单段青茗不会,而且,所有做生意的人,都绝对不会。 锦绣公主原本只是想找这间雅致绣坊的主子出口气的,可当她发现段青茗原本就是店主的时候,她原先的想法,彻底改变了。现有锦绣公主,只想让段青茗身败名裂,只想让段青茗生不如死。 锦绣公主转了转眼珠,忽地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是你自己做生意,砸了自己的招牌,现在,这副绣图,你要怎么说?”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她走到锦绣公主的面前,轻轻一笑:“公主说的,可是那副临渊鱼图么?我刚好带来了,正好,也可以给公主一个交待。”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大声说道:“哼哼,是你家的绣活儿做得不好,以次充好,现在,怎么赖到我的身上来了?” 段青茗望着锦绣公主,微微一笑:“请问公主,那个绣娘可是你亲自挑的么?” 锦绣公主点了点头:“自然是我亲自挑的。可惜我没想到的是,你家的绣娘,会是如此的差劲儿,不但绣出来的活儿不好,就连用的丝线,也是极差,极差的。” 段青茗轻轻一笑,说道:“那请问锦绣公主是在置疑自己的眼光呢?还是置疑自己选人没有选好呢?” 锦绣公主听了,脸一红,立时大声地说道:“你雅致绣坊里的绣娘,个个都是次品,我哪里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 段青茗听了,也不和她争吵,只是微微一笑道:“那么请问,那丝线,可是公主亲自选的么?” 锦绣公主听了,立时大声地说道:“当然是的……可是,我没想到,你的丝线也是次品,而且,我一拿回去,只倒了一杯开水到上面,上面的颜色,便全部退光了。” 锦绣公主说完,气哼哼地说道:“哼哼,段青茗,我看看你要怎么解释。” 段青茗拿出准备好的绣品,抖开了,拿到锦绣公主的面前,轻声说道:“公主请看清了,可是这一副么?” 锦绣公主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就是这一副了,段青茗,你看看,还敢不承认是你绣坊里的活计不好,丝线也不好?” 段青茗从丁掌柜的手里,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丝线,说道:“这就是公主选的丝线,公主可以请个行家看看,这丝线,可是和这绣品上一模一样。” 原来,在雅致绣坊里,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若是买家挑好了秀品图之后,就由买家亲自挑选绣线。而绣线挑好之后,若是用不完的。则由卖家封存起来,若多,就退还卖家,若是少的话,可按着这个方法,补足为止。可是,无论绣线需要补足多少,这个钱,都是由卖家自己出的。 锦绣公主今日里来,并没有带什么行家过来。此时听得段青茗一听,便微微地愣住了。段青茗朝着门口微微一笑,淡声说道:“我雅致绣坊是京城里的老招牌,靠的是名声立足。现在,遭遇了这种事情,大家都希望有一个好的交待,所以,现在恭请一位有经验的前辈出来,帮我验证一些东西。” 段青茗的话音才落,只见一位老者跨出人流,走到段青茗的面前,朗声说道:“老朽是君子绣线坊里的张良,愿意为两位做个见证。” 君子绣线坊,专门卖绣品的线,现在,他出来作证,先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再再表示愿意帮两方作证。 锦绣公主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准备来欺负我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张良听了,却是气恼异常。 他狠声说道:“老朽在绣线一行,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在京城的这一行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姑娘质疑问题的本身可以,可是,却不能质疑老朽的为人,还在这一行里的名声……” 人群里,有人开口说道:“是啊,张师傅的为人,我们相信。他是绝对不会作假的。” 紧接着,又有人说话了:“是啊,是啊,这位姑娘怕怀疑张师傅作假,说不定是她在作假也不一定……” …… 听了人群里的议论,锦绣公主气哼哼地说道:“哼,就暂且信你这一次吧。” 段青茗走到张良的面前,款款一礼道:“张师傅,我这厢有礼了。早闻张师傅的大名,今日里,还麻烦张师傅了。” 张良听了,捋了捋胡须,大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老朽今日肯来,并非为了谁的面子,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而已。若是那姑娘的错,老朽自然会秉公处理,可若真是你绣坊里的错的话,那么,老朽一样不会容情的。” 听了张良的话,段青茗神色一肃,道:“多谢张师傅所言,理当如此。” 张良听了,先走到段青茗的身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绣线,再仔细地看了一下她手里的绣品。翻天覆地地看,翻天覆地地看。 段青茗悄悄地退到一边,亲手执起茶壶,帮张良续上茶水。 张良细心地分辩着绣线的不同。看到段青茗前来,头也不抬一下。反倒是锦绣公主,冷冷地抬起眸子,朝段青茗冷冷地望了一眼,那眼神赫然是,哼,走着瞧吧!看看谁倒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良终于抬起头来,他先是淡淡地望了锦绣公主一眼,说道:“这位姑娘,这绣品和这绣线,是同一束线,此事,原是没错的。” 段青茗听了,点了点头,肃然说道:“顾客就是商家的命脉,所以,对于客人点下的东西,我们是万万不敢轻易更换、或者是以次充好的。” 锦绣公主听了,冷哼道:“哼……这就是承认了,你家店里的丝线,是以次充好了?我既是外行,哪里知道什么丝线是好,什么是次?所以,段青茗,你家里以次充好!”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却是望着张良,朗声说道:“张师傅,这丝线的品质如何,还希望您老给说个分明,好叫这位小姐明白。” 张良听了,点了点头,大声说道:“这雅致绣坊的丝线,全部都是正品的丝线,根本没有作假。” 锦绣公主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她“霍”地站起身来,一手一指张良,怒声说道:“哼,你包庇段青茗还有雅致绣坊,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又知道不知道,得罪了我,究竟是什么下场?” 张良也是个不屈的角色,此时一听锦绣公主的话,他也怒了,大声说道:“你是谁我不知道,得罪你的后果怎样,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做人做事,得凭着良心,我老张在丝线这一行里呆了一辈子了,即便是御绣坊里的管事,也要看老夫的手艺说话。” 锦绣公主一听,脸更黑了。她怒不可遏地说道:“哼哼,御绣坊而已,那个下九流的地方,你在我面前神气什么?” 张良一听锦绣公主充满侮辱的话,两撇胡子顿时翘了起来,他指了指锦绣公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三百零五章 段府的祸事 锦绣公主一看到张良沉默,顿时觉得中气足了起来。她大声说道:“哼哼,说到病,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可不是倚老卖老,乱说一通么?” 张良气得浑身发抖。 段青茗看到两个人要闹僵。她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张师傅,你只是告诉这位姑娘,说这丝线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你还没告诉这位姑娘,这丝线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才会变色而且变硬?” 张良听到段青茗问,不再去看锦绣公主,冷冷地说道:“那还不简单么?这流光丝的绣线,材质和其他的材质不同,制作的过程也不同,这种丝丝,遇到热水色不变,遇到什么颜色,也不会轻易染色,可是,他却最怕水银,可以说,只要这丝线上一染上水银,就会立马退色。” 水银?立马退色? 锦绣公主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眸光微微地变幻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朝着张良又是微微一笑:“张师傅如此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试验一下呢?” 张良气哼哼地看了锦绣公主一眼,冷声说道:“如此明显的事,自然是可以实验的,若不是的话,又有人说老朽在这里乱说一通了。” 段青茗想了想,走到锦绣公主的面前,淡声说道:“公主,请问,可要依着张老的话,实验一下吗?” 锦绣公主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乍一听到段青茗的话,她立时抬起头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说道:“啊……你说什么?试验什么?” 段青茗一愣,笑道:“就是水银可以导致丝线褪色的事情啊,要不要当场试验一下给公主看看呢?”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眼睛一翻:“试验出来了又怎么样呢?反正,那绣品已经污染了,难不成,你这绣坊里,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又或者说,你要赖帐……”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要赖帐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得先说清了,我们再想补救的办法。”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有些怀疑地说道:“怎么,这绣品坏了,还能改么?” 段青茗淡淡一笑:“自然是能的,公主若不信的话,我就改给公主看看。” 段青茗说完,拿着锦绣公主的剩下的丝线,拈起一根针,轻声说道:“公主请看罢。” 段青茗说完,拈起绣线,将变了颜色的地方,轻轻地绘了几针。原本淡色的绣品,顿时出现了其他的淡淡的纹理,虽然没有之前的鲜丽明艳。可是,却别有一番味道。锦绣公主看了,眼前一亮,说道:“你真的可以改到我满意么?” 段青茗轻轻一笑:“想来是可以的。” 锦绣公主似乎有什么心事。又或者说,自从张良说出水银可以洗去流光丝的颜色之后,锦绣公主的神色,都变得奇特起来。似乎若有所失,又似乎在隐隐地失望什么。 此时,听到段青茗的保证,锦绣公主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下次现来了,只是,你得先告诉我,要几天的时间。” 段青茗听了,毫不犹豫地说道:“后天一早,公主就可以派人来取了。” 锦绣公主的神色,有些黯然。她进门时的颐指气使,也早不见了。她的神色,也有些匆忙,此时,她似乎没有心情再说别的了,只是微微地挥了挥手:“好吧,这东西,我比较急用的。你去吧,后天我会叫人来这里取的。” 说完,也不和谁告别,只是匆匆忙忙地低头走了。 锦绣公主一起,暗中隐藏在人中的侍卫,也随之离去了,屋门外的围观者们,看到闹事者走了,也个个都去了。 说完,锦绣公主如此轻易走,令段青茗有些奇怪。段青茗看了一下,锦绣公主的神色,似乎在听到“水银”两个字之后,就不对劲了。看那样子,这绣品,可能是无意之中被污染到了,可看锦绣公主的神情,似乎事前根本就不知道。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做了锦绣公主不知道的手脚,所以,被张良一提醒,她似乎警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可不管怎么说,宫里的龌龊事,还真的是数不胜数。只是看来,这锦绣公主,看来要忙乎起来了。 锦绣公主一走,事情也解决了。段青茗走到张良的身边,真诚地说道:“多谢张老,替我绣坊洗脱了嫌疑。我在此多谢张老了。” 张良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朝段青茗说道:“这不是雅致绣坊的错,老夫自然不会昧着良心说关你的什么事,如此没事,老夫也放心了,就此别过了。” 说完,张良也不客气,身子一转,就朝着门外走去。 段青茗和丁掌柜的,将张良送到了门口处,这才转身回去了。 丁掌柜的看到段青茗一出马,就解决了锦绣公主,他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雅致绣坊里,重新安静下来,丁掌柜吩咐徒弟们个个去做自己的事。然后,他引着段青茗,走到后面的厅堂里,看着段青茗还在注意着手里的绣品,丁掌柜如释重负地说道:“还好小姐及时出现,摆平了这事,若不是的话,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道:“掌柜的你也不要太客气了,今日之事,并非是我的功劳,说到底,张老的出现,才让事情有了转机。” 虽然,段青茗的心里笃定,这锦绣公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大反常态的,可是,这些话,也只是猜测,却是不能说给丁掌柜的听的,所以,段青茗只微微一笑,一语带过地说道:“好了,做生意的,总会遇到各种不一样的客人,各人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不过,好在今日之事,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掌柜的也可以放心了。” 段青茗说完,收起绣品,又和丁掌柜的闲聊了一下平时的琐事,然后,这才带着绣品。和掌柜的告辞,离去了。 段青茗出了店门,就乘上马车,朝着街市走去。 可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走出门口,远处,就有一辆马车,也悄然地离开了。 那个马车里,坐着一位中年的妇女,在看到段青茗娇小的身影走出店铺之后,那个马车里的小窗,悄然拉了下来。 马车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夫人,您看到了么?那位小姐,就是段府的嫡出大小姐。您觉得,她模样儿,气质如何?” 马车内,一个极冷,极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还带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冷漠以及高贵:“就是她么……芒寿之日,莲绽满池,此事京城之中,人人皆知,我还当是什么出色的人品呢?却原来,只是一个丫头片子啊?” 那个有些低声下气的声音顿时干笑起来:“是啊,那段大小姐年纪还小,的确看不出有什么出奇,可是,她的机智,却是女子之中,少有的……” 话只说到一半,却被人冷冷地打断了,那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道:“呵呵,真的机智么……那么,我倒真的想试一下她的机智了……” 马车之内,寂然无声。 过了良久,才传来一个淡淡的,冷冷的女子声音:“回宫。” 马车静静地离去了,可是,有什么类似阴霾的东西,似乎从那车轮之后,淡淡地挥洒出来,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天里,散发着令人看不清的光芒。 第三百零六章 刘渊的反常 段青茗走出绣坊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她没有乘坐马车,只是一个人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透过淡色的帷帽,观看着这繁华街市上的人来人往。 马车,在段青茗的身后,慢慢地跟随,赶车的,是段府资格最老的老马。他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着段青茗细小的身影,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睛,又或者是失了一下神,就会丢失这一位年轻的主子。 段青茗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冬日里的闲暇时光,她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完全不顾身边的人,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没有人会在这寒冷的街头逗留。 忽然,段青茗的身边,有一个人影快速地奔过。他飞快的脚步,掀起清浅的风,寒冷的风,拂着段青茗的脸颊。也将她的帷帽轻轻地掀起,露出了她线条完美的下颌。 然而,那人的脚步,终究是太快了,快得在一闪而过的瞬间,就将段青茗手里的东西,完全打落在地。 地上,还积着厚厚的冰雪,那人看到撞到了段青茗,也不道歉,只是快速地一奔而过,只留下踉跄着,差点儿跌倒的段青茗,还有她手里散落了一地的东西。 段青茗身体晃了晃,这才勉强站直了身体。可那个撞到她的人,已经飞快地跑向前面的拐角处,再也无处可寻了。 东西,还散落在地,因为风的扑闪,一下子被撞开了。正是锦绣公主刚刚的那副绣品。段青茗原本是打算拿回去改的。 看到东西掉了,幸亏还没有摔坏,可是,却将段青茗原本的兴趣时浓的逛街的兴趣,完全地磨灭了。 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后低下头去,想将那东西拣起来,坐马车回去。 然而,另一只手,却抢在段青茗的前面,将那东西拣起,在看到那散落的绣品上【临渊羡鱼图】几个字的时候,他似乎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卷好了,递回到段青茗的手里。 “谢谢你。” 段青茗真挚的道谢,却换来对方的一句轻笑:“青茗,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青茗抬眸了一看,原来是刘渊。他站在寒风四起的冬日阳光里,望着段青茗,淡淡地笑,淡淡地笑:“青茗,好久不见了。”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眼神却清爽地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刘渊的消息,说不担心,也是似的,可是,段青茗更加知道,今日的刘渊,已经不是以前的刘渊,身为丞相府公子的他,总有自己的事情是要做的,而且,他今时今日,身份之敏感,更令段青茗惊心。所以,虽然知道刘渊很久没见,可是,段青茗却没有刻意地去打听他的消息。 刘渊望着段青茗,眼角的笑容,仿佛是春日的涟漪一般,轻快地荡漾开来:“青茗,你信不信心有灵犀这句话呢……我其实正想去找你和誉儿呢,却不料,在这里碰到了你。” 段青茗眸光微微地转了一下,却笑着将话题叉开了:“誉儿很想你……有几次,他都吵着要去丞相府去找你,可是,被我阻止了。” 刘渊微微地扬了扬眉,奇道:“为什么呢?” 在刘渊的心里,段青茗姐弟,可都是特别的存在啊,段誉想他了,却看他,他当然开心的啊,可是,为什么段青茗会阻止呢?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孩子的想法而已,可能一转身,就会忘记了。” 其实,段誉哪里肯忘记呢?几次三番的,缠着段青茗,要去找刘渊哥哥。虽然,段青茗也曾告诉段誉,刘渊现在很忙,丞相府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可是,段誉还是时不时的,会提一下这个曾经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哥哥。 段青茗的话,令刘渊苦笑了一下。其实,他想问的是,想他的,就只有段誉么?就没有段青茗么?还有,这段青茗拒绝去刘府找自己,究其原因,究竟是因为觉得为了避嫌,还是觉得两个相见不太方便呢? 可是,刘渊不想放弃段青茗。不想放弃他进入京城之后的第一缕阳光,不想放弃这个冰雪聪明,却冷面热心的女子。 刘渊的眸光闪了一下,有万千柔情轻轻地闪过。他忽然有一种冲动,问问段青茗的心里,是否有自己的存在? 可是,一个转眸间,段青茗正在捧着手里的绣品,细心地擦拭着上面的冰点雪点。看那专注的眼神,即便是整个世界,都没有她正在从事的东西,那么的重要。 到了口边的话,忽然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刘渊的眸光闪了闪,视线落在段青茗擦拭干净,收拢起来的绣品,忽然张了张口,看似是毫不经意地问道:“对了,青茗,你怎么拿一幅坏掉的绣品呢……是不是谁绣坏的?” 段青茗听了,扬了扬手里的绣品,微微苦笑道:“还不是那个锦绣公主……她在我娘陪嫁的铺子里订的绣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水银搞得退了色,回来大闹了一场,最后,我只好拿回来,重新帮她修补了。” 刘渊乍一听到锦绣公主的名字,顿时吃了一惊,他完全不顾身份地拉了段青茗一把,连声说道:“怎么样?青茗,锦绣公主她有没有难为你?” 锦绣公主的跋扈和无耻,向来被刘渊避之无及,可是,若因为他的事情而连累的段青茗的话,他的心里,可是不会安的…… 段青茗也是性情中人,听了刘渊的话,她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她不相信是自己的错,最后,我找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这才说服了她。”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无巧不成书的巧事,事实上,那个张良师傅,就是段青茗事先准备好的。而锦绣公主至所以敢如此嚣张,完全不顾段青茗的一切,还差一点儿,想为难张良,那是因为,锦绣公主并不知道,这张良的身后,究竟有着怎样不现世人的背景。 原本,张良的身份,就是段青茗的最后一着杀手锏,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锦绣公主最后竟然失魂落魄地走了。虽然,段青茗也微微地松了口气,可是,她更知道,今日即便锦绣公主大肆吵闹,她还是一样有办法,让锦绣公主乖乖地、土头灰然地离去的。 听到段青茗说没事,刘渊总算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望着段青茗手里那份被污掉的绣品,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青茗,锦绣公主专横跋扈惯了,你以后啊,若没有什么事的,千万不要去招惹她。” 刘渊的话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以及关切,令段青茗心里一暖,微微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以后看到锦绣公主,会留意的。” 刘渊这才点了点头,开始和段青茗并肩前行。两人一路闲聊着,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刘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忽然有些奇怪地问段青茗:“对了,青茗,你说这绣品给污染了,请问你可知道,这绣品究竟是怎么污染的么?” 刘渊似乎并不愿意提及关于锦绣公主的一切事情。只是,他清楚地记得,几日之前,锦绣公主将这副【临渊羡鱼图】放到他的桌上时,他只看了一眼,便临时有事走开了。 原本,刘渊是想让人立即还给锦绣公主的,可刘直那日拉着他,聊了许多,等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半夜了。 第三百零七章 水银之谜 当疲惫不堪的刘渊再次回到自己的屋里的时候,那一副的【临渊羡鱼图】的绣 【临渊羡鱼图】是一副名画,刘渊自己都曾经临摩过。所以,对那画境,自然的非常熟悉。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一副绣品,不知道是绣者无德,抑或是被人刻意毁坏,所以,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了一副被污染成黑一块,白一块的,次品乱图,整个画面,都非常的难看。 刘渊原本就讨厌锦绣公主,看到她送的东西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自然的,会说出一些难听的话,然后,就将绣品那绣品给扔到了前来献宝的锦绣公主的面前。并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 原本,刘渊只是想用气话绝了锦绣公主的念头,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会牵涉到段青茗。而且,锦绣公主还因为这件事,兴师问罪去了。 刘渊知道,这件事,间接的,也是因为自己而已。所以,他一时之间有,有些歉疚,所以,他更有些奇怪,这绣品上的污渍,究竟是怎么回事,而锦绣公主,又是怎么被段青茗说服的。 “是水银。” 段青茗一边说,只手摊开手里的绣品,指着上面的白一块,黑一块的污渍,仔细地说道:“你看到没有?这流光丝的丝线,因为经过极其特殊的漂染方法,所以,无论是开水,还是时光岁月,都极难令他退色,可唯有水银,只要一经浸染,再放上一段时间,就会完全地退色,变成现在的样子。” 虽然,段青茗并不能确定,这副绣品是锦绣公主专门让人绣来给刘渊的。可是,段青茗却知道,刘渊很讨厌锦绣公主,所以,听到刘渊问,段青茗便详细地讲给刘渊听了。 “哦,原来是水银啊。” 刘渊的视线,从那副【临渊羡鱼图】上一闪而过,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怪不得呢……” 话只说到一半,刘渊忽然转过了眼神,用一种极其惊讶的语气望着段青茗,吃惊无比地说道:“青茗,你说什么?水银?” 段青茗被刘渊的反应雷到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唯有水银,才能令流光丝退色,而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刘渊一听段青茗的话,神色顿时紧张急了,他不顾一切地握紧段青茗的手,紧张地问道:“青茗,你快讲讲这些原理给我听,……快些。” 段青茗有些奇怪刘渊和锦绣公主一般的吃惊和意外,可是,她却知道,事情一定牵涉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于是,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将那副被刘渊揉皱的绣品摊平,开始细心地解释起来:“这流光丝,不是本国的丝线,而是外埠而来,因为地理的关系,更因为他漂染手法的特殊性,所以,这种丝线虽然极其昂贵,可是,却能存放多年,而且,一点都不会变色。可是,就是这种流光丝,什么都不怕,却最怕水银。可以说,他是半点都沾染不得的。” 刘渊的眼神,忽地变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他怔怔地松开段青茗的手,忽然茫然地自语道:“我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水银啊。” 段青茗听了刘渊没头没脑的话,顿时一怔,她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渊苦笑着转过眸子,他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知道吗?我的身边出事了……就在昨天…我贴身的小侍,被人毒死了,外人说是服用水银过量而死。当时,又在他的身边发现了我失窃的物品,所以,父亲就轻易地断定,这小侍是被人发现偷窃,所以,畏罪自杀而死的。可是,我却知道不会……因为,那个小侍向来不会做什么偷盗之事,而且,他一心忠心于我,怎么会做这些下九流的事情呢……” 段青茗听了,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那么,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么?” 刘渊神色黯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被我连累,被人害死的。” 段青茗一听,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被你连累?什么意思?” 刘渊听了,微微地叹了口气:“我在相府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丞相夫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往我身边塞人,可都被我以人满给推托了,而那小侍自从我进相府的第一天,就开始跟着我,忠心于否,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人暗中下了手。”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闪了一下,她忽然歪着头问道:“可是,单凭这一副被毁掉的【临渊羡鱼图】的绣品,你也不能断定,就是丞相夫人搞的鬼呀。” 要知道,丞相夫人手段可是非常的高明,这种低级性的错误,她是不会犯的。可现在,刘渊如此说,定然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了。 刘渊又是眸光一冷,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可是,他终究逃不过段青茗那通透的眸光,他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因为牛柏的事,她们非常的嫉恨于我,现在看到锦绣公主虽然应下了和牛柏的婚约,婚期也定下了。可是,这锦绣公主却还是围着我转,而且,还不时地献一下殷勤,为了这事,她们闹到了父亲那里,好在父亲知道我的品性,所以,只交待我不要和锦绣公主走得太近就罢了。可近日来,我发现,她们想往的身边安插人手,所以,就警觉起来,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侍,却做了牺牲品。” 刘渊的声音,非常的内疚。就象是那个小侍的死,完全是他造成的一般。段青茗听了,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要知道,在这大家宅里,几乎每一家,都斗得你死我活,死去活来。刘渊的遭遇,段青茗是表示同情,可是,她更明白,刘渊若想更好地成长起来,就必须要面对这一切。因为,即便是帮,她也只能帮他一时,而不是一世。 刘渊抬起眸子,望着远方,却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继续语调沉重地说道:“那一天,锦绣公主送绣品过来,接那绣品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小侍,而是另外的一个。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却传来了那个小侍已经死去的消息,你难道还感觉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吗?” 段青茗默然,也不知道要怎样接下去。 正如刘渊所言,锦绣公主送绣品过来,接绣品的人,不知道为何,将这绣品上沾染了水银,可是,第二天,却是另外的一个小侍死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呀。 可是,这大宅大家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可以说得清的呢? 还不是桩桩糊涂,件件迷雾么?聪明者,看透一切,却不会说透,愚蠢者,拼命地寻找真相,到了最后,却发现所谓的真相,根本不是自己最初所想的那个样子。 段青茗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这事,你有告诉刘丞相么?” 刘渊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难道说,你以为,我爹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青茗只觉得呼吸一滞,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三百零八章 又见春桃 是的,就连刘渊这个少年人都可以洞察的东西,刘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可是,刘直即便知道了,也还是选择了沉默。又或者说,也不是沉默,而是直接的、赤果果的无视。 刘直的无视,可能单单无视的,是那个小侍的生死,而更多的,则是对这个大家后宅里,几乎无法避免的暗斗明争里的纵容、漠然,抑或是无视。 刘渊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淡淡地垂下眸子,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可是,我忍不住了……” 语气顿了顿,他象是在隐忍什么,过了良久,这才重又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在没有找到爹爹之前,也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深知道底层生活的悲哀……那个小侍,可能在我父亲、甚至更多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无用的存在,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也是一个儿子,他一定也有爱他的父亲,母亲,一定也有牵挂他的亲人……可是,他就那样死了,甚至,都没人能帮他讨回公道。” 刘渊轻轻地说着,语气轻如空气,却有一种几乎令所有人的都感觉得出来的悲哀和无力——是的,就是无力,那是眼看着身边的人无辜地死去,可是,他却无力回天的、深深的,浓浓的无力。 段青茗忽然沉默了。 在那个一霎那,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初入段府的少年,虽然他一身布衣,可眼神清朗,气质清雅而且卓绝,更重要的是,他的整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那些长年生活在大宅后院里的人身上所没有的、甚至是陌生的带着远方烟尘气息的清新。 那样的一个少年,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只可以看得到这世间绝对的黑与白。 那时,他曾经教段誉“大丈夫立于世间,当磊落光明,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无愧于天的”神圣话语。 那时的他,曾经对段青茗暗施狠手暗算了刘蓉而生气,而发怒,虽然,最终他原谅了段青茗,可是,段青茗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憨直。 可现在的刘渊,虽然眸子依旧清朗,虽然神情依旧磊落,可是,当日段府初见时的清朗和憨直都渐渐地不见了。眼下的他,斯文儒雅,可却也颓废而且茫然,宛如一个在黑夜里迷了路的孩子,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段青茗忽然暗暗地叹了口气。 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人,是不适合在大家宅院的后院里生活的,刘渊是,很多人都是。 她知道,这不是刘渊的错,也不是刘直的错,甚至也不是那个刘夫人的错,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世间万事,又岂是一个“错”字了然? 归根结底,若真说错的话,那应该是岁月的错、上天的错。 岁月如风刀,将少年洁白的额头上,刻下沧桑的细纹,然后,再将属于少年人的棱角,全部磨平。 上天,在赋予了人们生命和智慧的同时,却不忘记将贪欲、奸诈、等各色的特质全部都强加于人,于是,十丈软红,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伴着,走了许久。 段青茗今日只是为了锦绣公主而来,所以,并没有带暖炉,也没有带秋宁,或者月葭。飘摇的冷风,吹得段青茗的身体一个颤抖,冷风吹来,段青茗一个寒噤,刘渊这才发现,原来,段青茗帷帽下的一张小脸,早就冻得紫了。 刘渊的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他拉过段青茗的小手,有些内疚地说道:“青茗,对不起,天这么冷,我却让你陪着我,走了这么许久……你应该很冷了吧?” 段青茗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将双手放在一起搓了搓。然后笑道:“哪里的事,刘公子心情不好,我陪着你,也是应该的。” 段青茗微微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好吧,我就叫你做刘渊吧!” 刘渊听着开心,于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 话说到一半,微微地顿了一下,刘渊有些嗔怪地望着段青茗,几乎是幽怨地说道:“以后可说好了,不能再公子公子地叫了,我听着,烦。” 刘渊的语气,成功地将段青茗逗笑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当真……要知道,无论怎样称呼,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一位兄长啊!” 刘渊的眼神,顿时黯了一下——难道说,只是兄长么? 段青茗歪着头,朦胧的帷幕下,露出她光洁的下巴,还有深思的眼神,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幽幽地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曾经相处的那一段日子,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段府里发生过的一切,甚至是刘渊曾经给予她的,所有的帮助以及鼓励。 刘渊的心里某根生硬的弦,忽然颤抖了一下。他望着段青茗,几乎将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刘渊的眼神,非常的温柔。 刘渊的神情,非常的专注。 刘渊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在这色泽惨淡的冬日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红润的感觉。 刘渊的心,跳得很快。他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段青茗,轻声地说道:“青茗,其实我……”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刘渊忽然一滞,早已准备好的话,再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段青茗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春桃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的人,果然就是春桃。只见她正从一家药局里出来,提着一长串的草药,左手,还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此时,她看到段青茗,一脸的笑容,却吃力地将东西提到左边手,冲段青茗挥了挥手:“青茗,你怎么在这里?” 段青茗走上前两步,伸手替春桃接住了拿在手里的纸包。然而,才一转手,刘渊就已经劈手接过了。段青茗连忙介绍道:“刘渊,这是春桃姑姑……” 刘渊规规矩矩地朝春桃姑姑点了下头,然后,用温润好听的声音,朝春桃礼貌地说道:“春桃姑姑好……” 刘渊其实并不认识春桃,而且,他也没有听段青茗说过。 这样说来,其实也不是段青茗在隐瞒什么。只是,在刘渊认亲,初离开段府的时候,段青茗和春桃才是刚刚初识。春桃主仆不辞而别,段青茗一回到府里,又被琐事缠身。再加上,段青茗并不是多话的人,和刘渊无关的事,她从来都是提也不提。 再者,刘渊离开段府之后,他和段青茗都忙,见面的次数极少,商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就根本不可能谈及生活之外的东西。再加上炎凌宇喜欢吃醋,又不喜欢段青茗和刘渊接触,总在两人之间有意无意地作梗。所以,两人之间接触的次数,就更加少了。 可虽然说如此,刘渊却不敢有半分你看春桃。 看这春桃的打扮,虽然干练利落,可听她的语气,明显的,只是一个主子家的侍女啊,可是,这个侍女的身上,又散发着和下人们不一样的独特气质。倒更象是一位能干的女主之类。这样的一个女子,刘渊原本就不敢轻看的。再听段青茗叫对方做“姑姑”。那自然的,就不是一般人等了,所以,刘渊的这个招呼,打得诚意十足,却也真挚无比。 第三百零九章 杜青鸾的心病 春桃的一门子心思,原本都在段青茗的身上。 说来也巧,她刚刚从药铺里出来,就看到了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的身影,而那个女子无论是脚步,身段,乃至气质风韵,都象极了段青茗,所以,春桃这才大声唤了一句。却不想,对方真的是在昨天才刚刚看到的段青茗。 春桃整天呆在府里,极是气闷,此时,恰巧碰到段青茗,可以闲聊一阵,自然非常的开心,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一侧的那位男子,直接的,将他当成是空气了。 春桃可以将刘渊当成空气,段青茗自然是不成的。所以,她就特意为两人做了介绍。 听了段青茗的介绍,春桃还是一边和段青茗说着话,然后,似有意无意地朝刘渊淡淡地看了一眼。可只是一眼,她就觉得,眼前一亮,心里不由地喝彩道——好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少年啊…… 冬日惨淡的光线下,眼前伫立着一位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他,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的皮肤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在这冬日的寒风里,几乎像是涂了女孩子们常用的胭脂一般红润。但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诚恳善良。 再看他的气质,温文尔雅,清新自得。春桃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是,杜青鸾从来没有将她当下人看过,所以,也算是阅人无数,只一眼望去,就在心里喝采——如此翩翩少年,既没有炎凌宇的俊美倾城,也没有他的高贵雍容,盛气凌人。这样的男孩儿,站在段青茗的身边,可真的是相得益彰,吸引了无数眼珠啊。 春桃对段青茗心有好感,早将她当成了自家的孩子,此时,再看到刘渊,又觉得心中满意,语气自然也温柔起来,她朝刘渊点了点头,微笑道:“其实,我就是一个奴婢而已,青茗这孩子老是姑姑,姑姑的叫,叫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春桃的语气,极其爽朗,再看她的眼神,不卑不亢,听得刘渊又是一阵亲切,他连忙说道:“青茗很少服人的,她既然叫姑姑做姑姑,那自然是因为姑姑当得起啊……” 段青茗听那两人捧来捧去的,不由笑了起来:“春桃姑姑,这位是刘渊!” 段青茗并未介绍刘渊的身份。春桃显然的,也不在意这些,她温和地朝刘渊笑了一下:“刘公子好!” 刘渊连忙说道:“姑姑还是叫我刘渊吧!” 说着,刘渊的脸红了一下,他放低声音说道:“随青茗一起。” 这段青茗,好不容易同意唤他的名字了,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告诉全世界的冲动。所以,此时就对春桃,顺理成章地说了。 春桃看到刘渊的脸色,心中诧异,可再看段青茗不惊轻尘的眼神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想起段青茗之前和炎凌宇的相处,再看看眼前这位温文优雅,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和段青茗站在一起,仿佛一双璧人一般,而刘渊对段青茗的情谊,春桃更是一眼就看透了。可是,看段青茗的神情,不知道是特别迟钝呢?抑或是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再想起段青茗的性子,事情永远是筹谋千里,决断帷幄,而且,她还生就了一双利眼,对于世间纷扰的人心,可以说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这样的段青茗,经常会令人忘记她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事实,可段青茗对于世间万物,都自有猜度,唯有对于感情一事,却相当的迟钝。先是炎凌宇,再就是这个刘渊,不都一样的,被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么? 春桃这样想着,不由地愈发觉得心疼。她暗中在心里一叹,却叉开了话题,问了段青茗一些夏草儿的情况。 此时,刘渊自觉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接到了自己的手中,春桃买的东西原本就多,所以,刘渊一下子又是提,又是抱的,倒象是个搬运工了。因为都是极其熟悉的人,段青茗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倒是空闲了下来,于是,就伸出手臂,同样拖着春桃的手臂,开始手拉手地一边走,一边开始谈天起来。 而刘渊,则心甘情愿地跟在两人的身影,一双眸子望着段青茗的背影,怎么看,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一侧的相府小侍一看到自己家的公子竟然成了搬运夫,他心里一急,就要冲上前来帮助,可是,刘渊怎么会让他过来破坏眼前这如此温馨,又如此难得的温馨时光呢?于是,一个厉眼扫了过去,那个小侍便苍白着脸,站在远处,不敢动了。 刘渊跟得很近,春桃抓的药,又特别的多,等那药的幽香暗中扑鼻而来,在空气中散发的时候,段青茗忽然蹙了蹙眉:“春桃姑姑,怎么又抓药呢?” 看春桃在冬日的寒风里,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再看她一般的健康红润色泽,段青茗知道,这药,一定又是杜大小姐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春桃微微地叹了口气:“哎,你不知道啊,主子的宿疾还是没有好,这不,我又出来为她抓药了!” 段青茗知道,春桃的本身,就是一位不错的大夫,若是杜大小姐的病不是很严重的话,她一定能医得好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段青茗近期在街上看到了两次春桃,她都是在帮杜青鸾抓药,而且,看那形势,还有越抓越多的势头。 话虽如此,段青茗还是蹙了蹙眉,她轻声说道:“春桃姑姑,是药三分毒啊,这药吃多了,也会对身体不好的啊!” 春桃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放心好了,这药若能有一半吃到主子的肚子里,就非常的不错了。” 段青茗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她握住春桃的手,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姨妈连药都喝不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的?” 春桃知道,段青茗这是在关心杜青鸾,她连忙安慰似地拍拍段青茗的手,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不是她想的样子,那真相,又是怎样的? 春桃望着段青茗担心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倒反过来安慰她起来了:“小姐只是旧疾,一到冬天就会发作,所以,青茗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段青茗的眉,仍旧蹙着,仿佛,她听得出来,春桃并没有说完一样。 果然,春桃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说道:“青茗你是不知道啊,主子最近的心情,非常的差,人啊,一坐就是大半天的,不说话,也不动,用膳也非常的少,经常一天下来,就只用一点点。而且,这药啊,我经常是熬了又放着,然后再热,而且,这药经常一放,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也不看到主子动一下。有时,她一看放凉了,就干脆不肯用了,也不肯让我重新熬过……” 听到这里,段青茗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她嗔怪道:“就数春桃姑姑最会吓人,只能吃一半药这样的事,岂是能随便说的?” 春桃听了,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看到春桃并没有附和自己的话,而且,更是一脸的担忧,她也明白,春桃和杜青鸾相依为命,已经多年,但凡春桃有一点办法,都不会任由杜青鸾这样糟蹋自己的。想必她在杜青鸾的身边,一定劝了许多,也说了许多,只是,固执的人,通常会用封闭自己来拒绝一切,所以,很可能,春桃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而已。 第三百一十章 春桃的尴尬 看到春桃一脸的忧色,段青茗忽然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看到过杜青鸾这位新认的姨妈了。可以说,自从上次的九华山上一别,然后,再到自己忙里忙外的瞎忙,直到现在,她这个名义上的姨甥女还未曾见过杜青鸾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一阵内疚。 她知道,杜青鸾显然是不愿意去段府,更不愿意看到段正的。可话虽如此,她仍旧留意着自己的一切,留意着段府的一切。虽然,段青茗在上次的十岁芒寿的时候,杜青鸾也只是差了春桃,送了一份厚礼过来,除了祝福之外,她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出现。可是,只要看那礼品的心思,就知道杜青鸾其实一直都是惦记着自己的。而段青茗呢?除了在看到春桃的时候,才想到这个同城居住的姨妈,平日里,可真的忽略她太多,太多了。 段青茗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柔软的发丝,被寒风吹起,瞬间抚上帷帽,扰乱了原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她凝眉之下,伸手轻轻地将那些调皮的发丝绾起,小心地别到脑后,然后,她抬眸,轻轻地挽住春桃的手,有些调皮地说道:“春桃姑姑,上次还和你说,要去看姨妈来着,要不,择日不如撞日的,就现在去吧!” 眼下,天色还早,即便是看了杜青鸾出来,再回去修补这绣品,也是同样来得及的。所以,段青茗决定了,就现在,跟着春桃,去看看母亲少年时的挚友,自己早已认下,却早被自己忽略的姨娘。 春桃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开心起来,她翻转手腕,拉住段青茗的手臂,开心无比地说道:“好啊,好啊,主子经常会问起你的情况呢,有时,还会唠叨说,青茗这丫头,怎么不来看她呢?若不是,早已将她忘记了,抑或是在记恨她不辞而别的事情呢?” 春桃的话,使段青茗更加为难起来。隔着薄薄的帷帽,可以隐隐看到,段青茗原本洁白的小脸,微微地皱了一下,紧拦着,她冰肌一般的脸颊,仿佛是飞了两朵彩霞一般的嫣红,甚是好看。 段青茗朝春桃睨了一眼,嗔怪道:“春桃姑姑,你想说我没良心就直说呗,为嘛要兜着圈子要我自责嘛!” 春桃挑了挑眉,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抿唇道:“死丫头,你现在才知道你没良心啊?我以为,你早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段青茗噘起了小嘴,又悄悄地朝刘渊看了一眼,扁了扁唇,似带着哭腔说道:“春桃姑姑,你这是在败坏我的名声,你知道么?” 春桃淡淡地冷“嗤”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青茗,你不是这么迂腐的人吧……名声这东西,是能吃,还是能喝呢?” 段青茗低下头去,心想,名声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可是,却又败坏不得。因为,若是没了名声,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自然了,这样的话,段青茗是不会和春桃说的。她抬起头来,望望天色,再看看一下静静地跟在身侧的刘渊一眼,又想了一下,这才说道:“刘渊,若是你有事的话,可以不用陪我的。” 段青茗原本的意思是,杜青鸾向来不喜欢外人打扰,对于不认识的人,又有着异乎寻常的戒心。所以,依段青茗的意思,是不愿意带刘渊去的。 然而,刘渊一直在注意段青茗的动静。她的一颦一笑,都令刘渊着迷。 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帽之纱,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刘渊感受段青茗的美好以及开心。 可以说,这样的段青茗,如此放松的谈话方式,甚至是段青茗略带着调皮的,以及娇嗔的语气,都和往日那个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段青茗大有不同。而刘渊定定地看着,似乎早就着迷了。 刘渊明白段青茗这是在间接地赶自己回去,可是,他的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难舍。心里,不想拂逆段青茗的念头,以及想要多陪她一些时间的单纯想法,开始进行剧烈的斗争。过了半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地抬起了头,望着段青茗的眼睛,轻声地说道:“我今日出来,原本就是为了顺道去看看你和誉儿的,要不,我就陪你走一趟吧,晚些送了你回段府,也好陪一下誉儿。” 段青茗想着,刘渊说的也有道理。说实话,段青茗待刘渊,犹如兄长,所以,若这刘渊愿意陪她,她也并不排斥。可是,她这边虽然没有关系了,那么,春桃呢?甚至是杜青鸾呢?她们又会不会因为刘渊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不喜欢,又或者是干脆排斥呢? 段青茗想到此,用有些为难的神色看向了春桃,说道:“春桃姑姑,你看呢?” 段青茗的意思,倒是挑明了。春桃和杜青鸾若是不介意刘渊跟去的话,她就干脆的顺水推舟了。可是,若是杜青鸾不喜欢外人打扰的话,她就会想法子打发刘渊回去的。 看得出段青茗的为难,春桃再看看刘渊一眼期待的、却是深深地望着段青茗的眼神,她不由地莞尔道:“主子性子虽然冷清,可是,那是分人的。别的人,或许不行,可若是青茗你带了朋友过去的话,主子非但不会介意,而且,高兴还来不及呢。” 春桃话里有话,直说得刘渊的脸色,一下子绯红起来。段青茗倒没有想太多,听到春桃说杜青鸾不介意,她顿时笑道:“那好罢,就让他一起去吧……说实话,让他看看誉儿也好,省得誉儿整天想着,要我带他去找刘渊哥哥了。” 春桃望了望天色,催促两人道:“走吧,青茗,我们倒是要快些了,因为,眼下的这个时辰,主子刚刚睡醒,你现在去,她精神不错,说不定被你的巧嘴一说,心结,就真的解开了呢!” 段青茗其实并不知道杜青鸾有什么心结。虽然,她隐隐能猜测得到,可是,那实在不是女儿家们应该关心的事情。只不过,见到杜青鸾的时候,去劝一下她,倒是真的。 看到段青茗点头,春桃眸子一转,她忽地望着刘渊说道:“刘公子肯光临,我家主子,一定是非常开心的,只是,我们寻常人家,远不比那些高第人家。所以,若说我们那里非常的简陋,也是可以的,春桃倒是希望公子见了,别取笑才是。” 杜青鸾所住的地方,自然不会非常简陋,春桃如此说,只是自谦而已。 春桃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原以为,刘渊只会笑笑而已。可没想到,刘渊诚恳无比地望着春桃,轻声地说道:“春桃姑姑且莫自谦了,我原本也是在乡下长大的,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和父亲失散,生下我之后,更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我抚养成人,自然是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自幼家中便是清贫,早就习以为常了。” 刘渊的话,绝对不是春桃印象里的任何一个答案,所以,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有些意外地看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看了,也微笑起来:“是的,刘伯母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母亲,才教出了刘渊这样优秀的儿子。” 段青茗如此说,定然不是假话了。说实话,春桃倒真是没有想到,刘渊居然有如此奇特的身世的。看到刘渊的眸子里,象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充满了奇异的哀伤以及烟雨朦胧一般的思念。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们的姨妈 这下,春桃有些尴尬了。要知道,她也是个磊落之人,并没有什么弯弯曲曲的心思,听了刘渊的话,她也没办法再询问下去,只好望向段青茗,有些无奈地笑笑,然后,她转过脸来,望着刘渊,真诚地说道:“刘公子……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的母亲,她非常的了不起。” 是的,一个人,将自己的儿子养大,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出类拔萃,至情至性的儿子,不得不说,这样的一个女人,首先,得有着良好的教养,然后,才是坚韧无比的品质,再就是她有着独特的、令人羡慕的豁达精神,才使刘渊的身上,有着不被世间尘埃所污染的洁净气息。所以,在春桃的眼里,刘渊的母亲这样的一个女人,无论出面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值得令的钦佩的。 春桃的话,原本是衷心的赞赏,说实话,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原本是息事宁人,夸奖刘渊母亲的话,却恰好触到了刘渊的情绪。 刘渊的眼圈,随着春桃的这一句话,忽然莫名地红了起来。他微微地低下头去,原本清晰的语气,也泛上了有些的哽咽。他开口,说道:“谢谢春桃姑姑的夸奖了……母亲她,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只是,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说过而已。此刻,她老人家若是能听到春桃姑姑如此盛赞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春桃笑笑:“我说的是实话,你的母亲,培养了一位如此出众的儿子,她真的很了不起!” 春桃望着刘渊相信母亲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的难过,可是,向来粗线条的话,拿刀舞棒还算得上是行家,可若要真的劝人,安慰别人的话,却通常不知道从何劝起了。 春桃不会劝人,可是,还有个巧嘴的段青茗在这里不是? 春桃悄然无息地朝段青茗望了一眼,轻轻地碰了一下段青茗的手肘。然后,朝低头头,慢慢向前走的刘渊努了努嘴。 段青茗将春桃的眼神看得仔细,却在心内无声地叹了口气。段青茗知道,刘渊其实累了。 从清贫的田园生活,一下子走到了奢华的顶端,对于刘渊这样的人来说,原本就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而在这奢华的背后,又存在着诸多的龌龊和血腥,这令从小就只读圣贤书,和母亲两人过头单纯生活的刘渊来说,不得不说,可真的象是一场无法避免的褪变。 这一场褪变,对于刘渊来说,既无法判断是好是坏,在他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内心,又存在着无限的排斥,所以,在经历了水银事件之后,一向信念坚定,内心单纯的他,忽然之间,就象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再也没了着落,没了方向。所以,这暂时的伤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刘渊这样的褪变,段青茗其实是有着深切的体会的。只不过,她体会的方法,更加惨烈,更加决绝了一些而已。此时,看到这个一向阳光、正直、单纯而又洁净的少年如此表情,她的心里,也是一阵的难受。 段青茗侧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刘渊,极其诚恳,也极其小心地说道:“刘渊,你要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人,而且,她因为有你,所以,很幸福,很骄傲。而你,只要再努力一些,就可以令努伯母更加骄傲,更加幸福一些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眼睛一亮,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雾气,只有一双眸子,犹如浸在水银里的珍珠一般,清亮有神,熠熠闪烁。他低下头去,不由地握着段青茗的手心,一双被眼泪清洗过的、灼灼有神的眸子,隔着淡且轻的帷帽,仿佛要直达段青茗的心底。然后,刘渊有些茫然,更有些欣喜的声音,在段青茗的耳边响起:“青茗,你觉得,我可以的么?” 原本,刘渊一直觉得,自己都是可以的。可是,跋涉了这一段路程,看多了人世间的龌龊,他最初的坚持,被无数的黑色素渗透了,原本洁净的包膜,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所以,此时的刘渊,需要肯定,需要鼓励,更需要一个对于他来说,十分特别的人,对他进行最后的劝导,以及赞赏。 段青茗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他的小手,在刘渊柔韧的指间包、裹下,慢慢地温暖直来,她透过帷帽,望着刘渊的眼睛,毫不迟疑地说道:“刘渊,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刘渊下意识地握紧了段青茗的手,眸子里原本清亮的光,象是蒙上了一层尘埃一般,迷雾而且虚透,似乎隔着远山轻雾,再也看不清楚。 刘渊忽然摇了摇头:“不,青茗,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行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这不意外地说道:“刘渊,我只想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最大的敌人,都是自己,若你觉得自己不行的话,即便全世界都支持你,你都一样是不行的。可是,若是你觉得自己一定行的话,即便全世界都反对你,你也一定可以的……所以,刘渊,相信自己!” 重生最初,段青茗将复仇作为了自己最初的目的,那一段时间的她,全部的心思,都用来了对付刘蓉以及段玉兰,可是,每当这二人倒霉之后,她所拥有的,不是开心,而是无尽的空虚,所以,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人和事,段青茗渐渐明白了。生活,并未帮你准备什么,而是人生五味,你选择了什么,生活,就会为你捧出什么。 现在,段青茗仍旧不能原谅刘蓉,可是,她却不会再将报仇,作为她生命的主题——那是因为,刘蓉和段玉兰那样的人,她们,真的不配……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低下头去,有些羞愧地说道:“青茗说得是,我不应该伤感内疚,而应该加倍努力,让母亲早些为我骄傲。” 段青茗欣慰地一笑:“你一直在努力啊。” 刘渊感激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再看了一眼彼此交握的手,眼神慢慢由最初的迷惘,变成了然后的坚定,他微微笑了一下,心里,有一丝甜丝丝的念头,在心间沉浮,心里,就象无数个小鹿乱撞一般,乍喜乍悲。 刘渊没有说话。 段青茗也没有说话,那么一个瞬间,这昏暗的天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云层之后闪亮起来,直将刘渊的心里,照得通透,通透的! 刘渊在霎那之间,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说,他,刘渊,在今后的日子里,能作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的话,那么,和段青茗今日的努力,是绝对分不开的。 在刘渊的心里,有两个女人犹为重要,以前,只有母亲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在他迷惘的时候,帮他点亮了明灯的段青茗。 段青茗,我是不会辜负你的…… 一侧的春桃看了,又在心内,暗暗叹息起来。看来,这个刘渊,很听段青茗的话,而段青茗,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这两个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回去了,她一定要禀明主子,撮合他们两人才行。 春桃看着刘渊和段青茗,心里越看越喜欢。她轻快地挥了挥手:“快走吧,青茗,主子看到你去,一定会非常的开心!” 刘渊也握紧了段青茗的手,轻轻地,却又满含深意地说道:“走吧,青茗,我们一起去看姨妈吧……” 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自己的姨妈,什么时候,也变成刘渊的姨妈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炎凌宇的失落 听了刘渊的话,段青茗忽然微微地蹙了蹙眉。一时之间,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刘渊瞬间改口的意思究竟代表了什么。 要知道,杜青鸾这位编外的姨妈,既不是土生,也没是土长。那是因为,当初段青茗在九华山上,曾经和杜青鸾共度一劫,然后,又被双方的人品所折服,最终结下的情谊。而段青茗,亦是因为那份特殊的情谊,才认下的姨妈啊。 更因了丁柔的关系,两个虽然不是亲人,可是胜似亲人。可是,这什么时候,她段青茗的姨妈,竟然也变成刘渊的姨妈了? 段青茗低下头去,微微地拧眉纠结着。看她那表情,不知道是在纠结刘渊对杜青鸾的称呼,还是在纠结着别的什么。只不过,因为纠结,所以,她却粗线条地将自己还握在刘渊手里的手,给完全地忽略了。所以,在旁人看来,虽然两个人的姿势,非常的暧-昧,一个低头凝视,一个含羞低头,两张清秀而绝美的脸庞,还有刘渊的眼里,款款的情谊,都令行色匆匆的来往路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的微妙感觉。虽然,刘渊的眼里,全部都是情谊,还有显而易见的欣喜,可是,段青茗却知道,她心里想的,完全都不是这个样子。 可是,虽然段青茗忽略的和认为不是的事情,在别的眼里,却一定不会忽略的,而且,还会成为别样的另类风景。 其实,不说别人,单单是看着两人,笑得狐狸一般的春桃,还有那个骤然出现在远处人流里的那一双饱含失望的淡色眸子。这两个人,都没有忽略段青茗瞬间变得迷惘的神情,还有她被刘渊紧紧握住的小手。 只不过,春桃望着双手交握的两人,眼眸含笑,似乎非常的欢喜,可是,那暗地里看着的人,却是咬牙切齿,似乎想要将两人的手,彻底地分开,然后,让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合到一起。 段青茗根本就不知道旁人究竟有什么感觉。她蹙着眉,侧着头,似乎还在神游方外,似乎,还没有从某种奇特的思绪之中,脱离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极冷,极轻的冷哼。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天上,又仿佛来自于地下,又仿佛来自于人的心底,抑或是这人流深处的某一处。 原本,没有多么的响亮,也没有多么的尖锐,可是,就是这个声音,却令段青茗悚然一惊。 段青茗的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她感觉到,远远的,似乎有一道视线,穿透了层层人流,落到了她的刘渊交握的双手之下。那道视线里,带了说不出的狠戾、失落、惆怅、气恼,以及嫉妒,那样蕴含着强烈情绪的视线,那样令她既无法回避,更无法面对的直视,只一瞬间,就将段青茗原本平静的心,彻底地打乱。 这一眼,又一哼,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可是,段青茗已经汗湿了衣背。 段青茗几乎有些慌乱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的身体,蓦地朝后踉跄一下,几乎跌倒。 看到段青茗原本微笑着的神色,瞬间变得惨白,刘渊一惊,连忙扶住段青茗差点儿跌倒的身体,关切地问道:“青茗,你怎么了?” 段青茗抬起头来,正看到刘渊一张俊逸的脸,还有满含关心的眼神。她的心里,登时一乱,然后,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摇头:“不,我没事。” 视线远投的瞬间,段青茗忽然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张扬,正披着一袭黑色的大氅,正朝着背对她的方向,渐渐远去。 明明,眼前就是繁华街市,明明,眼前就是人潮如流,可是,段青茗却从那个人的身上,读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以及深入骨髓的寂寞。 是的,就是寂寞。 从来都是一个人的黑夜,叫做孤独。 有一个人出现了,可又离去了的黑夜,就是寂寞。 段青茗看清了,那个人的身上,不是孤独,就是寂寞。 一种繁华落幕之后,突然被人抛弃的寂寞。 有那么一瞬间,段青茗忽然生出一种唤住对方的冲动。可是,那人的背影,看似慢,其实却是飞快,等到段青茗张口之时,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头之上,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一侧的春桃,看到段青茗忽然变得失魂落魄。她有些纳闷地顺着段青茗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纷扰的人生,都是陌生的人流。 是的,天下之大,众生虽多,可是,十丈软红之中,能相知的,相识的,能称之为亲人、朋友的,还真的不多。 春桃收回了视线,望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的段青茗,轻轻地一笑:“好了,青茗,我们走吧。” 段青茗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跟在春桃的身后,随着他们慢慢地向前走去。 刘渊跟在段青茗的身后,一时也有些奇怪,似乎,他不明白,片刻之前,还眼神清亮的段青茗,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魂不守舍了。 三个人慢慢地走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的转角的时候,某一个角落里,忽然闪出了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那个男子,从街角处闪出,一双眸子,便凝望着段青茗三人渐渐远处的身影,一张半遮掩的脸上,流露出说不出的失落,以及迷惘。 透过黑色的风帽,可以看出,那个男子,长着一张线条流畅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隐约在帷帽之后闪动着的,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惘的灰色光泽;再看他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高贵与优雅,令人一望之下,就生出由衷的惊叹之色! 然而,此时,那个男子的身上,无论他的高贵还是优雅,无论是他的绝美还是英俊,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淡色的灰色气息,在这寒气逼人的阴霾天气里,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眼看着,段青茗几人的身影,彻底地消失了,那个人蓦地向前走了两步,冷风起,吹起他的衣袂,吹得他的风帽被瞬间掀起,露出了一张美绝天人的脸。 再看那张脸,可不就是那个向来嚣张得看不到天的炎凌宇么? 炎凌宇的眸色很深,炎凌宇的眼脸色很沉,似乎,他不明白,为何一向看到他,不是敬而远之,就是冷淡疏漠,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一向对他冷淡得不得了的段青茗,竟然对着刘渊笑,对着刘渊说了那么多的话,而且,她的手,一直握在刘渊的手心里,久久地,都没有松开。 街上很冷,几乎每一个人,都快速地低头向前走着,仿佛想要快速地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去。 可是,炎凌宇却没有地方可以去。 满地冰雪,早就结成了厚厚的、坚硬的冰层,被人压碎了,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声。街道两旁的铺子,早就摆上了过年时的用品,无数的人,在挑选着,比对着,欣喜而归。 不用说,再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代表着辞旧迎新的气氛,也慢慢地浓了,浓了。可是,在炎凌宇死寂一般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欢喜的感觉。 他站在这热闹无比,却也人人行色匆匆的大街上,似乎全无依靠的浮萍一般,全无着落,也全无归处。头顶,有细碎的雪花,再一次迎风飘落,落在炎凌宇的头上,身上。而他的心里,却泛着这冰雪一般的彻底骨的冷意。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出气筒牛柏 炎凌宇微微地垂下了眸子,眼神里的迷惘,几乎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全部遮盖。 也是第一次的,炎凌宇那么渴望,那么迫切地想要走到段青茗的心里去。他甚至想要洞悉段青茗的所有的,全部的,一切的想法——段青茗,你能否告诉我,我在你的心里,究竟都代表些什么吗? 然而,有些问题的答案,却是注定永远找不到的,就如我们通常在独行了许久之后,才发现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一般。有些人,有些问题,注定了,我们永远只有旁观的资格。 炎凌宇站在在街上,不知道伫立了多久,直到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朝着他呆怔的背影,静静地唤了句:“殿下。” 炎凌宇“霍”地转过身来。他一双潋滟的眸子,一扫方才的惆怅和受伤,有凌人的气势,从他的眸子里,冉冉飘浮出来。 那人就倚在那里,似乎和这街边一切的静物融为一色,相信若是长久不动,自然的,会被人认为是一座一成不变的黑色雕塑。 炎凌宇望了望前面的街角,那里,早就空无一人,再看不到之前存在的半点身影了。 炎凌宇凝望了片刻,这才收回了眼神,他就地转身,朝着一侧走去。那个黑衣人一直跟着,直到两行行至无人处的时候,炎凌宇才望着那个黑衣的男子,淡淡地开口:“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黑衣人,就是炎凌宇派出去专门护着牛柏安全的碧水。碧水和弱水,静水一样,都是跟在炎凌宇身后数年的人,此时,他的归来,一定和那个草包牛柏,抑或是在背后暗算牛柏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碧水有一对深色的眸子,在他望向你的时候,宛如一泓碧水,在缓缓地流动,清澈宜人,却深不见底。 碧水一直都在外围,掌管着炎凌宇的联络之类的东西,此时,他回京相复命,又是一个生面孔,所以,炎凌宇才让他临时看着牛柏那个人渣,千万不要让牛柏在大婚之前,一不小心,把小命都玩没有了。 让碧水去年管牛柏,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举,自然的,也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可是,眼下,炎凌宇新得穿月弓,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这位金牌的暗卫之首,也不得不去做这些普通暗卫就可以胜任的工作了。 碧水虽然长炎凌宇两岁,可也是陪着他长大的伙伴。此时,看到炎凌宇出声询问,他忽然对片刻之前遭遇的事情,有了想要大笑的感觉。他扁扁嘴,将那笑意勉强抑制住了,脸部几乎抽搐着,深深地俯下首去,朝着炎凌宇轻声说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这一次,属下等们故意放纵了那些凶徒,并没有等牛柏一出事,就立马出手,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一直等那些人要下杀手时,才出手救下了他……所以,现在,那个叫牛柏的,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了。” 炎凌宇蓦地冷笑起来,他淡淡地望了碧水一眼:“怎么,你觉得这事很好笑么?” 碧水连忙摇了摇头——不,一点都不好笑,当然不好笑啊! 只是,一想起那个牛柏方才哭爹喊娘,跪下来救他们的样了,碧水除了忍俊不禁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鄙夷之态——做男人,窝囊到牛柏的这个份上,还真的没得医了。 因为段青茗的设计,炎凌宇的推波助澜,这个无用的牛柏,还真的皇家攀上了亲戚,而且,他现在整天住在自己的附马府里,虽然眼下还没有和锦绣公主正式成亲,可是,他早就以附马自居不说,这在人前人后的,还四处唏嘘,逢人就摆出附马的款儿,整一个趾高气扬,神气得早找不着北了。 牛柏得到了和锦绣公主的,婚约,自认为是烧了三世的高香,这一辈子,就是公主的相公了。可是,那锦绣公主原本就无意于牛柏,此时,牛柏这一四处夸耀,可将锦绣公主的鼻子都气歪了。 锦绣公主人在深宫,没有多大的作为,于是,她便日日去找炎凌珏,希望炎凌珏能信守承诺,在成婚之前,将牛柏这个准附马消失。 炎凌珏原本只是派了些普通的侍卫出来,想把这牛柏趁月黑风高的时候引出来,然后,让他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也就算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但炎凌珏派出的侍卫羽杀而归。就连他派出去的暗卫,都一样的,有去无回。 这件事,终于引起了炎凌珏的注意。也正式的,因为对锦绣公主的承诺,到了现在的非置牛柏于死地,顺便查出谁在背后支持牛柏不可。 而牛柏,原本就是个无用的酒色之徒。因为这些暗杀,都是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进行的,所在,虽然几次死里逃生,他竟然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牛柏知道,有人想要他的小命时,已经是暗杀里的第三次了。那天,碧水半路出现,帮他拣回了一条小命,本以为牛柏会从此有所收敛。可是,碧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此几次三番的下来,牛柏这货,非但不知道感恩,还更加肆无忌惮地跑出去继续寻欢作乐,甚至,还敢口出狂言道,他的身边,有贵人护着,若有谁敢乱动他一根毫毛的话,他自然敢拧那人的一条大腿下来。 牛柏的如此张扬的作派,自然惹火了炎凌珏和锦绣公主。于是,在锦绣公主气得直跺脚,炎凌珏气得咬牙切齿地商议完之后,他们加派了人手,并利用美色的勾引,再一次,将牛柏引入了瓮中。最初,碧水还耐着几分性子,让人旁敲侧击地提醒了牛柏几次,可那个牛柏,原本就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主儿,一看到美人儿,就色迷迷地移不开步子了。所以,也早将碧水的话,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炎凌宇也被惹恼了,他吩咐碧水他们,只要保住牛柏的一条小命,让他活到大婚之前就行了。而不需要象之前一样,保他周全。 因为,牛柏在大婚之前,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在大婚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必须存在的存在了,想必,到了大婚之后,炎凌宇和炎凌珏所做的事情,就真的要调了个儿了。 炎凌宇的眸光闪了闪。他望着眼前的一双眸犹如一泓静水一般的碧水,忽然淡淡地问道:“牛柏现在哪里?” 这个牛柏,既然没死,怕要被人抬回去了吧?只是,被人抬到了哪里,就不是炎凌宇关心的内容了。 一听到炎凌宇问那个人渣牛柏的下落,碧水碧蓝色的眸子微微地转了转,似乎在尽力隐忍着什么笑意一般,他说道:“回殿下的话,那个牛柏,现在已经被人抬着,回到他的附马府里去了。” 炎凌宇看了碧水一眼,似乎在蹙眉深思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了句:“你有没有人叫人在后面跟着?” 牛柏也半死了,大皇子殿下的人也被打回去了,现在,应该没有暗卫跟着牛柏那个草包了吧? 果然,听了炎凌宇的话,碧水轻轻摇了摇头,淡定无比地说道:“回三皇子殿下的话,大皇子的人,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个个抱头鼠窜了。现在,牛柏被人抬回去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大皇子殿下肯定没喘过气来,应该没那么快找牛柏那家伙的麻烦,所以,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所以,牛柏那里,并没有人跟着。” 第三百一十四章 去看看牛柏 炎凌宇微微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件事,碧水处理得很对。 要知道,看到牛柏安全,那些暗卫们便暂时地可以离开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炎凌珏因为牛柏,折扣了手下最精锐的暗卫和杀手,若是他们跟得太紧的话,怕要被那个向来多疑的炎凌珏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了。 炎凌宇自然不怕炎凌珏。只是,这件事,炎凌宇一直嫁祸给二皇子炎凌睿的。他手下的人,若是被人查出个冬瓜豆腐出来的话,那么,这接下去的戏,就再也没有办法唱下去了。 炎凌宇是个喜欢看戏的人,既然这天底下,有那么多戏台,有那么多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干脆的,他就摆好戏台,让他们轮流上去唱一场吧。 嗯,现在暗卫们已经回去了,牛柏的身边,想来也没有什么人监视了,现在,若是炎凌宇登门造访的话,是不是也没有什么人会看到了? 是的,炎凌宇想去造访牛柏,这可是片刻之前想出来的事情——是的,现在就去看看牛柏去。 炎凌宇望着远处,潋滟得宛如水波一般的眼眸微微地闪了闪,他忽然大手一挥,说道:“走,碧水,我们一起,去看看牛柏去!” 碧水一听,一双碧蓝的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再下一刻,他的眼睛,顿时睁得比牛铃都要大了——什么?炎凌宇要去“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牛柏? 说实话,表情向来就过于丰富的碧水,其实不是个很喜欢吃惊的人。可现在的问题时,他被炎凌宇的一句话,给轰得外焦里嫩了。 炎凌宇去“看看”牛柏? 在碧水的心里,炎凌宇哪里是那么好心的人嘛。他要说去看看牛柏死了没有,还差不多。 炎凌宇自然是知道碧水心里的疑问的,他也不解释,只是望着远处的高高屋檐,淡淡地,淡淡地说道:“碧水,你别东想西想了,本殿只是想着,这个牛柏,让你们出生入死地,也保护了他这么久了,现在,我们也是时候,要去和他讨一点利息了!” 炎凌宇从来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做什么不值得的事,有时,即便做了,他也是会成倍、成倍地收回利息的。眼下,保护牛柏的事,虽然还没有做完,可是,现在就去向牛柏收点利息,也算是不为过吧? 碧水听了炎凌宇的话,心里一松,他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就说嘛,自己这尊贵的主子殿下,哪里有那么好心,去看一个没用的登徒子嘛,现在,果不其然,原来,主子是想去找牛柏的晦气啊! 嗯,嗯,不错,这才符合炎凌宇这个恶魔殿下的称号嘛!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去“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牛柏吧?现在,碧水忽然开始期待、而且跃跃欲试起来。说实话,他真的非常期待,牛柏的脸上,待会儿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精彩的。 要知道,能令炎凌宇想起来,专程去“看望”一下的人,实在是不多,而现在,牛柏很荣幸地,成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月里的,第一个。 碧水还在原地东想西想,可炎凌宇已经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附马府的方向走去。自然了,想要教训牛柏这件事,是炎凌宇方才才想出来的。因为嘛,他忽然觉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了——为什么呢? 你想想啊,这炎半袖肯保护牛柏,肯帮助刘渊,那都是为什么啊?那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段青茗嘛。 是的,因为段青茗,所以,炎凌宇才将自己搅进了这一潭原本根本就不需要漟的浑水里去。他原想着,他帮助了刘渊,成全了牛柏,段青茗会非常开心,说不得,还会说出什么感激的话呢——没错,炎凌宇就是冲段青茗这的份感激去的。可现在呢?直到今天为止,一切的一切,在炎凌宇的心里,全部都变了味道了。 他炎凌宇派出了身边最精锐的人,去保护那个草包的安全。可是,这件事的正主儿在做什么呢?在谈请说爱?在手拖手的大街上走?还去看大家的姨妈? 炎凌宇只要一想到刘渊握住段青茗的手,而段青茗并没有挣开,他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恨意,犹如潮水一般地席卷而至。 哼哼,段青茗,你想帮刘渊是吧?好吧,从今天开始,这件事,我还真不管了。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再以后的事……除非你肯来求我,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再理会了! 碧水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一个抬头之间,他忽然看到,炎凌宇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远处了。 碧水心道,哟,这三殿下教训人的事,可是非常、非常的精彩的啊,这样精彩的事,怎么能没有他的出现呢? 看来,得快点赶上去看看热闹才行了! 想到这里,碧水快速地迈着长腿,朝着炎凌宇的身后,快速地追了过去。他甚至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记提醒炎凌宇:“哎,主子,你走慢点儿啊,你要是走得快了,我怕我还没有走到呢,这戏就唱完了!” 炎凌宇听了碧水的话,顿时翻了翻白眼,干脆快速地走过街面,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他伸手一按墙面,然后,整个人就拔地而起,朝着重重楼宇的另一处,直接掠去。 碧水跟在炎凌宇的身后,刚刚看到那个腾空而起的衣角。他揉了揉鼻子,忽然喃喃地说了句:“惨了,今天主子的火气,似乎很大。” 虽然,炎凌宇是不个按章出牌的人,可是,他也从来不会做太出格的事。而今,碧水一看到炎凌宇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现在想想,可不是炎凌宇正在大发雷霆的时候么? 碧水忽然望了望头顶的天,微微地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个牛柏,只要有一个不小心,就会由半死,变成“已死了”! 自然了,碧水的心里,最担心的问题还有,这个炎凌宇,将牛柏变成“已死”之后,这火气,是否会消下去呢?而他,可是跟得最近的人啊,不知道会不会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呢? 有那么一瞬间,碧水忽然后悔起来。他这好好地站在干地的人,为嘛要巴巴地跟着炎凌宇去蹚这趟浑水嘛。现在可好了,分分钟的,他要变成陪葬品了。 碧水的眼珠转了转,他再望一眼炎凌宇消失的地方,忽然生出了一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奇妙想法出来。 是啊,这炎凌宇的功夫多好啊?可以说,这暗卫里的三十六人中,其中有一半人以上的功夫,都是经过他指点的……而碧水呢?虽然不是这一半人之内的任何一个。可是,他向来关于藏拙,不会和自己的兄弟一较长短,所以,碧水的功夫好与不好,通常的,是没有什么人清楚的。 而现在,碧水是不是可以半路开溜,然后,到炎凌宇问起的时候,就说功夫不济,自己跟丢了呢? 要知道,苦差使和倒霉的这两种事,碧水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是不是他真的只要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了呢? 事实上,就在碧水眯起他碧蓝的眸子,开始站在墙角下想歪主意的时候,头顶,蓦地传来一个淡淡的,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可是,对于碧水来说,却宛如晴天霹雳的声音:“哎,我说碧水,你站在下面看风景呢?殿下说了,让你快些跟上来!” 碧水一听头顶的话,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牛柏之死 主子啊,主子,你还真不留一条活路给碧水么?你为什么总这么喜欢针对我呢?要知道,我和你,前世无冤今世没仇的,再说吧,我可是好人一枚啊,最起码,没将你家的孩子扔到井里淹死吧?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呢?而且,还派了这个家伙回来找我,这不成心的,想要我难看么? 碧水一边想,一边用手抚了抚额头,他真想仰天哀号一声——不公平。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关心碧水的想法,事实上,当碧水还在望天轻叹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又响起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又让人又想咬牙,又恨之入骨的声音来: “咦,碧水,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呢……怎么回事,叫了你,你还站头不动,这是在看什么呢?” 随着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宛如一只大鸟一般,从碧水头顶的方向,直接飘飞而下。准确地落在碧水的面前。那人身子才一落地,长手一伸,就准备在拍在碧水的肩膀上:“哎,我说,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殿下还在等你过去呢!” 碧水一看来人,心里便开始暗暗叫苦起来。他连忙飞一般地闪开了那人的魔爪,然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啊哈哈,蓝水你回来了……我这不是在看风景呢,看看今晚,会不会有月亮出来!” 蓝水和碧水,可是,死对头一对。 当年的时候,两人同时被送到黄山之巅去学艺,碧水聪明,蓝水刁钻,这两个人,几乎不相仲伯,不差分毫。原本,这两个人同在炎凌宇的手下,又同出一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可是,碧水最受不了的,就是蓝水的那一张嘴。 碧水怎么能忘记?蓝水才一回到京城,他碧水在黄山之巅的任何一桩丑事,全部都被揭露出来——大到他怎样练功出丑,被师傅处罚,小到他怎么被罚站因为顶不住而尿了裤子,等等,等等。闹了笑话…… 这桩桩件件的,都被暗卫之中的同僚们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碧水因为被远派在外,并不知道这一切,几个月后,他回到京城里的时候,所有的暗卫们,便开始隐晦地打听他的丑事。 碧水是个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人,当下一知道什么情况之后,就知道是蓝水搞的鬼,于是,恨恨的,就要找他拼命。然而,蓝水竟然丝毫都不畏惧,还言之凿凿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小事而已,即便他们知道了,也无伤大雅不是?再说了,我这不都是实话么?你要不去问一下他们,你调戏师妹的事,还曾向小师妹许下终身的事,我可也没说吧……” 只一句话,就将碧水堵了个死——尤其是冤枉碧水的话。要知道,碧水哪里调戏过什么小师妹啊?还不是小师妹去找他们两人玩儿,一不小心尿湿了裤子,碧水看到小师妹哭了,便哄她换裤子,然后,承诺了要对她负责的事吗? 得,这件事到了蓝水的口里,就变成了调戏小师妹了。 碧水望着蓝水一脸的贼笑,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没有办法和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蓝水相提并论的,于是,他认命地甩了一张冷脸,转身,走了。 也是从那之后,碧水再看到蓝水,就仿佛是看到了瘟神一般,能绕道走的,绝对不会走到他的面前去。此时,不见了数月的蓝水再度出现,瞬间勾起了碧水不好的回忆。他望着蓝水,顿时抿紧了唇。 蓝水望着碧水,蓦地嗤笑出声:“我说碧水,几个月不见,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啊,现在还只是下午的时候,哪里会有什么月亮出来呢?” 碧水淡淡地,淡淡地看了蓝水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就喜欢看月亮,你不喜欢,给我滚远一点去。” 蓝水不理碧水的胡扯。知道碧水一定是想起之前的丑事了。他也不争辩了,只是一拉碧水的衣服,急促地说道:“快些,三皇子殿下还在等我们呢,你不想被罚去黄山之巅站岗,就快些过去吧!” 碧水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在心里暗暗地翻了翻白眼——去黄山之巅站岗……好吧,碧水投降了,这三皇子殿下无论要他做什么,只要不让他去赴汤蹈火,再不让他去黄山之巅站岗,他都会乐意卖命的。 当然了,碧水卖命的极限,就是绝对的,不要和蓝水这个家伙在一起。 然而,纵然碧水的心里,有多少的不满,炎凌宇的命令,是绝对不可以违抗的。炎凌宇叫碧水过去牛柏的附马府,就一定有让他去的理由,所以,碧水虽然别扭了一下,可还是跟在蓝水的身后,朝着牛柏的附马府,去了。 当碧水来到牛柏的卧室的时候,被眼前一切,惊呆了。 牛柏,那个碧水没多久之前还在骂骂咧咧,半死不活的家伙,此时,却睁大眼睛,仰面躺在床上,就连最后的呼吸都没了。牛柏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可是,那些伤口,有一半,已经包扎好了。再看他的身上,却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甚至,就连杀人的利器,都没有一把。只有那一床簇新的被子,被掀开扔在了一旁,那被子上,被晕染了淡淡的血迹。 牛柏死了。 那个最近在京城之中,四处趾高气扬地到处炫耀即将成为附马的牛柏,却死了,现在的他,一脸红肿,浑身是伤地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应该是被那张被子蒙上脸,再活活地捂死的。 望着那个死在床上的、即将成为附马的男子,炎凌宇以及蓝水、碧水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表情。 这个家伙倒是死了,只是,随着他的死,这京城之中,又要衍生出多少的阴谋以及算计,都是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始料未及的。 炎凌宇就抱着手臂,站在一侧门后的阴影里。看到碧水和蓝水来了,他不作声,只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道:“喏,他死了。” 炎凌宇的语气,无波也无澜,反倒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这个登徒子,这样死了,倒真有些可惜了。只不过,从他的身上,总能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出来的,所以,即便是死了,炎凌宇也还可以收回一些利息的。 碧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指了指早已没有了气的牛柏,讷讷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牛柏睁大的眼睛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来之前的事。” 是的,炎凌宇来的时候,这牛柏已经死了。 可是,牛柏是被人抬回屋里来的。若是早有人发现他死了的话,这消息早就传开了。可直到现在,附马府里还井然有序,那就是说,这个牛柏,一定是在被人抬回来之后,才杀死的。而且,看那时间,他应该是在炎凌宇进门之前,就已经死了的。 碧水朝四周看了一眼,蹙眉:“这家伙,竟然是被被子捂列死的?甚至,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蓝水已经走上前去,开始做简单的尸检。他先是查看了牛柏身上的伤痕,再翻看了牛柏的眼皮,过了良久,这才抬起头来,朝炎凌宇轻声说道:“殿下,他是被人用被子捂死的……他的身上,都是些外伤,只有一掌,击中了他的心口,给他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再加上他旧伤未愈,新伤又出,所以,被人轻易地一捂,就窒息而死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波将来 炎凌宇扬了扬眉,淡淡地问道:“中了一掌?中了谁一掌?” 炎凌宇的身体,朝后靠了一下,望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蓦地发出一声冷“嗤”:“蓝水,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掌伤么?” 其实,早在蓝水和碧水来到之前,炎凌宇就对牛柏的尸体,进行了大致的查看,而他得到的结论,自然的,要比蓝水的,切实得多。可是,炎凌宇是个善于考察属下的人,在蓝水没有得到炎凌宇想要的结论之前,这件事,可能还要讨论下去。 蓝水扯过一侧的布巾擦了擦手,又朝那个躺要床上的死者淡淡地望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朝炎凌宇说道:“回殿下的话,这牛柏中的,估计是寒冰掌一类的东西,寒冰掌,在身体上,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的伤痕,可是,却一掌就可以击中人的心脉,致人死亡。而且,根本就看不出来。只不过,再隐秘的杀人掌法,无论凶手要怎么隐藏,也同样是有漏洞的,殿下看看,这个死者的手掌指甲里,乌黑、黑紫不说,这小尾指处,还已经凝结了淡淡的霜花。虽然,眼下这天气冷,可是,一个人若死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结冰的,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死者,是因为被大力的寒冰掌所伤,所以,瞬间死亡。”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蓝水挑了挑眉,朝着碧水望了一眼:“怎么,碧水,你有什么补充么?” 碧水原本在细听着蓝水的分析——要知道,这杀人过招,蓝水不是碧水的对手,可是,若是论其验尸之类的疑难杂事,蓝水,可就在行多了。 此时,碧水诧然抬头,却正好触到蓝水一脸捉狭的眸子,他的脸色,微微地沉了一下,别过脸去,不去现蓝水。 蓝水“好心的”询问,并没有得到碧水的回应,他似乎也不恼,只是耸了耸肩膀,朝炎凌宇淡淡地说道:“殿下,您若是不信属下的话,属下现在就能剖出他的心脏给您看看,想必经过了这么些时间,他的心脏,早应该凝结成冰,而且,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碧水静静地朝炎凌宇望了一眼,眼神微微地转了一转,却没有说话。 屋子里,顿时静了起来,三个大男人,就这样围着一个死人的尸体,而且,是在别人的家里,淡淡定定地谈论着那人的死因,这情况,若是常人见了,真不知道要吓成怎么样了。 听了蓝水的话,炎凌宇静静地沉默了一下。他当然相信蓝水的结论,事实上,他的结论,也莫过于如此。 这牛柏死了,后面的事情,也还不少。若是现在剖开他的心脏,看他死于什么掌的话,炎凌宇却是不会做的,别的先不必说,单单是牛柏这个人,在炎凌宇的心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他死于谁人之手,炎凌宇也未想过要替他报仇——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因了一个偶然的时候,占据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现在,他死了,很快就会被人们所忘记,又凭什么,要炎凌宇对他投注哪怕是多半分的关注呢? 炎凌宇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朝门外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 由于这个附马府是新近落成的,所以,处处都显露着最新修缉的痕迹。牛柏的附马府,就在正厅的左首边,后院那个居中的院落里,这里,可谓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任何人只要从院外经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附马附里的人,没有人知道,牛柏已经死了。 窗外的冰雪,仍旧结成一坨一坨地凝结在地上,屋檐下的冰棱子,被人敲断了,只露出齐齐的冰茬子。有来往的下人,在四起的寒风里,呵着冷气,缩着脖子,快速地走着,甚至,没有人朝这边望来一眼。 望着屋外仍旧和平日里一般平静的下人们,炎凌宇淡漠的唇边,忽然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诮的笑意:“既然他死了,又是死于寒冰掌,那么,接下来,好戏,就真正要开场了。” 寒冰掌,这掌法极其霸道,可也极其难以修炼。可是,却有一个人,将寒冰掌差不多练到了八成的功力,那个人,就是炎凌珏手下的一个暗卫水寒。现在,牛柏中了寒冰掌而死,看来,这事情,真的开始热闹起来了。 炎凌宇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说实话,他只是一时意起,才想到要来“看”一下这个最近风生水起的牛柏,可没想到的是,刚好就看到了他死去的惨状,虽然,来看一个死人,着实有些晦气,可是,炎凌宇却象是一点都不在意一样。他一边迈步,朝外走去,一边朝着蓝水和碧水二人扬了扬手:“你们不走,难道还想帮这人渣守灵不成?” 蓝水和碧水一听,立时跟在炎凌宇的身后,拔腿就往外走——说实话,帮牛柏守灵?这个牛柏,他真提得起么? 蓝水和碧水来,只不过是为了主子而已,现在,主子已经走了,他们肯定,就要跑得更快了。 炎凌宇越墙而出的瞬间,看到有个下人,朝着牛柏的房间走去,他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似乎想禀报什么。可是,虚掩的门,一下子就被敲开了,那个下人呆在门口处,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下一秒钟,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附马府里,疯狂地响了起来:“不得了了啊……杀人了啊……附马爷他死了呀!” 蓝水和碧水一起朝着炎凌宇望去,似乎在等待对方说什么。 要知道,只是打开门,根本没有来得及细年,那个侍人就开始大声吵什么“杀人了呀”,“附马爷死了呀”之类的话。看来,这个人,即便不是杀牛柏的凶手,那么,最起码,也是个牛柏死的知情人。 蓝水和碧水的身体,顿时怔了一下,说实话,那么一瞬间,这两个人,都有一种想将那人抓过来,审问他一番的冲动—— 然而,炎凌宇人在半空,以极其美妙的姿势,朝着另一处屋脊跃去,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两个得力的手下那迟疑的样子。 可是,那个正在飞跃的人,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般,他也不回头,只是人在半空,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去干什么?人家正在唱戏呢,你们不等人家唱完,就想去拆台么?” 蓝水和碧水虽然极不对板。可是,听了炎凌宇的话,个个都啼笑皆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们只是想把那人捉回来审问一些蛛丝马迹而已,谁拆了谁的戏台了?怎么这主子,说得那么难听啊? 虽然,心里极不对板,可蓝水和碧水两人,还是跟在炎凌宇的身后,快速地离去。 炎凌宇人在半空,宛若一只飞鸟一般,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姿势。他在另一处屋檐上停下来,回头看着乱成一团的附马府,听着那些慌张的喊叫,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戏唱得不错,按照这进度,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消息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了……” 炎凌宇的声音,原本还带着嬉戏的漫不经心。可话到最后,却隐隐地带了些说不出的金石交错的冷意——准附马死了,锦绣公主不用嫁给牛柏这个人渣了。那么,公主未嫁,附马先死,锦绣公主就有的是时间,来为自己挑选一位可心的附马,又或者说,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缠刘渊,设计刘直将她娶进门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私人恩怨 可是,牛柏这个人死了,原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再加上牛柏现在的准附马的身份,他的死,就足在造成一场轰动,也就是必定被提上日程的大事了——要知道,当朝未成亲的附马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还带着满身的伤痕。这对皇家的颜面上,多多少少,都是些损失。所以,这牛柏虽然死了,可是,却不能白死,关于他的死,皇帝一会会令人查个水落石出,最起码,给朝臣一个交待,给锦绣公主一个交待——虽然,锦绣公主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交待,可是,这个程序,却是一定免不了的。 牛柏既然已经死了,查呢,一定是要找人查的。问题是,查的这个人,身份也非常的关键,他的身份,一定既可以代表皇室,代表锦绣公主,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一定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因为,只有这样的话,才能表现得出来,皇帝对于这个准附马的死,是多么的重视,因为,也只有这样的话,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而查这件事最好的人选,自然就是非大皇子炎凌珏莫属了。 在公,这个人,是帝王家中的长子。又是锦绣公主的亲兄,在私,妹夫没了,他当然义愤填膺,要找出真凶才是啊! 可问题的关键,却偏偏就在这里,要知道,牛柏的这个人,原本就是被炎凌珏的人杀死的,所以,这真正的凶手呢,自然是捉不到的。 可是,皇帝的差使,又不能不交,所以,这炎凌珏自然是要找们替罪羊羔的。只是不知道,最近谁得罪大皇子厉害,又好巧不巧地,成了这个替罪羔羊就是了。 要知道,在宫廷里,在朝堂里,所谓的“正义”都是被隔了一层光环的。任何直观的东西,你再透过这光环去看,自然的,就能看出,这另外的一层意思来。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在牛柏的这件事上,还是在别的什么人的身上,只要一涉及宫廷,涉及朝廷,永远最不缺少的,就是真相,永远最不缺少的,就是证据。最缺少的,就是对付一个人的决心,或者是想要和那个人玉石俱焚的先决条件。 所以,炎凌宇知道,若按照这思路发展下去的话,那么,这件事的结果,不外乎只有两个。第一,凶手被捉拿归案,证据确凿,世人大呼大皇子殿下英明,牛柏的死,得已大白于天下,再接下来,就是锦绣公主痛哭流涕,哀伤不已,帝王垂怜公主,允其再嫁,或者亲自为她指婚。 这一条路,想必是炎凌珏早就度量好,而且,准备好了后手的吧?若非如此的话,他又怎么会胸有成竹地一步又一步地设计,直到将牛柏的尸体,扔回到附马府上? 而这世上,从来都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了第一条路,自然的,就会有第二条路的——牛柏之死,被粉饰以种种英雄事迹,神马见义勇为啊,神马壮烈身死啊……等等,等等。然后,将他的死,夸大,变成一个英雄一般的存在,以便为锦绣公主的脸上,添光加彩。 炎凌宇知道,这件事的后续如何,并不是看牛柏的死是否值得,而是要看在炎凌珏的心里,走哪一条路,会为他赢得更多的筹码,或者是为他扫清路上的更多障碍而已。 可是,事情真的会朝炎凌珏的想法发展么?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事有宕荡波折,又有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真的被人挖出真相,从而让炎凌珏偷鸡不着蚀把米呢? 单单看炎凌睿对炎凌珏的恨意,这件事,就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现在呢,就是要看着,如何将这事的真相,从头到尾地通知炎凌睿了。相信他是十分乐见炎凌珏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炎凌宇想到这里,一对潋滟的眸子里,有七彩的光,冷冷地闪了一下——就这是生在皇室里的好处,永远不缺少对手,可也永远都不缺少同盟。 是的,没有永远的对手,自然的,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总有那么一些人,在因为利益而变,在因为心态而变,在因为个人的得失和荣辱而变。 至少这一次,炎凌宇基本上不用出手,就可以给炎凌珏奉上一个啼笑皆非的结局的。 原本,这炎凌珏想扩张势力,想和炎凌睿争一个三分天下,和他炎凌宇半分钱的关系都没有的。可是,这个炎凌珏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应该打起了段青茗的主意。而锦绣公主呢?谁叫她谁不为难了,偏偏却找那只小狐狸的麻烦呢? 就为了这事,炎凌宇都要插上一杠,既让炎凌珏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又绝对的,不能让锦绣公主得偿所愿地嫁给刘渊。 一想到刘渊的那个名字,炎凌宇的眸子里,又浅浅地浮上了一层阴霾——今日,刘渊拉着段青茗的手,在大街上晃的场景,在炎凌宇的眼前,挥之不去,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令炎凌宇真有一种想要抓住刘渊,将他打个半死的冲动。 可是,炎凌宇却知道,他是动不得刘渊的,。因为,不单单是段青茗不准。,就是段府里,那个人小鬼大的段誉,都一样是不肯的。 炎凌宇忽然叹了口气——这段正表面看来,也是个板板正正的磊落汉子啊,他的夫人丁柔,炎凌宇虽然并不认识,可听外人说来,说是温柔贤淑,大方雍容,可是,为什么,那样的一对男女,却生出了一对小狐狸一样狡诈、精灵一般慧黠的小儿女呢? 你说说,这一对小儿女,聪明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还有着眼里容不下砂子的可恨性格,真叫炎凌宇没有一分的办法。 自然了,更重要的是,这一对段府的小儿女,有着令炎凌宇既恨又爱,恨的时候,咬牙切齿,爱的时候,深入骨髓的可怕感觉。 只要一想到段誉的话,以及段青茗冰雪一般的神色,炎凌宇顿时又泄气起来——罢了,罢了,他炎凌宇这一辈子,还没有碰到什么克星,现在的段府里的这一对,可就是他生生的克星啊! 所以,这刘渊,还是娶不得锦绣公主。 所以,这炎凌珏,还是不能得逞…… 一念及此,炎凌宇朝蓝水摆摆手:“蓝水,你回头让人盯着,看看刚才大呼小叫的那个人,究竟是和谁接头的,然后,找个机会,绑回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然后,装作一不小心地透露给二皇子殿下。” 蓝水听了,低首应了一句:“是”。回头,忍不住侧着,看了一眼一侧没事人一般的碧水。转而说道:“蓝水离京半年有余,对京城之中,多有不熟,不知道能不能让碧水帮一下蓝水呢?” 炎凌宇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碧水,让你看着牛柏,居然把他的命都看丢了……你去帮蓝水一把。” 碧水听了,额头上,顿时一脸的黑线——主子啊,您能再黑一点吗?您这一次来,原本就是要牛柏的小命的,现在,有人代劳了,您怎么能全部都赖到我的头上呢? 自然了,这话只能想想,可是千万不敢说的。对于炎凌宇的警告,碧水更加的不敢说半个“不”字。所以,他脸色虽然黑,可是,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是”。 炎凌宇已经飞身跃下了屋脊。他撇下蓝水和碧水,自己走了。 碧水抬起头来,恨恨地望了一眼正抱着双臂,眼神似笑非笑的蓝水,忽地恨恨地说道:“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现在满意了不?” 第三百一十八章 炎凌宇之往事 蓝水“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满是捉狭的眼眸分明表示,他就是故意的。 碧水对蓝水的行为,至于心里最高境界的鄙视。他别过头去,表示不屑和蓝水这种人渣之类的人说话。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蓝水哪里肯放过碧水呢?可是,他还待要说些什么风凉话之类的,比如说,他就是喜欢碧水……倒霉之类。 可是,蓝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远处的屋檐上,忽然传来炎凌宇那既好听,却又阴沉无比的声音,冷静而且彻骨,带着浓浓的警告:“蓝水,碧水,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你们的私人恩怨,我可以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可是,若你们胆敢因为这点小事而耽误了正事的话,到时,可就别怪我对你们两个,不客气了。” 只一句,两个人均是神色一变,同时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了。 看炎凌宇那表情,若他们搞砸了这事的话,炎凌宇岂止是会不客气而已?依这两人看啊,应该是非常不客气才是的啊。 不得不说,老虎头上拔毛的事,还真不能做。所以,蓝水虽然悻悻,碧水虽然觉得火滚,可这两人,都只能乖乖地表示沉默,分头办自己的事去了。 炎凌宇已经走了。他的心里,却还在思索着这件事。 自然了,段青茗,炎凌宇是一定要帮的,可他对于这样的处理,其实还有一半,是出于时局的考虑的。要知道,刘直可是忠君一派的。若是刘渊被逼设计娶了锦绣公主的话,刘直便不得不和炎凌珏一党扯上关系,到了那时,国家损失的,可是一个好官,朝廷损失的,则是刘渊这样的一个大好青年。 一句话说到底了,就都不是一向爱才的炎凌宇,不想看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炎凌宇脚步却不肯停下,他随意地朝着一处巷子落下,然后,漫无目的地朝着前方走去。 炎凌宇自小就是一个人。他的母妃,只是一个被长久地困在深宫里的幽灵,在他还没有年长的时候,就悲惨地死去了。后来,皇子们都有了自己的老师,而他,也借助于昭妃的力量,而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是,他却知道,昭妃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真心的。昭妃只不过是想以他为棋子,对付想要对付的人,而炎凌宇,说得好听了,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子,若说得不好听了,便是一枚棋子。 炎凌宇并不是一个甘心做棋子的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若要在这深宫里站稳脚步,就必须要穷尽一切的力量去争。 所幸的是,他成功了。 而那个曾一心想扶持他的昭妃,却在这时,起了黑心,想要将他诛杀。炎凌宇绝地反击,设计使昭妃死在了一场欢宴里。其实,昭妃原本可以不必死的。只是,她的不信任,以及她的嫉妒之心,最终害死了她。 炎凌宇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是皇后的芒寿,后宫欢宴一直持续到午夜。当轮到三皇子殿下炎凌宇举杯向皇后敬酒的时候,一个宫娥,一不小心,碰翻了当时才九岁的三皇子的酒杯。身为母妃的昭妃一边陪罪,一边嗔怪炎凌宇的冒失。而当炎凌宇再一次举着斟满酒的杯子前去敬酒的时候,却被人突然喝破,说三皇子殿下的酒杯里有毒。而这下毒之人,则直指昭妃。 炎凌宇手里的酒杯,被人夺去检验,证实酒中有毒。而三皇子殿下似乎被吓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帝王震怒了。让人带三皇子殿下去检查全身,然后,在有心人的指证之下,各种矛头,直指昭妃。 昭妃花容失色,连忙下跪,分辩不是自己。 炎凌宇被检查之后,全身没有携带任何毒药,而还在辩解的昭妃,却被发现,她的裙带之中,有和酒中相同的药粉。 真相,似乎大白了,可一切,似乎又是扑朔迷离。 芒寿,似乎不是个审问真相的最好地点,所以,震怒的帝王令人先将昭妃带下,等芒寿结束之后再审。然而,昭妃却忽然眼露恐惧,并乞求帝王饶命。 当一切庆幸的、隐秘的眼神,全部都投向了昭妃之时,少年的炎凌宇忽然跪上前去,请求替自己的母妃顶罪。 昭妃忽然就失态了,她一边打骂年少的炎凌宇,一边骂他是克星。都是因为他,自己才落到了如此境地。 炎凌宇脸色苍白,眼神犹如死灰,他在经受昭妃的拳打脚踢之后,仍然伏地哭泣,希望能为昭妃顶罪。 帝王大发雷霆,将炎凌宇幽闭,然后,将昭妃直接拖进了暗室。 三日之后,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炎凌宇被特赦,而那个当日获罪的昭妃,却被传畏罪自杀于幽室之中。 对于昭妃的死,炎凌宇没有难过,可是,当他回到居住了几年的宫殿的时候,他的心却痛得不能呼吸。 炎凌宇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毒,原本就是皇后让人放的,原先,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迷幻药剂,想让炎凌宇当众失态的。皇后并非不想炎凌宇死,只是她非常清楚,在这皇宫之中,彻底失去帝王庞,会生不如死。 炎凌宇暗中将那药换成了可以致人死地的毒药。然后,又巧妙地制造了一系列的闹剧,直到将这毒药,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无遗。 帝王不爱皇后。可是,他却不能置皇后的面子不顾。置皇家的威严不顾。所以,他不得不处罚昭妃。不得不幽禁炎凌宇。 后面的事,至于昭妃自杀,至于炎凌宇竟然获释,都已经是炎凌宇掌控里的事情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几乎每走一步,就要看上百步,一旦认准的路,一定会彻底地走下去,哪怕是举步维艰。 昭妃死了。 一切不利于炎凌宇的流言,开始在宫里疯传开来——包括炎凌宇如何苛待他的母妃,包括他原先的母妃其实是死在昭妃的手里。包括炎凌宇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母的那个报仇,等等,等等。 流言不是止于智者,流言是止于杀戮。 当这个消息,被有心人传到帝王的耳里的时候,震怒的帝王,立即来到炎凌宇所居住的宫殿,想要对这个失踪了数日的儿子兴师问罪。 迎接帝王的是,却是早已昏迷过去的炎凌宇。 七天,整整七天。 炎凌宇跪倒在昭妃的灵前,不食,不动,不眠,不休,待到帝王寻来之时,他已经气若游丝。 帝王一呆之下,连忙让人救治炎凌宇,从此之后,流言不攻自破。 所以,流言同样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那些足够对自己狠的人。 璧如说,炎凌宇。 绝对没有人想到,这些流言,并不是皇后甚至是其他的人传播出来的,而是那个沉默的三皇子自己传出来的。 炎凌宇做事,向来是一环扣着一环,在他走进幽室的当日。这个消息,就先皇后一步,传了出去,而在众人都开始寻找这流言的源头时,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竟然来自于这件事看来最大的受害者。那个看似单纯的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一局先下手为强,再一着破人先破己,最后,以一招借力打力,赢了个全局。 后来,在帝王的干预之下,流言自然烟消云散。而三皇子殿下为昭妃守孝,三年不出昭妃的宫室。世人为之至孝,可是,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炎凌宇究竟用这个三年,都做了些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炎凌宇之误会 时光,如白驹过隙,时光,犹如穿镜少年。 时光,犹如梦里少年时的笑脸,时光,犹如永远回不到的过往。 三年,世人渐渐遗忘了那个曾经美绝天人的少年皇子。只有紧闭的宫门,才提醒过往的人,这里面,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三年,少年渐渐成人,只是,没有人能穿透高墙,看到门内的一切。 三年,时光如流水,没有回头路。 三年,是一个开头,也是个终结,既是另外一个终结,亦是另外一个开头。 三年后,阅兵大典。 众皇子参拜,群臣俯首。也是在那一天。那个与世隔绝了三年的三皇子殿下,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的他,少年沉稳,光芒万丈。可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世人逐渐发现,三皇子殿下不但性情大变,而且决断英武,手段彪柄。他的一切作风和之前那个胆怯文弱的少年殿下,已经判若两人。 就在那一天,炎凌宇的一个现身,惊艳了全场,也终于赢得了帝王的眸光。引来了群臣的欢呼。 那一天,少年三皇子之名,远播天下,人尽皆知。 可没有人知道,也是从那天起,炎凌宇却永远地关起了心门。再也没有对人敞开过。 炎凌宇慢慢地走,炎凌宇慢慢地踱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走到哪里去,又想去做什么。 世人皆知,三皇子殿下除了俊美如天人,就是整日里游手好闲,却不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却挂着一个不是闲职的闲职,他掌管着几乎是半个的皇宫内禁。 这自然是帝王的信任,可也是帝王的考验。 你试想一下,若左右手都是帝王的亲信,那么,这个掌管皇宫禁卫的炎凌宇,岂不是成了空架子一个了? 可谁曾想,炎凌宇走马上任不到半月的功夫,禁卫之中,人人都对之俯首帖耳。 可是,炎凌宇很忙。 他甚至在这闲踱的功夫,身后的暗卫们,已经拦住了两三拨前来找决断的人。 炎凌宇还在继续向前,他从午后一直走到日落,从日落一直走到黄昏。 转过一个弯,再踏上另外一条路,前方,似乎是一家高门大户,有外出的车马归来了,门口的门房,正在殷勤地打着招呼。 炎凌宇径直朝前方走去,只是,在经过那辆马车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浮出一抹说不出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马车的车徽,就在马车的前后方向,顺着炎凌宇的角度,似乎还看不到,可是,就在炎凌宇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看看这部马车的车徽时,然后,他在在淡淡的一个回眸之间,忽然就看到了那个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子。 淡白的衣衫,飞扬的眼眸,黄昏的霞光镀上她侧脸,照见她几乎透明的脸颊,照着她优美的颊线,精巧嫣然如白芷花一般淡色的唇,还有她飞扬、狡黠得超过寻常女子的、秀且逸的双眉——那个女子乍一出现,就吸引了炎凌宇的全部视线,也将他的心,从红尘的尘嚣,飞扬到了九天的云端。 炎凌宇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不自觉的笑意。 然而,紧接着,又一个人,挨着段青茗的身后,一起下车。乍一看到那个身影,炎凌宇脸上的笑,顿时凝住了。胸腔之间,有一股闷气,仿佛四处游走的幽灵一般,堵得炎凌宇说不出话来。只一瞬间,炎凌宇的心,就从飘浮的云端,被直接打落到了谷底。 那个女子,原来就是段青茗。 可是,那个和段青茗同坐一车的,紧跟着段青茗走下马车的,却是刘渊。 炎凌宇微微地垂下了眸子,然后,孤鸿一般地越过那辆马车,朝着前面走去。一步,又一步,下一步,宛若深渊,下一步,犹如巅峰。 有谁,能在瞬间,让你从平地直升天堂? 那个人,一定是你爱的人。 又有谁,能在一瞬间,能将你从天堂打落地狱? 那个人,也是你爱的人。 在爱情的角逐里,爱得多,付出得多,到头来,失去的,也最多。 炎凌宇甚至觉得,在那个瞬间,他将自己的心,都丢失了。 段青茗,我为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也仅仅是一念而已! 如果说,炎凌宇肯再停留一秒,他肯再看一下,马车上最后下来的那个人,或许,他就不会误会。 可惜的是,这一秒钟,炎凌宇没有停留,所以,一切,就错过了。 世间事,或许就是这么巧,不早一秒,不迟一秒。你来了,他在了,一切,就成了,你来了,他走了,一切,都错了。 就在炎凌宇渐渐走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段青茗略微娇嗔的声音,夹杂着一个男子略微歉意的解释,还有谁送谁之类。 可是,无论他们再说什么,炎凌宇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继续朝前走着,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远处。 段青茗是和刘渊同乘一车归来的。只是,和他们同乘一车的,却还有一个人,就是春桃。 原本,刘渊殷勤地陪着段青茗去看杜青鸾,可谁曾想到,半路突然遇刺,春桃保护二人回到了杜青鸾的住处,几人都觉得,这些人,是冲着刘渊来的。而春桃犹觉得后怕,最后,杜青鸾让春桃先送段青茗回府,然后,再送刘渊回去。 段青茗首先跳下马车,刘渊跟着跳了下来。说要送段青茗进府,春桃干脆的跳下马车,又朝段青茗交待了一些她们计划之中的细节,然后,一手拉着有些恋恋不舍的刘渊,上马车,离去了。 段青茗笑吟吟地目送二人离去,直到二人不见了踪影,她才回头,朝门口走去。可就在一个转身的瞬间,段青茗忽然发现,前方的一个拐角处,有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正朝着远方踽踽独行。落日黄昏的余晖,将那人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淡色的砖墙,更衬得那人身影寥落。说不出为什么,段青茗只一眼望去,忽然感觉到一种蚀骨的、令人难以捉摸的颓废。 而更令段青茗惊异的是,那个身影,象极了炎凌宇的背影。 段青茗脸上的笑,凝在了嘴边。 在她的心里,三皇子殿下可是个没心没肺的代言,六亲不认的鼻祖。再者,她所看到的炎凌宇,永远是踌躇满志,永远是神采飞扬,曾几何时,看到过他如此落寞的样子呢? 段青茗望着那个酷似炎凌宇的背影,张了张口,想唤住他。可是,却生生地止住了。 那位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啊,段青茗,是不是他三天没有来找你的麻烦,你就好了伤疤忘记了疼了? 一念至此,段青茗暗中拭了一把冷汗——还好,她没有多管闲事,还好,她没有多此一举。相信那位爷现在的心情,应该是差到了极点的。若是她再上去在老虎头上拔根毛的话,死无全尸,都有份了。 段青茗这样想着,微微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在心里滚来滚去的,难受得要命。 可是,段青茗更清楚,她不是炎凌宇的什么人,所以,无论那位爷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都绝对算不到她的头上去。 如此想着,段青茗呆在原地,直到一双手被冻得冰凉了,身后的月葭才轻声唤了句:“小姐,外头冷,我们回去了!” 段青茗听了,神色黯了一下,这才迈步,朝着府内走去。 炎凌宇在另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倒背着双手,忽然朝天,淡淡地问了一句:“她发现我了没有?” 第三百二十章 段誉失踪 炎凌宇的声音很淡,也很轻,在这黄昏的日落暮色里,才一凝聚,就已经消散,宛若空气,再也无迹可寻。 四周都没有人。 空无一人的小巷子,只有轻风吹过时的呜咽声。 而炎凌宇则一直保留着那个姿势,怔怔地望着云天的某一处,似乎有些痴了。 想来,他的问话,是没有答案的了。 可谁曾想,半晌之后,远处的虚空之中,有个声音闷声答道:“回主子的话,段大小姐她发现您了(百分号)……”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炎凌宇按捺住迅速跳起来的心脏,暗中握紧了手心,他甚至按捺着自己的情绪,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那么……她追来了没有?” 沉默,又是沉默。 当炎凌宇僵硬的身子变软,想在回头一看的时候,那个闷闷的声音这才答道:“回主子的话……段大小姐好她,回去了……” “砰”的一声,炎凌宇完好的心、肝、肺,几乎碎了一地。 在那个瞬间,炎凌宇有一种想要狂笑的冲动——炎凌宇,她发现你了,你知道么? 她发现你了,可是,她并没有追过来,然后,她回家去了? 呵呵,炎凌宇,你知道你多么可笑么?你知道你多么可怜么? 炎凌宇,你错了。 是的,炎凌宇,你是真心错付。 炎凌宇转过身去,再不看背后的一切,大步地,朝前走去。 无论身后的风,还是身后的云,抑或是那些没有办法忘记的过往,就在这个瞬间,被炎凌宇统统地抛在了脑后。 炎凌宇离去了,那个隐藏在虚空里的人,却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再说下去。 要知道,在方才的一瞬间,那个暗卫,看到了段青茗欲言又止的唇,然后,他又看到,那个时常跟在段青茗身边的小丫头,从府内疾步走出,快速地走到段青茗的身边,不知道说低地和段青茗说了一番什么,段青茗原本平淡的脸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她脚步不停地入府,再也没有回头。 那个暗卫更想告诉炎凌宇,和刘渊段青茗共乘一车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最后,是那个女子,强拉着刘渊走的。 这个暗卫想告诉炎凌宇…… 可是,无论他究竟想告诉炎凌宇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炎凌宇已经快步离去的事实。 看到炎凌宇的脸色,蓦地变得难看,那年暗卫所有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或许,他的主子,并不在乎那个马车里,一共坐了多少人,或许,他的主子正在生气,所以,根本就不会留意段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又或许,他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那个段府的大小姐,根本就没有回头,那府门前,根本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总之,他是一个暗卫,虽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感度以及体察入微的观察力。可是,那都是在预测主子的身边所有的危机,以及对主子不利的东西的。并不是用来观察主子的情感,以及其他的。 是的,他就是一个暗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全,不让那些潜在的,甚至是明显的危险,接近到主子的身边,是的,他的职责,本身就是如此。 那个暗卫如此想了一番,便回过头来,随即又隐没在丛林浓树之间。 天地之间,一片昏黄。那种近乎虚无的颜色,将天地的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惨淡得没有颜色的阴霾,就好象是为了即将降临的一切,做着无望的哀祷一般! 炎凌宇走了。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黄昏的暮色里,渐渐变得,再没有一分的颜色。 天,黑了。 华灯初上。 当段青茗刚刚转身的时候,秋宁快步而来。她的脸色,非常的苍白,她的眼神,有一种无望的焦虑,那眼神,看在段青茗的眼里,蓦地跳了一下。 段青茗走上前去,轻轻地握住秋宁还在发抖的手,然后松开,轻声地叱问道:“秋宁,你不好好地看着屋子,过来这里做什么?” 秋宁的原本惶急的脸色,忽地变得又红又紫起来。她蓦地低下头去,将被段青茗握过的手心握紧,再握紧,然后,朝段青茗轻声地低下头去,蹑嚅地说道:“小姐……那个,大少爷不见了。奴婢以为他来接小姐了,所以,就出来找他了。” 听了秋宁的话,段青茗的神色蓦地一怔。然而,她随即笑了起来:“誉儿一向调皮,想是自己出去玩耍了吧,你去他的院子里找了没有?” 秋宁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段青茗微微地凝了凝眉,越过秋宁,就朝府内走去。 不对,秋宁的神情非常的不对。而且,她在暗示,可是,在暗示什么呢?要自己不要靠近,还是誉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呢? 不,也不是。 段青茗非常清楚秋宁的个性,她绝对不是一个不分主次的人。若是段誉不见的话,首先着急的,应该不是秋宁,面是段誉的奶娘等人。可现在呢?秋宁竟然告诉自己,是段誉不见了? 不对,这件事,非常的不合规矩。 可是,现在的一切,又似乎都在迷雾之中,似乎,只有回到院子里,才能将这一切,问清楚了吧? 走进府门,坐上专门乘坐的软轿,段青茗这才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头。 原本,段青茗一心想要等到秋宁回来之后再问清楚的。可是,令段青茗意外的是,她回到院子里良久了,却一直都没有看到秋宁的身影。 段青茗想了想,叫月葭去段誉的院子里问问,看看段誉在,还是不在。然而,令她吃惊的是,月葭回来告诉段青茗,段誉竟然不见了。 这下,段青茗忽然觉得吃惊起来。 难道说,秋宁说的,居然是真的吗?誉儿他,真的不见了?而且,这件事,还和秋宁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段青茗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她咬紧下唇,然后,招了夏草儿过来。 前一段时间,宁嬷嬷的侄儿成亲,段青茗就让她回丁府一趟,顺便捎上了自己的问候,现在,宁嬷嬷不在,段青茗忽然觉得,身边象是缺少了什么一样。好在的是,夏草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伤口处的疤痕还浅浅地出现,可是,日常的事务,却已经可以做了。 夏草儿已经闲了太久了,她原本在外屋忙着,听到段青茗叫她,连忙走了进来,问道:“小姐,有事么?” 段青茗望着夏草儿会说话一般的眸子,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她开口问道:“夏草儿,你把今天这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和我说清楚。”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话,说道:“小姐走了不久,二小姐就来了,奴婢陪着她,东看西看的,看了一圈,就出门了,她刚刚出门,就碰到了大少爷。大少爷原本是来找小姐您的,看到您不在,就想进屋,二小姐站了片刻,就离去了。” 段青茗微微凝了凝眉——段玉兰居然来了?那么,段誉的失踪,和段玉兰,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段青茗的心,立刻又吊了起来。她咬紧下唇,朝夏草儿挥了挥手,说道:“你接着说。” 夏草儿点了点头,说道:“大少爷进了屋子,奴婢就准备了吃的,喝的,大少爷坐了一阵子,就吵着要走了,正在这时,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的秋宁,忽然拦在中央,挡住了奴婢的去路,她有些急切地提出,要送大少爷回院子里去!并说,是小姐您吩咐下的,让她做桂花糕给大少爷吃。” 第三百二十一章 蛛丝马迹 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话,只觉得心里一跳,她连忙问道:“夏草儿,你说什么?你说秋宁送了大少爷出去?” 夏草儿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眼圈已经红了。她用力地咬着下唇,过了半晌,这才重又开口说道:“秋宁一说做桂花糕给大少爷,奴婢和月葭,就没有再拦着了……” 知道段誉失踪,夏草儿十分的自责,此时,她站在段青茗的面前,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要知道,是她的疏忽,才让秋宁带走了段誉,可现在,段誉不见了,多多少少的,这和她都有着直接的关系。就因为这层关系,莫说是段青茗责怪于她了,即便是段青茗不说,夏草儿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看到夏草儿难过得就要哭了。段青茗咬咬牙,又微微地吐了口气:“好了,夏草儿,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地答。” 夏草儿一听,连忙抹干了眼泪,跟着站直了身体。 说实话,段青茗根本就没有办法责怪夏草儿。 其实,段青茗哪里说过什么桂花糕呢?倒是段誉曾说过,秋宁做的桂花糕好吃,希望秋宁什么时候做给她尝尝,于是,秋宁就应下了,可是,眼下的秋宁,却是以此为借口么? 段青茗知道,因为院子里的丫头们,都知道段青茗疼极了段誉。只要他用心向学,其他的、但凡是段誉想要的东西,无论大小,珍贵与否,段青茗都会双手奉上。此时,若说为他做桂花糕,而且是段青茗吩咐的,相信任何一个熟悉段青茗的丫头,都不会有疑的。 段青茗不由地握紧了手心,指尖的锐痛传来,她才感觉到清醒了些——看来,自己对段誉的好,被有心的人看在了眼里,现在,倒成为利器了? 夏草又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道:“是的,秋宁的神色不对,奴婢也是看出来的,原本还想着,拦住大少爷,不让秋宁送,可是,大少爷只是淡淡地瞟了秋宁一眼,竟然同意了!” 段青茗的心,蓦地再动了一下。 段誉的聪慧,段青茗是知道的,而今,就连夏草儿都看出来的东西,段誉居然没有看出来么?又难道说,他明明是看出来了,可是,却故作不知么?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心,又沉了一沉,心里祈福段誉不要出事的同时,又追问夏草儿道:“大少爷留下什么话了么?” 夏草儿已经看出了段青茗的担心,此时,不待段青茗再问,她干脆地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了。 夏草儿脆生生地说道:“大少爷临走的时候,专门看了奴婢一眼,于是,奴婢便跟了上去,可是,大少爷又说了两句话,却不是对奴婢说的,而是对月葭和秋宁说的,大少爷说,他和秋宁姐姐一起出去玩了,等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话小姐不要担心。” 段青茗怎么能不担心呢》?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的身体晃了两下。看来,段誉早就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才和秋宁一起走了,可是,傻誉儿啊,你明知道秋宁有问题,又为什么要跟着去呢?要知道,你若是呆在这院子里,任谁都拿你没有办法的呀! 段青茗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可是,她浑然未觉,就连夏草儿奉上来的茶,都已经冷了,可是,她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段青茗正在仔细地想着今日里所发生的一切。试图找出些什么线索出来。可是,任她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没有想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早上的时候,她出府,打发了锦绣公主,然后,遇到刘渊,再遇到春桃,一起去看杜青鸾,中途遇刺,当时,无论是她,抑或是刘渊,都认为那刺客是针对刘渊而来的,可是,照现在看来,谁又知道,那刺客不是找自己麻烦的呢? 然后,自己回府,偶然之间,秋宁出来,说了些奇怪的话,自己原想到回来再问她的,可却没有想到,现在连秋宁都失了踪了。这下子,让段青茗如何是好呢? 可是,无论是段誉,还是秋宁,这两个人,对于段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算是陌生,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究竟有没有出府,若是出了府的话,又去了哪里呢? 段青茗站在屋子里,想来想去。她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夏草儿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然后,这才坐下来,开始静静地喝茶。 那茶,已经冷了,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天,吞到喉咙里的时候,有一种猛然清醒的冰凉感觉。 段青茗走到水盆边,绞了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拭了一拭,然后,又坐回到了椅子前。 现在,她绝对不能乱了阵脚,绝对不能。因为,那些设法骗走誉儿的人,一定还在暗中窥侍着,想找到她的弱点,想让她伤心,想叫她难过,想让她自己乱了阵脚。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段青茗就越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因为,她一旦露出马脚的话,那隐藏在背后的人,不知道又要笑成什么样了。 夏草儿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这一次,不是她一个人回来的,她带回来了一个叫三丫头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不过十几岁的样子,模样憨厚之中,透着一股子精灵气儿,却又被她憨厚的笑容给遮了个大概。 这个三丫头,是夫人丁柔在世时,由宁嬷嬷的姐妹由嬷嬷带回来的,夫人拿出银子,治好了三丫头的母亲的病,从此以后,三丫头就留在了段府之中。 刘蓉把持段府的时候,三丫头年纪还小,又表现得无懈可击,所以,竟然被她瞒过去了,一直稳稳当当地做些洒扫的活计儿。 夏草儿朝段青茗使了个眼色,刚想说什么,只见三丫头已经来到段青茗的面前,她先是有些拘谨地朝段青茗行了个礼,唤了句:“大小姐。”然后,就站到了一旁。 段青茗望着三丫头,放缓了口气,尽量放柔声音问道:“三丫头,事关大少爷,我就不绕弯子了,你能告诉我,你今天下午,都看到了些什么吗?” 三丫头垂眉敛眸地说道:“大小姐明鉴,今个儿的事情,三丫头只看到,大小姐院子里的秋宁姐姐被二小姐的丫头叫了去,然后在院子里停了不短的时间,再后来的事情,三丫头就没有看到了。”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段玉兰,还真的找上了秋宁了,那么,秋宁呢?她的表现又是怎样的呢? 现在,段誉失踪,秋宁跟着不见了,可是,段青茗却还是不相信,是秋宁出卖了段誉。一则,段玉兰的性子,秋宁非常的清楚,莫说是段玉兰来拉拢秋宁了,即便是许了再高的利诱,秋宁都不可能答应的。若说是刘蓉出马威胁的话,那么,她找上的,必定不会是秋宁,而应该是月葭,或者是其他的丫头。因为,一个丫头的忠心,段玉兰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刘蓉却一定能看得出来的。 所以,刘蓉是绝对不会、也不允许段玉兰会冒险的,找上秋宁的。 可是,若秋宁没有出卖段誉的话,现在的段誉在哪里?现在的秋宁,又在哪里? 不得不说,段青茗的心里,忽然一点底都没有。 三丫头偷偷地望了一眼夏草儿,似乎欲言又止,夏草儿看到了,只好上前,轻轻地扯了扯三丫头的衣角,示意她但说无妨。 三丫头原本还紧张着,此时,得到了夏草儿的首肯之后,她才再一次开口了:“奴婢还有话要告诉大小姐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剥茧抽丝 段青茗面带深思地望着三丫头,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即便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三丫头听了段青茗的话,似乎是壮胆子,这才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这样的人,和奴婢住一个屋子里,有一个和三丫头差不多年纪的,是后院张婶的女儿,今晚,在差不多晚饭前的时候,那个张婶儿,刚好来找女儿一起说话。然后,奴婢无意之中听到,张婶在和她女儿闲聊的时候,提到了秋宁姐姐带着大少爷从后门离开的事情。” 段青茗一听三丫头的话,立时紧张起来,她用手揪着帕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时间呢?她们有没有说是在什么时间?” 三丫头被段青茗急迫的语气似乎吓了一跳,她有些不解,可是,却知道主子的话,是要好好地答的。此时,她仍然站着不动,规规矩矩地说道:“具体的时间,她们没说,可张婶今天当的是午前的班,她吃过午饭,就可以轮休了,所以,按照她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午饭之后。” 段青茗听了三丫头的话,心里顿时明白,怕这段誉和秋宁一起出去的时候,大约就是在三丫头所说的这个时间段了。 看来,果真是秋宁带了段誉出去,然后,不知道把人带到哪里去了。要知道,单单靠秋宁一个丫头想要挟持段誉,总会有什么蛛丝马迹露出来的。那么,看这情况,秋宁一定是将段誉骗出去之后,然后,并到了其他的人的手里了吧? 可是,那些人又是谁?他们带了段誉,又是去了哪里?然后,又将段誉怎么样了呢?只要想到那些人很可能会迫害段誉,段青茗就感觉到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可是,眼下的她,又是最不能慌张的那个人,所以,只好将这些最坏的想法,全部按捺起来,然后,开始寻找一切的,可以解救段誉的线索。 其实,这其间,还是有疑点的,比如说,秋宁是奉什么人之命,将段誉带出去的呢?真的就是段玉兰么?那么,她又将段誉带去了哪里?最令人奇怪的是,秋宁带走了段誉,可是,这其间,为什么要回来呢?甚至,她看到段青茗并不是害怕,更加欲言又止。当时,段青茗让秋宁回来院子再说,可是,这秋宁又去了哪里呢? 再者,段青茗不能确定的是,对方将段誉带出去的理由以及目的。要知道,将军家的嫡公子,可以说是有着十分显赫的身份的,一旦有了什么意外的话,可以说是对方绝无活路的。所以,若说是对方明知道段誉的身份,而又敢挟持他的话,就只能说,对方的目的不单纯,手段也不会单纯。 段青茗知道,三丫头知道的事情,一定不会太多,所以,她在问了一些别的事情之后,就打发三丫头出去了。 三丫头走了,夏草儿悄悄地掩门出去了。 夏草儿是跟在段青茗身边最久的丫头,知道现在的段青茗,手段非比寻常,想法也非常的另类。所以,乍一听到段誉不见了,夏草儿一阵慌乱之后,就很快地镇定下来,因为,她相信,以现在段青茗的手段,一定很快就可以救段誉出来的。 而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要解决三丫头的问题了。 三丫头是夫人丁柔的人,也可以说是段青茗自己的人。她自然是不会出卖段青茗的。可现在,段青茗所问的事情,是关于段誉的事情,所以,有些话,夏草儿就不得不嘱咐她了。 比如说,最近还有些什么新的消息啊,传言啊之类的,再就是啊,若是听到关于段誉的事情,不要表现太过异常之类的啊。 三丫头是个非常聪明的丫头,她一看到夏草儿跟出来,就明白了夏草儿的意思。于是,才一出院门,她就轻声地说道:“夏草儿姐姐,我知道你跟出来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你的是,其实,大少爷不见了这件事,在晚饭前就暗地里传开了,我也早就就知道了。所以,夏草儿姐姐你放心好了,若是别人和我说起这事,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这几天,若还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一定会早一些告诉你的。” 夏草儿听了,轻轻地握了握三丫头的手,轻声说道:“三丫头,你真是个聪明的丫头,记住,回去之后,若别人问你哪里去了,就说找小菊去了就好了。而且,在打听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些,记得好好保护自己啊!” 三丫头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告别了。 夏草儿站在院门口,望着三丫头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离去了。 回到段青茗屋子里的时候,段青茗还站在窗前。 说实话,段誉失踪的这件事,令段青茗非常的心焦。要知道,眼下这数九寒天的,不知道段誉会不会被冷到之类的啊。再者,上一次,虽然段青茗和段誉一起出了事,可两人,总算是在一起的啊,再说了,因为炎凌宇的出现,也没有受什么伤害啊,可现在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段誉的失踪,又是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待他。 忽然想到了炎凌宇,段青茗的心里,蓦地跳了一下。 自从重生以来,无论她出什么事情,炎凌宇总是就在左右,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再出现呢?再者,今晚傍晚的时候,还看到他一个人,似乎出了什么事的样子,现在,不知道他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苦笑了一下——要知道,炎凌宇可是皇室中人,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又会有什么事呢?只怕他的心里,不记挂着什么倒霉,就非常的不容易了吧? 面现在,段誉失踪,后无援兵,要着急的,也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想到这里,段青茗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再想段誉的事,可心里,似乎有些乱了。她又走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竭力地将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到段誉失踪的这件事上。 正在这时,夏草儿回来了。 段青茗轻轻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三丫头走了?” 夏草儿点了点头,她走到桌前,想替段青茗将茶续上,可是,摸了摸壶里的茶有些冷了。她拎起茶壶,又走到煲水的砂炉前,把开水重新冲了壶茶。替段青茗换了杯新茶,这才轻声说道:“小姐,三丫头刚才告诉奴婢说,大少爷失踪的事,其实在晚饭前,就已经传开了。” “什么?” 段青茗刚刚送到嘴边的茶,顿时顿了一下。她连忙问道:“夏草儿,三丫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话,都没有说?” 要知道,段誉失踪的消息,应该是在自己回来之前,才真正传开的。自己回来之前,可是用了晚膳的。若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段誉失踪的消息,应该是在用晚膳的时候才传开的。应该是传膳的时候,段誉不在,然后,这消息才慢慢传开了。可现在,夏草儿怎么说?说是段誉失踪的消息,在晚饭前就已经传开了?那么,是不是早在此之前,就已经有有心的人,将这件事情传开了? 要知道,若是失口说出来的话,知道的人,可能只是一部分,就不存在“已经传开”了。所以,这话立马就引起了段青茗的注意。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张姨娘的想法 因为,段青茗想出来了,段誉失踪的时间,以及这件事传出去的时间的不同,可是非常关键的问题的呀! 夏草儿听了段青茗的话,猛然地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话初在三丫头说的时候,她也是没有想那么多的,现在,段青茗一说,她立马感觉到了不对。 想到这里,夏草儿心里叫了好险,还好,她一进门,就将这话告诉了段青茗,若不是的话,说不得,又要耽误什么事呢。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要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真的有些太巧合了。所以,由不得段青茗将自己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个清清楚楚。 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不太多,可是,若再想想,却也并不算少。 单单是腊月里,从刘渊认亲,再到锦绣公主的事,然后,再想到了日前发生的事,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打了个机伶。 要知道,前日里,丁掌柜捎住来,说是锦绣公主留难,她就去了绣坊,然后,应下了今日之约。那件事,若现在看来,应该和这段誉失踪的事是没有关系的。 可是,再接下去的事情呢?就真的说不准了。 比如说,段誉和她一起去山水茶坊的事,然后,再一起失踪,穿月弓交出,再之后,就是她今日里,必须去绣坊一趟,应锦绣公主之约了。 了解段青茗的人都知道,今日之约,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段青茗一定会亲为,而且,她一定不会带上段誉的。 这些事,都是近日里发生的。说来,段青茗并不知道,和今日段誉失踪的事,是否有直接的关系。可是,若是没有关系的话,段青茗这一段时间,都在府里,哪里都没有去。而段誉也好好的,没有失踪,可今日,她为何才前脚才一出门,段誉后脚就出了事了呢? 再者,刘渊和她遇袭。又和这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有一件事,段青茗想起来了,那就是,今晚,段正因为公务的关系,不回府了! 一想到这些,段青茗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刘蓉她们搞的鬼了。 要知道,段正不在,府中的人力,就没有大量运用的可能。再者,就是消息的传递,无论怎样,都会少一些的。所以,刘蓉和段玉兰,无论想做些什么手脚,都是可能的。只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刘蓉和段玉兰,敢把脑筋,明目张胆地动到段誉的身上去。 要知道,段誉可是段青茗的底线,可是刘蓉她们,不动到段誉的话,段青茗还有心情,和她们玩玩,看着她们倒霉,可以赶尽杀绝的时候,却偏偏放她们一马,就是让她们永远活在恐惧之中,永远都不知道,段青茗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可是,刘蓉若是敢将脑筋动到段誉头上的话,只能说,就是触到了段青茗的底线,那么,离她们万劫不复的日子,可真的就不远了。 段青茗想着,不由地握紧了手心,指尖的锐痛,一阵又一阵地传来,段青茗这才觉得,那即将被仇恨蒙蔽的心,又清明了一些。 不,现在还不到讨论这些的事情。可以说,无论是谁抓走了段誉,现在都不是追究幕后主使的时候,现在这个时候,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段誉究竟在哪里,然后,想些什么办法,救段誉出来。 段青茗只觉得脑袋一阵又一阵地抽痛。只要一想到段誉可能遇到的待遇,段青茗的心里,又是一阵的抽痛。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段誉现在哪里,她都一定要想办法,将段誉快些救出来。 段青茗朝四周看了一眼,现在,夏草儿已经回来了,可是,月葭还没有回来。那么,也就是说明,月葭的那边,已经有所收获了。 段青茗微微眯了眯眸子,只要月葭那边,一得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么,段誉的去向,基本上就可以定到一半了。 屋门,忽然被推开了,门外,走来了跌跌撞撞的身影,她一边走,一边急切地叫道:“大小姐,大少爷他……他,不见了。” 屋门一被推开,灯影蓦地一闪,满屋都晃动了一下。 而且,随着被推开的门,门外彻骨的冷气,扑面而来,段青茗不由地握紧了手心。 屋门外,走进来的是张姨娘,此时,她一脸的脂粉不见了。似乎是刚刚卸了妆的样子。看她的样子,脸色苍白,头发零乱,一对眸子,充满了说不出的惶然之色。而她的身上,也是衣衫都很零乱的样子,只在外面,披了一件棉的大氅。虽然,她被大氅盖得严严实实的,可是,段青茗还是从她宽敞的大氅里,看到她隐隐鼓起的腹部。 此时,张姨娘似乎很急,她似乎根本顾不得禀报,就径直推门而入,眼角余光看到段青茗还在,她就纳头便拜。而且,这才一进得门来,就脱口而出地说了一句几乎是石破天惊的话来。 段青茗听了张姨娘的话,一对明亮的眸子,充满了充满煞意的冷光,犹如穿避而过的利箭一般,直朝张姨娘直射而来。 段青茗的那一对眸子,落在张姨娘的背上,张姨娘虽然看不到,可是,只觉得芒刺在背。她浑身似乎一震,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连忙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头来了。 张姨娘的身后,跟着那个二等丫头秋菊,此时,看到张姨娘进门,她连忙随后跟来,朝段青茗谢罪:“回……小姐的话,张姨娘她一定要进来,奴婢拦……不住!” 秋菊拦不住,也不敢硬拦,要知道,这张姨娘的肚子里,怀的可是小主子啊,若有什么闪失的话,她一个丫头,哪里担当得起? 段青茗微微地看了秋菊一眼,就摆了摆手,令她出去了。 秋菊看到段青茗并不怪自己的样子,身上,早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她连忙倒退下去,守在门口,再也不敢进来了。 段青茗的眸光,在秋菊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她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个跟着张姨娘一起进来的、明显的,有些陌生的小丫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段青茗不说话,张姨娘也不敢动。她真着脊背,静静地跪着,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其实,说实话,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常奇妙。奇妙得,你即便到了最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是的,张姨娘现在最想说的这句话,就是这一句,造化弄人…… 按照道理来说,张姨娘已经是个大人,而且,还是怀了段府骨肉的大人,所以,在一个孩子的面前,虽然不会嚣张,可绝对也不至于畏惧。可是,张姨娘说不出为什么,她只要一看到段青茗,就会感觉到一种由内心而来的恐惧。这种恐惧,她说不上来由头,可是,那感觉,却令她感觉到了一个下人,在面对着一个成年的、老谋深算的主子时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说实话,张姨娘很怕段青茗,所以说,若非必要的话,她是不愿意来见段青茗的。可是,眼下的这个时候,她却不得不来。 是的,她要赌一次,虽然知道,毫无胜算,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却不得不赌。 现在,赌注已经抛出去了,更由不得她半路缺席。 所以,无论段青茗多么可怕,她都必须要来面对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压抑到张姨娘受不了而不安的扭了一下身体时,坐在上头的段青茗,这才淡淡地开口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张姨娘的背叛 段青茗的语气,绝对算不上严厉,她的声音,也还算是柔和,可是,就是这样不沾轻尘的语调,听在张姨娘的心里,却有一种生生地被人看穿的感觉。 段青茗说道:“姨娘这是做什么呢?带着身子的人,还这样慌慌张张的,一进门来又是跪,又是拜的,你这举动,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岂不是要说我段府苛刻,甚至连个姨娘都容不下?” 段青茗没有去接张姨娘的话头,甚至,她根本就忽略了张姨娘一脸的慌张。她端起手里的茶盏,用精美的茶盖儿,轻轻地拂着新冲的茶叶沫子,头都没有抬一直地朝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还怔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快给张姨娘看座?” 夏草儿听了,连忙从一侧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轻轻地放到张姨娘的身后,淡淡地说了句:“张姨娘请坐。” 张姨娘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在夏草儿的搀扶之下,她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小心地站起,然后,再轻轻地坐到了夏草儿搬来的椅子上。 然而,面对着神情莫测的段青茗,张姨娘哪里敢坐实呢?她只用半个身子,挨在椅子上,而另半边的身子,则悬空浮着,还要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直着身子,那样子,似乎很累,可是,张姨娘一点都不敢表现出累的样子,她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直直地坐着,用一对略带惶然的眸子小心地看着段青茗,似乎不太明白对方此时的反应,为何还是如此的淡定。 是的,张姨娘看段青茗的样子不但淡定,而且从容。丝毫都没有段誉失踪时,她所应该表露出的紧张,或者是无措的样子。 张姨娘记得那个传话的人说过。段誉失踪的消息,早在晚饭之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段府,所以,现在的段青茗,不可能不知道,也不会不知道。而这些事情,关心则乱,所以,张姨娘只要趁着段青茗乱的时候,将那个消息,告诉段青茗,也就功德圆满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的段青茗,不但丝毫不乱,而且,根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么,现在的她,又要怎么做呢?是按照那个人事前的吩咐,将那句话告诉段青茗,还是根本就不要提起,而是忽略不计呢? 不得不说,而今的张姨娘,望着仍旧淡定得没有一点事发生的段青茗,忽然之间,就没了主意。 没了主意的人,自然是希望有别的人,能帮自己出一下主意的,特别是,一个对于自己来说,是个特别存在的人。 张姨娘这样想着,不敢去看段青茗没有表情的脸,只是将有些无奈的眼神,望向了自己身边那个一起来的丫头。 此时,那个丫头却是垂眉敛眸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张姨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一般。张姨娘无奈,只好转过眸子,朝段青茗有些歉意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方才的事,实是在婢妾唐突了。可是,自从婢妾晚饭后听到大少爷失踪的消息,一下子心里着急,所以,将礼仪这些,都统统忘记了。” 段青茗不动声色地笑笑,她望着张姨娘说道:“张姨娘关心誉儿,我是知道的,可是,却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从哪个嘴碎的人那里传出来的呢?今天下午,我让秋宁带了誉儿一起去玩,路上,遇到了薛家的公子,恰好缠着誉儿一起去了薛府,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薛二小姐和薛大少爷还让人捎话来说,今晚,留了誉儿在府,明天一早就送回来了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不由地怔了一下。原来,这段誉儿其实并没有失踪么?却原来,是去了薛府,明天一早,就会回来了么?可是,那个人,分明信誓旦旦地说道,段誉是被她的带走了啊…… 两个对头的人,却有两种不一样的说辞,再看看段青茗一脸淡定无比的表情,这令从来都看不透段青茗的张姨娘不得不相信段青茗的话的真实性。可是,那个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敢诬陷段青茗呢? 不得不说,此时的张姨娘,真有些胡涂了。 段青茗看了张姨娘一脸迷茫的样子,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按照三丫头说的话,段誉失踪的消息,是在晚饭前传出来的,可现在张姨娘怎么说?她竟然说,段誉失踪的消息,是晚饭后传出来的?那么,只能说,张姨娘在撒谎。是在隐瞒什么。 可是,张姨娘为什么在撒谎呢?她又在隐瞒什么呢?不得不说,这就是不段青茗所能关心的事情了。 再看看张姨娘一脸紧张的样子,以及用手紧紧的护着的肚子,段青茗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与虎谋皮的事情,这张姨娘她还真敢做。只怕,这一次,无论是否能利用段誉的失踪而暗算到自己,张姨娘的这个孩子,都怕是保不住了。 原本,段青茗还看在张姨娘此前的份上,想替她保住这个孩子,也替段家保住这一点骨血的,可现在看来,张姨娘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实在不值得她帮。再者,她的孩子,若一旦失去的话,那么,就只能说,她这个做娘的没有积德,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对于一个想害死自己孩子的女人来说,段青茗又凭什么要去帮她呢? 看到张姨娘还在怔忡,段青茗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而至于张姨娘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看样子很是陌生,怕也是那个人新近塞进来的吧? 留着别人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就好象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的身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爆炸,什么时候,会被别人暗算得连骨头都不剩下渣子呢! 只不过,这都不是段青茗所关心的内容了。 前世的经验告诉段青茗,没有原则的善良,就只能是可耻的愚蠢,今世的段青茗,只将自己的善良,留给值得她眷顾的人。而这个张姨娘,她显然的,并不值得。 段青茗淡淡地抬起眸子,望着眼神惶惶的张姨娘,语气淡淡地说道:“张姨娘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的话,就请回吧。誉儿明天一早回来了,我让人通知你,便是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姨娘的心里,顿时“格登”地响了一下。说不出为什么,张姨娘总觉得,段青茗的话里,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轻蔑和嘲讽,可至于为什么,她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可是,张姨娘却知道,无论段青茗用什么态度对她,她都早已失去了嫌弃的理由。原本,段青茗曾经一心想对她好的,可是,是她,将段青茗对她的好,推到了门外。 可是,张姨娘能有什么法子呢?那个人的手段,永远是段青茗这种小小的女孩儿想像不到的,为了自己的安危,为了自己的孩子,张姨娘不得不选了一条不是归路。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留在段青茗这里了。张姨娘暗暗地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轻声地说道:“既然大少爷没有事,婢妾就放心了,现在天已经晚了,婢妾就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 说完,又朝着段青茗点了点头,这才轻轻地离去了。 张姨娘走了,段青茗还在静静地喝茶,甚至,那个跟在张姨娘身后的丫头在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段青茗都只是垂着头,似乎没有看到一般。 灯光的影子,投在段青茗的身上,她一脸的淡淡的表情,苍白无色的容颜,几乎和这满室的灯火,融为一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快乐阶下囚之段誉的去向 张姨娘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原先那满室令人窒息的感觉,终于都散去了。 夏草儿替段青茗送了张姨娘出门,又转了回来,她关了门,走到还在静静地喝着茶的段青茗的身边,轻声地说道:“小姐,你早些歇着吧!” 然而,段青茗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夏草儿,轻轻地说道:“夏草儿,你有很多话要问,是不是?现在,你问吧!” 夏草儿微微地垂下眸子,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而段青茗,似乎再也无心喝茶了。她将茶盏扔在手边的桌子上,原本平淡无波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的裂缝。 夏草儿站在段青茗的面前,她静静地沉默着,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段青茗,还是没有开口。 段青茗忽然苦笑起来。 她望着夏草儿,轻声说道:“你是在想,我为什么要骗张姨娘,而是没有和她说实话么?” 夏草儿点了点头。 段青茗说道:“夏草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跟着张姨娘的那个丫头……” 夏草儿想起来了,一直跟着张姨娘的那个丫头,一直都静静地,怕丑似地跟在张姨娘的身边,一直都不说话,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只是一个安静得看不出存在的人儿一般。 夏草儿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一说,奴婢想起来了,那个丫头,似乎脸生得很,奴婢还在想着,这张姨娘什么时候买了个新的丫头,连冬儿都不带了呢!” 段青茗冷冷地笑了一下:“不是张姨娘不带,而是不能带……” 夏草儿一听,顿时怔了一下。她不由地说道:“为什么呢?冬儿可是张姨娘的贴身丫头啊!” 段青茗拿着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拂了拂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埃,极冷,却也极淡地说道:“因为,那个丫头,是别人安插在张姨娘的身边的,她没办法拒绝。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带着。” 夏草儿一听,立时睁大了眼睛:“小姐的意思是说……” 段青茗似乎懒得解释了。她看了夏草儿一眼,似乎对对方的迟钝,非常的不满意。 而夏草儿,毕竟是跟在段青茗身边最久的人,有些事,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想不通,可是,她只要往细处一想,便很快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了。 夏草儿恍然大悟地开口说道:“小姐,奴婢明白了……张姨娘听信了别人的话,想和别人一想,来对付小姐和大少爷了。” 一想到这里,夏草儿的心里便开始忿忿不平起来:“这个张姨娘,也太忘恩负义了,她竟是忘记了,她的孩子是怎么被老爷知道的?小姐帮了她那么多,现在她倒好了,还要帮着别人来对付小姐……”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她若觉得那个可靠,想去投靠那人,也未尝不可,对于这点,我并不怪她。” 夏草儿立时惊叫起来:“可那个,哪里是能做伙伴的啊?张姨娘可真是蠢啊,难道她真的不怕,她和她的孩子,会被那人整得连渣都不剩下一点?” 段青茗对于夏草儿的开窍,表现出了由衷的欣喜,她赞赏地点了点头:“夏草儿变聪明了。” 夏草儿被段青茗夸奖,心里自然开心,可是,想到张姨娘,她仍旧觉得不值,不由地,嘟囔了一声:“奴婢是变聪明了没错,可是张姨娘却变蠢了。” 段青茗脸上的笑意,蓦地消失了,她笑,眼神却冷得几乎结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张姨娘也一样。” 夏草儿听到段青茗的话,心里立刻明白,段青茗是对张姨娘死心了,不打算再帮她了。于是,就聪明地闭了嘴,而是体贴地上前,朝段青茗说道:“小姐,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开心了,您还是早结休息吧!” 原本,夏草儿以为,段青茗坐着不动,是因为张姨娘的事情生气,所以,就想劝她去休息,可是,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话,却忽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我不休息,我要等月葭回来……” 夏草儿一听,立时不明白了,等月葭回来? 那么,月葭呢,她又去了哪里?去找了什么人了呢?为什么,段青茗一定要等到她回来呢?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说话了,她只是静静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心里,却整个地揪成了一团——这个月葭,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着急吗? 月葭,你究竟办成了事情没有呢?现在的你,又究竟是在哪里呢? 还有段誉,他已经被人带走整整半夜+半天的功夫了,却不知道现在的他,究竟怎么样了呢? 唉,誉儿,你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啊——若你真的有了什么事情的话,姐姐还要怎么活呢? 段青茗自然想不到,当她因为段誉的事情焦急得忧心如焚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所担心的那个正主儿,却被人绑成了粽子一般地,扔在了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脸上,还被蒙着一块儿黑布,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口里,还被塞着麻核儿一般的东西,涨得他的嘴巴,又麻又肿的,难受极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段誉哪里受过此等待遇呢?此时的他,虽然眼睛不能看,嘴巴不能说话,可是,心里却是忿忿的——哼,谁敢把小爷绑成这个样子,等小爷出来了之后,看不把你们个个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 只是,那貌似都是段誉出去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他,被丢在一堆柴草上,动不动,四周的风,不停地钻出来,不多时,就冻得他,有苦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了。紧接着,段誉的耳边,传来了轻声的说话声:“哟,三哥,你看这个娃儿不说话,也不动,是不是已经翘了呢……要知道,他可是值两百两银子啊,若是死了的话,这两百两银子,到哪里去找嘛!” 那人的话才一说完,只听黑暗之中,传来爆栗子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个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我说秃子啊,你小子就不能长点出息啊……什么翘了,这才绑了多大一会儿啊,就你会说话,一开口,就是死呀死的,我说你啊,为了这两百两银子,下次,能不能说些吉利些的啊?” 那个秃子似乎很怕这个三哥什么的,此时,他头上被打,却苦着脸,什么都不敢说。只好幽怨无比地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角的段誉,心想,都是因为这个小子,他这一开口的,就要被人打,看来,等会儿,得多打这小子两拳,讨些利息回来不可。 而段誉听了这两人的话,肺早就气炸了——这两个天杀的,因为两百两银子,就干出了绑架打劫的事情,这也太丢人了吧?尤其是丢段誉这个同样是靠拿人命赚钱的人的份儿。段誉想明白了,若是他能脱困的话,一定要好好地教一下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什么才叫绑架,什么才叫利益…… 段誉的心里在想什么,自然是没有人能知道的,小小的空间里,也没有灯,只有那个叫三哥的,一边骂着秃子,一边拿了火折子去点油灯。 小小的空间,随着火折子的声音,霎时亮了起来。满室的东西,顿时被照得清清楚楚。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快乐阶下囚之银子和犯人的关系 出现在这个小小空间的,原来是两个年轻的男子。看他们的样子,一进得门来,就望着段誉的样子,很显然的,就是劫持段誉的那些人了。 两个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朝着段誉走来。 其中。手执火折子的那一个年纪略长的汉子,看他的样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个子略高,稍显粗壮。站在那里,就好象一座黑色的铁塔一般。 这个年纪略长的男子,长着一张四方脸,黑色的肌肤上,错落着不少的斑点、麻子,显得丑陋不堪。此时。他一对贼眼溜溜的眸子里,闪着贪婪的、以及不耐的光芒,狠狠地瞪了同行的男子一眼。 看那模样儿,这个男子,显然就是被叫做“三哥”的那一个了。他一边执着火折子,一边还在骂骂咧咧的。此时,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照着他一头的黑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肩上,显得整个人都懒得不成样子。那个男子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腰间,被一条麻绳一般的东西绑住了,近胁下的地方,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正在这火折子的光线下,折射着令人惊心的冷光。 这个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年纪略轻的男子,看那样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长脸,瘦削的身体,还有穿在身上的灰色的麻布棉衣,已经被磨得露出了衣角的棉花。 那个少年,则长着一个秃顶的脑壳,没有一丝头发的头顶,在这明亮的火折子光线下,就如一盏明灯一般,油亮,油亮的。 不用说,这个男子,就是那个被三哥唤作“秃子”的那一个同谋了。一张苍白的脸上,长着一对小小的老鼠眼。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畏惧那个三哥。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三哥的怒骂,一边,小心地朝那个被他们丢在墙角的段誉望去,看他的眼神,那被他直直地看着的,显然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而是那个人承诺给他的几百两银子。 那个叫三哥的点亮了火折子之后,又点亮了墙角的那盏油灯。毫无阻挡的光芒,不似先前的阴影片片,毫无阻滞的光线,落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衬着窗外漆黑、漆黑的夜晚,这间小小的屋子,顿时被这盏不大的油灯,照得通亮,通亮的。 他们所处的地方,原本就是一家小小的柴房。屋子里,堆满了越冬的柴草,乱糟糟地堆成一团,此时的段誉,就被丢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样子,似乎,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那个三哥和秃子望了一眼动也不动的段誉,不由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要知道,他们可是指望着这个小小的孩儿换回大把、大把的银子的啊,所以,这个小小的孩童儿,既不能跑了,却也不能死了。最好的,就是乖乖的,让他们拿去,换回一大把的银子,钱货两讫。 三哥和秃子朝着段誉走去,他们的脚步,一走一响,一走一响的,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 段誉的眼睛上,被蒙着一块黑布,所以,对于外面的动静,他一点都听不到。听到三哥和秃子近前了,段誉也不害怕,他反倒安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一下,似乎,根本就觉察不到眼前的危机一般。 三哥走到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秃子看到三哥停住了,不由也跟着停住了脚步,他有些不解地望了一眼停在原处的三哥,不知道对方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三哥看了秃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安静地卧倒在草丛里的段誉,忽然捅了捅秃子的腰部,轻声说道:“去,把这小子解开去。” 秃子显然是听惯了三哥的话的,闻言,便走上前去,想要解开段誉蒙眼的黑布。 然而,秃子是个胆小的人,他才走出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三哥,有些纳闷地说道:“三哥,你咋不来啊?” 三哥听了,暗暗骂秃子笨得不可救药。他转动了两下眼珠子,怒道:“死秃子,什么时候,你也会和三哥我讨价还价了?叫你去解你去就是了,在这里多什么嘴?” 秃子被三哥骂了一顿,心里只觉得委屈,可是,却又不敢还嘴,他只好转过身去,去拆段誉蒙眼的黑布。 要知道,这三哥和秃子就是这京城里的两个小混混,平日里,就专门靠作些打家劫舍的坏事来混日子。这一次,被人找了来,说是只要绑了这个小孩子,然后,带到离城外十多里的破庙里,再交到另外一个叫秦正的人手里,就可以从那个人的手里得到几百两银子。这三哥和秃子原本就是看银子干活的主儿,听了对方的话,立时动了心了,于是,设着法儿,把这个小孩子骗了出来,然后,带到了这靠城门口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准备借着晚上的时间,带他去那间约定好的破庙里,交人,取银子,然后,走人。 秃子原本还怕段誉是死的,心里原本就有些害怕。于是,他就在接近段誉的时候,轻轻地触了一下段誉的手指,当他发现,段誉的手指,还是暖暖的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将段誉推翻了个身子,然后,就去解段誉眼上的黑布。 原本,秃子以为段誉是死的,又或者是昏迷着的,所以,也就没有多心,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将段誉蒙眼的黑布刚刚解开,准备提溜着段誉去到三哥的面前的时候,冷不防地,看到了一双骤然睁开的、明亮无比的,又略带嘲讽的眼睛。 毫无思想准备的秃子被吓了一跳。他连忙一扔手里的黑布,连滚带爬地跑到三哥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三……哥,这小子……这小子原来是活的。” 三哥一看秃子没有出息的样子,顿时气了个七窍生烟。他一脚踢在秃子的身上,怒骂道:“他当然是活的,若是死的话,我们哪里还有钱赚?” 秃子被三哥又是踢又是骂的,却苦着脸不敢敢出声。他只好狠狠地望了一眼还在冷冷地望着他的段誉,暗暗地骂了一句:“你个死小子,好死不死的,睁着眼睛做什么,净吓人!” 段誉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他望向了三哥,示意对方将自己嘴里的破布掏出来。 三哥走到段誉的身边,朝着他左望一眼,又右望一眼,一双贪婪的眸子里,不由地露出了疑虑的色彩——要知道,眼前这个小小的孩童,不过六、七岁大的年纪,看他长得冰琢一般的,十分喜人。再看他的衣着,均是上好的冰丝做的棉衣,看那样子,肯定是非富则贵。 自然的,前几日里,来找三哥的那个人,也是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的,要不是的话,也不可能,只一张口,就开出了两百两银子的价来,而且,他的要求,十分的简单,既不用杀人,也不用放火,只是将一个小小的孩童儿,领出京城,交到一个人的手里而已。 不得不说,这样的差使,对于三哥这样的人,可以说是轻易而举的。更重要的是,三哥这人可不笨,只要不用在太多的人面前露面,办完事就收银子,而且是半夜三更的,谁认得谁啊,这样的话,暴露的机率,自然的就少得多啊。 所以,三哥根本就没有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并在收下了对方的五十两订金之后,笑得合不拢嘴的三哥,就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一切条件。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快乐的阶下囚之倒戈 原本,三哥还一直都觉得,这二百两银子,赚得太过轻易了。轻易得,就跟他替人捎了一趟东西,在城外打了个转儿,就收了二百两银子一般。可是,当他在看到段誉的眼神的那一瞬间,三哥的所有的想法,却开始变得不确定了。 三哥和秃子劫持段誉的过程,实在是非常的简单,可以说是简单得离谱。 事实上当那个小小的丫头,带着那个小小的孩童,经过他们面前时,他们趁着那个丫头不注意的时候,轻易地制住了那个小小的孩童,然后,就快速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然后,就快速地来到城门之侧,然后,将那个小小的孩童,带到了这间事先就踩好点的小小柴房之内。 事情的顺利,令三哥和秃子非常的开心。他们几乎以为,这正是老天准备给他们的发财和机会。可是,直到现在,和段誉面对面的时候,三哥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小小的孩童,似乎一直太安静了。 不错,不论是他们劫持了这个小小的孩童,还是将他蒙着眼睛塞住嘴巴带到这里,甚至是现在,这个小小的孩童,表现得太异乎寻常了,而他最反常的地方,就是安静。 是的,就是安静。 自始至终,这个小小的孩童,并没有挣扎过一下子,甚至,连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原先的时候,三哥还曾经以为,是不是这个小小的孩童被吓坏了,再不敢动了?也不敢叫了?又或者说,这个小小的孩童,根本就是个哑巴,根本就不会出声呢? 可是,直到这一秒钏种,当三哥和这个小小的孩童面面相觑的时候,在看到这个小小的孩童的眼里,所流露出来的锐利的、而且冰寒至极的光芒的时候,三哥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得有多么的离谱。 这个小小的孩童儿,不是不呼救,也不是不哭闹,他也不是害怕,而只是不屑。是的,就是不屑。就看他看着三哥的时候,那种几乎是一个成年的大人,在看小孩子玩游戏时的冷漠眼神的时候,三哥就发现,这个小小的孩童,他根本的,就是不屑。 段誉朝三哥扬了扬头,示意对方将自己嘴里的东西掏出来。三哥愣住了,似乎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 然而,下一秒,段誉忽然朝三哥诡异地一笑,然后,做了一个令三哥魂飞魄散的动作。 段誉忽然伸出手来,将口里塞的东西一掏,然后,用力地“呸”了一口。又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三哥,用力地蹙了一下眉,用教训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下次,麻烦你们准备一些没有这么臭的东西来塞别人的嘴巴吧,小心被别人骂得狗血淋头!” 三哥顺着段誉的视线,看到了那被丢在地上的麻核上,他连忙点了点头,然后,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三哥的眼神,宛如梦幻一般。 他望着段誉,似乎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是一副准备义不容辞地去做的样子。然后,“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似乎再也不想起来了。 而一直在三哥身后的秃子,原本还想着三哥要去折磨这个小小的孩童呢,这一下来,看到三哥的动作之后,他顿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说实话,秃子是真的不明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总在他的面前,神气得找不着北的三哥,什么时候,会变得俯首帖耳了,面对,三哥所面对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煞神,还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是的,一个孩子,一个刚刚还被沦为他们阶下囚的孩子。 段誉似乎看透了秃子的疑惑。他忽然抬起眸子,咧起嘴来,朝秃子淡淡地一笑。秃子原本疑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迷茫起来——这个小小孩童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一般,只要你看到他的笑,就会有一种想要俯首帖耳的冲动——是的,就是那种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的,可怕的感觉。 似乎再也忍不住了,秃忽然身子一倾,学着三哥的样子,“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朝段誉的方向,用力地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段誉咧了咧嘴,一甩手,甩开了早被自己挣脱了的粗绳子,再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冻得发麻的筋骨。他垂下头去,拍了拍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哥的脑袋瓜子一下,然后,忽然喃喃地说道:“还好,换了副身子,这催眠术还能用得!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用被绑在这里,在半天的功夫了。” 段誉知道,想暗算自己的人,一定不是眼前的这两个笨蛋。而且,他更知道,这幕后的人,就快出来了。所以,段誉在得知了那个人的计划之后,并未选择躲避,而是主动地进入了对方的圈套,他就是想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原本,段誉是可以在最初的时候制住这两个笨蛋的,可是,他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只好装作被这两个人擒住的样子,一直到现在,才开始挣脱了这两个人的束缚。 段誉收加了试验成功的催眠术,他垂下头去,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三哥,冷冷地说道:“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三哥似乎有些清醒了。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朝着段誉抓去,然而,段誉的手,快速地伸出,将三哥往前一送,再用力一推,三哥一下子跌倒在地,而再一看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拉痛得说不出话来。 三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到段誉的手里。 他睁大眼睛,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段誉,急声说道:“你……你……” 段誉挑了挑眉,拣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坐下,他望着三哥,冷冷地说道:“我什么我?我救了你的命,你知道么?” 三哥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看他的神情,根本就不相信段誉的话。 段誉冷笑起来。 他望着三哥,嗤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三哥摇了摇头。 对方,只和他说了银子,只说了交易的内容,可独独没有告诉他的,就是段誉的身份。 段誉抬起眸子,望着眼前这个笨得可怜的贼,有些怜悯地说道:“我是段大将军的儿子!” 听了段誉的话,三哥和秃子顿时瘫软在地。 段大将军是谁啊?那可是名满四海的威武大将军段正啊,而这段正的儿子是谁啊?那可是段府唯一的嫡公子啊——若是动了段正,又或者说是动了段府的嫡公子的话,那可真是老虎头上拔毛,想活,都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啊! 俗话说,民不与官头,穷不与富争,这一次,他们可真的犯了个大大的忌讳啊! 想到这里,三哥的浑身一个哆嗦——若段誉说的是实话的话,那么,他们的死期,可真的不远了。 只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啊,而且,他们也没有伤害段誉不是?那么,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若是放了段誉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三哥想到这里,连忙朝段誉叩头道:“段大公子啊,小的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冒犯了段大公子,还望段大公子饶命啊……” 段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乱草,他踱着方步走到三哥的背后,透着小小的透气窗望着无边的黑夜,也不看三哥一眼,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若非如此,这两个人焉有命在?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三赖子的命运 三哥和秃子猜不透段誉在想什么。他们更不知道,段誉的言行,代表了什么。他们想逃,可是,段誉方才露的一手,已经吓破了三哥的胆,他们哪里还敢逃呢? 可是,若不逃,谁又知道,段誉接下来,又要用什么可怕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呢? 三哥和秃子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眸子里,都流露出惊恐至极的光芒——看来,这一次,他们真的是在老虎的头上拔了毛了,这一次,他们真的,惹到了不应该惹的人了。 段誉自己找了个草堆坐下来,望着惊恐的三哥和秃子,淡漠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来。 明亮的灯光,照着段誉的侧脸,照着他那张混合着纯真和邪恶的笑脸,令三哥和秃子,不由地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此时,在他们的眼里,眼前这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却有着天使和魔鬼的混合的善良和恐怖,令三哥和秃子这两个向来为恶的人,感觉到了由衷的恐惧。 段正微微地笑了一下,他抚着自己柔嫩的小小手腕,忽然定定地开口说道:“你叫三……什么?” 那个人,一直被秃子叫三哥,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让段誉叫他三哥呢?所以,段誉问的,就是这个三哥的别称。 三哥一听段誉的话,连忙开口说道:“回大公子的话……小的叫三赖子……” 这个三赖子,可以算是本地地痞流氓中的一个小小的混子,因为他从小就在街上混,所以,这些人,就给了他一个三赖子的称号,而现在,三赖子又带了个小弟,也就是秃子,这秃子跟着三赖子混,就依街上的规矩,就叫三赖子一声“三哥”,表示尊重和服小的意思。 所以,这一进门来,段誉就只听到“三哥”和“秃子”这两个称呼,并不知道,这个三赖子,的原先的别名。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个赖子,一个秃子,这两个人,倒真是绝配了。 听到段誉笑,三赖子和秃子苦巴着脸,只好陪上了笑脸。说实话,这个段誉究竟想拿这两个人做什么,他们可真是没底啊,所以,现在只好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段誉这位瘟神小爷。 段誉指着三赖子笑道:“三赖子……哈哈,你的名字,是你爹给起的么?” 三赖子一听段誉的话,立时苦了脸,他耷拉着脑袋瓜子,虽然不明白段誉为何如此问,可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小的在家里排行第三,两个哥哥都在十年前的大雪灾里活活饿死了,小的娘就给小的起名叫三赖子,意思是好养活。” 三赖子的娘,原本只想着好养活这个儿子,所以起名叫他三赖子。可是,三赖子的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儿子长大以后,还真的应了景了,真的是个名符其实的赖子了。 秃看了三赖子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小的记忆里,除了饥饿还是饥饿。长大了以后,被逼无奈的,走上了这些歪路。因为歪路太长,比之人的一生,更加漫长,所以,他们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之后,就越陷越深,再也无法自拔了。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脸上的笑,忽然凝住了。 说实话,他的前生,也是因为家里贫穷,所以一路乞讨,最后,被人看上之后,就卖给了他们的老大,然后,终其一生,都在血腥里打滚,直到生命的终结的那一天。 看来,无论什么年代,总有一些人,因为出身的特殊,所以,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而只能在生存的漩涡之中,随波逐流。 不同的时代,却有着几乎是相同的遭遇,那样可以看到尽头的人生,在一霎那之间,刺痛了段誉早已麻木的心,他望着眼前的三赖子和秃子,忽然觉得,再也笑不出来了。 段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平稳了一下呼吸,这才望着三赖子,极具威严地说道:“三赖子,你可知道,小爷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不由地全身一震,他回过头来,和秃子对望了一眼,然后,朝段誉俯下首去,磕头道:“小爷救了小的们的命,小的们是知道的……若是小的们动了小爷您的话,真被人抓到了,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绑架将军府的嫡公子,相信只是这一条罪过,就可以令三赖子和秃子死上几百次的啊,所以,这两人一听段誉的话,立时就想到了这一点上。他们以为,段誉所指的,就是这些,他们以为,段誉是在帮他们悬崖勒马,不让他们万劫不复。 三赖子和秃子的身上,都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低下头去,朝着段誉,不停地磕头。 段誉忽然冷笑起来:“那个来找你们的人,并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身份是不是?那个人,只是让你们将我带到城外的破庙,然后,交给一个他说好的人,就完成了你们的差事,就可以领到二百两银子是不是?” 三赖子对于段誉的洞察一切,有些惊奇,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道:“小爷料事如神……那个来找我们的人说了,只要我们将小爷带到城外的破庙里,交给那个前来接应的人,就可以拿到银子,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可是……” 三赖子感觉到段誉冷酷如冰雪一样的眼神,他的话,顿时结巴起来,他讷讷地说道:“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们,要劫持的人,就是段大公子您啊……若知道是您的话,就是他冷借一个胆子给小的们,小的们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啊……” 三赖子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对方许诺的银子非常的丰厚,可是,他们却还得想着,拿到了银子,有没有命花的事实。毕竟,三赖子和秃子,都是京城人士,一句话说白了,他们还要在这京城里混日子过呢。若是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的话,他们还怎么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混呢?所以,即便身为混混,三赖子还是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要知道,你让三赖子做些坏事,骗些小财,他是非常的乐意的,可是,你让他劫持将军府的公子,他还真怕,他没命看到明天的太阳的呢!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顿时冷笑起来。他一边冷笑,一边问道:“在你心里,原来指的就是这些?” 三赖子和秃子听了,不明白段誉话里所指,可是,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而且,三赖子的心里也还不明白了,难道说,段誉所说的救他们的命,不单单是指这些,而是还有别的么? 段誉对这两个蠢得不可救药的混混们,表示了最高级别的鄙视。他看到这二人简单的小脑袋瓜子,的确想不到那么多了,这才阴阴地笑了一下,“好心”地提醒三赖子道:“难道说,你们真的没有想过么……你们两个抓了我出来,一定会有别的人看到了,你们将我送到破庙之后,那个接应你们的人,却是除了你们两人,再没有别的人看到的,所以……” 段誉的话,故意说得很慢,故意的,也给三赖子更多的思考的时候,他在等着这个笨笨的三赖子将事情想清楚,若是他说到这个份上,这三赖子和秃子还没有想出这些厉害关系的话,那么,就只能说,这个三赖子,还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醒悟 幸好的是,三赖子毕竟是在街面上混过一段很长的日子的人,幸好的是,三赖子并不是蠢得真的无可救药的人。所以,段誉的话,刚刚他还没有明白,可现在,却听明白了。 有一句话,在街市上盛传了很久,话的原义是:即便是你没有吃过猪肉,也还见过猪是怎么跑的吧。 这一句话,现在套用在三赖子的身上,倒同样适用。 毕竟,三赖子是个很爱命,惜命的人。他不但惜命,而且还非常懂得享受以及取经。所以,这平日里啊,他除了做坏事挣钱之外,就剩下的,就是享受了。所以,平日里,这茶楼啊,可是三赖子经常去的地方,一是为了消息灵通,而呢,他最喜欢听大鼓书了。 所以,三赖子闲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猫在茶楼里,听听那个李瞎子的大鼓书啊,还有就是和同行交换经验啊,这些,倒是常有的事。 说实话,这些平日里听来的,或者是别的人遇到过的,对于那些干完了坏事,而被人家杀人灭口的例子,也实在是知道得不少。 虽然,原先的时候,他们是被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冲昏了头脑,一下子没有想到被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可是现在呢,他经段誉这一提醒,再联想起事情的所有经过,以及所有的后果,。三赖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实在是有可能被人杀人灭口,然后,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一念及此,惜命的三赖子的脑壳上,顿时渗出了汗水。他看了一边神情依旧懵懂的秃子一眼,心里连叫了数声“好险”。 是的,真的,好险啊。只差一点儿,他们两人,可就成了替罪羊以及冤大头了。 此时,三赖子和秃子交换了一个“好险”的眼色,顿时都觉得自己实在是阎王殿前打了转儿了。两个人再转过头来,再看向段誉时,都是一脸的感激之色了。 段誉望着三赖子,冷笑:“怎么,想通了没有?” 三赖子听了,点头哈腰地说道:“回小爷的话,小的们想通了……今天,小的们两个带小爷您离开的时候,一定有人看到的,到时,若有人追究下来,就一定能找到小的二人,到时,小的和小的兄弟,就成了替罪羊了……”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对三赖子可怜的智商,表现了十二分的鄙夷。他摇头道:“三赖子,你们可真笨,笨得,我都想找你们做替死鬼了……” 三赖子一听段誉的话,立时变得脸色苍白起来。 难道说,等待着他们的,还有更可怕的? 段誉冷笑道:“你们听好了……你们被抓到了,是成了替罪羊不错,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个来找你们的人,可就暴露了——但凡杀人越货的事,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这心腹一暴露,是不是主子也暴露了……你们今晚将我带去那破庙,交给那个人,可是谁都没有人看到过的是不是?他用不着担心暴露,可前提是,得先解决了你们两个人……” 段誉望着三赖子,语气变得诡异而且冷酷起来,他冷冷地说道:“三赖子,你们想想,若是你们两个都死了的话,而且,若是和我死在一起的话,那么,还会有谁,能暴露出那个指使你们的人呢?这才叫一了百了,万无一失了,你们两个笨蛋,可明白了么?” 三赖子和秃子听了,顿时脸色惨白一片。 原来,他们两个,还是要死的么?而且,不但是冤大头+替罪羊,还要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么? 那个前来寻找他们的人,又或者说,那个早就设计好了,要将他们当成替罪羊的人,实在是太阴毒了…… 三赖子浑身一个哆嗦。他刚想说什么,那个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秃说战战兢兢地说话了:“三哥……这生意接不得呀……依小弟看,这段大公子既然没事,我们那银子也不要了,干脆的,各自回去逃命吧!” 要知道,这生意是三赖子接的,三赖子得的,可是个大头,秃子得的,可是个小头,眼下,要拿命去换的小头的钱,可真真的不值得了,所以,秃子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就此打住,分道扬镳,趁着小命还没有丢之前,和三赖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然而,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换来了三赖子一个响亮的爆栗子,耳边,传来三赖子的怒骂声:“你小子想什么呢?跑,跑到哪里去?他们既然能找到我们,还怕找不到我们的老窝么?” 秃子一听,立时怕了,他被三赖子打了,也忘记叫屈了,只是捂着头,怔怔地问三赖子道:“三哥,我不想死啊,既然跑回去不是办法的话,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呢……” 秃子哭丧着脸,望着三赖子,此时的他,银子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听三赖子说出一锤定音的话来。 然而,三赖子叹了口气,望着段誉,说道:“我们只能听这位小爷的了……” 三赖子可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只敢暗害段誉,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他,证明这个段誉,一定是个硬头儿。现在,命都要没了,看来,只好听段誉的话,看他怎么办了! 段誉看了三赖子一眼,点头道:“不错,你们现在,只能听我的了,因为,只有我才能救你们了……” 三赖子和秃子一听,脸上立时现出了喜色,他们不约而同地凑上前来,问道:“小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 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冷冷地说道:“现在还能怎么办呢?去破庙……” “嘎……”三赖子和秃子听了,顿时拉下了脸来了——怎么回事啊,破庙那个地方。可是那个人准备给他们两人的葬身之地啊,现在,段誉却还要他们去破庙,那么,可不是要他们去送死么? 这个段誉,明里说是要救他们,这可不是要害死他们么? 段誉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扁了扁嘴说道:“看你们两个的样子……我既然说要保你们两个的命了,怎么会害你们呢?可是,你们想想,若是我们不去破庙,又哪知道是谁想让你们死呢?若不找出这个幕后的主使之人,你们即便活过了今天,谁能保证你们能活过明天呢?” 三赖子和秃子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段誉要他们去破庙,是为了斩草除根么?那么,看来,这一趟,还非得去不可了呢! 可是,这两个人,还在担心呢,若是段誉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的话,他们岂不是还得死么? 想到这里,三赖子望了一眼段誉,有些委婉地说道:“可是,小爷,若是对方来的人多的话,你能打得过他们么?” 段誉冷嗤一声,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三赖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他们是笨蛋么……这杀人越货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所以,对方来的,只会是一个人!” 虽然,只是一个人,可是,却是一个有绝对的把握能杀死三赖子和秃子的人。 自然了,这些话,段誉是不会说的,现在,他还需要三赖子和秃子带他去那个破庙呢! 自然了,段誉可不是个笨人,拿鸡蛋碰石头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而且,没有把握的事,段誉也是不会做的。今晚,他既要去那破庙,更要一举拿下那个想要杀他灭口的人! 第三百三十章 炎凌宇的迁怒 既然,和人动手是粗重的功夫,那么,找个适合做这些粗重功夫的人,再也合适不过了。 而段誉早就想好了,那个准备替他做粗重功夫的人,就是炎凌宇! 是的,段誉不见了,段青茗一定非常的着急。而这个世上,最怕段青茗着急的人,就一定是炎凌宇,所以,段誉吃准了,他去找炎凌宇做抓人这种粗重功夫,是绝对不会错的。 段誉想到这里,心里一喜……嘿,就这样定了,这次的事,他谁不找,就找炎凌宇这个冤大头去! 至于要怎么联系炎凌宇么,这点,段誉早就想到了,此时,他将炎凌宇早就准备好的信号弹放出去之后,这才转过头来,望着三赖子和秃子,神气地一扬头,信心十足地说道:“怎么样,我们走吧!” 一听到要走,三赖子和秃子的心里,就是一个机棱,说不得,这段誉真的要将他们达到那个破庙里的那个杀手的手里去?可是,这段誉,真的能对付那个如此可怕的人么?要知道,他们两个还年轻,还不想死啊,到了这时,两个人的心里还在思量着,若是段誉万一失手的话,他们两个的小命,可不就此交待了么? 要知道,世上金银财宝无数,可是,这命,却只有一条啊,呜呜,两个人都不想如此短命好不好啊? 想到这里,三赖子苦着脸,望着段誉,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这位小爷,现在,我们除了去那个破庙,就真的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么……” 三赖子的话才一说完,一侧的秃子就拼命点头头,苦巴着脸,朝段誉说道:“是啊,小爷,那破庙里,可是分分钟要送命的啊……小爷您,能不能不去呢?” 段誉听了两人的话,心里那个鄙夷啊——真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还都是胆小惜命的主儿呢,可问题是,这事情,可是这两个小子惹出来的,现在,他们倒想退缩了,怕死了?哼,现在才知道怕了?那么,他们早些,做什么去了?现在,脑袋爪子都吊到裤腰带上了,他们才说,不干了?不得不说,这次,段誉无论如何都要拉上他们两个的,想退缩?哼哼,只能说,这门儿都没有。 段誉冷冷地睨了三赖子和秃子一眼,嗤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三赖子和秃子一听段誉揭他们的短,心顿时虚了起来。他们只好“嘿嘿”地陪着笑,苦恼无比地说道:“那个……小的兄弟们不是不知道,这在太岁的头上动了土了嘛……现在,小的们知道错了,小爷您能不能给小的们一条活路走啊……那个破庙,咱们不去,行不行啊?” 段誉听了,冷冷一笑:“好啊,你们不去,小爷我正好不用辛苦地跑这一趟,反正,我回到府里去,一点事都不会有,可你们两个的小命,可真的不保啰……好吧,既然你们不想骈,我也不能逼你们是不是?那么,我们现在就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啰!” 段誉说完,转头,就朝着屋外走去! 段誉这一转身,三赖子和秃子才真的知道怕了! 是啊,这段誉若是回了府,一点事没有,而且,只要他以后小心些,别人就再暗算不到他了,只要今晚一过,他还是段府嫡出的大少爷,还是那个人上之人! 可是,自己这小哥俩呢? 说不得,他们只要一走出这道门,小命就交待了呢?再不济的,也是被人捉回去,灭个口……天啊,这说到底,破庙这一行,可不是在帮段誉,而是在帮他们自己啊? 是啊,这帮自己的事,无论如何,都得走这一趟啊,且不说这一趟结果如何,最起码,有这个段家的小爷在这里,两人是铁定没事的。 而且啊,三赖子和秃子想好了,反正,他们今晚的任务,就是交段誉出去,现在,段誉横竖还在,到时,到了破庙的话,若真不行的话,他们干脆的,丢下段誉自己跑了得了…… 这样一想,三赖子和秃子又交换了两个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眼神,这才齐齐转过头来,朝段誉笑道:“那个,这个小爷啊,小的哥们知道了,小爷原来是为了小的们好了……所以,现在,我们就去吧!去那破庙里去?” 段誉已经走到了门口了,此时,听了两人的话,他微微地睨了两人一眼,一眼就看穿了这两个小子心里的鬼胎——哼,想到时倒打一耙,拿自己做挡箭牌?这两个小子,想得还挺美嘛,只是,人人都知道,这想像很丰-满,只不过,这现实嘛,通常都是很骨-感的。 只能说,这两个小子的主意不错,可是,他们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真的不知道了。 至少,在段誉的心里,他们的主意,是一定不行的。 原本,段誉还觉得,这两个小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无奈之中,才走了这条邪路,原本,他还想着,若是能救的话,就救这两个小子一命的,可现在看来,人心险恶,人性自私,这两个小子,还真的不是能留下来的主儿。 段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好吧,到时,若是能顺利抓到那个杀手的话,这两个小子,就交给炎凌宇,到那大牢里,多蹲几年去吧!总之,这两个总想着祸害别的人小子,是真的,不能再留的了。 双方的主意,都打定了,各自都怀着鬼胎,可偏偏都做出一副正义得不得了的样子,三赖子和秃子,既然准备拿了段誉当枪使了,所以,是一定不会惹恼这位爷的,于是,两个人都一路陪着小心,引着段誉,朝门外走去。 段誉走出门来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身处在处柴房之中。而这间柴房。只是人们取暖时才来取柴的,所以,人住的并不近,所以,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再者,此时已经是两更的时间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段誉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可真的是四通八达,可是,偏偏在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出来。看来,这两个小子,倒早就踩好的点,这个地方,想来不是他们第一次做坏事了。 数九寒天的天气,非常的冷,段誉站在冷风四起的小路上,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他望着两样缩着缩脑的三赖子和秃子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们不会告诉我,就准备这样,翻过城墙的吧?” 段正所站的地方,却原来离城市不远,站在这里,他甚至可以看到城墙上巡逻的兵士,还有前方不远处紧闭的城门。 段誉心想,所谓的灯下黑,指的应该就是三赖子和秃子的这一招了——这个地方,接近城市,可是,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要走到城门那里,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可是,这个地方用来藏人,却最是合适不过,想来,这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三赖子竟然敢把自己藏匿在城门附近吧?所以,来找的人,也一定不会找到这里的。 看到段誉东望西望,三赖子凑上前来,望着段誉,笑嘿嘿地说道:“小爷,这二更已经过了,我们快点走吧,要不,就怕那个刺客等得不耐烦了。” 一侧的秃子听了三赖子的话,也上前附合道:“是啊,小爷,快点走吧,这天冷,站在外面,人都会冻僵了。” 段誉在黑暗之中,微微地扁了扁嘴——哟,这三赖子和秃子原本还担心着,若是去了破庙的话,会没有命的,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两个人,竟然踊跃地想要快点去破庙之中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炎凌宇的迁怒【二】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前后的变化,还真的大啊,大得,让段誉真的想当场就笑出来。 段誉望了一眼眼巴巴的三赖子,再看一眼同样迫不及待的秃子,只冷冷地笑了一下:“好啊,那么,我们就走吧!” 走吧,快点到破庙之中去,只是,不知道,到时送命的,会是哪一个呢? 看到段誉应允了,三赖子和秃子的心里,都笑开了花儿。两人连忙一人走到前面,一人跟在段誉的身后,开心不已地说道:“那么,小爷,我们快些出城吧,要知道,那破庙的路程可不近呢,我们要快些去,然后,就能在天亮之前回来了!” 三赖子心里想的和他和秃子一起回来,至于段誉能不能回来,那可真的,就不在他们的关心之列了。 这两个人,打好主意了,若是段誉被那个人杀掉的话,他们两个,就快快地跑,然后,为了防止那个曾经找过他们的人找上门来,这两个人,甚至根本没有打算回家,他们只是打算趁着天黑,就离开京城,到另外的地方,投亲靠友去了。 要知道,这无论什么事啊,只能会紧上一阵子,等过了一阵子,风头过去之后,他们两个再回来,到时,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 段誉被这两人夹在中间,虽然明知道这两人是怕自己跑了,他们会落个空,可是,段誉却不点破,他只是跟在两人的中间,望着三赖子快步地朝城门口的方向走去。段誉不由奇怪地扬了扬眉,难道说,这三赖子和秃子,竟然打算带着自己,从这城门里出去? 段誉相信,段青茗为了找自己,一定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还有人力和物力了。这个三赖子,敢堂而皇之地带着自己出城,可不怕被人发现了么? 自然了,段誉更奇怪的是,这每天到了天黑之前,城门就紧闭了,段誉可不相信,这个三赖子和秃子,能叫开城门,然后,大摇大摆地将自己劫出城去。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朝城门多看了几眼。秃子跟在段誉的身后,眼睛一直留意着段誉的眼神,此时,看到段誉的眼睛看向了城门,不由地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小爷,您在看什么呢……小的可什么都看不到啊!” 三赖子听了秃子的话,连忙回过头来,朝段誉问道:“小爷,您走好了,这路可不好走。” 这话,明里是提醒段誉要小心走路,可是,这暗地里,却是在提醒段誉,不要想着城门在附近就想跑,这里,可是过不去的。 自然了,三赖子似乎忘记了,段誉若真想跑的话,可是他,根本就拦不住的?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嘿嘿”地冷笑起来。他拍拍三赖子的肩膀,冷笑道:“三赖子,你倒是说说,若是小爷想跑的话,你能拦得住么?” 三赖子一听段誉的话,登时在心里打了个冷战。是啊,他怎么忘记了,这个段誉,可不是一般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少爷啊。方才,就在柴房里,段誉露出来的那一手,可不是普通的人都会的呀! 三赖子苦笑起来:“小爷您误会了,小的兄弟不是怕小爷您走不惯这夜路,所以在提醒着您呐……” 段誉蓦地冷笑起来:“三赖子,你最好别把你的花花肠子用到小爷的身上,到时,有的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四周的冷风,不停地灌入领子,段誉的话,在这夜晚的寒风之中响起,落在三赖子的耳里,甚至比这寒风更为可怕。他听了段誉的话,连忙摇头道:“一切都在小爷的掌控之中……小的们一切都听小爷您的,怎么敢生出什么花花肠子呢?” 段誉听了,只冷冷地笑了一下,却不说话。 三个人又朝前走了一段,段誉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了,可是,前面的路,忽然断了。 他不由地一愣,站在那里,不动了。 而三赖子刚刚被段誉威胁了一下,此时,也不敢多催他一下,只好陪着他站着,心里去不知道,这位爷,又想做什么! 三赖子没有说话,秃子却忍不住了,他上前走了两步,凑上前去,望着段誉,小心地问道:“小爷,您怎么不走了?” 要知道,这数九寒天的,可真的冷得厉害,而且秃子和三赖子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又都薄得厉害,此时,早冻得浑身哆嗦起来了。所以,这段誉不走,这两人虽然不敢催,可是,这身上,实在冷得要命,他们两个,也只好问段誉,究竟想做什么了。 大冬天里,脚下的冰碴子在脚下一走一响的。其实,段誉也冷,可是,他并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这一点冷的,他也能忍受,此时,听到秃子问,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们两个,究竟要带小爷到哪里去……这前面,已经没跑了,你们不会想着,要带着小爷,从这城墙上飞去吧?” 听了段誉的话,三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大冬天的,人只要一张口,就有成团的白雾喷了出来,漆黑的夜晚里,这团白雾虽然看不清楚,可上,就着城墙上的灯光,还是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点的。 段誉看到三赖子嘴里喷出来的白雾,不由地蹙了蹙眉,可是,他却不明白,这三赖子,究竟在笑什么。 三赖子没有说话,一侧的秃子却说话了,他指着前的一处黑暗的地方,“嘿嘿”地笑道:“小爷您放心好了,这出城的路啊,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段誉顺着秃子的手望去,只看到前面的一团黑暗。他抿紧了唇,不说话,只冷冷地望着三赖子,似乎想听对方,说些什么出来。 三赖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朝段誉说道:“小爷,跟您说明白了,这城门啊,咱们兄弟是一定走不出去的,要说这从城墙上飞过去啊,小的兄弟们,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话说到这里,三赖子卖起了关子,他一指前方的某一处,朝着段誉摆了摆手:“不过,这城啊,还是能出的……小爷,您就放心的跟着小的们来吧!” 段誉蹙了蹙眉,却没有再说话了,只见三赖子一甩手,一扬头,望着段誉,神气无比地说道:“小爷,跟小的来吧,千万别跟丢了。” 说完,三赖子朝着底下的黑暗之中,一下子跳了过去。 段誉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他刚想阻止,却看到身后的秃子,也朝着下面跳了下去。 这下,段誉不淡定了,你说说,这两个小子啊,不能过城墙,也不用这样子跳坑吧,难不成,这跳了坑了,就能出城了? 然而,脚下,忽然传来三赖子和秃子的声音:“小爷,您下来吧……往下跳,不怕的,这下面没有东西!” 段誉不想跳,可是,他睁大眼睛,也没有看到,这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 可是,这若不跳吧,也实在不太象话啊,至少,听三赖子的声音,不象是想暗算自己,而更象是找到了出城的跑! 可是,这出城的路,会在这坑的下面吗? 段誉想了想,听到三赖子和秃了在下面不停地催促,他咬了咬牙,戒备地朝着那土坑跳了下去! 正如三赖子和秃子所说,这坑,并不深,这下面,还埋了一些柴草,跳下去,软软的,一点都不疼。 段誉才跳下去,三赖子就扶起了他,然后,一指前方的某一处,得意无比地说道:“小爷,您看好了,我们一会儿,就从这里出城!”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谁是杀手? 段誉顺着三赖子的手,借着城墙下微弱的灯光,朝着前面的某一方看去,只一眼,段誉原本没有什么更让脸,却不由地呆了一下。 前方,就是城墙的根部,完好的城墙伫立在那里,这远远近近地看,除了砌得整整齐齐的青砖蓝石之外,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段誉知道,三赖子这一脸的隐秘的、甚至是带着些微得意眼神,一定不是装出来的,既然他让自己看,就一定有东西可以看。虽然,段誉现在并不知道,这所谓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段誉微微眯起了眸子,他顺着前面,再认真地看去,一眼,又一眼,忽然,他注意到,前方的城墙某一处,是留存着原本不应该放在这里的东西的,那就是,一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柴草。 要知道,越冬之前,这些极为珍贵的柴草,都是被堆放在专门放柴的屋子里的,试问一下,有谁舍得将自己准备来过冬的柴草,乱扔到城墙的某一处的呢? 段誉再朝前看去,不由地蹙了蹙眉,原来,这些柴草,和别外的柴草,是有区别的。 要知道,这一堆的数量绝对算不得大,也说不得少的柴草,若是一早放在这里的话,那么,经过了半冬的冰雪之后,这柴草之上,应该满是冰雪碎屑才对的,可是,眼前的这一堆柴草,被捆得整整齐齐,却不见一点儿的冰雪碎屑,那么,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说,这柴草是临时放在这里的,又或者说,是被人经常移动、打理的,所以,这些草上,才没有沾上一些的冰雪碎屑。 可是,有谁,会经常打理这堆放在城墙根部的柴草的呢?而且,这个地方,还是那个三赖子专门带他来,而且,带满脸得意地指着的地方?所以说,这堆柴草,就不是普通的柴草了,要么,就是说,这些柴草之后,就一定另有乾坤。 可是,只是一堆柴草,会有什么乾坤呢? 段誉微微地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了一种似乎并不可能的可能。他蓦地睁大眼睛,又朝着那一堆柴草望去。果然,这一看,就被段誉看出了名堂——这些柴草,原本是直着放的,可是,中间的地方,却是轻轻地朝里歪着的,再联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曾经在以前小说里,故事里所说的典故,段誉蓦地想出了一些名堂。 想到这里,再看看三赖子一脸上的急迫的,却又得意无比的眼神,段誉忽然笑了起来,他望着三赖子,用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三赖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柴草之后,另有乾坤吧?”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顿时惊讶得睁大眼睛了。 难道说,这个官家小爷还猜出来了?可是,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呢?不得不说,这就不是三赖子可以知道的事情了。 原本,三赖子还想试一下段誉的智慧的,是否真的能带他们逃脱今晚的厄运,这一次,他们真的,彻底的服了——你试想一下啊,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从今晚到现在,这惊讶的地方,可真的不止一点了啊…… 三赖子想到这里,心里对段誉的警惕和佩服又多了一重。他坚起大拇指,望着段誉,这不吝啬地夸奖道:“哟,小爷好聪明啊,这柴草之后,的确有些东西……而这东西,是小的兄弟们用来逃命,还有做些小买卖的地方,现在,就请小爷来参观一下吧!” 三赖子说完,就朝秃子挥了挥手,秃子看到了,连忙上前,将那些柴草搬开,再将一块涂着泥巴的木板掀开,顿时,就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又小小的黑洞。 段誉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是,当他看到这个洞口的时候,心里的震憾,不能说没有的。也是第一次的,段誉望着这个类似狗洞一样的洞口时,不由地,傻眼了。 要知道,这些城墙,可是何其的厚重啊,可是,这些个三赖子一类的人,竟然敢将这城墙掏出个洞出来,而且,就此畅行无阻?看来,这个世界上,自己没有想到的事情,还真的不是一两件啊! 三赖子看到秃子将东西搬开,他朝段誉望了一眼,觉得段誉这个小小的身板儿,应该是可以过的。于是,就朝段誉点了点头,说道:“小爷,这下,可真的委屈您了……这洞口小,您要小心些过啊!” 段誉朝洞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这洞口的确有些小,可是,一个成年人若是侧着身子,还是可以过的,更莫说自己的这一副小身板儿了,可以说是畅行无阻,都丝毫不为过啊。看到三赖子对自己的语气,又尊重了几分,还说什么委屈之类的话,段誉只是微微地哂了一下,然后,在准备钻进洞口的时候,淡淡地说道:“三赖子,这城墙根你都敢挖……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你不敢干的?” 敢在城墙下挖洞,用这种看似笨的,可是,却十分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去出城,不得不说,这个三赖子,在段誉的心里,又更加地警惕了几分。 听得出段誉话里的冷意,三赖子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他连忙说道:“小爷啊,不瞒您说,小的兄弟啊,还真的没有这个本事,要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老兄弟,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挖出来的呀,可不巧的是,他生了一场重病,死了,他死的时候,小的刚好就在他的身边,又对他有些小小的恩惠,于是,他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小的!” 三赖子当然不敢告诉段誉,这个人,其实是在他蹲大牢的时候认识的,那一年,那个人在大牢里生了重病,是三赖子看他可怜,所以,从监狱的外面,托人,给他带了副药,那一副药,虽然没有医好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非常领三赖子的情,于是,在他临死的那晚,偷偷地叫醒了三赖子,告诉三赖子这条地道的事儿! 而这事儿,被三赖子知道了之后,可以说,做下了不少神不知,鬼不觉的买卖,所以,若是他带些什么东西出城的话,那些个守城的兵士们,是根本就没法子知道的。而现在,他抓了段誉,若想出城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若是利用这个地道的话,那么,就真的,不费吹灰之力了。 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不得不说,能将这个地道如此隐密的事情告诉三赖子,这个三赖子,对于那个人的恩惠,绝对不是一点点的吧? 只是,这些话,段誉是不会说的,而他也并不关心,究竟是谁,将这个地方,挖了这么个洞。 三赖子进了洞里,就熟门熟路地摸着了挂在墙上的一盏油灯,点着了,提在手上,他走在前面,引着段誉,朝前走去。 而身后的秃子,却细心地将那些柴草和木板放好,然后,这才跟在三赖子和段誉的身后,朝洞里走去。 这个小小的洞里,很是温暖,还有些泥土潮湿的气息,人走在这里面,有些气闷,而段誉个子小,在这个三赖子都可以直起身来走的洞里,丝毫都不吃力。 段誉左右看了一眼,只看到这洞里,到处是齐齐的砖碴子,可以看出,有些年头了,而这三赖子的年纪,最多二十来岁,若说是他挖的,倒真有些不可能,现在看来,这三赖子说的,倒是实话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准备黑吃黑的段誉 这下,段誉不得不服了,怪不得人家有一句老话,说的是,蛇有蛇跑,鼠有鼠路。看来,这个三赖子,还真是个有些手段的人。知道这城墙里挖洞,然后,可以利用他干坏事。 这下,段誉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心里捉摸着,要怎么利用这个小小的洞口,做些对自己有利的事了! 至于三赖子和这个叫秃子,就真的,不用再留了。嗯嗯,等到了那破庙,顺路打发了他们两个,也就是了。 可是,虽然这样主意定了,段誉还是有一件事情是吃不准的。那就是,段誉不知道,这条道儿,究竟有几个人知道。 因为,若是这条道儿,有太多的人知道的话,对于段誉来说,就真的,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了。因为,他还要费更多的劲儿,然后,打发更多的人。 心里想了想,段誉忽然问道:“三赖子,这洞的事,除了你和秃子你们两个之外,都还有谁知道啊?” 段誉心里打着歪主意,三赖子的心里,也在打着歪主意,要知道,这条道儿,原本就只有他和秃子知道,而秃子,则是向他发过毒誓的,说是若有一天,将这条道儿告诉了别人的话,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现在,这一条道儿,又给段誉知道了。那可不就是多了一分危险了么? 虽然,段誉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可是,三赖子和段誉打交道的这半天以来,这段誉,看哪里,哪里都不象个孩子啊,说他是个老人精,还真不为过。三赖子相信,这条道儿的事,若是被段誉知道的话,那么,一定会有什么后患的。所以,现在,三赖子就更加坚定了,过一分儿,就要将不动声色地将段誉送到那刺客的刀下,然后,让段誉被刺客杀死,然后,才能将这条道儿的秘密,永远地埋藏下去。 三赖子正在打着歪主意,想着怎样将段誉推到刺客剑下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段誉忽然问了他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三赖子怔了一下,随即顺着段誉的话答道:“回小爷的话,这条通道啊,可是小的兄弟俩用来救命的,所以,哪里给其他的人知道啊?可以说,到今日为止,知道这条通道的,除了小的兄弟俩和小爷之外,就剩下那位已经死去的老哥了……” 段誉听了,微微地冷笑了一下:“三赖子,你这条通道就不怕那些守城的卫兵们发现么?要知道,这城墙,他们可是要定期进行维护的啊!” 段誉记得,这城墙呢,可是一个城市的根本啊,既担负着一城的安危,更加可以使这城内在追捕罪犯的时候,一个十分关键的作用。可是,这城墙修用的时间太长的话,总有些地方,是需要修缮的,而且,段誉还记得,他在某一本书里看过,这城墙啊,每一年,都有特定的时候,那些守城的将军们,就要派人前来查看城墙的根基啊,以及其他的,就是以防象三赖子这样的城墙蛀虫的。 可是,听三赖子的话,这城墙下面的洞,已经修了不少的年头了,即便是到了三赖子的手里,也应该有些一年头了,可是,这为什么迄今为止,都没有让人发现呢?不得不说,这件事,真的是太奇怪了。 三赖子一心在想主意,要将段誉送到刺客的剑下去,这一路上,他都还在想,要用个什么借口,什么办法,才能让段誉乖乖地替他们出头,并自己出现在刺客的面前,吸引刺客的注意力,从而让这刺客拿他开刀呢? 办法倒不是没有,可是,总有些前提的吧?而这些前提就是,先要取得段誉的信任,然后,让段誉在他的哄骗之下,才自动走出去,撞到那刺客的枪口上去。 这个主意一定,三赖子在心里,就更加的想要取得段誉的信任,并且和段誉多说些话,得到段誉的信任了。 三赖子虽然读书不多,道理懂的也不多,可是,他总还是知道,这交流呢,是信任的第一步,而交谈的话题呢,更是交流的第一步,所以,到了现在,他就更加愿意回答段誉的任何一个问题,并十分的愿意,和段誉讲解一些段誉原本不知道的东西的了。 要知道,在三赖子的心里,这些他用来谋生的技能,对于段誉来说,可是毫无用处的,而且,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你就是许诺给他一个皇帝做,也是不用兑现承诺的啊! 所以,现在,段誉在三赖子的心里,就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也就乐于和段誉多做一些交流,然后,再和段誉套更多的近乎了。 三赖子的笑声很响,在这个沉闷的洞里,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感觉,而且,震得人的头,都是晕晕的。段誉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不乐地说道:“三赖子,你笑得太难听了,难道,你就不能不笑么?” 段誉的话,显然是在给三赖子软钉子碰,可是,三赖子既然已经决定要取得段誉的信任了,对于段誉的真情流露,更加地不会多心了。其实,听到段誉发牢骚,三赖子的心里,反倒松了一松,毕竟,这段誉,还真是小孩子啊,别看经事的时候,还表现得人模人样的,可是,这一松下神来,不就是小孩子一个了么? 三赖子连忙停住了笑,一边走,一边放低声音,朝段誉说道:“小爷您是有所不知的啊……这些守城的兵士们,哪里会做这些辛苦的活儿啊,每次,这清理城墙的任务一发出来,还不是请我们这些人来做这些苦力……比如说,填一下这些个城墙边的坑啊,还是做些别的苦力的,银子挣不到两个,可是累得很……” 听三赖子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没有用的来了,段誉心里不耐,他冷声说道:“说正经的!” 三赖子听了,知道段誉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他连忙变了话题,说道:“其实,小爷您是不知道,这每年啊,差不多到了修城墙这个时候啊,小的兄弟们就将这些木板拿泥土封好,然后,外面松松地砌一层砖,等到修城墙的时候,小的兄弟们就揽下这一段的活儿……要不,就收买好修缮这一段城墙的官兵们,让他们松懈一点儿,这东一糊弄啊,西一糊弄的,就过了!” 段誉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啊,这三赖子为了这条路,还真的费了不少的心神的啊。若真是这样的话,今晚,被自己知道了这条路的话,这三赖子岂容自己活着?怕现在,这三赖子就在打着什么歪主意,等到了破庙之后,就将自己想个法子,送到刺客的剑下去的吧? 想到这里,段誉微微地冷笑了一下。原来,还真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原本,自己还想着,霸占人家的成果不好呢,可不曾想,这三赖子,现在就想着对付自己了。 只不过,这样也好啊,自己就不会觉得,暗算三赖子,取得他们得来的成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所谓的黑吃黑,无论在哪个时空,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同样盛行,只能说,这三赖子撞到段誉的手上,才真的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一句话说完了,这三赖子,他就是自找的。 一句话说完,大家都是心怀鬼胎,没一个安好心的,都在想着怎样算计对方,这接下来的,就看他们谁的手段高明,先暗算到谁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各怀鬼胎 段誉想到这里,心里反倒放轻松了。 城墙的暗道,原本非常的狭窄,三个人一前一后的走,更显得拥挤。段誉走到两人的中间,三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呼吸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特别的清晰,清晰得犹如黄昏落日之前的钟点一般,令人有一种心惊胆战的响声。 三赖子走在前面,有时,遇到转弯什么的,还会提醒一声段誉。而身后的秃子,则秉持着一向的沉默态度,只是低着头,跟在两人的身后,只顾得赶路。 城墙很厚,所以,这通道也很长。一行人走了许久,竟然还没有到达城墙的彼岸。如此寂寥的空间,段誉觉得无聊起来。再加上他是中午才吃的饭,自己午饭后被掳之后,就一直水米未进,此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可是,三赖子和秃子来了之后,根本没有带任何吃的给他,所以,他也只好饿着,原本,在柴房里的时候,因为想着对付三赖子,就将这种饥饿感给忽略了,可现在呢?这么长的路一走到了半,段誉就觉得原本就空空的肚子,愈发地显得空了。 段誉摸摸空空的肚子,偷偷地看一眼那些显得有些古旧的通道,他装作无意问三赖子道:“三赖子啊,说句实话,你这城墙,保得可真不容易,可是,你就不怕,这秃子会将这事人告诉别人么?先不是说别人,要是他父母老子呢?你怎么能担保他一定不说?” 段誉知道,三赖子一定不会带吃的出来,即便真带了,以三赖子现在的心怀鬼胎的想法,若是他在那食物里放一些蒙汗药之类的,可真有的段誉受了。所以,段誉是绝对不敢冒这种险,和三赖子要吃食的。 可是,人是铁,饭是钢啊,一天不吃,就饿得慌啊。段誉肚子饿,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段誉只好借别的话题来将自己的注意力打散,让肚子里的饥饿感忽略一点。 秃子一听段誉的话,心道,哟,这位小爷啊,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这一下子的,就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了。可是,秃子哪里肯让三赖子怀疑自己呢?于是,段誉的话才一落音,被说到的秃子心里就一个激棱的,他也顾不得去数落段誉,连忙举起手来,向三赖子保证道:“那个,三……哥,你是知道我秃子的为人的……所以,请你放心好了,我从来没有人将这里告诉过任何人,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兄弟俩曾经在关公面前,发过毒誓的啊!” 三赖子哪里是不放心呢?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秃子敢向别人泄露这条通道。可是,他最看不惯的,就是秃子一听段誉的话,就一副慌张无比的样子。要知道,象秃子这种沉不住气的性格,哪里是做大事的人呢? 三赖子在心里,将秃子鄙夷了一番,这才冷冷看了秃子一眼,低声喝道:“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我肯定知道你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啊,要知道,那关公面前发的誓,岂是开玩笑的?即便你想,也不敢吧?” 秃子听了三赖子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三赖子的手段,他可是知道的啊,若真的他敢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的话,相信三赖子扒他几层皮都有的份儿啊! 秃子虽然松了口气,可是,对段誉的怨恨可没减少——你想想啊,若不是这个段誉,三赖子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呢?要知道,被三赖子怀疑,可不是什么好事的啊…… 秃子是个口没遮拦的人,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小九九,他望着段誉,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我说这位爷啊,我们兄弟俩好好的,可是待你如上宾啊,可是,你怎么就想着这些损招,离间我们兄弟俩的感情呢?依我看啊,若真有人泄露这里出去的话,那个人,肯定不是我,而一定是你,因为你是第三个知道这里的人,而且,你没在关二哥的面前,发过誓的啊……” 听了秃子的话,三赖子心里有鬼,他连忙喝止住秃子道:“秃子,你在说什么呢?这位小爷,怎么是那种人呢……我若不信他,也不会带他走这里不是?你若敢再乱说,看我不拔掉你的舌头!” 秃子一听三赖子要拔他的舌头,连忙住了口,不敢再说话了,可是,他心里不服,顿了顿,又在心里嘟囔着:“哼……三哥人好不怀疑你,可是,依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朝一日,若有人知道了这里的话,我看一定是你泄露出去的……” 一看秃子口无遮拦的又要乱说,三赖子心里一怒,一巴掌拍在秃子的头上,怒喝道:“你在乱说什么?我刚刚的话,你没有听到么?这位爷,岂是你能怀疑的人么?” 三赖子生怕段誉知道了他心里有鬼,所以,话说得大声,这一巴掌,也是非常的重,秃子被打得脑袋瓜子痛了不单止,而且,眼冒金花,差点儿,就跌倒在地。 三赖子原先动了动口,秃子还满怕他的。可是,现在看到三赖子动了手不说,还处处护着段誉,这下,秃子的心里可不平衡了。要知道,这可都是因为段誉啊,而在以前,段誉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三赖子虽然对他呼呼喝喝的常有,多干活的时候也有,可是,却不带现在这会儿,不是骂,就是打的啊,这样一想,秃子的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他更加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段誉,都是因为段誉这个讨厌的,想离间他们兄弟的家伙。想到这里,秃子忿忿不平地一边捂着头,一边朝段誉怒吼道:“都是你啊,反正,我知道了,这里,若有一天,被第四个人知道的话,一定是你,就是你……” 三赖子一听秃子的话,心里更气了。他一脚踢在秃子的腿上,骂道:“你再乱说,给我滚……” 段誉听到这两个人吵得差不多了,也早知道了三赖子的鬼主意的他,并不意外三赖子的反常举动。他只是淡淡看了秃子一眼,冷冷地说道:“秃子,我看着,你就是做小的命,什么话不应该说,你就只说什么,所以,你说说,你不挨打,谁挨打?要知道,就冲你刚才的那几句话,你就活该挨打……要知道,小爷我住的是大屋,吃的是山珍海味,即便半夜想出城,也有办法叫开城门……秃子,你不会将小爷我想到和你一般的没用了吧……做点什么的,都要钻狗洞?再说了,这狗洞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怎么找,哪里长?凭什么要长?难道说,这狗洞比人走的路还直?” 听了段誉一句一个“狗洞”的话指桑骂槐的骂,三赖子的脸上挂不住了! 什么叫钻狗吠洞啊,小爷你高贵不是,可是,现在不也在狗洞里钻着么? 自然了,这话,只能想想,三赖子却是不敢说的。他看到秃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心里暗骂道,都是秃子这家伙太笨了,所以,这才拐着弯了,招了顿骂。 可是,挨骂归挨骂吧,总算的,他知道了段誉的心时话了,毕竟,象这种贵家公子的,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被人知道钻了狗洞的话,面子上的事,也是过不去的不是? 想到这里,三赖子的心里,倒是松了一松,他又踢了一脚秃子,这才朝段誉陪笑道:“小爷,小的兄弟他不懂事,你可别见怪啊……” 第五百三十五章 暗算 段誉看了一脸笑容的三赖子,看那模样儿,要多诚恳,就多诚恳,可是,段誉却知道,这个三赖子的这些模样儿,全部都是装的,不说别的,单单是三赖子的这一逼德行,虽然嘴里说得好听,可是,一对小眼睛却在溜溜转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个家伙的心里,不知道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可是,段誉天生就有一种本事,那就是,你装,他就比你还会装啊…… 于是,段誉的脸上,摆出一副更加诚恳的样子,朝三赖子一抬着,巴掌大的小脸上,漾起一抹诚意十足的微笑,诚心实意地说道:“不碍事儿的,话说开了,反倒好。大家不用在心里猜来猜去的!” 段誉虽然嘴里说得好听,可是,心里却不由地在心里腹诽道,秃子就是个实心眼,所以,不会装,才会一张嘴就说实话,可三赖子这个懂事的主儿,却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而且,用心险恶,才会老想着暗算人,不走正道儿。 段誉看着三赖子脸上的笑,着实烦,他冷眼望着三赖子,冷笑道:“你三赖子,这秃子,也说出了你的心里话吧,你敢说,你在心里,就没有怀疑?” 三赖子一听,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他在心里暗暗地骂这个秃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留下他,被段誉狠狠地将上一军了。 三赖子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却不会说出来的。他听了段誉的话,连忙陪着笑,朝段誉点头,连声说道:“若说是没有怀疑,那也是假的,小爷你也不会相信是不是……小爷说的对,我们又不是现在才认识的,今晚的事儿,总算是打过一回交道了不是?而且,大家都是实心眼里对对方的,这点儿,小的还是省得的……” 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对三赖子的话嗤之以鼻。 三赖子的热脸,贴到了段誉的冷屁股上,他心里暗恨,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连声说道:“更何况,小爷您也说过了,您可是高贵的人啊,就是想半夜出城,也有的是办法,怎么能和小的一样,和这地道啊什么的打交道呢》?” 一边说,三赖子刚好转到一个拐弯处,因为他一直看着段誉赔笑,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拐角处,这一不小心,整个人就撞了上去。 所幸的是,三赖子人还不笨。他虽然人跌倒了,可是,手里的火把,却是高举着的,这样的话,才没有将火把熄灭,此时,他一边抚着自己被撞痛的脑袋瓜子,一边朝段誉陪笑道:“那个,小爷啊,前面拐弯,要小心些啊……” 段誉不理三赖子,只是越过他,就朝前走去。 这地道原本就不是直通的,而是左一个弯,右一个拐角的,显然是为了藏身容易,更为了就好地头挑容易挖的地方。这一程走来,已经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可是,前面仍旧还是通道,段誉原本肚子就饿,此时,心里更是烦躁。他走到前面,看到漆黑的一片,冷冷地蹙了蹙眉,道:“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有到城外么?” 三赖子对于这条通道,却是十分的熟悉的。因为,这几年下来,他每年至少都要走上个几十次,此时,听到段誉问,他连忙答道:“小爷您放心好了,快了,快了!” 段誉有些不耐地看了三赖子一眼,还有闷声不出地走在身后的秃子,虽然不说话,可是,却用一双怨恨的眸子望着他,显然的,是在对方才段誉说他会泄露地道的事,存在着特别大的意见。 听到段誉问还没有到的样子,秃子忽然闷声闷气地说道:“这才走了多大点路啊,小爷你就叫累了……这身子骨,可真是没用啊!” 段誉狠狠地瞪了秃子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爷是你啊,属土的,天天都得钻地道,啃黄土?” 二十一世纪的段誉,也是个泥里来,土里滚的主儿,可现在,他来到段府之后,除了自己隐秘地练功之外,基本上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钟鸣鼎食的日子,此时,听到秃子明显的针对他,他也生气了,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秃子听了段誉的话,心里气极。他心想,你有钱人家又怎么样了?难道就能随便地侮辱人么?看来,不给这位小少爷一点颜色看看,他还真的觉得,老天爷老大,他就是老二了。 秃子想到这里,一手去扳段誉的肩膀,冷声冷语地说道:“喂,小爷,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开染坊了……你是少爷又怎么样?你可别忘记了,你现在可是三哥和我的阶下囚啊!” 秃子说着,就要朝着段誉的肩膀上按下去。 段誉冷冷一笑,身子一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闪了开去。他一个回头,伸出脚来,朝着秃子的后膝盖一踢,秃子被人踢中了膝盖处的环跳穴,他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就以十分狼狈的姿势趴倒地上。段誉上前,用膝盖顶住秃子的后背,一手将秃子的手臂按在他的后背。 段誉用脚顶住秃子的后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冷酷无比地说道:“秃子,你若想死的话,我现在就能送你一程!” 秃子双手被制,手也被按在背后,他根本动都不能动一下。虽然,秃子被段誉制住了,可是,他却并不服,在他的心里,这段誉就是趁其不备的时候,无耻的偷袭,所以,你叫秃子,怎么会服呢? 秃子一边用力地挣扎,一边“哇哇”叫道:“你使诈,我不服,你若有种的,放了我,我们单挑!” 段誉忽然冷笑起来。 他一边冷笑,一边用力将秃子的背顶下一点,那样极度的用力,使秃子的整个身体,都呈一种奇异的扭曲。秃子整个人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姿势了,他“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就以狗吃屎的方式,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 段誉冷笑:“还单挑呢……秃子,我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小爷我只要动一下手指尾,就可以将你扔出洞去……” 忽然,段誉感觉到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正望着他的背后,而且,令人奇怪的是,段誉发现,他这样欺负秃子,三赖子竟然久久地没有出声。 是三赖子不同情秃子么? 不,不象,要知道,若在平时的话,这三赖子早就骂秃子了,可是,现在呢?他只是冷眼旁观,任由秃子被自己打趴在地? 你若说三赖子这人情谊淡泊,也是有的,可是,他这样的安静,岂不是太反常了么? 段誉这样想着,一手按着秃子,蓦地回过头去。 然而,一个回首处,他却看到三赖子正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之中,隐隐带着令人疯狂的诅咒和仇恨,只一眼,就看得段誉心惊肉跳起来!而且,段誉看到,三赖子的手,正在往怀里猛掏,可是,看他的表情,段誉怎么看,这三赖子都不象是要掏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段誉一边按着秃子,一边扬眉回首道:“三赖子,你在做什么?” 三赖子听了,原本放在怀里的手,蓦地松了开来。只一瞬间,他脸上的阴戾无比的表情散去,重新换上了一种不太自然的笑容。 三赖子的眼神薄在秃子的身上,忽然摊了摊手,淡淡地说道:“秃子他不懂事,想要冒犯小爷,小爷教训他也是应该的,小的无话可说……”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离间 、 秃子冒犯了他是不错,可是,这三赖子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啊?别扭得段誉只听了一半,就想心里吐酸水了。 段誉冷冷地看着三赖子那一张一合的口,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他的话了。 要知道,三赖子这个人,实在太过危险,危险得,犹如一条看似冻僵地毒蛇,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狠狠地朝着你反咬一口。 段誉只看了三赖子一眼,就没有兴趣再接着看了。他冷冷地垂下眸子,用力压紧还在“哇哇”大叫的秃子,气哼哼地说道:“你再叫,再叫我就剪了你的舌头,将你变成哑巴!” 秃子一听段誉的话,顿时打了个寒战。他连忙噤口,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一侧的三赖子虽然觉得段誉这样压着秃子有些不象话,可是,他哪里还有胆子来说段誉的不是呢?说不出为什么,段誉方才的眼神,令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惊心的感觉,那感觉,象是被人看透了,再也无法遁形一般。 原本,三赖子还想附合段誉,数落秃子两句的。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望向秃子,就看到对方用一种一半幽怨,一半仇视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看那样子,显然的,是将他忌恨上了。 三赖子心里一惊,已经到了口边的话,连忙又缩了回去。要知道,这个秃子是个实心眼没错,凡事只听他三赖子的,没有自己的主意也确有其事。可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反叛起来,就越彻底,甚至,可以将你五马分尸、切成碎片。 而三赖子尤其知道,这个秃子这几年跟着自己,坏事没少做,好事不见有。虽然,这个秃子一向只是个打酱油的小弟,可是,知道他的底细,可真真的不少。可以说,若是秃子倒戈相向的话,三赖子可真是吃不完,要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三赖子原本想向段誉帮秃子求情的话,随即变成了:“那个小爷啊,您就饶了我这兄弟吧……要知道,前头的路还远,这多个人,多个帮手不是?” 三赖子的话,原本只是想间接地替秃子求情的,他的目的是既不惹恼段誉,又不令秃子反骨。可现在呢?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段誉听了三赖子的话,发出“嘿嘿”地两声冷笑之后,蓦地将秃子向前一推,冷声说道:“秃子,你给小爷我听好了,若不是下面的路还长的话,我是不会不放过你的……” 说完,又喃喃自语地加了句:“三赖子说得还真不错,这个秃子啊,任我怎么看,都只象是只能出点力,垫垫底的主儿……” 段誉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恰巧是三赖子和秃子都能听到的高度。三赖子嘴边的笑,立时凝住了——这个段誉,最后说的这两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是往秃子的心里种刺的呢。要知道,这个向来实心眼的秃子,听完段誉的话之后,怕是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拿他过桥,要他出力的份儿了。 虽然,单单凭段誉的这一句话,不至于令秃子反目,可是,三赖子看透了,这秃子心里的这根刺,怕是种深了。 想到这里,三赖子差点儿将牙齿咬碎。可是,这当场翻脸,却是不能的呀,切不说现在得先骗段誉去破庙,再者,这段誉的身手,他可是和三赖子都看到的呀,那可不比他们在天桥底下学的三拳两腿,那可是真正的练家子啊。而且,这段誉出手之准,出手之狠,更令三赖子瞠目,所以,三赖子相信。若是他不小心惹恼了段誉的话,怕真的会得不出什么好的下场了。 段誉不能得罪,秃子也不能离了心了。三赖子想了想,将牙齿一咬,望着段誉,笑笑地说道:“那个小爷啊,这秃子,在小的心里,可是跟自家兄弟一般亲的啊。单单说这两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若是没了这秃子兄弟的话,小的这条命,早就不见了十几条了啊!” 三赖子这话,一是讨好段誉,而是讨好秃子。而且,这话,说得极其圆滑,轻飘飘地将段誉的那一句“要他出力的份儿”,变成了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了。 秃子听了三赖子的话,一脸的不满,立时变成了感动。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嘿嘿”地憨笑道:“嘿嘿,其实,俺秃子啊,就是个实心眼的主儿,也只有三哥这不嫌弃秃子,所以,我秃子才有了今日。” 才有了今日,有饭吃,冬天有衣穿,虽然,这跟着三赖子赚的大多都是昧心钱,可是,三赖子说得对啊。道德仁义,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我们穷人家,得先将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讲这些。 段誉望着笑得灿烂的三赖子一眼,心想,得,这一离间啊,反倒帮这两人增进感情了,怕若不是情势紧张的话,这两人,就要当着自己的面,来一场兄弟苦情戏了。 段誉可是个看不得别人得意的人,此时,他微微转了转眼珠,就要再刺三赖子几句。要知道,这种利益为先的兄弟情谊,才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相信段誉用不得几分力,这能将这二人,反目成仇了。 只是,眼下似乎机会未到而已。看着三赖子和秃子“深情凝视”的样子,段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哎哎”两声,刚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腹中“咕噜”一响。原来,他肚子饿得,已经开始叫了。 三赖子这边正在敷衍秃子呢,他也听到了段誉的肚子叫。段誉肚子的这一叫,让三赖子想起了,这只顾着说话,又大惊大喜的,他可把段誉的干粮给忘记了。 虽然,这段誉饿着,对三赖子来讲,更加有利一些,可是,现在的三赖子,可是灰常,灰常地想要得到段誉的信任的啊,要知道,这雪中送炭,可永远都比锦上添花要好得多的啊。三赖子看到段誉一饿,立马地,就起想了“雪中送炭”的这句话了。 三赖子心里想着,这手可不慢。他连忙将手伸到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用油布包好的干粮,小心翼翼地送到段誉的面前,讨好般地说道:“那个,小爷,这里有吃的……你饿了吧?看看我,竟然没有想起把干粮给你!刚才,本来想到了,要掏给你的,可是,你这一开口,把小的吓得忘记了。” 虽然,三赖子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真诚,可是,段誉却不相信,三赖子真的是掏什么干粮给自己的。而且,他脸上的表情放着呢,段誉更愿意相信,三赖子现在最想掏出来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匕首。一把可以将自己的命夺去的匕首。 三赖子手里的纸包才一打开,一阵饼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段誉一手抓过三赖子里的纸包,就要送自己的嘴里送。可才只送到一半儿,他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嘴角的哈喇子就要流到了下巴上的秃子。 其实,这纸包里,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只是几张寻常的葱油饼,一半粗面,一半细面。而且,因为已经凉透了。所以,拿在手里,冰凉冰凉的,一看就知道,入口不是那种好吃的主儿。 自然了,这都是最近这几个月以来,在段府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段誉的看法,事实上,这种一半粗粮,一半细粮的饼子,对于秃子来说,不啻是比那些龙肉、海参更加好吃的东西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张饼引起的猜疑 秃子有这样的想法,一半是因为这种饼子,很少舍得吃,二则,是因为他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事实上,今天一大早的,三赖子收到订金之后,就将那些银子揣在怀里,动都没有动一下,紧接着,他就找到秃子,两个人只吃了简单的饭菜,就来办所谓的正事了。 三赖子和秃子所谓的正事,自然的,就是要抓段誉——而这个段誉,在他们的眼里,代表的,自然就是白花花人银子了。 三赖子和秃子在没有抓到段誉的时候,就一直在忙。他们在忙着蹲点,忙着探路,忙着采风,忙着辨认他们人找的这个人。然后,他们在那个小小丫头的配合之下,就抓到了段誉。 原本,这段誉的人抓到了,他们是不是可以松口气了呢?答案一般是否定的。因为,等这两个啊抓到段誉的时候,他们还是不敢放松。一边忙着将段誉送到事先准备好的窝点儿去,一边还得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看到。 虽然,这抓段誉的事情,出奇地事情顺利。所以,两个人都非常兴奋,在安置好段誉之后,又马不停蹄地通知了那个托咐他们办事的人。然后,却领取下一步的计划,也就是所谓的,要将段誉送到城外十里处的破庙里去这事儿。 下一步的计划落实了,三赖子和秃子还不敢松懈。然后,他们趁着天快黑的时候,又到段府的周围去打听了一下消息,看看这段府里人的,丢了一位少爷之后,究竟持着何种的态度。然而,令这两个人惊异的是,这段府里,安安静静的,就象一点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三赖子和秃子看到没事,这才略微放心下来,可是,这边放心了,这段誉呢?万一绑得不实的话,会不会被逃掉呢? 这二人一想,又跑到柴房里,看到段誉安安稳稳地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可是,这冬天的天儿,本来就短,这一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下来,这天儿,就到了二更了。 原本,三赖子和秃子呢,只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都在为此兴奋不已,所以,暂时性地,将这饥饿都忘记了。可是,忘记了,却不等于不饿了啊,你再想想想,这饥饿的这种东西,哪里经得起诱-惑啊,眼看着三赖子的东西一拿出来,再看看,就要被段誉吃下肚去时,秃子就馋得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秃子饿啊,眼前有饼啊。 而且,这饼还是只有平日里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半细面的葱油饼?不得不说,这下,可将秃子馋坏了。 段誉微微挑了挑唇,望了秃子一眼,故意放高声音,将那饼在秃子的眼前晃了晃,故意趾高气扬地说道:“怎么?想吃?” 秃子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用力地点了占头。 看他那眼神啊,若是这饼可以用眼睛吃的话,他的眼里,早就将这些饼啊,整个儿吞下了。 段誉笑了,暗淡的灯光下,这个封闭的空间,只看到他笑得象是狐狸一般,狡黠极了。 这饼子,一共只有两张,看三赖子的样子,应该是早就准备下充饥的吧?可是,这饼,真的能不能吃呢?会不会有毒呢?这个,段誉可吃不准了。 吃不准的东西,段誉是轻易不会相信的,特别是从这个狡猾的三赖子手里来的东西。 原本,这不相信的东西,不吃也就罢了,可现在,段誉真的是饿得狠了。他用力一吞了一下口水,再吞了一下口水,这才将其中的一张饼用手指拈起来,递到秃子的面前,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轻柔地说道:“想吃么……那么,给你!” 秃子一看到那饼,眼睛顿时一亮,他一下子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嘿嘿”地笑了起来:“那个,谢谢小爷了,难得的,你还记得我秃子!” 秃子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去接饼子。看他两眼放光的瞳仁,这哪里是在看一张饼啊,这结结实实的,是在看救命的神佛啊! 然而,就在秃子的手,就要触到饼子时,段誉却一缩手,将手里的饼子缩了回去。 眼见着,救命的稻草儿,被人拿走了,秃子的心里,有一种被人一下子抛到了高空,然后,又一下子扔下来的窒息和愤怒——原本没有希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现在的问题是,有了希望了,又被人生生地掐断了,这样的落差,秃子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他晃了晃脑袋瓜子,用一双发亮、散发着寒气的眼睛望着段誉,狠狠地说道:“怎么回事,说给,你还不给了?” 段誉并没有发火,他只是在偷偷注意三赖子的眼神。 三赖子显然的,也饿极了。原本,他想收买段誉,所以,在想也没有想的情况下,就将手里的两张饼子,全部都给掏了出去,可在看到段誉给饼给秃子的时候,他忽然就后悔了。 他这是干嘛呢?全部给了段誉,今晚这么长的夜,他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可是,这天底下的后悔药可是最贵的,三赖子现在想后悔,可真的晚了。于是,他只有目眼睁睁地看着段誉将那张饼给了秃子,就在秃子伸手去接那饼的时候,三赖子真的想上前去抢的心都有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段誉却只给了一半,就收给回来了,这下子,三赖子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 人的心理,有时真的挺矛盾的,无论对事还是对人,都选有“有用”这两个字上。 说白了,这三赖子和秃子,原本是兄弟,按说,这饼,怎么轮,也轮不到段誉的手上。可现在的问题是,三赖子需要段誉,无论是利用也好,抑或是价值也好,总之,这仅有的两张饼,若是给段誉吃了,在三赖子来说,就是物有所值。可若真让秃子吃了,三赖子就觉得,是浪费。 因为,现在,位置的天平,有些倾斜了,段誉代表的是银子,秃子,打赌是累赘。 所以,一句话,利益面前,无兄弟。更何况不是兄弟的兄弟? 秃子到口的饼没了。他的心里可不舒服了。他一指段誉,朝着三赖子大喊道:“三哥……他,欺人太甚。” 三赖子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了。 这个秃子是怎么地,还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方才,段誉说给饼全秃子的时候,秃子那一脸的垂涎三尺的样子,可有没有想到,他这个三哥还饿着肚子呢? 段誉眨眨眼,他心内在窃笑着,慢腾腾地将秃子给他的那张饼收好,自己的嘴里,倒咬着剩下的一张饼。眼看着,秃子眼馋得都要流出口水出来了。 段誉不去看秃子,只一边咬着饼,一边眨着眼睛,淡定十分地说道:“那个秃子啊,这人是铁,饭是钢啊,一天不吃饿得慌啊……我知道,我要吃饭,你要吃饭,大家都要吃饭……” 段誉一边说,一边扬着手里的饼。听看得秃子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段誉这是究竟要做什么。 要知道,这天下人都要吃饭,秃子是知道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现在饿了,他要吃饭,所以,这全天下的人,都要退到一边去! 就在秃子跟着段誉的手里的饼,看来看去,看来看去,恨不得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段誉忽然再次开口了,仍旧是淡淡的语气,不容置疑的冷,可是,却令秃子蓦然色变起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裂痕 因为,段誉说道:“秃子,这饼,我不是改变了主意,这张饼我不想给你吃……只是,你看看,你的三哥一定和你一样,还没有吃东西呢,难道说,你在抢这张饼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秃子就愣在了那里。 而三赖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可是,秃子毕竟是粗人,是一个有饭吃,天塌下来都不管的人,此时,虽然看到三赖子的神情很难看,可是,他还是嘴硬地说道:“谁说我没想到了……这一个饼,我肯定要分给三哥一半的啊……” 段誉扁了扁嘴,表示并不相信。而三赖子听了秃子的话,依旧眼神阴沉,不说话。 而秃子实在是个没有头脑的人,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一指段誉:“可是,为什么我和三哥只分一个,而你一个人,就要吃一个……” 段誉不由地抽了抽唇,再看看手里已经咬了大半的饼,嘴里塞着饼,含含糊糊地说道:“就因为我是帮你们赚银子的,而你,是跟着你三哥分银子的……” 银子,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这下子,望着三赖子阴沉的表情,就连秃子,都不敢出声了。 段誉知道,他又成功地在两人之间放了一磅炸弹,现在,成功了。段誉已经吃完了一张饼,然后,将剩下的一张扔到三赖子的手里,说道:“这个,你们分了吧……” 说完,段誉就退到一边,看热闹去了。他知道,三赖子的心里,非常的不爽,而秃子的心里,非常的不满。而这些不满的缘起,就是三赖子手里的一张饼。 是的,在现代,段誉就看过一部【关于一个馒头的血案】,想来,现在的他,要现场观看一场【一张饼引发的血案】了吧? 通道里,非常的静。三赖子的火把,眼看着,已经烧到了头了。 他看着秃子,再看看手里的饼,勉强的将心里的不爽按捺了下去。可是,不得不说的是,段誉的几句话,却将他的心事给说中了! 这个秃子,既知道他那么多事,又那么容易受人挑拨,看来,做完这一担生意,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想到这里,三赖子将手里的饼分成了一大一小,小的自己留着,大的,塞到笛秃子的手里,大大方方地说道:“秃子,你多吃点儿,晚点好干活儿!” 秃子看看手里的大半的饼。再看看三赖子手里的一小半,感动极了。他大声说道:“谢谢三哥哥,秃子一辈子都会跟着三哥的……” 然而,三赖子看着秃子满脸的感动,已经不再起半分的波澜了——这个秃子,小小的恩惠都可以收买的人,他以后,怎么没有看到呢? 段誉捏准时机,来到三赖子的面前,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低低地、淡淡地,却又凉凉地说道:“三赖子,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啊,我怎么看着,在有些时候,你在你这个生死相依的兄弟心里,可能连一个区区的烧饼都不如呢……” 三赖子原本就生了要铲除秃子的心的,此时一听段誉的话,不由蓦然心惊。他抬起头来,朝段誉深深地看了一眼,蓦然之间,生出来种说不出的惊骇的颜色。 明明,段誉就是在挑拔三赖子和秃子之间和关系,可是,三赖子却愤怒不起来。因为,方才的一幕,他和段誉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因为,秃子在望着段誉手里的一张即将到手的饼的时候,眼里,已经没了全世界,就只剩下那张饼了。 三赖子甚至知道,秃子并没有段誉所说的那样可恶,甚至,在除了某些生死关头的时候,仍然还是他的好兄弟,可是,就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秃子却没有办法在三赖子的心里重塑之前的位置。 人心是强大的,也是柔弱而自私的。有些东西,譬如说信任,原本就象是断了线的珠子,只要一散落开来,便再也无法重拾。 之前那些或许并不经意的小事,或者是不算上一回事的不满,此时,被放大起来,三赖子忽然想起,和秃子拍档的这几年来,秃子还真有不少对不起他的地方……一念成魔,一念涅槃。从此开始,三赖子对于秃子的信任,此时也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这一经散开,便再也没有办法重塑了。 于是,两人拍档数年来,第一次,产生了严重的,甚至可以危及生命的信任危机。 三赖子眸光沉沉地望着段誉,一双写满阴郁的眸子里,流露着骇人的杀意——他虽然不满秃子,可是,更加不满意段誉,因为,就是因为段誉,他和秃子之前,才产生了如此大的矛盾,更何况,段誉的人,如此聪明,对人性的险恶,又如此的透澈,不得不说,这令三赖子对于段誉这个小小的孩童,再一次地,产生了巨大的敌意。 然而,段誉已经快速地回过头去,和三赖子的眼神撞了个正头,看到三赖子想要快速地转开视线,段誉忽然微微地笑了笑,颇含深意。他望着三赖子,又淡淡地、轻如鬼魅地说道:“怎么?刚才的事情,难不成在你的心里生了刺么?难道你想杀了秃子么?”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蓦地抿紧了唇,却沉默着,不说话。然而,三赖子的沉默,恰巧代表了他已经将段誉的话听了进去了。段誉也不追问,只是“哈哈”地干笑了两声,然后,沉默着不说话了。 秃子站得比较远,大口,大口地咬着手里的饼。所以,方才,段誉和三赖子的话,他并没有听在耳里,又或者说,即便是听到了片言只语,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大哥,已经将自己在心理上抛弃了。 此时,饼吃完了,肚子却没有填饱,秃子抚着自己的肚皮,望着三赖子的手里,根本就没有动过的小半边饼,紧紧地盯着,有些纳闷地问道:“三哥,怎么你不吃的?” 三赖子顺着秃子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了对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饼。三赖子的心里,陡然犹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地难受,转眼间,手里的半边饼,也变成了毒药一般的东西。三赖子有些厌恶地将手里的饼往前送了送,朝秃子说道:“没事,我不饿,你吃……” 秃子想也没想地伸手接过了三赖子手里的饼,想要送到嘴边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三哥,你不饿么……难道说,下午你已经吃了东西?” 若三赖子真的吃了东西的话,就是偷偷吃的。因为,两人自从清早忙乎到现在,除了中午的时候,每个人都只吃了简单的一个饼之外,到现在,还没有别的东西下肚呢!所以,你说不饿是假的,根本就不可能,可是,三赖子却表示自己不饿,难道说,他真的私下里吃了东西了么?可这事儿,纯属猜测,因为,秃子既没有看到,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三赖子听了秃子的话,顿时不悦起来。他也是到了现在,才忽然发现这个秃子,是如此的贪吃,又如此的不识时务的。毕竟,对于三赖子来说,他已经将手里的最后半边饼都给他吃了,现在还追问他是否吃过东西,这对于三赖子来说,倒真的有些不耐烦起来——而且,他的心里,也堵着一口气,想到这里,三赖子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如此贪得无厌的家伙如此的好,后悔他自己,为什么要将这半边饼给秃子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段誉的妙计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而这想法呢,通常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多,越想越多。可是,这话呢,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也就越说越少,越说越少。 此时,三赖子完全地变了心境,所以,对着秃子,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所以,他此时望着秃子,毫不掩饰的一脸的不悦,而秃子的脸,自然的,也越看越厌恶了。 三赖子望着秃子那逐渐变得可恶的脸庞,蹙起眉来,十分不悦地说道:“秃子,你我兄弟一场,难道,兄弟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还偷偷地吃了东西,我真不知道,这话,你怎么会说得出来……” 三赖子的那句“这么多年兄弟”,深深地刺痛了秃子的心,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也过分了,于是,连忙说道:“那个,三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心里的极度不悦,三赖子的话,泄愤的话也多了不少,而秃子的道歉,也不能说明什么了,此时,他忿忿不平地望着秃子那张越看越可恶的脸,有些激动地说道:“怎么说话呢?今天早上到现在,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么?我吃了没有,难道你不是最清楚么?” 秃子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他并没有看清三赖子的脸色,他想了想,觉得三赖子的话,十分的有道理,这不说别的,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上茅房的时间之外,他和三赖子两个人,可是紧紧地粘在一起的啊,想想,道理也是的,若两个人整天都在一起的话,三赖子即便想私下里偷吃些东西,也是没有办法的呀,如此看来,倒是他误会三赖子了。 其实,对于秃子来说,他倒真没有怀疑三赖子的意思。只不过,看到三赖子不吃这半边饼,他以为,对方是不饿,或者是吃了什么东西一样。更加因为好奇,所以,他才不自觉地问出了口。现在,三赖子已经答了他的话了,疑问自然没有了。可是,这半边饼,也吃得不踏实起来。 毕竟,两个人一大早的出来,从大早上的,一直干到现在,你说不饿,一定是骗人的。可是,到现在不吃东西呢,怎么顶得住呢? 秃子这样想着,又将手里的饼往前送了几分,眼神晶亮地说道:“三哥,你和我一样,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肯定早饿坏了,这饼我不吃,就留给你吃吧……” 可秃子的好意,到了三赖子这里,却又变成了另外的一番滋味儿。 三赖子觉得,这秃子一定是不相信自己,所以,才专门又来试探自己的。诚然,从早上到现在不吃东西的话,任谁,都会很饿的,可三赖子被段誉一挑拨,再被秃子一刺激,这所有的饥饿,都化成了一股子气,现在,他根本就感觉不到饥饿了。 而且,三赖子对秃子的不满,也更加升级了——你说说,这饼明明已经给了你了,怎么又拿回来礚碜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于你的一切,已经非常的不满了么? 段誉在一侧冷看着,发觉三赖子的愤怒,已经到了顶峰的时候了,他微微冷笑了一下,从两人的手边一穿过去,大声说道:“这天都几更了,你们到底还走不走啊!那破庙还去不去啊?若是不去的话,小爷我就回去睡觉了……”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三赖子还真是犹在梦中,他掩饰似地拍拍自己的身上,转过身来,朝前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好了,走了……” 而段誉刚才这一撞,就将秃子手里的半边饼给打掉了。 他连忙蹲在地上,将饼拣起,然后,小心地吹了吹饼上的土。又将落在地上的碎屑也拣起来放到嘴里,这才将饼往嘴里一塞,大声说道:“来了,来了……” 三赖子的眼角余光,一直望着秃子,看到他如此,心里的鄙夷,又多了几分。到了现在,三赖子突然发现,秃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和自己在一起,即便是现在,他想想,都觉得多余…… 再转了一个弯儿,就出了城墙的出口了,这城墙的出口,原本在一得十他隐藏的小树下,又铺上了一些烂叶子啊,什么的,给遮住了。当几个人一出来的时候,郊外属于冬天的风,幽幽冷冷地飘了过来,冻得段誉的身上猛地一颤,他这才发出,眼前,已经是深夜了。 三赖子出得洞来,就熄灭了火把,他吩咐秃子将洞口盖好,这才朝着四周望了一眼。 天上密码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冬天的郊外,是没有什么虫子叫的,天地之间,除了冷风飘摇而过之后,就只剩下风吹枯叶的瑟缩的声音。 夜晚的天,也不是纯墨的黑,那是一种接近虚无的淡墨色,虽然远远近近的,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你若站得久了,还是可以分辨出左右的巨型的建筑物的。身后的城墙,在黑夜里更显得高大巍峨。隐约的灯光,照着漆黑的原野,没照出多远就被隐没在黑暗里,变成了一道虚无的黑暗。 段誉感觉到冷了,他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三赖子,你说的破庙究竟在哪里啊?要往哪个方向走?” 黑夜的原野,显得有些空荡,段誉的声音,才一出口,就消散在远去的风里,几不可闻。 可是,那样近的距离,三赖子明显的已经听到了。他转过头来,望着段誉,轻声说道:“走吧,东边十里处……” 话说到一半,三赖子忽然想起来了,这冬天的黑夜里,一片漆黑,哪里是东西南北,谁能看得清楚啊?他说这什么东西南北的,不真的是没用的么? 想了想,三赖子又说道:“那个,小爷,您不要担心了,跟着小的一直向前走就是了。” 段誉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吧,小爷横竖的,也不认识路,过会儿,三赖子你就带路吧……我想我们得快些去了,因为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还要走十来里路,这少不得,也要走上一更天的功夫的吧……你们也不想想,这要是过了四更才到那破庙的话,我们想做什么,那个人可都要发觉了……到时,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们,就可真的迟了……” 段誉的话,可以说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可是,只有段誉才知道,他说这些话,都是有含义的。 段誉在出门之前,就发了信号弹。可是,若真是只有信号弹的话,三赖子和秃子怎么会察觉不到的呢? 要知道啊,这段誉的信号弹,可是有机关的。 话说,他在出门之前,将信号弹的开关打开,原本一冲上天的信号弹呢,被他用一颗小石子给堵住了,只是,堵得不实。所以,只要他们一出门的功夫,就可以看到那信号弹上天了! 只不过,那信号弹十分的特殊,就象是现在的发令枪,所以,三赖子和秃子即便是听到了这种声音,也不会觉得吃惊,所以,段誉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步了。 原本,段誉是想孤身涉险的,可是,他却忽然想到,他不见了,姐姐应该非常的着急。于是,他就先通知了炎凌宇,目的,就是借炎凌宇的口,来通知段青茗。因为,属于段誉特有的信号弹不是在段府的附近发出来的。又是表示了危险的红色,所以,这信号弹既然不是在段府之内发出的,就一定代表了,是段誉出了事了。 第三百四十章 段誉的妙计【二】 段誉若是出事的话,会在哪里出事呢?要知道,炎凌宇和他的心里同样明白,这段誉年纪还小,也甚少人会针对于他——自然了,这甚少,绝对不是没有。而以炎凌宇的聪明,即便是用脚趾头想一下,就会知道,在这段誉府之中最想要他消失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知道了对付段誉的人是谁,自然会知道焦急不已的段青茗。毕竟,这段誉发信号给他的地方,不是段府,而是靠近城门的一个地方。如此一来, 以炎凌宇的性格,一定会狐疑段誉怎么会去到那里,是被人挟持呢?还是私自溜去的? 若说是私自溜去的话,自然不大可能,毕竟,段誉的年纪才六、七岁而已,若是没有大人的陪同,那么,他是不可能离府走出太远的地方的,而这个城郊,又近乎贫民窟的地方,显然的,已经超出了段誉可以去到的范围! 而炎凌宇猜疑的结果,就是去段府里一看究竟,若他叫人去了段府的话,不难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自然了,段誉将这些东西,都是按常理推断的,所以,并不知道,事有意外。而段青茗今日里,惹得炎凌宇不开心的事,他并不能预测,所以,这事就出现了偏差。这也是为什么以后炎凌宇只要一看到段誉,就会恨得牙咬得紧紧的,虽然不敢言,可每次,都气得半死的缘故了。 究其原因,就是当初在段誉失踪的时候,他没有及时地将他知道段誉去处的这个消息告诉段青茗,所以,后者记恨上他了。 被段青茗记恨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而且,他还是因为忽略了段青茗最关心的人?虽然,炎凌宇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可是,无论什么原因,都比不过段誉在段青茗心里的位置,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百般解释,都来不得段誉所受的伤害。 自然的,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在漆黑的天地里,段誉只能跟在三赖子的身后,一步一步地朝三赖子所认定的方向走去。可是,在这走的过程之中,段誉还不忘记将自己随身的东西,隔不上多远,就丢下一样。 毕竟,炎凌宇虽然聪明绝顶,可是,这城外的范围实在太大了,若是等他找到自己的话,怕自己早就没有了七条命了。 段誉在这方面,也算是聪明绝顶。 一边,他只想着自保,另一方面,想要捉到要害他的人,而再三方面就是,他不想显露过多的,超出自己现在七岁年纪之外的本事。 段誉倒想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可问题是,现在,还不到他要飞的时候啊!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将这个信息透露给炎凌宇,让炎凌宇来拣这个烂好人做。 黑暗之中,就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 旷野里的夜晚,漆黑一片,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走着,可是,却都不愿意发出声音出来。 段誉看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许久了,这眼看着,破庙早就到了,可是,却还没有发现炎凌宇的半点踪迹。想到这里,段誉不禁连连叫苦起来——段誉的苦,并不是因为他怕了,或者是累了,而是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事实——那是因为,他身上的东西,就要扔光了! 你想想啊,一个仓促出行的大少爷,身上会带多少东西呢? 那些个环啊,扣啊,还有身上几两可怜的碎银子啊,在段誉这一路行来,早就被扔了个精光了。此时,炎凌宇摸摸空空的怀里,望着黑暗的天际,不禁郁闷起来了。看这个炎凌宇平日里蛮靠谱的样子,原本都是假的,这种人,平日里,你不想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拼命地在你的眼前晃,一旦到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段誉看看前面,只看到无边的黑夜里,隐约现出一幢建筑物的形状,看那样子,虽然不是很远,可是,看这样子,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可是,到了现在为止,炎凌宇还是没有半点踪影。 段誉咬咬牙,心里暗暗恨炎凌宇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让自己白忙乎了一场,又白欢喜了一场。看来,这在古代的日子,靠天天不收,靠地地不留的,靠天靠地,倒不如靠自己啊…… 炎凌宇想着,忽然一把抓住三赖子的衣服,低声说道:“三赖子,你身上带了酒是不是?” 三赖子和秃子都是好酒之人,炎凌宇早就听到,这二人的身上,有丁当的酒的响声了。而且,这两人的身上,都带着一只水囊,可还有一个葫芦,渴的时候,只喝水囊里的水,那葫芦里,虽然传来丁当的声音,可是,他们却从来不开。而且,而且,在段誉和三赖子、秃子相处的这大半天里,两个人的身上,都会不时地传来隐隐约约的酒味。段誉早就闻出来了,那是长年喝酒的人,即便在短时间之内这沾酒,都会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酒的气息。 段誉无论前世今生,从来都不喝酒,就是怕贪杯误事,可是,就因为他不喝酒,对于酒的味道,才特别敏感。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心里十分的奇怪。 要知道,这天寒地冻的,他和秃子的衣服很显单薄,而在这大冬天里,酒可是最好的御寒之物了,所以,他们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酒呢?呆不过,三赖子和秃子做的,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袋上的行当,所以,他也给自己和秃子规定了一条死规定,那就是,只要不是到了事情办完,拿到钱之后,是绝对滴酒不沾的。 所以,这是三赖子和秃子虽然身上带着酒,可是,却一口都没有敢喝的最重要的原因。 此时,听到段誉问他,三赖子有些奇怪地说道:“小爷,你是不是冷了……只是,这破庙就要到了,你现在喝,可不太适合啊……” 三赖子只以为,段誉毕竟年纪小,到了现在,心里害怕了,想要酒来状胆子子了。所以,他虽然有酒,可是,还是想劝段誉现在不要喝,毕竟,这酒的味道,在这冬天里,可是传出很远的,他和秃子带的酒,都是用特殊的塞子塞住的。酒气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这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只要他们想喝酒的时候,就摸一下自己的葫芦就满足了心瘾了。 喝酒的人,对酒字非常的敏感,而且,很乐于分享。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喝酒,实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三赖子即便有心想将段誉灌醉了,扔到那个黑衣人面前,自己一走了之,可是,这个办法,现在却也是不敢用的。 段誉一听三赖子的话,立时低声叱道:“少废话,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你若说没有,段誉还真不相信了。可是,即便有,这两人的身上,是不是带了足够的酒呢? 三赖子被段誉低沉的语气给吓了一跳,他隐隐觉得,段誉并不是因为害怕了才要酒,更不是因为害怕了,才想要喝酒,他要酒,可能有其他的用途的吧? 三赖子还没有说话,一向对酒最是敏感的秃子却凑了上来,同样低声说道:“有啊……小爷,三哥和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身上带一壶酒的啊……” 说着,秃子炫耀似地在眼前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一半骄傲,一半炫耀地说道:“看看,就是……” 然而,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酒,就被段誉劈手夺去了。段誉打开盖子闻了闻,再摇晃了一下,好家伙,可真不少,足足有三四斤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段誉的妙计之谁的命值钱 这三、四斤的,可是酒而不是水啊,而且,经常喝酒的,还是带的烈性酒,难道说,这两个家伙,就不怕自己醉死了? 这事儿,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两个人,不怕配,喜欢喝! 看来,这两个家伙还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嗜酒如命,如若不然的话,谁会整天背着一葫芦的酒,到处晃呢?这不说重,就是累,也能把人累个半死了。 酒的香气,顿时勾起了秃子的馋虫,他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轻声地说道:“小爷,是不是现在能喝酒了,我啊……” 又一次,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伸出来的,几乎凑到酒葫芦头,就被段誉推开了, 段誉根本就不理秃子,只将他狠命地一推,然后,回头问三赖子道:“你的呢?” 三赖子看段誉没有想要喝的样子,于是,就顺从地将身上的葫芦摘了下来,段誉摇了摇,呵,不少,这两个贪杯的家伙,看来,还真的喜欢喝酒呢! 三赖子现在知道段誉不是想喝酒了,于是,他凑上前去,朝段誉轻声说道:“那个,小爷,不知道您要酒有什么用呢?” 段誉不答反问道:“三赖子,说实话,你和秃子谁的酒量好?” 这下,三赖子就更不明白了,这段誉怎么问起谁的他和秃子,谁的酒量好了呢?要知道,论酒量的话,秃子是要好一些的,平日里,没有个三、四斤的量,根本就不会醉的,而三赖子虽然差些,可是,也是个能喝的主儿,两人平常凑到一起,能喝上一个通宵,不醉不归的。 而且,说白了,喝酒的人虽然爱酒,可是,却从来不会带过多的酒,所以,这三赖子和秃子所带的酒,都是恰好够自己喝上一场,刚刚醉,却又能认得回家的路的那种。 听到段誉问,三赖子的心里,不由地狐疑起来——这个段誉如此问,可不是想将他们两个灌醉了,自己逃跑么? 可是,看段誉的神情,不象啊!那么,若说是自己的葫芦里装了酒的话,这个段誉的葫芦里,究竟装了什么药呢? 不得不说,这三赖子对于段誉来说,看不透,看不清! 段誉知道三赖子的绕绕肠子多,当下,也不客气,只冷声说道:“三赖子,你若真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回答我的话,要不的话,你们别怪小爷我扔下你们自己溜……” 段誉会扔下自己溜? 这个念头,将三赖子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连忙说道:“那个,小爷,不会,不会的……” 段誉也明白,这酒能误事,三赖子想必就是怕误事,才带着酒不喝的,这个三赖子,虽然人又狡猾,又可恶,可是,说白了,他也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主儿! 段誉冷冷地笑了一下,他小手一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抓住了三赖子的手腕,只一下,三赖子的手肘就被卸了下来,剧烈的疼痛,令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刚想挣扎,段誉已经一脚将他踢翻,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看到三赖子痛得想叫,段誉脚下用力,只听身下传来“咔嚓”的声音,只一脚,段誉已经将三赖子的肋骨,踩断了一条! 三赖子痛得几乎要晕过去,他刚要尖叫,可是,段誉已经适时地从牙缝里挤出字眼:“三赖子,你若敢叫出来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 段誉的话,令三赖子连忙用手捂住口,眼里虽然闪着惊恐的光芒,可是,再也不敢说话了。 段誉脚下一分一分地用力,直将三赖子踩得喘不过气来,段誉这才一手执着酒壶,一边冷冷地说道:“三赖子,我还以为你有多么聪明,现在看来,你还不是笨蛋一个?你难道真以为,小爷是被你们挟持的么?难道你真不知道,小爷可以将你们两个一扔,拔脚就走的么?你难道真以为,小爷是为了怕死,才跟你来的么?丑话我不怕说在前头了,我来,是为了知道谁想害我,顺便送了他两条命去,救你,不过是顺带的,毕竟,你和我没亲没故的……你应该明白,没到这破庙之前,你还有点利用价值,可现在,你没用了……你若再不聪明一点的话,我会先宰了你……” 段誉的话,可以说是语气森森,他那如冰、肃杀的语气,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显然分外的令人恐怖。三赖子听了,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三赖子痛极,却也怕极,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段誉比自己原先想的,还要可怕!他咬着牙,低声说道:“小爷,还请放了三赖子吧(百分号)……小的现也不敢了……” 段誉不理三赖子,只是脚一松,就将手里的小一些的酒葫芦朝三赖子递了上去,一边冷冷地说道:“你,把这个,全部都喝下去!” 三赖子一听,立时傻了眼了,他顾不得疼痛,连忙从地上一骨碌地爬起来,低眉顺眼地抚着手腕,站在段誉的面前,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声地说道:“那个,小爷,小的现在还不能喝酒……” 段誉蹙了蹙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三赖子已经连忙说道:“我喝,我喝……” 若说在此之前,三赖子还觉得段誉就是一个的捏圆搓扁的小孩子的话,那么,至此,他已经醒悟过来了,这段誉,就是一个杀神,一句话不合,真的有可能,会丧命在他的手下。 虽然,那个杀手如何,三赖子还不知道,可是,眼前的段誉,比起那个杀手的可怜,唯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一想到这里,三赖子就会怕得浑身发抖,他眼看着段誉眼神一转,连忙举起一只没有残废的手,大声说道:“我喝就是……” 说完,三赖子捧着自己的酒葫芦,将那酒,就喝下了一半。 喝到一半的时候,三赖子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黑暗之中的段誉,想征求对方的意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怎样! 段誉看着喝了一大半的酒,脸色变得酡红的三赖子,冷冷地说道:“怎样?醉了没有?” 三赖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小爷的话,小的刚才喝得有些猛了,所以,有些头晕……” 是的,单单这些酒,还不足以令三赖子喝醉,可是,这酒最怕喝得猛,是以,这一大半葫芦的酒下了肚,现在的三赖子,已经是头重脚轻,头晕眼花了。 身上的疼,也象是止住了。三赖子站在那里,东摇西晃的。 段誉忽然阴阴地笑了一下,他朝前一指:“那好,三赖子,你现在就去破庙里,告诉那个杀手,说你被刚刚清醒的我打成了这样,你的兄弟,被打散了,我现在,往回跑了……” 三赖子一听,酒立时醒了一半,他有些能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什么,小爷你要我去做诱饵,引诱那个杀手?” 谁不知道,那个杀手穷凶极恶,今晚来的目的,就是杀自己和段誉啊?可是,段誉这位小爷怎么说?他竟然说,要自己作为诱饵,去引诱那人?那岂不是让自己送命么? 不得不说,这三赖子可是个热爱生命的主儿啊,段誉说是保他就成,可若叫他涉险的话,那就甭提了! 段誉冷冷地看了三赖子一眼,忽然说了一句噎死人的话:“那杀手是想杀我,还是想杀你?你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 三赖子忽然无语了:“自然是小爷你的命值钱……” 第三百四十二章 段誉的妙计之激将 三赖子在腹诽,虽然这段誉的命,算起来,是要比他的命值钱,可是,这不值钱的命,也是命啊,这个段誉,你可真不能因为他三赖子的小命不值钱,你就真的让他枉送性命啊! 不得不说,赔命不赚钱的事,三赖子不干。这赔命赚钱的事,三赖子也不敢干。因为啥啊,因为钱财身外物,可小命,就只有一条啊,没了,就是没了。他三赖子,从来就不是个因小失大的人。 段誉一眼就看穿了三赖子的心事,他还是冷笑,然后,冷笑着说道:“三赖子,我想问问你了,那么,在没有找到我之前,他会杀么?他若杀了你的话,岂不是自断后路么?你以为,他真有那么笨么?” 三赖子一想,这段誉说的是对的啊。对方的目标,是段誉可不是他三赖子,所以,他只要一口咬定说他是段誉伤的,那么,只要段誉未死,那么,那杀手应该是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杀手虽然不会杀自己,可这活罪,一定是难饶的啊…… 三赖子哭丧起脸来,踌躇不前。虽然他不愿意去做诱饵,可是,看这段誉的样子,既然是认定了他的话,一定不会轻饶过他的呀…… 段誉冷冷地扬了扬眉:“若是不够的,就再喝一点酒,你只要记住,你拖的时间越长,你就越没事就成了……而且,你的手是断的,肋骨也是断的,只要再醒目一点,保条命,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三赖子一听,顿时火了起来!哟,这段誉还真是做戏全全套啊,先将自己的身上踩脏,然后,再将自己的手臂打断,敢情这段誉是早就合计好了,要让自己倒霉的啊! 这火一上来,三赖子就要发脾气了——原本,三赖子的脾气,也没有多大,可是,这酒能壮胆啊,他这一喝酒,胆子岂不是更大了? 当下,三赖子冲段誉一伸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恨恨地说道:“好啊你,原来你早就合计好了,要拿我当猴儿耍的啊……不行,这个活儿,我不去,我若去了,铁定没命……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去,你若去了,他要了你的命,我们哥俩儿,岂不是轻松了么……” 段誉望着三赖子指到自己脸上的手指,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他说道:“三赖子,并不我逼你,而是非你不可。你要想想啊,秃子没你醒目,我若去了,你的小命,就是到了天涯海角,都一定会没的……若我说的话,你不信的话,现在,你回头,从你的狗洞里握爬出去,看看你还有几天的好活……”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一由地垂下了手指,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么,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段誉不答三赖子的话,他的人,已经淡淡地走了一去,朝着三赖子手一挥:“这样吧,三赖子,你若真不敢的话,就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我们没有说过,现在,我们都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三赖子一听,就不干了。 他连忙凑到段誉的面前,伸手一指破庙,大声说道:“谁怕谁啊……指不定他一个人,我们三个人,大家都是七尺的汉子,谁怕谁啊?” 段誉望着三赖子,不动声色地冷笑:“三赖子,你别把我算里头……我可不是汉子,我是小孩子!” 三赖子听了段誉的话,一时气馁了。而在一侧看出苗头的秃子偷偷地看了段誉一眼,心道,你虽然是个孩子,可是,却汉子更加可怕! 三赖子又伸手指了指秃子:“为什么,不让秃子兄弟走这一趟呢,我和你在一起,指不定能合计出什么好办法呢……” 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三赖子,淡淡地说道:“好啊,你若是不怕秃子说漏嘴的话,就让他去吧,我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帮秃子收尸去!” 听了段誉的话,三赖子终于知道,非自己不可了。 三赖子怕死啊。他只要一提起死,就怕得不得了啊!可是,现在,他又怕段誉,更怕那些杀手,之后再找上他,这各种怕,就使三赖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最后,三赖子站起身来,拍着段誉的肩膀,说道:“小爷,我们兄弟俩一直是看钱的份上做事,可今晚的事,算是白干了。一分银子没有……” 段誉不动声色地说道:“谁说没有……这事了了,对方说给你多少,我照给多少,这样行了没有?”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得真的是灵,三赖子一听段誉的话,立时满面喜色地说道:“小爷说话算数?” 段誉冷笑了:“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三赖子一听有银子,各种闹腾,各种不平衡,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立时拍着自己的心口中,左右说了一番自己如何厉害的话,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显然的,段誉的话起到作用了,对于这种拿钱换命的人,没有什么,比之用银子说话,更有用的了。 三赖子走了,秃子望着段誉,轻声说道:“小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显然的,方才段誉的话,秃子也听到了,只一个转眼间,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段誉望着三赖子走的方向,将手里空了的那个酒葫芦往地上的扔,然后,头枕着酒壶就躺了下去,冷风吹过,只剩下他淡得不能再淡的声音:“等……” 等,等到那个最好的机会,然后,绝地反击——今晚,这个想要段誉命的,不管是谁,段誉都要他有来无回! 秃子没有三赖子的心眼多,所以,根本摸不透段誉在想什么。他抱着另外的一个酒葫芦坐了下去,一伸手,就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然而,那个原本闭着眼睛的段誉,在秃子将手指头在酒葫芦上点了一下,想要放到跟里的时候,段誉忽然发出淡淡的,却又严厉至极的警告声:“秃子,你若敢沾一滴酒的话,你就会将你打晕了,扔在这里,等着送命……” 想了想,段誉又轻飘飘地说了句:“而且,银子,你一分没有!” 段誉的话,使秃子一个激凌,他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将酒重新盖好,大气地说道:“小爷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秃子的命就是小爷您的,您不管说什么,秃子一定惟命是从……” 从现在开始么? 那么,到什么时候结束呢?怕等到秃子拿到了银子时结束吧! 段誉忽然冷笑了。但笑不语。有时,人命还真的不值钱啊,这一点点银子的,就足足的,可以买条命回来了…… 秃子看到段誉似乎睡着了,一句话不说,也有些烦躁起来了。说实话,秃子并不明白,段誉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一句话说白了。自己和三赖子两个人,一个,他就让喝得醉醉的,而另外的一个,由必须要滴酒不沾,碰都不能碰,不得不说,这下子,连秃子都搞不明白了。 然而,段誉才不管他明白不明白,只是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庙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惨叫声,在这空旷的黑夜里,传出很远,很远。远得,秃子清晰地听到了,浑身就是一个激凌。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不说话,就象是睡着了的段誉,都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将空的酒葫芦背在身上,让秃子背起另外一个满的酒葫芦,然后,低声说道:“秃子,快走,走,我们要快赶过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段誉的计谋之烧破庙 段誉一直都在等,他就是在等三赖子的那一声惨叫,说不得,他所要等的契机,已经到了! 段誉其实一直都只和三赖子说了一半的实话。那就是,在没有找到段誉之前,那个杀手,是不会杀三赖子的。可是,那个杀手,却一定不会让三赖子好过。 毕竟,出手捉拿段誉的是他们,让段誉跑掉的,又是他,这下子,对于那个想速度地了结段誉的杀手来说,一定会对这样的节外生枝烦躁起来。 那个杀手一烦躁,就会拿三赖子出气。他一拿三赖子出气,三赖子就会惨叫,那么,段誉的计划,也就成了一半了。那么,剩下的一半儿,就要看身边的秃子的了…… 总之,还是那一句话,段誉这个人,要么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所以,无论是三赖子,还是那个杀手,你们今晚的日子,甭想好过了! 秃子一听段誉的话,连忙一胡碌就爬了起来。 说实话,三赖子一惊叫,秃子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三赖子有没有事,而是今晚的自己,是否能逃出生天呢? 段誉当然知道,在秃子的心里,对三赖子佩服是佩服,听话是听话,可是,你若让秃子拿命去陪三赖子的话,那么,秃子是绝对不会干的。就如现在,如果说秃子担心三赖子的话,倒不如说,秃子是在担心自己是否能活过今晚吧? 原本,秃子在想什么,真的不在段誉的关心之列,可现在呢?若是这秃子临阵退缩的话,可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的啊,毕竟,他只是一副小身板儿啊,跑又跑不快,最多也只能制服一下三赖子这样的半吊子,对方若是一个练家子的话,以他的这副六、七岁的小身板儿来说,单单是在体力上,就是吃了大亏的啊! 可段誉实在并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所以,对于眼前的这种情形,他要么是找人帮忙,要么,就是靠阴谋暗算对方。 可这找来帮忙的人,到现在还没有过来,那么,就只有后者了。 自然了,这后者呢,是需要体力的,而秃子,则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其实,对于三赖子和秃子来说,无论哪一个去往破庙里诱敌,都是一样的,而段誉至所以舍弃秃子,而首当其冲地想起三赖子的原因,不外乎是三赖子心眼太多,做人又不踏实,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秃子听话,留那样的人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自己倒打一耙,所以,段誉才不会笨得要三赖子留下,而让秃子去呢! 现在的情形,多好啊,段誉带着秃子却暗算别人,让三赖子被人捆着,扔到破庙里,等着他们去救,这样的话,可不安全多了? 而现在,段誉所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先稳住秃子,让他为自己所用了。 拉拢人心,可是段誉的拿手好戏啊,若不是的话,为什么炎凌宇这样的人,都愿意和段誉结盟呢?虽然,炎凌宇的目的不纯。可是,也间接地证明了段誉的本事啊。 可是,要说服秃子这样的人,和说服炎凌宇那样的人可不一样,象和秃子这样的人打交道,还得从他的立场着想,要让他觉得,你是真心的对他好的……想到这里,段誉忽然淡淡地说道:“秃子,你怕死不?” 秃子点头,真心实意地说道:“不瞒小爷的话……怕,我秃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 秃子说完,有些担心地望着段誉,他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说得太没有骨气了,生所段誉会笑自己,又怕段誉一生气,就不给自己的银子了。 谁知道,段誉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秃子,谁都怕死……” 话说到一半,段誉微微地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也一样……” 秃子一听,惊奇极了:“小爷也怕死么?可是,你的身手那么好(百分号)……” 听了秃子的话,段誉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我若不怕死,为什么还要来这破庙里?不就是想让自己以后安生些,将这些潜在的危险,全部都清除掉么……你说是不是?” 秃子一听段誉的话,顿时默然了。 是的,段誉怕死,就因为他怕死,所以,才跟着过来,就是想要将那个想害死他的人,一网打尽。 秃子也怕死,可是,他净想着光,净想着自然不要死,可是,却没有想过,要免除后患,甚至,就连三赖子还在对方的手里,他都给忘记了? 秃子想到这里,忽然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小爷,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若是今晚这个杀手不倒霉的话,我们三个,都会死是不是?” 段誉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才接口道:“也不尽然,找到了这个杀后,还要找到他幕后指使的人,这样才能免除兵患!” 秃子也听懂了。他点点头,说道:“小爷说的是,若不找到这事的源头,我们是没有办法好好过日子的!” 段誉听了,大人似地拍拍秃子的肩膀,然后,低声说道:“虽然我和你和三赖子相处得少,可是,我也看出来了,你心眼比较实,容易吃亏。而三赖子聪明,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我才让他去,选择让你留下来……” 秃子一听,哟,原本这段誉不让自己喝酒,是向着自己的啊! 这样一想,段誉在秃子心里的身影,顿时高大起来了。他腰杆一挺,大声说道:“小爷你放心好了,无论你叫秃子做什么,秃子都会听小爷的话的……” 段誉望着远处的破庙,神色冷定地说道:“秃子,待会儿,你只要帮我挖个坑儿,然后,再放把火,把这破庙烧了就成了……” 秃子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什么,小爷,你让我烧破庙?” 烧破庙,这是什么逻辑啊? 要知道,杀手虽然很可能在破庙里,可是,他一看到起火,会跑的呀!而这三赖子刚刚还发出惨叫。那么,也就是说,现在的三赖子,他还在破庙里啊。三赖子只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现在,还真的是生死未卜呢!这要真的听了段誉的话,就烧了破庙的话,那么,三赖子岂不是要送命了么? 所以,在秃子的眼里,这挖坑的事,倒是可以做的,可是,若说是烧破庙的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的。 看到秃子的头,摇得跟泼浪鼓一般,段誉轻声地笑了起来。他一拍秃子的肩膀,豪气地说道:“秃子,你放心好了,这烧破庙的话,三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可是,你若不烧的话,他就死定了……(百分号)” 这下,秃子更加地不明白了。 他是不明白,这烧庙和三赖子之间的生死之谜了。 然而,段誉已经不愿意说什么了。他只是拍了拍秃子事先准备好的小铲子,胸有成竹地说道:“秃子,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照我的话做的话,三赖子一定会没事的,而且,那个杀手,一定会落网的。” 段誉朝着远处的破庙望去,嘴角,慢慢地渗着一抹看不透深意的微笑——三赖子这诱饵已经抛过去了。那么,那个杀手逼供也应该逼了,现在,那个杀手,应该按着三赖子说的话,去追自己了吧? 所以,自己只要去到破庙里,挖上两个洞,然后,再一把火把这破庙烧了的话,那个杀手,一定会落网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段誉之计之开始 现在,段誉就在拭目以待,看着那人,怎样落网,然后,再看看,那人究竟是谁指使来害自己的了! 其实,在段誉的心里,一直是有一个疑问的。而且,一直的挥之不去。 段誉和段青茗在段府之中,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刘蓉。刘蓉嫌段青茗挡了自己的路,嫌段誉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怕段誉以后会反过来对付自己。所以,一直想暗害自己,让自己彻底地消失。 这一点,段誉也是知道的。刘蓉有这个心,有这份恨以及不甘,更有这份想要自己消失的最绝佳的理由。所以,段誉一出事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在认为,关于自己失踪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刘蓉在背后搞的鬼。 可是,到了昨晚,当段誉看到三赖子之后,还有什么破庙里的那个准备交接自己的人,他才知道,事情,很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呢,这原因有许多。而刘蓉一直是个敢说敢做,可是,又胆小如鼠,怕担上后果的人,从听到她上次在庄子里暗算段青茗时,段誉就明白了,这一类的人,既想装贤惠,又想排除异己。所以,到头来,她无论想害谁,都只会先把自己置身事外,然后,再开始行动, 所以,段誉断定,这一次,若真的是刘蓉想害他的话,一定不会费这么多周折。若这三赖子和秃子,真的是刘蓉指使的话,她会叫这两人直接的,趁他在府外的时候,拼命地折磨他,这到了最后呢,或者毒死,或者打死啊,或者卖掉,或者是扔到山崖之类。这样的话,既简单又直接,再者,即便段誉一旦逃脱回来了,那么,刘蓉一样也可以装作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假装关心的,前来问候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的话,才会符合刘蓉的性格。才符合刘蓉一贯的作风。 可现在的事实呢?对方既想要他的命或者是人,又要费尽周折带到城外的破庙里,只能说,这个段誉的身上,一定还有他人想要的东西,又或者说,那个人,想利用段誉来威胁某一个人。因为,若真将段誉从城内带到了这里,很可能,就不是单单地想要他的命,那么简单了。 而这个人,不在城内处置自己的原因呢,或者是因为在城风有熟人,怕被熟悉的人看到之类,又或者是他想趁机灭绝后患,杀了三赖子和秃子。 要知道,在城内,刘蓉可以做一切的事情。可是,到了城外,可真的鞭长莫及了。 而且,段誉并不认为,刘蓉会有这个本事,找到这些地痞、流氓之类的,前来暗算自己。而且,还设下了如此精心的毒计,另外再找了杀手,还将一切,都放在这个破庙里来解决,而且,还将一切,都算计得如此精妙! 虽然在这古代,只生活了一段的时间,可是,段誉却知道,这个计划里的有些东西,是刘蓉鞭长莫及的。 所以,段誉知道,这个想对付自己的人,一定是另有其人。 而且,段誉一早就在想着,这个刘蓉,要么就是有外力帮她,要么,就是她找了外人,专门来对付自己的! 可是,事情无论是哪一种,段誉都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一定会找出那个暗害自己的人。然后,替自己讨回应该有的公道!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为何要做这种看似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段誉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他只知道的事,这一次暗算自己的事,一定和刘蓉或者是段玉兰有关。因为,秋宁是段青茗的人。也同样因为,在段府之内,只有段青茗的人,才能直接的唤走段誉,而他可能不会异心。 所以,这段誉是秋宁带回来的,而她带自己走的理由则是,段青茗回来了,他们要出府去接她。 段誉看出了秋宁的异常,可是,却表面不动声色地和她出了府。 秋宁却开始说一些怪异的话,大多就是待会儿出了府,别走太远,然后,跟紧自己,有了什么事,就回头跑之类的话, 于是,段誉知道,这是要出事了。 段誉绝对不是个怕事的人。所以,到了这时,他就明白,这秋宁,不是让他来接段青茗的,而是要将他送到别人手里的。 而秋宁这个丫头,很可能,是被人威胁了,或者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虽然,秋宁的事,段誉并不清楚,可是,段誉却知道,这迟早要出的事,迟不如早,干脆的,等他们一起来吧! 所以,段誉就将计就计地,被三赖子和秃子掳去了,而且,这一掳,就是大半夜的时间。 如果说,段誉想打发三赖子的想法,是在听到三赖子要将自己送到破庙之中之时,才打算一网打尽的话,那么,现在,很快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段誉知道,古代的高手有很多,而很多种人,并非自己就可以匹敌的。而且,段誉这副小身板儿,也一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他从头开始的时候,就准备智取,而不是硬拼。 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三赖子和秃子是想害段誉的人,可现在,却都成了段誉的帮手以及诱饵。 所以,现在段誉就打算,拿三赖子和秃子来对付这个杀手,然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在段誉的心里,这个做法,并不一定会一劳永逸,可现在的问题是,除了这些人,他最起码,可以安生一段日子了。 段誉这样想着,耳朵仔细地听着远处的动静,然后,和秃子一起,朝着破庙摸去。 因为距离破庙的路程并不远,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摸到了破庙的附近了。 秃子张了张口,不知道想问什么,然而,很快地被段誉阻止了。他凑到秃子的耳边,现在,低声说道:“现在,你记住了,无论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可以说话!” 秃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因为,有了银子的垫底,有了保命的招数儿,所以,这秃子对段誉是言听计从,不会有半点的反驳的。 段誉和秃子,两个人悄悄地摸近了破庙,远远地,就听到了三赖子破口大骂的声音! 这也是段誉和三赖子约好的,只要那个人走了,他就可以破口大骂了。看来,那个人,真的已经离开这破庙了。 段誉和秃子,走的是破庙的后门,这破庙,原本是一处三进院,可是,其他的,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了。现在剩下的,其实就只有这一间三间宽的房子,站在破庙的窗口处,段誉在地上摸了一把,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地上,全部都是铺的砖头。 段誉在窗口的地方摸索了几把。然后,又来来回回地度量了几番。就才在指定的地方,猛地拿出酒葫芦,将半葫芦的酒,全部都泼了出去!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秃子不由地在地上摸索了一把,湿湿的,全是酒,秃子顿时心疼极了。可是,他才张了张口,段誉就狠狠地拧了他一把,秃子就不敢出声了。 段誉再往前了一点,把剩下的酒,全部都倒在了砖面的地上,然后,朝着秃子,做了个挖的姿势。 酒被段誉这个败家子,用这种方法给败没有了,秃子的心里,真真的是心疼极了。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从喉咙里伸出手来,然后,将那酒从段誉的手里夺回来,全部的喝到自己的肚子里去,一滴不剩。 第三百四十五章 段誉之计跟周伯通学的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秃子的心里,只是一闪而过而已,而他的心里,这所有的怨恨,都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句话说白了,秃子他,显然的只敢想,不敢说。 秃子至所以不敢说,并不全是因为怕段誉,而是,也是有别的原因的。不说其他,单单是因为他知道,这附近,很可能,就潜伏着一个可怕的杀手,而那个杀手,才是想要自己命的。单单看三赖子还活着,可是,声音充满痛苦来说,秃子就知道,这个杀手的手段,比之段誉,应该更加的可怕。 秃子虽然笨,可是,却不傻,他自然知道,跟着段誉,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才可以救得了三赖子,才可以让自己的以后,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也是为什么,三赖子虽然痛苦,可是,却还在这里按照段誉的吩咐,破口大骂的原因了。 酒被生生地浪费了,秃子感觉到不甘心极了。 他发狠地呼吸着,嗅着这酒的香气,感觉着这酒进入喉咙时的甘甜的舒爽,那想象中的陶醉,令秃子的心里舒服了一点儿,另外,他生怕浪费了一点儿。只想着,将这酒气,全部都嗅到自己的心里去。 可是,时间有限,段誉哪里容得下秃子在那里蘑菇?他狠狠地碰了一下秃子的手肘,示意他快点挖坑。 秃子听了,连忙用锹开始挖了起来。他的力气很大。这会儿再挖坑,显然的,就是一股子怒气了。所以,十分的用力。看他那样子,就象是和谁上劲儿一般。 那酒,浸到了没有冰雪的土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并渗入到了冻结的砖块里。虽然,这地下的冰雪冻住了,可是,秃子力大啊,没几下,就将那渗了酒气的砖头挖了出来,再挖下去,就更容易挖了。 段誉的要求,那个坑,并不需要太深,他也不怕那个杀手会现在回来,因为,三赖子是个很害怕死的人,所以,他现在,一定把地道的事儿,给说出去了,想必那个人,会以为自己从秘道里跑了,所以,肯定回回头去追的,而且,这一更之内的时间,他是不会回来的了。因为,一如段誉所料,在那个杀手的心里,三赖子的命,根本的,就没有段誉的命值钱。所以,先抓住段誉,这才是那个人最主要的目的。 而这一点,恰好就成了他的弱点。 俗话说,有了弱点的人,最容易对付,而段誉,就是抓住他的这点弱点,才敢叫秃子在这里挖坑的。 你想想啊,那个人,行动又快,若是他快速地去,快速地来,可不将正在挖坑的秃子和段誉,来了个一锅烩了么? 所以,有的时候,单单有聪明和实力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判断力,以及实施的胆气和能力的话,一切,都是白搭的。 现在,段誉和秃子,就是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想来暗算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杀手! 两个坑,很快就挖好了。而且,距离相差甚远。 而且,这两个坑的形状以及距离十分的奇特,一个长形的,一个圆形的。而且,那两个坑相距的距离,更是微妙,是常人通常几大步都跨不到的地方,所以,秃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段誉,究竟挖这个看似无用的坑,究竟有什么用。 段誉看到坑挖好了,一面指使秃子将那些碎土清到一边去。。然后,自己跳到坑里,吭吭哧哧的,不知道捣估了一些什么,就爬了上来。又扒了些土的,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给盖住了, 然后,他又趴到另外的一个坑里,同样摸索了一阵,这才上来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另外的一边呢,他又让秃子从最后的树底下拣了些树枝之类的,铺在这上面,这才铺了些冰雪,在这上面,远远地看来,就好象是和原来一样。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出来。 段誉拍拍手,望着因为挖坑而出了半头汗的秃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把三赖子的绳子解了,叫他不要出声,把他带出来!” 秃子刚刚转身的时候,段誉手里的酒壶,突然抛了过来,,他说道:“秃子,那里面,我专门剩下了一些酒,看你挖坑挖的也累了,快喝了吧!” 看到段誉突然这么好心,秃子一下子笑开了眉,方才的累,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手执酒壶,还不放心地问道:“小爷,这真是给我的喝的?” 段誉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不是给你喝的,又是给谁的?不要喝的话,拿来!” 秃子,哪里会给段誉? 他连忙打开酒葫芦的盖子,一气儿连着一气儿往肚子里灌去。一边喝,他还含糊地说道:“嗯,小爷给的,当然喝啊,就是毒药,秃子也要喝下去……” 段誉听着秃子拍马屁的样子,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要知道,这段誉可不是因为想要犒劳秃子,才让他喝的酒,只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秃子是不会明白的。 没过一会儿,秃子就将士骂骂咧咧的三赖子带了出来! 段誉借着夜光一看,哟,这三赖子,还不是普通的惨啊,除了手臂脱了之外,身上,还无数的伤痕,而且,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就象企鹅,段誉站在远处,望着,不由地轻笑出来:“三赖子,和那杀手比起来,我温柔多了吧?” 三赖子刚想说,你温柔?温柔个屁! 可是,话还没说,嘴角又痛了起来了。他连忙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再往前走上两步,段誉忽然低声说道:“别动……” 三赖子和秃子站在那里,不敢动了。段誉绕过那坑,走到两人的面前,伸手,将三赖子的手肘给接好了,然后,他又摸出另外一个酒葫芦,递给三赖子,淡淡地说道:“来喝点吧,不会难受了。” 三赖子一看到酒,比看到亲娘还亲。他咧咧嘴,说道:“还好小爷记得我……” 段誉不理三赖子,只是抬头望了望天。 眼前的天色,比之前要黑了许多,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段誉知道,这是天要亮了的先兆,看这样子,明显的,就要天亮了。可是,却不知道,那个杀手回来了没有呢? 这样想着,段誉和三赖子说道:“你们两个,按我教好的说,记住,不要太大声了……等那个人回来,你们后退两步,只准两步,知道么?一步都不许多,一步不许少,知道不?” 三赖子一听,连忙点了点头,可是,当他一看到段誉竟然丢下他们,藏匿到一边之后,他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可是,那人要杀了我们怎么办啊?” 的确,相对于段誉的手段,比之那人,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了。那个人,先上来就是朝他踢了一脚,然后,就是几个耳括子,再之后,一边问,一边打,到了现在,三赖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痕了,他只知道的是,这一下子,他可真的要躺要床上几天,才能好了! 三赖子的身上和嘴上,原本就痛,这一动,更加痛了,他站在那里,嘶嘶的直叫。段誉冷笑了:“你放心好了,三赖子,小爷说你没事,就是没事,你还是担心一下,过会儿,小爷教你的话,有没有说清楚吧!” 说完,段誉就闪到了一边。 然后,他用耳朵趴在地上,用耳朵,紧紧地贴着地下,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地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第三百四十六章 段誉的计策之收网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一个脚步的声音。听那声音,那人似乎很急,也跑得很快。没用多久的功夫,他就离这破庙不远了。 这种办法,是段誉从二十一世纪地时候学来的,在空旷的夜里,只要有脚步走近的声音,你伏在地上,认真地听,就能感觉得到的。 其实,这个原理非常的简单,大地,就象是一个巨大的整体一般,完全没有分割的,所以,无论是哪里动了,响了,远远的,就能听到的。 就好象你拿着一张大纸,在这头,用笔轻轻地划,在那头,一样能听到,这其实,就是一个原理的。现在,段誉把他用到了,这里了。 看到段誉把头伏在地上,三赖子和秃子,都惊讶极了。他们又不能问,只好呆呆地看着,不知道段誉,这究竟是要搞什么鬼。 段誉听了片刻,忽然低声疾呼一声:“好了,他人回来了,你们现在开始!” 段誉声音才落,三赖子就哭诉起来了:“哎哟,哥哥走不动了,秃子,你说怎么办吧?” 秃子听了三赖子的话,闷声闷气地说道:“可是,哥哥,若我们不快些跑的话,那人,就人追来了啊!” 三赖子一听秃子的话,连忙鬼叫起来:“秃子,你就是个没良心的……你放走了那个人票,哥哥没怪你,还替你受罪了,怎么着,现在,你又不想救哥哥了不是?” 秃子听了,连忙说道:“三哥哎,你就小声些吧,横竖,那人票已经跑了,可那只是个小孩儿哎,又没有什么功夫底子,我们改天儿,把他抓了,杀了不就结了……” 秃子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三哥哥哎,倒是你啊!可得小声点说话,这要是被那人听到了,我们可以吃不完,兜着走了……” …… 段誉在一旁听着,不同地点了点头,看这秃子,平时傻呵呵的样子,这交待了的东西,倒还是学得有模有样的、自然了,段誉刚刚教秃子的时候,不知道教了多少遍了这一点,被段誉刻意地忽略了。 总之,这三赖子是痛得,怕得,秃子是学得,这两个人,演起来,倒真是有模有样的,不错。 只是,那人的速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快,刚刚听,他还在远处,可是,三赖子和秃子的几番话说得下来,那个人,已经掠近了。 接近纯黑的黑暗之中,有一个墨色的身影,出现在破庙之侧。他既瘦且矮,浑身都散发着凌人的冰冷气息,他在这黑夜之中,乍一出现,这周围的温度,都已经低了几度。 那人放慢脚步,径直朝三赖子走来,在走到离两个十几步的要方,刚好听到秃子的最后一句,他随即停住脚步,厉喝一声:“谁在那里?” 三赖子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连忙说道:“快,秃子,那人回来了,我们快跑!” 秃子一听,拉了三赖子就跑! 这下,三赖子倒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怕极了那个刺客啊!他转身一跑,才两步,到了第三步的时候,秃子连忙拉住了他伸腿在三赖子的腿上撞了一下,连忙叫道:“三哥……你怎么了?” 三赖子原本就痛,被秃子又撞了一下,这下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顾得有谁在身后追了,一指秃子,恨恨地说道:“哎哟……秃子,你个天杀的,为什么要撞我啊……” 秃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后,已经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秃子是吧……今晚,你们都死在这里吧……” 那人说完,阴风一闪,他一只手疾伸出来,就朝着秃子抓了过来! 秃子一看那人抓过来了,连忙松开三赖子的手,大喊一声:“小爷,救命啊……” 那人顿时脚下一顿。似乎明白有什么不对了。 可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脚下一顿。就跌进了那个坑里。 刚刚跌进坑里,熏天的臭气,扑鼻而来,那人连忙一个用力,朝着坑内纵了出来。这一纵之下,浑身的臭气,臭得他几乎要窒息,那人低骂一声,刚想去整理一下衣服,可就在这时,,他一个不小心,就又跌进了另外的一个坑里。 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刚刚落进坑里,尖锐的疼痛,从脚底传来,他刚刚凝聚的一口气,也就散了。 那人一见,大惊,可是,他再想提气的时候,已经喝了,因为,一阵药粉,漫天而来,瞬间,他就丹田之内,没有一点的真气,就这样,瘫软在那里,动也动不了了。 这坑,其实并不深,这时,秃子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去,一把将那人提了上来,而一侧,段誉慢慢地走了出来,望着那杀手,冷笑:“嘿嘿,你不是想抓小爷么?小爷在这里,你倒是来啊……” 那人望着段誉,立时又惊又怒道:“是你,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段誉微微一扬着,傲然道:“当然都是我做的,怎么,小爷这样招待你,满意不?” 那人几乎被段誉的话气晕了过去! 其实,一抓三赖子,然后去追段誉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不对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段誉小小的年纪,却是如此的厉害。这连施巧计的,把三赖子和秃子,这两个摆不上桌面的家伙,都给收买了。 那人的身上,太臭了,而且,还是段誉的杰作。段誉叫秃子把那人的鞋子和外衣全脱了,扔得远远的。 然后,段誉就让那人,在冰天雪地里呆着,不穿外套,也不给鞋子,他还走到那人的身边,将自己的匕首从那人的脚底一抽,在身上抹了抹,然后,扔到了秃子的手里:“秃子,等会儿,按我说的做……” 秃子应了一声。连忙把匕首,给握到了手里。 通过这一晚上的相处,段誉忽然发现,秃子要比三赖子可靠、牢实得多。就是方才的话,他都学得有模有样,令段誉非常的满意。所以,这有什么事,肯定吩咐秃子了。 那人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段誉也不兜圈子,只是冷笑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个一个地答,若是答不上来的话,我就砍你一根手指,再答不上来的话,你就砍你一根手指,手指都砍完的话,就砍脚趾,怎样?” 那人一听段誉的话,立时怒了起来,他虽然身子软着,不能动。可是,他的口却硬得很,朝着段誉,就是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你敢……” 段誉一手托着下巴,眨眼道:“兔崽子在说谁呢?” 那人气极,反口道:“兔崽子在说你……” 一句话,他才知道,自己又被段誉占了便宜,这下,他气极了。 段誉望着他气得手都哆嗦——自然了,都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淡笑道:“小爷提醒你,若想和小爷作对,你还嫩着点儿,而且,这无论是口上,还是手上,你都沾不到半分的便宜,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吧!” 那人被段誉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理他,只坐在地上,直哆嗦去了。 段誉看出来了,那人是在逼毒。他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这毒,是炎凌宇给我的,专门对付有内力的人,对于我,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你越逼啊,这毒可就越深了。” 那人听了,发现真如段誉所说。看来,今晚真的要栽到这个小毛孩子的手里了。 他咬牙道:“说吧,你想怎样?” 第三百四十七章 炎凌宇来了 这个黑衣人问得干脆,段誉更加答得干脆,而且,绝对不会拖泥带水,而且,一点都不会含糊。 段誉问道:“听着,我的问题,就只有三个,第一,谁指使你来的。第二,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或者,威胁什么人,。第三,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段誉的话,句句直逼问题的中心,这下,黑衣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了。 他一扭头,怒道:“你休想,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段誉扬了扬眉,有些遗憾地说道:“秃子,给我割他一根手指头!” 秃子握着匕首,有些迟疑:“小爷,这一上来的,就要割人家的手指头……合适么?” 段誉翻了翻白眼道:“你还是问问三赖子,他的手段怎样吧?” 三赖子一听,哭丧着脸说道:“他逼问我,段誉怎么跑的,我就按小爷说的,是秃子放走的,然后,他就要砍我的手指头,我连忙说了秘道的事,他才放了我的……” 那人一听三赖子的话,怒道:“原来,你早就设计好了?” 段誉耸了耸肩膀,冷笑:“你们想对付我,都不知道筹谋了多久了,我若一来这破庙,就将你捉住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主子了……” 段誉看出来了,这个人,充其量,只是个打下手的,知道的,也一定有限,所以,就一语中的地说了出来。 那人一听,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誉冷笑:“就凭你这三脚猫,怎么配和小爷我作对呢?” 段誉说完,随即吆喝道:“秃子,砍手指!” 秃子,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此时,一听三赖子的话,就知道,段誉所言不虚。相信若是自己落进了这人手里的话,手指头,早不见了。一念及此,他连忙说道:“好的!” 说完,秃子手起匕落,那人的一根手指,就不见了。 秃子原本只想吓吓那人的。可没想到,这匕首这么锋利的,只一下,那人的手指就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血,这下,怔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而一侧的段誉,则冷笑道:“呵呵,我的匕首快吧,等会儿啊,砍手,砍脚,也一样的,一匕首落,就搞掂了。” 那人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怒吼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段誉冷笑:“怎么,你不是很英雄么?这还只是开胃菜啊,你就怕了么?” 说完,冷笑:“我再问一次……我每问一次,就砍一个,天亮了,就送到官府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那个黑衣人听了,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孩子,就是个小恶魔啊,他若不说的话,这小子,真的会将他的手指,脚趾,甚至是手脚都剁了的啊! 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你想死都不成,因为,他早把你的后路,都给断了。就连秃子握起他的手,砍指头的时候,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只要想到,这样的痛楚,还在忍受不知道多少次,那个人,真的就怕了。 想到这里,那个黑衣人想了想,说道:“我说,我说……” 段誉听了,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 要知道,他可不喜欢,砍人家的手指头,看这秃子,肯定是不敢再砍了,难道要他自己动手不成?而且,这天寒地冻的,人的血,可极有限的,万冻死了,血流干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这家伙,又太嘴硬,只能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狠,你要比他更狠才行。 现在,这人说了,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段誉淡声问道:“还是那三个问题……第一,谁指使你来的。第二,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或者,威胁什么人,。第三,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那人听了,低声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我是……” 然而,两个字之后,寂然无声了。 段誉眼角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地闪过,只一晃之间,就不见了踪影,段誉心道,不好,他连忙上前,却见那黑衣人胸口插着一枚暗器,原来,已经死了。 秃子不知道那人死了,手里握着匕首,纳闷地问道:“小爷,他不是答应说了么?你还杀他做什么?” 段誉没好气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他了?是别人好不好?” 秃子一听,吓坏了:“啊?还有别人?” 段誉摇头,这个秃子,刚刚夸了他一下,就真没边了,看来,这种人,还是靠不住啊……于是,他没好气的说:“你放心好了,那个人,不会再找你们了,只会找我而已……” 杀了这个黑衣人,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幕后的主子,看来,这身后的人,可不简单啊! 秃子一听自己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再一想,他又忧心地说道:“那,小爷,你呢?” 段誉不想和秃子废话,只是走上前去,夺过自己的匕首,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擦干净了,放到自己的怀里,准备走人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有衣袂交错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个惊惶的声音:“快,快些……” 听那声音,明显是炎凌宇的。 可是,那小子现在才来,自己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的呀! 想到这里,炎段誉摇了摇头,这怎么跟警匪电影里的狗血剧情一样啊?什么事儿,等他收拾完了,这救兵才到? 只不过,有救兵,比之没有救兵,总是要好些的。所以,这段誉看到炎凌宇的身后,还是兴奋地大声嚷道:“嗨,炎凌宇,我在这里!” 一侧的三赖子和秃子一听到段誉直呼炎凌宇的名字,顿时,生生地吓了半跳,只差一点儿,就要尿了裤子了。 因为,这两个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就算是长大了,也是一直在京城里混啊,所以,别的人,他们或许不知道,可是,这炎凌宇的名字,他们一定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三赖子还没敢说话,一侧的秃子就心惊胆战地开口了:“那个……小爷,你原来认识三皇子殿下……” 看这情形,段誉不但认识,而且,还岂直呼其名?这样,你是不是得想一下,这两个人,究竟熟悉到什么地步了? 要知道,在京城之中,三皇子殿下炎凌宇,可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儿啊,现在,他们招惹了一个和炎凌宇这样熟悉的人,岂不是找到么? 听了秃子的问话,三赖子也用紧张十分的眼神,望向了段誉,仿佛想向他求个实信儿。 段誉冲两人翻了翻白眼,那眼神竟然是,你们白痴啊,没听到我在叫他么? 这下,三赖子和秃子可吓得半死了。 要知道,虽然这杀手可能想杀炎凌宇,可是,这最先劫持段誉的人,可是,他们两个啊,所以,若说他们两个,按照道理来讲,也算是这件事的同谋啊,现在,京城之中,最可怕的三皇子殿下炎凌宇来了。他们是不是就死定了? 要知道,若是这个段誉向三皇子殿下说上几句话的话,那么,这两个人的活命,可真的就到头了。 这样想着,三赖子和秃子的身上,都开始筛糠。这一次开口的是三赖子,他用极其惊恐的语气说道:“那个小爷啊……今晚的事儿,您能不能让三皇子殿下放小的兄弟们一马啊……” 其实,三赖子想说的是,这件事,能抓住这个杀手,他和秃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呢?只希望段誉能看在这些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他们两个一条小命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没做错事的人,谁怕谁呀? 其实,炎凌宇的严厉,就在于他的威名远播。事实上,他的手段,是不屑对天三赖子以及秃子这等寂寂无名之辈施为的。 而三赖子和秃子这两个小小的流氓,然后的,也还没有资格,撞到炎凌宇的手上去。因为,依他们两个的作派,若真的撞到了炎凌宇的身上的话,那么,他俩的小命儿,就真的早就玩完完了。 可是,既然两下里并无冲突,这个三赖子以及秃子,为什么又如此的畏惧炎凌宇呢? 其实,这话白了,就是犯罪畏惧心理。 这种畏惧心理,就比如说那些作奸犯科的人,都怕听到警察的名字,是一个道理的。 三赖子和秃子怕炎凌宇,不外乎因为,他是位高权重的皇子,若是撞到了他的手里,会有倒霉的嫌疑?再加上京城之中对炎凌宇的种种传说,渐渐地,将炎凌宇演化成了一个神话一般的存在,所以,这秃子和三赖子,才会畏惧至此。 秃子和三赖子是打心眼里惧怕炎凌宇,而且,他们这怕,还真不是一般的怕。而是怕到只要一听到对方的名字,就会浑身发抖 就如此时,段誉一叫炎凌宇之名,这两个人的眼前,就浮现出了种种传说,所以,这吓得,身子骨,都要站不稳了。 其实,这两个人,也是没有和炎凌宇打过交道的。只不过,只闻其名,听过他的那凌人的手段之后,就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种恐怖。 这两人,只怕炎凌宇,不怕自己,这段誉的心里,可就不爽了。 看到秃子和三赖子满脸畏惧的样子。段誉小童鞋的虚荣心,可是被大大地伤害到了——事情是他做的,计谋是他设的,黑衣人是他抓的,原本,他就是主角,是掌控一切的游戏主宰者。可这凭什么呀?这炎凌宇一来,就抢了他的主角的位置了?而且,还是那种人未现,威先到的主儿? 在段誉的心里,这个炎凌宇啊,不就是个子比他高些,脸比他白些,出身比他好些么?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啊?这还没有出现的,就抢了他的风头,你叫段誉以后还有什么脸混啊! 段誉心里有火,却偏偏发不出来。 他站在黑夜里,望着远处飞奔而来的一行人,心里的喜悦,登时地,被全部冲淡了。 炎凌宇走得越近,身后的两个人,就越畏惧。他们朝后瑟了两下,然后,望着段誉,轻声地说道:“那个,小爷,您可记得啊,待会儿,三皇子殿下若是来了,您可要帮小的说说情啊!” 极度不爽的段誉,终于暴-发了。他抿紧了唇,淡淡地看了三赖子一眼,冷冷地说道:“求他炎凌宇做什么?你们别忘记了……你们两个,现在是我的,我想放就放,不想放,他说了也没用……你们懂么?” 段誉的心里,十分的不爽,说不得,他忙乎了一夜。这功劳和人情,怎么成了炎凌宇的了?要知道,这个炎凌宇,只是个打酱油的啊,为什么他一来,个个都要看他的脸色呢? 这下,三赖子更被段誉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只想跪下磕头了。 他原来只道三皇子殿下威武无比,可现在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爷,则是更加的威猛不可一世啊,却原来,他连三皇子殿下的面子,都不买的么?那么,是不是就是说,他的手段,比之三皇子殿下,更加在令人可怕,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惧怕三皇子殿下么?抑或说,他是又一个,比之三皇子殿下,更加可怕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出,三赖子和秃子,更加地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了,——他们此时,开始挖空心思地想着,这自己掳了段誉之后,可有什么地方,是得罪了段誉,有什么对不起段誉的地方?若然不是的话,那么,待过了一会儿,这位小爷……不,这位祖宗,又要拿出什么招数儿来对对付自己呢? 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个屋檐,还是曾经被自己大力破坏过的? 一念之间,三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秃子和三赖子并不同。 若真要说个为什么的话,那么,只能说,第一,这傻人有傻福……这秃子的心思向来就比三赖子简单,想得也少。和二,秃子仗着自己跟了段誉一段时间,乖乖地听了段誉的话,自觉得段誉对自己不错。至于这第三呢?秃子想得比三赖子简单,也没有想得和三赖子一般的远,因为段誉最后对自己的这一份好以及赞誉,他已经选择性地,将自己曾经和三赖子一起掳过段誉,并小小地虐待过段誉的事,都选择性地忘记了! 此时,看到三赖子心里惶惶的。秃子心里有些奇怪,他上前扶住三赖子,有些奇怪地说道:“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着,你在浑身发抖啊!” 在秃子的心里,是不是这三赖子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变得更不舒服了? 听到秃子问,三赖子的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一把抓住秃子的手腕,带着哭腔问道:“秃子,难道说,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秃子奇道:“三哥,我们要担心什么?” 三赖子将秃子拉开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你忘记了?我们曾经掳过小爷啊……” 秃子点头:“我知道啊!” 三赖子一听,几乎气结:“你既然知道,可有否想过,这位爷待会儿,会怎么对待我们呢?” 秃子有些莫名其妙地摊摊手:“三哥,你原本来担心这些啊?不过好歹的,我们对这位小爷可不错啊!” 三赖子几乎有一种想拿头去撞墙的冲动了——这个秃子啊,是不是脑袋瓜子进水了呢?你对人家不错?你怎么对人家不错了?再怎么不错,人家也曾经是你的阶下囚啊,你绑过人家,威胁过人家,虐待过人家,骂过人家,还和人家抢过饼……难道说,这一系列的事,你真当是天上飞过的乌鸦,这一飞过,就散了? 此时,透明之前的那一片黑暗,已经散了。 天地之间,有由原先的漆黑一片,变成了淡淡的深暮色。 那样似乎隔着一重厚厚的纱的颜色,令人和人之间,似乎被什么横亘着,即便你的脚步再快,挨得再近,也无法和白日里一样,毫无阻碍。 天色,再亮了一些,天地之间的一切,则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此时,破旧的庙宇,惨淡的大地,破旧的砖墙,还有那破庙之前的两个坑,以及那个被脱了外衣和靴子,以及手指断了一枚的黑衣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远处的人,正在快速地飞奔而至。那衣带风声的声音,也渐渐地近了,近了。 而站在破庙前的三个人,则各具颜色。 当前的段誉,小小的唇,紧紧地抿着,一张如玉秀的小脸上,苍白的、冰冷的,没有一分的颜色以及表情。因为在黑夜里呆得太久了,所以,就连他的呼吸,都变得冰冷起来,站在这冬日的黎明里,没有一丝的热气。 段誉的身边,站着三赖子和秃子两个倒霉鬼。 而两个人的表情,则更是精彩,令人看了,都想发笑。 这三赖子呢,一脸的伤疤,衣服破了,腿也一拐一拐的。浑身的伤痕,可以说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再加上,他被人折磨的时间,比较长,再加上依次经历了震惊、无奈、痛苦、疼痛、极度的害怕、短暂的喜悦,最后,却又坠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冻僵的段誉 如此复杂的情结,绝对不是三赖子这种只善于害人,可是,却不能消除情感恐惧的人,可以在瞬间掌控的,所以,当他经过过这些,几乎想虚脱之后,却不得不面对下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很可能,要倒霉了。而且,这一倒霉,可不是一般的倒霉,就因为,他们这一次得罪的人,并不是普通的人一般! 而这倒霉的结果,要么就是小命没了,要么,就是再一次陷入牢狱的囹圄。 三赖子是在监牢里呆过的很长一段时间的人。若不是如此的话,他也不会得到这个秘道的事情。可是,也是那一次,他第一次对那厚厚铁门的牢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虽然,那之后,三赖子拼了命地出来了。可是,那里面的阴暗,可怕,长年不见天日的阴霉,以及那些临死之间接近的呻-吟。还有那皮鞭的、镣铐的声音,曾经是三赖子之前的噩梦。 如果说,刺客只能致一人死,沙场是将士的埋骨地,那么,监狱,就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不是壮烈,不是惊骇,而是无声无息。三赖子亲眼看着,那些死人,就是被那些见惯了死亡的狱卒们拿着一张破席子一盖,然后,倒拖着,扔了那个叫乱葬岗的地方。每一次,只要想到这里,三赖子就会浑身发抖,在对监狱产生恐惧的时候,也对那些死亡,产生了更大的恐惧。 这不意外地说,监狱,是三赖子的噩梦。 就因为三赖子曾在里面呆过相当长的时间,就因为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他才更加地害怕,生怕自己有那么一个不小心,就再落了进去。而这一落进去,就会落得个和那个老头儿,一样的下场。 而眼前,是不是这个炎凌宇一出现,又或者这眼前的小爷一开口,自己就要现度进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空间呢? 可是,眼前这个一脸不在乎的秃子,还有眼神冰冷的段誉,以及那个远来的三皇子殿下,究竟谁才是自己的克星,谁才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三赖子还真不敢肯定。 现在,三赖子的心里,仍然在急转着,可是,任他怎么转,却也转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那神情,在黎明前的铁灰色里看来,更显得极是颓废。他只能哭丧着脸,心里在想着,这这片刻之后的结局。而秃子呢?则一脸的无所谓。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威武如天人、俊美犹如天人的三皇子殿下,究竟生得是怎生的模样儿。 这样想着,秃子就连心里莫名而生出来的最后的一抹畏惧都消失了,只和段誉一样,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某一处,望着那些正疾驰而来的人们。 三赖子望着段誉,一脸的畏惧,他再看看那个隐隐有些雀跃的秃子,想起方才的提点,一点用都没有,心里又更加地象猫地挠一样,几乎就要疯狂了。 你都不知道,现在的三赖子,有一种想将秃子打晕的冲动,省得过一会儿了,他有什么言语冲撞了对方,那么,他们两人,可真的要彻底倒霉了。 段誉不作声,三赖子和秃子也不敢作声。 这两个人,都陪着段誉站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任那一夜之间,最最可怕的冰冷,一次又一次地侵袭着自己的身体。和段誉不同的时,怀着一颗惴惴的心,等待着不知道怎样的结局。 黎明之前的冷,可以将人的血液都生生地冻结。 冷。 很冷。 并不是那种浑身发抖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无法抵抗的冷。 那些冷,犹如静波之水,在蔓延的同时,又一寸一寸地冻结它的领地。 渐渐地,他们的手指没有办法动了。 渐渐地,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热度。 渐渐地,他们的腹腔开始发冷,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 渐渐地,他们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了。 炎凌宇的脚步很快、很急。他在黎明之前的黑暗里疾驰,浑身衣带生风,周围的寒冷,对他造不成一丝的威胁,甚至,他的衣里,还有急包的汗水,正迅速地逸出身体,给他一种畅快淋漓,又有什么郁结在心的烦躁感觉。 段誉目眼睁睁地看着炎凌宇疾驰而来。 令段誉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而是和他身后的任何一个人一般,就这样一个人,在黎明前前的原野里疾驰。 段誉静静地看着炎凌宇,先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略微熟悉的声音,再就是衣带生风的急迫,再过了没多久,炎凌宇一个大大的身影,就瞬间出现在了段誉的面前。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消失了一夜半天的人。 段誉站在灰色的黎明前,披一身的冰霜颜色,看那样子,几乎要被冻僵了。 “段誉,你怎么样了?” 炎凌宇潋滟的眸子里,写满了着急、悔恨、惶惶,以及自责。他的手,一搭上段誉毫无温度的肩膀,心里“格登”地响了一下,然后,他的人,整个猛地前扑过来,一把抱住段誉小小的身体,横放在怀里,大声说道:“段誉,你怎么样了?” 炎凌宇才一说话,满口的雾气,便从他的口里弥漫起来。衬得他缥缈的声音,更加在辽远起来。 然而,段誉没有出声。 经过一夜的冷,段誉的整个人,都被冻得有些僵,手指都坚硬起来。此时,他看到炎凌宇,原本是想说话的,可是,慢慢地,手脚都抬不起来了,而且,他觉得呼吸都有些缓慢起来。其实,他也想说话的,只是,这才一开口,肺内的冷气,就感觉到浸入肺腑,仿佛再也出不了声了。 入了炎凌宇的怀,段誉这才有了一丝温度。他在炎凌宇的怀里,乖乖的倚了片刻,感觉到身上,有些气了,这才勉强扯起一抹虚弱的笑,轻声地叫了声:“炎凌宇!” 炎凌宇的眸光闪了闪,轻声警告道:“别说话!” 低下头来,炎凌宇将体内的真气,输到段誉的体内,让段誉的身体,慢慢地温暖起来。 段誉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大氅,只是穿了一件寻常的棉衣,经过一夜半天的冷、饿,以及奔波,原本身体就不算太好的段誉,这一次,可真的又在大病一场了。 炎凌宇垂下美绝天人的眸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悔和恨!不是对段青茗,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炎凌宇在之前,曾经有段誉有过一些约定,而段誉,也对炎凌宇关于布防,关于武器,作出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而这些建议,则被炎凌宇一一采纳了,并专程上报给了皇帝,准备给段誉下一次的出仕,做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所以,除了段青茗在炎凌宇心里的位置之外,这个段誉,也逐渐地,在炎凌宇的心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非常的微妙。微妙得,当一个人闯进你的生活,你先是排斥,转变看法,到最后的慢慢接受,以及难舍难分。这些,都并没有错,可错的呢?却是当那一个人,走近你的生活之后,你再也无法离开的时候,会突然发现,当初时的排斥,不过成了菀尔一笑的小插曲。 现在,炎凌宇对于段誉的想法,就是如此,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看到段誉即将被冻死的时候,那种复杂的感觉。 第三百五十章 加法和乘法运算 就如你可能不会知道,在某一天,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强行的放进了一块虽然不起眼,可是,你看着十分不爽的东西,这样东西,在最初的时候,你或许是排斥着的,也可能是痛恨的,恨不得将他扔到你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见为净才好。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当有一天,这东西消失的时候,你会觉得心痛。所以,当那一天来的时候,你会觉得无措,而且心痛。 是的,就是心痛,心痛而且惶怕,好象你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一样。 那种感觉,复杂而且微妙。 身上有了些力气,段誉便再一次地不安份起来。他拉着炎凌宇的衣襟,轻声说道:“怎么样?炎凌宇,若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炎凌宇低头,用一双美绝天人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段誉,然后,微微地弯了弯唇,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我会笑!” 明明是玩笑的话,可炎凌宇却说得非常的认真,认真得,就算是段誉想将他当成是笑话都不可能。 你若死了,有人会笑。 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笑话,可是,段誉望着炎凌宇潋滟的眼神,却知道,他不是在说笑话。 段誉抬着,静静地望着炎凌宇的眸子里,瞬间弥漫出来的复杂的眼神,以及那在广阔的原野之上,一飘而逝的声音。最后,炎凌宇才说道:“因为你还小,所以你并不知道,死,其实有时就是一种解脱,只不过,对于我来说,那死,太过奢侈” 炎凌宇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可是,他更不是一个轻易地放弃生命的人。有时,生,有生的责任,死,也用死的无奈,所以,人在活着的时候,便尽量地活着,到死了的时候,才能长眠安息。 段誉有些虚弱地笑了笑:“炎凌宇,你就是个好样的。” 这话,既不答,也不问,更绕开了刚刚提起这个话头时的沉重和无奈,段誉轻巧无比地,将炎凌宇从方才看到段誉时的可怕神情,解脱了出来。 段誉的话,让炎凌宇有一瞬间的感动。 那些感动,便犹如黎明前的雾气,刚刚弥漫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便随即烟消云散了。 炎凌宇抱紧了怀里的段誉,在准备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站在一边,同样冻僵的三赖子和秃子。炎凌宇蹙了蹙眉,奇道:“段誉,他们是谁?” 现在,炎凌宇和段誉交流的办法,就象是一般的朋友一般,将自己想说的话,可以毫不吝啬,也不用顾忌地,说出去。 段誉的眼神,陡地变得淡漠起来,他望着脸上和身上,都蒙上了一层薄霜的三赖子和秃子,忽然冷笑了一下:“他们就是被人当枪使的那两杆枪……” 炎凌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想来这两个人,就是负责掳掠段誉的那两个人吧,只是到了最后,和段誉站到同一阵线了。 看到其中的一个人脸上,带着伤,身上也伤得不轻,炎凌宇轻轻地扬了扬眉,忽然微笑起来:“你做的?” 这话,原是问得很淡,因为,炎凌宇知道,这个段誉,就是站在那里不动,也能让人吃不完兜着走的家伙,若真要用动手来形容他的话,那么,要真的降低段誉的智商了。 段誉撇了撇嘴,冷笑道:“让我动手,他们也配?” 炎凌宇挑了挑眉,却不说话。 段誉想了想,又加了句,只不过,他的手肘是我脱臼的,早装好了……因为要演戏嘛! 似乎没想到,向来眼睛比自己还高的段誉居然会解释,炎凌宇笑笑,却不说话。 段誉在一旁,有些生硬地说道:“炎凌宇,待会儿,让你的人把他俩救起,可千万别冻死了,我还有用呢!” 炎凌宇也不去看两人,只点头:“好!” 因为炎凌宇的身形太快,根本没有人跟得上,所以到了现在,这破庙前的空地上,就还只有他们几个。又或者说,有某些人,虽然跟上了,可是,此时应该还在四周警戒,巡逻吧,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打扰。 炎凌宇再转身,就看到了那个被人扯去了外套和靴子,而且,还断了一根手指,可是,他的胸口上,却插了一支匕首的人。 那支匕首插得很深,看那力道,竟然是想要这个人一招致命的。 再看看被扔得远远的衣服,还有那两个形状奇怪的小坑,炎凌宇再一次微笑起来了:“段誉,你做的?” 段誉自然知道炎凌宇在问什么。他扁扁嘴,却不说话。 炎凌宇先将那人蒙脸的黑巾打开,只看到了一张苍白得异于常人的脸,还有一双紧闭的眸子。看来,这是个刺客,是长年潜伏在黑暗里,很少看得到天日的人。 看到这个刺客,炎凌宇的神情严肃起来了。他又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翻了一下,果然,除了一个火折子和一些必备之物之外,这个刺客的的身上,所有关于来路以及其他信息的东西,一无所有。 炎凌宇并没有在刺客的身上浪费多少的时间,跟着,他就站起身来,朝着那两个在黎明里看来,有些不伦不类的土坑望了一眼,只一眼,就准备抱着段誉,转身离去了。 黎明的原野,仍旧很冷,很冷,冷得一得到了炎凌宇温暖的段誉,一进了他的怀里,似乎再也不想出来了。 段誉不想出来,炎凌宇似乎也不觉得麻烦,他抱着段誉,将自己的大氅严严实实地盖住段誉,然后,开始就地勘察。 还是望着那两个土坑,可这一次,严凌宇却看得十分的认真,他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地苍白起来了。 这两个小小的土坑,分布、开头,都看似毫无规则。此时,因为地上凉的缘故,早已凝成了霜,结成了冰了。在黎明前的淡光里看来,好象有人故意挖在这里绊人的一般,非常的可笑。 这两个土坑,无论在什么人的眼里,都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存在,更因为他挖得十分的粗糙,在别人看来,很可能,还会觉得可笑。可是,只有炎凌宇这样的人才知道,就是这足以夺去任何一个高手的性命。 两个土坑里,都泛着淡淡的酒味。前面的一个土坑,较小,比较圆,整齐的青砖切口,就象是事先用什么割裂的一般,简直看不出任何的被挖烂的痕迹。 炎凌宇伸头看看,那个坑,很浅,也很小,通常只容得下四条腿的样子,而且,只有常人膝盖深的深度。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如此小的坑里,却是外窄里宽的,就是人一掉进去,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的那一种。 那里面,除了一些凝霜的泥土之外,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可是,炎凌宇站在坑边,却有一种臭味迎面而来。那臭味,虽然并不浓,可是,闻起来,还是十分的不舒服。 炎凌宇蹙了蹙眉,然后,转过了身。 看到炎凌宇蹙眉、转身,段誉以手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难得地,炎凌宇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敲了敲段誉的额头,嗔道:“淘气!” 段誉不服地扁了扁嘴,朝炎凌宇飞了一个白眼,不说话。 炎凌宇向前走了几步,只几步,他就走到了另外的一个比较长形的土坑边。无独有偶的是,这个坑的深度,其实也并不深,和先前的那一个,差不多的深浅,而这个坑,和那个坑,象什么都是相反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段誉的沟通困难 原先的那个坑,坑口较小,坑里面位置大,你若掉了进去,可能不会容易出来。可是,这个坑呢?却是坑底平整,可是,坑口稍阔,是那种即便是你只掉了个边,都会滑下去的那种。 炎凌宇乍一看到这个坑,潋滟的眸子,就微微地眯了一下。 那个坑对正的方向,正是前一个土坑。两个坑,成一条直线。 炎凌宇站在那坑的面前,又轻轻地闪了们眼神。 那坑,其实模样儿,并不规则,而且,是个长方形的,他的长度,就只是有前方的那个小坑的两个、甚至是到三个那么长。 而且,两边稍宽了一些,而这个坑和前方的小坑不一样的是,这个坑里,流了不少的血,而且,坑的中间处有一个洞,似乎倒插了一些什么东西。导致那人受了伤。 炎凌宇低头,看了看那人脚掌上的伤,望着段誉,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炎凌宇的话,问得非常的含糊,可是,段誉却是明白了。 他摊了摊手,朝炎凌宇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你所见。” 一句“如你所见”,似乎,就可以概括一切了。可是,只有炎凌宇知道,这事儿,绝对没有段誉说的那么简单。 不说其他,单单是这两个坑,就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这两个坑的间距,大约有二丈左右的距离,若是认真算起来的话,大约有二丈一、二尽的样子。算一算那距离,刚好是一个好手在一跃之间的距离…… 一个好手,在一跃之间,肯定不止两丈。可是,若是有什么障碍的话呢?比如说,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坑,遇到了令自己恼火的东西呢?那么,他跃起的距离,就会加倍地缩小了。 这也是为什么,段誉可以暗算到对方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那人呢,一定是被激怒了,气势汹汹而来,所以,这一跃之下,就过了数丈,然后,在计算准确之后,就准备地落入了那个充满臭气的坑里。 人遇到了这种事情,通常会非常的恼火,若是他再一跃而起,最远,就跃不出两丈。那么,也就落到了段誉设计的第二个坑里。 如果说,第一个坑里,只能是令对方恼火,失去警惕的话,那么,第二个坑,则是致命的一击。因为,那里面,有可以使人受伤的利器。你再没有办法逃脱了。 人的一口真气,只要一泄下来,想要凝聚,就会需要较长的时候,而这个较长的时间呢,很可能,什么都已经迟了。因为,在段誉这样的人面前,你永远就只会有一次机会,把握得住,可能就会逃脱,可若把握不住呢?就只能任他宰割了。 这件事,推理起来,可以说是非常的容易。也极其做到。可是,这在这个“容易”的背后,究竟花费了段誉多少的心血,他又是如何殚精竭虑地将这一些算计得如此精准呢? 这个答案,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炎凌宇想想,大约就能想出来了。 段誉一定是先让人进来诱敌……也就是被人打伤的那一个。然后,用话将那人引开。这才带领第二个人来挖坑。 挖坑,是需要算计时间的,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段誉就让这个挖坑的人,和原先去诱敌的人站在第二个小坑之前——也就是早已计算好的位置之前,用话来激对手,使对手来到面前几丈远的时候,因为害怕被暗算,所以,一跃而起,这样的话,第一次,就避免了进到那个有利器的坑里,而且直接的到了这个臭气熏天的坑里。 要知道,这人正在气头上,所以呢?这个时候,真气未泄。即便他真的进入了第二个长坑里,脚下一痛,他一个反射,就会弹射而起,然后,逃离,或者是就地杀死那两个诱敌的人。 可是,若他来到二人的面前,那两个诱敌的人肯定害怕啊,他们原先就站在这坑的边缘的,此时,他们仓皇之中,这往后一退,这人再进一步,刚好,就掉进了坑里。 这时,这个掉进坑的人,是全神戒备的。所以,他一掉进坑里,就以为受了暗算,会拼命地想要跃出、。可是,偏偏那坑的口小,他是要费些功夫的,此时,他真气泄了一半,等跃出来的时候,肯定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再加是难闻的臭气,那人定然恼怒无比,可是,他也会按着人的条件反射,不是去找那两个诱敌之人的麻烦,而是先离开这两人再说,因为,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后来者暗算了自己,而且,还会不会有什么后着。所以,警惕性极高的他,很可能会退远一些,最起码,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观察好眼前的形势,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炎凌宇相信,即便是自己,到了这一种境地,也会如此反应的。 已经泄了一半的真气,肯定不如原先的充沛,而且,这浑身的臭气令的恼怒,所以,那人的这一回跃,大概就只有这两丈左右的距离了。 如此一来,段誉,就已经稳操胜券了。 至于说,为什么那个刺客会一下子跳到两个诱敌之人的前面呢?这说来,其实也是非常的简单,首先,在人的直线反应里,时常有一种错觉,特别是在被他人激怒的时候,或者是被人羞辱或者欺骗的时候,这种错觉就比平常,会更加的清晰明确,有的时候,还会令人瞬间忘记眼前的危险。可是,在这种错觉里,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方眼睛望着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 可是,昨晚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因为这种错觉,而枉送了他的性命。 可以说,那个人,虽然并不是段誉杀的,可是,若不是因为他的人落进了段誉的手里,段誉又严刑逼供的话,最起码,那个人,不会这么快死掉。 可是,若是那人不死掉的话,那么,昨晚死去的,最起码是三赖子,秃子,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包括落入了两人之手的段誉。 人世间的某些生存规则,就是如此的无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我们在同情别人的时候,通常的,是在侥幸自己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还能思考,还能走动。 段誉一直留意着炎凌宇的神态,看到他原本紧蹙的眉峰似乎展开了。段誉微微地弯了弯唇,笑了一下:“怎么?想通了?” 炎凌宇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什么不太明白。 段誉有些骄傲地微笑道:“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会有时间挖坑,挖的坑,又那么准,又为什么那个人那么容易上当,是不是?” 炎凌宇点了点头! 段誉说道:“因为,我骗他跑了较远的路,所以有时间挖坑,至于挖的坑怎么那么准,那是因为,我在计算那人的路程。” 段誉是一个对时间和距离十分敏感的人。来到这个没有钟表,凡事用香计算时间的时代之后,他就开始靠自己的心算,来计算时间。比如说,三赖子去破庙的时候,他看似在睡觉,其实就是在计算时间和路程,先将三赖子走路的速度多少步*秒,段誉就知道了这破庙的路程。再用这种办法,计算出城墙入口到这里的路程,然后,再将两者加起来,就知道了这段路——即从城墙的那个地道出口,一直到那个破庙之中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了。 虽然,段誉依靠的是心算,所以,这个距离,可能多少有些偏差,可是,即便是有偏差的距离,也给了段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他来做下一步的打算。 第三百五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老头儿 事实上,只要得出了这个路程的大概数字的话,接下去的事情,就真的好办多了。 段誉将头趴在地上,头枕着一个空的葫芦,其实,这能在黑暗里将一切的声音全部都放大。而这样的话,就可以在黑衣人在奔走的时候,计算出他的速度出来。 如此一来,这黑衣人从破旧到城墙的这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段誉就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挖坑了! 至于挖不挖得了的关系,段誉并不关心,因为他的身上,一直有数包药。一包,就是融化冰层的,所以,渗了酒的砖面,才那么好挖,第二,秃子的力气大,只要有足够的动力,让他挖两个坑,还不是小菜一碟? 至于这第二嘛,两个坑之间的距离,则是段誉用了好久才算出来的。 其实,一句话说完了,他今晚至所以能逃脱,靠的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的数学——抑或是说,比这个古代精准了无数倍的数学,还是那一句话——知识在于积累,文明在于积累。 看炎凌宇似乎没有明白,段誉咧嘴笑了起来。难得地,段誉肯解释了。他从炎凌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氅里伸出一双小手出来,然后,就地比划道:“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哦,一个时辰的一万分之一的时间,他大约跑多少路,那么,时间除以路程,就等于速度,再拿他的速度*……” 话说到一半,段誉忽然发现炎凌宇还是一头的雾水,而且,似乎有越讲越不明白的趋势了——其实,炎凌宇并不是不明白段誉所表达的东西,而是段誉一连串吐出来的,极具现代字现的语句,让炎凌宇越听越胡涂了。 段誉无语地拍拍自己的额头,喃喃地说道:“沟通障碍,沟通障碍啊!” 看到段誉一副无奈地抬头望天的样子,炎凌宇拍拍他的额头,将他又冰凉的小手强行地塞回自己的怀里,然后,淡淡一笑:“好了,不说了,这里冷,你乖乖呆着,回去再说吧!” 段誉抬着望天,似乎对自己被列为小孩子十分的不爽。可是,这不爽之中,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天,似乎已经亮了。四周的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四周,围满了黑衣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什么,可是,却默契发,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出来。 段誉环视左右,只见那个断了指的黑衣人被抬走了,三赖子和秃子,也不见了。这空空荡荡的破庙之前,就只剩下炎凌宇抱着段誉站在那里,没有人敢来打扰一下! 看到段誉似乎沉默了,一个看似领头的黑衣人走上前来,朝炎凌宇作揖道:“殿下,这四下里都已经看过了,凶手的位置,几乎可以确定了,那个黑衣人,应该是被自己的同伴暗杀的……” 炎凌宇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们在四周好好地看看,一定要确定那个黑衣人的身份。” 那个黑衣人点了点着,忽然,欲言又止地说道:“回殿下的话,方才,属下在勘察破庙的时候,发现这破庙之中有一个老人,正在睡觉,属下们勘察了许久,他也就睡了许久,到了现在,也还没有醒来!” 炎凌宇眸子里的精光微微地闪了闪,他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老人?” 那个黑衣人说道:“七尺高的样子,瘦长脸,皮肤较黑,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衣服比较破旧。” 那个黑衣人在准确地报出破庙之中老人的信息时,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老人,应该是个讨饭的,面前放着一只破碗,他一直睡,到了现在,还没有醒来!” 炎凌宇还没有说话,他怀里的段誉已经睁大眼睛钻了出来,朝着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惊奇地问道:“你说什么?这破庙里还有人在这里?” 领头的黑衣人似乎早看到段誉的存在了。此时,听到段誉问,他看了一下炎凌宇,却不说话。 炎凌宇将段誉抱好,朝他说道:“好了,没事了,都说了,只是个讨饭的!” 炎凌宇这话,极其的敷衍,听他的语气,简直就象是哄小孩子的,可惜了,我们段大少爷不是孩子,炎凌宇他也哄不了。 总之,段誉一听炎凌宇的话,就立马要跳下地去,他要看看,这个在破庙里,很可能呆了一夜的人,究竟生成什么样子。而且,他为什么,看着三赖子被折磨不管,看着他暗算黑衣人,不管,看到黑衣人被人杀,也不管呢? 看到段誉就要下去,炎凌宇也不阻拦,只是,当他想去破庙里的时候,炎凌宇却拉住了他。摇头道:“段誉,你听我的……不关事的闲人,不要随意地打扰!” 段誉一听炎凌宇似乎话里有话,顿时呆住了。 这个炎凌宇啊,他还真沉得住气啊,要知道,昨晚的凶杀现场里,似乎是唯一的一个直接证人,难道,他真的想放弃了么? 凶杀案的事,炎凌宇可以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可是,段誉却不行,皆因,对方想算计的是自己,想杀的,也是自己,这逃跑了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段誉怎么可能会让他消遥法外呢? 所以,段誉决定了,他一定要去问问那个老要饭的,他昨晚做什么去了。 炎凌宇朝远处摆了摆手,只见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到了段誉的身上。久违的温暖,又回到了段誉的身上,只是,那大氅太长了,段誉只好披一半,抱一半,趁着炎凌宇和人说话的时候,他一转身,一直的冲到破庙里去。 破庙里一片零乱。 此时,才刚是天微微亮的时候,黎明的天光,从窗口处射了过来,照得整个屋子里,有了微弱的光线,可是,就因为那光线太微弱了,所以,段誉一时之间,根本就看不清楚,这破庙之中,究竟哪里有人。 看到段誉冲进了破庙,奇怪的是,明明可以一只手就抓到段誉的炎凌宇,却选择了放任。 他望着段誉一冲而入的背影,只是朝着那个黑衣人使了个眼神。 那个黑衣人意外,然后,迅速来到破庙的门口,朝里面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的人,做了一个动作,那动作,很显然的,是要保护段誉的动作。 里面的黑衣人们看到了,迅速点了一下头,在这一来一去的当儿,段誉已经冲到了那个正在睡觉的老头的面前。 一如那个的什么水的人所说的一样。这是个讨饭的老头儿,只不过,那个什么静水的人,说得实在是太客气了,因为,这个人,哪里是什么瘦啊,衣服比较烂啊,他简直就是胡子头发一把乱,脸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所以,他脸上的肤色,根本就看不清不说,身上的一件衣服,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吧! 而且,他的面前,的确有一只碗,只是,已经烂得惨不忍睹了。 乍一看到这样的老头儿,段誉有些目瞪口呆。 他走上前去,朝那老头儿左右看了一眼,刚刚想走到前面去问话,谁知,那个明明睡着的人,却将手里的碗一扬。举到了段誉的面前。 段誉一看,哟,这是和他讨吃的呢? 可是,段誉的身上,哪里有东西吃呢? 他朝一侧的黑衣人伸出手来,那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面饼,递到了段誉的面前。 段誉轻轻地弯下腰去,在不惊动老头儿的前提下,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饼放到了老头的破碗里。然后,又小心地,将那碗往老头儿的面前,推了推,让他离这饼近些,费事待会儿,有老鼠会吃掉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段誉的失望之激怒 看到段誉如此小心地做着这一切,屋子里的暗卫们,都闪过诧异的光芒。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人可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六九等,到了前代的时候,又被不知道谁分得精细了,结果,就成了三教九流了,而且,还区分得十二分的精细。 这上九流呢则是: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 而这中九流呢?则是:“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皮影)。五流弹唱,六流卜(卜卦)。七僧八道,九棋琴。” 再接下来,就是所谓的下九流:“一流高台(唱戏),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剃头)。五流池子(北方的澡堂子),六搓背。七修、八配(给家畜配种),九娼妓”。 这样的分法,只是泛指社会的名流之类,事实上,暗卫虽然有着较好的身手,可是,在众多人的眼里,只是被那些人用来杀人的工具,所以,也是不入流的,而乞丐,更加的不入流了。 人常说,细致处可见真心。而这个段府的大少爷,一个可以说是凌驾在许多人头上的人,则可以说是如此卑躬膝下地对待那个乞丐老头儿,这让这些正在交替忙碌着的暗卫们,不由地对段誉生出了别样的敬意。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而那些暗卫们,早就接到了命令,不许惊动这个老头儿,所以,一直到现在,这屋子里的老头儿,都还是睡得香,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段誉是一个曾经生活在生活最底层的人。所以,知道人人平等,人性平等,所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对这些乞丐啊什么的,都是比较尊重的。 一般,若在路上遇到的话,即便是给钱给物,他都是弯腰、低下头去,轻轻地放到对方的碗里,或者是手里,而不象某一些人一样的,远远地扔下,然后调头就走的。 感觉到了碗里的东西,那老头儿将碗放到鼻子旁闻了一下,然后,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却又朝着段誉伸出手来。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拿碗,看他的样子,是要水? 段誉又要了水过来,然后,拿给了老头儿。 老头儿似乎还没有睡醒。他半睁着眼睛,一把拿起破碗里的饼,就大口地吃了下来,一个饼吃完了,他又伸手了。一边吃了三个之后,这一次,那个黑衣人身上也没有了,可是,主子已经说过了,要看好段誉,他只好跑到庙外,和人又要了三个饼,递到了段誉的手里, 如此一边吃了八个饼。老头儿似乎饱了。他伸了个懒腰,似乎又想睡下去。 段誉眨着眼睛,露出一个萌死人的笑容,朝那乞丐问道:“请问大叔您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人呢?” 老头儿的眼睛露出一条缝隙,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微微恼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教养啊,难道你不知道,这刚吃了饭,问如此没有营养的问题,会消化不良的么?” 段誉几乎就要喷了……而且,他也被老头儿的话给雷到了。得,还消化不良呢,就你这吃法啊,石头都消化得了吧? 老头儿的眼睛,一直地往段誉的身上瞟,看他那眼神,似乎是看上段誉身上的大氅了。 虽然,大家起先都觉得段誉做得好,可是,这老儿的乔,是不是拿得太过了呢? 一侧的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他年轻的脸上,已经隐隐露出了怒容。只不过,因为有极其严苛的纪律约束着,所以,他敢怒,而不敢言! 这个老头儿,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完了一样又一样,他当三皇子殿下的东西,是可以任意施舍的么? 段誉咧了咧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这下,他总算看明白了,这老头儿啊,就是讹上他了,要了吃的,又要穿了的,只是不知道,待会儿,要不要吵着他辆马车回老家呢? 可越是这样,段誉就越不敢小看这老头儿啊,他总觉得,自己昨晚所做的一切,这老头儿,都看到了眼里一般。 眼看着这老头儿,虽然眼睛只睁了个半开,可是,那眼里的精光,谁敢小看啊? 段誉将身上的衣服一脱下来,递到了老头儿手里:“喏给你,你就将就着穿吧……” 老实儿看到段誉真的将自己的大氅给他,微微眯着的眸子里,露出了抹意外的精光,随即,他乐呵呵地将衣服从段誉的手上夺了下来,然后,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个老头儿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一对并不混浊的眸子里,还泛着些令人说不出的光芒。看在段誉的眼里,似乎是嘲讽之类的东西。 段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说话。 那老头儿,可是真喜欢显摆的东西。他一穿起段誉给的大氅,这大小、长短的,则是刚好,老头儿显摆地往段誉眼前一站,神气无比地说道:“怎么样啊?好看不?” 段誉咧了咧嘴,朝上望了一眼,只那么一瞬间,那老头儿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种无以言喻的气势,令段誉的眼前,蓦地一阵恍惚。他忽然想起,进门之前,炎凌宇是想拦着自己的,可到了最后,竟然听之任之了。 看来,炎凌宇看出这老头儿的不寻常之处,才会这样的吧? 老头儿对段誉的表情,似十分的不满,他神气地一挺腰,说道:“好看不?” 段誉讷讷地点头:“好看!” 老头儿满意极了。他穿着那一件明显十分名贵的大氅往地上一坐,高兴地问道:“你有酒么?” 段誉苦笑道:“不好意思,大叔,我没有!” 那老头儿望着段誉一眼,有些鄙夷地说道:“你那么小,怎么能喝呢?最多,是看别人看喝吧?” 段誉又是无语,所以,不吭气。他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问出这老头儿昨晚发生的事情呢? 老头儿看到段誉不说话,又开口道:“哼,你小子人小鬼大,虽然不喝酒,可是,却两路了不少酒……昨晚,你又是逼人家喝,又是倒地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段誉一听,立时一惊道:“你都看到了?” 老头儿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酒喝,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段誉这下,再一次无语了。看到老头儿的视线在那些暗卫的脸上游巡,段誉想了想,苦笑着朝老头儿说道:“他们要执行任务,也不能喝酒!” 老头儿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那些人,只不过是主人家养的狗而已,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怎么敢喝呢?” 老头儿此话一出,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暗卫们个个都义愤填膺起来。就算他们知道,这老人有些手段,可是,随便被人侮辱,却也是不行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不了就是在碗口一个疤而已! 听了老头儿的话,段誉“霍”地一声站起身来,他朝着老头儿气愤地说道:“什么叫狗?他们都是人,堂堂正正的人好不好?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他们只是生在了平凡的人家而已,而且,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是狗?哼……” 段誉说完,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外走去。 原本,他只是意外,这老头儿胡闹一点,顽皮了一点儿,可是现在,他将老头儿列为了最讨厌的人之列,再也不愿意多和他说一句话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段誉的挫败 并不是段誉觉得生气,或者是脾气大了。而是这个白胡子老头儿的话,恰巧指的就是段誉的今生,那话,犹如一柄长着倒刺的利剑,狠狠地插入段誉的心口,尖锐的疼痛,带着被倒刺倒挂的血肉,将一切沉入黑暗,使得段誉几乎毙溺。 而电光火石之间,段誉看到的却是前世的自己。那样的腥风血雨,那样毫无理由的杀戮和同样洗下的一身又一身的血水,使他的半生,都只闻得到血地味道。 虽然,前世的自己,不象是今生的暗卫一般不见天日。可是,那样的只看得到血腥的日子,那样的令人既恨又畏惧的眼神,实在是段誉多少年来的一直都没有办法言说的痛,直痛得他,每每遇到看到投以这样眼神的人,就想将对方一脚踢到月球上去。 现在这个老头儿,用如此轻慢的语气,侮辱了这些暗卫。可在段誉的心里,于其说,这老头儿,于其说是在说这些暗卫,倒不如说,是因为这老头儿,又一次地,将他正在遗忘的记忆,又一次展示在旁人的面前。 段誉愤而出门,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破旧的门框,黎明的天光,将庙内的一切照亮,那样泛着浓逍的残旧气息的乱草残垣,便再一次清晰地呈献在了青天白日之下了。 老头儿没有动,他只是用两只脏兮兮的手,握着段誉刚刚脱下来给他的大氅,微微地眯起眼来,头朝后仰起,仰起,犹如陶醉一般地晃着,晃着。 屋子里,还有要在不停地搜寻着的暗卫。看到段誉气愤地出门,几束利剑一般的光芒,齐齐地朝着那老头儿望去。相信此时的他,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的话,就会立刻被人斩于剑下。 老头儿和段誉方才的一番问话,令这些暗卫们有一瞬间的讶异和感动。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段家大少爷,原来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主子对段府的大小姐那样的在乎,想必,一个拥有这样的弟弟的女子,一定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吧? 段誉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已经走向了不远处的炎凌宇,看他地样子,似乎真的不准备回头了,乱草堆中的老头儿,脸上的笑意,更加地深了,他忽然冲着段誉的身后大声地喊了一嗓子:“哎,小子,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昨晚的事情了么……我可是知道很多的哎。” 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径直朝炎凌宇走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冬日里单薄的清晨阳光,在云层之后徘徊着,等待着,似乎将在下一刻,或者是下一刻的某一刻里,冲出云层,光耀天下。 远处的树、近处的草,以及那满地地,被冻得似乎石石一般的残雪碎屑,一层白,一层灰的的斑斑点点,就象是一副萧条败的图画,一眼看去,杂乱无章。 冬天的早晨,人只要一说话,就会呼出满口的热气,迷蒙了眼前的视线。而树端、草尖,甚至是所有的立体的,浮出地面的,或者没有浮出地面的物体,都被冬天冷冽的寒气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只要用手一抹,或者用脚一踩,那些惨淡的灰沫,开始层层抖落,落在人的腿上,或者脚上。又惹来一阵透骨的冰凉。 难得的是,今天早上,竟然没有雾气。远远近近的,白蒙蒙的一片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惨淡得不能再惨淡的白、灰、暗沉,三种颜色。 炎凌宇就站在破庙门口不远处的土坑前,正在仔细地听着身边暗卫人的禀报,他的脸色很是沉静,他的表情,很是淡漠,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下的暗卫们刚刚送来的大氅。那样淡白色的颜色,干净而不张扬,上面,也没有任何华丽的纹理,只在袖口、领口和衣摆处,用和衣衫类同而稍深的丝线,绘了几枝零落的梅枝。零星地散布着,没有任何的规则。整个袖口都呈献出一种近乎零乱的和谐。却和炎凌宇的气质,搭极了。 有些人,原本就是上天的宠儿,上天几乎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了他。所以,即便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也同样的不落落不凡。 再往上看,就是他那张在清晨的雾霭里泛着微微寒气的脸,那样相近的颜色,那样漠然的神情,几乎和眼前的景物,融为一体。 段誉偶然的一个抬眸,就看到了那个美绝天人的三皇子。炎凌宇正淡淡地深思着,他的眼神在冬日晨曦的雾气中看来,像是笼罩在烟光湖泊里的冷泉。幽深广阔,潋滟生辉。那些交织着的金光和月色的银光,还有他唇边淡漠得犹如流光一般的惨淡笑意。段誉的角度,还可以看见他笔直的鼻和微微弯起的唇,那样不是绯红的淡色,闪着鲜亮的光芒,犹如在空旷的原野里绽放着的草莓,显在淡白色的雾气里,美得美不胜收。 段誉只看了一眼,就沮丧地收回了视线,看他的样子,犹如一只挫败的小兽,极需要得到他人的安慰。 段誉的脚步,惊动了正在深思中的炎凌宇。 淡淡的眼神闪过,他捕捉到的,是段誉一霎那的脆弱。炎凌宇迅速地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黑衣人离开,自己则站在那里,朝着段誉,淡淡地笑了一下。 段誉一步一步地,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上前去。 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上前两步,拍拍段誉的肩膀,笑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很象一只斗败的公鸡呢?” 段誉在破庙里的话,炎凌宇都已经知道了。虽然,他惊诧于段誉如此另类的言辞,可不得不说,通过这点,他对段誉又多了一层深的了解。相信眼前的段誉,如若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的话,炎凌宇差点儿会以为,他所维护的这些,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了。 这自然就是段誉曾经经历过的一部分,只不过,不是在现代,而是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罢了。 段誉抬起头来,望着炎凌宇一张美得令人心跳的脸,忽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你才是公鸡……你一辈子都是公鸡……” 段誉其实想说的是,炎凌宇的全家都是公鸡。可是,这皇家的人,是能随便说的吗?于是,话到半途,就转了个弯! 炎凌宇微微一愣,蓦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惊起了近处树端的霜花,有什么鸟儿,似乎被惊起了,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然后,又跳到了远处。 炎凌宇点头:“好,好,我就是公鸡,我一辈子都是公鸡……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么?” 若他炎凌宇是公鸡,那么,段青茗会变成一只母鸡,而段誉自己,岂不是和自己一样,成了一只小公鸡了?只要一想到段青茗,炎凌宇的神色会柔和,眼神都变得犹如一汪湖水一般,令人看了沉醉不已了。 段誉这才笑了一下,他微微弯起的唇,他倔强的唇角慢慢柔和下来,一起柔和的,还有他的视线,他的眼神,甚至是他原本因为郁闷而愣角分明的脸。段誉走上前去,大人一般的拍拍炎凌宇的手臂,微微扬起唇,点头微笑道:“满意,到目前为止,都十分满意。” 怎么能还不满意呢?堂堂的三皇子殿下,都因了自己的话,答应做一辈子的公鸡了,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是的,段誉非但没有任何的挑剔,而且,心里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了。 第三百五十五 段誉的鬼话 只是,若段誉知道,炎凌宇至所以答应做公鸡,是因为把自己的姐姐,都归于鸡之一类的话,却不知道,他又会做任何想了。 炎凌宇看着段誉小小的侧脸。看着他在冷风里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儿,再看看他忽然笑起来的唇度的弧形,忽然发觉,这个五官长得和自己的姐姐只有五分相似的人,此时的眼神和举止,都象极了那只倔强的小狐狸。 或者说,就因为这些相似,炎凌宇就对段誉多了几分的眷顾吧? 听到炎凌宇的笑声,还自认为公鸡,身边的暗卫们都不觉得惊异起来。平日的炎凌宇,相当严厉,可是,却不算苛刻。 又或者说,炎凌宇所谓的严厉,是有针对性的,而且,只是表现在某一方面。剩下的,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通常,炎凌宇的态度,就会选择性地漠视。 可是,炎凌宇很少笑。他的笑,犹如寒冰层里伸出来的冰花一般,虽然璀璨夺目,可是,同样的寒气凛人。 而这一次,却是不同的。他的笑,同样璀璨无比,可是,那笑里的薄冰,却似乎消失了,一霎间的明亮,犹如春回大地的温暖。 那些暗卫们都相互看了一下。看来,这段家姐弟,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姐姐如此,弟弟也不遑多让。 炎凌宇左右看了一眼,看搜寻得差不多了,于是,抬手,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他自己,就地转身,带着段誉,率先朝远处走去。 炎凌宇自然是坐马车来的。只不过,那马车被停在了较远的地方,现在,要靠步行走过去了。 破庙里的暗卫们,还在严密地注视着这老头儿的一举一动,似乎生怕他会突然扑出去,对自己的主子不利一般。 没有人看到,当段誉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那个老头儿原本毫无光泽的眸子里,似乎闪出了什么样的异彩。他眯起眼来,深深打量着段誉,似乎一下子,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然而,段誉走了。 老头儿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那些暗卫们正分批离去。而炎凌宇还站在空地上,望着垂头丧气的段誉,不知道在安慰什么。 事实上,炎凌宇根本就没有指望段誉能问出个什么来。现在,看到段誉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两个人又进行了简短的圣诞,然后,炎凌宇摸了摸段誉的头,拉着他,转身准备离去。 原本,炎凌宇只准备多了一件衣服,却让段誉给了那个乞丐老头儿。所以,现在段誉,依旧是衣衫单薄,在这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炎凌宇看到了,将段誉的肩膀揽了一揽,恍然觉得指尖触及之得,犹如冰坨。炎凌宇伸手解下自己的大氅,然后,小心地披到段誉的身上去。并帮他系好。 可是,那大氅是炎凌宇的,六、七岁的小身板儿,显然的比之炎凌宇矮了一截儿,此时,炎凌宇的大氅,披在段誉的身上,生生地长了一大截,被段誉披着,拖到了地上,那样浅淡的颜色,就在这清晨的淡光里,从那些枯草上轻轻地拂过。长长的,犹如不停跳跃的花儿。 看到炎凌宇和段誉离去,首领,又是一个手势,这些暗卫们,便交替着先后撤了出去,空空荡荡的破庙里,又重新只剩下老头儿一个人了。 四周,再一次寂静起来了。 那老头儿,将段誉给他的大氅往破庙的地上一扔,自己走出了破庙。在段誉昨晚指挥秃子挖的坑之前,站了许久,又思索了良久,最后,竟然深深地微笑起来——这个小子,可真是个人才啊,自然了,若能得到自己指点一番的话,那么,就成了天才了…… 呵呵,原本,这天才也不是天生的啊,而是天教的啊。可是,他老头儿,是个敢对天拔剑的人。所以说,这个天才两字,除了他,谁还敢自以为是、大言不惭呢? 老头儿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望着段誉消失的方向,蓦地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出来——小子,怎么办啊,老头儿已经对你感兴趣了,你干脆的,来一个投怀送抱怎么样啊? 段誉坐在炎凌宇的马车上,靠了车壁上,苍白着一张小脸,正在静静地喝着手里的热茶。 马车里非常的暖和,段誉的身上,也渐渐地有了温度。 他望着炎凌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炎凌宇就坐在段誉的对面,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糕点,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放到段誉的面前。那些糕点,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保温着的,直到送到段誉手上的时候,还带着微微地暖气。 炎凌宇轻声说道:“吃吧,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回去了,再吃饭。” 段誉只是喝茶,而没有急着吃东西。因为极度寒冷和缺水的他,现在最先要补充的,就是水分,至于吃食,若是吃得太急的话,反倒会伤到肠胃。反正,都已经饿了一个晚上再加上半天了,多一会儿,又如何? 段誉足足喝下了三壶茶,这才开始吃糕点,他刚吃完一块儿的时候,炎凌宇又递了一块上来。段誉微微挑了挑眉:“咦,山水茶庄里的桂花糕?” 炎凌宇微笑:“你最喜欢的……” 段誉扁了扁嘴:“谁说我最喜欢的?” 炎凌宇只是笑,但笑不语。 段誉已经吃了两块糕点,肚子已经饱了一小半儿。现在,他干脆扔下手里的糕点,望着炎凌宇,淡淡地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炎凌宇的眸光闪了闪了,他就知道,这个段誉,和他的姐姐一样,都是狐狸的小狐狸,你若是想打他们的主意的话,可得先想想,自己会不会死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话虽如此,可有些事,有些话,炎凌宇实在是奇怪,你知道的,炎凌宇对于世间的事,最缺少的,就是好奇心,可是,这个好奇心一起的话,怕无论如何,他都要追根究底了。 段誉贼兮兮地笑,笑得张狂,笑得得意——炎凌宇是吧?你别以为,他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揭穿,是在给你面子呢……哼哼,要知道,二十一世纪的人所学的,可是千百年来沉淀的精华啊,你想想啊,你这个古人,又怎么比得到呢? 炎凌宇知道,自己彻底被段誉看穿了。 既然被看穿了,也没有什么好装的了。 炎凌宇斜视着段誉,冷冷地说道:“小子,我对你好奇的事情,多着呢,你会一件一件地告诉我么?” 是的,什么术数,什么心算,又什么目测,又什么概率,不得不说,这样的话,炎凌宇根本就前所未闻,你叫他怎么能不心生好奇呢? 段誉微微地闪了闪眸子,干脆地说道:“不行……” 炎凌宇一时之间,有些挫败。 好吧,不行,那么,他就问别的吧? 炎凌宇想了想,又问道:“段誉,那么,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姐姐教给你的?” 段誉翻了翻白眼,这个炎凌宇,是在套他的话呢?若说是姐姐教的,段青茗哪里会这些东西呢?若不是姐姐教的话,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看来,这次,炎凌宇真的是好奇极了才会这样问。 段誉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这些,姐姐也不会!” 因为姐姐不是穿越来的,所以,姐姐也不会。 炎凌宇望着段誉,不说话,只是想听听,他接下来,究竟想说什么。 段誉看吊炎凌宇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又拿起了口饼,用力地咬了一口,这才喃喃地说道:“你们谁知道,我最讨厌吃甜的东西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鬼话连篇的段誉 炎凌宇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是的,有的时候,他们都给自己披上了太多的伪装。这伪装,有的,只是为了迷惑对手,有的,则是为了对付敌人,有的,只是纯粹的筹谋需要,再有的,则是因为习惯! 是的,因为习惯了要迷惑众人,更因为做得真意十足,所以,有时就连炎凌宇自己,都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伪装了。 微微地动了动眸子,炎凌宇却觉得,眼前的段誉,和自己,何曾的相似? 段誉微微挑了挑眉,忽然将手里的饼扔进一侧的盘子里。他拍拍手,抬起眸子,望着神色幽深的炎凌宇,终于有些神秘地开口了。 段誉说道:“好了,炎凌宇,我告诉你就是了,不过,你若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当成没有听过的!” 私下里,段誉对炎凌宇向来是直呼其名,他自己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而且,既然炎凌宇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话,那么,段誉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炎凌宇也是个随意的人,三皇子的身份,给他带来了旁人难以企及的荣耀,可是,却也带来了旁人根本就看不透的无奈。 炎凌宇生活秩序仿佛铁筒似的皇宫。他早就习惯了每个人的虚与委蛇,而现在,忽然有一个人,完全无视身份地直呼自己的名字,他刚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新鲜,现在,慢慢地习以为常了。 看到段誉近乎神秘的眼神,炎凌宇知道,这小子有话要说。 虽然,段誉未必会和自己说实话,可是,看现在段誉认真的小样子,炎凌宇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不说话。是的,在别人即将说出心里秘密的时候,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淡然的聆听,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反问。 段誉伸出白嫩的指尖,滑落的袖口,显示出了深深的勒痕。 虽然,段誉是在被迷晕之后带走的,虽然,在他醒来之后,就想办法挣脱了绳子,可是,因为他的肌肤细嫩,所以,那两个时辰左右的捆绑,还是给他的手腕,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望着段誉被勒得红肿的手腕,炎凌宇闪了闪眸子,却没有说话。 段誉一脸的神秘,他伸指,指了指破庙的方向,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地说道:“炎凌宇,我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很多事,你都觉得非常的奇怪,而且很不能理解。可能,你更无法想像,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早不是人了,而是鬼……在被人推进池塘的时候,就已经淹死过一次了,因为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在里面转了一圈,所以,很多人不懂的、不会的事情,我都学会了。” 段誉的小脸上,顿时浮出一种近乎肃穆的感觉,他的两只小手交叠,平放在身前,然后,望着炎凌宇,他神态十分的认真,语调也十分平缓。那话,更象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在缓缓在叙述着自己的阴凉往事。炎凌宇怎么看,都不象在说假话,可是,若这话他都信的话,那么,他就不是炎凌宇,而真的就是一只活鬼了! 炎凌宇怎么忘记了?这个段誉啊,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内里的弯曲肠子,可是比成年人还要多得多。若你想从他的口里套出他不想说的话?那么,你还是省口气暖一下肚子吧! 只不过,这一次,炎凌宇并没有生气。又或者是段誉近乎认真的神情感染了他,他总觉得,段誉这看似嘻笑的表情之外,有着自己根本看不清的奇异哀伤。 也是的,母亲早亡,父亲长年都不在家,除了一个同样柔弱的姐姐会护着自己,这段誉的人生,怕和他是差不多的惨烈吧? 想想刘蓉的性格,再看看段青茗和段誉在段府里的处境,炎凌宇忽然觉得释然了。 炎凌宇有个习惯,若不关乎原则的话,若是别人不想说的事,他即便好奇,也绝对不会追根问底的。即便那个人是段誉。所以,现在听到段誉似乎在胡说一通,炎凌宇顿时失笑了,他伸手,揉揉段誉毛茸茸的小头,有些无奈地笑着摇头:“调皮!” 炎凌宇知道,谁的身上都有秘密。段誉也不例外,既然有些事情,段誉若是不想说的话,那么,再逼他,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他只要知道,段誉不会害自己,也就够了。 段誉抬眸,望着炎凌宇,那神色之中,竟然有说不出的失望:“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 望着段誉亮晶晶的双眸,炎凌宇竟然一时无语了。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在段誉眼神一逼视之下,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霎间,炎凌宇心里浮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他是不是应该相信段誉的话呢? 看到炎凌宇的样子,段誉却“嘿嘿”地笑了笑,他有些调皮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信……” 你虽然不信,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段誉说完,只觉得心里有些堵,他将眼睫轻轻地垂下,不再说话了。 段誉不说话,炎凌宇也没有说话,马车里,呈献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炎凌宇不再追问段誉,而是将头靠在车壁上,开始休息。此时,车厢里静下来了,可是,马车外面,却开始喧嚣起来,车马辚辚而过的声音,人们的欢声笑话,还有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不时地入耳传来,和昨晚的寂静夜相比,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段誉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忽然觉得,象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段誉微微地叹了口气,掀开了车壁上的小窗。透过脚步放缓的马车的窗口看去,段誉还是看到,他们的马车,已经接近城墙了。接下来,就要进入城门了。 昨晚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么? 段誉再看了一眼覆盖着白霜的原野,还有倒挂着霜花的零落树木,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一夜不停的挣扎和奔逃,那些取舍,那些算计,还有那些紧张和疲惫,象极了他前生时无数的脱下血衣的夜晚。那么,是不是他段誉即便穿越到了这个古代,终究有一天,都要回到过去的日子里去呢? 段誉心中怅然,他忽然有一种想和人说说话的冲动。 段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自己挨得极近的炎凌宇。他抬眸看去,只见炎凌宇微微闭着双眸,神色之中,呈献出一种宁静的,以及完全放松的疲惫颜色。 从段誉的位置看去,炎凌宇那绝美的容颜,雕刻般的五官,还有他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完全放松下来的棱角线条,都象是一个深深的漩涡,只一下,就吸引住了段誉的眼神。 段誉不由地心想,这个炎凌宇,还真算是妖孽了,他一个男人,尚且被炎凌宇吸引,更遑论是女子了?怕遇到过炎凌宇的女子,都无法逃脱他的魅力吧! 这样想着,段誉不由地又想到了段青茗。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段青茗的心里,就只有自己,只在段府以及她的朋友,反倒她对炎凌宇的态度,让人疑惑。 看来,这段青茗,倒真的是第一个不为炎凌宇的相貌而迷惑的女子呢,难道说,这就是炎凌宇喜欢上段青茗的原因么? 炎凌宇斜着身子,倚靠在车壁上,下在闭目养神。 他心里想的是,原本,段誉不需要受这么多罪的,可是,就因为自己,事情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没有告诉段青茗? 昨晚,当段誉的信号在上空燃起的时候,有人就来报自己。可当时的炎凌宇在做什么? 在内疚,在难过,在借酒浇愁。所以,一下子忽略了段誉可能遭遇危险的可能。所以,他只是令人去看了看,然后,自己却没有动身,因为当时的炎凌宇身在别院,而不在宫里,而这别院,距离段府非常的远,那个暗卫奉命去调查,在半路上,又遭遇了大皇子炎凌宇珏的人,所以,又耽误了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三更了。 而那个暗卫带回来的消息,竟然令炎凌宇大吃一惊,那就是,段府之中传来消息,段誉于昨日,失踪了。大小姐段青茗正在想办法得知段誉的下落,而且,还动用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力量。 这下,炎凌宇再也坐不住了。他开始联想起整件事来。下午的时候,那个暗卫曾和他说过,段青茗看到自己,脚步动了动,听了一个丫头的话,就回段府去了。现在看来,很可能,当时的段青茗,就是因为听到了段誉的消息,所以,才忽略了一切。而当时的自己,则因为没有段青茗的关注,而在伤神不已。 炎凌宇迅速带人去到了段誉发信号弹的地方,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看不到了。 炎凌宇知道,段誉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些人,要么就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法子将他困住了,要么,就是他自己想要深入虎穴,这才故意装成囚犯,可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方既然敢暗算段誉,就一定早有准备,而段誉能不能脱险,还真的是说不准的事情。想到这里,炎凌宇便令人左右追查。 好在的是,段誉聪明,早在路上丢下了东西,作为印记。可是,当他们追到那个城墙下的时候,又颇费了一番周折。 直到最后,当他找到段誉的时候,段誉已经自己解决了一切,而且,只差一点儿,就要冻僵了。 炎凌宇只要一想起当时段誉的样子,还有他伏在怀里虚弱的样子,炎凌宇的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炎凌宇因为段青茗而认识段誉。从那以后,两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过了好长的时间,可就在这一段暗中往来的日子里,段誉令炎凌宇吃惊的地方,则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从京城的布防,到暗卫的训练。从武器再到许许多多的细节,段誉可以说是给了不少的建议。从那时起,炎凌宇就接受了段誉作为自己的朋友。 炎凌宇没有朋友。 在皇宫那个大学堂里长大,孤独是你必须接受的人生第一堂课。兄弟不象兄弟,姐妹不象姐妹,算计你的,往往是亲人,想陷害你的,往往是你最信任的人。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神,母亲,则是一缕孤魂。 在炎凌宇的心里,没有了亲人的字眼,就只剩下了自己。 有的时候,炎凌宇会想,自己的一生,可能就这样过了,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地生活,带着掌控一切的无趣。 可是,段青茗的出现,却在炎凌宇近乎荒凉的心里,生出了第一缕绿意。 再接下来,就是段誉。 有很多时候,炎凌宇都会觉得,这个六岁大的孩子,根本就不象是个孩子,而更象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有着比自己还丰富的阅历以及见识。所以,炎凌宇没有看透过段誉。 几乎每一次,当他觉得,自己就要看透段誉的时候,段誉就会带给他一个新的惊喜。 炎凌宇有时会觉得,段氏姐弟,就好象上天降下来的福星一般。给他的生活里,增添了许多无法言喻的乐趣。 可是,当段誉向自己求救的时候,自己却根本没有重视,直到现在,炎凌宇还因为这事,感觉到深深的内疚。 想到这里,炎凌宇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段誉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无聊地四处张望。炎凌宇的马车,是用上好的梨木做的。上好的质地,低调的奢华。就连这马车里头,都被布置得舒舒服服的,坐上去,一点都不觉得僵硬,而是柔软极了。 而且,这马车里,隔音是极好的,段誉只能从小小的窗口,隐约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可是,若再将窗口处的隔板隔开的话,简直可以在这里倒头大睡了。 可以说,因为车辕的质量极好,更因为用的是极好的马,再加上车夫的驾驶极为高明,所以,这一路而来,段誉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颠簸。 原本,段誉经过一夜半天的奔波和饥饿,也已经一晚上没有睡觉了,眼睛也是困倦至极。可是,现在的他,却根本就睡不下去,又或者说,他在没有看到段青茗之前,还是不放心的。 那些暗卫,早在之前就已经散去了,有一部分,已经先行赶赴京城,而另外的一部分,则暗中护在炎凌宇的左右。所以,这马车一走上官道的时候,马车上,就只剩下了炎凌宇和段誉两个人了。 炎凌宇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沉默、孤独。可是,段誉却不习惯。特别是在破庙之前,听了那老头儿的一番话之后,段誉的心里,一直到现在,都有一种想找人倾诉的欲-望。 他想找个人说话啊,想说说心里的话,想说说心里的想法,或者说,想说说自己的未来和过去,可是,这样的话,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说,即便是炎凌宇,也表示了不信是不是? 想起炎凌宇拥自己入怀时候的紧张和害怕,段誉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走进了炎凌宇的心里呢?虽然,这其中,还有些爱屋及乌的成份,可是,段誉并不排斥这个机智果断,外表却玩世不恭的三皇子殿下。 原本,炎凌宇追问自己的时候,被自己迷得找不着了北。可现在,炎凌宇不问他了,段誉反倒觉得无聊起来了。要知道,吊炎凌宇的胃口多好玩啊,看一脸惊奇的炎凌宇多好玩啊。可现在的炎凌宇,象块木头一般地躺在车里,反倒让段誉觉得郁闷起来——这个炎凌宇,你就不能换个别的表情么? 段誉想着,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然后,眼神再一次落在炎凌宇的身上。 段誉将身子前倾,轻轻地拍拍炎凌宇的手臂,眨眨眼眼睛,说道:“哎,我说炎凌宇,你怎么不说话了?” 炎凌宇睁开眼睛,看到段誉漆黑的小眼睛近在咫尺。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跳跃鲜活的光芒。炎凌宇微微地弯了弯唇,这个小子啊,还真是精力过剩啊,自己奔波了一晚上,都已经觉得困倦了,可是,看这小子的样子,倒还真的是精神十足啊! 看到段誉一双眸子里,咕咕噜噜地乱转,炎凌宇知道,这个不安分的小子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若要在平日的时候,炎凌宇可是一定会忍不住逗段誉一番的。可现在,看着段誉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可还在强撑着眼皮说话,他逗段誉的心,就消失了。 炎凌宇坐直了身体,望着段誉,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我不睡觉,听你说鬼话连篇么?” 段誉低头想了想,是啊,谁说不是呢?自己方才的话,若在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看来,可不就是鬼话连篇吗? 不得说,这炎凌宇随口一说的形容,倒真是贴切至极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段誉的下场 只不过,自己原本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孤魂是不是?若说是鬼,倒也并不为过啊! 段誉想想,他这样被炎凌宇一数落,倒象是夸奖了一般。 段誉是一个一听到别人夸奖,就会觉得有些乐不可支的主儿。闻言,段誉眉毛弯弯,嘴唇弯弯,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他望着炎凌宇,捂着嘴,先是“吃吃”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觉得好笑。笑到最后,差一点儿就要在马车上打滚了。他笑的,不是炎凌宇的一语中的,而是炎凌宇那看似无奈的神情。 炎凌宇有些无语地望着笑得象个傻瓜一样的段誉。不由地疑惑丛生。说实话,炎凌宇还真的想像不出来,为什么,段誉这小子已经半日一夜没睡觉了。看他的样子,也明明已经累得没有办法了,可是,他为什么还在这里搭讪、胡闹,为什么还在这里说些傻话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段誉明明已经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可是,他为什么还不睡觉呢? 段誉眨眨眼,望着炎凌宇一脸的困惑,似乎愉悦极了。他望着炎凌宇,捂着嘴偷笑道:“呵呵,炎凌宇,我是不是应该夸你聪明啊……因为,我原本就是一只鬼啊,说鬼话又有哪里不对的?” 炎凌宇冲段誉翻了翻白眼,索性转过身去,不理他也不陪他疯。 说话间,马车已经入了城门口了,现在,已经是大白天的时间了,城内的道路上,开始有人走动,甚至,也传来了叫卖早点的声音。算算日子,已经到了大年二十多了。再过几天,就是一年的春节了,所以,这个时候,城内分外热闹起来,人们一大早的,就出现在城内,开始购买年货啊,帮小孩子们添些新衣服什么的。 马车放缓了速度,慢慢地向前穿行。厚重的车辕,压在坚硬的冰雪之上,发出令人齿冷的碎响。 段誉没有再放下车窗的小帘。并不是他不想看一下这热闹的场景,而是彻底温暖过来的身体,开始生出了重重倦意。段誉不去看炎凌宇,而是慢慢地坐了下来,看那样子,似乎不想动了。 于是,炎凌宇怔怔地看着,那个方才还生龙活虎、笑逐颜开的段誉,竟然耷拉下头来,他将头靠在车窗上,随着马车的节奏,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地点啊,点啊。 马车继续前行,绕过外城,到达内城。因为这条路直通皇宫,所以,人流很多,到处都是车马的声音,以及路人的嬉笑。车速更加慢了起来。穿熙攘的人群,越过林立的店铺,就到达了三叉路口的地方。这个三叉路口,分别通向三个方向——代表着整个国家的中心,皇宫,段府,以及炎凌宇的别院。 路到了这里,似乎有必要问一下车里的人,下一步的去处了。马车夫,也就是暗卫之一的宁水停下马车,隔着厚厚的帷幕向马车里代卖禀报道:“主子,请问是不是先送大少爷回府呢?还是直接回别苑?” 炎凌宇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段誉。看到对方没有反应,他又拿手轻轻地碰了一下。 说实话,炎凌宇是十分不想惊动段誉的美梦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到了他应该决定的时候了,原本,天太早,若送段誉回去,也不太合适。可是,段誉若不回去的话,怕段青茗是绝对不会安心的。所以,炎凌宇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作为主人的段誉的意见了。 段誉被炎凌宇彻底碰醒了。他揉揉眼睛,有些恍惚地说道:“怎么?炎凌宇,我到了么?” 炎凌宇摇头,懒懒地说道:“快了,不过,你打算到哪里去呢?” 段誉翻了翻白眼,表示对炎凌宇的迟钝有十二分的不满:“我自己的家,我当然是先回家啊!” 炎凌宇听了,也不反驳,只是就地示意马车,先送段誉回段府。 然而,马车才一启动,原本还睡意朦胧的段誉忽然抬起头来,他眼珠子转了转,紧张兮兮地问炎凌宇道:“对了,炎凌宇,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有没有让人告诉我姐姐,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啊?” 炎凌宇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是啊,他怎么这样疏忽了呢?竟然忘记着人通知段青茗了呢? “啊……这个嘛……”炎凌宇在段誉极度失望的眼神下,不由地抚了抚额头,他这才想起,因为他走得急,回来得急,甚至是因为段誉的小样子被吓了一跳之后,竟然忘记了让人通知段青茗了。又或者说,也不是完全忘记了,只是,他的心里别扭,所以,下意识地不愿意和段青茗扯上什么关系吧。 段誉一看炎凌宇的样子,就知道没有了。 他一急,拼命地扯着炎凌宇的衣服,大声说道:“啊……炎凌宇,原来你没有告诉你姐姐啊……(百分号)这下,我要被你害死了!” 炎凌宇这下,真的害惨段誉了。 要知道,这段青茗疼爱段誉是不错,平日里,也是有求必应,倍加关心。可是,这只是小小的一方面了,另外的一方面,段青茗虽然爱段誉,可是,绝对并不溺爱的啊,要知道,她对段誉,可是十分严厉的啊。相信若是段誉一不小心地犯了错的话,她可是会毫不犹豫地施以惩罚,而且,毫不手软的啊。 段誉只要一想到段青茗沉下脸来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有愧。要知道,平日里,一下子看不到自己,段青茗都担心不已,更遑论一夜不回了。 段誉知道,段青茗的聪明并不亚于自己,自己失踪的事,相信他早已知道了。现在的她,也不知道顶着什么样的压力,真不知道要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而且,若被段青茗知道,这事是炎凌宇救了自己,可是,却迟迟没有通知她的话,可不是要找炎凌宇的麻烦了? 总之一句话,这一次,不但段誉死定了,就连炎凌宇,很可能都要跟着遭殃了。 炎凌宇遭殃了,段誉管不着。可是,自己要死定了的这事,还会有谁,会出来帮一下他啊!段誉一手托着小下巴,一边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心里还在急速地想着,这回到段府之后,要怎么才能消了段青茗的火气呢? 自然了,段青茗初见到段誉,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只会开心,只会心疼。可是,这事后呢,只要她一想通,相发段誉就真的没有好日子过了。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秋后算帐的样子,段誉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哎,这个炎凌宇办事一向靠谱,这下子,怎么就缺少了根筋呢? 唉,这个炎凌宇啊,还真是添乱啊! 这样想着,段誉就忍不住沮丧无比地问道:“现在怎么办呢?炎凌宇?要不要我们套好话,哄一下姐姐啊?” 炎凌宇原本也一懊恼,可此时经段誉一提醒,他却立马摇了摇头:“不,不行,你姐姐可不好骗的。” 那个段青茗,有多么聪明啊?你还想骗她?那个小狐狸啊,既狡猾又聪明,而且,还腹黑得不得了。你若是被她看穿的话,到时,可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段誉苦着脸,望着炎凌宇:“那你说说,我们要怎么办啊?” 两个人在一起,足足呆了半夜,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居然忘记了要告诉那个最重要的当事人,你叫段誉拿这事,如何交待呢? 听了段誉的话,炎凌宇摸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苦笑着摊了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炎凌宇是个笨小孩 两个人比起来,段青茗当然是心疼段誉多一些啊,所以,若让段誉来背这个黑锅,应该没有更合适一些吧,最起码,以段青茗心疼段誉的程度来看,他是不会痛下杀手,又或者是赶他出门的,充其量,只是痛诉他一顿,然后,罚他一顿了事了吧? 可是,这件事,若是换成炎凌宇的话,那么,问题很可能就会大一些了。最起码,以后,炎凌宇是别想得到段青茗的好脸色了。 这样想着,炎凌宇的眼睛,便开始发亮起来,是啊,这让段誉顶黑锅,多好的建议啊,相信段誉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也会欣然同意的吧? 炎凌宇望着段誉,看那神情,似乎在为段誉的撒撒谎酝酿什么说辞了。 谁知道段誉一眼就看出了炎凌宇心里的小九九。他连忙摆手,冲炎凌宇说道:“炎凌宇我和你说啊,别想拿我当垫背的,要是你让我去骗我姐姐的话,那可是门儿都没有的啊。” 笑话,那段青茗是谁啊?那可是比狡猾更加聪明的人啊,只要给她抓到一点蛛丝马迹的话,他段誉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得去? 炎凌宇顿时气馁了。 他这个念头,刚刚出来而已,怎么就给段誉这小子看透了呢?不过想想也对,这段青茗是谁啊?那可是个小狐狸啊,欺不得,骗不过,而这段誉,可是段青茗的亲弟弟,那也是狐狸的血亲啊。你还想骗过他?怕也不容易吧?以段誉的性子,不在段青茗的面前倒打一耙,就已经算是客气了吧? 想到这里,炎凌宇无力地挥了一下手:“你说吧,怎么办才好?” 段誉的眼珠转了转:“这样吧,炎凌宇,你先让人通知我姐姐,我和你回你的别院去,我换件衣服再回去。”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想了想:“也唯有这样了!” 于是,炎凌宇令人立即去段府通知段青茗,说是段誉获救了,正在自己的别院休息,跟着,又令马车调转车头,朝着炎凌宇别院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炎凌宇看看段誉,段誉又看看炎凌宇,两个人,都象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其实,这事儿,也是不难理解的。毕竟,段誉失踪的时间在那里呢。有些事,是纸包不住火的。 比如说,段誉联系了炎凌宇之后,为什么会那么迟才去救人呢?出发之前,又比如说,这两人脱险的时间那么早,为什么没有人报个信呢? 单单是这一点,段青茗就会想到,是不是炎凌宇是故意的呢?故意报复她?而这个念头一旦成立的话,想必炎凌宇就会上了段青茗的黑名单,而且,再也擦不下来了。 可是,这事,能怪谁呢,现在想想,都是因为嫉妒惹的祸啊。 段誉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他一看炎凌宇的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里一定有鬼。于是,在经过了最初的惧怕之后,段誉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他一踢炎凌宇的脚,冷笑道:“炎凌宇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姐得罪你了?” 炎凌宇抬头看了一下段誉,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笑话,若是段青茗得罪他的话,他早去冰雪山上晒太阳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救段誉?而且,这一奔波,就是整整一晚? 段青茗没有得罪炎凌宇? 段誉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炎凌宇,我怎么看人,你的脸上,都写着段青茗得罪我了,这几个字的啊!” 炎凌宇顿时气结,他一踢段誉的小脚,怒道:“死小子,再胡说,我堵上你的嘴……” 段誉看到炎凌宇发火,心里也不怕,只象狐狸一般地笑:“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先堵住我姐姐的嘴吧,要不,你到时候,可别叫我救命啊……” 炎凌宇原本不想说的,可是,段誉这小子这么损,相信什么歪主意都想得出来的。看来,有些话,若是说了的话,效果说不得,会比现在憋着好。 想到这里,炎凌宇转过头去,闷闷地说道:“你姐和刘渊很熟?” 段誉眨眼:“当然熟啊,熟得都不能再熟了……他可是我姐的义兄啊!” 炎凌宇心里不爽,顿时喃喃了一句:“见鬼的义兄。” 段誉的心里多通透啊,炎凌宇来了这一句,他一下子明白了:“刘渊他得罪你了?” 炎凌宇有些不屑地扁了扁嘴——刘渊敢得罪自己?他还没有那么笨吧? 刘渊没有得罪炎凌宇,可是,炎凌宇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呢?段誉挠挠头,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你看到我姐姐和刘渊在一起了……” 炎凌宇的脸上顿时象盖了一块红布,顿时红了个透。 段誉这只小狐狸啊,不但看透了,而且还说透了,你叫他的脸往哪里搁呢? 炎凌宇以为,以段誉的性格,在知道了他吃醋的缘故之后,肯定会借机讽刺他一番的,谁知道,段誉只是淡淡地撇了撇唇,冷道:“切……我还当发生什么大事了呢……你放心好了,我姐和刘渊,根本不成的。” 炎凌宇一听,顿时奇怪极了:“你又知道?” 段誉望了一眼一脸好奇的呆头王爷一眼,心里不由地腹诽道,谁说炎凌宇聪明了,他怎么看,他都笨得可笑啊? 看来,那一句话原来是真的。爱情使人盲目,嫉妒令人发-狂。 段誉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除了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所以啊,炎凌宇,你就是个笨小孩……” 除了猪?还笨小孩? 哟,这段誉可不是在绕着圈子骂人吗? 炎凌宇一听,额头上布满了黑线,他脸一黑,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好啊,段誉,要不,我们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看看你姐姐罚谁的多?” 段誉听了,连忙示弱道:“哎呀,不要啦……” 这炎凌宇想得倒好,将他往段府一扔,自己就开溜了,到时,受罪的,可不只有自己一个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和这种人硬碰硬,是不好的啊。 段誉学着大人一般地拍拍炎凌宇的肩膀,说道:“哎,我告诉你吧,这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的,她对于自己有好感的人呢,通常是横眉竖眼,对于那些没有好感的人,倒客气得很啊,我冷眼旁观过了,我姐对于刘渊,就是这种感情。” 炎凌宇一听,立时睁大了眼睛:“这是真的么?” 倒不是三皇子殿下比段誉笨,而是呢?这炎凌宇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从不揣测女子的心思。所以,反倒落了下风了。 而段誉呢,上一世,已经活了二十多岁了,对于有些东西,比之这个小古人炎凌宇,还是了解得多一些的。 至于段青茗对刘渊客气的原因呢,其中还有一点,就是帮自己铺路。其实,有一件事,段誉一直是非常奇怪的。刘渊出现在自己落水穿越的那一天之后,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刘渊是刘直的儿子。可是呢?段青茗似乎有感觉一般,言语之间,对刘渊不但极是客气,而且呢,还非常的推崇。要知道,客气、礼遇,都是对于一个陌生人应该有的情绪,可是,这推崇却不见得。所以,段誉冷眼旁观,这段青茗对于刘渊,心里总是存着一定的距离,又有敬畏,仿佛她早就知道,刘渊的身份,就是个什么劳什子的丞相之子,就是一个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而且,他一定会在短时间之内,认祖归宗一般。 第三百六十章 事情的始末 有了这个认知,段誉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 首先,这事,段青茗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如果说她会未卜先知?段誉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是,若不会未卜先知的话,那个一脸书呆子气的刘渊,那个一看就身无任何背景的男子,又是怎样的被段青茗拣回来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刘渊曾经说过,说他在穷途末路的时候,被段青茗救起的。可是,这每天伤在路上,病在路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段青茗谁都不拣,只偏偏拣了个刘渊呢?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说,这件事,令段誉一直奇怪的话,那么,再看看此后发生的事情,而且,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比如说,算计刘蓉,再比如说,算计刘蓉的孩子。这些事,都是丝毫没有任何先兆的,可是,段青茗却能一语中的,直指问题的核心,这曾经让冷眼旁观的段誉,好一阵子的疑惑。 而且,段青茗看似恨极了刘蓉。那种恨,并不象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应该具有的,反倒更象是一个成年人仇深似海的样子。可是,段青茗的却从来不对刘蓉赶尽杀绝。她玩的游戏,就象是猫在捉老鼠一般,抓住了,玩弄一下,再松开,看到跑得远了,再抓回来,继续玩弄。永远让对方心生恐惧,却永远都不会一下子将他赶到死路上去。 只不过,若是段青茗知道了这件事和刘蓉有关的话,却不知道,会不会象以前一般,还对刘蓉手下留情了。 自然了,这都不是段誉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在大家的心里,现在的段誉,只有六岁左右的样子,若是想得太多,说得太多,以段青茗的精明,不难发现,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嫡亲的弟弟,到了那时,可真的太麻烦了。 再看段青茗呢?段誉始终对她心里存着一份疑惑。看她的气度、见识、心计,根本就不象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更象是饱经沧桑的大人,身上有一种经过磨砺之后才焕发出来的自信之美。 如果说,段青茗和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呢?又不象,因为,段青茗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这个社会的礼教以及一切。丝毫没有现代女子的样子。 可是,既不是穿越,又能明确地知道未发生的事情,这还真是奇怪啊。 现在的段誉,自然想不到有重生这码事儿,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听过。而且,这段青茗无论对别人如何,对他,却是极好的,那种好,不是流于表面的客气,而是期望之深的严厉,想到这时,段誉也就想开了。无论段青茗是何种身份,总之,她对自己全心的好,自己是能感受到的。 就连自己,也不是正牌的段誉啊,又何必苛求段青茗一定是个小小的孩童呢?最起码,有那样的一个人对自己好,段誉只要想想,就会感觉到自己比之那些重生之后遭遇背叛又折磨的女子们,可真的是强得太多,太多了。 算了,这样的猜测,还是少一点的好,毕竟,日子的主题,并不在对方的真实身份上,而在于,这生活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他们所要做的事,真的还很多啊。 看那样子,可不是为了自己以后吗? 炎凌宇就坐在段誉的对面,原本,对面的人,还以好好地和他说着话呢,可是,却不曾想的是,段誉说着,说着,就开始神游方外了。 炎凌宇近距离地望着段誉的眼睛,发现他似乎在望着自己,又似乎透过自己,望到了不知道休息的彼岸、看他的神采辽远而且幽暗,就仿如晨曦薄雾里的冷泉,散发着疑惑的、幽暗的,等等各种神色的光芒。 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赤果果地忽视了,相信无论是谁,心里都绝对并不好受,是以,炎凌宇没好气地踢了一下失神中的段誉,冷冷地说道:“哎,回魂了……” 段誉蓦地清醒过来。 他看了炎凌宇一眼,有些茫然地说道:“你到了?” 炎凌宇托着下巴,望着段誉:“在想什么呢?难道说,你在想你的薛姐姐?” 段誉被打断了思索,心里有气,冷冷地道:“没有,我在想,我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笨蛋。” 虽然被说成了笨蛋,可是,炎凌宇并不生气,他将掉在地上的大氅披回到段誉的身上,有些讨好地说道:“说说你姐吧?你们平时怎么生活的?” 了解,不是从沟通开始的么?那么,现在他和段誉的沟通,可不是进一步了解段青茗的开始么? 段誉没想到炎凌宇会问出如此没有营养的话。没有营养,而且没有焦躁。他蹙眉:“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每天起床,吃饭,然后我读书,姐姐呆在她的院子里养一下花,泡一下茶什么的啊。” 炎凌宇一听,惊奇极了:“你姐姐还养花?” 段誉眨眨眼:“你看见过不爱花的女生的么?” 女生?那可是女孩么? 炎凌宇蹙了蹙眉,自动地忽略了段誉话里奇怪的字眼,心里开始思忖着,过些日子,是不是应该送些什么花种的给段青茗了。 嗯,这送花种,自然的,并不算尽心,干脆的,他还是让人种好了,然后,再送过去吧? 这一点,倒真的不难,要这知道,这皇宫之中,可是奇花异草遍布的啊,春夏秋冬四季盛开的都有。这一点,倒真的不难呢。 马车里,又静了下来。 炎凌宇沉思起来,段誉也懒得理他。这一晚上没睡,再加上方才一惊一乍的,现在的段誉,身子一歪,竟然躺在马车上睡着了。 炎凌宇看段誉睡着了,只是将他放平,扯过一侧的被子盖上,然后,将自己靠在一侧,望着窗外,再也不动了。 冬日的太阳,升起来了。 那毫无温度的光度,照在琉璃冰雪之上,折射着种种绮丽的颜色。 炎凌宇坐在马车里,也一晃一晃的,睡着了。 就在炎凌宇和段誉商量着怎样糊弄段青茗的时候,那个一夜没睡的人,这时还一脸怒气地坐在椅子上。 她手边的茶,是新添的,可是,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段青茗没有睡觉,月葭也不敢睡。她和夏草儿轮流守在段青茗的身边,不时地端茶递水,什么话都不敢说。 段青茗的面前,跪着一直低着头的秋宁。 秋宁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土地,根本什么话都不敢说。 秋宁是在昨晚半夜的时候回来的。她一回来,就跪到段青茗的面前,请罪。 段青茗没有秋宁意想不到的烦躁。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倚为心腹的丫头,眼神里的冷意,几乎结了冰一般。还是第一次的,这些跟随在段青茗身边的丫头们,看到了段青茗冷酷的、几乎是绝情的一面。 秋宁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段玉兰趁着段青茗不在的时候,来找秋宁,而她的目的,就是让秋宁带走段誉,带到府外等候着的人手里去。 段玉兰的筹码,就是秋宁的家里人。 段青茗不在,秋宁只有急得团团转的,可是,到底来,也没法子找任何人商量。因为,段玉兰说了,若是她敢把这事随便说出去的话,段誉和她的哥哥,娘亲,就再不能活着回来了。 为了哥哥和娘的性命。秋宁只好去找段誉。原本,她是想找个法子,先将段誉藏起来,然后,再去和那些人周旋的。因为,即便是给多秋宁三条命,她也不敢拿段誉的安全去开玩笑。 第三百六十一章 段玉兰来了 秋宁知道,段誉就是段青茗的命,不,甚至是比段青茗自己的命都更加珍贵,她怎么敢让段誉轻易地涉险呢? 所以,秋宁打算好了,即便是用自己的命,她都要保住段誉的。可没想到的是,段誉看穿了秋宁的想法,他坚决要秋宁将自己带到那些暗算他的人面前。并说他有能力有那些人周旋。 现在,段誉一夜未归。秋宁一筹莫展。在段青茗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原是想告诉段青茗这件事的,可是,段玉兰却让人将秋宁半路叫走了,在套问了半天的话之后,这才将秋宁放了回去。 秋宁回来之后,不敢回院子里去。她又央守大门的三叔,和她一起,在段玉兰所说的地方,足足转了一圈,可是,却仍旧一无所获。 怕极了的秋宁,只好回去找段青茗请罪。并做足了受各种惩罚的准备。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只是让她跪着,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这一夜的时间,似乎特别的短,也似乎特别的漫长。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并没有闲着。她让回老家回来的宁嬷嬷悄悄地出府,直到天亮了,才匆匆忙忙地回来。 而宁嬷嬷带回来的消息,则是震憾的。她告诉段青茗,段誉已经脱险了。逃了出来了,可是,现在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宁嬷嬷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回小小姐的话,老奴拿着小小姐给的那件食物,找到了小小姐所说的那个地方,将信物和小小姐的口信,全部都告诉了对方。对方问老奴,是如何有这些东西的,老奴按照小小姐的话,回答就不知道。幸而,那个人,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带着老奴的信,离开了。天快亮的时候,那人回来了,告诉老奴,老奴要找人的已经安全脱险,至于是谁救的,又是什么人暗害的,他一律都没有说。” 听完了宁嬷嬷的话,一直挺直着脊背坐着的段青茗,这才似乎轻轻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段青茗所找的这个人,是她前生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一个赏金杀手。那个人叫秋水寒,从小父母双亡,只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他身手奇高,而且杀人无数,可以说,无论是那些江湖人,还是那些寻常的百姓,人人闻之胆寒。可是,是人就有弱点,秋水寒的弱点,就是他的唯一的妹妹秋水月。 秋水月有胎里带的顽疾。半生之中求医无数,可是,均没有办法医治,而且,还经常病发。而且,她每一到冬天,病发起来,就非常的危险,可以说,若是发现不及时的话,就会一命归西。 前世一个偶然的机会,段青茗遇到了秋水月,并利用自己的医术,帮秋水月度过一次难关,当日,秋水月为了表示感谢,告诉段青茗,日后,她若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去京城的八方药铺,找一个姓邱的掌柜,告诉掌柜自己的名字,那个掌柜,就会帮她做任何的事情。自然了,只有一件而已。 当日,段青茗听到这些,唯一笑置之。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生,反倒用得着了。原本,段青茗是可以让那人救出段誉,然后直接送回段府来的。可这样一来的话,有很多东西,岂不是都暴露了么?所以,段青茗的要求是,找出她弟弟的下落,然后,带回来给宁嬷嬷。 想那秋水寒,原本吃的,就是这一碗饭,让他去找段誉,肯定会事半功倍的。可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消息带回来了,却是如此的模棱两可。 段誉是脱险了,可是,他人呢?那人只说,是三皇子的人带走了,可是,被他带到哪里去了呢?想来炎凌宇个睚眦必报的人,段青茗就坐不住了。这段誉,真的是刚刚出了狼窝,又进了匪巢啊,这个炎凌宇啊,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就开始坐宁不安起来。而更让她坐宁不安的是。听秋宁说,段誉在出门的时候,连大氅都没有穿,那么,现在的段誉呢?大冬天的,呆在野外的冰雪之地,都不知道冻僵了没有。 只要想到段誉受了一晚上的罪,到了现在,还全无下落,段青茗的心里,就象是什么在乱咬一般,真真的是难受极了。 偏偏正在这里,院子里,忽然传来丫头们阻止的声音:“二小姐,大小姐还没有起床……您,您不能进去……” 二小姐?段玉兰来了? 段青茗的眸色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她淡淡地说道:“请二小姐进来。” 段青茗断定,这个段玉兰一大早的就来到这里,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可是,段青茗正因为段誉失踪的事儿着急上火呢,这段玉兰来了,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好吧,段青茗决定了,既然段玉兰这么想来蹚这趟浑水,若是不成全她的话,段青茗的这个姐姐,倒真显得太过失礼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下着和夏草儿一眼。 夏草儿是跟在段青茗身边最久的人,对段青茗的心意,也最是清楚,她一看到段青茗的瞟过来的眼神,立时走上前去,伸手一拉跪在一侧的秋宁的手,低声说道:“秋宁,你还跪在这里不起来,是想要丢小姐的人么?” 秋宁一听,悚然一惊地抬头,惊惶地望着夏草儿的眼睛——怎么,她又做错了是不是?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丢小姐的人啊? 而且,这事儿,她非但没有想,而且,也绝对不会做。要知道,小姐对秋宁一家恩重如山,不但给了她新的名字,给了她尊严,而且,还给了她一家人安乐的茶饭,她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丢小姐的人呢? 夏草儿看到秋宁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若不这样说,秋宁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是一定不会站起来的。 夏草儿用力一拉,将秋宁拉了起来。因为夏草儿用力极大的缘故,秋宁几乎一个踉跄地跌在夏草儿的身上,因为秋宁比夏草儿重,所以,这一撞,夏草儿就是一个趔趄,身子擦着一侧的椅子一滑,只差一点儿就撞上了一侧的椅角。可饶是如此,夏草儿还是痛得直咧嘴。 秋宁一看,又慌了神了,她连忙拉住夏草儿,惊惶地说道:“夏草儿姐姐,你没事吧?” 夏草儿咧了咧嘴,咬牙:“怎么会没事?你撞一下试试?” 这夏草儿新近受过重伤,所以,即便是轻轻地碰触,都会令他疼痛不已,更别说这撞伤了。 秋宁正要说什么,一侧的宁嬷嬷严厉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小小姐有客,没规矩的丫头,还不快回屋去?” 秋宁一听,脸色再一次苍白无比。 她跪得久了,原本是没有力气起来的,此时,被夏草儿一拉,又差一点儿跌倒在地。 一侧的宁嬷嬷严厉的眼神,再一次闪了过来。秋宁顿时被吓了一跳。要知道,不要说是秋宁,就是这满院子的丫头,都是最怕宁嬷嬷的,通常,她只要一个眼神,这些丫头们,便再不敢说话了。 看到宁嬷嬷发火,就连一向胆大的夏草儿都不敢造次了。她拉了秋宁就要往里屋走,想要避开段玉兰。可是,秋宁用力一挣,脸色苍白地说道:“我不走,我要揭穿二小姐……” 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傻秋宁啊,这二小姐本来就是看小姐的笑话的,看到你跪在这里,岂不又要给小姐添堵?”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月葭给段玉兰添堵 秋宁一听,立时卸了力气,满脸沮丧地站在那里,眼神却是不停地瞟向了段青茗,要知道,这夏草儿是拉了她起来了,可是,这段青茗的意思呢? 虽然,明知道夏草儿若是没有段青茗的意思,是绝对不敢拉她起来的,可是,秋宁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总想着,段青茗能说一句话,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可是,偏偏的段青茗根本就不看她,只是淡定地喝着茶。而秋宁的腿,一颤一颤的,根本就动不了。所以,夏草儿一听段玉兰在屋外叫嚣着,心里更急了,她一使力,拉了秋宁,就跑到里屋去了。 看到夏草儿和秋宁离去了,段青茗这才淡淡地抬起了视线。 这秋宁自发地跪一夜,对于一般的事情来说,早已经过了,可眼下呢?却不是一般的事,而是关乎段誉的生死的啊。你叫段青茗如何释怀? 这段青茗不能释怀,也不是惩罚秋宁,冷落秋宁的原因。她是要给秋宁一个教训,她是段青茗的丫头,而不是段誉的丫头。段誉和段青茗亲密是她们姐弟的事,可不代表着,作为一个丫头的秋宁,就可以超越自己的主子,直接听段誉的命令,而且,是那样足以令段誉发生危险的命令。 秋宁要做的事,先通知自己,最起码,先挡住段誉,然后,让段青茗来发落。 说到秋宁,段青茗不怪她,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到她的亲人,也还在那些人的手里,生死未卜,作为秋宁,不着急肯定不可能,可是,她还跪在这里,而是没有不知道进退地恳求段青茗,或者是哭哭啼啼的,单单看在这一点上,段青茗就不应该再怪她。同样是亲人,都是骨肉,只要想到段誉带给自己的心碎,段青茗的心,怎么着,也会软的。 这也是为什么,段玉兰一进来,她就要让秋宁离开的原因了。她真的怕,秋宁会不顾一切地说出一切,得罪段玉兰,然后,为她的亲人引来杀身之祸。 原本,秋宁的亲人有事,而且,还是因为要胁迫段誉,段青茗是不会不理的。可现在,段誉未归,段玉兰又来挑事儿,段青茗一时之间,还真没有时间顾及这些。 更何况,既然段玉兰敢上门了,她只要稳住了段玉兰,想必秋宁的亲人,就不会有事的了。可前提是,秋宁不能在这里。 看到秋宁跟着夏草儿离去,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 一侧的宁嬷嬷看到段青茗的样子,心疼极了。她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小小姐,你若不想见二小姐的话,老奴这就打发了她。” 段青茗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摇了摇头:“不,我想知道,段玉兰究竟玩的是什么花招儿。” 昨晚,刘蓉的院子里,风平浪静,段玉兰的院子里,却是暗涌四流,所以,段青茗断定,这件事,和段玉兰的关系倒要大上一些。 想必这段玉兰偷偷地乐了一个晚上了吧?现在,看到段誉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来探听风声,顺便看自己的笑话来了? 重生一段时间之后,段青茗可以算得上了解段玉兰了,那可是个有贼心没有贼胆的人,这一次,事情若真和刘蓉无关的话,那么,背后就一定有人和段玉兰的撑腰,现在的段青茗,就是要找到这个人。 想想,若是段玉兰不来的话,她又要去哪里听呢? 宁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微微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小姐还是心软啊,看这样子,是想帮秋宁救回她的亲人吧?如此的话,自然可以换来秋宁的忠心,可问题是,为了一个丫头的家人,真值得么? 这小小姐,看来越是越来越象当年的小姐了,口硬心软不说,还处处为人着想。 宁嬷嬷不说话,只是垂下了眸子,只希望秋宁以后懂事一些,不要再给小小姐添堵了。 段青茗不说话,宁嬷嬷也没有出声,一侧的月葭,将段青茗的茶叶全部换上了新的,又将旧的茶渣拿走,这一切,都是做给段玉兰看的,段青茗并未一晚未睡,而是清早刚刚起床了。 听得院子里的段玉兰叫得不成样子,宁嬷嬷微微地蹙了蹙眉,低声朝段青茗说道:“小小姐,老奴去开门。” 段青茗微微冷笑:“她能配得起嬷嬷开门?您别太抬举她了。” 要知道,一个奴才的身份,可是主子抬举起来的。段青茗当宁嬷嬷是长辈在敬爱,这个段玉兰,她配么? 宁嬷嬷听了,朝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不动了。可是,在站定的时候,却顺便朝月葭使了个眼色。 月葭会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月葭和秋宁两个丫头,进了段青茗的院子之后,都是宁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宁嬷嬷的眼神,以及段青茗的意思,月葭都看清楚了,听清楚了,这宁嬷嬷的意思是说,这门,是要开的,不过,要等段玉兰闹腾了一下,才能适时地开。不早不晚地开。而这个“度”,恰好就在那个“不早不晚”上。 院子里,段玉兰的声音响得老高,怕是生怕段青茗听不到一般。她手一叉腰,厉声说道:“你个死丫头,这是我姐姐的院子,你是姐姐的丫头,还敢拦我的路,是不是活腻了你……” 屋内的月葭听到了,低声嘀咕了一句:“做了坏事还敢如此嚣张,怕只有二小姐这人才做得出来了吧?” 宁嬷嬷听到了,冷冷地看了月葭一眼,严厉地说道:“月葭,你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你说这话,是想让人笑话小小姐么?” 月葭一听,立时一惊,站在下首,不敢再吱声了。 宁嬷嬷看了月葭一眼,月葭一怔,连忙跑去开门。 那个小丫头虽然被段玉兰吓得一惊一乍,可是,她职责所在,却不敢放段玉兰过去,只是低声说道:“小姐吩咐了,无论是谁,不经过禀报,都不能随意吵她。” 虽然,这小丫头的声音,已经够算得上低声下气了,可是,段玉兰还是蛮横无礼地说道:“那是我姐姐,那话是说别人的哪里有说自己妹妹的道理,你给我滚开……” 说着,就要一脚朝那小丫头的身上踢去。 要知道,这段玉兰可是忍了一个晚上,想来看段青茗的笑话的,眼下,这小丫头敢拦她,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段玉兰知道,段青茗不想见她。可是,段青茗越是不想见她,她就越想看看段青茗着急得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的样子。要知道,这段青茗越倒霉,段玉兰可是越开心的啊。 眼看着,段玉兰的脚就要踢到小丫头的身上了,正屋的门,突然开了,开门处,露出了月葭笑吟吟的小脸:“我们上姐吩咐了,但凡是二小姐来了,谁都不许阻止,直接让进来就是……” 听了月葭的话,段玉兰怔在那里。她踢出去的腿,都几乎忘记收回来了。这段青茗着急了一晚,怕就要吐血了,这手底下的丫头,肯定没有一个好过的,这个月葭,说不得,就是受了罚,这才迟迟不出来开门的吧? 段玉兰心中想着,得意无比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丫头。 只见月葭身着一件粉色的夹袄,下着一条葱绿的长裙,一身的淡色绿意,刚好将她衬得身形窈窕,娇俏可爱。 月葭的头上,梳着整齐的丫头髻,眉毛有炭笔细细地描了,脸上敷着白粉,擦着胭脂,她就那样从容地站在那里,将这满院子的冰雪,都映衬得温暖了一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葭给段玉兰添堵【二】 段玉兰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原本是想看看段青茗狼狈不堪的样子的。要知道,这主子狼狈,丫头肯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可是,现在段玉兰再看看月葭粉白的脸,从容的眼神,哪里有因为怕连累而受过罚的样子呢? 月葭从门口处走了出来,她朝着段玉兰一揖,声音娇俏地说道:“二小姐好,月葭给二小姐问安了!” 说完,月葭有些惊异地朝段玉兰的腿望了一眼,有些纳闷地说道:“二小姐摆这个架势好怪啊,而且,更显得二小姐精神得很,奴婢很是喜欢,改日里,二小姐教一下奴婢可好?” 段玉兰一听,立时放下了伸出去的腿,她眼神一肃,拿着帕子拂了拂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摆着小姐的架势,说道:“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的,我懒得理你……我姐姐呢?起床了没有?” 月葭一听,只是抿嘴而笑,听到段玉兰问,她连忙说道:“起了,起了,这会儿,不是在屋子里候着二小姐么。二小姐啊,我们小姐说了,这外面天气冷,二小姐肝火又盛了些,这内外交加的可不好,所以,请二小姐赶快到屋子里烤烤火,喝些下火的茶呢!” 一个丫头如此伶俐,实在出乎段玉兰的意外。看她笑得好可,可还是个骂人不带脏字的。而且,段玉兰这一个照面的,已经被她骂了两次了——你想想啊,小姐原本端庄雍容,可是,这段玉兰呢,教训一个下人,还摆出一个花架子出来,这岂不是惹人嗤笑么? 再者,什么叫肝火盛啊,肝火盛了,就是拿人家的丫头出气么?再者,外面冷,这段玉兰一大早就出来探听消息,若是不让她进屋听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她这一大早起来吗? 段玉兰听着这话绕耳,却还没有完全明白。可段玉兰不明白,她身后的月秀,可是听出来了,她附在段玉兰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段玉兰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好哇,月葭这个死丫头,竟然是来数落自己的吗? 依段玉兰的脾气,甩起手来,就想给月葭一个耳光——这段青茗她之前斗不过,也是主子之间的事情,这个丫头出来的说三道四,岂不是嫌命长了么? 看到段玉兰想动手,月葭岿然不动。她还是平静地看着段玉兰,一脸的自然,甚至还带着些说不出的天真模样儿。 看着月葭的样子,段玉兰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忽然说道:“月葭……你是秋宁的好姐妹是不是?” 月葭点了点头,一派天真地说道:“秋宁姐姐和奴婢一起被我们小姐挑来的,一起的时候久了,感情自然要好一些。” 听了月葭的话,段玉兰上前一步,亲亲热热地拉起月葭的手,笑道:“哟,原来是秋宁的姐妹啊,我说呢,这秋宁,还老在我的面前提起您呢!她还说你是个伶俐的丫头呢,今天看来,果不其然。” 月葭后退两步,不着痕迹地缩回自己的手,她垂下头去,恭声说道:“多谢二小姐夸奖,奴婢质陋,当不起二小姐如此夸奖。” 月葭的心里,充满了对段玉兰的愤怒,既愤怒她对秋宁的残忍,更不齿她的粗暴无礼,这样的主子,月葭即便想和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耻辱,又怎么会刻意地讨好她呢? 段玉兰向前一步,低声问月葭道:“既然你是秋宁的姐妹,自然知道秋宁去哪里了啊……告诉我,秋宁现在在不在段青茗的屋里?” 那个秋宁,家里人被困,怕她现在急得要死的,想救出自己的家人吧,若真的会在这里好好侍候段青茗,你就是打死段玉兰,她都不会相信的。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自私的人,总觉得别人都是欠了他的,总觉得,这天都是应该给他让路的,凡事呢,只会想着自己的利益,想着自己的一切。其他的一切,皆是浮云。 听了段玉兰的话,月葭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和秋宁姐姐,都是小姐的丫头,自然供小姐差遣了。秋宁姐姐去了哪里,月葭并不知道,或许等会儿二小姐看到了我们小姐,可以问一下的。” 看到月葭的样子,段玉兰的心里阵恼怒——果然,这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和她的人一样讨厌,个个都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既然月葭不上当,段玉兰就不再理月葭了。她可没忘记了,今天来,是为了找段青茗的晦气,若是连段青茗的人都没有看到,就被这丫头气上一肚子气的话,那可真的太不划算了。 月葭虽然不愿意和段玉兰说话,可是,礼数上,却是不敢少的,看到段玉兰离开,她转身离去,在段玉兰走到门口的时候,低头推开了门:“小姐,二小姐到了。” 段青茗坐在自己平日坐的位子上,抬起头来,淡淡地朝段玉兰看了一眼:“二妹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一进门来,又是大叫,又是要教训人的?却不知道这满院子的丫头,谁招惹到你了?” 屋外的一番问答,段青茗早就听到了。宁嬷嬷调教出来的丫头,她自然是不用担心的,而月葭,如此痛恨段玉兰,却可以如此拥戴于她,这叫段青茗稍微有些欣慰,看来,月葭这个丫头,这一段时间,可学了不少了。 今日的段玉兰,看样子,果真是向段青茗示威的。单单看她的一身打扮,就已经显得张扬。今日的段玉兰,原本喜欢的大红,还是一贯的色调。 身穿绯红色的修身流金绣金丝的长裙,凸现出她还未长成的身姿,更加地修长匀称;因为那绯色,已经接近了大红,所以,她这乍一进来,就象一团火一般,衬得整个雅致的厅堂,都热烈起来了。 段玉兰的肤色,原是极衬大红的。如此奔放热烈的颜色,衬得她的脸上,生生地多了几分妩媚,因为天气冷的关系,段玉兰走到这里,已经用了不少的时候,此时的她,脸蛋儿通红,眉眼儿,清澈如洗。那样的红色,犹如少女脸颊上最自然最诱人的红晕一般,生生地将她脸上的胭脂,都给比下去了。 段玉兰站在那里,红衣似火,她的衣袖、襟前、袍角都用浓烈的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她的骄奢之中,故意做作的高贵之气。 眼下正是寒冬,梅绣是最时兴的绣衣,所以,向来喜欢赶潮流的段玉兰,衣上也精细构图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仿佛春天就要来了。 再看段玉兰的头上,也是做足了功夫的、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发髻正顶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花艳如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姣妍,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别过头去。 虽然只是一眼,可是,段青茗却一眼看穿了段玉兰眼底的得意和嚣张——虽然段青茗并不知道,段玉兰的底气从何而来,可是,这样刺眼的颜色,还是令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人们常说,烂墙金饰,越是耀眼,真是令人觉得可笑。就象段玉兰这样想把自己的头上全部插满金饰的人来说,别人第一眼看去,不是赞叹她的漂亮、秀气,怕大多数人的都会担心,她细小的脖子,会不会被压断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段玉兰的嫉妒 对于段玉兰来说,这样的盛装打扮,绝对是习以为常。事实上,对于段玉兰来说,每日里,穿金戴银,趾高气扬,几乎已经成了习惯。而习惯,实在是难以改变的东西,现在的段玉兰,虽然衣着华丽,金饰满头。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打扮,并不叫美丽,更象是一个从来没有看过金子的暴发户。因为真正在美丽,并不是靠衣饰的装扮,靠的是本人的气质,以及修养,只有那样的女子,才当得起“美丽”二字!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方法,段玉兰不懂,段青茗也绝对不会教。只不过,看不惯的东西,视若无睹,又或者是假装看不到罢了。 好在,段青茗对于这样的段玉兰早就习以为常了。相信若有一天,段青茗看到素面朝天的段玉兰的话,肯定会惊奇万分的。 段玉兰一进得屋来,就带来了浑身的凉气。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后,就轻轻地松了开来。 月华走上前去,帮段玉兰将身上的狐裘脱掉,挂到了一侧的衣架上,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段玉兰的身后。月葭早就冲好了茶,捧到了段玉兰的面前,段玉兰呆呆地接过了,指尖触及之处,有些发麻,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冻得狠了。指尖的温暖,令段玉兰感觉到身上更加冰凉起来。她连忙就着茶盏,狠狠地喝了一口茶。 然而,那茶是滚烫的。 段玉兰一口喝下去,又全部喷了出来。她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跌碎在地上。她连忙拿着手呼着热气:“月葭,你个死丫头,你这是想烫死我么?” 月葭听了了,连忙拿着小铲去扫茶盏的碎片,听到段玉兰发怒,她连忙赔罪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知错了,下一次,二小姐再来的话,月葭一定不敢冲这么热的茶给您了……” 笑话,不冲这么热的花,岂不是拿冻水冲么? 很明显的,月葭又在隐晦地讽刺段玉兰了。 所幸的是,舌头的尖痛,令段玉兰暂时忘记了其他,她一边就着月华拿来的凉茶漱了漱口,一边又駡道:“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坐在上首的段青茗淡淡地抬起了头,极淡,极轻地说道:“二妹,若是这茶烫到了,就上些凉茶吧!” 一个不经意地抬首之间,段青茗淡得不能再淡的表情,晃花了段玉兰的眼睛——恬静,大气,优雅,高贵……总之,段青茗的一个回眸之间,令段玉兰将心里所有形容美人的词语,全部都用上了。 一霎那的时间,段玉兰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她死死地盯着段青茗的眼睛看。似乎想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优雅地,却又不带任何表情地开口:“二妹在看什么……莫非,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段玉兰的脸,霎时黑了下来。她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 原本,段玉兰是想在段青茗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伤心欲绝的、甚至是自暴自弃,或者是忧愤成疾的扭曲表情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看到的段青茗,和平日里看到的段青茗,并无二致。 因为在室内的关系,炉子里燃着火,所以,段青茗的身上,并没有披大氅,又或者是狐裘。和平常一样,她的身上,仍旧穿着一件粉到几乎淡白的半旧棉衣,下身,淡绿色至粉色的翠色长裙。那样浅到淡白的颜色,只带着少少的鲜艳绿意,刚好衬托行段青茗白皙而洁净的肌肤,犹如上好的暖玉。星星点点的透露出那一份清雅,几乎令人移不开眼神。 那样素净无比的打扮,并没有令段青茗寒酸,又或者是窝囊,反倒,她简单的衣饰,更衬托出她气质的高贵,更衬托得她恬静而又宁和。 仿佛,她就是落在孤峰上的白雪,无论多么花开花落,她独自安静,独自洁白。 段青茗只说了一句话,就淡淡地转过了头,她甚至不再去看段玉兰是什么表情。抑或是无论现在段玉兰的表情有多么的精彩,她都是不屑一顾。 屋子里,顿时静极了。只是低下头去顾用杯盖去剔除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 段青茗所用的,是上等的骨瓷。那样洁白如玉,几乎通透的颜色,在段青茗的同样洁白如玉的手心里,有一种相映成辉的感觉。 段玉兰看着,看着,内心里的嫉妒,就象是野草一般地疯长起来。 今日里盛装打扮的段玉兰,象个暴发户一般的段玉兰,可不是要看自己的笑话来了么? 那么,若是不找些笑话给段玉兰看的话,那么,敢不是愧对段玉兰的一番苦心了么? 段玉兰这一进门的,先是被抢白了一顿,然后,又被数落了几句。现在,又被段青茗冷落下来,于是,她原本涂满红粉的脸上,一僵,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将手边的茶盏推开,她转首,望着段玉兰,又淡淡地开口了:“二妹还没有告诉我,这大冷的天气,你来我这里,究竟做什么来了……” 段玉兰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扁了扁嘴:“难道说,这没事的,就不能来姐姐这里了么……”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并非无事不能来,而实在是,平日里,即便段青茗请段玉兰,她都不会来。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优雅十分地笑了:“自然不是的……姐姐这院子,妹妹只要想,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来,姐姐欢迎都来不及呢。” 一个迎面之间,段青茗的脸,正对准了门口,屋门外,雪的光芒,从风门处,她的闲适之中,又带了些冰雪的冷冽,虽然寒气逼人,仍然令段玉兰又一阵的心烦。 是的,越看段青茗越美丽,越高贵,段玉兰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段玉兰脱口而出道:“我……就和誉儿一般么?想几时来,就几时来?” 段青茗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一丝微冷的笑意——怎么,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么?这样的段玉兰,还始终不够格了,还不够格,做她段青茗的对手。 只是,前生的自己,又为何这样蠢?蠢得根本就看不出段玉兰如此卑劣的演技呢? 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段青茗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又闻到了烟火的味道——段玉兰嚣张至极的笑声,宛如尖刺,深深地刺痛了段青茗的心。她用力地握紧了手心,任指间的痛意,一阵又一阵地,清晰地传来。 上一世的段玉兰,害死了她,也害死了她的两个孩子,而今的段玉兰,又将黑手伸到了段誉的手上,你叫段青茗,怎么能放过她?怎么能饶过她? 曾几何时,段青茗对自己重生的意义开始了质疑——报仇?还是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呢? 而今,段玉兰又再兴风作浪,段青茗忽然觉得,有些人的邪恶,根本就是天生的,无时无刻地,不是在想着算计别人,不是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倒在自己的脚下。 段青茗的唇角微微地弯了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出来——段玉兰,这一次,我会让你,永生都记得。 “哎……” 段玉兰伸出手来,在段青茗的眼前晃了一下,又一下。 原本,段玉兰还觉得,段青茗是真的不在意呢。可是,现在,她只用了一句话,就将段青茗脸上的伪装,彻底地打碎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去请段誉 段玉兰的脸上,浮现出得意至极的笑意出来——段青茗,你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的,是不是?你还是没有办法伪装到彻底的是不是?就因为,段誉他是你嫡亲的弟弟,就因为,你没有办法不关心和你一个娘亲所生的杂-种的……是不是? 段青茗,你可知道,你只要一在意,你就输定了么?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已经输了,不但输得彻彻底底,而且,输得体无完肤…… 段青茗,你知道么?我就在等你这样的表情, 看着段青茗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段玉兰忽然觉得,解恨极了。 她得意地在段青茗的面前挥着手,直到段青茗原本毫无焦躁的眼神再一次凝聚。她这才得意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朝着段青茗甜蜜地一笑:“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我一提誉儿,你就失神开了呢……” 说完,段玉兰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她似乎惊讶地说道:“哟,这不提还真没想起来……姐姐,今日誉儿没有来么?他做什么去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她一脸的得意,在段青茗的眼里,分外的刺目。听到段玉兰的话,段青茗笑:“誉儿还是个孩子,这冰天雪地的,哈一口气,都会结成冰坨子,誉儿又怕冷,哪里会一大早的,就跑到别人的院子去?” 段青茗脸上闲适的表情,和在提到段誉时满眼的笑意,以及说不出的宠溺,令段玉兰的心里,陡地滞了一下,她咬着下唇,心里的恨意,再一次疯长起来。 再听听段青茗这话,明着是在说段誉怕冷,不愿意出门。可是,这暗地里,则是在讽刺段玉兰不知道规矩,一大早的,跑到别人的院子里大吵大闹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段玉兰不说话,段青茗也不开口,这屋子里的气氛,再一次的,又冷了下来,冷得,就象是放在桌子上,快速地冰凉的茶水,明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喝到嘴里,你才会知道,早已经变凉,变得难以忍受了。 毕竟,段玉兰是来找事的。 毕竟,段玉兰还不算蠢。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因为段青茗的话,一生气,走了,那么,才真的让段青茗如愿以偿了呢。 段誉失踪了,段青茗心里着急,因为着急所以不想看到平日里总是添堵的人。所以,恨不得一句话就打发了对方,省得看着生气。 段玉兰一想明白这点,就感觉到心里豁然开朗,原本不舒服的感觉,也早就一扫而空了。 段玉兰抿了抿唇,脸上又挂起了抹天真无邪的笑意出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哦,原来誉儿也是个懒睡鬼啊……这些,我倒真还不知道呢。只不过呢,今日的天气,也真不早了,倒不如唤誉儿过来,我们一起乐呵乐呵怎样?” 段玉兰的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的笑意出来。她甚至不等段青茗开口,就唤一直站在身后侍候着的月华:“月华,你去大少爷的院子,就说姐姐想念他了,让他快些过来……” 月华听了,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是”。然后,朝段玉兰微微地屈了屈膝,转身就朝门口处走去。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急不可耐的样子,微微地冷笑了一下,这段玉兰,看来是真的沉不住气了呢? 因为段誉失踪的消息,段青茗一直的没有让人传出来,所以,到现在,这府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段誉已经失踪了。 而挨近年关,段正也忙碌起来了,连续三天的,都没有回府,就在今天早上,他才刚刚回来。想发段玉兰就是看着段正要回来了,所以,才来闹腾上一场,然后,好借机让段正知道段誉失踪的事情的吧? 这想像,倒是很丰-满,可是,现实呢? 段青茗又岂会令她如愿? 看到月华转眼前已经到了门口,段青茗这才淡淡地抬起头来,朝段玉兰说了句:“这去的,是你的丫头,你只说姐姐叫他过来,这誉儿一时之间,又哪里知道,是应该去你的院子,还是来我的院子呢……你横竖倒是说个清楚啊,让誉儿去哪里?” 段玉兰“嗤”地发出一声冷笑——明明这段誉就不在,你还装出一副根本就不知情的样子,我倒要看看看,待会儿,段誉失踪的消息,传到爹爹的耳里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倒是装啊,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段玉兰冲月华唤了句:“月华……你告诉大少爷,我也在姐姐的院子里,你让他起床、洗脸之后,直接过来这里,也就是了!” 月华又应了一句“是”,这才转身,又准备出门去了。 段青茗又淡淡地笑了一下:“妹妹,你似乎很喜欢誉儿……” 段玉兰脸一红,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誉儿是我段府的嫡长子啊,可是我们姐妹以后的依靠,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谁去……” 明明是中气十足的话,段玉兰却越说气越短,到了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月华已经一只脚迈出门口了,段玉兰又嘱咐了一句:“月华,你索性了,等大少爷醒来,然后,直接路大少爷一起过来就是了……若是大少爷没有睡醒的话,你就在院子里等着,等什么时候,大少爷醒了,起床了,你再跟着一起过来,明白没有?” 说完,段玉兰得意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什么没睡醒啊,什么没漱洗啊,又什么怕冷啊,这一次,我倒要将你的后路堵得实实的,我看看,你还怎么狡辩。 听了段玉兰含沙射影的话,段青茗又是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哟,这段玉兰看来今天是看不到段誉,她就不死心的啊。只是不知道段誉过一会儿,若是现身的话,这段玉兰,又是什么表情呢? 看到段青茗笑,段玉兰也笑了,同样的,也是皮笑肉不笑:“怎么了,姐姐,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妥么?” 段青茗笑:“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你记得让誉儿穿多件衣服过来。” 月华刚刚走出门口,段玉兰又冲她喊了一嗓子:“听到没有?让大少爷多穿件衣服……” 厚厚的风门,乍开又合,段玉兰听着院子里,月华的答应的声音,又朝段青茗挑衅地看了一眼:“请问姐姐还有别的话吩咐没有……” 这月华还没出门呢,段青茗就已经挡了三次了,这接下来,段玉兰倒要看看,段青茗还有什么话说。因为,段青茗若再说些别的废话的话,那只能说,她是做贼心虚了。因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段誉,根本就不在府里。 段青茗还是笑,浅浅地笑,宁静地笑。微微的轻快,淡淡的凉。她凝眸,望着段玉兰,摇头:“不,没有了。” 这一次,倒轮到段玉兰呆了一下。 什么?段青茗说没有了? 按照段玉兰的想法,这段青茗一定要舍命地阻止,狠劲儿地阻止,可现在,她只说了两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话,就不再出声了么? 段青茗已经将茶盏里的浮叶倒掉,月葭手脚伶俐地拿了新茶过来,只是轻手地放在一侧。段青茗神情专门地将茶叶放进自己的茶盏,然后,洗茶,冲茶。 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段青茗手势娴熟,犹如行云流水。当茶水汩汩地流入茶盏的时候,茶的香气,便再一次地流满整个空间的时候,段青茗已经抬起头来,话,却是朝月葭说的:“月葭,你还站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二小姐换茶?” 第三百六十六章 段玉兰的心虚 段青茗将小脸一板,神情一冷,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骨瓷碰撞桌面的声音,非常的响,听在段玉兰的耳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段青茗一发火,月葭的脸就被吓得发白了。她连忙朝段玉兰陪不是:“二小姐,不好意思,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帮二小姐换茶。” 其实,也并非月葭不愿意帮段玉兰换茶,只是,段青茗一直低头喝茶,而段玉兰除了暗中观察段青茗的脸色,剩余的时间,就在发呆。 试问一下,一盏满满的、没有动过的茶,你要怎么帮他添加热水呢?所以,这一来而去的,段玉兰的盏里,就全部剩下冻茶了。越来越冷,越喝越冷,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的了。 月葭是个懂事的丫头,她更知道,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主子,而奴婢,则什么时候都奴婢。她的心里,也是明镜似的,此时主子虽然极不耐烦敷衍段玉兰,可是,那都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儿,按照道理来说,自己这个做奴婢的,只要侍候好主子,也就是了。 而且,主子越是不喜欢段玉兰,她便越得做得周到、得体。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段玉兰留下话柄,更不会让她借机挑主子的刺儿。现在,主子说段玉兰的茶冷了,无论因为什么缘故,都是自己疏忽所在,所以,月葭先是毫不犹豫地和段玉兰赔罪。然后,恭恭敬敬地,就要伸手去取段玉兰的冷茶,想要转身倒掉。 并不是不白这换茶之中的意义,可饶是如此,段玉兰还是呆了一下,看到月葭过来,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茶盏,头也摇得拨郎越鼓一般说道:“不……不用了,我待会儿再换……” 换茶,其实就是逐客令。这段玉兰热闹还没有看到,自然不想走。所以,这说什么,都不能让月葭把这茶换了。 月葭看到段玉兰护犊子一般地护着自己的茶盏,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她有些为难地转过头来,望着段青茗,似乎欲言又止。 段青茗的眼神,遥遥地望了过来,明知道段玉兰想得多了,也不提醒,只微微一笑,说道:“妹妹在想什么呢?你的茶已经冷了,大冷的天,喝了冷茶会拉肚子的,你还是让月葭帮你换上热茶吧!” 段玉兰眼看着月葭不走,心里就认定了,这个月葭,一定是段青茗让她来,故意赶自己走的,她不想走,就得喝下这茶去。 段玉兰在月葭的面前,将那凉茶喝下去一大半儿,然后,颐指气使地说道:“好了,你现在添水吧!” 月葭听了,盈盈地说道:“多谢二小姐。” 说完,月葭就拿了温在壶上的茶壶,帮段玉兰认真地添了热水。然后,规规矩矩地退下,站到了段青茗一身后,一动也不动了。 段青茗将段玉兰的神情收在眼底,她在心里暗笑段玉兰多心——要知道,这换茶,故然有送客之礼,可现在,段玉兰在自己的府里,根本就不是客,这茶凉了,自然是要换上热茶的,哪有段玉兰所想的逐客令之意? 只不过,这事儿,段玉兰迷糊不过来,段青茗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这添完茶,屋子里的气氛,又再冷了下来。 段誉的院子,离段青茗的院子并不近。这一来二去的,也真要费引时间。所以,月华走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其实,这段誉和段青茗离得远,原本就是刘蓉的点子,在她的心里潜意识地,不想段誉和段青茗走得太过亲密,现在,对于苦苦等待的段玉兰来说,倒显得时间有些长了。 等得越久,段玉兰就越心焦,她有些纳闷段青茗的气定神闲。难道说,段青茗是真的不知道段誉已经失踪么?还是她故意在装腔作势呢? 如果说,她真的不知道段誉失踪的话,那么,待会儿,在段正的面前,倒可以多加她一些罪名了。而现在,若说她是在装腔作势的话,那么,段玉兰倒真的不得不佩服段青茗的这一份定力了。 可是,这时间太难过了啊。 段玉兰一时无聊,又不肯放弃,她只是在段青茗的屋子里,左看右看的,也不知道在瞄些什么。 段青茗的屋子里,摆设其实极其简单的。红木的桌椅,淡雅的装饰,屋子的正中,是一套八件的秀丽山水,春暖花开的八宝屏风,横在正厅的中间。那屏风的材质,显然是上好的梨木,看起来,并不算是太起眼,然而,她的绝妙之处就在于,那图,竟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金线绘上去的。这样一来,层次更加分明,颜色也更加经久不衰,不用说了,这屏风,显然是丁柔的遗物,此时,摆在这里,显不出的大气,却并不突兀。 段玉兰看着,心里却说不出的冷笑,要知道,这段青茗用的,可都是丁柔的遗物,而现下段府里上好的东西,可都被自己占尽了。 而且,就连段青茗的衣着,也多是素雅之色,那材质,那衣料,比之自己的一身衣服,面料也多有不如。 屋子里,寂静极了。只有几个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段玉兰四处打量,段青茗也故作不见。她只是低头喝茶,一句话都不说。 而段玉兰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段青茗的屋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朝着站在段青茗身后的月葭看去,这才恍然,这屋子里,除了段青茗和月葭之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丫头存在,就连那个老是跟在段青茗面前的宁嬷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段玉兰的眼珠咕噜地转了一圈,忽然惊讶地问道:“咦,姐姐,我这来了许久了,怎么没有看到你的丫头们啊……这你在自己的屋子里,丫头们却自个儿跑出去玩了,姐姐怎么不罚她们呢?” 段玉兰原本是想问秋宁的情况的。可是,她却不好问,于是,干脆的,将这一屋子的丫头,全部都说齐了。 段青茗的屋里,早先的时候,一共有两个一等丫头,就是夏草儿还有秋宁。比之原先的定制,还有两个位子则是空着的。就连月葭,原本只是二等丫头,只是,前些日子,段青茗将她升了上来,也成了个一等丫头。现在,夏草儿和秋宁不在身边,这月葭,倒成了个顶事儿的。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真是姨娘教出来的东西,说话就是不分大小,没有尊卑。别人屋里的丫头,又岂是你一个庶妹可以随便处置的么? 看到段青茗淡淡的眼神,似乎蕴含着无限的锋芒,只一眼,就仿佛看透了段玉兰的所有想法。毕竟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段玉兰只觉得眼神一怯,不敢和段青茗对视,只好假装喝茶,然后,快速地垂下了头。 段青茗淡淡地开口了:“这话我就当没有听过,讲过就算了,同样的话,妹妹下次千万不要再说。” 等到了此时,段玉兰还不死心,而段青茗早觉得自己的耐心,早就耗费光了。她冷冷地望着段玉兰,眼神犹如针芒,就连一直站在段玉兰身边的月枝,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段玉兰想了想,脸腾地红了。她这才恍然,自己因为情急,一时失了口,被段青茗抓到了把柄了。 要知道,这丫头们不比主子。她们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若不是主子召唤,也是不得随意地走来走去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段玉兰挨打? 而大丫头的职责,比之普通的丫头,则是更多,更多。 大丫头们,分别掌管着主子的首饰、银钱、等等,一切的生活开支。 就好比秋宁和夏草儿,这满屋子的丫头,可都是归这二人管的。要安排下人的活儿,要打点段青茗的生活以及一切,都是非常的忙碌的,哪里能整天站在主子的身后,什么都不做的? 一早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段青茗冷眼望着段玉兰,明显的,她已经坐不住了。 月华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影,这令段玉兰原本笃定的心里,又没有底起来——说到底,这件事,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是那人告诉她的。而她,只起到了让推波助澜的作用,先让秋宁将段誉带出去,然后,再来找段青茗的麻烦。 段玉兰不敢再问秋宁的下落了。 其实,在段玉兰的心里,已经利用过的丫头,而且还做得这样的明显,很显然的是瞒不过段青茗的。而段青茗又是个眼里容不下砂子的人。所以,这一次,即便秋宁还能留在段青茗的院子里,怕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若要培养一个大丫头,则是没有那么容易的。除了要应对各种问题之处,最重要的是,一个得力的大丫头,就是主子的左膀右臂。一个身在高位的人,如果被人折了左膀右臂的话,那以后的日子,可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段玉兰问出了这么没有营养的话,心里自觉得没有面子。她只好讪讪地笑着,看了段青茗一眼。 然而,段青茗已经不愿意再和段玉兰耗下去了。她一推手边的茶盏,望着段玉兰,冷冷淡淡地说道:“二妹坐了这么久了,难道你的静芙院就没有什么事么?” 段玉兰知道,段青茗这一次是真的逐客了。她先是一怔,然后冷笑起来,充满讥诮地说道:“妹妹来姐姐这里,只是想陪姐姐说说话,关心一下姐姐而已,怎么?看姐姐的样子,似乎有事?” 原本,段玉兰还以为段青茗有多大的定力呢,现在,她才坐了这么一会儿,段青茗就有事了么?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眼底的冷意,只淡淡地说道:“妹妹来看姐姐,姐姐自然心里感激。只不过,这坐了一早上了,妹妹又有哪一句话,是关心姐姐的呢?” 段玉兰被段青茗这一堵,几乎语塞。 段青茗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冷淡地说道:“二妹若只是来看看姐姐的话,姐姐心领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送妹妹了,月葭,送二小姐出去。” 段玉兰一听,再也顾不得风度,她一下子跳脚起来:“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誉儿……” 段青茗回头,奇怪地说道:“誉儿有自己的院子,二妹若是那么想誉儿的话,为什么不到他的院子里去等呢?你又为什么非要绕个圈子,来我这里找誉儿呢?” 段玉兰一听,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她和段誉不睦,可是全府皆知的。要她去段誉的屋子里?那岂不是自找难看么? 再者,段玉兰可是想看段青茗的笑话的,而且,准备在段青茗这里把事情捅大的,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要落空了么? 看到段玉兰傻了眼地样子,月葭已经走上前去,躬身,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奴婢送您出去……” 段玉兰一看段青茗真的要赶自己走,她用力一推月葭,顿时将月葭推到一边,段玉兰“登登登”地走到段青茗的面前,双手一叉腰,气哼哼地说道:“我知道你搞的是什么鬼,是你让人告诉誉儿,说我在这里,你不让他来是不是?是不是你,仗着是嫡长女的身份,专门离间我和誉儿的感情,所以,誉儿非但对我不亲,而且,现在叫他都不应了?你若敢和我对质的话,现在,就和我一起去誉儿的院子,找誉儿去……”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的那副嘴脸,只差一点儿,就要笑出声来——她离间段玉兰和段誉的感情?可这前提是,段玉兰和段誉之间,有感情给她离间么? 要知道,段誉和段玉兰,根本就是不可共存的存在,他们之间,除了身体里的那一缕血缘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仇恨和鄙视,阴谋和暗害而已。 就连昨晚,段誉的失踪,都段玉兰都有脱不开的关系,一句话说明白了,这段玉兰若不是段誉失踪的主谋,就是帮凶。而且,这一大早的,还专门跑到段青茗的院子里,想来看她的笑话。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倒没有觉得她可笑,只是觉得,她简直是可笑极了,大言不惭不说,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既然,段玉兰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段青茗再不反击,可就真的不是段青茗了。 她冷冷一笑,说道:“哦,我倒不知道,二妹什么时候和誉儿的感情这么好了……好得,竟然要来我的院子里,专门等誉儿儿前来?可是,前不久,我却还记得,有人当着爹爹的面,曾经扬言说道,誉儿是我的弟弟,而不是她的弟弟呢?” 一句话,噎得段玉兰说不出话来。段青茗知道,这话有失厚道,即便弟妹犯了错,也只能责罚,而不能讽刺。可是,她更知道,若是不说中段玉兰的痛处的话,怕她还要这里,纠缠下去。 原本,段玉兰是这样说过段誉。而且,她也从来不屑于关心过段誉。现在,段誉失踪了,她可开心得很。她倒要看看,没有了娘亲,再没有了弟弟的段青茗,还拿什么和她斗。 这边,段青茗月葭被段玉兰用力推了一下,她差点儿跌倒在地上。虽然,她扶着桌子边站直了,可是心里的忿忿之感,却更加地浓了。 她索性站直身体,站到段玉兰的面前,再一次恭声说道:“奴婢现在送二小姐出去……二小姐请……” 段玉兰立时恼羞成怒。 看到月葭上来,她倒真的有了出气的借口了——段玉兰在自己的院子里,原本就是嚣张跋扈的主儿。对手下的奴才,非打即骂。现在,她心里恨极了段青茗,哪里会有好脸色给段青茗看呢? 段玉兰想也不想地抬脚,想也不想地抬起脚来,朝着月葭的肚子就是一脚:“你个狗奴才,我在和姐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我若不替姐姐教训你,你还真的翻了天了。” 月葭倒是没有想到,段玉兰会立时动手。她被一脚踹在地上,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一看,立时冷下脸来。 她不理段玉兰,只是走上前去,轻轻地扶起了月葭,柔声问道:“月葭,你有没有事?” 月葭忍痛在段青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倒吸着气,可轻轻地摇了摇头:“回…小姐的话,月葭没事!” 段青茗忍住气,唤了一边侍候的小丫头将月葭扶到屋里去休息。她这才站了起来。 其实,段玉兰一踢完月葭,就后悔了。 这好歹的,月葭也算是段青茗的大丫头,这院子里的大丫头,也就等于半个主子。而且,大丫头还是主子的脸面,这段玉兰踢了段玉兰,可不是在打段青茗的脸么? 原本,段玉兰还觉得心虚,可是,当她看到段青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内疚,也不见了。段玉兰脖子一梗,挑衅地望着段青茗,那眼神简直就是,哼,这人我不打也打了,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吧。 段青茗冷着脸,走到段玉兰的面前,她也不说话,只是将后一伸,“啪”的一个耳光,打在段玉兰的脸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恶人没法告状 清脆了耳光声,犹如落在地上的冰雹一般,那样干脆利落地横空闪过,一瞬间的脆响,震惊了这满屋子的主子,丫头。 月葭的眼里,划过一抹说不出的快意——就象是二小姐这样的人,真应该好好地教训一下她了,此时,正好。 而那个一直跟在段玉兰身后的小丫头,在看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挨打的时候,登时吓了一跳。她想跳出来,替自己主子主持正义。可是,再一看段青茗那张冰雪一般的脸,却被吓得,暗自后退了一步,再也不敢出声了。 段玉兰完全地被雷住了。 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震惊得,就连脸上的剧痛,都忘记了。 段玉兰的耳边,“嗡嗡”直响,她的眼前,更是直冒金星,一片漆黑。仿佛,霎那之间,她就从人间来到了地狱,而天地之间的一切,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只有疼痛,和心里正在冉冉浮上来的耻辱。 段玉兰的心里,有什么“轰”的一声被炸开了,她的心里,她的耳边,不时地浮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段青茗打了她,段青茗打了她! 而且,这绝对是段玉兰长这么大的第一次挨打。。 要知道,在段府里,段玉兰虽然是个庶女,可是,就因为刘蓉把持段府,所以,段玉兰比之嫡出的段青茗,更为娇贵以及尊荣。可以说,这府里的人,只要一看到段玉兰,那眼神,简直就跟看到了刘蓉,没有二般的模样。 试想一下,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丫头,哪里会挨过打呢?莫说刘蓉舍不得碰段玉兰一根手指头了。就是段正,平日里,看到段玉兰调皮胡闹,也只是数落几句,于是,自觉得身娇肉贵的段玉兰,哪里试过如此狼狈的呢? 而且,这段青茗哪里不好打,偏偏打的,还是段玉兰的脸。 俗话说,这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啊,段青茗,你这一次,可真的是做绝了。 段青茗收回有些发麻的手掌,轻轻地呼出一口闷在心口的浊气。她心道,这段玉兰的脸皮,还真厚啊,她用打得手都疼了,可看段玉兰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的啊…… 段青茗站在正厅的中央,小小的身板儿,犹如磬石一般的坚硬。她一身的浅衣,在这不时地吞吐着的炉火之侧,被染上了极淡的红。就是那样极淡的颜色,衬托得那个瘦削得仿佛风吹即散的人儿,有一种说不出的凛然不可侵犯地神圣。 段青茗轻轻地拂了拂手里的帕子,冷冷地望了段玉兰一眼——只这一眼,就将段玉兰原本想说出口的抱怨,全部都封在了口里。 段青茗的脸色很黑,段青茗的神色非常的冷冽,她闪着冷光的眸子里,除了难过,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有那么一个瞬间,段玉兰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原本就是她错了,而段青茗的这一巴掌,纯属是为了她好。 可是,段青茗怎么会为了她好呢?段青茗只会折磨她,只会教训她,只会在她的面前,作出一副慈祥长姐的模样儿,可是,在这背后里,都不知道,已经整了她多少次啊。只要一想到段青茗曾经做下的那些手脚,只要一想到段青茗平日里对待自己的样子,段玉兰的心里,就有一股子闷气,在心里狠狠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段玉兰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前襟——段青茗,你今天敢下手打我,他日,我一定想办法,折了你的手腕…… 段青茗仍旧冷冷地望着段玉兰,说出来的话,就象是冰坨子一般,冷得令人难受,堵得令人难受。因为,段青茗说道:“你可知道错了?” 一霎那的瞬间,段玉兰只想笑——什么叫她错了?明明就是段青茗欺负人,欺负她好不好?想叫她认错?门儿都没有。 段玉兰冷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段青茗,你敢打我……” 你打了我,就要承受起打我的所有的后果……段青茗,我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段青茗自然知道,段玉兰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段玉兰不认错,段青茗也不着急。她甚至不去看段玉兰嚣张的嘴脸,只淡淡地转过眸子,似乎不准备再说话了——要知道,这个段玉兰,坏事做尽,天天都想着算计她,无论上次的白远皓,还是这次的段誉,再加上段玉兰和刘蓉一起,平日里所做的那些小手脚……这林林总总的,全部都聚在一起,令段青茗忍无可忍。可以说,段青茗狠狠地教训段玉兰一顿。已经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可是,这一直以来,段玉兰都狡猾得很。基本上,只要一惹到了段青茗,就赶快想后着撤退,要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看到段青茗就绕跑走。是以,段青茗虽然有教训段玉兰的心,可是,却也没有瞅到机会。好不容易,这一次,这一次,段玉兰不但独自来了,更是不长眼地撞到了段青茗的板子上了,你说说,这段青茗不打她,还要打谁呢? 段玉兰一半的脸被手捂着,可仍然看得出来,已经红了一半。而她的另外一半脸,则一阵青,一阵白。 她眼里,痛得直冒金光,可是,她脚一跺,小脸一扬,愤怒无比地说道:“段青茗,你敢打我,就不怕断了你的手腕……”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白痴一般的段玉兰,冷道:“知道错到哪里没有?” 段玉兰一下子叫嚣起来:“好你个段青茗,我不就是教训了一下你的丫头,你就敢打我……我要告诉我娘,我要告诉爹爹去……” 段青茗望着白痴一般的段玉兰,微微地摇了摇头,看那眼神,赤果果的,就是一副无可救药的可怜眼神。 她不理段玉兰,只是迈步,走到门口,用力将门推开。然后,她伸指,朝着外面一指,望着段玉兰,冷笑道:“段玉兰,莫说我没有教你……现在,这门打开了,你去告状啊,无论是和爹爹也好,抑或是和你的姨娘也好,你现在就去,若不去的话,你就不是我段府的女儿……” 段青茗的眼神,咄咄逼人,段青茗的语气,更是寒气四起。那感觉,就仿佛是冬天的冰雪,越季飘到了春天的末梢,明明,天地之间,温暖无比。可你偏偏从她的话里,听到比冬天更加冷酷的寒冷。 此时,正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原本温暖的屋子,被此时进门的寒气,陡地抽空。寒风,透过敞开的门,阵阵袭来。吹到段玉兰的身上,有一种想要浑身打颤的感觉。而段青茗身着一件单薄的棉衣,就站在寒风四起的门口,虽然,她的脸色,已经被冻得苍白无比。虽然,她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可是,她却挺直着脊背,浑身上下,都浮现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那是段玉兰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达到的气势。虽然无以言喻,可偏偏令人心折,无法直视。 段玉兰的眸光,陡地瑟缩了一下。原本,她是真的想不顾一切地跑去她的姨娘,向段正告状的。她的目的,就是要段青茗将这一巴掌,数以百计地还回来。可是现在,当她看到段青茗寒气森森的、,又微微地带些讥诮的眼神时,原本坚定无比的念头,却意外地,开始退缩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若真去告状的话,难道说,就真的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段青茗的自己人 段青茗一手挡着门口,抬眼回眸,望着段玉兰,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鄙夷——还告诉这个,告诉那个,怕这种捂都捂不住的丑事,多一个人知道,她段玉兰的名声,就多一分的败坏吧? 可笑的是,段玉兰错了,被打了,可仍然没有学乖,现在,竟然叫嚣着要去告状,她这可是真的要搞得人尽皆知么? 不得不说,这蠢的人,段青茗看得多了,可是,犹如段玉兰如此蠢的人,段青茗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段玉兰被打了一巴掌,自然心中气愤。一霎那的念头,就是她要告诉爹爹,她要告诉姨娘,她要告诉所有能帮她撑腰说话的人……她只不过是打了段青茗的丫头,可是,段青茗却打了她一巴掌…… 看段玉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段青茗再次冷笑起来:“段玉兰,你不是想去告状么?怎么,门开了,你又不去了……我真以为,你会跑去告状,会跑去告诉你的姨娘,去告诉爹爹,甚至告诉这全天下的人,就告诉他们,说你一大早来到我的院子里,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一时之间,不是想打这个,就是想教训那个……末了,还把差点把月葭打成了重伤……” 段玉兰的眸子里,浮出不屑的光芒——她打晕了月葭怎样?就是打死了月葭,又能怎样? 这奴才,奴才,天生就是来侍候主子的,即便真被打死了,可是,又会有谁,会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主持正义?到头来,还不是少少地赔些银两,然后,找个地方埋了了事? 段青茗冷笑起来。 她一眼就看穿了段玉兰心中的鄙夷,更一眼看穿了段玉兰所有的想法——呵呵,是啊,丫头本是下人,只要赔些银子,事情就可以了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要替她主持正义呢? 可是,段玉兰,你有多么蠢你知道么?人际关系,你知道么?有些人教训不得,有些丫头,打杀不得,你知道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胡作非为,夜郎自大。段玉兰,有你这样的妹妹,她段青茗真的觉得,丢脸极了。 因为,你段玉兰,丢的不单单是段府的脸,更是你自己的脸…… 段青茗冷笑着,声音也缓慢下来:“段玉兰,我知道,你觉得,丫头的命都不值钱,打死一个,赔些银两也就是了。可是,你可知道,这丫头也是命,也是爹娘生的……要说这月葭,可不是我段府的家生子,而是有契约在身的。只要契约一满,她就可以脱籍回去,好好嫁人的。你可知道,在这段府里,但凡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父母一定不会罢休,说到小,闹得你家门不宁,说得重了,一纸状纸到顺天府,将我段府告下,到时,全天下都会知道,我段府的主子虐待丫头致死,到时,这毁的,不单单是你的名声,还有我段府的名声,爹爹的名声,你可知道……” 一番话,说得段玉兰脸色惨白。 说实话,段玉兰倒并不是怕什么毁了段正的名声,毁了段府的名声,她怕的是,爹爹会因为此事而饶她。她怕的是,若她走出段府的话,会被人看不起……至于其他的,一切皆是浮云。 看到段玉兰仍然一脸的不以为然的模样儿,段青茗更加气愤起来,她的手,将门一松。只听“啪”的一声,风门重新关闭,屋子里的光,再一次显然幽暗起来。 段青茗缓缓走上前去,冷冷地,冷冷地问道:“段玉兰,你别觉得,我的话是在危言耸听。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的话,爹爹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段正饶不了段玉兰,那意思就是说,就不是跪一晚上祠堂,禁足一段时间那么简单的了,那一定是段玉兰都想不到的惩罚…… 这一次,段玉兰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不,她不要段正教训她,她不要丢段府的脸…… 说实话,段玉兰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很显然的,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打了丫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身后事。 段玉兰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一被段青茗切中要害,她刚才的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终于都消失了。 看到段玉兰软了下来,段青茗又踱前两步。而段玉兰以为,段青茗又想再来打自己而退缩的时候,段青茗却擦着段玉兰的身体而过。停留在原地的段玉兰,只感觉到一缕轻风绕身而过,耳边,传来段青茗无比嘲讽的声音:“段玉兰,我说了这么多,没一句话说不让你告状吧?可是,你为什么反倒不去了呢……现在,就是现在,你去啊,怎么不去呢……你去,去告诉爹爹,就说你一个段府的小姐,要教训长姐屋里的丫头什么,不但无理,更是亲自动手……段玉兰,难道你的姨娘没有教过你么……还是你的身边没有跟人呢?一个正经的小姐,什么事儿不干,却只跟一个丫头一般见识,还动手动脚,有辱斯文……段玉兰,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的话,你我同为段府女儿,你段玉兰不嫌害臊,我段青茗还嫌丢人呢……” 段青茗一脸的嫌恶表情,看那样子,和不小心吃了一只苍蝇,没有丝毫的分别。 段玉兰还僵在原处。她既不动,也不说话。苍白僵硬的表情,和她剧烈地一起一伏的胸膛,表现出了她的气愤,以及懦弱的敢怒不敢言。 段青茗已经缓缓地回到了原先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方才的剧烈情绪起伏,段青茗的心仍然跳得激烈。她不看僵在屋子中央的段玉兰,只是看着自己盏里新换的茶,她轻轻地抿了一口,仍然淡淡地说道:“若没别的事,就回你的院子里去吧,这丢人的,也是关上门在自己的院子里丢,难不成,你还想丢到我的院子里来?” 段青茗的话,说得段玉兰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她望着段青茗虽然苍白,仍然冒着寒气的脸,伸指一指,怒道:“段青茗,你打了我,我会记下的……你记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段青茗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地说道:“随便你。” 段玉兰仿佛一记硬锤,锤到了一团棉花上,此时,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到了最后,只好狠狠地一跺脚,就摔门而去了。 月葭已经恢复了元气。 虽然,这胸口有些闷,可是,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月葭走到段青茗的身边,轻轻地说道:“小姐了,为了奴婢而得罪二小姐,真的不值得。”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说道:“那么,怎么样才值得?看着她为所欲为,而听之任之?……月葭,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了?” 段青茗的话,不算是薄责,可是,月葭听了,却蓦地脸色苍白。 段青茗曾经说过,这院子里的人,就是她的人,她能罚,能打,能骂,可是,别的人,却不行。 当日,所有的人,听了这话,都非常的感动,可那感动,犹如风吹薄冰,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许多人会感动,许多人会铭记,可是,却没有人,会相信段青茗说到,就能做到。 现在,就因为段青茗做到了,所以,月葭才会觉得,难过。 段玉兰走了,夏草儿和秋宁,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章 前生旧事 段玉兰一走,一直跟着她的丫头,也快速地离去了。原本充满了各种奇怪气息的屋子里,也顿时寂静起来。 寂静,却令人感觉心安。 段青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望着门外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屋外仍旧没有太阳。仍旧一片冰天雪地的冰寒之气。 看看时辰,已经是快到正午的天气,可就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所以,若不是放在桌上的沙漏,静静地流着细砂,发出细碎的声音,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看向出现在究竟是上午,还是黄昏。 屋子里的炭炉,还以静静地燃烧着,那样的不息的火焰,将屋子里的气息蒸暖,更将附在门上的冷气,变成了细细密密的水珠,一时,结成了霜,一时,又划作长线,滑落下来。 屋内的小丫头,还在人来人去地忙碌着,井然有序而没有半点的声响。 屋子的门,被时开时关。而那些寒气,更是时进时出。 眼下,一个叫小珠的小丫头,又走了进来。她是来换炭的。段青茗的眼睛,还望着窗外。在看到小珠冻得通红的脸,还有她的身后,那些结了一地的冰雪之时,段青茗不由地,微微地蹙了蹙眉——前几天的几场大雪,已经和先前的雪,冻结成了一起,院子里的雪,照例被扫干净了,结着冰茬子的石板路,滑得厉害,基本上,人只要一走到上面,就会一滑,一滑的。 距离上一场雪,已经三天了。而且,眼下已经到了年关,正是一年冰雪正频,冰封京城的日子,所以,段青茗知道,这天气,还会冷个没完。而且,她有理由相信这不久的一两天内,会再有一场大雪降临。所以,眼下这天气,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事实上,每年的现在,天气都是如此阴沉,阴沉得,就旭被蒙了阴霾的心一般,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段青茗想着,想着,心绪就飘得远了些。 她记得,前世的今年,也就是她十岁那年,冰雪封山,大雪成灾,那些百姓们,更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于是,那些成群的饥民,饿死、冻死在街头、城外。就连收拾尸体的仵作,都根本忙不过来。最后,只好派出官兵,去帮着收拾尸体。 段青茗还记得,当时,负责这件事的,就是三皇子炎凌宇。 当日,他在大过年的冬天里,四处奔走,为百姓送衣送食。并上奏帝王,放粮赈灾。可是,就因为他独断专行,手段酷烈,所以,得罪了不少的人。段青茗在想,是否,就因为前世今年的雪,而导致了炎凌宇的早逝呢? 要知道,身为皇子,原本就身份微妙,再加上炎凌宇竖敌众多,所以,他的死,倒并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最起码,没有出乎那些恨炎凌宇入骨的人的意料之外…… 段青茗也还记得,前生的自己,因为极度的自卑的缘故,所以,坐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而这些消息,都还是夏草儿告诉自己的。可是,随着下一年的夏草儿的死去,段青茗便彻底地变成了瞎子,聋子。 段青茗望着窗外,努力地回忆着上一世的细节。她依稀地记得,除夕过后,冰雪渐大。那时,冰雪夹杂着冰雹从天而降,将不少百姓家的房子击坏。而随着大雪越来越大,失去居所的人,便越来越多。到了最后,那些人,不是饿死、冻死在自己的家里,就是冻死在山洞里。而炎凌宇当日。曾提出方案,将这些尸体全部焚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的帝王,并没有同意炎凌宇的提议。段青茗努力地想了起来,似乎,除夕刚过,帝王重病。所以,那些大臣便以不宜焚烧尸体,将这些污浊之气带到京城为由,不允许炎凌宇放火。 当日的段青茗,并不觉得,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现在想来,他忽然想起,炎凌宇的提议,才是最中肯的。因为,若有太多的人死去,尸体就会泛滥成灾。到时,很可能会造成疫病。 果不其然,第二年才一开春。一场疫病,就不可避免地开始了蔓延。那时,人心惶惶,处处自危。就连在深闺里的段青茗,也开始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常。 再那之后,有许多事,段青茗不是不清楚,就是不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是,炎凌宇尽力治疫,可最终,却身染疫病。虽然,后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自从那年之后,那个英俊如天人的三皇子殿下,却开始身染沉疴。一直到他郁郁而终,这病,都再没有好过!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垂了垂眼睑。这个炎凌宇,可恨就可恨了。可是,这相处的一段日子,他似乎没有什么是对不住自己的吧? 那么,若除夕之后的事情,又再重演的话,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助炎凌宇一臂之力呢? 可是,段青茗自从重生之后,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变得,令段青茗都疑惑,自己的前生,究竟一场梦,还是真的现实呢? 只不过,这个怀疑,也是不成立的。因为,有许多事情,仍旧是沿着前世的轨迹进行的。所以,段青茗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的自己,都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那么,炎凌宇呢? 他的事情,又是否会和前世一样重演呢?又或者说,这一场雪,不会在今年降临?而炎凌宇,同样的,不会再受前生曾经受过的苦楚?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生无常,只觉得生命无常。 由炎凌宇,段青茗忽然想到了段誉。 前世的时候,她对段誉实在不够好。所以,才落得他死在青楼的悲惨下场,那么,今世呢?当段青茗觉得,段誉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时候,可段誉经常会说出,令她吃惊无比的话来。 就如今次,段誉是故意被那些人抓走的。他甚至还给秋宁留下了食物,让秋宁带给段青茗。而在段青茗一直地担心段誉的死活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子,正在做什么呢? 段青茗静静地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她的眼睛,落在蒙了窗纸的窗台上。那里,已经被清理过了。可窗台上,仍旧落了些残雪,厚厚实实地结着,浅浅薄薄地覆盖着整个窗棂。 段青茗静静地看着,不觉就出了神。 夏草儿和秋宁手拉着手,双双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段青茗发呆的样子。 段青茗静静地坐着,淡白的衣衫,微黯的光线,仿佛,坐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浑身都散发着寒气的石雕。 段青茗的眼睛,望着窗外,站在夏草儿和秋宁的角度,刚好看到她冷静的眉,她光洁的脸,还她的一双没有什么光彩有眸子。 段青茗的眸子,就象是被蒙上了一层暗色的光即。即便是对着日出的方向,也同样的,既看不到一星点的亮,也看不到原本应该有的活力。 看到段青茗的样子,秋宁的心里,“格登”地响了一下。 秋宁知道,主子一定又是在担心段誉了。她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秋宁自己的错,都是自己不好。所以,才会连累主子一晚上没睡,才会这主子才会有这样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的啊……要知道,连累主子的奴婢,,可应该拉出去杖毙的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秋宁的自责 可是,自从秋宁从昨晚跪到今天早上,段青茗虽然担心段誉,可是,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还没有说秋宁。 秋宁知道,自己错了。错得万劫不复,错得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改正。 有的时候,不说,不代表不怪,有的时候,不说,不代表不在意。 是的,人的这一生,并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弥补,并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在被别人原谅之后,然后,再原谅自己。 最起码,秋宁就不能原谅自己。 秋宁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过,一个侧眼间,看到夏草儿同样写满担忧的眼神,秋宁的心里,就更加难过起来…… 主子,你知道么?我愿付出所有,只为换你最真的笑颜。 看到夏草儿和秋宁出来,段青茗恍然未觉。她只是一地望着窗外出神,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在想着许多的心事。 夏草儿顺着段青茗的眼神望去,只看到那里冰雪凝珠,然后,忽而化成一道长线,忽而变成湿润的水滴。 夏草儿知道,段青茗就是这样的人,她担心的时候,会发呆。她开心的时候,会发呆。她想事情的时候,象是发呆。她生气的时候,也会发呆。 而现在呢?段青茗究竟是在发呆,还是在担心?抑或,是在生气? 不得不说,这一切,还真的是不得而知。 夏草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换上一副笑脸,轻盈地走到段青茗的面前,替她将冷茶换掉,重新沏了一杯新茶,递到段青茗的手里,嗔怪地说道:“小姐,你在发什么呆呢?奴婢出来这一会儿了,您都没有看到的?” 段青茗的手很冷,握在手心里,就象是一块冰坨子。夏草儿一惊,连忙拿出一件厚的棉衣,披在段青茗的身上,然后,又将扔到一边的暖手炉里添了些炭,然后,硬是塞到段青茗的手里,并替她将棉衣披好,这才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您的手好冷。” 段青茗不去看夏草儿,只是捧起了刚冲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当茶的香气和热气,瞬间冲入肺腑的时候,段青茗终于轻轻地吐了口气:“这大冬天的,冰天雪地的,肯定冷啊……” 段青茗的话,似乎是毫无意识地说出来的。她说到一半,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气,在屋里都冻成这样,我在想,誉儿这一回来,肯定是冻坏了……” 微微地摇了摇头,段青茗又接着说道:“誉儿他从来都怕冷。经过了这一次,看他还敢不敢在冰雪天气的,往外跑……” 这段青茗,嘴上不说,还是在担心段誉啊…… 夏草儿勉强笑了一下,她不去接段青茗的话,只是忽然压低声音,轻声地说道:“小姐,这大少爷还没有回来,您就打了二小姐一巴掌,万一她跑去向老爷告状的话,老爷岂不是得担心死?” 段青茗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地冷笑起来:“但凡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夏草儿知道,段青茗指的是什么。她微微地顿了顿,却没有说话。现在,人不打也打了,事情不想发生也发生了。再说这些没用的,一样无济于事。所以,唯今之计,只希望段誉早些回来,以堵了这悠悠众口。 夏草儿知道,这段府的规矩,虽然不算大,可是,这快过年了,这些日子,段青茗几乎天天去段正的屋里请安。而且,她还会带上段誉。可今天一早直到现在,段青茗都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都不知道,段正会不会觉得奇怪。 夏草儿想着,不禁又朝外面望了一眼。仿佛,段誉下一秒钟,就会出现这个院子里一样。 两人的一番对话,秋宁听得几乎就要哭了。她忽然咬紧了下唇,慢慢地握紧了手心。 段青茗果然是在担心段誉。 是的,段誉若真是冻坏的话,怕秋宁她这种小丫头的十条命也赔不起…… 秋宁的心里,顿时更加难受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提着裙子,来到段青茗的面前,只听“扑通”一声,朝着段青茗跪下了。然后,她将手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秋宁哽咽了。她流着眼泪,内疚地说道:“小姐,您罚秋宁吧……这事儿,原都是秋宁的错啊……若是秋宁不去招惹二小姐的话,就不会今日之事了……” 段青茗原本嘴角极淡的笑意,蓦地隐没了。这秋宁,段青茗是铁定要罚的,可不是现在,而是等到事情完结了之后,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任由秋宁跪了一晚上,却一直没有开口的缘故了。 可这秋宁,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可是,段青茗却不能忘记,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这段誉都是因为她秋宁,才会被人抓去的。 可现在,段誉没有回来,段青茗的心里乱得象麻,哪里有心思敷衍秋宁呢?她淡淡地看了秋宁一眼,有些烦闷地说道:“我说秋宁,和二小姐怎样,都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内疚了……誉儿这事,即便不是你,也会摊在别人身上。你为这个,内疚什么呢?秋宁,我看你是不是太闲了?” 段青茗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却听得秋宁浑身一抖。她知道,段青茗生气了。 秋宁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小姐不要生气了。” 段青茗索性放下手里的茶盏,只是望着秋宁,不说话。 一侧的夏草儿会意,她连忙走上前去,将秋宁一把拉了起来。夏草儿的力气很大,一拉秋宁,秋宁一个不防,就朝夏草儿的身上倒去,夏草儿贴着秋宁的耳边,低声地嗔怪道:“秋宁,小姐怪你,那是自然的,谁叫你没有事先通知小姐呢……可现在,大少爷都还没有回来。是怪你的时候么?你若再这样说,小姐会失望的……” 夏草儿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可秋宁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段青茗不会看着自己院子里的人被人欺负。所以,今天被打的人,无论是谁,段青茗都一定会教训段玉兰。而段青茗,向来是就事论事之人,不喜欢昨天的旧帐,被翻到今日的事情上,而秋宁如此,却正好是犯了段青茗的大忌。所以说,她真的错了。 而且,段玉兰若想算计段誉的话,即便不是从她着手,也一定从其他的地方着手,到时候,若那人居心叵测,段誉可能真的没命,也说不定,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段青茗是矛盾的。既怪秋宁,又心里知道,其实,并不应该怪她。 段青茗矛盾,秋宁又怎么不矛盾呢?她的亲人的命,还在那些人的手里,大少爷还没有回来,现在,秋宁想死的心都有了。 秋宁被夏草儿拉起,终于安静下来,她垂着头,站在夏草儿的一侧,一句话都没有说。相反的,倒是夏草儿望着门外,忽然喃喃了一句:“宁嬷嬷出去好久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宁嬷嬷做什么去了?” 夏草儿听了,菀尔一笑道:“宁嬷嬷自然是带人去接大少爷了……” 听了夏草儿的话,段青茗的脸色稍霁。要说在这府里,除了已经过世的夫人丁柔,以及段青茗自己之外,就数宁嬷嬷,是真心的对段誉好的。 自然了,段青茗身边的这几个莽撞丫头,对段誉也其实也非常不错的。 但,那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第三百七十二章 敲打丫头 可是,同样是好,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段青茗,还是能分得出这孰优孰劣来的。 不难看出,秋宁还有夏草儿他们,对于段誉可以算是毕恭毕敬,而且是言听计从。作为一个无可挑剔的奴才,作为一个忠心的下人,她们都做得很好。可就因为,她们做得太好了,所以,段青茗才觉得,那好里,都是主子和奴婢的关系,除了恭敬,还是恭敬。可是,这宁嬷嬷,却是将段誉和段青茗,当正了亲人一般的。 忽然想到渐渐年迈的宁嬷嬷,再想起前生的宁嬷嬷的遭遇,段青茗忽然失神了。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灰暗天气,忽然轻声地喃喃说道:“这么大冷的天,也不知道,誉儿有没有被冷到……” 夏草儿沉默了一下,笑道:“小姐您放心好了,这暖炉啊,姜汤啊,点心啊,汤婆子啊什么的,还有大衣什么的,宁嬷嬷可是收拾了一大堆的呢,若是看到了少爷啊,一定会让他手忙脚乱的……” 段青茗听了,终于微微地弯了弯唇——要知道,这宁嬷嬷,若是认起真来,还真不是一般人可在招架的……看来,这一次,段誉可真的会手忙脚乱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夏草儿和秋宁彼此对望了一眼,大家虽然心里都还在沉重之中,可是,都不由地露出了一抹说不出的苦笑——说真的,这次,这段誉,还真的,要被宁嬷嬷唠叨个够了。 月葭擦完药,她一边揉着腰,一边从内室走了出来。 段玉兰刚才的那一脚,的确是跑中了月葭的肚子,也当下就把月葭疼了个半死。可这幸亏的是,冬天的衣服厚,而月葭呢,也是个能忍的。虽然,她被段青茗逼着,去内室擦了药,可现在,显然的,已经好多了。 月葭先走到段青茗的面前,轻声说道:“小姐,月葭现在好多了,谢谢小姐关心。” 段青茗淡淡的一眼望了过去。看到月葭的脸色,的确比方才好多了,这才点了点头:“嗯,你没事就好了……” 月葭应了一声,然后,看到段青茗的杯子里,就只剩下了半杯茶,她晃了晃空空的茶壶,去砂炉子那里去倒了热水,然后,帮段青茗重新换上了新茶。 汩汩的流水注入茶盏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室内听来,十分的清脆,袅袅的轻烟,从段青茗的面前升起,她的整个人,都显得模糊而且缥缈起来。段青茗放下手里的暖炉,捧着手里的茶盏,忽然淡淡地说道:“下次,别那么傻,往人家的钉子上撞……人家要踢,你得会躲才行……” 段青茗的声音很低,也很淡,在月葭听来,模模糊糊的,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莫名其妙地,就想涌出眼眶。月葭吸了吸鼻子,连忙将眼泪吸进了眼眶,她重重地点头,几乎是哽咽着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记得了。” 段青茗没吭声,只顾低下头去喝茶。月葭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这个如此瘦弱,又如此坚强的主子,有什么东西哽到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侧的夏草儿也走了过来。 看到月葭的样子,她微微叹了口气,一把夺过月葭手里的茶壶,嗔怪道:“好了,好了月葭,小姐又不是你一个人侍候着的,现在,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先去歇着吧。” 月葭顺从地将水壶递给了夏草儿的手里,然后,后退两步,站在段青茗的身后,都不动了。 今天的事,段青茗似有感触。那段玉兰的下腿太快了,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现在,月葭已经被打了一次,段青茗可不想她的另外的丫头,也象月葭一样的实心眼。 夏草儿手里拿着抹布,将桌子上的水滴,仔细地抹干净了,看到段青茗似乎有话要说,她忽然笑道:“小姐,您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您这样有话不说的,奴婢们也哽着,心里不是个味道……” 段青茗望着夏草儿,她却没有笑,只是郑重地说道:“夏草儿你还笑得出来?就是上次,你的莽撞样子,几乎都将命送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不是我,而是我们,段青茗的这一句话,听得月葭和秋宁的心里,都好受了不少,主子从来都没有将她们当外人看过,这是她们的荣幸,也是她们的命好啊。可是,命再好的奴婢还是奴婢,她们对于段青茗的好,只好暗中记下了,然后,好好地侍候她,让她少为这些琐碎的事情操心。 听到段青茗提到旧事,夏草儿“嘿嘿”地傻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极其认真地说道:“若有下次,奴婢还是会这样做的……” 段青茗一听,脸黑了下来。她生气地叫道:“夏草儿。” 夏草儿脆生生地“哎”了一声,然后,她傻笑着,望着段青茗,俏皮地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想骂奴婢了。可是,奴婢就是爱听小姐骂啊,小姐若是高兴的话,就多骂几句吧……” 段青茗被夏草儿的话气笑了。 她摇了摇头,恼道:“你就是个厚脸皮的……不对,是个没脸没皮的……” 一句话,月葭和秋宁也笑了。一时之间,屋子里的炉火,似乎也旺了起来,大家的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段青茗笑了笑,脸色又凝重起来了。她朝秋宁和月葭说道:“以后,你们面对二小姐的时候还多。这平日里,若没有什么事的时候,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了,就笑脸相迎就是了,无论她说什么,就答一个‘是’字,这横竖的,不要让她抓到你们的短处。若是她强闯院子,又恰巧是我不在的时候,一定不要强出头,先拖住她,然后,叫人捎信给我。若我赶不回来,也不要紧。横竖,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入了帐的,她若是打破了,摔碎了,我自会向她讨要,不需要你们替我伸张什么正义,明白么?” 段玉兰若是敢将手伸到她的院子里,她有的是办法治她,可是,她却不想自己的几个丫头因为她,而被段玉兰动手。 这几个丫头,夏草儿就不用说了,其余的,无论是秋宁,还是月葭,她们都是忠心的主儿,而且,还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若是碰到了段玉兰,肯定是要吃亏的,而这恰巧是段青茗不想看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段青茗又微微地吸了口气,语气也沉重起来:“这二小姐,你们能应付则罢,若是不能应付,也不需要硬碰硬。要知道,你们可都是我的大丫头,代表的,可是我的脸面,而以后类似的事情,或者和二小姐秉性类似的人都还有许多。难道你们次次的,都要靠伤害自己,才能应付么……” 段青茗的眸光,依次从三人的脸上闪过,看到三人讷讷地低头,她顿了顿,重又开口道:“若真这样的话,你们要伤多少次才够?这一次,我打了二小姐,下一次呢?我是不是也要伸手去教训别人?” 段青茗的话,令三人悚然一惊,不由地心中羞愧。 这大丫头,原本就是主子的门面,是替主子长脸,添光加彩的人。可现在呢?她们一个一个的,不是自残,就是被逼出卖主子最亲的人,还有月葭,竟然要段青茗为她出气,打了段玉兰一巴掌。 那么,若是以后呢?别的人,欺负了她们,是不是都要段青茗替她们出头?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过去,未来 遥想起段青茗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样子,三个人的头,重又低了下去,再也不敢吱半句声了。 段青茗的这一课,是别人从来没有上过的。 之前,宁嬷嬷教她们的,就是怎样防着外人,怎么样侍候好小姐,可唯独这些怎样应对的话,却没有教到。 而且,段玉兰在段府之中飞扬跋扈,可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几个丫头,因为受宁嬷嬷这种想法日深,所以,更加地讨厌段玉兰,看到段玉兰,不是想激怒她,就是想看她倒霉。于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忘记。她们这是在给主子添堵,是在给小姐竖敌。 三人这样想着,都不由地更加羞愧起来。 夏草儿呆在段青茗的身边最长。此时,她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羞愧无比地说道:“小姐,夏草儿也错了。就因为夏草儿讨厌二小姐,所以,每次看到她,总没个好脸色。当时,奴婢以为,奴婢是站在主子这一边,和主子同仇敌忾的,主子这么一说,奴婢这才明白了,原来,奴婢这不是在帮小姐,而是在害小姐……” 夏草儿的话说完了,还偷偷地看了一眼段青茗,而后者,只是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那神情简直在说——难得你还明白这些。 看到段青茗的眼神,夏草儿的脸红了。她垂下头去,捏着自己的衣角,再也不敢出声了。 夏草儿的话,可以说是一直说到了这几个丫头的心底,她们并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会应对,就因为她们一直受宁嬷嬷的教导,所以,被宁嬷嬷的观念影响了。这才做出了让段青茗担心的事。现在,这话已经说开了,大家也就明白了,以后在为人处世之际,要真的举一反三,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夏草儿才一说完,这边,站在一侧的月葭也抢着开口了:“夏草儿姐姐说的……奴婢一看到二小姐倒霉,就觉得开心得很。不但开心,而且解气。虽然,奴婢被二小姐踢了一脚,可是,奴婢看着二小姐挨打,心里痛快得很……” 月葭是个直性子的人。她一边说,脸也红了起来:“可奴婢现在才知道,二小姐再不济也是主子,月葭对二小姐不敬,其实就是对小姐不敬。给二小姐添堵,其实就是给小姐添堵。” 月葭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若不是她得罪了段玉兰的话,段青茗就不会朝段玉兰动手,若不朝段玉兰动手,那么,接下去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而且,就是段青茗的这一巴掌,更激起了段玉兰的好胜之心,从此以后,她处处给段青茗添堵,处处变本加厉地和段青茗作对。 自然的,这都是后话了。 段青茗望着月葭,嗔怪了句:“你这不是明知故犯么?” 月葭望着段青茗似笑非笑的眼神,一张小脸不由地涨了个通红。她讷讷地低声说道:“奴婢以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奴婢明白了……所以,以后也不会了。” 段青茗只是笑,笑着摇了摇头,她说道:“知道是没有用的,得做到,你明白么” 月葭重重地点了点头——)怎么能不明白呢?她们都是玲珑剔透的丫头,凡事,只要一点拨,一点即透,相信从此以后,段玉兰想再抓她们的把柄,可真的不容易了。 秋宁看到两人都说完了,这才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轻声说道:“奴婢错得更加离谱了……听到家人被胁迫,奴婢就好害怕。可是,奴婢知道,再害怕,也不能害大少爷,所以,就慌慌张张地乱了分寸,只想着要将大少爷藏匿起来,不要让那些人找着了,然后,再去找奴婢的亲人……” 话说到这里,秋宁的脸上,已经浮现出十分痛苦的神色。她的喉咙里,有什么“咕”的一声咽下去了,她抬头,望着段青茗,痛苦地说道:“奴婢知道自己错了,这事儿涉及到大少爷,无论怎样,都是应该先通知小姐的……” 段青茗抬了抬手,示意秋宁不要再说下去了。 其实,现在段青茗想想,也觉得事情非常的奇怪。 昨日下午,她和刘渊联袂去看杜青鸾。可是,只走到一半的时候,刚刚到一个僻静处,就被那些黑衣人给围住了。 当时,段青茗还以为,这些人是杜青鸾的仇家,又或者是刘渊的对头之类的,可是,她现在想想,这些人,更象是冲她来的。 段誉年纪小,找个他信任的人,就可以将他骗出去。可是,段青茗的机灵,却是人尽皆知的,既不好骗,也没有什么人能骗得了,所以,那些人看到段青茗只和一个文弱书生在一起,另外的一个,还是丫头打扮的人,就觉得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这才毫无顾忌地下手了。 可那些人并不认得春桃。而且,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春桃的身手相当的不错,所以,那些黑衣人们,不但劫人没有成功,到了最后,反被春桃打得七零八落。 再加上京城之中,向来多人来往,那些人失掉了先机,便退去了。 段青茗现在想想。若不是她昨日里恰巧碰到春桃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又在哪里?是被人杀了,埋到了哪里,还是正和段誉一样,经历着不为外人道的劫难呢? 这样想着,段青茗不由地心生后怕起来。也是第一次的,她忽然对自己身边的人,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无论是月葭,还是夏草儿,就连秋宁,都还是太弱了啊。这些人,虽然忠心,可是,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就只能任人宰割。就象今日的月葭,若是她的身上,有些功夫的话,那么,还会被段玉兰随意的捏圆搓扁么? 平生第一次的,段青茗忽然觉得,若是自己的身边,有一个象春桃那样好身手的人的话,不但保护了自己的安全,一旦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一样的,容易应付的啊。 经历了前生的段青茗,想法不再和普通人一般,觉得习武的女子,都是粗俗之人。事实上,在段青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所认识的那些习武的女子,往往文武双全,而且,还兰心慧质,无人可比。 这样想着,段青茗便出生了一种想要找一个习武的女子留在身边的想法了。 可是,这样的女子,要去哪里找呢? 若是让其他的人帮忙,段青茗也说不出口,若是反被人所乘,那就更加遭了。所以,这样的人,还得慢慢物色才行。而现在的首当其冲,就是誉儿的安全。而誉儿靠人保护,显然只是权宜之计,最重要的是,他得学会自保。段青茗甚至想到了,她要找个机会禀明段正,帮段誉请个教习先生,别的事不做,只管教习他的武艺。 而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就只好看缘分,然后,慢慢地寻找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眼前一亮。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十字街头的刑场,处置过一个女飞贼。据说,那个女子身手极好,来无影,去无踪。原本是不会落网的。可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子,反被那人出卖,所以,才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而那个女飞贼,曾经在某一段时间之内,做出过一场十分大的案子。就是偷偷地从隶书直的府里,偷走了他的传家之宝。这件事,曾经轰动了京城,可到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段家姐弟 虽然,前一世的段青茗身在闺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到了最后会不了了之。可是,她却还记得,那个女飞贼之后做的事情,却令人侧目。 段青茗算算时间。那个女飞贼做案的时间,恰好就在出年的三月份,那一场大雪灾之中,而她换来的银两,全部都给了灾民。可以说,是一个奇女子。段青茗若能得此女的话,那么,岂不是如虎添翼了么? 这样想着,段青茗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留意时间的变化,最起码,得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夏草儿三人还站在原地。看到段青茗发呆,都自觉地忙自己的去了。段青茗过了半晌,这才回过头来,她淡淡地说道:“你们几个,以后若再不能好好保护自己的话,就离开这院子吧……” 前世,看惯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今世的这几个丫头,是她想要保住的人。可是,若是这些丫头们,都不想自保的话,即便累死了段青茗,也是保不全她们的。 听了段青茗如此严厉的警告,几个丫头不由地心中一凛。她们都齐齐地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她正在想着的事情,也就是炎凌宇正在考虑的事情。 炎凌宇出去了半夜,弱水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昨日,段青茗出去会锦绣公主,巧遇刘渊,而刘渊,正因为家中小厮死去的事情难过,见到段青茗,不由地悲从中来,就拉着段青茗,闲话家常。可正巧的是,这二人,又遇到了杜青鸾的丫头春桃。于是,三人坐上马车,就一起去探望杜青鸾。 可是,没有人想到的是,当他们行至一个小巷的时候,忽然有黑衣人尾随而止,对着三人,便是又打又杀。 段青茗一介女流,刘渊手无缚鸡之力。所幸的时,三人之中,还有春桃是一个硬手,到了最后,打斗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那些黑衣人才不甘心而退。 原本,弱水也以为,那些人是冲着刘渊或者是春桃来的,可是,经过对那些人的跟踪,弱水这才发现,那些人,是冲段青茗来的。 因为此行受惊,所以,春桃就分别送段青茗和刘渊回府…… 听到这里,炎凌宇忽然问道:“你是说,春桃分别送他们两人回府?” 弱水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点头:“是啊,……因为段府距离春桃所住的地方近些,所以,春桃和刘渊就先送段青茗回家,然后,才送了刘渊回府。” 炎凌宇听了,忽然微笑起来。 依弱水的意思,那么,昨日送段青茗回府的,除了刘渊,倒还有春桃么?可笑的是,自己一眼看到刘渊之后,竟然在失常态,所以才没有看到之后的春桃,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才误了事…… 炎凌宇想着,不由地微笑起来——呵呵,若是昨日自己在场的话,段青茗哪里还会受这样的惊吓呢?少不得,那些人,早被自己打发了啊……如此看来,这段青茗应该分得出自己的刘渊的孰优孰劣了吧? 看到自己的主子嘴角上扬,一副笑得开心至极的样子,向来细心的弱水,自然知道了炎凌宇的意思——这主子啊,肯定又在因为段大小姐的事情,开心了。 要知道,以前的主子,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现在的呢?只要一涉及到段大小姐的事情,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只不过,这样的主子,才越来越象一个正常人了呢,若不是的话,他那种冰山一样的态度,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呢。 弱水想着,心里暗暗地替主子高兴,可是,再一想起上次段青茗问医之时,他喝下去的那一长串的药,弱水刚刚浮现出来的微笑,又一下子消逝了。 他微微地蹙了蹙眉,做出了一个极苦的动作——主子这人,可真值舍得下手啊……别人怕什么,他就拿什么来,还硬生生一逼自己喝了四、五天的药…… 如此一想,弱水不觉更加小心起来了。他拼命地忍住笑,然后,悄悄地朝门外走去——城墙失火,殃及池鱼。他得趁这城墙没有失火的时候,快点离开啊,皆因他不想做下面的那尾倒霉的鱼。 看到弱水轻手轻脚地朝外走,炎凌宇心知这家伙,肯定又在肚子里笑自己呢。 炎凌宇微微地弯了弯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出来:“那些人怎么样了?”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暗算段青茗的黑衣人了。只是不知道,段青茗姐弟,究竟和谁有这样大的仇恨的呢?姐弟两人,竟然在同一天遇袭。段青茗是得春桃之力,侥幸逃脱了。而段誉呢?则是自己故意被抓,然后,想要揪出幕后真凶的。 再联想想上一次的事,炎凌宇的眸子里,蓦地流露出一抹深思出来——看来,是时候要在段青茗的身边,做一些准备了。 虽然,段青茗够聪明,也够睿智,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弱质女子啊,他又不能一天到晚跟在段青茗的身后。这自然的,得要有人贴身保护段青茗才是啊…… 弱水刚刚溜出两步,就听到了炎凌宇的声音。他连忙转过头来,堆起一脸的笑容,答道:“回主子的话,那些人,原是刘府的二公子刘顼派出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劫持段府的大小姐,至于其他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刘府的那个败家子刘顼?怎么这件事又和他扯上关系了呢?这个只有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家伙,怎么打上了段府的主意呢? 炎凌宇微微地蹙了蹙眉,不由地问道:“这个刘顼,和那个姨娘有什么关系?” 弱水一听,这主子的直觉太无敌了吧?简直就是一语中的啊。 弱水说道:“回主子的话,刘顼只是出面而已,其实这事儿,和刘芾有关。” 刘芾? 炎凌宇再一次蹙了蹙眉:“弱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只说一半了……你是不是想说,刘芾因为想要要军中谋职,所以,才想通过一个姨娘,然后攀上段正吧?可是,段正已经回朝任职了啊,刘芾巴结段正,又有什么用?” 弱水摇了摇头,心道,万能的主子啊,您能猜到的事情,做奴才的可猜不到。只不过,这些人,一心将矛头指向了段府的嫡出的小姐和公子,一定不会操什么好心的就是了啊。现在,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接到炎凌宇的指令,便马不停蹄地去查,直到现在,就只有这么一点线索了啊。 而炎凌宇还在思索着刘芾和段正之间的因果关系。 刘芾,两年前的三甲进士。被调到兵部任了个闲职。现在的刘芾,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了是不是?那么,他又想做什么手脚呢?换言之,他又想在段正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事儿弱水和秋水负责在查,就一定会查出结果出来的。而他,最主要考虑的,就是段青茗的安全问题了。 想到这里,炎凌宇不由地嘀咕道:“真是的,就只会对我横眉竖眼的……自己也不看看,究竟惹下了多少麻烦。” 段青茗自然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多少麻烦。因为,小的,她自己摆平了,大的,炎凌宇早帮她摆平了…… 弱水还想说什么,屋子外,忽然响起了段誉的声音:“炎凌宇,你在哪里?我要回府了,你送我回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段誉回府 随着声音,段誉已经跨进了炎凌宇所在的屋子。 已经沐浴过的段誉,头发已经被绞干了,在脑后紧紧地盘起,一只黑玉的簪子,将他长发别好了。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一丝不苟。 他的身上穿了一套蓝色的长衫,衣摆,领口,袖口上,都绣着繁杂的金线,乍一看来,更显得他精神饱满,兴致勃勃。长衫的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段誉身形一动,那大氅随风向后飘去,更显得段誉小小的身次英武无比,潇洒自若。 段誉的声音,清晰,稚嫩,中气十足。炎凌宇不由地朝天翻了翻白眼——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那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姐姐教的。一见面,就是指名道姓地叫,叫得他不得不应,也不能不应。 段誉一走进门内,也不谦虚,拿着桌子上的茶碗,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然后。用袖子一抹嘴,望着炎凌宇:“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再回去晚了,姐姐要担心了。” 炎凌宇被段誉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气笑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段誉就是一只小羊。可是,他却忘记了,狐狸的血亲,怎么会是羊呢?那可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啊…… 听到段誉直呼炎凌宇的名讳,在一侧一直侍候着的弱水上前,轻轻地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有些不满地说道:“段大公子,我们殿下的名讳,可不是随便叫的啊,那可是灭九族的事情啊……以后,这人前人后的,您还是改改规矩吧……” 要知道,弱水的话,可算是忠告。这炎凌宇的名字,还真的不能随便乱叫的。若真被有心的人听到了,御史台上参你一本,就有你的受的了。 原本,弱水以为,他一提醒段誉,段誉就会唯唯诺诺地改正。最不济的,也会立马改口。因为,毕竟朱家是大事,灭九族更是大罪,任谁,都不敢在老虎着上拔毛。 可段誉是谁啊?那可压根儿就是被吓大的主儿啊,所以,弱水这个小儿科,怎么能吓到段誉呢? 眼下,段誉手一伸,将弱水的爪子拍了开去。他伸出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掸掸被弱水抚过,根本就没有沾上一丝尘埃的衣衫,然后,仰面冷笑道:“名字起来,不是被叫的,难道是喂狗的……又或者说,你有名字我不叫,我叫你阿猫,阿狗成不成?” 见过不讲道理的,可是,没见过不讲道理还能当成是享受的。 这下,弱水被雷到了。他无语望天,他在数乌鸦——现在,弱水终于知道,主子为什么会对段氏姐弟这样感兴趣了。一只笑面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可是,应该在背后捅你一刀的时候,却绝对不会手软。而另外一个呢……呵呵,就是挥着狼爪的小恶魔了。针锋相对,一点都不肯吃亏…… 弱水甩了甩头——好了,被当成驴肚肺的好心,自然的,就不是好心了。算他多事,算他多事行不行? 眼看着弱水转身就走,段誉一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扔了一个到嘴里,他淡定地望着炎凌宇,似乎大有要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的嫌疑了。 炎凌宇已经拿了大氅就朝外走去:“走吧,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要再不回去,你姐该着急了。” 这下,段誉倒是怔住了——怎么回事,这炎凌宇怎么变得,比他还要积极了? 不对,不对,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儿。 段誉跟在炎凌宇的身后,眼睛咕噜噜地一转,他忽然跑前两步,追上了炎凌宇,大声地问道:“炎凌宇,你知道要害我的人是谁了?” 炎凌宇不由地白了段誉一眼,同时纠正道:“不单单是你,他们也有向你姐姐下手……” 段誉听了,不由地一呆。然而,只一下,他快速地朝着炎凌宇追去。然后,他一把捞起炎凌宇的衣袖,急声道:“我姐姐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炎凌宇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并一下子从段誉的爪子里扯下自己的衣袖,有些恼怒地说道:“你姐姐他没事,有事的是你啊,小子……” 嘎,怎么变成有事的是他了? 段誉直觉,炎凌宇一定有事瞒他。可是,究竟有什么事呢?是关于这事的幕后主使?还是那些人害他们姐弟的最重要的原因? 段誉忽然呆在了当场。 然而,炎凌宇已经快速地走了开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先回去,事情有了进展,我去找你。” 段誉听了,又呆了一下,这才跟在炎凌宇的身后,快速地朝准备好的马车走去——现在,姐姐也差一点儿出事,这倒真的叫段誉担心起来,同时,他忽然发现,这些人,绑架他们姐弟的原因,一定不会简单。 浮在段誉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银子。 可是,段正只是介清官,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是两百两银子左右。虽然,之前他的戎马半生,也攒下了一点银子,可是,那点银子,在旁人看来,其实并不多,那么,又有谁,会打他们的主意呢? 要么,就是段正得罪了人了? 可是,他得罪了谁呢?让人缠着他的子女不放的? 不得不说,这点儿,段誉还真的想不出来了。 看到段誉深思,炎凌宇也不理他。只是率先上了马车,然后,带着段誉,朝着段府而去了。 既然炎凌宇说了,事情清楚之后,会来找他。那么,他唯有等待结果了。只希望,这结果,不是他猜中的那一个才是…… 段誉想着,手心慢慢地握紧,然后,慢慢地抿紧了唇,无论是谁,想要伤害他,又或者是伤害他在意的人,他都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炎凌宇的脸色,也是若有所思。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的是,究竟在送个什么样的人,到段青茗的身边去。 若是太精明了,非常容易露出马脚,若是太蠢的话,怕一个照面,就要被段青茗发现了。 说不得,这人选上,还真得花些心思啊…… 看到炎凌宇闭上眼睛想睡觉。段誉又碰了碰他,轻声说道:“炎凌宇,一有了消息,你记得告诉我啊。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使的坏。” 炎凌宇淡淡地“哦”了一声。 段誉又问:“炎凌宇,究竟是谁对付我姐姐的……她受伤了没有?可受到了惊吓?” 炎凌宇难得地睁开眼睛,看了段誉一眼,淡淡地说道:“她和春桃在一起,所以,那些人没有暗算到。” 段誉这才“哦”了一声。 春桃,段誉曾经听段青茗说过的,段正的老情人。后来又因为他而一直未嫁的…… 只不过,这都已经不是段誉关心的内容了。可以说,在段誉的心里,除了段青茗,就是薛凝兰。剩下的人,你即便是天塌被砸到了,也不会关他的事的…… 看到炎凌宇闭眸养神,段誉也学着他的样子,将头靠在了车壁上,然后,任由他的小脑袋瓜子,跟着车子摇摆的节奏一摇一摆的。很快的,一阵又一阵的倦意再次袭来,他又再闭上了眼睛。当段誉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炎凌宇淡淡的声音:“段誉……好好保护好你姐姐……” 段誉记得,自己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炎凌宇究竟听到了没有。他只听到,炎凌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轻如梦幻般的叹息:“你姐姐她,其实很不容易……” 以前,炎凌宇一直觉得段青茗狡猾、刻薄、狠心。可现在看来,如若她不具备这种特质的话,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月华被罚 事实上,段青茗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的她,只是重生在了这一世,重新轮回而已。不变的,是人心,变的,也是人心,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而已…… 段誉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可以说是好吃好喝,好睡好醒。平日里,除了段青茗督促他要认真读书之外,他可以说是个十分自由的人。睡到自然醒,吃到不想动筷子。 昨晚的他,饿得厉害,又困得厉害,更加冷得厉害。所幸的是,炎凌宇早就帮他煲了姜汤,又拿药材给他泡澡,他这才没有生病。只不过,这几岁大的小身板儿,依旧耐不住饥、寒,冻饿。所以,这一吃饱,就只管打瞌睡,没精神了。 看到段誉很快地点头,点头地靠在车壁上睡着了,炎凌宇这才睁开眼睛,他拿出放在一侧的被子,轻轻地帮段誉披上,又将他的身子放平,枕在枕头上,看着段誉睡得很熟的样子,他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静静地叹了口气。这地转眸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算算年纪,段誉已经是六岁实、虚七岁的年纪了。这么大的孩子,还有一张如此纯真的脸,以及纯净的眼神。由此可见,段青茗将他保护得很好。最起码,他的眼睛,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上,任何污浊的东西。可是,自己的这个年纪呢?又在做什么? 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而且,还要整天忍受别人的欺负,以及白眼。最要命的,就是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阴谋算计,可是从来都没有少过。那种担心受怕,连睡觉都不敢做梦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久得,就连炎凌宇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当年,若不是自己的母妃施恩,有了一位师傅的话,相信现在的自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想到这里,炎凌宇忽然微微地弯了弯唇,冷冷地笑了一下。 虽然,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是,才能更锻炼人吧。尤其是自己,甚至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童年天真无邪的日子的了。 正在这时,忽然,睡在身边的段誉在梦里翻了个身,忽然喃喃道:“姐姐……快跑……” 快跑啊,千万不要让他们追上你! 炎凌宇的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这段誉,可是又做噩梦了么?是不是梦到了自己的姐姐遭遇了危险呢?所以,这才提醒自己的姐姐,快走,快走? 上一次段青茗被劫,恰好有自己在,这一次,恰好有春桃在。这两个,都纯属侥幸。可是,侥幸也仅仅只是侥幸而已,不可能永远伴随着段青茗。炎凌宇不敢想像,若是下一次呢,?或者说是下下一次呢?一旦段青茗出事,他,又要怎样? 看来,以前,他对段青茗的安全,倒真的是忽略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他真的要开始重视了。 马车静静地走,炎凌宇还在静静地想。转过东大街,再转过东大门,兜过朱雀大街,段府,也就到了。段誉没事的消息,他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叫人送去了段府,想必现在的段青茗,已经等急了吧。 炎凌宇掀开车帘,只看到车外艳阳高照。只是,那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却是冰凉得没有一丝的温度的,象极了某些人的笑脸,只看到灿烂无比,同时,却也冰凉无比。 炎凌宇望着窗外的日光,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段玉兰是一口气从段青茗了院子里跑出来的。 寒冷的风,在她的身边,呼呼地吹,吹动她的衣衫,吹动她的长发。她头顶的金饰,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可是,再怎么精美的首饰,也掩盖不了段玉兰一脸的狼狈。 段玉兰一口气朝前跑去,直到跑不动了,这才停下了脚步。然后,站在那里,重重地喘着粗气。 跟在段玉兰身后的丫头,乍一看到段玉兰的样子,早就吓坏了。她们一边在后面追,一面呼唤道:“小姐,等等奴婢……” 然而,段玉兰肯理她们呢?她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太阳,一直看到眼前一片刺眼的虚无,这才闭上了眼睛。 风,仍旧不停地吹过,吹在段玉兰红肿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 寒冷如刀刃,狠狠地切割着肌肤,可内里的疼痛交织相映,成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 两个小丫头跑得近了,可看到段玉兰不动了。只好慢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外面天气冷,您快回去吧……” 段玉兰不理。 她仍旧看着太阳,眼前,仍旧是虚无的一片,仍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眼前的模糊意识里,记忆里的场景,却开始叫嚣。段青茗利落的一巴掌,还有她冷酷无情的话,在段玉兰的耳边,不停地回响,回响。 “段玉兰,莫说我没有教你……现在,这门打开了,你去告状啊,无论是和爹爹也好,抑或是和你的姨娘也好,你现在就去,若不去的话,你就不是我段府的女儿……” 那样的话,在段玉兰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直响得她头脑发晕,眼睛发痛——段青茗,你凭什么,凭什么? 段玉兰的心里,怒意又再一次升温——段青茗,你敢打我,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段玉兰想着,一言不发地扭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要求姨娘,她要出门。因为,那个人说过了,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去见他。只要她想,就随时都可以去找他。凡事,都有他兜着。 段玉兰眼前发晕,两眼发黑。她人又心急,一下子奔跑起来,她这一奔跑不打紧。才只跑出两步,就“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身后的两个丫头们,连忙跑上前去,连忙将段玉兰扶起,着急地问道:“小姐,您有没有事啊?” 被阳光刺激到的段玉兰,这下子,又摔痛了。她吡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眼前,仍然是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手心的刺痛传来,段玉兰不禁又一次咧开了嘴。 棉衣虽厚,可是,段玉兰的手,却被擦出了好远。现在,被月华一擦,痛得她几乎要跳了起来:“你个死丫头,想痛死我是不是?” 段玉兰可不是个光说不练的主儿。她一句“痛”字没有呼出口,就已经飞起一脚,直朝着月华的心口踢去:“作死啊你……段青茗欺负我,你也敢欺负我?” 月华被段玉兰踢翻,一下子飞了出去。她从雪地上爬起,不敢起身,只是跪在地上,救段玉兰原谅。 段玉兰哪里肯理月华呢。 她甩了甩疼痛无比的手,怒道:“你就给我跪着吧,跪到我叫你起来的时候,你再起来。” 听了段玉兰的话,月华霎时脸色煞白。可是,段玉兰的话既然已经出了,是不会再更改的。月华只有跪倒在这冰天雪地里,一动也不敢动。想月华,可是段玉兰房里的大丫头,都是当自己人培养的心腹。可是,任段玉兰这样呼之则来,喝之则去的骂,就连她,都快忍受不了了。 感觉着膝下刺骨的冷,月华不由地缩了缩身体,却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段玉兰的脾气,她可是太清楚了。若是她不照着她的话做的话,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可真的没法过了。 段玉兰看到月华跪着,她还是不解气,又一脚将身边的月秀踢开。然后,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活腻了啊?看到本小姐也敢欺负,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第三百七十七章 段玉兰被吓 段玉兰的眼前,仍旧是昏昏黄黄一片。就仿佛是浓烟里的倒影一般,看得朦朦胧胧的,只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虽然只看得到一个轮廓,她的下手一,还是很重的。此时,她只看到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的。那就是跪着的,月华和月秀的身影。 段玉兰原本就受了委屈,早就愁着没处发泄呢。现在,可被她逮到机会了。于是,她就可劲地骂,大声地骂,舒畅地骂,气愤地骂,甚至是不顾形象地骂。 冷风,吹起她被摔乱的头发,更显得她象泼妇一样的不可理喻。因着冰冷的风,她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狰狞,现在,她被段青茗打肿的脸,也似乎好了许多。 只要一想起段青茗的一巴掌,还有段青茗所说过的话,段玉兰的怒气,就更加上升了。似乎,段玉兰不是在骂月华和月秀,而是在骂一那个敢一巴掌打了她的人,又或者说,她是在要将在段青茗那里受的浊气,全部都吐出来。 段玉兰倒是越骂越痛快了,月华和月秀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可是,脸色虽然难看,却不敢给段玉兰看到。 月华和月秀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下,更不敢上前提醒段玉兰,这后花园里,走的人太多,若是骂得太过了,一定会有人告诉老爷的。 总之,月华和月秀明白段玉兰的脾气,她骂的时候,你让她骂个够。她打的时候,你让她打个够,但凡有一点不顺心的。她就要把气全部出完为止,若是你不让她出完的话,那么,岂一个“惨”字了得? 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可是,这训人的是谁啊,那可是二小姐啊。所以,谁敢上前,谁敢劝?大家伙啊,看到她,躲都躲不及呢! 月华和月秀脸皮薄,看到被人这样看着,难免有些难堪。可是,时间久了,她们倒镇定下来了,这二小姐脾气,满府的人,都是清楚的,她这样骂,固然受委屈的是自己,可是,丢脸的,却是她啊。若在以前,月华和月秀,还惧怕着刘蓉,所以,会不怕死地向前去劝。可现在,刘蓉已经倒了,大小姐势起,大少爷如鱼得水。这会儿,刘蓉的威胁,已经不管用了。既然主子是这样的主子了,那么,就别怪她们,丫头变成这样的丫头了。想到这里,月华和月秀的心里,倒坦然了。 段玉兰站在那里,可劲的骂,月华和月秀,相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她们先是由惧怕变得麻木,再由麻木,变得没有知觉。 是的,现在的月华和月秀,不但腿上没有感觉,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感觉了。 正在这时,对面,走来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那个小小的身影,身着一件淡蓝色的长棉衣,腰里系着如意扣,一只精巧的玉佩,在他小小的腰间,一晃一晃的,好看极了。 再看他的一张小脸,光洁白皙的脸庞,嘴角微微地向上弯着,透着看似天真的完美。他生着一对乌黑溜溜的眼眸,黑白分明,一笑之时,犹如鸿羽飘落,甜蜜如糖,可是,他若板下脸来,静默之时,则冷峻如冰。小小的年纪,已经泛着十分慑人的气势。 再看他那稍微浓密的眉,小巧精美的鼻子,还有略带着坏笑弧形的绝美的唇……那一个粉琢玉雕一般的小小孩童儿,虽然年纪只有六、七岁大小,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你若再细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这哪里是人啊,这根本就是童话中的小小版的白马王子嘛! 这前面的小小孩童,若是童话里的小版型的白马王子的话,那么,跟在小孩儿身后的,就是一个宛如天人的少年了。 那个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他一身的黑衣黑发,衣的长摆,在这一闪而过的风里,飘飘逸逸,微微拂扬。衬着这冰雪折射的炫丽光芒。这个小小的少年,直若神明降世。 再看那少年的肌肤,白皙如玉,远远近近地在雪和日的光影里看来,似有光泽,在隐隐地流动。他的一对眸子,流光溢彩,流转之间,似乎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那个少年,容貌如画,飘逸如仙。他乍一出现在这花园的小径里,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漂亮得根本不似真人。即便他只是随便穿件黑色的袍子,外披一件毫无花哨的大氅,微风吹过,衣衫飘荡,那样的气质和风度,就已经足以震慑人心。 那些路过的小丫头们,其实早就看呆了。她们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男子飘然而过,似乎连行礼都忘记了。而不得不说的是,那容颜看多了一分,便在心里,又多了一分震憾。可以说,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这男子更美。而且,他的美,越看,便真令人震憾。而不会亵渎。可以说,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丽,根本不能用任何的言词来形容。 这两个男子,不用说,就是炎凌宇和段誉了。 段誉原本对自己的容貌,就比较自负。可此时一看到炎凌宇雷到一片的样子,他的心里便不阅了,暗暗的,在心里腹诽道——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别的人,会很有危机感的么? 段誉暗暗地想着,不由地白了一眼炎凌宇。 而炎凌宇,则在想着别的事情,看到段誉的眼神,不由地疑惑道:“你瞪我做什么?难道说,我做错什么了?”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誉无语望天。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看看你,待会儿看到我姐姐,能不能帮你留个全尸。” 段誉这一开口,炎凌宇立时有些气馁了。 是啊,他拖了那么久,才带着段誉回来,真不知道,段青茗会怎样对待自己…… 段誉看到炎凌宇气馁了,心里也平衡了一点儿,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开始流口水的丫头们,然后,迈开大步,朝着前面走去——哼哼,大少爷他,就是美男子一枚啊,犯得着这些花痴丫头们,一个一个的,迈不开脚步的样子么? 段誉原本满心都是气,可是,再转一个弯,他就看到了正在那里破口大骂的段玉兰。 段誉平日里,即便在自己的屋里都盛装打扮的段玉兰,此时头发乱了,脸上的粉掉了,左脸,还是红肿,红肿的,象是被谁打了。再看她正叉着腰,怒气万分地怒斥着自己的丫头们,看她的样子,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街上的泼妇,并没有什么分别。 段誉饶有兴趣地望着段玉兰,原本紧绷着的小脸,蓦地松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忽然朝着段玉兰的方向,大声地笑了起来:“哟,二姐,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呢……这大雪天的,罚了丫头事小,可是,若是气坏了自己,可就事大了啊!” 段誉的脚步,倒是极快的,那他一边说,一边笑。他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段玉兰的面前。 段玉兰的眼前。已经由先前的漆黑一片,变成了现在的模模糊糊,无论看什么,都象是一团黑影一般。 可是,这段玉兰虽然看不清楚,这耳朵,还是十分灵敏的。而且,段玉兰即便是耳朵不灵,可是,熟悉的人的声音,她还是可以听出来的。她一听那个满含讽刺的声音,就知道,这眼前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段誉。 第三百七十八章 段玉兰的恐惧 段誉?真的是段誉? 可是,他怎么会回来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段玉兰的脑袋撤子,“轰”的一声,就变大了。一霎那间,还没有完全学会掩饰自己表情的她,变得惊恐而且尴尬——怎么会是段誉?怎么可能是段誉?段誉不是被那人带走了,而且,那人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出现在段府,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吗? 可是,这段誉,现在怎么回事了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 一霎那的慌张,使段玉兰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睁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丰神玉立的小小少年,那一半是讥诮,一半是嘲讽的冰冷眼神,浑身犹如堕入了冰窖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慌了手脚。 段玉兰咬着下唇,她努力睁大眼睛,朝着段誉的方向,当确定眼前站的着的,真的就是段誉的时候,吃惊的话,顿时脱口而出,段玉兰蓦地地叫道:“段誉……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段玉兰更想问的是,你怎么逃回来的?你不是被捉了,被带离了京城了么?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誉双手抱着肩膀,用一种几乎是鄙夷的眼神,冷冷地望着段玉兰,冷笑:“怎么,二姐姐看到我,好象很惊讶?好象我不能回来的样子……” 段玉兰的眼神,可疑地变了一下。 然而,段誉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他“吃吃”地冷笑起来:“又或者是说,二姐姐早就知道我要发生什么事……而且,还断定我不能回来了,所以,才这么吃惊?” 段誉冷笑着,微微地扬了扬下颌,白净如玉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讥讽,居高临下的冷漠。他说道:“若真是这样的话,我是觉得惭愧让二姐姐失望,没有死在外面呢,还是因为二姐姐的未卜先知,而感觉到五体投地呢?” 段誉的话,可以说是字字玑珠,更是字字如冰。他的几乎每一个字眼,都如重锤一般,锤在段玉兰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重击,令到段玉兰惊恐地手捂心口,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誉又凑近段玉兰的眼前,望着段玉兰的眼睛,故意淡淡地说道:“哟,二姐姐脸上的妆花了,头发也乱了,这脸……似乎也肿了。莫不是二姐姐做了什么专心的事,所以,被人打了吧?” 段誉的话,分明直指段玉兰的心脏。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觉得羞辱,又或者是愤怒,又或者说,就因为段誉的出现太过诡异了,他的眼神也太可怕了。所以,段玉兰怕得,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想其他的任何东西的了。 段玉兰觉得,看段誉的眼神,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那么,这个段誉回来,可是要报复自己的么? 段玉兰不得不承认,最近这半年里,这段青茗姐弟,统统都变了,就仿佛是自己的噩梦一样。段青茗阴阳怪气,冷酷无情,就象是恶煞神一般令人防不胜防。可是,这个段誉呢,虽然看不出他有多么可怕,可是,段玉兰却是记得的,最近的这几个月里,无论姨娘想算计段誉什么,到了最后,这算计,都会落到自己的身上,苦不堪言,而且,一个字都不敢说。 就如眼前,段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段玉兰,那眼神,犹如刀刃一般,便直接地穿透了段玉兰的心底。 段誉没有忽视段玉兰那一瞬间的惊惊慌,他的心里,也早就笃定了,这件事和段玉兰脱不了干系。段誉忽然走上前去,望着段玉兰的眼睛,低声说道:“段玉兰,你是不是专心事做多了,这走个路的,都会摔跤……依我看哪,你还是小心半夜鬼叫门吧……” 这么近的距离,段玉兰甚至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段誉的呼吸声。而段誉话里有话的暗示,更令她惊惧起来。她似乎被吓着了一般,不由地后退一步,苍白着一张脸,望着段玉兰,下意识地斥道:“我没有,我哪里有……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太紧张了,段玉兰的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而且,原本理直气壮的话,到了她的嘴里,变得虚弱而且无力。她惊慌的辩解,落在段誉的心里,更象是小丑的争辩,听得段誉只冷冷一笑:“既然没有,为什么二姐姐的脸都吓白了……又或者说,二姐姐真的做了亏心事么……这个,弟弟我,倒要领教一下了。” 段玉兰一听,立时慌了神了。她连忙摆手:“没有,都说了没有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后退,一双眸睛,警惕地望着段誉,仿佛生怕段誉的身后,真的钻出一只恶鬼出来一般。 此时,段玉兰的眼睛,终于完全好了起来了。她惊恐地地看着段誉一分一分地变得清晰的脸,心里的恐惧,犹如潮水一般袭来,直将她全部都淹没。 霎那之间,段玉兰的所有意识,全部都消失了,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段誉回来了,段誉,是真的回来了。 可是,段誉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段玉兰暗中咬着牙,却心虚地不敢和段誉对视。似乎生怕段誉会从自己的眸子里看出什么一般。 段誉回来了,证明那个人彻底地失败了。 失败,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和自己有关的失败。那么,可能会成为段玉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所以,段玉兰害怕了。 段誉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看样子,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那么,那个人呢?他派去的人,是不是彻底地失败了? 既然是失败了,那么,那些人,会不会被抓呢?若真是被抓的话,那些见钱眼开的人,一定会供出幕后的那个主使的呀。那个主使若是被抓的话,那么,他又不会供出自己呢?毕竟,有关段誉的一切线索,包括她叫秋宁去骗段誉出门,这些,可都是她做的啊,现在想想,若是那人将她供出来的话,那么,她岂不是死定了? 是的,若那个人,真的供出自己的话,段玉兰的下场,岂一个“死”字了得?怕她此后的一生,生不如死,都有份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里,段玉兰就觉得后怕起来——她望着段誉越来越凑近的小脸,特别是段誉的脸上,那近乎了然的可怕表情,以及他一笑下来,就露出来的两排森森的牙齿,顿时吓得段玉兰“啊”一声惊叫。 然后,她后退两步,也顾不得道路的两旁全部都是积雪,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小路,慌慌张张地跑着离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得了了,段誉回来了,她的事情可以暴露了啊……她不想死啊,最起码,不想现在死啊,可是,又有谁能救她呢?爹爹?不行,爹爹绝对不会理她的死活的…… 姨娘? 对了,就是娘亲,她要找娘亲帮忙,最好是向父亲说说情,千万不要要她的小命啊…… 段玉兰飞快地跑,段玉兰慌不择路地跑。段玉兰拼了命一般地跑,仿佛,她跑得越快,就真的能避开所有的一切一般。 段玉兰跑得越快,她的衣襟带起来的风,就越来越大。那样尖锐的呼啸的声音,活象是谁在身后可劲地追,可劲地叫:“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段玉兰怕极了,她终于“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叫道:“不,不要追我……” 不要追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段玉兰的转机 然而,段玉兰无论怎样的跑,都无法挣脱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更象是被鬼影子一样,紧紧地跟随着她,再也挥之不去。 忽然,段玉兰的脚下一个踉跄,她整个人站立不稳,这一下子,趴倒在了眼前的雪堆里。 冰冷的雪,从段玉兰的鼻孔里灌入。冷得令人窒息的气息,再一次的,冲进段玉兰的鼻腔。酸,冷,痛,窒息,在一瞬间扑来,再也忍受不住的段玉兰,终于扑倒在雪堆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段玉兰的这一段猛跑,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四周一处寂静,眼前一片荒芜,段玉兰趴在雪堆里,痛哭失声,心里却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空虚。 呜呜,她不想死好不好?呜呜,她不想被抓好不好? 呜呜,她错了,她怕了,她不敢再犯了,段誉,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放过她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段玉兰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她就觉得越害怕。越害怕,她就越想哭。于是,在这空无一人的雪地上,段玉兰第一次的,哭得如此的伤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段玉兰的哭声,并未传出很远。可是,那压抑的声音,还是被人听到了。 忽然,有人踏着积雪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段玉兰不看也知道,这是有人追来了。 可是,会有谁追来的呢? 难道说,是段誉么?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又来笑自己了么? 可是,不象啊,因为,若是那个刻薄的段誉的话,放早就说了一大堆的,侮辱自己的话了吧? 那么,会是别的谁呢?一定是月华那个死丫头吧! 段玉兰心里的火气,真的是没法子出了。她头也不回地駡道:“我让你跪着,你就好好地跪着,谁让你起来的……” 然后,身后寂然无声。 只有长靴子踏着积雪和“格吱,格吱”的声音,仿佛拉锯一般地来来回回地响着,落在段玉兰的耳里,烦躁极了。 于是,段玉兰头也不回地怒駡延:“死丫头,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来扶本小姐……” 哼,这个笨笨的月华,没用的月华,亏得当时的时候,姨娘还告诉她说,这两个丫头,一个忠厚,一个可靠,是信得过的人呐。可现在呢?竟然违背他的命令站起来,站起来还不单止。而且,看到自己跌倒了,还不来扶,真的是欠打的东西。 然而,还是没有人说话。那个脚步,还在一直一直地走,他绕过段玉兰的身后,一直走到段玉兰的面前。 当段玉兰还在叫骂,而且,一边叫骂。一边抬头的时候,她只看到了一对黑色的靴子。 是的,出现在段玉兰面前的,是一只黑色的长靴。 那只长靴,非常的干净,而且,不沾一丝的尘埃,只有靴子帮上,沾染了小小的雪沫。再看那只靴子,用料精美,十分的华贵。可以看出,那是有身份的人穿的。而且,因为平日里少走路的缘故,所以,还保存得十分的完好…… 可是,这是一双大人的靴子,而且,是一只陌生的靴子。 段玉兰忽地一愣,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望向了站在眼前的那个身影。 然而,那个人背着光,根本就看不清楚,。当段玉兰抬起头来的时候,也只看到他的身上,有着雪的轮廓,犹如旭日东升一般的耀眼。 然后,段玉兰听到一个声音,缓缓地、鄙夷地、冰凉地说道:“被人欺负了,算计不过人家了,就只会哭……段玉兰,你还真是没用……” 被那样的话,带着浓浓的鄙夷以及羞辱,仿佛一把尖刀,一直地刺到了段玉兰的心里,然而,那样慑人的语调,却令段玉兰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的感觉。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泪眼,她披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她脸上的妆花了,看那样子,可怜得象只流浪的小狗一般,她的眼泪,又再一次地流了出来。然后,她怔怔地,却又无奈地,更加凄凉地开口:“我是算计不过他们,那又怎么样?谁叫他们是两个人,而我,……只有一个?!” 是的,段青茗精明,段誉狡猾,而且,这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心黑得要命,三天不看到她段玉兰倒霉,那两个家伙,就浑身不舒服…… 是啊,谁叫她只有一个人呢?若是有人帮她的话,若是有人帮她的话,事情,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啊…… 段玉兰想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然而,头顶披一身阳光的那人,忽然微微地摇了摇头:“不,你错了。” 段玉兰再一次怔住。 头顶,传来那人缓缓的声音,冰凉的,冷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声音:“你的输,并不在于你只有一个人,而在于,你简直是太蠢了。你的蠢,就在于你的冲动,而你的冲动,会是毁了你一切的根源。1” 听着那样的话,段玉兰不由地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如此的了解她呢?可是,这个人,又如此的陌生,她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过呢? 那么,那个人来说这一番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和段誉一般地嘲笑她一,还是想借机羞辱她呢…… 段玉兰呆呆地,怔怔地,几乎连眼前的一切,都忘记了! 头顶,那一个声音,再一次缓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而且,段玉兰,你蠢就蠢吧,可是,为什么,却要偏偏却惹你根本就惹不起的人……我劝你,还是收手吧,继续做你蠢不可及的庶女,永远的上不了任何的台面,永远的,成为别人解闷的工具……” 那样的话,刻薄而且诡异,直听得段玉兰满心都是恐惧。然后,她忽然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个人衫角,急急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那么,请帮我,只要你帮我,我可以付出所有……” 那个人在段玉兰的头顶笑,冷冷地,淡淡地,隐隐的嘲讽,然后,段玉兰听到他的声音在问:“真的,什么都可以么……” 那若是命呢?是不是,段玉兰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呢? 那个人摇头。人呵,就是这样,在绝望的时候,看到每一根浮木,都想要抓住,可是,你想抓的东西越多,到了最近,就会再一次变成一无所有。 段玉兰听着那人的笑,一只手,还拽着那人的衫角,她一脸祈求地望着那人,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的福星,会是能将自己从段青茗和段誉的欺负之中,解救出来的人。 是的,这个人,一定是的,一定成的,一定…… 然而,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甩开了段玉兰的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眼:“滚开……” 然后,就越过段玉兰,迈步,朝前走去。 段玉兰被那人一甩,一下子以狗啃泥的姿势,扑倒在雪堆里。然而,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蓦地跪直身体,大喊道:“我愿意,即便是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但前提是,你帮我对付段青茗和段誉……” 那个人站住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段玉兰,淡淡地说道:“真的么……即便是生命,你也在所不惜……” 段玉兰坚定地点头:“是的,只要能帮我对付段青茗……” 是的,只要看到段青茗倒霉,她,段玉兰,愿意付出一切…… …… 多年以后,段玉兰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那一日的天气很冷,她就跪倒在雪堆里,四周都是冰雪,四周都是冷风,可是,她的心里,象是有把火在烧一般,直烧得她,热血都开始沸腾起来! 第三百八十章 出卖 只要能帮她对付段青茗,只要能让段青茗死,或者是生不如死,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那静默,就象是无声的威压,直压得段玉兰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忽然再一次响起一个威严至极,却也冰冷至极的声音:“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帮你对付段青茗。可是,你必须信守你的承诺,成为我的奴婢。” 成为奴婢么? 段玉兰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片。拒绝的话,一下子就要出口。可是,段玉兰才一转头,就看到了段青茗那冷笑的眸子,还有自己依旧红肿的脸庞。只一霎那,满心的恨意,再一次充斥了段玉兰的心。她握紧手心,昂首,大声地说道:“好,我答应了……” 不就是为奴为婢么?她段玉兰在这段府里,也就是半个主子而已,比之现在的处境,又能好上一点儿么? 是的,只要段青茗和段誉还在,只要他们不死,自己的好日子,是怎么都不会来到的…… 他帮她对付段青茗,她,完完整整地付出自己。 也就是从那时起,段玉兰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尊严、灵魂、甚至所有的一切。 是的,那就是等价的交换,那个人,拿走了他的一切,然后,帮助她对付段青茗。 当时,然而,以后呢?再以后的以后呢…… 多年以后的段玉兰,锦花团簇,衣冠华盖。可是,她的人,却早已没有了灵魂,充其量,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那时的她,坐在幽冷的暗室之内,总是抑止不住地会想起当初的抉择。她在想,若是当初,她不去求,那个人,是否会转头回来?若那人不再回头,那么,她的生命,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其实,这就是当初的一场赌局。若是赢了,段玉兰赢得是自己。可若是输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人生不能复制,生命不能重来。过去就是过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改写当时的命运! 可以说,段玉兰的一个决定,就改写了她的一生。 此时,段玉兰还伏在雪地上,头发散乱,珠钗乱飞。而且,她的一侧的脸颊,是红肿,红肿的。她的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可是,此时的段玉兰,还是抬起头来,望着那个被光团包围起来的人,嘶声说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段青茗。” 头顶的人,眸子蓦地愣了一下。 嫡亲的姐妹,真的如此深的仇恨么?这一开口,不是你死,就是我生? 听到那人没有开口,段玉兰仍旧在吼叫:“我要杀了段青茗……还有段誉。” 这一次,算计段誉失败了。可是,只有有她段玉兰一天,她绝对不会让段誉和段青茗,好过了去。 头顶,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你,真的很恨她么?” 段玉兰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头顶那人,蓦地轻笑起来:“谁告诉你的,杀一个人,是让他最痛苦的办法?” 段玉兰一听,蓦地愣住了。 她一直以来,都恨极了段青茗,总想着有一天,要让段青茗身败名裂,死在她的手里。可是,现在,经这个人一提醒,段玉兰蓦地清醒过来——人之一生,最痛苦的,究竟是什么呢?真的,是死么? 不,是生不如死。是坐在地狱里仰望天堂,那种永远得不到的,那种永远都活在恐惧、绝望和疼痛里的日子,才是最最可怕的吧? 段玉兰蓦地握紧了拳头:“不,我要段青茗生不如死。” 头顶那人,蓦地轻笑起来,好一个生不如死。 段青茗,你知道么?你接下来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我会来找你的……只是,别忘记了,你曾经承诺过的,我帮了你,就要你的一切。” 那人,明明去得远了,可是,那声音,却轻如鬼魅一般,一字一字地,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段玉兰的耳里,甚至,直达心底。 冷风,吹过段玉兰的脸颊,也吹动她红肿的脸,和散乱的发丝。段玉兰就坐在那坚硬的冰雪里,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不由地一阵恍惚。 方才,她把自己卖了。对方答应要帮她对付段青茗,可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 看到段玉兰见鬼一般地跑了出去,一直跟在段誉身后的炎凌宇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云端,迈步之间,有一种超尘脱俗的优雅。雪与日的光辉,映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折射着冰雪琉璃一般的颜色。 炎凌宇乍一出现,就晃花了还跪在地上的月华和月秀的眼睛。两个人有些痴迷地望着这个天人般的三皇子殿下,一时之间,竟然连自己的处境,都给忘记了。 炎凌宇举步,走向段誉。 段誉原本只是想吓吓段玉兰的,却没有想到,她不经吓,只一下子,就给跑了。 段誉转身,朝炎凌宇耸了耸肩,淡淡地摆了摆手:“看到没有?不是我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吓她的,我只想故意的,让她怕得要死而已…… 炎凌宇看到段誉仍旧阴霾一片的脸,忽然淡淡地说道:“怎么,是她搞的鬼?” 段誉微微地扁了扁跟:“你说呢?” 炎凌宇微微地凝了凝眸子,却不说话。 段府里的姨娘和庶女不老实,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更知道,若是段玉兰打了段誉的主意的话,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段誉就能把这母女俩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自然了,若是她们惹到段青茗的话,段青茗一定会让她们,很**,很**的。 而炎凌宇只要在一旁看着,不必出声,也就是了。 炎凌宇不再看段玉兰的背影,只淡淡地说道:“你姐姐应该等急了,我们过去吧。” 段誉淡淡地“哦”了一声,刚刚转过身来,他就看到了仍旧跪在地上的月华,还有月秀。段誉认出来了,这两个人,就是段玉兰的贴身大丫头。可现在,因为被段玉兰罚跪在这里,所以,吓得不敢出来。 段誉原本不想管这些闲事的。可是,刚刚转过眸子的他,却发现那两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正是跪倒在雪堆上的。 要知道,这冰天雪地的,原本就冷。两个女孩儿衣着本就单薄,现在,她们跪在这地上,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得风湿吧。 想了想,段誉终于开口了:“你们都起来吧!” 月华和月秀互望了一眼,却不敢起身。 段誉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被主子罚跪在这里,是因为做错了事。可是,你们的主子现在离开了,你们若不侍候着,可不一样是你们的错……算了,你们起来吧……” 月华和月秀听了段誉的话,又互相对望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段誉的话,是对的。她们两个因为过错而受罚。可是,若是因为他们侍候不周,而令主子再发生其他意外的话,那么,就是大错一件了。 月华站直了身体,低声地朝段誉说道:“奴婢谢谢大少爷。” 段誉摇了摇头,然后,和炎凌宇一起,离开了。 炎凌宇有些奇怪地望着段誉。他是没有想到,段誉会去蹚这趟浑水的。毕竟,段玉兰母女针对段誉和段青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段誉还会开解一个受罚的小丫头,这实在出乎炎凌宇的意料之外。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家的感觉 段誉触到炎凌宇的眸光,微微地扁了扁嘴,冷冷地说道:“都是父母生的……她们只是命不好,生错了地方,而且,跟错了主子而已。 炎凌宇抿紧了唇,不说话。 是的,人的出身和父母,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东西。 可是,人的出身无法选择,却可以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然后,朝自己想要的目标,努力,再努力。 看到炎凌宇沉默了。段誉也不说话,只是迈着大步,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这一天一夜的不回,段青茗早就急得不成样子了。段誉相信,若他再不出现的话,段青茗,怕是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事实上,当还在门口张望的月葭,远远地看到炎凌宇和段誉的身影疾步而来的时候,她将门一头,就快步冲到了屋子里,一手指着门外,大声地说道:“快,快……大少爷回来了。” 誉儿回来了? 段青茗心里一阵惊喜。她手一抖,一只精美的骨瓷杯子一下子跌在地上,碎开了。她顾不得洒到了裙子上的水,快速地站起身来,就要朝门口走去。 然而,月葭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段青茗扶住了。她嗔怪道:“小姐,您先别动……您看看,您这满身的水啊……三皇子殿下待会儿进来了,是要看笑话的。” 炎凌宇也来了? 段青茗微微一惊,刚刚站起的身子,却又重新坐下了。她任由月葭拿着帕子,轻轻地,将段青茗身上的水渍,全部都擦去。 所幸的是,这茶水并不太烫,而且,段青茗的身上,又穿得厚。所以,此时的她,并未感觉到任何的湿意。 段誉来得很快。这边,月葭刚刚收拾好那茶盏的碎片,那边,门已经被推开了,扑着逼人寒气的门口处,响起了秋宁略带哽咽的声音:“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您若再不回来的话,奴婢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段誉看到泪眼婆娑的秋宁,开口:“你不必自责,我会向姐姐请罪的。” 段青茗激动地望着段誉,眸子里的泪花,还在隐隐地闪动——誉儿回来了,誉儿回来了! 门边上,原本迎接段誉的秋宁,乍一听到这话,她双腿一软,只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一边磕头,一边悲喜交集地说道:“谢谢大少爷,谢谢大少爷。” 有了段誉的这一句话,秋宁的嫌疑,便彻底地,被清洗清楚了。 这边,段誉已经朝着段青茗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张开双手,朝段青茗撒娇道:“姐姐,姐姐,誉儿回来了。誉儿好想你呢!” 段青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她嘶哑着嗓子,怒道:“幸亏你还想起有我这个姐姐,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 段誉听了段青茗的话,“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用尽量童稚的声音,俏皮地说道:“誉儿给姐姐打一下好不好?打一下,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伸出手来,朝着段誉的小手猛地扬起。可是,当看到段誉清澈的眼神的时候,她猛地将段誉拉入怀中,双手抱紧了段誉的头,任眼泪全部都流到了段誉的脸上,身上:“誉儿……你知道不知道,姐姐真的很担心你……” 一屋子的丫头,望着抱头痛哭的两姐弟,都不由地,抹起了眼睛。 这半天一夜的,别人不知道,可是,段青茗屋子里的丫头却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过的。她这一个晚上,半个白天,不但要应付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还要努力保持镇定,不让外人觉察出段誉失踪的痕迹,就连段正回来了,段青茗都不敢让他知道,生怕,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又会生出其他的枝节。 段青茗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紧绷的。人,一直是虚浮,海尔。到了现在,她都有一种恍然在梦里的感觉。 此时,段誉回来了,段青茗的心,完全地放下了。可是,这放下的心里,又有多少,饱含着她昨晚一夜的辛酸呢? 过了良久,段青茗才从段誉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她轻轻地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有些羞赧地说道:“你啊,若再不回来,姐姐就要急死了。” 段誉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满是血丝的眼睛,还有她的眼底下那两个大大的袋子。陡地,段誉的心里,觉得内疚起来。他象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声说道:“都是誉儿不好,让姐姐担心了……” 段青茗拉着段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然后,轻声地问道:“誉儿,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姐姐,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秋宁还在伏地哭泣,一侧的夏草儿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了一边,嗔怪道:“秋宁你这不是在拦路嘛,你看看,三皇子殿下,都不敢进来了。” 炎凌宇就站在门旁。眼看着屋内的一团融融和气,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忍破坏的感觉。 炎凌宇身在高位,更是生于皇室,身份尊贵。可以说,跟着他的人,要比跟着段青茗的人,多得更多,更多。又或者说,炎凌宇的房子比段青茗的房子更大,更多。 可是,无论炎凌宇人在哪里,他都只是形式上的住,形式上的吃。又或者说,因为某种事情,在某一处停留。 在炎凌宇的心里,房子就是房子,人就是人。 而炎凌宇,只是一个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居住的人,他的手里,握住的,只是一座空房子,如此而已。 可是,今日,他站在段青茗的屋子外面,望着哭成一团的丫头,还有那一对哭成泪人儿的姐弟,炎凌宇忽然觉得,这就是家,这就是亲人。 家,就是你无论走到了哪里,都会无比怀念的感觉。而亲人,除了所谓的血脉亲情,更是相亲相爱着的,不可分割的存在。 今天,炎凌宇算是正式看到了,什么才是家。 家,不是一栋房子,也不是一大堆的银子。家,其实就是关心你的那个人。那个人,无论好了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就好象段誉的家一样,段青茗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想到这里,炎凌宇忽然开始羡慕段誉起来——就只为他有一个姐姐,就只为,他有一个,真正关心着他的人。 段青茗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炎凌宇一脸的失落,还有一种看不清的幽深表情。 段青茗从昨天到今天,除了茶水,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进肚,此时,她的人,非常的虚弱。因为虚弱,她的脸色,更加地苍白,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而且,段青茗根本就没有化妆,她干净得犹如暖玉一般的脸上,似乎还泛着点点的泪花。 看到炎凌宇还站在那里,段青茗羞赧地一笑,说道:“三皇子殿下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坐啊……” 炎凌宇被段青茗的一笑,惊呆了。 炎凌宇被段青茗的一笑,惊呆了。 可以说,认识段青茗以来,不是看到她凝眸,就是看到她怒眉,再就是一副冷冷淡淡,全世界都和她无关的样子。 再者,段青茗是一个非常注重自己外表的人,所以,无论炎凌宇什么时候看到的她,都是盛装打扮的样子。即便,段青茗并不喜欢珠饰,可是,她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的。哪里象是现在,她的身上,只穿着素白的家居衣衫,头上,未戴珠钗,脸上,未施脂粉,可就是这样的段青茗,却处处透着平日里,所没有看到过的美丽。可以说,这样的段青茗,只一下,就将炎凌宇的视线,给完整地吸引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段誉和炎凌宇之间的暗战 此时,炎凌宇倒也不急着进门了。他双手抱着肩膀,整个身子,都斜斜地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室内不停地流泪的主仆,清澈得几乎可以看到底的眸子里,有一抹似笑非笑的暖意——其实,能这样看着,真好。 段青茗忽然感觉到有谁正望着自己。她蓦然抬头,只看到炎凌宇倚在门口,一双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眸之中,似乎有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正在缓缓地流淌。 乍一触到炎凌宇的视线,段青茗的一张小脸,蓦地红了一下。她两颊之间的淡淡粉色,将她原本苍白的容色遮掩。她淡淡地垂了垂眸,掩饰似地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到炎凌宇根本就看不到暗示,段青茗有些恼了。她别扭地转过了脸,不让自己的视线,再和炎凌宇相交。 段青茗这是在恼炎凌宇失礼呢——这个炎凌宇啊,这一进得门来,就盯着自己死劲地看,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礼貌的么? 只是,段青茗似乎忘记了,无论是在京城之中,抑或是在皇宫之,“炎凌宇”这个名字的存在,原本就是和所有的诸如礼貌啊、什么矜持啊之类的字眼,是完全沾不到边的。 看到段青茗似嗔似怒的样子,炎凌宇不由地弯了弯唇,真是难得啊,段青茗居然还会脸红?他早就以为,段青茗的脸色,几乎可以和他媲美了。现在看来,还真差的不是一截啊。 段青茗掩饰似地拿起了手边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奈何她这一晚上的,根本没有吃下一粒米,所以,这茶再往肚子里灌的话,有受不了的趋势了。 一侧的秋宁和夏草儿,一看到炎凌宇,彼此都熟悉得不得了,于是,逐个过来见礼。 这些丫头们和炎凌宇的熟识,令先入为主的段誉有些不爽起来了——这个炎凌宇啊,竟然敢闯段青茗的闺房,还敢赖在这里一连几天的不走,看样子,这段府的侍卫,真的要好好的整顿一下了。 炎凌宇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朝段誉淡淡地望了一眼,他怎么不知道,段誉这小心眼里在想什么呢?这个记仇的小子,八成在怨自己上次在段青茗这里养伤的事吧?看来,他的心眼,还不是一般的小啊。 这样想着,炎凌宇淡淡地睨了段誉一眼,带着挑衅——你若有种的,下次别来找我啊。 段誉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敢情这炎凌宇,他不是一般的还小气啊,自己才只一说而已,眼看着,他这脸色,就摆起来了……哼哼,人家常说,县官不如现管。横竖,只要自己的姐姐在这里,就轮不到炎凌宇蹦跶——不,就算炎凌宇在蹦跶,也只能回他的皇宫里,别院里蹦跶去,这可是段府,可没有炎凌宇逞威风的地方…… 段誉瞪炎凌宇一眼,炎凌宇再回段誉一眼。这两个半大人和小大人,你一眼我一眼的,正瞪得热乎,然后,头顶传来段青茗的声音:“誉儿,你这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姐姐,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誉回头,看了秋宁一眼,又摸了摸头,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誉儿贪玩迷了路。最后,遇到了三皇子殿下,喝醉了,今天早上才醒来。” 段誉其实就是胡谄一通。 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说实话,最要紧的是,因为炎凌宇在这里,所以,他不想说出昨晚的细节。 段青茗听了段誉的话,微微地挑了挑眉。 看到段青茗似乎不信的样子。段誉连忙补充道:“姐姐,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炎凌宇的……” 段青茗回头,望了段誉一眼,低叱道:“三皇子殿下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吗……叫三皇子殿下。” 段誉得意十分地望了炎凌宇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听到没有,我们没有那么熟。 炎凌宇很干脆地别过脸却,不看段誉。 炎凌宇不想在段青茗的面前招惹段誉,可是,并不代表段誉就愿意放过炎凌宇了。 段誉一手指着炎凌宇,一脸天真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我迷路了,就是炎……三皇子殿下把我拣回去的……三皇子殿下,你说是不是啊?” 段誉叫炎凌宇的名字,简单就是磕瓜子一般的,一磕一个准儿。那语气,真象是在叫小狗一般。叫得炎凌宇整个一个儿的,没有脾气。 可是,刚刚他还没有叫出口呢,段青茗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段誉立时嘴巴一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下,炎凌宇可得意了——以前,段誉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打着段青花的旗号,欺负炎凌宇,因为,段誉早摸准了,段青茗,就是炎凌宇的软肋。 可现在,炎凌宇也摸准了,这段青茗啊,同样是段誉的软肋。原来,段誉笑他,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啊…… 此念一出,炎凌宇再也不怕段誉使坏了。 他望着段青茗,淡淡一笑,眼波潋滟,犹如初升的烟霞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内里的内容。炎凌宇说道:“段誉他说得没错……他是迷了路,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城外的破庙里,而我‘恰巧’地经过那里,所以,就将他拣回来了。” 段青茗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炎凌宇的话,她怎么没有听清楚呢?炎凌宇这是在告诉自己,段誉被人绑到了城外的破庙里,而他,专门去救段誉去了。 炎凌宇不去看段誉几乎杀人的眼神,他假装喝茶,微微低下了头,可是,那一耸一耸的肩膀,却代表着,此时,他的心里,笑得正欢。 段誉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而恰在这时,段青茗的声音,又再缓缓响起,远远近近地听来,似乎还带着说不出的闷气。段青茗柔声说道:“誉儿,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诉姐姐,你是怎么贪玩,然后,‘一不小心’地玩到了城外的破庙里去的呢……你能不能告诉姐姐,究竟是谁带的路呢?” 段誉用力眨了眨眼。他左右望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可惜的是,炎凌宇在喝水,夏草儿在忙着帮段青茗斟茶。而月葭,则忙碌着什么,只有秋宁,依旧呆呆地望着段誉,不停地抹着亦悲亦喜的眼神。 秋宁喜的是,段誉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替自己澄清了嫌疑。那么,从此以后,她不用低下头来做人。 而这段誉悲的是呢?段誉回来了,太平无事了。可是,她的娘和哥哥,却依旧踪迹不明,生死不明。 原本,秋宁只顾着为段誉着急,可是,现在呢?只要一想到,她的母亲和哥哥即将失去,秋宁的心里,就堵得受不了。所以,当这满室之中,充满了温暖的亲情的时候,秋宁却只顾低头抹着眼泪,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 段誉怎么不知道秋宁在想什么呢?事实上,在段誉脱险之后,他就问三赖子和秃子,秋宁的娘亲还有哥哥,究竟被人掳到哪里去了。 然而,三赖子和秃子呢,都只是摇头,他们告诉段誉,他们只是被人收买来,绑架段誉的,而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而后,段誉又拜托炎凌宇,希望他能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找到秋宁娘。所以,现在能否找到秋宁的亲人,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这也是段誉一点都不担心的原因了。 段誉不担心,可不代表秋宁不担心。 第三百八十三章 段玉兰的变化 可现在,无论秋宁在想什么,都帮不了段誉。因为,段誉需要的是,一个挡箭牌,一个可以帮他说话的人,好让炎凌宇,不要那么得意。 看到秋宁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段誉眼睛一亮,忽然一指秋宁,大声说道:“我原本想和秋宁一起出去玩儿的,可是,一不小心走散了,我又不认得路,所以……” 段青茗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了。她一直望着段誉,看她那眼神,似乎对段誉的顾左右而言他,十分的不满意。 原本,段青茗就已经不满意了。可现在,段誉竟然敢公然说谎,段青茗就更加生气了。 当下,段青茗淡淡地坐直了身体,望着段誉,说道:“那么,誉儿,你现在只要告诉姐姐,你和秋宁走散以后,是怎么走到那破庙之中去的,就可以了。” 段誉早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偏偏段誉不肯说实话,这更段青茗觉得,段誉这小子的心里,一定有鬼。 段誉眨眨眼,又朝炎凌宇望了一眼。 眼下的这个时候,他当然是希望炎凌宇帮自己一把,然后,替自己挡一下子的。可是,段誉才一抬头,段青茗的声音,已经再一次从头顶响起了:“誉儿,姐姐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呢?” 段青茗的声音里,柔中带刚,已经带了说不出的不悦。她这是在警告段誉呢,若再敢胡说八道的话,她可饶不了段誉呢。 段誉忿忿地瞪了一眼炎凌宇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只好摊摊手说道:“好吧,我告诉姐姐就是了……昨日,我出去玩,迷了路,然后,看到有个长得和炎凌宇十分相似的男子,还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进城外走去,我以为那个人是炎凌宇,所以,一直就追了过去,谁知道,这一追,就追出城了。然后,在破庙里,和一个老乞丐过了一夜。” 听了段誉的话,炎凌宇有些目瞪口呆——这个段誉,真的是太扯了吧?还说什么,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象的人?还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这个段誉,岂止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啊?他可是在替自己埋地雷呢。 炎凌宇眨眨眼,望着段誉,微笑:“那么,那个人呢?你跟到哪里去了?究竟和我多象呢?” 炎凌宇的话,有些咬牙切齿了。原本,还不想挑拨离间的。可是,段誉既然敢给他使绊子,他就敢给段誉埋个地雷。 段誉摊开手,无辜地说道:“那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因为,一出城,我就跟丢了……至于他和你有多象么……” 段誉摸着下巴,那一脸的笑,真的是jian极了。他顿了顿,“嘿嘿”地说道:“炎凌宇,我若说那人长得和你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话,你会信么?” 炎凌宇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段誉干脆说,就是自己,不就得了? 段青茗已经怒了。她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盏,怒道:“誉儿……” 炎凌宇一看到段青茗在发火,他连忙“好心”地劝解道:“说不定,那个人长得真和我很象,也不一定吧。” 炎凌宇这样一说,段青茗更加怒了。她冷冷地望着段誉,不说话。 段誉委屈地扁了扁嘴。 看到炎凌宇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段誉忽然想到了一个现代的笑话——有一个大学生,因为逃课而没有上课,结果,导师的桌面上,出现了四张以他署名的卷子。而且,答案呢,还是不一样的。原来,他的四个最要好的哥们儿,每个人,都多写了一张,然后,统统都交了上去。所以,这事情结果呢?可想而知。这个学生,受罚了。在受完罚之后,他开始感叹友情的力量。而他在感叹友情的力量的时候,同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也是会被“友情”所累的。 而现在,段誉就赤果果的,被炎凌宇的“友情”所累了。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披一身冰雪冷气的宁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也是第一次的,她一进门来,几乎忘记了行李,在看到段青茗一脸的怒气时,她才陡地清醒过来,朝段青茗见礼。 段誉一看到宁嬷嬷进来,顿时松了口气, 段青茗看到宁嬷嬷冻得脸发青,手发抖。她连忙让月葭冲过一杯热茶,然后,搬张椅子,让宁嬷嬷坐下。 然而,宁嬷嬷哪里肯坐呢?她抖抖索索地站着,望着段誉,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宁嬷嬷的担心,使段誉有些纵容。他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望着宁嬷嬷,说道:“嬷嬷不要担心,誉儿没事。” 宁嬷嬷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顾不得喝茶,只是一手拉过段誉来来去去地看,似乎,这只不过离开一下子,就象是过了多少年一样。 段誉任由宁嬷嬷拉着他上上下下地看。只是微笑着,却不说话。 而一侧的炎凌宇,也微微地闪了闪眸子,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说安静也不安静,说喧嚣,也不喧嚣。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一种说不出的,酸酸的感觉。 炎凌宇坐得久了,也没觉得有什么。而段青茗和月葭啊,秋宁几个丫头,也曾经和炎凌宇相处过,同样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倒是宁嬷嬷,一看到炎凌宇竟然在这里,就开始一脸的局促。似乎,炎凌宇出现在段青茗这里,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炎凌宇并不是一个能久坐的人。而他,还有许多事情,是必须要处理的。而他至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个消息。等一个,关于绑架段誉的那个人的目的的消息。 可是,这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人回来。炎凌宇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门外。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 看到炎凌宇起身,段誉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上前两步,拉着炎凌宇的衣角问道:“炎凌宇,事情怎么样了?” 宁嬷嬷一听段誉竟然直呼炎凌宇的名字,顿时,被吓了个半死。她战战兢兢地朝炎凌宇望了一眼,似乎生怕对方会怪罪段誉的无礼一般。 然而,炎凌宇似乎丝毫都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的样子。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段誉的头顶,淡淡一笑,说道:“放心好了,弱水已经回来了。” 段青茗知道,弱水他们,都是炎凌宇身边最得力的人。现在,炎凌宇提及弱水,定是有了什么消息了。 果然,炎凌宇的视线,落在段青茗的身上,他说道:“现在,段誉已经回来了,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了。” 段青茗再次向炎凌宇道谢,可是,对方却和段誉道了个别,头也不回地去了。 段誉望着炎凌宇的背影,一时有些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段青茗让夏草儿送了炎凌宇出去,回过头来,刚好看到段誉奇怪的脸色。她不由地心中一滞,随口唤道:“誉儿,你怎么了?” 若是段青茗没有看错的话,方才的段誉的眸子里,浮现过一抹说不出的深沉的光芒。那道光芒,仿佛是透过黑雾的阳光一般,有一种令人说水出来的,阴暗之中,透着光明的感觉。 又或者说,那并不是属于任何一个孩童的眼神,更不是属于任何一个弱者的眼神。那眼神之中,有一种叱咤凌厉的阴狠气质,只一眼望去,就令段青茗生生地吃了一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张姨娘来了。 或者说,在那个瞬间的瞬间,眼前的段誉,和段青茗心里所认识的那一个嫡亲的弟弟,完全重叠,从而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存在。陌生得,即便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心里的段誉,和眼前的这个,都完全的迥异。 段誉转过头来,朝着段青茗甜甜地一笑:“姐姐,怎么了?” 只不过一个瞬间,段誉原先骇人的眼神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仍然是以前的那个天真无邪的澄澈眼神。就连他此时转过头来,微眯着眸子看着自己时,那小小的瞳仁里散发出来的柔光,都和平日里,并无二致。 或者方才的一个瞬间,是自己眼花吧。 段青茗暗暗笑自己多心。她转过身来,朝着段誉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 段青茗说着,忽然头晕眼花起来。她踉跄了一下,这才堪堪扶着桌子的一角站稳。夏草儿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扶起段青茗,已经吃惊地差点儿惊叫起来。 头脑之间,仍旧轰鸣不止。段青茗有些艰难地跌坐下来。她闭着眸子,以指尖触着额头,半天没有出声。 段誉一看,大吃一惊立时也迎了上去,惊慌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了?” 段青茗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想来这也和她平日里缺少营养,有着一定的关系。而现在,段青茗竟然会晕倒,这一下子,可把段誉吓得不轻。 段青茗一阵头晕眼花,视线也变得模样,仿佛无数的星点,在眼前闪烁一般,她微微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 段誉微微地蹙了蹙眉。 一侧的夏草儿口快,她朝段誉福了一福,有些愤愤地说道:“大少爷不要相信小姐的话啊,她这哪里是没事啊……大少爷失踪的这一段时间内,她净喝茶了,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合眼,就算是铁打的人儿,都要垮了吧。” 段誉的眼神有些奇特,他望着段青茗,低声说道:“姐姐,这是真的么?” 段青茗白了段誉一眼,道:“夏草儿向来喜欢乍乍呼呼,又喜欢夸大其辞,难道你不知道么?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然而,段誉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一侧的夏草儿已经嚷了起来:“大少爷,小姐这是怕您担心呢,这院子里的上上下下,可都看着呢,要不的话,你可以问下一他们的呀……” 这下,段誉不说话了。他挥了挥手,说道:“夏草儿,你去传膳,说实话,这折腾了一晚上,我也饿了……” 夏草儿连忙“哎”了一声,然后,开始去传膳去了。她才刚刚走到门口,身后的段青茗已经开口了:“夏草儿,你去告诉厨房,大少爷的份例,就按平日,至于我么,只要帮我准备一些清粥就可以了……” 夏草儿怔了一下。 这段青茗的身体一向差,又吃得少。眼下,这一晚上没有吃东西,现在,她竟然只吃清粥么?那么,身体怎么会顶得住呢? 一侧的段誉听到了,点了点头:“夏草儿,就按姐姐说的办……我的,和姐姐一样。” 段青茗一听,立时嗔道:“誉儿,你下在长身体啊,怎么只能吃粥呢?” 段誉看了一眼段青茗:“没啊,我只是和姐姐学而已啊……” 这下,段青茗无语了。 看到段青茗不再说话,段誉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担心我的心,就和我担心姐姐的心一般,我不见了,病了,饿了,姐姐会担心,可是,姐姐若是病了,饿了,我岂不是一样的担心么……所以,你若要吃饭,我陪你,可是,你若要吃粥的话,我也陪你。” 一番话,说得段青茗无话可说了。 说实话,她灌了一肚子的水,胃里特别难受,现在吃饭,还真的吃不下。可是,现在,段誉在这里,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吃不下饭,所以,连累段誉跟着自己吃粥吧? 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说道:“好罢,夏草儿,你去拿饭菜来吧……” 段青茗的无声妥协,看在夏草儿和段誉的眼里,都十分的开心。段誉笑开了,一侧的月葭也笑开了,到了最后,夏草儿按段青茗的吩咐,将两人饭菜的份例,全部都端了上来,段誉这才开始和段青茗一起用膳。 两姐弟很久没有在一起用膳了,这一餐饭,可以说是吃得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段誉原本还想着,等吃完饭之后,让段青茗好好地休息一下呢。可是,他才刚刚放下筷子,早已候在屋外的丫头们,便来禀报说,张姨娘她早就来了,因为大小姐和大少爷在用膳,所以,她一直在屋外等。现在,特意进来问,是不是可以进来了。 听到张姨娘来了,段誉微微地蹙了蹙眉。他朝屋外望了一眼,极冷,极淡地开口道:“姐姐,你休息,我让她回去。” 这一段时间过来,段青茗其实早已感觉到了,段誉的心里,除了她自己和宁嬷嬷之外,他其实对谁都不亲,以前如是,现在亦是如此。而那个张姨娘,虽然受段青茗之托,曾经照顾过段誉一段时间。可是,段青茗还是断断续续地听说了,这个张姨娘,还有她的那个小丫头秋儿,可在背地里,没少受段誉的气。 好在,现在张姨娘有了身子,不方便出门了,照顾段誉的事情,便也罢了。可是,段青茗却知道,段誉对于张姨娘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曾经的“照顾”,而变得亲善一些。 而这段青茗更加知道,张姨娘早不来,迟不来,现在,专门挑在他们用膳的时间来,想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吧?只不过,张姨娘的事情,自从她有了身子的那一天开始,段青茗便再不关心,她所关心的,只是眼前的段誉而已…… 听到段誉不耐烦的话,一直站在一侧,替段誉布菜的月葭,转身就朝外走去——既然大少爷不想见张姨娘,回了就是,一个姨娘,哪里能耽误自己的主子休息呢? 然而,夏草儿却拉住了段青茗。 夏草儿自小在段青茗的身边长大。向来知道,她是最注重规矩的。这张姨娘来的不是时候,可是,也在门后边,等了一段时间了。所以,现在回了她,也不算太合适。至于事情要怎么办,还是要看段青茗的决定,只不过,这还得等段青茗的一句话而已…… 这一答一走的间儿,段青茗已经用膳完毕了。 她十分优雅地用夏草儿送上来的布巾,轻轻地拭了拭唇角,然后,静静地拿过夏草儿端上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这微微地摇了摇头:“誉儿,张姨娘应该是听到你回来了,所以,这才专程过来的。你怎么能将她拒之门外呢?” 段誉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段誉对于后院里的那些龌龊的伎俩,早就十分的不耐。而对于象段玉兰那样的庶子、庶女,更是十分的痛恨。所以,恨乌及乌地,对于这个怀了不知道是庶子,还是庶女的张姨娘,同样的没有半分好感。以前的时候,刘蓉还没有倒,段青茗需要张姨娘的助力,而张姨娘还未生出异心,所以,才对她客气了一些。而段誉的虚与委蛇,只不过是因为他刚刚穿越过来,所以,需要敷衍而已,现在,这河过了,那些烂木板子的桥梁,也应该要拆了。 段青茗不去看段誉,只是淡淡地朝月葭说道:“去叫张姨娘进来……” ps:亲爱的们,铃儿多谢大家的支持,今天,还有一章免费章节,文文明天就要上架了,谢谢一直陪铃儿走过的亲们,谢谢大家……有喜欢追看的,请继续,若有放弃的亲,铃儿一样的,不会怪大家的。谢谢……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悚 段青茗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可是,就是这样细微的,却清晰入微的声音,却令屋子里的人,都震了一下。 而月葭,早已脸色苍白,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只觉得陡然之间,她的背后,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方才,她差一点儿,就犯了段青茗的忌讳了——还好,刚才夏草儿拉住了她,要不是的话,她怕又要替主子抹黑了。当下,她感激地望了夏草儿一眼,后者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耽误时间。月葭脸色一凝,然后,转身,出门,朝门外走去。 过了片刻,神色之间有些慌张的张姨娘进来了。她乍一进门,这满屋子的热气,便散了一些。而披一身冰雪冷气的张姨娘,在外面呆得久了,早已冻僵的浑身,开始松软下来。而这冷气一遇到热气,这冷热交加的。她也觉得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 张姨娘进得门来,纳头便拜:“婢妾见过大小姐,大少爷……婢妾听说大少爷回来了,心中欢喜,所以,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 一看到张姨娘拜了下去,段青茗连忙让月葭扶住了:“姨娘,免礼吧。” 张姨娘一边道着感谢,一边卑微地站起身来,她又朝着段青茗福了一福道:“谢谢大小姐。” 段青茗只顾喝着茶,头也不抬地说道:“姨娘啊,也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是个有身子的人了,这一举一动的,都要注意些。怎么还在这冰天雪地里走来走去呢?若是摔着了,碰着了,又要怎么办呢?” 听了段青花茗的话,张姨娘满脸愧色地说道:“多谢大小姐的教训……婢妾只是听到大少爷回来了,所以,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而已。” 一侧的段誉淡淡地望了张姨娘一眼,仍旧淡淡地说道:“姨娘有心了,我现在没事,姨娘若是没事的话,要早些歇着才是,早些为我生下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段誉的意思,原本只是想让张姨娘走。可是,张姨娘一听段誉的话,立时脸色发白,她身子一软,就要重新跪倒下来。 段誉的脸色,更加冷了。而段青茗却在他没有开口说话之间,已经淡淡地接了口了:“誉儿,即便你喜欢弟弟、妹妹,也不能吓了姨娘啊……你看看姨娘要被你吓坏了。” 段誉绝对是个懒得敷衍的人。他一看到段青茗发话,有些天真地眨了眨眼:“姨娘,我的样子,很可怕么?” 张姨娘不敢抬头,可是,衣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明明,眼前的大小姐,不过十岁的年纪,而眼前的段誉,也差不多六岁。可是,在张姨娘的心里,她所面对着的,并不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而是两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有着高妙的手段和智谋,即便是她,都不敢有半分的越矩。 虽然,段誉方才的话,声音是很冷。可是,张姨娘哪里敢应他的话呢?她只是更低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回大少爷的话……您没有,没有……” 段誉冷冷地弯了弯唇,哪里是没有呢?怕即便是有,张姨娘也不敢说有吧? 看到张姨娘的样子,段青茗也懒得再废话了。她淡淡地看了张姨娘一眼,说道:“姨娘,我们可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这张姨娘虽然嘴里说得好听,是来看段誉的,可是,段青茗却明白,这张姨娘肯定是想她来求救来了。所以,才会不去偏房,而改在门口,等了这许久。 张姨娘不敢抬头,只是轻轻地说道:“二小姐方才去找婢妾了,她告诉婢妾,这个孩子留不得,因为,大小姐不喜欢。” 段青茗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理由呢?” 张姨娘顿了顿,这才低声说道:“二小姐说,因为大小姐不喜欢庶女,现在不喜欢她。以后。更加不会喜欢婢妾生出来的孩子!” 段青茗冷冷地笑了一下:“所以,姨娘不放心,想来找我计个说法么?” 张姨娘听了,顿时结巴起来,她一边摇手,一边有些慌乱地说道:“不……不是的……只是,二小姐重重地推了婢妾一把……她说,于其这个孩子,让大小姐或者大少爷害死,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一侧的段誉,已经想要拍案而起了,是一侧的夏草儿,拼命地制止了他。他这才强忍着怒气,坐直了身体——这个段玉兰,才三天不教训她,她就想上房子揭瓦了是不是?回头,看看他不不将她的腿都打断,看看她怎么蹦跶起来。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张姨娘一眼。 她知道,这话,一定是段玉兰说的。说穿了,段玉兰这是在挑衅,赤果果的挑衅。可是,段玉兰这样挑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就只为了让张姨娘添堵?让段青茗不开心? 不,段玉兰从来都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若在早几天,段青茗还轻看了段玉兰的话,那么,从段誉失踪开始,段青茗就已经发现,自己一直的,低估了段玉兰。她,并不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只不过。因为自己的突然转变,才令她措手不及,怕她很快就要反扑了。 只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段玉兰的所谓反击,用的却是如此幼稚的手段。 段青茗忽然冷笑了一下。 推张姨娘一把,这孩子就掉了?段正肯罢休才怪。想来,这段玉兰只不过是轻轻地推了张姨娘一把,想吓吓她,然后,让张姨娘快些来找自己吧? 只不过,段玉兰的目的,段青茗仍旧并不清楚。只不过,她清楚不清楚,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现在,得知道,这段玉兰,究竟玩的是什么伎俩。 想到这里,段青茗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将张姨娘扶起,然后,轻声说道:“姨娘现在可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张姨娘被段青茗扶了一把,心中慌乱稍定。她微微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多谢大小姐关心,婢妾没事……” 段青茗又是淡淡地笑:“那么,兰妹妹刚刚推姨娘的时候,姨娘觉得害怕不?” 张姨娘的眸子里,流露出惊骇的神色。 原本,她一直觉得,大小姐威武,大少爷精明,可现在,二小姐,却变成了非常可怕的存在。那时,二小姐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就连彼此之间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她听一段玉兰用极低的声音听到:“你若想生下孩子,就得听我的……若不是的话,即便段青茗肯放过她,我都不会放过她……” 段青茗了然地点了点头:“二小姐并没有出力推你,可是,她却威胁了你,让你听她的话,是不是?” 张姨娘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小姐啊……” 段青茗站在张姨娘的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姨娘,你可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张姨娘有些疑惑地抬起泪眼,低声问道:“请恕大小姐原谅,婢妾没有听过……”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种草,最喜欢长在墙头,风从东边吹来的时候,它就朝东边倒,风从西方吹来的时候,她就往西边倒……姨娘,你知道,这种草通常的下场么?” 张姨娘微微地摇了摇头:“回大小姐的话,婢妾不知道……” 段青茗仍旧以淡淡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这故事不要紧,你只要知道,谁能保得住你的孩子,就对了……” 张姨娘听了,立时眼睛一亮:“婢妾听大小姐的……” 段青茗听了,微微地摇了摇头:“不,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孩子……” 张姨娘一听,眼神立时黯了下来——这大小姐都说不行,那么,还有谁能行呢? 段青茗说道:“虽然我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孩子,可是,有一个人,却一定能……” 张姨娘一听,立时惊喜起来:“您说的是,老爷?” 段青茗又再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也不是爹爹……” 张姨娘的眼神,疑惑起来:“请大小姐指教。” 段青茗微微一笑道:“是你!” 张姨娘彻底呆住了。二小姐变得如此之可怕,她要拿什么和二小姐对抗?又要拿什么,去保住自己的孩子? 段青茗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张姨娘,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姨娘肯听我的话,不但你的孩子没事,而你,也一定会没事……” ps:这是最后一章免费章节,下面的故事,更加精彩,节奏,也更加起来,毕竟,大家是要掏钱看的,所以,铃儿不再废话啦啦……段青茗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段玉兰呢?而段玉兰,又为什么,要威胁张姨娘呢?段正的寿辰,转眼就到,已经有了靠山的段玉兰,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伤害段青茗呢…… 段玉兰身后的人,究竟是谁呢?这就是接下去要交待的事情了,好了,最后一章免费章节发完,回见了啦啦…… 第四百三十八章 薛凝兰的甜蜜 只是带着一具小孩子的身体而已,言谈举止之间,都是成人的作风,特别是他最喜欢说的那一句“傻丫头”,令向来傻呵呵的薛凝兰有一种甜蜜上心头的感觉。 有时,薛凝兰自己都会有一种错觉,眼前的段誉,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而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成熟的大人。 可是,看看段誉的小身板儿,薛凝兰又摇了摇头。她心知,以自己和段誉的年纪,家里的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走到一起去的。 段誉引着薛凝兰,在自己的屋子里左说右说的,不肯放薛凝兰出来。这令薛凝兰十分好奇地问道:“誉儿,今日可是你的寿辰啊,难道外面的事,不用你管的么?” 段誉耸耸肩,朝薛凝兰摊了摊手,说道:“你看我象插得上手的样子么?姐姐都不知道怎么紧张你们,招呼你们的事情,哪里用得着我来管呢?” 说完,段誉趁机又握住了薛凝兰的手,有些深情,又似有些玩笑地说道:“我今天,只要好好地陪着你,就行了。” 段誉的语气,有几分真,更有几分小心,再看他大大的眼眸,隐然的光彩,薛凝兰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外屋的事情,基本上是不用段誉操心的,因为,段青茗知道,这今日来的人,都是她的客人居多,段誉屋子里的下人,多半是新的,在待客之道上,并不十分纯熟,所以,她就让月葭看门儿,自己带着秋宁和夏草儿来帮段誉。 秋宁和夏草儿都是天生熟的个性,又熟知各位主子的喜好,有她们两个一里一外地看着,段青茗总算可以完全的放心了。 大家正在欢喜之间,门外,又有人来报,三皇子殿下的人来了。 刘渊倒还罢了,薛子轩和薛宁轩一听,可是一阵的诧异,要知道,这三皇子殿下向来眼高于顶,除了当今圣上的寿辰之外,还有谁能担得起他的贺礼一说呢? 段誉还在里间和薛凝兰说悄悄话,说不得,段青茗就要出面了。她站起身来,连忙说道:“快请三皇子殿下进来。” 说完,段青茗亲自出面迎接,不多时,炎凌宇已经大步地进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带来了屋外的冰雪之气,再加是他俊美如天人的脸孔,以及一身的尊贵之气,他这随便地往厅内一站,顿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今日的炎凌宇,身上穿着一件流丝的黑、红,紫三色交织的长棉衣,外面披着一件浅色的大氅。这样的他,飘然走进厅内,就如一片流云一般,缥缈而且不可捉摸。他绝美的脸庞,闪着熠熠光辉的眸子,看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阵寒风袭来的感觉。 炎凌宇来了,几个人也坐不住了。于是,纷纷上前见礼。 炎凌宇站在当厅之中,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当他看到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陪着刘渊,而段青茗陪着聂采月正在说悄悄话的时候,一颗有些躁动的心,奇迹般地安稳起来了。 炎凌宇朝着众人挥手,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段誉的寿辰,本殿专门为了贺寿而来,大家不用拘束了,各自就坐吧。” 一句话,卓尔不群的身份已经昭显。而段青茗显然的,有些不习惯了。因为,此前的她,见惯了炎凌宇随和的样子,说话也是“你你我我”的平辈称呼,忽然之间,看到他摆起了架子,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失落。 一侧的聂采月,原本沉浸在刘渊的柔情里。此时,看到段青茗失落,连忙小声提醒道:“青茗啊,今日三殿下来贺寿,这人多嘴杂的,若有什么不小心的事情传了出去的话,恐对他名声不好。” 段青茗一听,立是醒悟过来。 平日里,炎凌宇和她姐弟怎么闹是一回事,可是,今日有刘渊在场,想必许多人都看着呢,若是炎凌宇过分随意的话,怕也是说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暗笑自己多心了,她面对聂采月,也不掩饰,先是小声道谢,然后,吩咐人唤了段誉出来,自己则奉茶,招呼炎凌宇去了。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的样子,心里实则开心极了。 刘渊的心思在段青茗的身上,她并非不知,只是,情根已种,难以自抑而已。而今,得知段青茗的心,已经系在了炎凌宇的身上,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而刘渊,对于炎凌宇的出现,略微错愕。虽然,他还未出仕。可是,炎凌宇的作风,他早就听得多了。而今,看到炎凌宇竟然放下身段儿,为段誉贺寿,刘渊就已经猜出来了,怕这炎凌宇,是为了段青茗而来吧。 这样想着,刘渊的心里,自然的,又生出些其他想法出来。 而薛子轩和薛宁轩,则是炎凌宇的伴读,虽然,平日里,大家的相处还算是自在,可而今,炎凌宇来了,哪里还有他们坐的地方呢? 看到大家都是尴尬,炎凌宇倒是没事人一般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只要刘渊不走,他就会赖在这里一般。 段誉拉着薛凝兰的手,从内屋里走出。一看到炎凌宇,段誉立时笑了起来:“炎凌宇,你来啦?” 炎凌宇点了点头,倒是一侧的薛凝兰,轻轻地扯了一下段誉,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的,你应该叫三皇子殿下。” 段誉倒是从善如流地说道:“三皇子殿下莅临寒舍,真是篷璧生辉啊。” 炎凌宇望着段誉拉紧的薛凝兰的手,不由地失笑着捉狭起来:“段誉,你紧紧地拉着薛二小姐的手做什么?难道你就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么?” 这段誉啊,看来还真是个怕老婆的料子。薛凝兰才一说,他就跟着照做,所以,段誉的这一生,怕是注定要栽到这个女子手里了。 段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不放手,反而将薛凝兰的手捉得更紧。他望着炎凌宇,冷道:“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炎凌宇一开口,薛凝兰立时恍然,自己的手,还在段誉的手里呢。她脸一红,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躲闪一般地,躲到段青茗和聂采月那边去了。 段誉看到薛凝兰跑了,立时眼睛一瞪,负气地坐到一旁,不理炎凌宇了。 段青茗一看到,段誉又要闹脾气了,不由嗔怪地看了炎凌宇一眼,似乎在怪他多事。要知道,这薛凝兰可是个粗线条,明明看着,和弟弟已经有了感觉,这炎凌宇一喝破,怕薛凝兰又要好久回不过神来,到时,段誉念着薛凝兰,她这个做姐姐的,岂不是又要辛苦了? 炎凌宇心知自己一下子得罪了一屋子的人。他连忙笑笑,说道:“段誉你也别生气。你若真喜欢薛大小姐做媳妇的话,就去薛家提亲,这样拉着一个女子的手,实在有损她的清誉。你若是当她是姐姐,就明说是姐弟感情,大家也不会怪你是不是?” 听了炎凌宇的话,一屋子的人,尽皆变色。 刘渊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段誉喜欢薛凝兰?这怎么可能,看这两人的年纪,相差了足足有五、六岁,莫说是段府了,这薛府,怎么肯把他们家的嫡女,嫁给一个几岁大的毛孩子呢? 薛子轩和薛宁轩的眼神,也变了。 段誉年纪还小,又没有什么朋友,和段青茗亲,却始终是尊敬多过亲昵。而薛凝兰原本就是爽朗的性格,等段誉就象是弟弟,这三皇子殿下今日的这一着,究竟为的哪一般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要娶她 只有聂采月,望着薛凝兰,眼现羡慕之色。这个薛凝兰,还真的有福气,虽然父亲偏心,可是,母亲疼爱,哥哥呵护,段青茗以诚相待。现在,又得了段誉这个如意郎君,这天底下的好事,还真的要给她点尽了。 聂采月甚至幻想,若是刘渊也对自己说了这番话的话,哪怕是要自己用拿来换,也值了。想到这里,聂采月又朝刘渊看了一眼,然后,脸颊飞红地低下头去。 而这边,薛凝兰听了炎凌宇的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了。她求救似地望着段青茗,想让她帮自己解围。 一屋子人的反应,炎凌宇倒根本就不在乎。反倒,段青茗嗔怪的一眼,令他的心里,生出些许的甜蜜出来。 要知道,段青茗是个不轻易流露自己感情的人,今日的瞪他的这一眼,可有感情的成份在里头么?那么,自己的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对了。 段青茗望着薛凝兰求救的眼神,在心里叹息一声,这炎凌宇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现在的薛凝兰有没有情动,段青茗不知道,可是,在这个场合说出来,真的是不合时宜。于是,段青茗清了清喉咙,正要开口,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却抢在她的前面说话了。 认识炎凌宇以来,段誉算是最正经的一次了。他微微弯下腰下,诚心地给炎凌宇行了个礼,正色答道:“三殿下提醒得好,段誉胡涂,差点儿让凝兰污了清名,今日是段誉七岁的寿辰,过了今天,段誉就已经七岁了。所以,也准备着,让父亲前去薛府提亲。” 按照民间的历法,段誉过了六岁整的生日,就是七岁了。段誉故意说大了一岁,似乎自己就真的大了一些。 段誉的话,一石激起千重浪。而反应最大的,并不是当事人薛凝兰,而是她的两个哥哥。 薛子轩倒还好了,涨红着脸,不说话,而薛宁轩个性冲动,他一下子冲到段誉的面前,用力晃着段誉的肩膀,大声说道:“段誉,你在说什么疯话,你知道不……你今日才六岁大啊!” 段誉眼神端正地望着薛宁轩,镇定地答道:“我七岁了。” 七岁了,可以谈婚论嫁了么?真是开玩笑。 薛宁轩涨红着脸,将段誉用力一甩,恼怒地说道:“我们不会把妹妹嫁给你的……” 段誉被薛宁轩这一甩,差点儿跌倒。段青茗担心之下,连忙站了起来,然而,聂采月却悄悄地握紧了段青茗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段誉若想娶薛凝兰,怕以后要面对的更多,段青茗帮得了一时,又怎么帮得了一世呢?再者,就连段誉,怕也希望以自己之力,解决这件事吧?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却不由偷偷地望了炎凌宇一眼,却看到对方眼眸含笑,朝着自己望来,段青茗脸微微一红,不由地低下了头。 这边,段誉已经站直身体,他身板儿比薛宁轩矮,可是,气势却绝对不输。他站在那里,望着薛宁轩,冷冷一笑:“我未娶,凝兰未嫁,为什么就不能娶她呢?” 薛宁轩涨红着脸,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说段誉年纪小吧,那时自有童养媳的说法,那些稍微有些银钱的人家,就是谁家有小儿初生时,就先定一个女子回来,明着说是媳妇,其实就是丫头一般的存在,长大了,男子自然可以三妻四妾,而那个大的媳妇,早已人老珠黄了。虽然,这是女子的悲哀,可是,从来没有人,对些提出过异议过。 薛宁轩没有话说了,薛子轩倒开口了。他望着段誉,镇定地说道:“段誉,即便你对我妹妹的心是真的,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据我所知,爹娘已经在帮妹妹议亲了。” 一句话,段誉的脸色苍白起来:“已经议亲了,可是,还没有下聘不是?那么,我还有机会。” 薛子轩摇头:“怕是很难。” 段誉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了解薛子轩,若薛子轩说很难,就真的很难了。可是,他怎么会甘心? 段誉抬起头来,望着薛子轩,说道:“那人,你认得么?” 薛子轩点了点头,答道:“认得的。” 段誉再问:“家境可好?可有侍妾?” 薛子轩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家境不用说,侍妾自然是有的……” 要知道,富贵人家的少爷,从来都没有一妻之说,所以,在初解男女情事的时候,家里就已经为他准备了通房丫头。等他成亲之后,就会变成侍妾。这种风气由来已久,所以,段誉才由此一问。 段誉一听,微微挑了挑眉,掷地有声地说道:“可是,凝兰若是跟了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再纳侍妾,只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誉的话,震惊了所有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似乎只是一个神话,因为,自己天朝至今,从来没有男子不纳侍妾之说,世人自然的,也不会认为,男儿纳了侍妾,就不是好男儿。因为评判男儿的,不是侍妾有多少,而是他的功绩,他的战果,甚至是他的成就。 薛子轩用力一吞了一下口水。和一侧渐渐平静下来的薛宁轩交换了一个神色。 父亲侍妾众多,母亲受尽了委屈,这些事,别人不知,他们兄弟,还是知道的,薛凝兰是他们唯一的妹妹,他们自然是希望妹妹能得到幸福。因为侍妾之扰,从而造成不幸的,又何其多,这也是为什么,薛家兄弟已经长到了十三四岁,还没有通房的最重要的原因。 可究竟什么才是幸福呢?家境殷实?生活富裕?高官人家?荣耀先辈? 怕这些,都只是男人的梦想吧,而女人,想的,都是丈夫的宠爱,白发到头吧?而今,段誉语出惊人,且不说他是否能做到,单单是他的这份心,就足以令大家感动。 薛子轩沉默了一下,让段青茗带薛凝兰先走。 毕竟,段誉年纪虽小,可已经愿意担起一个男子的责任。所以,有些话,作为女儿家的薛凝兰,是不需要旁听的。 整个过程,薛凝兰的头都低得很低,此时,听到哥哥发话,她转身拔脚就走,段青茗连忙跟上了,握紧薛凝兰的手,有些担心地看了炎凌宇一眼。 炎凌宇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段青茗放心。这横竖的,话头是他挑起的,善后的事情,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在几个人准备出门的时候,炎凌宇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今日之事,仅限在场的人知道,若是有人传出去的话,别怪本殿不客气了。” 炎凌宇所说的“不客气”,就一定不会客气。而他语气森森,聂采月听了,顿时打了一个寒噤,在场的人,刘渊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主儿,薛家兄弟,只想妹妹好,自然不外传,段青茗和薛凝兰自然不必说了,这话,倒象是警告她的。 聂采月也是个明白的,她连忙返身答道:“事关姐妹的幸福,采月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虚言枉传呢?” 炎凌宇眸光沉沉地看了聂采月一眼,没有再开口了。这个聂采月,虽然表面看来,和段青茗感情不错,可是,炎凌宇却总觉得,她心思复杂,远远没有薛凝兰的单纯可爱,心地正直来得顺眼,只不过,段青茗朋友向来少,炎凌宇也就容得下她了。若她真有异动,怕最先不客气的,就是炎凌宇了。 刘渊虽然坐在一旁,可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更何况,他也想段誉幸福。而薛凝兰的人品,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姐们加起来都要好。如此,倒是好事一桩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排斥 刘蓉望着段玉兰,眼神怔怔的,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要怎么告诉段玉兰,她至所以能把持段府,是因为整个段府在段正的眼里,都不如他心里的两个女人来得重要呢?所以,这家,是刘蓉管也罢,是其他人也罢,他根本的,就没有心思去理。 她又要怎么告诉段玉兰,并不是她不想扶正,而是段正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将杜青鸾之外的人娶为正室? 她又要怎么告诉段玉兰,她计划了十年,筹谋了十年,她有的是耐心,可是,就在她要一步一步地登上自己登上的位置时,一切的一切,忽然就变了。 而现在,并不是刘蓉不想扶正,而是随着杜青鸾的出现,将她最后的后路,全部都堵死了。 望着段玉兰的眼神,刘蓉的心里,悲哀极了。她这一生,都爱着段正,都追随着段正,可是,却唯独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女儿——对于刘蓉来说,没有以嫡女的身份来到这个世上,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种亏欠。 段玉兰望着刘蓉,眼神深邃而且冰凉。 她望着刘蓉,忽然淡淡地,一字一句地开口了:“我明白了,因为你喜欢爹,所以,不惜沦为妾室,你因为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所以,压根儿的,就不会理我的感受的,对不是?” 刘蓉一听,连忙斥责道:“胡说……” 谁说刘蓉不喜欢段玉兰呢?她可是恨不得将全天下的最好的东西,全部都捧到段玉兰的面前的啊,可谁知,到头来,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段玉兰眼神蓦地一转,犹如黑潮涌涌,朝着刘蓉兜头淋来。 段玉兰毫不留情地说道:“不敢承认是不是?若是你不敢承认的话,就让我来说吧……你嫁给了爹,丁柔却死了。爹爹很难过,你又觉得亏欠爹爹,所以,这干脆的,就安于妾室之位,不再争取上游了是不是?” 刘蓉的脸色白了一白,却没有说话。 段正或者并没有多爱夫人丁柔,可是,却是拿她当妻子,当家人看待的。当那样的感情,形成了难以割舍的亲情之后,若再想抛开的话,可就真的没有那么容易了。 丁柔死了之后,段正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到非常的痛苦。他自责,他伤心,他甚至落泪,那样的磊落的男儿情,就连刘蓉,都觉得感动而且愧疚,所以,刘蓉就放弃了这个正室之位,甘心地退而求其次,以求让段正心安。 有些事,结局或者是注定的,宛如一个不停地滚动着的球。当你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的时候,她滚滚而来,你却无力截下。当你准备好了一切,却迎接她的时候,她却又消失了。 刘蓉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兰儿,对不起……我……” 刘蓉原本想和女儿道歉,谁知道,段玉兰却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她朝着刘蓉冷冷地说道:“你想对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要么,你现在得到正室之位,要么,你从此以后,什么事都不要做。将什么都交给我。” 段玉兰的话,令刘蓉蓦地失声起来:“兰儿,你想做什么?” 段玉兰淡淡地看了一眼刘蓉,然后,用无比坚定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拿回我应该得的、所有的一切。” 段玉兰的话,断金切斧。那一瞬间的锋芒,几乎令刘蓉喘不过气来。她手抚胸口,用极其吃惊的眼神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却发现,眼前的段玉兰,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就这样看着她,都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刘蓉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害怕的感觉——段玉兰,变了。 一个人的变化,或者是流于表面,或者是脱胎换骨。 前者,只是因为一件事而转变的态度,而后者,则是一种人生观的变化,从此,人生大方向的变化。 平心而论,一世人都在尔虞我诈的刘蓉,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步自己的后尘。要靠尔虞我诈来过日子。可现在的问题却是,当事情到来的时候,她根本就始料未及。 刘蓉的眼泪,忽然涌了上来。她伸手去拉段玉兰的手,喃喃地说道:“兰儿……我的兰儿……” 然而,段玉兰眼神冰凉地望着自己的娘,用同样冰凉的语气,说道:“姨娘,你不争,是你的事,可是,我一定要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一样都不能少……” 白远皓。 嫡女的身份。 还有就是段正的宠爱。以及在外的所有的原本属于她段玉兰的荣耀…… 是的,就是这些东西,段玉兰要一样都不能少地全部拿回来。 刘蓉终于知道,段玉兰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她和段玉兰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到段玉兰的心里去了。 到了最后,刘蓉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吧……只是,兰儿,但凡有娘能帮得到你的地方,娘都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即便不能说服,那还不如放任不理。 既然段玉兰决定了要这样去做,刘蓉这个做娘的,也只能答应一下,然后,能帮的,尽力而为了。 刘蓉知道,现在的段玉兰,还不是段青茗的对手。可是,刘蓉不怕。因为,没有什么的心,比一个母亲更加地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就如任何一个母亲,会因为自己的女儿,做出让人绝对意料不到的牺牲一般。而刘蓉,为了段玉兰,什么事都愿意做,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刘蓉相信,只要有自己在段玉兰的身后撑着,筹谋着,段玉兰一定可以成功地扳倒段青茗的。 然而,刘蓉话音才落,段玉兰已经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段玉兰说道:“还是省省吧,若不是姨娘的手慈手软,到了现在还是姨娘,那些原本在你的手上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岂不是唾手可得了么?你的女儿我,何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 段玉兰的语气,平静而且沧桑,听不出有任何的埋怨,亦听不出有任何的其他情绪。再看她的眼神,俯视着刘蓉的神情,哪里象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呢?那活生生的,就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神啊。反倒,此时的刘蓉,更象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头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刘蓉没有话说了。段玉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姨娘若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先回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段玉兰倒头,盖上被子,蒙上头,一动也不动了。 刘蓉想去唤段玉兰,可是,她的手才只伸出一半,就再也伸不出去了。毕竟,对于刘蓉说来,这亏欠,是实实在在的。段玉兰怪她,她也没有办法。可是,这接下去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刘蓉可不想让段玉兰的心里,从此落下病根。 刘蓉站在那里,有些进退两难。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那好,兰儿,娘要走了,你好好地休息吧。” 段玉兰的头,仍旧蒙在被子里不出来,只是,在听到刘蓉的这句话之后,她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姨娘慢走。” 刘蓉朝前迈出两步,始终觉得不放心,她又添了一句:“姨娘走了,别拿被子蒙头了,这样出气不好。” 然而,没有人应刘蓉的话。 刘蓉又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可是,再难过也没有办法,因为,段玉兰已经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了。 微微地叹了口气,刘蓉终于无趣地离去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针尖和麦芒 刘蓉走到长廊上的时候,自己算了一下日子。 算起来,自从去年中秋开始之后,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顺,超出掌控的事情也一天比一天的多。原本平静的段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到处布满了暗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谁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万劫不复。 就连兰儿,现在居然都开始变得反叛了么?还嫌这个当娘的没用?这不得不说的是,这让刘蓉的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可是,已经过去的日子,离弦的箭,是根本没有收回来的,就如那些过往的时光,过了,就是过了,即便是回到了从前,也没办法再回到当初。 刘蓉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慢慢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她想,从今开始,她的对手,除了原先的段青茗,现在,又多了个杜青鸾以及春桃,这两个人,看似平静无比,可是,就象是隐藏在礁石下的暗滩,表面看来十分的平静,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给你一个迎头痛击。 看来,这想要安内,必先攘外。是的,眼前,就是先把杜青鸾主仆给轰走了,其他的事情,就好说多了。 刘蓉打定了主意了。是的,一定要先轰走这两个不速之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段青茗和段玉兰的病情,也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 杜青鸾和春桃,因为段青茗的病,而被迫暂时留在了段府,杜青鸾就住在段誉为她设计的小屋子里。 那个小屋子,面朝花园,设计精巧,十分的实用。而且,温度也是适宜,门口那支据说是段誉所做的叫做“温度计”的东西上的红线,也都始终保持在段誉特定的温度,既不会升,也不会降。而且,里面的空气,都是暖乎乎的,呼吸都顺畅许多。杜青鸾一住进去之后,她多年的咳嗽,居然这样就好了大半了。 段正望着杜青鸾的样子,笑得经常合不拢嘴。所以,对段青茗和段誉,也都更加关切了几分。 段青茗的脚,早已好了。可是,因为天气还冷的缘故,屋外的雪,融化得很慢,她因为怕冷,基本上都不怎么出门。 人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眼看着,二月都过了一大半了。三月的春风都即将到了,天气依旧还冷得让人发疹。所以,这段青茗的空的时间,也会去杜青鸾那里蹭一下温暖,然后,和杜青鸾聊一会儿。 眼看着,段正对杜青鸾一日比一日情浓,着急着要将杜青鸾娶回府里来。可是,看杜青鸾的样子,却丝毫的不为所动。 杜青鸾不为所动的原因有很多。而其中之一,就是她的身体。 春桃曾经帮杜青鸾号过脉,仔细地问过诊,断定了杜青鸾因为当年的风寒所至,所以,到了现在,拖了这么许久,风寒已经入肺。要想根治,就真的是万难了。 更重要的是,杜青鸾根本就不愿意嫁给段正。因为,在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丁柔。更不曾忘记,当初时的丁柔,是怎样的依赖和信任自己的。 往事,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桎梏,当你被束缚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一点的出路。 段青茗看得出杜青鸾的心结,也只有叹息而已。毕竟,这是长一辈的事情,特别是男婚女嫁的事情,段青茗虽然是个过来人,可是,她对于婚姻的概念,相当的模糊,就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换在这件事之上。她这个做晚辈的,除了劝解,其实也帮不了什么。 二月,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是三月春风拂满大地。 原本,今年的雪灾,影响了一大部分的人。可是,三皇子炎凌宇一连出了几招奇棋,先是撒盐通道,再就是让那些冬天里食不果腹的灾民们铲雪做工,计以报酬。再到后来,又设粥济难,赊粮助灾,然后,居然意外地解了这雪灾之危。 现在,虽然雪灾带给人们的后患还在,有许多人生活依旧清贫。可是,象段青茗前世那时的饿蜉遍地的情景,却不复再见了。 段青茗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炎凌宇了。可以说,自从上次她伤了脚,炎凌宇遇险之后,回来,也只是差人问了个安,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 倒是段誉,经常往炎凌宇那里跑。段青茗偶然问起,段誉也是含含糊糊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 段青茗知道,自从前次,段誉私自跑出去几天,私自救了炎凌宇一命之后,两人的交情,居然变得不一般了。这炎凌宇,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让段誉参预,而段誉,也通常给出中肯的意见。两个人这一来二往的,居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段正,原本在仕途上,并不十分的得意,此时,看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的,居然和三皇子过往甚密,只是叮嘱了几句,就再没有说什么了。 杜青鸾进府,春桃也经常和段青茗走动。再加上刘蓉的意外沉寂,和段玉兰的意外转变,段青茗的日子,一下子清闲起来了。 还有那个玉萝公主,还真的经常来看段青茗。而且,还真的带了她的哥哥清铎过来。 清铎,可能因为有着一半汉家血脉的缘故,并不似玉萝公主快言快语,也不似他族人的粗昿无视,反倒,他更象是那些钟鸣鼎食有富家子弟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沐浴着一种清雅的、温文的闲散态度。 听玉萝公主说,清铎因为屈居在三,又不善于和别人争夺。所以,在众皇子里面,并不十分受宠。可又因为他无意于权势,所以,反倒过得比其他的皇子们更加轻松一些。 原本,段青茗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认为这位三皇子的身上,有一种别人模仿不来的尊贵之气。虽然,明知道生在皇室里的人,都不简单,可是,段青茗还是觉得,这位三皇子殿下,应该生在那些闲散的贵族之家,而不适合于尔虞我诈的皇族生活。 可是,相处下来,段青茗这才发现,这位他族的三皇子殿下,温文的只是外表,腹黑的内心,和炎凌宇有得一拼。特别是随着那件事的发生,段青茗才知道,这个三皇子殿下,绝非池中物。自然的,这都是些后话了。 可是,无论清铎是什么样的性格,似乎并不影响玉萝公主对段青茗的热衷,于是,这一来二去的,几个人,反倒熟络起来了。 可是,段青茗还是时常会想起炎凌宇。 按说,没有了炎凌宇的打扰,日子应该过得更加清闲才是。可是,段青茗却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有一天,她卧榻小睡,梦到了炎凌宇厚脸皮地跑来唤她,她忍不住嗔怪了几句。醒来之后,心中怅然。原来,她有点想念那个总不正经的炎凌宇了。一想起炎凌宇,段青茗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她想他做什么呢?怕是三天没有添乱,她的心里,又不舒服了吧? 这样想想,段青茗笑了笑自己。 可俗话说,想人不离百步,段青茗这边还在想着炎凌宇呢,那边,那位本尊,已经来了。 这一天,玉萝公主一大早的,就来拉着段青茗,吵着要去踏青。自然了,这玉萝公主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将她的“完美兄长”带上,作为炫耀的本钱。 这不,段青茗才刚刚用完早膳,玉萝公主就乍乍呼呼地进门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二】 这玉萝公主进门,绝对和其他人不同。而玉萝公主的不同就在于,她的三大。第一,这玉萝公主声音大。 她通常还没有进门,这大嗓门已经传了个遍,时间久了,就连那些小丫头们,都知道这大嗓门一响,就是玉萝公主来了。 这第二呢,是玉萝公主的脚步声大。 他族的女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走路,绝对不象段青茗她们蹑手蹑脚,尽量小心,而是脚步有多大声,就放多大声。所以,这大老远的,玉萝公主的脚步声,大家都能听到。 这第三呢,就是玉萝公主走路快。 玉萝公主走路,就象是一阵风一般。若是眼神迟钝的人,通常只看到一阵风吹过,那就是玉萝公主已经过去了。 有了这三个标志,玉萝公主一来,段青茗想不知道都难。 通常,她先听到玉萝公主的声音,跟着就是脚步声。然后,眼前一晃,她的人影,已经带风而来。 说实话,玉萝公主其实很合段青茗的胃口,当然了,前提就是,她不要老是将她三哥哥的好挂在嘴边,每夸奖一次,还不忘记问段青茗:“青茗,你说是不是?” 段青茗若点头,说“是”。 那么,玉萝公主就会接下去说,如此好男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青茗你赶快考虑我三哥哥吧。 若是段青茗沉默。玉萝公主会一起问到她说话为止,然后,又重复前面的话题。 若是段青茗开玩笑地否认,玉萝公主就会把清铎皇子的好处,一样一样地搬出来说,小到他三岁的时候,自己会骑马,大到他可以用最少的人,将最多的敌人打跑…… 所以,段青茗只要一看到玉萝公主,就会想有一种躲开的冲动。 可是,玉萝公主哪里管段青茗想躲还是不想躲啊?反正,这段府的门是开着的,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人,她根本就不会理会。 这不,炎凌宇才刚刚进门,还没有和段青茗说上话呢,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青茗,走,我们今天踏青去。” 去踏青?也就是要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折磨自己的耳朵,考验自己的耐力,还要被玉萝公主灌输一些段青茗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理念? 听了玉萝公主的话,段青茗的头开始痛了,她不由地抚额叹息了一声,这玉萝公主,能不能让她清净两天嘛。 段青茗只是叹息,炎凌宇已经微微地蹙了蹙眉。 他这一段时间,忙得非常的厉害。所以,连看段青茗的时间都没有。所幸的是,段誉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段青茗无论是生活作息,还是其他的,炎凌宇都统统一清二楚。自然了,也包括了这个玉萝公主的不胜其烦。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咚咚”地跑来了,炎凌宇起身就朝外走,今天,他要将这个讨厌的玉萝公主挡在门外,并让她以后,都不敢来烦段青茗。 段青茗一看炎凌宇起身,立时问道:“你在做什么?” 炎凌宇指了指门外:“我让她知难而退。”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玉萝是个好姑娘,你不要难为她。” 炎凌宇微微弯了弯唇,若不是知道这玉萝公主的底细,他又怎么会由得她一天两头的往这边跑? 可是,看现在的样子,这玉萝公主,还是过了,炎凌宇打定主意,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什么叫做烦人的小公主。 段青茗的话才一说完,玉萝公主已经一阵风一般地到了。她不但人跑得快,耳朵还尖,刚刚就捉到了段青茗的那句话尾。于是,也不管炎凌宇在场,就风风火火地问了起来:“谁是个好姑娘啊?谁要难为谁啊?” 段青茗白了玉萝公主一眼,无语望天,不想回答她的话。 一侧的炎凌宇,眸光忽然转了转,笑道:“青茗刚刚说,玉萝公主是个好姑娘,叫我不要难为你。” 玉萝公主一听,立刻满头雾水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再指指炎凌宇,哑然失笑起来:“我是个好姑娘?你叫他不要难为我?” 段青茗苦笑着点了点头。 玉萝公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本性,无时无刻地不在发挥,所以,段青茗干脆的,有什么话就说,说了再说。 玉萝公主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就象是挂在天空的上弦月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灵娇憨之气。 炎凌宇望着这样的玉萝公主,这才明白段青茗说为什么不要难为玉萝公主了。 要知道,但凡涉及皇室,无一不是大染缸。外面的人,全部都是清清白白地出来,然后,五颜六色地出去。 可唯有这个玉萝公主,看她的笑容,单纯得象一张白纸一般。无论你在上面描些什么,都可以一清二楚。 炎凌宇知道,但凡这样的女子,要么是因为母亲的性格所致,要么,就是被保护得太好。 可是,无论如何都好,有这样的人和段青茗做朋友,总好过那些假面带笑,尔虞我诈的贵小姐们。 而且,炎凌宇看到了,段青茗虽然觉得烦,可是,她看着玉萝公主的眼神,却十分的温柔,不但温柔,而且开心。 所以,原本想要为难玉萝公主的炎凌宇,便生生地按捺下来了。 可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偏成荫。 这炎凌宇不打算为难玉萝公主了,可是,这玉萝公主压根儿的,就没打算放过炎凌宇。 她眼睛一瞪,朝着炎凌宇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若是青茗不告诉你,我是个好姑娘的话,那么,你就要难为我了……凭什么呢?你可是个男人,男人要有风度,风度,你懂么?”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玉萝公主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这风度他有,可是,得要看对谁。 玉萝公主偏偏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她一看炎凌宇,就和对段青茗一般的,拉着他的衣服,就要问来问去。 原本,玉萝公主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现在,炎凌宇又在段青茗这里,于是,玉萝公主本着“段青茗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的理念”,于是,很自觉地,将炎凌宇划为朋友一类了。 炎凌宇却不是个人人都碰得的人。看到玉萝公主的手一伸近,他眼神一冷,就要将玉萝公主的人甩出去。 正在这时,段青茗却蓦地出声了:“玉萝,你这件衣服,好漂亮啊。” 今日的玉萝公主,身上穿着一袭淡黄色的拖地长裙,外罩一件轻薄如流丝的缎绣氅衣,内衬着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再看她的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少女髻,这样精心的打扮。整个人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玉萝公主的这一身打扮,原就是宫装的少女服,也是公主专用的服饰。可显见了,她对这一身打扮相当的满意,原本,乍乍呼呼地想让段青茗夸她的,却不料,这才一进门,就遇到了炎凌宇。 段青茗将玉萝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衷心地夸奖道:“这套衣服,很配你。” 衣服配人,通常是讲气质。人常说,衣之佩人,若是饰配为下配,色配为中配,人配,则为上配。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衣服配人,只看首饰来配,是下等的配法,看肤色配呢,就是中等的配法,气质配人,才是上等的配法。 第五百一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三】 玉萝公主的性格娇俏可爱,直爽大方,正衬这一种亮丽的新色,更可以将她衬托得气质清新,优雅无比。 玉萝公主一听见段青茗夸她的衣服漂亮,顿时欢喜得找不着北了,于是,松开炎凌宇,转身,去和段青茗唠叨她的衣服去了。 炎凌宇微微转了转眸光,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象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蓦然回首之际,炎凌宇就看到了那个清如莲,深如海的男子。 那个男子,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月白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玲珑佩玉。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那个男子,只一张寻常淡淡的笑脸,就已经遮拦了日的光芒。他长着两道不算太浓眉毛。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他的皮肤白皙,双手的枝节柔韧纤长,可是,却并不显得单薄,而更象是充满了力量。此时,他静静地望着正夸耀着自己的玉萝公主,俊美犹如雕刻的脸上,忽然浮过一抹无奈的宠溺。 这个男子,就是他族的三皇子清铎殿下。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霎那之间,仿佛火花四溅。 清铎是陪着妹妹玉萝公主一起来找段青茗去踏青的。 此时,看到玉萝公主一脸的得意,清铎却无奈极了。他的这个妹妹啊,无论到了哪里,都把他看得紧紧的,不让他和其他的女子说话,可是,一旦到了段青茗这里,她却象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天天对着段青茗夸他,而且,还一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的神气脸色。可是,那结果,只能让清铎更加尴尬而已。可是,即便清铎说了,玉萝公主也是不会听的,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帮自己的哥哥,预定了段青茗这位新娘了。 清铎此前并未见过炎凌宇。一侧是因为炎凌宇最近忙,忙着养伤,忙着其他的。二则是清铎的所有时间,都被那些王公贵族,再加上这个妹妹给全占完了,所以,他也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却认识这个三皇子殿下。 此时,两个男子在段青茗的屋里相遇,心头,都各自有了一番计较。 段青茗正夸玉萝呢,一回头,看到清铎也来了。于是,她连忙招呼道:“清铎皇子,请坐啊。” 清铎先和炎凌宇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了。 玉萝公主一看到清铎,用手一拉,又让段青茗去看清铎去了。 玉萝公主夸奖清铎,已经是出口成章了,根本就不用打草稿。 她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哥哥啊,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因为,我一大早和他说了,要和你去踏青,要他穿得好些。于是,他就打扮停当了……” 玉萝公主一边说,一边朝段青茗说道:“青茗,你看看,这月白的颜色,是不是很配我哥哥的脸色啊,他穿这一件,有没有比前几件显得更漂亮一些呢?” 段青茗的身边,已经触到了杀人一般的眼神。她一边递茶给玉萝公主,一边含糊地说道:“不错,不错……” 然而,玉萝公主哪里肯放过段青茗呢?她干脆一拉段青茗的手,直接拉到清铎的面前,用力一顿:“青茗,我哥哥可是专门打扮来给你看的啊……你就看看呗?” 段青茗只觉得头皮发麻。 正在这时,一侧的炎凌宇忽然开口道:“青茗,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不是比昨天的漂亮啊?” 段青茗不由地在心内翻了翻白眼——你昨天压根儿就没来,我哪里知道你穿什么衣服了呢? 炎凌宇却是笑吟吟的。他走上前去,和段青茗并肩站着,然后,问玉萝公主:“你看看,我的衣服的颜色,是不是和青茗的很配啊?” 这下,玉萝公主的嘴巴,足可以装得下一只鸡蛋了。 过了半晌,玉萝公主眼睛一瞪,拉着段青茗就走到了另一边去了:“我在夸我三哥哥呢,关你什么事呢?” 炎凌宇被扔在当场,他也不恼,仍旧笑吟吟地说道:“你是在夸三皇兄哥漂亮呢?还是衣服漂亮呢?” 玉萝公主已经被打断两次了,她的心里,十分的不爽。于是,回头,毫不客气地说道:“人和衣服都漂亮。” 炎凌宇又笑:“那么,你觉得,是你三皇兄漂亮,还是我漂亮呢?” 玉萝公主恼了,她猛地回头,想数落炎凌宇两句。可是,在一个回头的瞬间,她忽然就呆了一呆。 此时,日刚高升,光线如幕。屋外的桃花,开得正艳,正盛。被花瓣洗礼过的丝丝缕缕的光线下,那个一身紫衣的男子,俊美的脸庞,像他族神话之中传说中的天神一般精致完美。那一种几乎是流光溢彩的美丽,只一瞬间,就晃花了玉萝公主的眼睛。 玉萝公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又一下。她眨眼,把数落炎凌宇的话给咽了回去,点头:“你们都漂亮。” 炎凌宇说道:“明明,你三皇兄就没有我漂亮,可是,就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所以,你就天天夸,不停地夸,你可知道,再夸,就要将人夸俗气了。” 玉萝公主一听,脸色难看起来,她扭过身子,有些赌气地说道:“我三哥哥最漂亮,他是我们族最英俊的少年。” 炎凌宇寸步不让地说道:“我还是我大夏王朝最英俊的皇子呢。大夏大,还是你族大?” 这下,玉萝公主有些瞠目结舌了。 想了想,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长得好看不好看,和族大有什么关系?” 炎凌宇说道:“自然有关系啊。你不想想,你族若有十万人,你三皇兄便是十万男儿之中,最英俊的一个,可是,我大夏不同啊,我大夏有千千万万个男儿,而我,就是千千万万个男儿之中最英俊的,你觉得,这十万个,和千千万万个,真有可比性么?” 十万个,千千万万个。这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呢?即便是小孩子,也知道答案的啊。 玉萝公主张了张口,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玉萝公主窘迫,段青茗狠狠地瞪了一眼炎凌宇。怪他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而后者则无辜地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关我的事,她自找的自得。 正在这时,旁边的清铎出声了。他不是辩解,而是转开话题,清铎说道:“玉萝,你今日来,不是要送礼物给青茗的么?怎么,就忘记了?” 一句话,玉萝公主立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拿出一串黄玉做的盒子,放到段青茗的手里,颇有些炫耀意味地说道:“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看着玉萝公主欢喜的神色,段青茗不由地在心内轻叹道,还真是小孩子啊,这一说一笑的,什么都过了。 段青茗一看那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她连忙推辞道:“玉萝,你送这个做什么?你知道的,我不缺首饰。” 玉萝公主狡黠地一笑,道:“谁说是首饰啊,你先打开来看看再说呗。” 段青茗无奈,只好打开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盒子里,只放着一只简单的手镯。那手镯,居然是银子做成的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是段青茗这种身份佩戴的人。 可是,那手镯,一看就是出自于七匠之手。乍一看去,寻常不过,可是,再一认真看去,你就会发现,那线条,那细节流畅,刻画得无以伦比。 第五百二十二章 求助 清铎微微地吁了口气,他顿了顿,才有些酸酸地说道:“其实,说句实话,我很羡慕三皇子殿下你。” 清铎说的,还真是实话,他的确羡慕炎凌宇,最起码,他羡慕炎凌宇能拥有段青茗这样一个玲珑女子的心。 炎凌宇眸光一转,眼神也变得有些温柔起来。他微微地弯了弯唇,十分优雅地转了个身,让自己靠在门口上更舒服一些。然后,他还是淡淡地望着清铎,淡淡地开口:“说实话,我也很羡慕你和令妹之间的亲情。” 要知道,人和人之间,亲情犹为重要,因为血脉,因为同气连枝,所以,他们青梅竹马,相濡以沫地长大。到成年以后,彼此之间,便会成为最亲的人。直到生命的结束,都不会分割。 这种亲情,原本就是生于血脉,原本就是存在于人心。无论贫富贵贱,亲情都是你永远不会失去的屏障。这种亲情,司空见惯,世人皆然。若说这亲情,是不可分割的一片,那么,对于生存在皇室里的兄弟姐妹之间真诚的亲情,则更加的令人感动。因为,在这个世间最奢望的地方,人人从一出生,就习惯了尔虞我诈,就习惯了左右算计,也习惯了踏着亲人的尸体向上爬。所以,在皇室之中,非常难得有这种纯粹的亲情。 这条定律,可以适用于任何的一座宫殿。对于炎凌宇来说,亦是皆然。可以说,他自从失去自己的母妃之后,自从他长达三年的幽居之后,他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了亲人,剩下的,都只是一些不得不朝夕相处的陌生人一般。 可是,这种炎凌宇没有得到的东西,清铎却已经拥有。所以,炎凌宇才说,他羡慕清铎。因为,对于清铎来说,拥有玉萝公这样真诚的亲情,他已经算是世间少有的幸福。 炎凌宇的夸奖,令清铎的脸上,浮出些温柔的神色。他不由地将眼神投向了拉着月葭聊天的玉萝身上。 此时,那个小姑娘一脸的兴奋,一边比划着, 是的,炎凌宇说提对,能有玉萝这样的妹妹,能让自己原本灰暗的皇室生活变得不再灰暗。这对于清铎来说,又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过了半晌,清铎才低下头去,似乎在回忆什么,不知想到什么,他慢慢的握紧手心,才低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能拥有玉萝这样的妹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非常的幸运的,要知道,玉萝和我,并不是一个母妃生的。她的母妃颐妃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很得父皇的宠爱,可惜的是,玉萝出生的时候,颐妃意外地难产死去了。因了颐妃的关系,再加上父皇天性又喜欢女孩子,所以,玉萝的归宿,便成了人人都抢而夺之的目标。也可以说,玉萝自从出生的哪天开始,就被人当棋子一样的争夺。因为,大家的心里,都非常的明白。无论是谁,若是得到了玉萝的抚养权,就等于得了一个宝贝。她们不但能多见父皇无数次。而很可能,会因为父皇对玉萝的关注,而对她本身的关注,更加多一些……最后,父皇选择了当时还是贵人的我的母妃,就是因为,我的母妃能顾全大局,并且个性宽厚。更重要的是,她从不争宠,更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多年以来,母妃除了生下我之外,从来都不为人所注意……” 多少年了,清铎还是第一次,对人讲起了他的往事,虽然,他的往事,并不光彩。可是,他却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他想让炎凌宇知道,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炎凌宇不由地朝清铎多看了一眼。 要知道,生在皇室,原本就是一种悲剧。他们的身上,披着令人羡慕的外衣,可是,外面的人,永远都没法知道,他们的艰难和悲哀。就如清铎,他虽然平静地诉说着他的往事,可是,这其中的惊心动魄,还是令人不难想像。 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因为出身的卑微,身后没有强大后族的支持,所以,难免地会被沦为王室里的牺牲品,又或者,被沦为兄弟之间倾轨的牺牲品。 生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他们没有办法不自强,没有办法不自立,没有办法比别人更强,没有办法,比别人更加努力。因为,他们一生下来,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所有的希望,都要靠自己付出比别人多不知道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够得到。 想到这里,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眸子。 清铎的话,还在继续,缓缓的,宁静的,犹如深潭里的流水,只看到一面的平静,却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暗涌。 清铎说道:“因为收养玉萝的关系,母妃被封为妃位。而玉萝,则和我一起长大,因为她的个性,实在不适合皇宫,所以,经常到处闯祸。可是,父皇偏偏宠爱于她,也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个性。我经常告诫于她,可是,她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到后来,我就不再说了,唯有尽力保全她而已。” 微微地顿了顿,清铎又说道:“玉萝因为受父皇的宠爱,再加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母妃和我,都会护着她,所以,也就养成了她从小心气儿就高的坏毛病。可以说,在大漠里,除了父皇、母妃和我之外,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耐心,而且,对谁都不理不睬,更别说亲密有加了。可是,唯有看到青茗之后,她就一见如故,天天拉着我往这里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青茗……” 看清铎眼神温和,看着玉萝公主的样子,似乎在看一样珍宝,一副怎么宠爱都不够的样子,哪里会狠下心来告诫呢? 父兄的宠爱,造就了玉萝公主的性格,可是,亦因为遇到了清铎这样的兄长,才是她最真正的幸运。最起码,她的这个兄长,会为了他,而低头,向别人求情。 炎凌宇听着清铎的传述,又是淡淡一笑。这清铎明着啊,是在说自己的妹妹不懂事,可是,这暗地里,是在向炎凌宇求情了。 很明显,前几日里,段青茗入宫,得玉萝公主一助的事情,已经被清铎知道了。可是,他很聪明,并不拿这个说事,因为,他明白,炎凌宇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接受交换,还有,也是不会忍受胁迫的。所以,他旁敲侧击的,从玉萝公主的身世说起,然后,再谈及和段青茗的感情。可是,他明着是谈这些,暗地里,却是在试探炎凌宇。清铎希望,炎凌宇看到玉萝公主对段青茗如此情有独钟的份上,以后,在炎凌宇的能力范围之内,保全他这个鲁莽的妹妹呢。 要知道,清铎有清铎的使命,也不能时时地陪在玉萝公主的身边,而玉萝公主若一旦遇险的话,那么,他这个做兄长的,可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炎凌宇淡淡一笑,道:“令妹的青茗的感情很好。” 前一段时间,玉萝公主在宫里帮段青茗的事情,,炎凌宇已经知道了。他是在告诉清铎,看在段青茗的份上,他会尽力。 听了炎凌宇的话,清铎忽然轻轻地吁了口气。 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要么,他根本就不会承诺,要么,就会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践诺。而炎凌宇,当属于后者。 原本,清铎没有奢望炎凌宇会答应他的要求,可不料,炎凌宇居然答应了。这实在令清铎意外得很。 第五百二十三章 郊游【一】 看到清铎意外的眼神,炎凌宇却正色地告诫清铎道:“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件事,是有前提的……我的前提是,她不主动去惹祸……” 听了炎凌宇的话,清铎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身在后宫,可以说是步步危机,步步险。只要你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别人的陷阱,又或者说,被别人当成了牺牲品一般的存在。 若是别人起意陷害,炎凌宇自然可以相助。可是,若是玉萝公主自己惹祸的话,那么,莫说炎凌宇不帮,即便是他想,也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因为,那些生活在深宫里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女人们,并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容易应付的。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炎凌宇赶到了,玉萝公主,也没了。 两个男子正在低首说话间,忽然,前方传来玉萝公主的一声惊呼:“哇,青茗,你真漂亮。” 两个男子同时抬起头去,就看到了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的段青茗。 段青茗的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裙装,外面披着淡金色的纱衣,她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看得人们眼前一亮。更衬得她婴儿般的皮肤吹弹及破,煞是可爱。 她的长发,也挽起了,只是简单的少女髻。随意地在发间别了一支琉璃玉色的钗子。简单的点缀,恰到好处的饰色。简单而且别有一番风情。此时,她盈盈地站在那里,却被玉萝公主这一惊一乍的惊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局促地红了一张小脸。 清铎和炎凌宇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段青茗。似乎,怕只一个眨眼之间,她就会变成蝴蝶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清铎的眸光是深邃,纯粹的欣赏,还有无法言说的遗憾。然而,炎凌宇的眼神,却是澄澈一片,光芒潋滟。 段青茗脸上的红晕,慢慢地飞散开来。她下意识地朝炎凌宇望了一眼,莫名地有些局促,而后者,只是淡淡一笑,温暖无比。 只这一笑,段青茗的心里,便蓦地雀跃起来。屋外,盛开的百花,和无处不在的春的气息,将渲染过的阳光镀上她侧脸,照见她透明的脸颊,一双灵动而且可爱的眸子,她优美的脸颊,鲜嫩如晨花初绽一般的唇,还有飞扬秀逸的双眉——这些都是很美的,然而最美的,是她那平静而沧桑的眼神。那眼神,带着笑,含着温暖,犹如春花初绽,阳光穿透花叶枝间,所透露出来的气息。潋滟的,透明的,澄澈的,沧桑的,认真的,关切的。带着稍微的羞赧。 只一个眼神,大家似乎都醉了。 玉萝公主一步跨上前去,将段青茗拉住,夸张地呼道:“青茗,你这身衣裳一穿,我全部都被你比下去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你的感觉而已。要不,你可以问问他们。” 玉萝公主一听,立时跨前两步,朝清铎和炎凌宇说道:“哎,你们两个倒是说说啊,我和青茗,谁更漂亮?” 虽然,答案呼之欲出。以玉萝公主的可爱和段青茗的优雅来相比的话,这玉萝公主,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然而,听到玉萝公主问,清铎还是敛了眸子里的光芒,他淡淡地朝玉萝公主竖了竖中指,说道:“你和青茗两个都很漂亮,若要比起来的话……哥哥只能说,你们不相伯仲。” 玉萝公主眉毛一扬,开心地笑了起来。 而炎凌宇,哪里有心思回答这样的话呢?他身子一转,率先出了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玉萝公主欢快的笑声,以及段青茗的说话声,炎凌宇忽然发现,段青茗的美丽,若是让别人看到的话,他的心里,就会不舒服。 就好象现在,炎凌宇原本是好好地望着段青茗的,可是,当他触到清铎和他一样热诚的眼神时,炎凌宇的心里,突然觉得,别扭极了。 一行四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炎凌宇的脸色,仍旧不大好看。他和清铎坐在一起,玉萝公主却拉着段青茗坐在马车的另一侧。马车,飞快地朝城门外驰去,一路上,经过不小的大街小巷,只听到车马鱼龙,十分的热闹。 炎凌宇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可是,此时的他,却得忍受玉萝公主拉着段青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段青茗似乎很少说话,无论玉萝公主说什么,她总是微微笑笑,然后,点头,或者是言简意赅地回答。 可玉萝公主的兴致却非常的高,她从这一次怎么缠着哥哥出门,一直到大漠风情,边关岁月,还有一直走到大夏的每每所见所闻,都清晰明白地讲给段青茗听。 段青茗只是听着,偶尔地,也插上几句。虽然,她的话不多,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很令人折服。 玉萝公主说道:“青茗,你都不知道啊,一到冬天,整个草原上,全部都是厚厚的雪,那时候,你站在门外一看,一眼千里,好看极了。”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今年的雪,就特别的大,还差点成灾呢……只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却是不会有雪凝层的。那里的雪,只一下来,就很快地融化成水,整个地下,都是湿辘辘的。” 玉萝公主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她惊奇地睁大眼睛,问道:“哪里,哪里?是海上么?我听说过,这海上的雪,是从来都不会凝层的,那一下去,就掉进了海水里,变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道:“不是海里,是浙北的盐湖。那里因为有盐的关系,所以,无论下多少的雪,都不会结成雪层,整个地上,都是湿湿的,而且,一到了夏天,那里的温度,也是特别的高,你站在盐湖边上朝里望,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前世的时候,段青茗曾经亲自去过一趟盐湖,然后,她还留在那里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寻找盐的作坊,然后,低价买出,再以平价售出。 那时的盐,原本就分官盐和私盐两种,贩卖私盐,段青茗没有那个胆子。贩卖官盐,却需要太多的手续,最后,她和官盐的盐政达成了协议,由她亲自去拿盐回来,然后,平价出售。自然了,话虽然说得轻易,可是,每一年,她赚的好一部分钱,都流入了官府的袋子里。 再想起前生,段青茗似乎感慨良多,她望着玉萝公主一脸的单纯,心里,说不出为什么,居然蓦地疼了一下。 玉萝公主一听,兴趣立时来了。她惊奇地说道:“有这样的事么……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清铎望着自己的妹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他想说的是,这世界何其之大,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玉萝公主却象是个好奇娃娃一般的。她望着段青茗,惊奇地说道:“哇,好厉害啊,那么,是不是那盐,拿起来,就可以吃了呢?” 段青茗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盐呢,是不能吃的。还要经过加工,才食用的呢……而且,那里是盐湖,也是淡水盐,还有更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海水盐。那里的盐,更多。更多……” 玉萝公主听了,直砸舌头。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前所未闻的。而她对于盐的了解,到了现在,还仅限于那些放在菜品里的东西,只知道,没有这东西,饭就不香,可是,放多了,饭菜又会咸得要死。所以,玉萝公主长这么大,也是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盐,究竟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同命 果然,段青茗真的生气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小脸红通通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小嘴,也是一鼓一鼓的。她的仓皇绾起的长发,有几缕垂了下来,松散地垂在脸上,更给她洁白的小脸上,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娇俏之意。 段青茗气鼓鼓地望着炎凌宇,看那眼神,似乎真的想一口咬下去。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他倒是还想笑,可是,却不敢笑出声来,他有些尴尬地朝段青茗道歉道:“那个……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段青茗这下真的黑了脸了——你这样都不算是故意的,那么,要怎么样,才算是故意的呢? 段青茗朝着炎凌宇狠狠地瞪着,忽然,她干脆地张口“啊”的一口,一下子咬在炎凌宇的肩膀上。 并不剧烈的疼痛,使炎凌宇吃了一惊。他想挣脱,可是,段青茗很用力。只一下,炎凌宇的脸,便苦了起来。他望着段青茗,苦笑道:“至于么……” 其实,炎凌宇更想说的是,他的手,还在攀着那块石块,若是不找些事情分一下心神的话,怕真没有那么容易捱下去。 段青茗咬了一口炎凌宇,似乎这才解了气。 她转过脸去,不理炎凌宇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段青茗还真的想扁他一顿。 可是,这个念头方一起,段青茗忽然想起来了,这祸事,原本就是炎凌宇和他手里的穿月弓给惹来的。现在,她并不是被炎凌宇救了,而是被炎凌宇给连累了…… 可是,再想想那穿月弓,岂不是自己给他的么?那么,一句话说完了,这件事,原本自己也有份的不是? 唉,段青茗的心里纠结极了,越纠结,她就越恨炎凌宇,现在,她忽然后悔方才的那一口,没有重重地咬下去了。 炎凌却是望着天,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样,才能捱到天黑。 眼看着,那太阳一点一点的西移。四周,传来青草的香气,以及不知道哪个崖顶的花的香气,炎凌宇忽然喃喃了一句:“唉,如此好时光,却浪费在了这里。” 这一行,原本是准备去踏青的,可现在倒好了,另一对兄妹,下落不明,他们这一对,却高不成,低不就,生不得,活不成,段青茗的心里,原本就觉得憋屈,此时被炎凌宇一说,她的心里,就更加委屈了——炎凌宇啊,你就是个丧门星,你一天不来,我一天平平安安的,你这一来,就将祸事带来了,居然还敢说什么如此好时光的话? 炎凌宇看段青茗又别扭地扭过头去,他心知段青茗又在纠结生气了。 于是,炎凌宇再叹口气,喃喃地说道:“早知道挂在这里,不上不下的,我就早些跳了……” 这个方位,原本就是炎凌宇看好的。 先滚下崖顶,然后,再攀上崖边的小树。 可是,没想到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这一跳,却被大石给拦住了。那鷣棵小树,离得还远,以段青茗的体力,根本就没有办法落下,所以,两个人,就只能落到这里了。 炎凌宇原本是想借机和段青茗说话,却不料,被段青茗误会了。 段青茗忽然想起,炎凌宇是和清铎一起跳的,可是,他居然没有找到好的时机么?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原本不需要被挂在这里的? 有了这个认知,段青茗便将所有的错,都算到了炎凌宇的头上。她望着那个犹自未觉的人,大怒道:“你为什么不早些跳?” 若是早些跳的话,路相对来说比较平坦,所以,哪里还会受这样的罪呢? 炎凌宇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似乎,段青茗的话,他根本就不意外一般。此时,他在暮色渐去的夕阳之中望着段青茗,摇头:“早些不行……因为,有无数的弓箭对着马车……我们只要一跳,就要变成蚂蜂窝了。” 是的,在马车平速行驶的时候,两边的弓箭手,正用无数把弓弩对准了马车里的一行几人。那时,若是他们冒险跳出去的话,只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怕他们就会被变成了活靴子了。 段青茗不由地怔了一下,她轻轻地吁了口气,有些讷讷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人很多?” 其实,这句话就象是白问的。刚才的流矢,瞬间齐发,足足有几十枚之多,那力度,那力道,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由此可见,对方足足来了几十个人。而且,个个都是高手。 若只有炎凌宇的话,他或者会不怕,可是,再加上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么,可绝对对的,危机重重了。 段青茗并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错了就是错了,她从来不会做没有必要的坚持。 此时,她低下头来,轻声说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避一避,或者,干脆到天黑了,想个办法上去?” 炎凌宇看了看高高的悬崖,忽然摇了摇头:“那些人,天黑了也不会走的。” 如此绝佳的伏击,如此好的机会,即便是得不到穿月弓,炎凌宇的命,也得留下。所以,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了他们呢? 炎凌宇语气沉重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穿月弓对他们的意义……” 一把穿月弓的意义,足可以颠覆一个国家的时局,足以改变一些人一生的命运,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国运。所以,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非但不放弃,而且,一定会得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段青茗不由地问道:“穿月弓还在你手里?” 穿月弓,是炎凌宇自己留下来了么?然后,留下了一大堆的隐患? 炎凌宇点了点头,说道:“我原本呈给了父皇,可是,他又给回了我,并说让我全权处理这事。” 呵呵,他的精明老道的父皇啊,将穿月弓这个烫手山芋给了他,那么,对于影响一个国家时局的事情,就可以置身事外,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参预过一般。而且,这把弓,最终回到谁的手上,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早已有了定数,可是,那个老谋深算的帝王,还是将这件事,交给了炎凌宇来处理,也就是说,他将事情的所有,荣辱成败,全部都推给了炎凌宇,从此以后,这把弓,只关炎凌宇的事,而不再关大夏皇朝的事。所以,之前的,现在的,甚至是以后的种种,炎凌宇都只能承受,而无处抱怨。 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来,穿月弓在他手里的消息,是被人刻意放了风声出去的,如若不然的话,他们何止于落到今日的地步——前日的冰洞,今日的踏青,看来,他应该出手了。 段青茗并不知道,那个穿月弓究竟何等重要,她所关心的,还是眼前的处境。 她看了炎凌宇一眼,低声说道:“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然后,我们寻路出去?” 炎凌宇摇了摇头:“不行,到天黑再说。” 说完,炎凌宇看了看天,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要么,就等到我的人来了再说。” 箭矢留在身体之内,固然之有事,可是,若是现在拔出来的话,他的力道一泄,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者,头顶的人,已经对他们的存在,起了疑心,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可是,他们已经去到崖下寻找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生机 那么,只要等到去崖下的人回来,确定没了炎凌宇的踪迹,这些人,就会再一次的,彻底地,对这个崖壁,进行再一次的搜查。到了那时,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暴露的可能,也更加大了许多, 所以,在那些下崖搜寻的人回来之前,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所幸的是,这一带山高崖陡,一上一下的,寻常人最起码也得一天半天的功夫,所以,这下崖的人,这一时半会儿的,来得,也去不得,所以,最起码,天黑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天黑,不但对于那些黑衣人是个契机,对于炎凌宇和段青茗,也是一个契机。因为,只有天黑了,他们才能进一步地,决定下一步的路,上崖,抑或是寻找其他的出路。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看了炎凌宇一眼,低声说道:“那么,你的人什么时候才来?” 段青茗一直知道,炎凌宇并不是个轻易冒险的人,而这一次,被人如此轻易地算计得到,肯定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道。所以,段青茗在担心对方会伤害到炎凌宇的同时,同时,更加忧心,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摆脱眼前的这些人。 段青茗倒并不是担心自己,她所担心的,是炎凌宇。还有玉萝公主兄妹。他们都是大夏的客人,所以,若是他们出了事的话,怕是对谁,都不好交差。 炎凌宇的眸色有些深,可是,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炎凌宇微微地顿了一下,说道:“或者很快,或许要很久……又或许说,根本就来不了了。” 段青茗一听,顿时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身边的人,真的出了问题??”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点了点头:“聪明——” 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这是他上次在冰洞里就知道的事情了。可是,究竟是谁出了问题呢?这个,炎凌宇还真说不好。 俗话说,要想狡猾的鱼儿上钩,就一定要找到好的鱼饵。于是,炎凌宇就将自己当成鱼饵,然后,准备钓那条最狡猾的鱼儿上钩。 关键,就在今晚。 若是他的人,能安全抵达的话,那么,这个内奸,就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人,若他的人,不能平安到达的话,那么,就一定是那个人出了问题。 虽然,这个验证,代价巨大,可是,那肉里的脓疮若不挖去的话,就会一直坏下去。所以,虽然会疼,虽然明知道会面临危险,可是,炎凌宇还是决定了今日的这一行。 至于清铎和玉萝公主,炎凌宇并没有多么的担心。第一,对方的目标不是他们,第二,以清铎的身手,再加上一个身手绝对算不上弱的玉萝公主,他们两个想要逃脱,一定会容易一些。 更何况,炎凌宇跳下马车时,已经将绝大部分的人,都引到了这边,所以,清铎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想来,是已经逃脱了。 虽然,清铎是炎凌宇的希望,可是,绝对不是唯一的希望。 因为,炎凌宇是一个从来都不会将一大堆的筹码,放到一起的人。 现在,他就等着,等着那个人的最后出现。 看到炎凌宇沉默下业,段青茗闭上嘴,不说话了。 要知道,若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话,那么,就会如炎凌宇所说,救兵或者很久才来,又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来。那么,到了那时,他们又要如何呢? 若想人救之,那么,必先自救。 所以,现在,就只能靠炎凌宇,还有段青茗自己了。 看到段青茗的脸色有些白,炎凌宇倒是向后躺了一下,他望着段青茗的侧脸,语气仍旧地说道:“你不是最善于想脱身之计么?那一晚,在九华山上,你可是藏匿得很好啊……现在呢?你的聪明劲哪里去了?脱身之计,也想不出来了是不是?” 段青茗没想到现在这个时间了,炎凌宇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段青茗白了炎凌宇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我那不是没办法嘛。” 是啊,无论是那晚的雪地,还是那日载着重伤的炎凌宇,那时的段青茗,孤立无援,只能自救,所以,她可以说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可现在呢?陡地看到炎凌宇受伤,段青茗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以至于,她平日里的聪明才智,全部都不见了。 炎凌宇看到段青茗不说话,也闭着眸子,闭目养神去了。只有段青茗,还在呆呆地望着炎凌宇的侧脸,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新生草叶的香气,弥漫在两个人的鼻端。段青茗坐在那里,只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饥饿。算起来,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段青茗不由地望向了那个还在闭着眼睛的人,问了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炎凌宇闭着眸子,淡淡地答了一个字眼:“等。” 是的,唯有等。 段青茗不由地站起身来,朝着四下看了一眼。只见这里山峰迭起,岩洞深深,两个人,又正好处在崖壁下那块突起的石头上。看看地下,雾霭萦绕,看看头顶,夜色深深,这下,段青茗真的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觉了。 段青茗朝前走了几步,想向下看看。然而,她的手臂,却蓦地被人攫住了。 段青茗转过头来,正触到炎凌宇有些慌张和恼怒的眼神:“你要做什么?” 炎凌宇的眸子很亮,犹如黑夜的星斗一般。此时,他紧紧地握着段青茗的手腕,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段青茗就会跌下崖去。 段青茗原本想一甩手的,可是,当她看到炎凌宇一身的伤,口气软了下来,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看看有没有路出去。” 炎凌宇原本抓着段青茗的手臂,这才松开了。手一松,似乎他的力气都用光了。他低声说道:“你先不要着急……让我先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去找。” 前一段时间,在冰洞里的炎凌宇,几乎九死一生。最后,得段誉之力,才勉强逃生。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又再次受了伤,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次的炎凌宇,可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段青茗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这空空荡荡的岩石上,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更加没有药草,若这样下去的话,即便段青茗捱得住,可炎凌宇是一定捱不住的。 段青茗转过头来,开始翻看炎凌宇的伤口。 然而,那个原本受伤的人,却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衣服:“你要做什么?” 原来,这个平日里,最一本正经的三皇子殿下,居然怕人家翻他的衣服么?段青茗忍住笑,低声说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炎凌宇有些迟疑地松开了手,口里却说道:“不碍事的,我没觉得有多痛。” 段青茗拉开炎凌宇的衣背,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了。 炎凌宇的后背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几乎贯穿背部的伤。伤口处,隐约可以看到碎的石子还嵌在里面,虽然被那血一层又一层地清洗过,可是,始终还可以看得清楚。 段青茗的脸色变了变,她说道:“你不是包扎好了么?” 炎凌宇还是侧着身子躺着,语气里,却恢复了平日的漫不经心。他低声说道:“你也看到了,在背后啊,我怎么包?” 原来,他拉着她一路疾驰,是为了争取时间? 第六百一十六章 谁在背后? 张孝天抚抚张萱的头发,笑道:“妹妹哪里话呢?就因为哥哥年长一些啊,再加上爹爹长年都在外忙碌,母亲一个人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为人儿女的,帮父母分担一些,也是需要的啊。” 张萱扭了扭身子,不说话。 张孝天安抚了张萱两句,就准备离开了。 身后,忽然张萱问了句:“哥哥,那么,明天你会去么?” 张孝天点头,说道:“母亲说了,要你和我陪她一起去。” 张萱眨眨眼睛,说道:“那么,哥哥,上次的事情呢?薛子轩他还有怪我么?” 上次张孝天和薛子轩的争执,其实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薛宁轩和张萱,两个同样好胜的小孩子撞到了一起,就好象是火星撞上了地球一般,没个清闲。闹到最后,居然动起手来,张孝天上前去劝,薛宁轩反倒给了他难堪。张萱最是护着这个哥哥,于是,就气愤地和薛宁轩理庥,顺便的,把前来劝阻的薛子轩也给得罪了。 几个人,本都是年轻人心性,这一来二去的,居然大家都闹起了别扭,然后,一场聚会不欢而散。 张孝天沉默了一下,说道:“说到底,那件事也不完全是薛子轩的错的,所以,明日里,若是到了薛府的话,我会找机会和薛子轩解释一下的。” 张萱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张孝天走了,只剩下张萱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小丫头走上前来,笑道:“小姐,小姐,回魂啦……大少爷已经走了,您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张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小悠,我只是在想,明天里,若是看到了薛子轩,我要为了哥哥,向他道歉。” 上次的事,全部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到了最后不欢而散的时候,亦是因为张萱的固执和尖锐,那么,下一次,若是看到了薛子轩,张萱一定要替哥哥美言几句,让薛子轩不要生哥哥的气了。 要知道,张孝天原本就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和薛子轩也算是情投意合,可是,就因为自己的任性,什么都给搅了。 小悠听了,笑道:“小姐这样想就好了,少爷知道了,一定会说小姐长大了,会通情达理了呢。” 张萱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别夸我了,我知道自己的,哪里会长大啊?你没看哥哥看我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个小孩子么?” 小悠看了,捂着嘴只是笑,而不说话。 张萱狠狠地瞪了小悠一眼,怒道:“笑什么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哥哥说的是实话,我真的是小孩子啊?” 张萱叉起腰来,望着小悠,狠狠地说道:“哼,我告诉你啊,我即便再小,也比你大,你才是小孩子,小孩子,知道么?” 张萱的个性,小悠可是清楚得很,若是惹恼了她的话,她可要气上个半天的,想到这里,小悠连忙求饶道:“好了小姐,小悠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以后小悠不敢了,再不敢笑了……小姐让小悠朝左,小悠绝对不会向右行不行?” 张萱骂道:“好你个小悠啊,你这是转着弯子来骂我呢……什么叫我叫你朝左,你不敢朝右啊?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本小姐就是个母老虎,以威吓人是不是?” …… 两个人一边笑着,一边骂着,向前走去。 花园的背影深处,蓦地出现两个女子的身影,其中,一个身着桃红衣衫的女子望着张萱的背影,怒道:“哼,你不看看,她那个疯丫头的样子,还议什么亲啊,怕还没有到人家的门口,就要被人赶出来了吧?” 另外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年纪稍小一些的女子也冷道:“是啊,你不看看,她的年纪,比姐姐你还差着半岁呢,议什么亲啊?更何况,不是年长者优先么?为什么先议亲的不是姐姐你,而是她呢?” 那个身着桃红衣衫的女子冷笑道:“话说到底,不就因为她是嫡女,而我们都是庶女吗?所以,有什么好的人家,都尽着她先啦。” 微微地顿了一下,那女子忽然冷笑道:“哼,她想议亲就要议亲了么?不行,这事儿,绝对得搅黄了再说……” 那女子微微俯下身去,朝着身边的绿衫女子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那个绿衫女子后退两步,不由地掩口,惊道:“啊……这怎么能行?” 微微地定了定神,女子又说道:“这要是让人发现的话,我们的麻烦可真大了。” 那个桃红衣衫的女子微微冷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敢说?再者,即便别人发现了,我们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嘛。” 那个绿衫女子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吧?姐姐你也知道的,夫人向来疼极了她,若是知道有人动了手脚的话,我们两个,可都要死定了啊。” 那个桃红衣衫的女子拂了拂晓衣袖,怒道:“你胆小鬼就胆小鬼吧,你若不敢的,我找别人去,只是,你以后得离我远些,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那个绿衫女子听了,顿时心里一寒。要知道,这个庶姐的手段,当真是可怕,若是这次她不答应的话,下一次,被她对付的,可真要是自己了。 绿衫女子惨白着脸,望着桃红衣衫的女子,说道:“好吧,姐姐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只希望不要露出马脚出来,到时,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那个桃红衣衫的女子如何不知道绿衫女子在威胁自己?她冷冷一笑,说道:“你安心好了,即便真的出事,我也会事先找好替死鬼的。” 微微地握紧了手心,那个桃红衣衫的女子冷笑道:“哼,无论怎样,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把所有的好事全部都占齐的。” 绿衫女子望着桃红衣衫的女子侧脸,不由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小心地后退了半步。 明明,身后就是坦途一片,可是,那女子的这一步却退得非常的小心,看那样子,根本就不象是在平地行走,而更象是步入荆棘。 是的,在这样的大宅院里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她们几乎第一天,几乎每一步,都要步步小心,都要小心翼翼。因为,她们生怕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这天,刚刚午后的时候,段誉就来了。 这几天,他天天在家读书,而段青茗也针对段誉所学,做了一个计划,可以说,现在段誉所读的书里,有一大部分,都是针对今年秋试之类的文字。自然了,段青茗是一个理智而且清醒的人,她深知“幸运只是一时,努力才是一生”的道理,所以,在让段誉读这些有秋试有关的书时,她也选择性地让段誉读了一些其他的书籍。 段誉是个执着的人,他的执着就在于只要认定了一个方向,就一定会一走到底。现在,他努力读书,既是为了薛凝兰,也是为了段青茗。在段誉的生命里,这两个都如此重要的女子,直接影响了他的一生。 几天不见,段誉瘦了不少。而且,个子也显得高了,这个不过七岁多点的孩子,身上有一种沉稳大气的气质,乍一看来,和段青茗眉目之间的沉静,可以说是有得一比。 看到段誉前来,在段青茗身份侍候着的月葭连忙迎了出来,她先朝着段誉作了一个揖,然后笑道:“大少爷来了?小姐在等您呢,快请里面坐吧。” 第六百一十七章 服与不服 段誉朝月葭点点头,然后,径直越过她,直接来到来到段青茗的身边坐下。段誉的脸色有些憔悴,也有些难看,他一坐下来,就闷闷地看着段青茗,那眼神,活象是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段青茗正在喝茶,她指间拈着洁白的骨瓷,白得几乎透明的指尖,几乎和杯身同色。看到段誉来了,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誉儿怎么来了?” 段誉闷闷地扁扁嘴,说道:“姐姐似乎都不欢迎我了……” 段青茗挑挑眉,说道:“这话怎么说呢?” 段誉说道:“姐姐三天才让誉儿休息半天,而且不准出府,这不是变相软禁,就是怕我上门来烦你,这不是不欢迎,又是什么呢?” 虽然,在现代的上班族里,一个星期才有一天能够休息,段青茗让他三天休息一下,已经算是不少了。可是,段誉自己穿越之后,已经过惯了自由的生活了,这一下子被困了起来,他还真真的不习惯。 段青茗笑道:“不知道誉儿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呢?” 段誉抿了一口茶,放下,随口问道:“不知道是是什么话呢?” 段青茗说道:“刀之锋锐,砺之岩石,人之长进,浸于学问?” 段誉头也不抬地说道:“问题是道理人人都懂,可若真想做到,却不容易。” 段青茗笑笑说道:“哟,誉儿这是怪我对你太严格了呢?” 不过几岁大的孩子,做了那样的承诺,就为了不让喜欢自己的人担心,所以,段誉已经用尽了全力。 段誉闷闷地说道:“怪倒不敢怪,只不过,心里有些不服气而已。” 段青茗看着段誉别扭的样子,笑道:“要不,我们就推了这秋后之约?” 段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惊呼道:“姐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段青茗摊开手,说道:“你嫌辛苦啊,恰巧我看着你也觉得心疼,所以,干脆推了算了好不好?这样,你不用辛苦,不用抱怨,我也乐得清闲,好不好?” 段誉涨红着脸,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段青茗笑了,她牵起段誉的手,说道:“好了,好了,誉儿,虽然现在是为了凝兰而努力,可这说到底,也是为了你而努力的啊……你想想,这一段时间读书,你受益多少呢?” 段誉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的,现在,我做起学问来,都觉得顺手多了。” 段青茗说道:“这不就好了?男子啊,要想在这天下立足,就必须得有立足之本。人家常说啊,男儿有志,四方俯首呢。” 段誉朝段青茗摆摆手,说求饶一般地说道:“好了,姐姐,你就不要讲这种大道理了,我天天向上看书啊,都看得比你这还多了。” 段青茗笑笑,牵着段誉朝外走去。 段誉奇道:“姐姐这是准备带我去哪里?” 段青茗笑道:“我准备带你出去走走啊,这一段时间,真把你闷坏了罢?” 段誉一听,抚掌笑道:“那么,我们岂不是可以出去吃顿好的了?” 段青茗嗔怪道:“听你这话,似乎我们府里饿着了你的一般。” 段誉摇头,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姐姐你是知道的,小孩子都喜欢嘴馋嘛,吃习惯了家里的,总想着吃些外面的。” 段青茗笑笑不说话。 在两人走出院门的时候,段誉忽然问道:“对了,姐姐,前几天你告诉我说,这些事情不用我管,你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段青茗说道:“现在没有什么了啊?流言已经平息,事情也慢慢平息下来了,薛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来,就等着你努力秋试呢。” 段誉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姐姐,我还是有些担心啊……你知道薛勇强那种人的……” 段青茗提醒道:“誉儿,你应该叫薛伯父。” 段青茗曾经教过段誉,这尊重薛勇强,就是尊重凝兰。所以,她要段誉无论在任何场合之下,都不能再直呼薛勇强的名字,而要以伯父相称。 段誉说着:“好吧,薛伯父那种人,这次被我逼着就范了,我可真怕他会再想出什么歪主意出来阻拦我和凝兰啊。” 段青茗说道:“誉儿你也别忘记了,这薛伯父最看重的就是薛府的面子,还有就是他自己的体面,这件事,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了,这第一呢?他若想瞒是瞒不下的,这第二呢?他若想反悔,更是没有办法反悔的,因为,这信物,不是已经在你手了么?” 段誉不乐地说道:“姐姐就别说那信物了……我还道薛伯父真心的想将凝兰托咐给我,可不料,我查了一下书籍,那东西居然是用来断交的。” 古书里,有这样的一段话,赠之以环,许之以诺,赠之于刀,断之以锋。 也就是说,若是以环相赠,通常代表了相交,承诺,还有婚约。因为环形如明月,代表的是圆满和幸福。 而这玉刀呢,则用来切断的,证明两人不再相交了。 现在,薛勇强许段誉以媒灼,可是,却又赠之以刀,那寓意可以说是不言自明,他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才答应了段誉的求亲,在他的心里,压根和就没有将段誉当成过一回事过。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这一点誉儿你放心好了,薛伯父敢赠你信物,我们就敢拿着这信物去求亲,而且,还包管让薛伯父哑口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 微微停顿了一下,段青茗又说道:“总之,誉儿你记住,现在问题的着急并不是薛伯父赠予了你什么,而是你如何做,才能的要求——现在呢,你只需要努力,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姐姐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点头说道:“好的,我就听姐姐的。” 两个人一路走,一边说,然后,渐渐地远了,再远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离开之后,屋子另外的屋角里,蓦地闪出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就站在树后,远远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段青茗和段誉,一张俏丽的小脸上,不由地浮出妴毒至极的冷笑起来。。 看那个人影,正是段玉兰,她这几天,给了下人不少好处,想打听出段青茗的种种,可是,段青茗似乎已经起了防备之心了,不但她的院子里根本就进不了什么人,听不到什么消息,而且,那些此前拿了段玉兰好处的人,也开始了躲躲闪闪,似乎不再愿意帮段玉兰打听什么消息了。 段玉兰心中气恼,可是又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她决定亲自出马,探听一下段青茗最近在做什么。现在,她才终于明白,这侦破段青茗原来也没闲着,这不,居然打起了薛府的主意了。 段玉兰慢慢地握紧了手心,她还道段誉为什么突然努力起来呢?却原来,他是在为今年的秋围而努力呢,而这努力的根源,则是为了薛凝兰? 也就是说,薛凝兰就是段誉努力的全部动力么?这话的意思,若是反了过来,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若是没有了薛凝兰,那么,段誉就不会再努力了呢? 要知道,段誉可是府里的嫡长子啊,将来,这段府之中的一切,可都是他的呀。这对于急于改变自己身份的段玉兰来说,已经算是一种威胁了,那么,若是段誉再通过不懈的努力,从而又得了功名,再娶了清流之首的薛府嫡女为妻的话,那么,就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再没有办法可以将他打倒了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刘蓉晕倒了? 现在,刘蓉已经卯足了劲,准备重新挽回段正的心,而且,据段玉兰所闻,刘蓉的病已经好了。正在调养身份,积极受孕。若是这事成了的话,刘蓉生下一个儿子,再重掌段府的话,那么,未来的一切,都还在她们母的手里,而这未来的一切都还可以改变的。眼下,在这种节骨眼上,段玉兰怎么容得下段誉再创新高呢? 所以,这件事,段玉兰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不容许发生的事情,就一定要阻止。而段玉兰现在就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段誉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因为现在段誉闭门不出,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影响到他。再者,若说薛凝兰的坏话,或者让段誉没有信心的事情,也是没有什么大的作用的,要知道,这种低级的谣言,可以说是一揭就穿,万万起不到段玉兰连根拔起的作用的。可是,若是不阻挡段誉的话,你叫段玉兰的心里,如何不难受,不急呢? 段玉兰抬起眼睛,看到段青茗和段誉已经走得远了,她也闪出树后,慢慢地向前走去——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让段誉的努力作废,让段青茗的努力作废。一定要的。 段玉兰才走出几步远的样子,就看到月秀急匆匆地而来,乍一看到段玉兰,月秀便急切地说道:“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段玉兰冷冷地看了月秀一眼,怒道:“也不看看你的样子,什么事这么慌张的?” 月秀被段玉兰指责,一下子就惨白了脸。她低下头去,囁嚅地说道:“那个……小姐,刘姨娘她刚刚晕了过去了……” 段玉兰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一把揪住月秀的衣服,失声说道:“你说什么?” 月秀被段玉兰的表情吓了一跳,她连忙低声说道:“奴婢说,刘姨娘刚刚晕过去了……” 段玉兰的脸色,一分一分地恢复正常,她站在那里,怒道:“姨娘怎么会晕呢?她的身体一向不错的啊,你说说,这些人都是怎么侍候的?” 月秀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段玉兰看到月秀的样子,心里更怒,她吼道:“姨娘晕了,不去请太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啊?” 月秀缓了口气,说道:“太医王嬷嬷已经去请了,王嬷嬷让人来捎信,让小姐您过去一趟。” 段玉兰狠狠地瞪了月秀一眼,然后,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刘蓉怎么会晕呢?前几天,她还不是好好的么?看着精神了不少,脸色也不错,再打扮一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而且,段玉兰还曾听刘蓉说过,这一次,困扰她多年的病症已经好了,可以侍候段正了,也有希望替段府生多一个男丁了,可现在,这才几天啊,刘蓉居然晕了? 段玉兰想着,不由心里烦躁起来,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似乎想一步,就走到刘蓉的屋子里去。 段玉兰固然之学会了心计,也学会了算计,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流淌的还是刘蓉身上的血,那血液里天生不变的亲情还没有改变,所以,段玉兰和会在一听到刘蓉生病之后,才会紧张成这样。 父母天性,在孩子的眼里,就是一棵大树,现在,这棵大树要倒了,你让段玉兰的心里,怎么会不紧张呢? 就因为这一紧张,段玉兰立刻的,将段青茗和段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现在,她只想赶快赶到刘蓉的床前去,看看刘蓉的身体,究竟是怎么样了。 刘蓉的院子里有些乱,这来来去去的,都是人,来来去去的,都是脚步,看得段玉兰眼晕,心也烦透了,她进得院子,冲那些人一摆手,怒道:“你们都给我听着,我姨娘病了,现在需要静养,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放低脚步声,我若再听到有人闹出声响,别怪我拉她出去打板子。” 段玉兰已经差不多十岁了,现在的她,说话声音大,中气足,而她叉起腰来发脾气的样子,更让人想起了平日里的刘蓉,于是,被段玉兰的这一下,那些下人们便乖乖地放轻了脚步,然后,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段玉兰一步一步地朝里屋走去。 屋脊处的阴影,一点一点地逼近过来,罩上了段玉兰俏丽的面孔,她的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深浓的阴影里,让人看了,有一种阴沉沉感觉。 看到段玉兰来了,一直在屋子里焦灼不安的王嬷嬷和李嬷嬷这下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王嬷嬷飞扑上来,朝段玉兰呜咽着施了一礼,说道:“小姐您可来了……您娘她……” 王嬷嬷朝着内室里的刘蓉看了一眼,不敢再说话了。 段玉兰闪开王嬷嬷的身子,朝后站定一步,说道:“王嬷嬷,你是怎么侍候的?我娘前几天的时候还好得很呢,怎么这一两天的功夫,居然会晕过去呢?” 段玉兰的声音很冷,隐隐的,还带着说不出的无奈。这让心里觉得有了依靠的王嬷嬷陡地一怔,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段玉兰冰冷如铁地说道:“太医是怎么说的?” 王嬷嬷低下头去,让自己后退半步,她轻声说道:“回小姐的话,这太医说小姐是操劳过度,火气上身,所以,这才昏了过去。” 段玉兰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叫操劳过度?什么叫火气上身……王嬷嬷,你还敢说,这不是你们侍候的不好?” 王嬷嬷低着头,不敢吭气。 正在这时,太医走出了门口,看到段玉兰,向她见了个礼,说道:“二小姐来了?” 这个太医,就是长期帮刘蓉问诊的胡太医,因为来得多了,也认得段玉兰了,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客气。 段玉兰朝胡太医点点头,说道:“胡太医,我娘的身体究竟怎样了?” 胡太医想了想,说道:“二小姐,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段玉兰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说道:“王嬷嬷,你好生看着,我娘醒了,快些去叫我。” 王嬷嬷低头应了一声,别的字,一个都不敢说了。 段玉兰随着胡太医走到外厅,看胡太医将药方准备好,递给一侧的学徒去抓药,又仔细地交待了注意事项。整个过程,段玉兰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似乎,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那个即将到来的结果。 胡太医转过头来,朝段玉兰说道:“抱歉,让二小姐久等了。” 段玉兰有礼地说道:“胡太医是为了我娘才拖延了时间,这不算什么,我还要感谢胡太医的细心问诊呢。” 微微顿了一下,段玉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娘这一段时间一直都说,她的身体不错,而且一直都在调养,现在,怎么一下子就晕了呢?” 胡太医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着怎么措辞,听到段玉兰问,他说道:“不瞒二小姐说,刘姨娘这是因为上一段时间用药过猛,伤了身体的根本,后来,又加上进补过盛,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昏厥。” 段玉兰听着,点了点头,象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那么,敢问胡太医,我娘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胡太医说道:“二小姐放心好了,这次,刘姨娘昏厥的问题不是很大,等会儿就会醒了,她醒来之后,只要继续用药,身体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另外,只要她不激动,并且以后滋补的药品少用一些,身体会慢慢没事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刘蓉的病没有好? 段玉兰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只要姨娘没事,我就放心好,这边还谢谢胡太医及时赶到,替姨娘看病了。” 胡太医望着段玉兰,欲言又止地说道:“刘姨娘这次的昏倒,并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她的身体从此以后会差一点的,还希望二小姐到时多看着一点儿。” 段玉兰听了,心中一跳,说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什么大碍么?” 胡太医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他看着段玉兰,心内却在思忖着,应该不应该将这事说出来。 现在,段府之中,家主段正不在,这二小姐又是刘蓉的亲娘,什么事告诉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想到这里,胡太医说道:“不瞒二小姐说,刘姨娘的带下病已经好多年了,那种病,原本就难医易发,非常的棘手,所幸的是,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可是,因为控制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药量,所以,现在对于刘姨娘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段玉兰的眸光,微微地黯了一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刘蓉被这病已经困扰多年了。就因为这种病缠身,所以,刘蓉一直没有为段府怀上一个男丁,就因为刘蓉没能生下男丁,所以,段誉和段青茗才会好好地活着,在那里阻手阻势。现在,好不容易听到刘蓉的病就要好了,有希望怀上男丁了,可是,现在,这个胡太医怎么说?那种病,只是被控制好了而已?那种病,已经对刘蓉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那么,究竟是什么伤害呢?为什么,这个胡太医并不肯说清楚呢? 段玉兰的心里,忽然浮上一抹不详的感觉。她有些急切地问道:“胡太医,还麻烦你能将我姨娘的病情告诉我……我只有一个姨娘,若是她有什么事,我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胡太医望着段玉兰,却是面有难色。 要知道,那件事,他也没有诊断清楚,此时,更加不敢妄言,更何况,这个段玉兰,只是个小毛孩子,而且,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这种妇人家的事情,应该怎么和她说才好呢? 胡太医迟疑了。 看到胡太医迟疑,段玉兰的心越跳越快,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慢慢地说道:“胡太医,你也有儿有女,同时亦为人子,你应该知道,父母有疾,儿女担忧的道理,现在,我只想知道我姨娘的身体怎么样了,为何胡太医连这一点都不肯成全?” 胡太医望着眼神坚定的段玉兰,点点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二小姐,不瞒您说,这刘姨娘的身体,这次被伤到了根本,以后,怕是很难复原了。” 段玉兰的身体不由地晃了一晃,她说道:“这话怎么说?” 刘蓉的身体居然被伤了根本?而且,以后都不能复原了?那么,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只要一想起刘蓉从此不再好了,从此以后,她在靠山没有了,段玉兰的心里,一时乱如麻,乱如草。 胡太医说道:“我刚刚看刘姨娘的脉象,她的脉象紊乱,象是在极虚之后,立刻大补的样子,而且,有几味补药对于刘姨娘的身体来说,更加是禁忌之药,可她不但吃了,而且份量不少,所以,现在的刘姨娘,已经被伤了身体的根本,怕以后都难好了。” 段玉兰脸色惨白,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虚之后大补……难道说,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刘蓉居然不知道吗?她不但不知道,而且还将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段玉兰的样子,胡太医知道,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了,他想了想,低声说道:“还有啊,二小姐,在下医术浅薄,或者诊断有误,希望二小姐清空是快些帮刘姨娘找一位德高望众的医者,替刘姨娘细细地诊断一番吧。” 胡太医这话,已经是在放弃刘蓉的病了。 段玉兰望着胡太医,顿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了么?严重得就连胡太医,都不愿意再接诊了么? 胡太医说完,就站起身来,和段玉兰告别。 段玉兰闭了闭眼睛,然后,让王嬷嬷拿出诊金,送了胡太医离去了。 胡太医接了诊金,再看了段玉兰一眼,然后,有些仓惶地离去了。王嬷嬷送了他和童子出去,只剩下段玉兰还坐在原处,神色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胡太医的话,令段玉兰有种感觉,那就是,他有些话还没有说话。至于他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段玉兰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正如胡太医所说,他医术浅薄,是不是应该找一位德高望众的太医来帮刘蓉看一下呢? 王嬷嬷送了胡太医出去之后,回来了,她看到段玉兰的样子,一时心里有些担心,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王嬷嬷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段玉兰微微闭了闭眸子,沉默了半晌,忽然低声说道:“王嬷嬷,我娘醒了没有?” 王嬷嬷低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小姐还没有醒……” 话说了一半,王嬷嬷似乎怕段玉兰责怪的样子,她连忙补充道:“小小姐放心好了,那药老奴已经吩咐下人熬好了,就放在一旁温着,小姐只要一醒来,就可以喝了。” 段玉兰点点头,然后挥手,屏退了所有的丫头,她望着转身欲走的王嬷嬷,说道:“王嬷嬷,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王嬷嬷站在原处,等待着段玉兰的问话。 段玉兰说道:“王嬷嬷,我想问你,我娘的带下病是在哪里医的……问诊的,是哪位太医?那太医开的是什么方子?娘服用了多久?吃下去之后,太医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王嬷嬷偷偷地看了神色严肃的段玉兰一眼,低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小姐问诊的这个带下病的太医,是以前的太医推荐的,去年的时候,小姐因为带下病的事,用重了药,伤了身体,以前的柳神医便推荐了一位在京城的太医,说是能治好小姐的病的。然后,小姐就去了,去了几次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似乎,那困扰多年的病症,就这样好了。” 段玉兰听了,冷笑一声,刚刚,胡太医已经说了,用药极强,伤了根本,看来,这位什么太医的,是用了药性极强的药,先帮刘蓉将那病控制下去,然后,就告诉她,已经好了? 如此的话,那位太医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啊?居然这样害刘蓉? 段玉兰的眸光闪了闪,她想起一个细节,忽然问王嬷嬷道:“以前帮娘看病的那个柳神医是个什么人?” 王嬷嬷说道:“回小小姐的话,那个柳神医是庄子里不远处柳树村的一个神医,小姐的带下病一直由他来看的,可有一次,姨娘无暇去亲自问诊,所以,就让人带了药回来吃,那药,不知怎地,就给弄错了,结果,小姐的病没有好不说,反而更加严重了,于是,柳神医就推荐了这一位神医。” 王嬷嬷有些话,也不太敢和段玉兰说清楚。毕竟,对于段青茗和刘蓉之间的争斗,段玉兰都是知道来龙去脉的,有些话,作为下人的王嬷嬷,反倒不敢太多口了。 可是,段玉兰已经不是以前的傻丫头了,她不但有头脑了,而且遇事更加会多想一层了,所以,虽然王嬷嬷的话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可是,段玉兰一听,还是听出端倪出来了。 第六百二十章 这是怎么了? 段玉兰冷笑着说道:“什么叫‘不知怎地就出了问题?’王嬷嬷是不是想告诉我,那药是被人换了,所以,就出了问题了呢?” 王嬷嬷还是低着头,不敢吭气。 段玉兰挥挥手,说道:“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了……我再问你,你们怎么知道,那个替姨娘问诊的京城名医是柳神医介绍的呢?” 说到这个,王嬷嬷迟疑了。 因为,那日,那个柳神医居然着人捎了土封信过来,说什么刘蓉的宿疾未好,他推荐一位太医帮刘蓉诊治等等。 当时,王嬷嬷就对那封信心存疑虑,可是,刘蓉看了之后,确定那就是柳州神医的笔迹,再加上刘蓉当时病得急了,所谓病急乱投医,所以,干脆就不听王嬷嬷的话,自己跑去问诊了。 王嬷嬷知道,那位太医诊金奇高,看得刘蓉心疼得牙根直痛。可是,为了那日渐好转的宿疾,刘蓉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了一下来。这一坚持,就到那个太医告诉刘蓉,说她已经痊愈,只要将前一段时间因为服药而造成亏欠的身体给调养好,这身体,就可以比以前更加健康了。 刘蓉亦是听了那位太医的话,开心了不知道多久。而且,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开始调养身体,什么好的补药啊,补品之类的,那些地东西可谓吃了不少,可吃到最后,居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段玉兰冷笑道:“王嬷嬷,你知道不知道那位太医的医馆在什么地方?” 王嬷嬷说道:“回小小姐的话,老奴知道的,就在南天门外的那条主道上。” 南天门,也算是京城的繁华之地,能在那里开得起医馆的,自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再加上那气派的医馆,气质卓越的太医,而且一针见血的诊断,这都是令刘蓉不惜重金最重要的原因。 现在,刘蓉的身体已经毁了,那么,接下去,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段玉兰咬着牙,却不说话。 沉默了半晌,李嬷嬷忽然走进门来,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姨娘她已经醒了,说是请您过去。” 段玉兰应了一声,站起了身体,在经过王嬷嬷身边时,段玉兰忽然说道:“王嬷嬷,待会儿用完午膳之后,你陪我去那间医馆去一趟,我想拜访那位神医一下。” 段玉兰决定了,若是刘蓉的病,不关那位神医的事情倒也罢了,若真是他故意做手脚以,又或者是医术不精的话,段玉兰一定会让他后悔娘生了他的。 谁敢害刘蓉,就是和段玉兰过不去,所以,段玉兰不会放过那些想暗算刘蓉的人——最起码,她不会放过那些在她的身份没有摆正,刘蓉没有生下段府嫡子的情况下,就拦路的人。 段玉兰的眼里,不但容不下砂子,甚至,连水滴都容不下。 听着段玉兰语气淡淡,却冰凉得令人惊心的话,王嬷嬷的头低得更低了,她低声地应了一句:“是”。然后,垂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要知道,这段玉兰越长,性格就越象刘蓉,而且,段玉兰比之此前刘蓉的爽朗,更多了几分阴沉和内敛,时常,王嬷嬷站在段玉兰的面前,都不知道,这位她一手带大的小主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以前的段玉兰,倒还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可自从上次发生了事情之后,段玉兰便象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就连看着人的眸光,都多了几分警惕。所以,现在的王嬷嬷,对着刘蓉的时候小心,对着段玉兰的时候,则更加小心了。 刘蓉倚在床上,静静地喝着药,她的神色有些憔悴,眼睛里没有半点的神采。此时,只穿着中衣躺要床上,一口一口地将那苦涩难咽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咽下。 看到段玉兰过来,刘蓉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兰儿来了,快过来坐。” 段玉兰依言,走过去坐在刘蓉的身边,看到喂药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段玉兰取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喂到刘蓉的口里去。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勺子碰在碗边上的声音,还有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 天,已经差不多午时了,阳光透过厚重的窗棂,将带着暗格的影子投了过来。在刘蓉的床前,变成一副奇怪的画面。 段玉兰垂着眉,细心地喂药,刘蓉也就一口一口一喝下,那药,虽然很苦,可是,因为有段玉兰的陪伴,她反倒觉得没有以前苦了。 一碗药,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喝完了。段玉兰拿过帕子,轻轻地帮刘蓉擦拭着唇边的药液,又让丫头拿过茶水,让刘蓉漱口。做完这一些,她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刘蓉。 看到段玉兰一脸的小心,刘蓉忽地笑了起来:“兰儿,以前你病了,赖着不肯吃药,都要娘哄着,喂着,可现在倒好了,你居然学会喂娘药了?” 段玉兰淡淡地垂下眸子,低声说道:“女儿长大了。” 长大了,成人了,也有长大的烦恼了,现在的段玉兰就非常的烦恼,烦恼得有时她恨不得一梦不醒,一梦千年。 刘蓉的眸光,微微地变了一下,她说道:“是啊,娘的兰儿长大了……” 微微地顿了一下,刘蓉再说道:“当然,也更象娘年轻的时候了。” 段玉兰丢下手里的帕子,说道:“娘根本就不老,还说什么年轻的时候?” 刘蓉听了,不由抿唇一笑,说道:“谁说娘不老?以前啊,你阿婆说过的,这女人啊,不要看自己老不老,只要看着孩子长大,就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段玉兰听到刘蓉提起她的娘,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刘蓉沉吟了半晌,忽然问道:“对了,兰儿,胡太医有没有说过娘怎么会晕倒呢?” 奇怪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刘蓉有些奇怪的说道:“奇怪啊,我明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是,居然会晕倒么?” 刘蓉醒来,便听到李嬷嬷说,是胡太医诊的脉,正在和段玉兰在屋外说话呢,后来,听说胡太医走了,于是,刘蓉就让段玉兰过来,问问自己究竟怎么了。 段玉兰听了,不由地咬了一下下唇,说道:“不碍事的,只不过因为天气渐渐热了,娘一时没有习惯而已……” 说到这里,段玉兰话锋一转,说道:“还有就是,娘啊,这一段时间,您的补品实在吃得太多了,这夏天呢,可不是进补的好时候啊,娘,您以后的饮食,可得清淡一些了。” 刘蓉想了想,点头道:“嗯,兰儿说得是,这一段时间,我也觉得自己吃补品太过多了,看来,以后得注意一些了。” 段玉兰点点头,替刘蓉将乱开的头发别到耳后,低声说道:“娘,您身体没事的,别担心。” 刘蓉对段玉兰突然的懂事和亲密一时不太习惯,她有些奇怪地说道:“兰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段玉兰望着刘蓉,有些受伤地说道:“娘这是什么意思?” 刘蓉说道:“娘当然没有什么意思啊……只不过,你这一下子长大了,娘还不习惯而已。” 段玉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刘蓉又开始困乏了。段玉兰转身,轻轻地退了出去。 王嬷嬷送了段玉兰出来,她以为段玉兰要走了,谁知道,段玉兰站在门口,朝王嬷嬷说道:“王嬷嬷,你去传膳,就说我今天要在里用膳。” 王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段玉兰在她身后叫住了她:“王嬷嬷,记住,一定要清淡,明白么?” 第六百二十一章 段玉兰吃素 王嬷嬷连忙说道:“小小姐放心好了,老奴省得的。” 段玉兰点点头:“还有,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和我娘说……” 王嬷嬷又应下了,段玉兰这才转身,又转回刘蓉的屋子去了。 用午膳的时候,刘蓉望着满桌子的菜,一时之间有些奇怪。她问道:“兰儿,即便不能滋补,你也不能给姨娘吃这个吧?” 这满桌子的菜,除了素的,还是素的,除了一两个肉菜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肉食。 段玉兰一边帮刘蓉夹菜,一边含糊地说道:“天气热了,女儿胃口不好,娘,您就将就着一点吧?” 刘蓉有些心疼地看着段玉兰,说道:“傻女儿,并非娘不能将就,而是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怎么净吃这些呢?我让厨房加些菜上来。” 段玉兰一听,连忙阻止道:“那个,娘……真的不用了,天气热了,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刘蓉望着段玉兰,忽然放下筷子,说道:“兰儿,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段玉兰喜欢吃肉,喜欢华衣美食,这些,刘蓉都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段玉兰居然为说天气热了,想要吃素,你叫刘蓉心里怎么会放心呢? 要知道,这才五月的天气,冰块都还没有开封,这大中午坐在屋子里,都没有丝毫的热气,可是,段玉兰居然说热,刘蓉怎么会信呢? 段玉兰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刘蓉,说道:“娘,不错,女儿是喜欢吃好吃的,可是,娘啊,您不看看,女儿已经快要十岁了,难道说,还要天天都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让自己身上长肉么?” 刘蓉看了段玉兰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兰儿长大了,连身材都开始想到了?好了,娘就陪着兰儿吃素。” 段玉兰望着刘蓉,眸子里的光线有些复杂。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娘,其实我更喜欢吃那些大鱼大肉的,所以,你要我吃素,我也怕坚持不了多久,不如我以后中午都过来娘这里用膳,然后,娘陪我一起吃素可好?” 刘蓉一听,不疑有他,爽快地应道:“好啊,无论兰儿想做什么,娘都会陪着兰儿的。” 午饭过后的时候,刘蓉说要小睡一会儿,段玉兰借机告辞,她告诉刘蓉,说自己有一些针线活儿,想要王嬷嬷帮忙打理一下。在得到刘蓉应允之后,段玉兰就带着王嬷嬷一起,直奔那一间南天门的钟氏医馆。 段玉兰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刚出门,刘蓉就叫过了李嬷嬷,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嬷嬷迟疑着,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要知道,被段玉兰狠狠地威胁过了之后,李嬷嬷并不敢说,也不想说。可是,刘蓉倚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道:“李嬷嬷,若我拿这话问王嬷嬷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的。” 李嬷嬷和王嬷嬷不和,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刘蓉不但充耳不闻,而且装得好象根本没有发现一秀般。 其实,刘蓉并不是没有发现,只不过,她不揭穿而已。 要知道,这作为主子,就得平衡下属之间的那种“力”——既不能让他们过分团结,反过来对付自己,更要利用他们之间有矛盾,让他们去争,去斗,然后,对自己献更多的殷勤。作更多的贡献。 刘蓉在后宅多年,自然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她一方面纵容着王嬷嬷和李嬷嬷你争我斗,另一方面,又尽力地平衡着他们之间有关系,不让他们将事态闹大。 现在,刘蓉就是利用李嬷嬷和王嬷嬷之间有矛盾,来质问李嬷嬷,然后得到自己想李的东西。 李嬷嬷一听刘蓉的话,立马挺起腰来,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地将所有都说了出来。 自然了,关键的几句,李嬷嬷根本就没有听到,可是,刘蓉多精啊,她一听李嬷嬷的话,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 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刘蓉握紧了手心,说道:“现在,二小姐去哪里了?” 李嬷嬷说道:“听说,小姐带着王嬷嬷去医馆了。” 去医馆?去哪间医馆呢?不用问了,自然是此前帮刘蓉问诊的那间钟氏医馆了。 刘蓉挥了挥手,让李嬷嬷出去,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不自觉地呆了。 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了,可是,究竟出了什么总理府呢?这一点,刘蓉还真没有把握—— 段玉兰站在那那间上面写着“钟氏医馆”医馆的招牌门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可是,她越看越失望,越失望,就越想看清楚一点。 这间医馆,是一间老招牌的医馆,三间的铺面,黑漆的大门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林立的药柜。 门上的招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上面,斑驳的木影,显示着风霜无情的侵袭,再看看招牌之上,有些暗淡的字迹,就知道,这是一间祖传的东西。 段玉兰站在门口,抬眼朝里望。正对着门口的中堂上,挂着一幅“济世医人”的牌匾,牌匾下没有人,只有医锤、医称等一类的东西零散地摆着,也没有人收拾一下。令人一看,就可以知道,这家医馆里,没有什么药僮之类的下人。 现在,正是午后的时候,太阳晒得人有些发昏,段玉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医馆的坐诊太医正伏在桌面上睡觉。只见他身高一般,长相一般,就连身上穿着的一那件灰衣服,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浆洗过了,东一块,西一块的,难看极了。 再看那人的头发,也没有梳好,乱七八糟地披在肩膀上,看起来,难看极了。 这个南天门,虽然是个繁华地的方,店铺也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是,这家医馆却没有半个人进入。 而且,这可以说是生意清淡,门可罗雀,段玉兰和王嬷嬷站在医馆门口半晌,根本就不见有半个人影来往。 段玉兰转过身来,看着王嬷嬷,冷冷地说道:“你不会告诉我,娘就是在这家医馆里看的病吧?” 这种破败的诊所,再一看那个落魄太医的样子,莫说是刘蓉了,即便是段玉兰身边的丫头们,都不会来这里看病的。 王嬷嬷有些迟疑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是这个地方没错……可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王嬷嬷还真的说不清楚,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就是这家店子,因为,门口的招牌,还有那副牌匾都还在的。只不过,还是不一样了,王嬷嬷可记得,她陪刘蓉来的时候,这里焕然一新不说,就连门内都有几个跑堂的。就连那个太医,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的——不,那个太医,和眼前的这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那一个,神情倨傲,气质卓然,哪里是这一个一滩泥一般的太医可比的呢? 看到王嬷嬷左看右看的还在迟疑,段玉兰已经冷笑一声,自己率先跨进了屋子。 现在的段玉兰,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王嬷嬷和刘蓉被人骗了,可是,究竟是被谁骗的,又是怎么骗的,这一点,段玉兰需要了解清楚。 那个伏在桌面上的太医,是被段玉兰的脚步惊醒的。他抬起眼来,先看裙子,然后再看到段玉兰一脸俏丽的小脸时,长满胡须的脸上,蓦地流露出来一种说不出的笑容出来:“啊呀,小姐,快,快,这边请坐。” 第六百二十二章 所谓钟太医 段玉兰看了那个人一眼,微微地蹙了蹙眉。看这个男子的样子,似乎就是这间医馆里的太医了,可是,你再看看他的样子,这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从他这一脸谄媚的笑容,一身欠扁的肮脏,还有那宇眉之中所流露出来的疏懒和猥琐,哪里有太医高洁线清正的样子呢? 段玉兰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地朝屋内迈进了一步,再一步。她发誓,若不是今日里,为了找回刘蓉病因的话,你即便打死段玉兰,她都不会再向前迈进一步的。 那位太医模样的人,神情十分的殷勤,眼神也十分的灵落。而且,他的眼力也是极好的。他坐在那里,一眼就看出,这个贵家小姐一脸不悦的样子。 看到段玉兰在他的面前站定,那位太医模样的人,顺着段玉兰的视线,看到了那张有些肮脏的椅子。他十分机灵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抢步上前,用衣衫的长袖将椅子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接着,那人又将椅子向前推了一些,示意段玉兰可以坐下了。 他一边做着这些,还一边殷勤地说道:“小姐您快坐吧,在下姓钟,是这间钟氏医馆里的太医,现在,在下帮你看茶。” 段玉兰看了那个太医一眼,不由地冷下了眸子。 这人是个太医吗?太医是这个样子的么?看到了病人,不说看病,居然说先看茶?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本事。又能医些什么病症。可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段玉兰还是想着,要将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段玉兰回头,白了王嬷嬷一眼,后者却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明显十分陌生的钟太医,在段玉兰的身后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明明,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可明明,眼前的人,却并不是那个人。 那个钟太医回头,看了段玉兰一眼,又“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后,真的烧水去冲茶去了。 段玉兰望着那个太医的背影,又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个什么太医的,倒是一手大包大揽了。可是,若所有的太医都会冲茶、递水了,那么,谁来帮病人问诊看病呢? 说实话,这样的太医,在段玉兰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看到。因为,此前段玉兰所看到的太医,全部都是带着小僮,背着药箱,一副济世救人的医师模样,她何止于看到过如此马虎的太医呢? 非但马虎,而且肮脏。 而且,那个钟太医在接近段玉兰的时候,他的身上,传出一阵酸腐的气息,就如腐烂经年的野草一般,令段玉兰不由地掩了掩鼻子。 段玉兰看着那张椅子,迟迟不肯坐下,王嬷嬷见了,知道段玉兰嫌脏,她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在椅子上擦了又擦拭,最后,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垫了上去,段玉兰看了看,这才勉强坐了下去。 那个钟太医还在里面忙乎着,似乎翻箱倒柜的在找茶叶,烧水。段玉兰坐在那里,朝着那个太医在里间的背影淡淡地问道:“冲茶这等事,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呢?你这里的小僮都到哪里偷懒去了?” 那个钟太医听了,说道:“哪里有什么小僮啊,这个医馆,就只够养活我一个人而已,所以,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段玉兰微微凝了凝眸子,却冷冷地回头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的头,低得更低了,却一直不敢说话。因为,事到如今,王嬷嬷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这里的一切,和之前来的时候完全都不一样,就连这个太医,和那个道风仙骨的太医都迥然不同,所以,这王嬷嬷一进得门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却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茶,很快冲出来了,王嬷嬷接过,替段玉兰斟了一杯,段玉兰望着那发黑的杯沿,还有那留着焦黄花叶印子的杯子,既不说话,也不动。 王嬷嬷很快发现了这杯子的异常,她尴尬地将茶水放到一边,然后,退到段玉兰的身后站好,不动了。 那个太医铺好了宣纸,一副准备帮段玉兰问诊的样子。段玉兰并不伸手,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是听朋友介绍才找到这里来的……听说你这里有一位很高明的太医,所以,我闻名而来,只不过,听那朋友的描述,这好象指的并不是你。” 那个太医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他缩回手去,嘟囔道:“得,又是来找那个的。” 段玉兰望着那个太医,说道:“怎么?很多人来这里找他?” 钟太医黑了脸,抱怨道:“他租用我的医馆三个月,医好了不少人,所以,现在的这些病人,一来就是找他,看到他不在,就走了……” 那个钟太医的心里似乎十分的委屈,他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嘛……” 虽然,这其间,厉害得绝对不是止一点点,可是,看那位钟太医的神色,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义愤填膺的样子。 微微地叹了口气,那位钟太医陡地转过话锋: “现在他不在了,别的人也不肯来看病了,我祖祖辈辈经营得好好的生意,就这样被搅黄了……” 那不个钟太医一边说,一边叹息,看那样子,不知道吃了多大的亏一般。然而,,段玉兰哪里有时间听钟太医在这里伤春悲秋呢?她蓦地打断钟太医的话,冷冷地问道:“你说……那个太医医好了不少的人?” 医好了不少的人,医术自然没有说,而刘蓉却偏偏变成了那个样子……看这样子,那个钟太医不会是那个专门、故意的吧? 不知为什么,段玉兰的心里,蓦地跳了一下。 那位钟太医的脸上,气愤之色更重了。他望着段玉兰,不说话。 段玉兰转头,朝王嬷嬷示意了一下。 王嬷嬷点头,示意明白了。她朝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锭银子,轻轻地放在钟太医面前的桌子上。那锭银子,十足的成色,足足有五两之多。钟太医看着,眼睛都直勾勾的,忘记了转。要知道,五两银子啊,他开医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赚到呢。看来,得了这银子,又可以花天酒地一阵子了。 钟太医心下兴奋,他惊喜地想去抢。可段玉兰却一伸手,按住了那锭银子。看到钟太医痴迷的眼神,段玉兰居高临下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然后,这个,就是你的了。” 那个钟太医欣喜地点了一下头,又一下——只是问话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不会要他出钱,问完了,还有这么多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 看到钟太医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王嬷嬷的眼里,陡地现出鄙夷之色——呸,真是没有见过银子的东西,这才一锭银子而已,就欢喜成了这个样子。 段玉兰说道:“我想知道所有……关于那个太医的所有。你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记住,一个字都不准漏。” 那个钟太医点头,然后,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数月之前,有一位同样姓钟的太医来了这里,说是看中了他的医馆,想租来用上个三年五载的。起先,钟太医是不同意的,可就因为对方付的酬金不少,而且一付就是一年,所以,钟太医想过之后,既有银子得,又乐得偷懒,于是,便答应了。 那个人进得店了,并没有怎样装修店子,只不过迅速地请来了几个伙计,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开门营业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春儿之死 说实话,那位太医的医术还真的不错,这前来问诊的人,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没有他医不了的。所以,他收的诊金虽然贵过一般市面上许多,可是,还是有人不断前来问诊,一时之间,这间开了几十年,一直都生意平平的医馆,顿时生意火暴,门庭若市。 如此,过了三个月之后,那个人却忽然告诉钟太医,说他家有急事,要尽快回去一趟,至于什么时候再来,他也说不准。还说什么这医馆空着也是空着,就交给钟太医自己经营吧。至于那个人之前所付的租金,也不用退了,只是他和钟太医约好,若他再回来的话,钟太医便再租给他,租金继续付来也就是了。 钟太医并不关心那个人的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再加上既不用退钱,又得回了医馆,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钟太医又爽快地答应了。那人走得急,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两下里也就这样分开了。那人及至走,都没有留下什么片言只语。 段玉兰听到这里,就朝钟太医打听起那人的家族住址,以及种种。原以为,这租医馆的事情,一定会有什么凭证文书在的。可是,那个钟太医干脆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段玉兰略微有些失望。 也是的,一个如此见钱眼开的人,又怎么会关心除了金钱之外的东西?怕那一位太医,一拿出银子出来,这个钟太医便连爹娘姓什么,都统统记不得了吧? 现在,那人找不到了,刘蓉的病,也不会好了,这两下里,无论怎样说,都难以自圆其说。现在,若能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刘蓉被人坑了,不但被人坑了钱,而且,还被人治坏了身体。且不说这治坏的身体能不能再痊愈,单单是这太医消失,你就真没办法找了。 段玉兰坐在那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都破灭了。 若是那位太医医术不精,医不好刘蓉的话,还可以原谅,可是,那位太医医术精湛,偏偏医坏了刘蓉。那么,事情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那个人,他是有意的。 无心之错不能犯,有意之人罪当诛。 段玉兰问完了之后,沉着脸,带着王嬷嬷就朝外走去。 而王嬷嬷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已经开始风中凌乱了。因为,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精明如刘蓉,都会被人坑得七荤八素的。而且,这件事,若是回去了之后,还真的没办法和刘蓉交待。 段玉兰又连接问了几个问题,可那个钟太医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要么,干脆就是一个句:“我怎么知道?” 于是,段玉兰知道,这下,彻底没戏了。 看到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段玉兰便站起身来,离去了。及至登上马车,段玉兰的心里都在思忖着,要怎样找到那个黑心的太医,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个幕后操纵者,既替刘蓉报仇,又能替自己出气。 而王嬷嬷象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跟在段玉兰的身后,生怕这位小主子一不开心,就就来恨屋及乌,先拿自己先开刀了。 段玉兰匆匆忙忙地走了,她没有看到的是,她才刚刚一出门,那个模样贪婪的钟太医却忽然敛了敛眼神。他突然左右看了一眼,看看没人,然后,就快速地关上门,钻到了医馆后面的胡同里,再转个弯之后,就来到了一间看似低矮的屋子。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看得人有些发晕。那个钟太医轻轻地叩了叩门,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他望着门内的人,低声说道:“师傅,那个人走了。” 屋内,传来淡淡的“嗯”的声音。然后,便没有人说话了。 那个钟太医想了想,忽然说道:“师傅,徒儿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徒弟去骗那位小姐呢?” 那位小姐,虽然表面看来心计阴沉,可是,你再看她的年纪,这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啊,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机固然之难得,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为什么师傅要设下这一切呢? 屋子里,传来一个淡淡的、伴随着咳嗽的声音:“这事,你管不着,记住,你只要看好医馆,无论谁来问,你只要照我教你的话答他也就是了。” 那声音虽然轻,可是,已经带着说不出的严厉之意,那个钟太医听了,又应了一声,转头,向外走去。 屋内,又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然后,有一个人,淡淡地喃喃了一句:“拿这手段,去对付一个如此笨蠢的人,段誉,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问题是,段誉怎么想的,现在真的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事情,已经成了。 段玉兰回到段府,心里仍旧气呼呼的。王嬷嬷在段玉兰的院门前告辞,段玉兰黑着脸,挥挥手,让王嬷嬷去了。而她自己,则气呼呼地进了屋,半天什么话也不说。 这一次,刘蓉被骗,这一次,她又无功而返,这让段玉兰的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左看右看的,再也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恰巧,段玉兰屋里的小丫头春儿来了,她是来帮段玉兰奉茶的。那个小丫头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心机莫测的二小姐,她小心翼翼地将茶往段玉兰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然后,转身就想走了。 段玉兰还在想着她的心事。因为今天出门出得比较急,这路也走得比较急,再经过这一番的折腾,段玉兰的人也渴坏了。此时,看到有茶奉上来,她一手端起茶杯来,准备一饮而尽。 可没想到的是,段玉兰的茶水才喝了一口,居然被烫到了。她一口茶水吐出来,然后,开始用手扇被烫得发晕的舌尖。 那个小丫头被段玉兰的茶水喷了一脸,一身。可是,她站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到了最后,段玉兰拿着冷水漱了口之后,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看了那个小丫头一眼,也不说话,只是走到她的面前,伸出腿来,朝着那小丫头就是一脚:“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拿这么烫的东西来给本小姐喝……你想烫死本小姐是不是?” 那个小丫头完全没有防备。她被段玉兰这一踢,顿时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到一侧的柱子上,浑身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月秀连忙跑上前去,朝那个小丫头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登时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朝段玉兰说道:“小姐,不好了,这个小丫头没气了。” 段玉兰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失声说道:“怎么会?我没怎么用劲啊。” 一侧的月秀心道,你这没有用劲的,已经能将人踢飞,你若再用点劲的话,岂不是能将人踢到天上去了? 这话,只能想想,却无法出口。月秀苍白着脸,来到段玉兰的面前,说道:“小姐,现在怎么办呢?……她好象真的没气了。” 段玉兰也有些害怕,可是,她很快又状起胆子,朝月秀瞪了一眼,说道:“你怕什么怕呢?她快把我烫死了,我只是踢了她一下,想出口气而已。谁知道她这么不经踢的?” 听了段玉兰的话,月秀有些无语望天。 可现在,却是要解决事情的关键时候,月秀想了想,这才说道:“小姐啊,现在,人已经没了,您还是赶快看看,这个春儿要怎么办吧?” 第六百二十四章 身后事怎么办? 段玉兰定了定神,她想了想,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说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可怜的月秀,真的不知道“凉拌”是怎么“办”的。她只好站在那里,呆呆的,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玉兰见了,心中更是不耐。她朝月秀狠狠地瞪了一眼,说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月秀求救似地望了刚刚进门的月华一眼,似乎想让对方救她。 月华年纪比较大些,遇事也比较冷静些,此时看到月秀一脸的求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段玉兰的身边,说道:“小姐啊,这大热天的,人若真没气了,也不能久放,奴婢听说,这春儿的家人也不在京城,若是通知她的家人来认领的话,怕也迟了。” 段玉兰此时还是有些心虚。毕竟,这出人名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头一遭啊,若是这事被段正,或者是段青茗知道的话,那岂不是糟糕透了? 段玉兰想着,她咬着下唇,朝月华说道:“月华,要不,我们到晚上的时候,把她扔出去吧。” 月华的心里,一阵的悲凉。 这个小丫头,虽然进府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算是段玉兰院子里的一分子啊。再加上这个小丫头平日里和月秀住在一起,隔得比较近,所以,看到这小丫头没气了,月秀早被吓得没有一点的主意了。而月华看看月秀,再看看段玉兰,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以后的下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死之后,也只换来主子一句淡淡的:“埋了。” 月华定了定神,说道:“小姐,这夜晚埋人,可是使不得的呀。您想想啊,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不见了,这说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啊。倒不如您舍些银子,给春儿的家里人,然后再将春儿的尸体给他们送回去,这样不就结了?” 月华想得十分的简单,人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息事,若是段玉兰此举的话,春儿的家人绝对没有话说的。而对于段玉兰来说,也没有半点的损失。可不料,段玉兰一听,不由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家小姐打死了人么……你这样的话,置我的名声于何地呢?”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居然不如段玉兰的名声来得重要?月华现在真的不知道,是段玉兰薄情,还是这个世道可恶。可是,这春儿既然已经死了,作为一起做事的姐妹,月华想的,是尽量帮春儿争取到她应有的一份。 月华提了提神,慘笑道:“小姐放心好了,这件事不会有损小姐您的名声,只会让人觉得这个春儿不懂道理,冲撞了小姐,所以才没了命,而且,小姐大义,不但赔了银两,还安抚了春儿的家人,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段玉兰根本就听不进去月华的话。她冷笑一声:“月华啊月华,枉你跟了我这么久了,难道真的不知道舌头底下压死人的道理吗……算了,这事不用你了,月秀,你去找两个人过来,趁天黑的时候,把这个短命鬼扔到后山岗上埋了吧。” 月秀低声应了一句:“是”,然后,同样脸色惨白地看了一眼月华,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段玉兰看着月华,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道:“月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以后,谁都不准备再提起,你知道吗?” 月华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说道:“小姐的意思是说,不用通知春儿的家人了?” 一条生命,就此白白地消失,依段玉兰的意思,居然是边春儿的家人都不用知会一声的。然后,就这样让春儿白白地死去么?不得不说,这对于月华来说,还真的难以想像。 段玉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通知她的家人做什么……你当本小姐蠢,还是银子多啊?我没有追究她烫伤我的罪过就已经算是大度了,还说什么通知她的家人?你是不是想让她的家人来找我要银子,吵翻天啊?》” 月华被段玉兰的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望着段玉兰,眼睛里含着泪水,低头,转身告退了。 月华走出去的时候,月秀还在门后候着。看到月华出来,月秀追上前两步,和月华并肩向前走着,等过了垂花门之后的僻静外,月秀这才连忙问道:“月华姐,怎么样了?” 月华摇摇头,说道:“小姐她不肯通知春儿的家人,也不肯付银子。” 月秀年轻,毕竟沉不住气,一听月华的话,连忙问道:“那要怎么办啊?” 月华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月秀,你去找人,好歹央他们把春儿给埋了吧……毕竟我们姐妹一场,这样的事,我们总不能看着不理。” 月秀听了,点头,然后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月华又叫住了他:“那个,月秀啊,这银子我来出就是了,另外,你还是想办法通知一下春儿的家人吧,好歹的一个女儿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啊。就这么没了,春儿的家人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月秀听了,默然半晌,然后,静静地离去了。 过了没多久,月秀又回来了,她的手里,捧着这个月刚刚发的月俸,递到月华的手里,月秀轻轻地说道:“姐,你把我这个也给春儿的家人吧,她好可怜的说……” 月华按住月秀的手,摇头,说道:“这个使不得的啊……你家里的娘还病着,两个弟弟还小,你若是全给了春儿,你家里吃什么,用什么啊?” 月秀抬起头来,问月华道:“那么,姐姐,你说要怎么办吧?总不能春儿死了,却一两银子都没有落到吧?” 月华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一些银子存着,到时,我让人事后到春儿家去就是了。” 月华听了,急道:“不行啊,月华姐,你家里也不宽裕,去年雪灾的时候,你家里还遭了灾,现在一家都还住在破庙里呢,你若是把这银子都拿出来的话,你家里怎么办呢?” 月华叹了口气,说道:“我倒还好了,最惨的就是春儿了……人没了,银子一分都没有。” 她们这些丫头们,都是拿着自己侍候主子的钱,回去养活全家的,所以,只要没有银子,这家里的人就有饿死的危险。 月秀听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主子咋这么狠心啊,人都没有了,还连这点银子都不肯出,难道说,这年头,人命真的没有主子的面子大么? 月秀哭了,月华也难过得想掉眼泪,这两个丫头,各自想着自己以后的命运,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月华,月秀,你们两个不去干活,在这里做什么呢?” 月华抬起眸子,就看到月葭正捧着一个托盘,朝两人走来。 因为上次的事,月葭恼了月华许久。可毕竟,她们是一起出来的姐妹啊,有时的事情,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月葭恼过了之后,便将这事给放下了,现在看到月华,也还会冷不丁地打上个招呼。 月秀一看月葭来了,连忙警惕地向后移了两步,似乎怕月葭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般。 月葭是帮段青茗拿新浆洗好的衣服的,刚好路过垂花门,此时看到月秀和月华都一脸的惨淡,似乎无精打采的样子,月葭的心里奇怪极了。 月华看到月葭,连忙一拉月秀,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自己却迎上月葭,一脸堆满了强笑,说道:“那个月葭……你忙着呢?” 第六百二十五章 粗心的月葭 月葭看着月华的脸色有些奇怪,她心下好奇,不由地扬了扬手里的衣服,说道:“是啊,我帮小姐拿她刚刚浆洗好的衣衫。正准备回去呢。” 那一件衣服,是段青茗准备去聂府替聂老太君过寿的时候穿的。因为和聂采月约好了的时间,段青茗的打扮自然要投其老人家的所好。更因为这个时节才刚刚入夏,还没有到做新衣的时间,现在赶做似乎也来不及了,所以,段青茗就让月葭拿这去年没怎么穿过的旧衣服给浆洗好了,拿回去给她。 月华似乎不想答月葭的问题,她指了指月葭的托盘,强笑道:“那个……月葭啊,你不是在大小姐拿衣服去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得看着主子的脸色过日子的啊……你出来有一会儿了吧?还是快点去吧,要知道,若是迟了,大小姐会责怪于你的。” 月葭听了月华的话,不由地冷“嗤”一声,冷冷地说道:“月华你放心好了,我们小姐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乱罚乱骂的。” 虽然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丫头,可是,月葭向来以遇到了段青茗而感觉到庆幸。此时,她站在月华的面前,感觉到自己身高都高了几分一般。 月华听了,心里不由地一酸,又强笑道:“呵呵,大小姐人大度,从来不随意责罚下人,这些我都知道的,只不过,你还在忙着不是?若是离开得久了,怕大小姐没有人使唤了。” 这个月华,一句一句的,都在支使月葭快走。月葭看了,心里非常的奇怪。她转过眸子,陡地看到月秀的手里还在捧着那一点碎银子。,月葭的视线投了过来,月秀连忙将银子放到身后,似乎害怕月葭看到一般。 月葭看了,知道这两个人心里一定会古怪,可是,她和月秀月华两个,已经各事其主。所以,即便月秀真有什么事情,也是不关自己的事情的。 想到这里,月葭转过头去,拿着段青茗要的东西,便离开了。 看到月葭走了,月秀这才轻轻地喘了口气,说道:“还好她没有追问下去。” 月华却是看着月葭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她说道:“我倒想她能问下去……” 若是月葭真的问下去的话,那么,春儿之死的事情,就会被大家所知,大小姐是个眼光长远的人,绝对不会用段玉兰处理事情的胡涂方法处理春儿这件事的,事实上,若是段青茗知道的话,这春儿的家人,即便是没有人了,可是这赔偿的银子,还是能得到的。 月秀听了月华的话,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说道:“月华姐,你不怕主子知道了这事,就会去找你的麻烦?” 是的,段玉兰已经表示了,春儿之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现在,若是被段青茗知道了,又插了一手的话,那么,月华和月秀,同样的,都逃不脱被罚的下场。 段玉兰的手段,不但月华能详于耳,就连月秀,也谈虎色变。所以,月秀第一担心的是,就是会不会被段玉兰罚得很惨。 月华听了月秀的话,半天没有吭气,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月秀,你知道的,我们、还有春儿,还有这满院子的姐妹,可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靠的是用双手换取金钱,可更要靠主子的施舍和看主子的脸色过活。谁不想有个好的主子呢……” 说到这里,月华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她望着月秀,说道:“月秀,若有一天,我触怒了主子,要被赶出段府,又或者是被活活打死的话,你会挺身而出的来帮我吗?” 月秀听了,小小有胸脯一挺,她大声说道:“月华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和主子据理力争,不让主子放月华姐走的。” 要知道,在这一群丫头之中,月华的人缘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现在,月秀这样的话,不算是奉称,倒更象是肺腑之言。 月华轻轻地抚了抚月秀的头发,轻声地说道:“那好,月秀,来,我教你……过一会儿,那两个抬春儿的人来了,你就这样说,这样说……” 月华附在月秀的耳边,轻声地交待了一番,然后,她就拉住月秀的手,细心地叮嘱道:“月秀,你要记得,这话要说得毫不经意,象是失了口一般,知道么?” 月秀听了,点点头,:“月华姐,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月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可要记得,一定不能乱说话,一个字都不能多说,也不能少说,你明白么?》” 月秀又再点点头,月华象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说道:“那好,你快去吧,免得回来得迟了,小姐又要罚了。” 要知道,段玉兰的胸襟,和段青茗还真的没法比。段青茗一般二般三般的情况之下,是不会任意责罚任何下人的。可是,这段玉兰就不行了,段玉兰是在一般二般三般的情况之下,都喜欢拿下人出气的。所谓是有气出气,没气顺气。所以,在她手下当差的丫头,个个都战战兢兢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月秀仰起脸来,望着月华,真诚无比地说道:“月华姐,若我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就能帮春儿拿到银子了?” 月华点点头,说道:“是的,月秀,若是这件事你做好的话,春儿的家人过几日就有银子拿了。” 月秀一听,开心地离去了,而月华还站在原处,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然后,也匆匆忙忙地朝着月葭的方向追过去了。 有些事,虽然月华并不能告诉月葭,可是,再有些事,月葭却是比月秀都能帮到春儿的。 月华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不是针对段玉兰,只不过她觉得,若是春儿的家人能拿到银子的话,至少,对于一个穷困的家庭来说,不至于雪上加霜,坏到极点。 虽然,月华知道,这样的结果,一定是这件事闹大,一定是段玉兰责怪自己,可是,月华却不是个泯灭良心的人,她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姐妹如此地去了,便如此地被段玉兰对待。 月葭回到屋里,将东西交给段青茗,然后,便站在一旁,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反倒有些若有所思。 段青茗在看书,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倒是秋宁看到月葭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来:“月葭,你在必什么呆呢?” 秋宁一连叫了两声,月葭都没有应声。直到第三声的时候,秋宁拔高了音调,月葭这才醒悟似地说道:“哦……什么事?” 秋宁看到月葭的样子,不由地将她拉到一边,笑骂道:“你个小蹄子啊,我叫了你半天,你怎么不理我呢……在想什么呢?” 月葭看了一侧的段青茗一眼,说道:“我在想刚刚碰到的一件事,非常的奇怪。” 秋宁笑道:“奇怪的事情?是谁家的猫儿打架了,还是谁家的狗儿失踪了?” 要知道,月葭年纪最小,非常的小孩子心性,而她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情,统统被她归为“很奇怪的事情”,就如上述所说的猫儿打架啊,狗儿失踪啊,或者是两个虫子争鸣啊,反正,不管什么东西,到了月葭的心里,就是有趣再加上有趣的。 秋宁曾经说过月葭傻,单纯,段青茗却缓缓说道:“这傻人有傻福,笨人有笨福,懒人有懒福,可是呢?这既勤快,而且又十分聪明的人,却偏偏没福。” 第六百二十六章 月葭的担忧 大家笑了一顿之后,胆子最大的夏草儿笑问道,为什么既聪明又勤快的人没有福气,段青茗说道:“因为聪明的人会为自己寻找福气,勤快的人,会为自己制造福气。 听了这话,段青茗屋子里的丫头,个个都笑成了一团,大家同时笑着,要做一个既懒,又蠢,兼且傻得不可救药的丫头,皆因这种人有福,不但有福,而且非常有有福,福气重叠。至于创造福气的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做吧。 段青茗也笑这些丫头,说她们自找难看。当然了,这都是笑话,大家说过了,笑过了,然后也就统统都忘记了。 这些话,固然是段青茗房里丫头们的笑话,可也说明了这个月葭的确单纯得可爱。 月葭看了段青茗一眼,轻轻地推了推秋宁,知道对方又想拿这些旧事来笑自己了。她噘起了小嘴,嗔怪道:“秋宁姐最坏了,你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取我。” 虽然是取笑,可秋宁还是对月葭不错的,这一点,月葭心里明白,所以,当被姐姐一般的秋宁取笑时,她就没法子出声了。 秋宁听了月葭的话,还是笑,但笑不语。 月葭眨眨眼睛,似乎以验证自己不是傻,而是观察力过人的样子,她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秋宁姐啊,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原小姐取衣服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二小姐房里的大丫头月华和月秀。在一起说着什么,两个人先是说,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这两个人都象是在哭,那个月秀,连眼泪都没有擦拭干净呢,而且,这月秀还拿了银子出来,而且,那数目还不少,我看着,足足有一个月的月俸那么多。秋宁姐,你说说,这两人不知道又要做什么事呢。” 秋宁听了,也微微地愣了一下,要知道,象她这种靠月俸过日子的丫头,当然知道一个人一个月的月俸代表了什么。那可是全家的口粮,还有她在未来一个月里全部的开支,若是再说穿一些的话,就是她在未来的一个月,甚至是数个月里必不可缺少的东西。 所以,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是没有人拿出一个月的月俸出来,呈到别人的面前的。 秋宁对月华和月秀并没有什么偏见,毕竟大家各为其主,若是你不忠于你自己的主子,那才令人不齿。可秋宁最气愤的事情,就是月华为了主子,居然连月葭这么好的人都出卖了。 秋宁一向视月葭如妹,这下子,她心里可不舒服了。想了想,秋宁一把拉过月葭,她正色地说道:“月葭,你还和月华来往?上次,你忘记了,她是怎么坑害你的?” 月华坑害月葭的事情,到现在都被秋宁记忆犹新,所以,她还真怕这个单纯的月葭,再一次上了月华的当了。所以,她一向都提醒月葭,不要和月华走得太近了。 月葭听了,脸一下子红了。她回头看了段青茗一眼,讷讷地说道:“秋宁姐,你就不要老提那事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蠢的说……只不过,这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就连刚才,我问了她们两句,然后,就自己走了,你看看,我都没有关心的啊……” 月葭看看秋宁的脸色稍霁,她不由地说道:“我在奇怪啊,你说说,这二小姐不知道又在发什么脾气,两个大丫头居然都在那里哭呢?” 要知道,在这些小姐们的院子里,大丫头可是担负着侍候小姐,安排主子生活的所有重担的啊,这些大丫头们,通常主子器重,自己争气,他日,若是主子嫁了出去的话,便会是主子最最贴心,也最最得力之人。现在,一个小姐的两个大丫头都在一起哭,那么,就证明这院子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只不过,无论段玉兰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秋宁既不想关心,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些人,那些事,真真的和自己无关,和月葭无关。 秋宁想了想,说道:“好了,这事我也说不准,或者是二小姐又拿她们两个出气了,又或者说,她们两个做错了什么事情,又被二小姐罚了……谁知道呢?反正,二小姐的房里,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啊。” 说到这里,秋宁拍了拍月葭的肩膀,说道:“好了,总之这事不关你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现在,你应该做什么,就快去忙你自己的吧……” 月葭还想说什么,却被秋宁堵了回去,她只好怏怏不乐地走开,帮段青茗冲茶去了。 秋宁很快就离开了,原本她就是段青茗房里管账的、这个月,刚刚轮换到她管钱,夏草儿管帐。所以,有些东西,还非得弄明白不可。 再者,月葭虽然也成了大丫头,可毕竟年纪还小,所以,段青茗这院子里里外外的,都要靠秋宁和夏草儿两个人打理,月葭还在学习的阶段。所以,事情多的秋宁,才一转身,就准备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段青茗还在里间看书,可是,两个丫头的声音实在不算是小,而且,段玉兰的事情,段青茗也一直留意着,此时,看到月葭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她不由地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眉心,说道:“月葭,把你刚才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一次给我听。” 段青茗原本就不关心段玉兰的事情,可是,段玉兰房里的两个大丫头都在哭,这绝对不是小事了。所以,段青茗本着居府安宁的心理,也是得着呢一下,究竟怎么回事的。 听到段青茗居然关心这事,月葭眼睛一亮。连忙把刚才碰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次。 段青茗听了,微微地蹙了蹙眉,说道:“月葭,你只是看到这两个人哭,就断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你想过没有?是不是她们弄坏了主子的东西?要赔偿,又或者是说主子要她们去做什么,她们没有做到,所以才在那里哭呢?” 看到月葭的脸色僵了一下,段青茗笑着望着她的大丫头,说道:“月葭啊,这看事情呢,不能单单凭好奇,更不能因为你只看了一眼,就断章取义。这看事情啊,得看得更深一层,你知道吗?” 月葭闷下头去,不敢出声了。 要知道,月葭读过很少的书,现在,还在跟着秋宁和段青茗识字,所以,在她的心里,段青茗就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这最有学问的人无论说她什么,月葭都是无可反驳的。 段青茗知道,月葭是个倔脾气,这但凡有什么事情,若是不让她弄明白的话,她会记得很久,也会纠结很久的。所以,段青茗刚好看书也累了,干脆的,就将月葭开导一番算了。 月葭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小姐啊,您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您知道不?奴婢和月华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后来,又是一起被卖掉的,然后,也一直都在一起,月华对奴婢也非常的关照,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都不会忘记奴婢。只是来到段府之后……” 月葭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感觉到说这些话真的是蠢,她不由地噤口,不敢再说下去了。 段青茗挑了挑眉,含笑望着月葭,说道:“月葭,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三个大丫头之中,秋宁成熟老练,遇事最是沉稳,夏草儿性格爽直,处事利落。唯有月葭,性格天真,还带着少许的傻气,偏偏也最得段青茗的怜爱。 第六百二十七章 段青茗知道了? 其实,这倒也并非段青茗的刻意和偏心。只不过,在段青茗的心里,一个人,自小被卖掉,辗转了那么久,还能保持性子里的那种纯善的本性的话,这样的人,确实非常的难得。 月葭涨红着脸,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说道:“小姐,您是不是又要说奴婢傻了?” 段青茗叹了口气,说道:“月葭啊,你记得月华对你的好,是应该的,若是一个人连曾经对你好的人都不记得,这样的人,我也不敢留,不敢对她好——你放心好了,月华是月华,二小姐是二小姐,这道理我们都是明白的。” 月葭的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花,可是,段青茗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月葭,还有你啊,且记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别人再给你下套,你可要看清楚了,知道不?” 月葭点了点头,说道:“小姐,我想告诉您的是,月华的性格我最是清楚不过了。她啊,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世上,能让她哭的事情并不多。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又或者是死了人……” 话说到这里,段青茗的脸色沉了下来:“月葭,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死了人啊?什么天大的事情啊,这个月葭,简直就是信口开河,口无遮拦。 月葭被段青茗一吓,立时跪了下来,她连忙磕头道:“小姐,奴婢错了。” 段青茗脸色稍霁,说道:“好了,你起来吧,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提了,知道么?” 月葭脸色讷讷地站了起来,替段青茗续上茶,然后,准备转身离开了。 正在这时,夏草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看到段青茗还在,就轻轻地舒了口气,她有些着急地说道:“小姐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对方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段青茗说道:“夏草儿,这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要你这样风风火火地跑来?还乍乍呼呼的?” 夏草儿一脸的通红,看那样子,居然是刚刚跑着回来的,她被段青茗说了两句,却丝毫不觉得难堪,此时,苍白着脸,望着段青茗,说道:“小姐,不得了了,二小姐打死人了……” 段茗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连忙问道:“夏草儿,你说什么?莫不是你看错了吧?” 今天究竟是个什么天气啊,这月葭才刚刚说了死人,这夏草儿就来说段玉兰打死人了? 夏草儿看着一侧脸色同样苍白的月葭,不由地说道:“是真的啊……今天下午上,有一个新进府的丫头春儿去给二小姐奉茶,二小姐不知怎地发了脾气,然后就一脚踢飞了春儿……” 夏草儿做了个踢的动作,差一点踢到一侧的月葭,她收回脚,讪讪地说道:“那个月葭,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月葭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夏草儿在做什么,她只是着急地拉着夏草儿,说道:“夏草儿姐姐,你说什么?二小姐的屋里,真的死了人了?” 夏草儿说道:“是啊……那个春儿死了,二小姐不愿意赔偿,更不愿意通知春儿的家人,所以,就叫她屋里的丫头们找来了两个担夫,准备将那个春儿的尸体扔到乱坟岗上去呢……” 段青茗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她望着月葭,说道:“月葭,你说清楚一点。” 今天是怎么了?这个月葭刚刚说了死人,这段玉兰的屋子里,还真的死了人了?要知道,虽然官府人家,是有权力处置丫头,甚至是不论生死的。可是,这每死一个人,都要去官府备案,然后,再通知对方的家人来认领的啊。并且,都要赔上一些银子,赔上一副棺材的啊,若个个都象段玉兰这样,死了人,就想掩人耳目地拖去乱坟岗的话,那官府和对方的家人知道了,岂能善罢甘休? 夏草儿说道:“回小姐的话,今日里啊,奴婢去买东西,听到二小姐房里的小丫头在议论,奴婢站在远处,听了个一清二楚——” 微微地喘了口气,夏草儿说道:“真的主子,这两个丫头,奴婢都是认识的,而且,奴婢深知这事事关重大,传出去的话,可真不得了的。所以,就将那两个小丫头带来了,现在,就候在外面,小姐若是不信的话,奴婢可以唤她们前来,让小姐问问清楚的。” 段青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夏草儿,你带她们进来吧!” 夏草儿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一侧的月葭急步追了上去,说道:“夏草儿姐姐,这事和月华没有关系吧?” 夏草儿摇头,说道:“这事啊,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只听了最关键的,其他的,还是要等小姐问过了才知道。” 月葭听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随即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月葭是很想月华没事,也很想看在旧时的情分上,帮月华一把。可这世间,究竟有谁才能帮得了谁呢?莫说是人命关天,即便是疾病疾痛,都无法感同身受。更何况,现在可是出了人命的事儿啊,而且,这出事的,还是月华的主子。这就更在所有人的能力之外了。更何况,她月葭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有回天之力呢?所以,现在呢,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这一切,慢慢过去。 段青茗唤了两个小丫头进去,然后,问了许久,就放了两个小丫头出来。再后来,段青茗就让夏草儿出去,替她办了不知道什么事情。总之,那一天,夏草儿很晚才回来,而且,段青茗居然在等她,两个人又关起门来说了许久,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这件事,月葭一直没敢再问,段青茗和夏草儿也一直没说,段玉兰还是好好的,嚣张跋扈,月华和月秀还是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这件事发生了,就过了,宛若隔天叶尖上的露珠一般,就了无痕迹了。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段誉的耳里。 彼时,段誉正在读书,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不由地一笑,道:“我知道了,段玉兰杀了人,我姐姐想息事宁人,保住段府的声誉,所以,就私底下帮她将事情给处理了,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谁都没有说……这段府的声誉固然是要的,姐姐的心思也是好的。可是,若真这样便宜了段玉兰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段誉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那男子,就是炎凌宇手下的暗卫之一。这些人,也是炎凌宇在临走之时托咐给段誉的。毕竟,此去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亦不知道他有没有命再回来,所以,对于炎凌宇说来,他的手下,必须一个最周全的托咐之人,在他需要这些人手的时候,可以一呼百应。 这个人,段誉肯定最合适不过了。所以,现在的段誉,可以说是手里握着炎凌宇在京城之中的大半暗卫,这些暗卫,被分布在京城里的各个角落,可以随时随地收集到任何段誉想要的情报,所以说,若他想得些什么消息,也自然的手到擒来了。 那个黑衣的暗卫资阳有着和弱水差不多的身姿,更有着和净水一样的刚硬气质。他的工作,就是对段誉直接负责。现在,他安插在这府里的人一得知了这个消息,便马上来通知段誉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段誉的“顺其自然” 要知道,在炎凌宇的手下,以“水”之辈最高,水之辈的落水,净水,弱水,离水,明水,淡水等,一共十六岁之多,而“阳”字辈则次居之。也有十六位,这个资阳,就是“阳”字辈的翘楚。现在,留守京城,听由段誉的调遣。 资阳听了段誉的话,不由地说道:“段公子,不如这样吧,让属下去处理这事吧?” 暗卫们对于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以说是最是手到擒来的。现在,若是由资阳出手处理这事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交出一个令段誉满意的答案出来的。 谁知道,段誉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你去……杀鸡焉用牛刀?岂非太给段玉兰面子了?再说了,让你这个金牌的暗卫去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炎凌宇若是回来了,他可是要怪我大材小用的啊。这样吧,你只要帮我传出两句话出去,剩下的,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说完,段誉轻轻地对资阳说了两句话。 资阳一听,就不由地翻了翻白眼——这个段誉,还说什么顺其自然?只要这两句一传出去,那个可怜的段府二小姐不身败名裂,也还真差不多了。 人常说,怕处见鬼。这一次,段誉还真要让段玉兰在最怕的时候,最怕的地方,看到那只最可怕的活鬼——呃,是死鬼。因为,春儿已经死了。 资阳心里觉得摇头,却不敢明言反驳段誉的话,要知道,这个段誉啊,你若好好叶他说,他说的就句句在理,若是你和他唱对台戏的话,他说的,也是句句在理,只不过是歪理而已。 可偏偏,段誉就是那一个将歪理也能得说理直气壮,让你哑口无言的人。 佛曰:一切都是段誉说了算。 只不过,资阳还是十分佩服段誉的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的,毕竟,他见识段誉的手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那一次,炎凌宇被困寒冰洞的时候,段誉所设下的考题,资阳就是那个被段誉因为“运气不好”而刷下来的选手。 从那之后,资阳又和段誉打过几次交道,也慢慢地喜欢上了段誉的行事作风和手段,竟然渐渐地和段誉走得近了。 段誉苦着脸,拍拍手里的书本,喃喃地说道:“考什么功名嘛,天知道我一看到这些书,头都是痛的。” 段誉最怕什么?第一怕读书,第二怕读书,第三,还是怕读书。只不过,这书是因为薛凝兰而读,所以,他怕,得读,不怕,也得读。这叫挑担夫的扁担,无论你拿起哪头,都是扁的。 资阳人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段誉一眼。 要知道,以段誉这样的人,若是再离炎凌宇近些的话,哪里还会有忧虑功名呢?说实话,就连资阳也不明白,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段誉,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苦读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书本。 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所以,这些个消息灵通的暗卫自然早就知道了。此时,资阳对着段誉,就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段公子,您可是天纵奇才啊,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书本上呢?” 资阳是一个一把剑横行天下的人,虽然识字,可并不渊博,他对书本,可以说是和段誉对书本的态度全无二致,所以,还真不明白,这段誉为什么要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考取功名之上。 段誉白了资阳一眼,说道:“你懂什么啊……” 资阳是不懂。而且,他也不想懂,他要做的,就是一把锋利的长剑,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微微地顿了一下,段誉又叹了口气,说道:“资阳,你不明白的,这一每一个人,都象是水中的浮萍一般,无从着落,也无比附依。所以,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自己执着的事情,一定要有一个让自己执着的人,那样的人生才会圆满,那样的人生,才算是幸福。” 资阳歪过头来,说道:“那样的人和事,我有。” 段誉听了,眼睛一亮,说道:“你有?说说看。” 资阳说道:“就是三殿下啊……我这一生,都是他手中的长剑,为他斩开黑暗,替他挡下一切。” 段誉听了,不由地抚额长叹道:“哎哟,我这是在对牛弹琴呢。” 随即,段誉挥挥手,说道:“好了资阳,你去吧,记住我交待的话,若是段玉兰再有什么异动的话,你干脆杀了她算了。” 资阳领命,转身离去了。 段誉又拿起手里的书本,开始苦读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便收拾好一切,带着秋宁和月葭出发了。今天,是聂府太君的寿辰,聂采月一早就捎信来,叮嘱段青茗务必早些出现。段青茗应下了,便早早地出发了。 段青茗临走的时候,吩咐夏草儿负责看家,并且要严密地注意一下府里的动向,因为,段青茗总觉得,这一段时间,府里太静了,静得令人心里发毛,看来,又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夏草儿爽快地答应了,她在安排好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做自己的事情之后,便坐在院子里开始晒太阳,今天的天气很好,头顶枝浓叶绿,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夏草儿的身上,给她粉色的衣衫上绘下细细密密的图案。夏草儿低头,仔细地绣着她没有绣完的手帕,感觉到太阳又前移了一些,夏草儿便搬起凳子又向后坐了一点儿。她抬起头来,太阳落在她仰起的脸上,刺眼而且难受,看起来,夏天就在眼前了。 夏草儿一直看着太阳,直到眼睛被刺得发晕,眼前黑暗阵阵,她这才回过头来,忽然,门口处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二小姐好。” 夏草儿蓦地一惊,段玉兰来了? 以往,只要段玉兰来了,都是段青茗应付,可现在,段青茗不在,这院子里就自己最大,看来,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了。 段玉兰气势汹汹地来到段青茗的院子里。她乍一看到夏草儿躬下的身体,想也不想地飞起一脚,朝夏草儿踢去:“你个臭丫头,居然敢算计我?” 段玉兰非常的用力,一脚就将夏草儿踢出很远。夏草儿因为眼前发黑,一时没有躲过去,这一脚,就被段玉兰结结实实地踢中了,一下子摔出很远,再也站不起来了。 段玉兰一下子蹿上前去,她一把揪住夏草儿的衣衫,怒哼哼地问道:“夏草儿,你是不是活腻了?本小姐的主意你都敢打?” 夏草儿伏在地上,她吃力地望着眼前面目清晰,可是面目狰狞的段玉兰,吃力地说道:“二小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段玉兰的脸,气得几乎扭曲。她望着夏草儿,怒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段玉兰说完,手一挥:“给我带上来。” 然后,两个小小的丫头,被扔了过来。 那两个丫头,显然是挨了重打了,此时被扔在地上,脸上红紫一片,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看那样子,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夏草儿的脸上,流露出愤慨的神色,她仰起脸来,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罚她们?” 段玉兰冷笑道:“就因为你装傻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我房里的丫头嘴里知道了那件事,所以就讲给你家主子听,然后,让你家主子在外散布谣言,还告诉了爹爹,好让他罚我,是不是?” 第六百二十九章 教训夏草儿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眼露凶光地说道:“夏草儿,你敢如此对我,是你的主子教你的是不是……好吧,既然你的主子想针对我,我就拿你开刀……她有很多银子是不是?我打死了春儿,她有大把的银子赔,现在,我若连你都打死了,你的身价比春儿高,那么,一定可以得更多的银子的是不是?”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后退两步,朝身后拿着棍棒的小丫头说道:“你们,给我打,打死了夏草儿,小姐我重重有赏。 身后的小丫头们听了,齐齐地应了一声,然后,拿着棍子,就要朝夏草儿招呼过去。 就在这时,夏草儿叫了一声:“慢着。” 段玉兰回过头来,一脸冷笑地朝夏草儿说道:“怎么,想通了么?知道和本小姐作对不够资格了么……现在,你给我跪在地上,大喊三句‘段青茗不是人’,我就放了你,怎样?” 夏草儿说道:“二小姐,这件事的确是我告诉我家小姐的,可是,却不关那两个丫头的事情……你放了她们,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段玉兰看看夏草儿,再看看那两个浑身颤抖的丫头,不由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夏草儿摇头,说道:“不管二小姐信还是不信,只要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段玉兰狐疑地看了夏草儿一眼,只看到她的嘴唇烂了,腿也似乎很疼。而且,看她的样子,被踢得已经站不起来了。段玉兰眨眨眼,挥了挥手,让那些小丫头们站住,她自己倒是向前了一步,说道:“好吧,只要你告诉我,是哪个多嘴的告诉你是这件事的话,我不但放了她们,还会放了你。” 夏草儿惨然一笑,她低声喃喃地说道:“这是自然的。那两个小丫头的命,虽然不管我的事,可是,我怕她们象春儿一样,回来找我报仇。” 段玉兰一听,不由地一怔,她慌忙问道:“你说什么?” 夏草儿低声说了句什么,段玉兰没有听清,于是,她快速地朝夏草儿靠近了一点,大声问道:“夏草儿,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段玉兰望着没有一丝神采的夏草儿,不由地心中气恼——其实,她也吃不准究竟谁把事情告诉了夏草儿,段玉兰只知道,这两个小丫头认识夏草儿,而且,还跟着夏草儿来过段青茗这里,所以,就理所应当地怀疑上了两人身上。现在,夏草儿居然告诉段玉兰,说这件事另有其人。段玉兰不由地将信将疑。 段玉兰是一个疑心病非常重的人,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都并不放心,所以,现在的她,只想从夏草儿的口里问出来,究竟是谁,出卖了她。 要知道,段玉兰一心想隐瞒的事情,被人传了个沸沸扬扬——包括她怎样打死了屋里的丫头,包括她怎样找人去将那丫头扔到乱坟岗里去,再包括那个丫头的家人怎样找来……林立,诸如此类,那传得是真鼻子真眼睛的,仿佛身临其境。 可是,那一天在场的人,真的不算很多。 除了月华、月秀两个大丫头之外,就还有春儿,剩下的,就是在屋外干活的两个小丫头了。 段玉兰知道,月华和月秀是没有胆量将这事说出去的,那么,剩下的,除了她本人,还有那个死去的春儿,那么,就只剩下了屋外干活的那两个小丫头了。 当然了,段玉兰也不敢排除说是外面的哪个角落里,还有哪个人听到了,所以,就干脆传了出去,又或者说,段青茗在她的身边安插了人,将这事传了出去。 只不过,这个可怕性都不是很大。不是很大,并不代表没有。现在,段玉兰急于通过这件事情找到那个在她背后说她的人,也急于知道,究竟是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夏草儿。 夏草儿笑着,一脸的苦涩和痛楚。她望着段玉兰,又小声地说道:“是……” 春儿。 段玉兰还是没有听清楚。她的性子几乎被磨光了——要知道,段玉兰也是不敢和段青茗正式叫板的,现在,她就是趁着段青茗出门的时间,过来找夏草儿的茬儿。若是这夏草儿还没有说出来,段青茗就回来的话,那么,她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毕竟,这件事理亏的是自己,帮自己善后的也是段青茗,若真有什么事情,段青茗来个恼羞成怒的话,段玉兰也是害怕的。 段玉兰一揪夏草儿的衣领,怒喝道:“夏草儿,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夏草儿眨眨眼,说道:“二小姐,你先放了那两个小丫头……” 只要你放了那两个小丫头,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段玉兰挨夏草儿挨得很近,她几乎可以从夏草儿清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变形的脸。那样的面目狰狞,那样的可怕可怖,段玉兰不由地一怔,揪着夏草儿的衣服也松了一些:“我说放一定会放的,你不信我?” 夏草儿笑道:“我不是不信二小姐,而是从来不信……总之,今天你打死我也好,怎么也好,不放那两个小丫头,我就是不说……” 段玉兰没想到夏草儿会如此的嘴硬,她眼神一转,说道:“夏草儿,一个人的命可只有一条,你若是死了,就没法为你的主子效忠了,也没法子向你的主子告状了。” 夏草儿最忠心段青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段玉兰不说生命珍贵,只说没法子向段青茗效忠了。 夏草儿望着段玉兰,冷笑道:“可是,二小姐您也别忘记了,奴婢死了,是不能效忠我家小姐了,可是,您身边那个可以出卖您的人,却还是好好地活着,而且,以后,无论二小姐您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个人,还是会出卖您的,您所做的一切,也同样的,会事无巨细地落到我们小姐的耳里,落到世人的眼里,同样的,让二小姐您寝食难安。” 段玉兰的脸色蓦地变得漆黑。 是的,夏草儿说的是对的,段玉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出卖,同样,她更不能容忍的,就是那个曾经出卖过她的人,还在逍遥自在地活着,更随时地准备出卖她的下一次,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 段玉兰冷冷地注视夏草儿半晌,最后,终于松开了她的衣角,冷冷地一挥手:“放了她们。” 那两个小丫头被放走了,她们有些同情,有些感激地看了夏草儿一眼,然后,相扶着,仓皇离去了。 皆因为,夏草儿曾经叮嘱过她们,若有一天,二小姐发现了这事的话,她们不能哭,更不能替自己求饶,现在,两个小丫头都做到了,可是,眼泪,却都出来了。 段玉兰恶狠狠地望着两个小丫头踉跄的背影,不由地冷笑,这个夏草儿,实在是太天真了——这两个小丫头终究是不能留的了……放了如何?这段府里究竟有多大呢?放了,到时再抓回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啊。 段玉兰摇摇头,这个夏草儿,还真的是天真得可爱的。 夏草儿看到两个小丫头走了,她挣扎着爬起身体,靠着一侧的树干坐在一侧,望着段玉兰,喘息着笑:“二小姐,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出卖了您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了……那件事,真的不是那两个小丫头说的,而是春儿……” 是春儿。 段玉兰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可是,这春儿不是已经死了么?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说话呢? 第六百三十章 段誉的“妙计” 段玉兰怒斥道:“夏草儿,你还在胡说是不是?” 夏草儿惨笑道:“二小姐可能不知道吧?那个春儿她是死了,可是,她托梦过来和我说,她已经被二小姐扔到了乱坑岗里,被老鼠啃,被蛇咬,非常的凄惨,她希望我去救她……” 段玉兰一听,不由一个耳光朝夏草儿甩了过来:“夏草儿,你居然敢骗我?” 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么?她段玉兰才不信呢,一定是这个夏草儿在胡说的,一定是的。 夏草儿被打了一个耳光,顿时头晕目鸣。她嘴角的血丝,一丝一丝地滑了下来,流到了她新换的衣服上。夏草儿望着段玉兰,眼神诡异而且畅快:“难道说,二小姐就没有梦到春儿么?昨晚春儿才对我说,前晚的时候,她在二小姐的窗子下哭了整整一晚呢……难道说,二小姐居然没有听到么……还有啊,春儿死的时候,是不是穿着红衬褂,绿裙子?头上还戴着一支铜钗子。她的绣花鞋是不是绿色的,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洞,而且,还有些湿……二小姐,难道我见到的春儿错了么?你说说啊,是不是我说的那样的?” 段玉兰蓦地变得脸色惨白。 是的,夏草儿并未身临其境,可是,春儿死的时候身上的装扮,她却说得一清二楚。 这下,段玉兰的心里,不由地沉了一下,又一下。 难道说,真的是春儿么?真的是那个不甘心的小丫头,死了,又回来了,然后,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夏草儿么? 段玉兰的眼珠子转了转,她看到,满院子的丫头都垂着头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说,可是,那脸上,却全部都是忿怒的神色。段玉兰不由心里一滞,她又一脚踢在夏草儿的身上:“夏草儿,你居然敢骗本小姐,你是不是活腻了……你不是和春儿很要好么?现在,我就送你去见她,等你见了她了,就一起来找本小姐吧。” 段玉兰说完,手一挥,说道:“给我打。” 说完,段玉兰就要抽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在地上挣扎喘息的夏草儿却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一把抱住段玉兰,然后,拔下段玉兰手里的钗子,直接对准了段玉兰的心口,然后,怒喝一声:“别过来。” 那些原本就在犹豫不决的小丫头们,顿时不敢过来了。 夏草儿的力气很大,段玉兰被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道:“夏草儿你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挟持本小姐……本小姐要杀了你。” 夏草儿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二小姐,谁看到我挟持你了呢……你可是找上门来,说要打死我的呀……现在,打不死了,你是不是失望了?” 夏草儿一手挟持着段玉兰,清了清嗓子,说道:“姐妹们,春儿是二小姐的丫头,可就因为二小姐心情不好,就活活将她踢死了。原本,这主子惩罚下人,都要有理有据。若是死了人的话,是要到官府备案,送银子给家属,还要赏一口棺材的。可是,二小姐不想出这银子,就偷偷地叫了两个人,把春儿扔到乱坟崗上去了,甚至,连春儿的家人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大小姐仁慈,替二小姐抚恤了家属,赔了银子,又买了棺材给葬了。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被人知道了。二小姐就说是我的错……可是,天啊,这事真的是春儿托梦给我,天天对着我哭,我才告诉小姐的啊……你们说说,这样的主子,以后谁还敢跟?谁还敢效忠呢?你们谁又知道,这春儿的今天,不是你们的明天么?姐妹们,你们睁开眼睛吧……” 夏草儿的一番话,可以说是言之凿凿,更何况,她说的,都是实情,这下子,满院子的丫头们,全部都放下了手里的棍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哎呀,这事原是真的啊?” “是啊,是啊,这事儿原就是二小姐的错,可是,她居然说要打死夏草儿?” “是啊,是啊,哪有这样的主子?自己犯了错居然不肯认不说,还要打死别人?” “是啊,是啊,我们以后可以防着点,离她远一点才是啊……” “是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真想不到,二小姐居然如此狠心……”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句句都是对准段玉兰的。段玉兰听着,不由地怒道:“你们别听夏草儿胡说。” 那些丫头们一看到段玉兰怒了,立马朝后退了一步,看那避之如蛇蝎的眼神,仿佛眼前的段玉兰,不是主子,而是一个宛如蛇蝎一般狠毒的人。 夏草儿冷笑道:“我胡说么?二小姐,这春儿难道真的没有找过您么……她告诉我说,她会一直跟着您,一直到您死的那天呢……” 夏草儿就在段玉兰的耳根子那里吹气,阴气森森,再加上夏草儿手指冰凉,顿时,段玉兰不由地心中升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她话锋一转,说道:“夏草儿,你敢挟持主子,看你的主子回来了,也救不了你。” 夏草儿毫不在意地说道:“这点就不劳二小姐关心了,奴婢走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只不过,若是能拉了二小姐垫背的话,也是不错的,最起码,春儿最开心。” 夏草儿三句话不离春儿,说得段玉兰更加心中发毛。她用力一挣,想要挣脱,可是,夏草儿长年做事,身体极好,力气也要大过段玉兰许多,段玉兰这挣扎了许久,居然没有挣扎开来。段玉兰急了,不由地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我爹爹,找我爹爹啊……” 这个时候,只有段正能救得了她,只有段正才能制服夏草儿,所以,若再不找段正的话,段玉兰的小命,可真的没了。 那些丫头们一听,面面相觑。可是,却没有人动一下,最后,还是有一个站在最后的,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扔手里的掍子,然后掉头就跑。 那丫头跑了,显然是通知段正去了。要知道,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家主的段正,是必须出现的,而段正又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段玉兰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偏向夏草儿,所以,这在公在私,夏草儿都会吃亏的。 其他的几个丫头都开始劝夏草儿道:“夏草儿,这挟持主子的罪过可是要活活打死的啊,你还是放了二小姐吧,要不,待会儿老爷来了,你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外一个也说道:“是啊,夏草儿,你还是放了二小姐吧,要不的话,你的小命可难保了。” 夏草儿望着怀里的段玉兰,惨然一笑,说道:“丫头的命虽然低贱,可是,却不能任人随意侮辱的,若我有错,任凭主子责罚,即便是活活打死,我连哼都不会哼一下,可是,我若无错,主子也不能这样对我。” 听了夏草儿的话,大家都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段玉兰这边拚命挣扎,她怒道:“夏草儿,你若不放了我,待会儿我爹爹来了,我可以告诉他,都是段青茗让你这样做的……” 一提到段青茗,夏草儿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她顿了顿,冷笑道:“二小姐,你别忘记了,你可是跑来大小姐的院子里撒野,不是我家小姐让你来的吧?你若说,大家就一起说好了,看看老爷究竟帮谁……” 第六百三十一章 段誉审案 说话间,院外传来一个阴沉无比的声音:“夏草儿,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二小姐。” 段玉兰一看段正来了,她连忙叫道:“爹爹,爹爹快救救女儿……夏草儿她要杀人了。” 夏草儿看到段正来了,她松开手,手里的簪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那里,苍白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段正一脸怒容地望着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居然敢拿着簪子威胁你的主子……这都是谁教的?” 这都是段青茗教的。 这样的话,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当段玉兰看到段正黑沉沉的脸时,所有的话,几乎全部都咽了下去——不,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自圆其说,是要让段正相信,是夏草儿冒犯了自己。 段玉兰一朝得了自由,又狠狠地踢了夏草儿一脚,夏草儿吃痛,却跪着一动不动。段玉兰又狠狠地剐了夏草儿一眼,然后,她跑过去,一头扑倒在段正的怀里,大声地哭泣道:“爹爹,爹爹,你可来了,你若再迟来一会儿的话,就真的看不到女儿了。” 段正看了段玉兰一眼,将她扶起,微微蹙着眉,说道:“兰儿,你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来你姐姐这里做什么?” 是啊,现在出事的地方在段青茗的院子,可这出事的,却偏偏是段玉兰,所以,这孰是孰非的,段正一下子也没法弄清楚了。 段玉兰眼珠子一转,说道:“女儿来找姐姐,发现姐姐不在,于是就问夏草儿,谁料,她三句话不合,便侮辱女儿起来,女儿想和她理论……万不料……” 万不料她居然挟持了我。 段玉兰伸手,一指夏草儿,说道:“爹爹,打死她,打死这个以下犯上的丫头。” 段正还没有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哟,二姐姐最近火气特别大啊,怎么这一张口的,就是要打死人呢?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二姐姐是不是经常做呢?” 那个声音,充满讽刺以及鄙夷,而且,那肯定的语气,一针见血的字眼,令段玉兰不由地心中一颤,不是段誉又是谁呢? 段玉兰不由地回过头来,然后,她就看到了身后正迈着方步正一步一步地走来的段誉。 夏日的阳光,照在段誉小小的脸上,他一脸的方正之色,还有那暗中潜藏的冰冻之色,,令近在咫尺的段玉兰不由地倒退了一步。她有些囁嚅地说道:“那个……誉儿,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段玉兰发现,她只要看到段誉就一定没有好事,所以,现在的段玉兰,开始对段誉有了戒心了。她甚至想着,只要不看到段誉,她就会事事顺利,事事成功。 段誉根本就不理段玉兰,他迈着小方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段正的面前,向段正端端正正地施了个礼,然后,朗声说道:“孩儿见过爹爹。” 段正这一段时间因为杜青鸾的病,很少在府里。可是,对于段誉和薛勇强的赌注,还有段誉闭门读书的事情,段正还是一清二楚的。再加上杜青鸾从中斡旋,他对段誉的印象,较之以前,更加好了几分。 此时,段正望着自己初长成的唯一儿子,严厉的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一抹笑意:“誉儿怎么来了?” 段誉说道:“回爹爹的话,儿子读书原本累了,所以来花园里走走,可不料却听到了大姐姐的院子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于是,就跟着来看看。” 段正望着段誉有些消瘦的脸颊,关切地说道:“誉儿啊,你要明白,这关心姐姐是要的,读书也是要的,可是誉儿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啊,不要因为过分的用功而伤了身体才是啊。” 这句话,算是话里有话了,这是在告诉段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身体最重要。他才最重要。 段誉听了,不由恭敬地应了一句:“是。”然后,他后退两步,站在和段正并肩的地方,说道:“爹爹,孩儿方才听说夏草儿挟持了二姐姐?” 段正听了,蹙眉说道:“是啊,而且,这事还是发生在你大姐姐的院子里……要知道,你大姐姐手底下的这几个丫头一向有礼有教的。可现在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段誉听了,不由地笑道:“爹爹不知道听过一句话没有?” 段正说道:“誉儿指的是哪句话呢?” 段誉说道:“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 段正若有所思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只见对方眼神可怜,似乎真的受了委屈一般。他不由地说道:“可你二姐姐总不至于在你大姐姐的院子里找事吧?” 以段青茗的为人处世,这段玉兰即便是想,也是没有胆子在这里找事的吧?可是,这夏草儿的事情,又要如何解释呢?不得不说,这件事让段正也开始头痛起来。 段誉笑了笑,说道:“不知道爹爹愿意让儿子问一个究竟否?” 段正听了,说道:“哦?誉儿有办法找到真相?” 这夏草儿挟持主子固然不对,可是,依着夏草儿的性子,以及她对段青茗的忠心,想必是段玉兰做下了什么事情,让夏草儿气愤,才导致如此的吧?可是,无论是什么事情,夏草儿也不能以一个丫头的身份却挟持一个主子啊,若大家都这样下去的话,这岂不是要反了么? 段正蹙了蹙眉,似乎对夏草儿的表现型觉得不悦起来。 段誉指了指那些站在一侧的丫头,淡淡地说道:“不知道爹爹发现没有?她们都是拿着棒子来的。” 段正眼神跟着段誉的手指望过去,正好看到了那些正仓皇地将棍子藏到身后的丫头们。他不由地冷了眸子,喝道:“放肆,你们拿着棍子来大小姐的院子里要做什么呢?” 那些丫头们看到段正喝问,连忙扔下手里的棍子,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忙求饶起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段正正要说什么,段誉笑笑,又说道:“爹爹,孩儿这几日读书,确实有些累了,可是,也知道了许多道理,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情,可否交给儿子来处理呢?” 段玉兰一听,顿时紧张急了。她是怕段正,可是,若是落在段正的手上,顶多受罚一场,可是,这段誉呢…… 其实,段玉兰对于段誉的感觉非常的复杂,她总觉得,段誉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段誉,虽然每一天的脸上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却是阴阴森森的,让人看了,有一种极其害怕的感觉。再者,对于段玉兰来说,她是绝少和段誉打交道的,偶尔的撞见,也是各走各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段玉兰总觉得,无论她做了什么,段誉都能一眼看透。 所以,现在的段玉兰,最怕的就是段誉插手这件事。 段玉兰上前一步,说道:“那个……爹爹啊。” 段玉兰的话,却被段誉打断了。段誉仍旧不看段玉兰,他只是看着段正,笑道:“爹爹,您常在孩儿的面前夸奖大姐姐会掌家,儿子听了,好生羡慕,所以,也私下里和大姐姐学了一些,现在想要爹爹的面前显一下身手,反正,爹爹也在的不是?孩儿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爹爹尽管指出也就是了。” 段誉笑着,眼神热诚而且天真,那神情,让段正看了,不忍拒绝。恍然间,段正似乎看到了段青茗的脸,还有丁柔的脸——一梦千年啊,夫人,一梦醒来,孩子们,居然都大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聂采月的惶惑 段青茗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拉了个楞怔,她不由地随着聂采月向前跑了两步。冷风拂面,段青茗很快清醒过来。 她顿住脚,一把甩开聂采月的手,嗔怪道:“聂姐姐,这事情再紧,再急,也不用如此慌张吧,你别忘记了,今日可是太君的寿辰,这亲朋好友们都会来的。你若这样慌慌张张地去了,即便时间赶到了,也免不得会因为仪容不整而受责罚……或者说,你觉得,老太君愿意看到你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过去?” 聂采月原本还想催促段青茗要快些的,此时一听段青茗的话,不由地怔了一怔。 是啊,今日,可是聂府的大日子啊,这前来拜寿的人何其之多,正是聂老太君注重形象,在意衣着风度的时候,若在这时,聂采月带着段青茗风风火火的跑了进去,那结果,还真是可想而知。 试想一下啊,那个为人苛刻的聂老太君,怎么会容许自己生日之时,有两个妆容不整,而且气喘吁吁的女子来呢?更何况这其中一个,还是她素来不喜的嫡孙女了,若到了那么,到时候,太君更要责怪借机责怪她们不修边幅了,或者是借机赶她们出去了。 段青茗笑道:“好了,采月,反正,这不迟也迟了,我们现在正好去补个妆,把精神状态调整好些,然后再去看老太君吧?你放心好了,到时,你只要告诉老太君,说你是为了晨露泡茶而耽误了时辰的话,老太君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晨露泡茶? 聂采月蹙了蹙眉,说道:“可是,现在的太阳已经生得老高了,哪里还有什么晨露可采呢?到时候,不又成了欲盖弥彰了?” 段青茗笑笑,唤一侧的秋宁过来,只见月葭的手里,拿着一个几乎是半透明的瓷瓶子。那瓶子里,装着一些清水,段青茗点点头,示意秋宁打开瓶塞子,只觉得一抹清冽的液体气息扑面而来。聂采月不由惊诧地问道:“青茗,这就是晨露?” 段青茗笑了笑,还没有说话,一侧的秋宁已经柔声地开口了,她说道:“回聂小姐的话,这是三更天的时候,小姐带奴婢们去采的。因为聂小姐说过,老太君独喜梅花,可是,这个季节无梅,所以,就专门采撷了青梅果和晚梅上的露水。这样的话,既有了梅花的香气,也有了梅果的清爽之气,若是用来泡茶的话,老太君一定会喜欢的。” 段青茗说道:“这个给聂姐姐拿去吧,待会儿,你如此说就是了。” 聂采月叫身边的绛儿接过那个瓶子,有些感激地说道:“青茗,你这是专门为我么?” 段青茗笑笑说道:“只是早起些罢了,这东西得来很是容易的。” 聂采月满脸的感激,可同时,又在心里嫉妒段青茗的心计以及聪慧,各种感情交织之下,她不由地说道:“还好青茗想得周到,若然不是的话,我可真的又要遂了她们的心愿,在太君的面前,大大地出丑了。” 段青茗笑笑,说道:“聂姐姐啊,你只要记住一点,这聂太君注重什么,你就要将什么做得好些。今日可是个大日子,聂太君固然之注重早与迟,可是,她更加注重每个人的仪容仪表。所以说呢,我们迟到了,这固然之不好。可是,总好过去到了,先让人笑一场吧。再者,你有了这青梅水,旁人固然之想说什么,也无法再开口的了。” 聂采月望着绛儿手里的瓶子,眼神感激而且复杂。 段青茗左右望望,说道:“对了,聂姐姐,凝兰还没有来么?” 聂采月听了,蹶起嘴来,说道:“你还好说呢,我一早就下了帖子,邀请了凝兰过府,可是,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凝兰的回话,只是薛夫人让人来回话说,凝兰身子有恙,不太方便,所以,今日就不来了。” 段青茗听了,叹了口气,说道:“这凝兰不是身体有恙,怕是薛伯母不喜她与我见面吧。” 现在看来,这秋后之约,不但阻止了薛凝兰见段青茗,同时也阻止了段青茗去见薛凝兰。薛夫人的意思,其实非常的明白,段青茗和段誉是姐弟,若是段青茗私下里和薛凝兰见面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私底下里帮段誉传递什么东西给薛凝兰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这薛府的防人之心,还真的有些过了。 聂采月向来足不出户,对于前段时间,京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也似乎并不知情,她闻言,只是奇道:“怎么会呢?青茗,你可是凝兰最好的朋友啊。” 薛凝兰和段青茗的要好,到了聂采月都会嫉妒的地步。可现在,薛夫人居然阻止段青茗见薛凝兰?这其中,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么? 段青茗笑道:“这其实也不关我的事,只是因为誉儿和凝兰订下了秋后之约,所以,约这薛夫人是怕我带了誉儿来见凝兰,所以,干脆不让凝兰出门口了。” 恍然间,聂采月似乎想起,好象真有这种事情,说什么薛凝兰和一个断袖的公子相亲,还被羞辱了一番,原本,聂采月听了,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还真的确有其事?而更重要的是,难道这事却是成了成全段誉和薛凝兰么契机么? 聂采月想了想,不由地替薛凝兰和段誉开心起来。可是,再思之薛夫人的态度, 聂采月却是心中忿忿,她想了想,不由气愤地说道:“薛伯母怎么可以这样阻止他们两人?” 但凡钟情的男女,无不希望朝夕相处,如胶似膝,现在,两个人被硬生生地分开了,这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段青茗听了,却笑着摇了摇头,朝聂采月说道:“采月你是有所不知……这承诺原本就是誉儿许下的。他的确应该遵守。而且,你再想想啊,这秋后之约未到,凝兰和誉儿便是不能见面的。若是誉儿和凝兰私下里见了面的话,便算是违约了,到时,誉儿再想求娶凝兰,可真的是求而不得了。就为了这个,所以,我今日都不敢带誉儿出来。现在倒好,连薛夫人都帮着凝兰守这秋后之约了,你说说,这难道说,不是好的现象么?” 段青茗是专门避开段誉自己出来的。为的就是怕撞见凝兰。可现在倒好,凝兰都出不了门了,固然之段誉看不到了,就连段青茗自己,也没法子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了。想到这里,段青茗的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聂采月听了,笑道::“青茗,不怕,若你想见凝兰的话,我可以替你约她出来,然后,你们再私底下见面不就行了?” 段青茗摇头,说道:“算了,采月,我若想见凝兰,还是去薛府找她吧,有薛夫人在侧陪着,厉害也都图个放心,你知道的,越是和我凝兰私底下见面,越是不知道要被人怀疑什么的。这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聂采月听听有理,她点头,说道:“我明白青茗的意思了,还是你说的有道理,你和凝兰原本就是好友,若你想她了,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她,何必要躲躲闪闪呢?”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其实,若真无必要的话,我还真想着过了秋后之约再去见凝兰吧,这样的话,大家都不用难做。” 不是不用难做,而是难了,大家都不会知道,毕竟,这件事所关乎的是段誉的终身,亦是薛凝兰的终身,而这两个人,是段青茗在今生里最重要的人,所以,她宁愿选择委屈求全,宁愿生生地忍着。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太君之寿 你试想一下啊,一个如此英姿飒爽的老太君,对于一个文文弱弱,除了退避,还是退避的嫡孙女,更多的,还是失望的吧?那么,今日里,就看聂采月怎样将自己的形象,彻底地扭转了。 聂采月站在正厅的门口,似乎深深地吁了口气。她跨前一步,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稍微拔高的女声:“哟,这不是采月妹妹吗……你是不是踏着钟点儿来的?这宾客才齐,你就来了,刚刚好显脸儿啊。” 这个声音,就是刚刚在垂花门前碰到的聂湘秀。此时,她坐在一位美艳的女子身旁,斜视着聂采月,看那神情,似乎聂采月不出丑,她的心里就不爽一般。 聂采月的脸色蓦地冷了一下,只一下,她的手就被人轻轻地握住了,耳边,传来段青茗低微的声音:“她这是在激怒你……沉住气。” 聂采月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朝前跨出两步,微微一笑,说道:“是秀姐姐来得早了……只不过,秀姐姐好快的速度啊,刚刚妹妹还在垂花门前面碰到姐姐,可现在看姐姐的样子,似乎已经来了许久……姐姐脚程好快,妹妹自叹不如。” 原本,大家闺秀,最讲究的就是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可现在呢?聂采月居然夸聂湘秀的速度,那么,若是话说白话,岂不是在暗指聂湘秀言行不当,不象个大家闺秀么? 聂采月此话一说,所有的视线都落到了聂湘秀的脸上。 原本,满堂宾客,大家都喜笑颜开的在说些祝寿的话,可偏偏这位聂府的小姐却出言不逊,似乎想压倒谁一般,这不得不令大家都觉得有好戏来了。 聂湘秀却一向嚣张惯了,此时,眉毛一扬,豪气地说道:“那当然啊,今日里太君的寿辰,我自然要快赶一步,向她老人家提前祝寿了啊,不象有些人,明知道是个大日子,却还是慢慢吞吞的,看了都让人烦。” 聂采月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了。 她说聂湘秀没有风度,可是,聂湘秀却说她不注重老太君的寿辰,她占了“风度”二字,却输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孝”字,在场的人,无不玲珑剔透,任谁都知道这二者的孰轻孰重。 所以,此时的聂采月眼角余光看到,老太君已经隐然有不悦之意,她不由地一急,就想上前解释。 然而,段青茗用力拉住了她,低声说道:“聂姐姐,先向老太君拜寿。” 段青茗转过头来,朝聂湘秀宛然一笑,眉眼清澈,她笑道:“湘秀小姐的话,着实令青茗不解,若个个都以孝心为借口而衣衫不整地前来拜寿,那么,体统何在?” 听了段青茗的话,聂湘秀不由地脱口而出道:“你胡说,我哪里有衣衫不整了?”说完,聂湘秀还不忘记看一眼自己的衣着。 段青茗笑笑,说道:“那么,青茗就更加佩服湘秀小姐了……快赶而不损妆容,不得不说,湘秀小姐还是青茗所知道的第一人。” 聂湘秀一听,当下就急了,这不是在骂人嘛——怎么,说她这样子粗鲁习惯了,风风火火习惯了,而且,才会既有速度,还能顾得上仪容不损? 而这边,聂采月被段青茗提醒,她微微一愕,蓦地醒悟过来,她不理聂湘秀,只是连忙转过身去,向老太君开始诚心祝福。 聂老太君似乎对这个孙女儿没有什么好感,听着聂采月诚心的拜祝,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和相熟的夫人们说话去了。 聂采月没有受到重视,再被方才的聂湘秀一激,此时,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起来。 段青茗暗中捏了一把聂采月的手,暗示她一定要表示镇定,她自己却身子一闪,走上前去,朝老太君一拜到地,恭敬地笑道:“青茗在这里祝老太君英姿更胜,福寿千年。” 正和一侧的夫人们说话的聂老太君登时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帮老人家祝寿通常都是些“福如东海”啊,“寿比南山”之类的说辞,可是,这个小小的女娃儿,却一开口就是什么“英姿更胜”,“福寿千年”?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让人觉得喜欢的女娃儿。 聂老太君转过头来,朝段青茗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娃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她身穿一件浅蓝色的纱衣,肤如白雪,五官绝美,更加难得的是,她容貌极美却极内敛,站在老太君的位置,只看到她的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聂老太君看了一侧的聂采月一眼,对方的眼神似乎瑟缩了一下,可只一下,一脸的和煦笑容再现,居然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聂老太君生平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少女的聪慧和心计,她回到自己的椅子前坐上,淡淡地说道:“你是哪府的小姐?” 段青茗仍然低着头,听到聂老太君问,她抬首,将自己的视线平齐老太君的下颌,淡淡一笑,有礼而且温文地说道:“回老太君的话,小女子段青茗,家父段正。知道今日里老太君大寿,家父令小女祝老太君英姿康年,福寿永垂。” 段青茗不说家世,只说父亲的名字。这其实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要知道,若论及家世,段府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聂府的。而段正之名,曾经是威震朝野的威远大将军,老太君不会不知,所以,她这含糊一说,再致上段正的祝福之辞,老太君便不好再问下去了。 老太君看了一眼段青茗,点头:“如此,替我谢谢段侄子了,你……也起来吧。” 段青茗道了一声谢,然后站了起来。她站地地方,恰好就是聂采月的身侧,两个少女往那里一站,一个浅蓝,一个淡绯,相得益彰不说,而且更显得聂采月精神勃勃,英姿焕发。 老太君只看了一眼,便在心内暗暗称赞段青茗。这个女子,不惜淡妆出现,就只为做一片衬托聂采月的绿叶,单单是这一份心思,就不是普通的的女子能做到的,可见,这个少女,虽然心计颇多,可心底还是善良而且善为她人着想的。 再看看聂采月,老太君不由微微地扬了扬眉。 要知道,平日里老太君不喜欢聂采月,就是不喜欢她那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今日的聂采月,不知道是因为妆容,还是因为衣着的关系,却显得利落飒爽,再看她的眉眼,居然是少有的飒爽清朗。 老太君看着,不由地多看了段青茗一眼。心里却在暗暗思忖着,这个女子的心思之深。 老太君的视线再地落在段青茗和聂采月的身上,一侧的聂湘秀不乐意了。 她噘着嘴,走上前去,攀着老太君的手臂,说道:“太君啊,今日里可是您的寿辰啊,您看看这满堂的宾客都是来为您祝寿的,您啊,可不得冷落了她们啊……” 聂湘秀宛然一笑,眉目清澈,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骄横的样子?她一边说,一边笑道:“太君啊,姨娘和孙女儿可在一侧闲着呢,可是,看到太君忙,干着急却帮不上手,您老就行行好,派些差使给孙女儿和姨娘吧。” 聂湘秀一边说,一边晃着老太君的手臂,亲热之情溢于言表,老太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她点着聂湘秀的额头,说道:“你这个小猴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以为我不知道?怕是觉得这里闷,想又出去逛逛了吧?好吧,你自去看看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姐们,带她们去后院玩玩看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张姨娘摔伤 张姨娘听了,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闪过晶亮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来,朝着段青茗纳着便拜:“婢妾听大小姐的……即便是大小姐让婢妾赴汤蹈火,婢妾都在所不惜。” 人常说,病急乱投医,医头不医脚。 这张姨娘,显然的,是将段青茗当成了救命稻草了。所以,此时,听,她得听,不听,她也得听。 段青茗忽然微笑起来。她皎洁的面庞,犹如明月落在云端的印痕一般,有一种近乎圣洁的光芒。 她的一双水晶般的眸子,似乎有火苗,隐隐地闪动,那一簇一簇的,都闪动着智慧的冷光。 那样的光芒,落在段誉的眼里,他微微地凝了凝眉,却没有说什么。 段玉兰挑战,目的自然不是张姨娘,或者那个对于段玉兰来说,没有半分威胁的孩子。段玉兰的矛头,直指的,其实就是段青茗。 自从段誉穿越而来,这段玉兰还没有从段青茗这里,占过半分的便宜。那么,现在的段玉兰呢?怎么敢来挑衅呢? 段誉微微地弯了弯唇,看来,炎凌宇的话,倒是真的,这段玉兰,说不得,已经找了别的靠山了。 可是,就好象段玉兰那样扶不起的阿斗,莫说是有了靠山,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扶她不起吧? 在这个段府里,段誉所关心的,不过只是段青茗罢了。而今,段青茗没事,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在他的关心之列。所以,这段玉兰怎么折腾都好,他都懒得理,但前提是,别伤害到了他在意的人。 这边,段誉还在深思,段青茗的话,已经淡淡地传入了他的耳际:“姨娘,我想问问你,方才二妹推你的时候,都有谁看到了呢?” 张姨娘原本心里慌得很,乱得很。可是,此时,在段青茗眼神的无声安抚之下,她原本慌乱的心,竟然神奇地平静下来。 张姨娘侧头想了想,说道:“秋儿……二小姐身边的月华和月秀,还有就是一个扫地的小厮……” 段青茗略微想了一下,这段玉兰,倒真会找机会,找时间的。要知道,这秋儿,可是张姨娘的贴身丫头,她的话,自然没有人相信。 而月华和月秀,则是段玉兰的大丫头,自然没有背主之理。而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扫地的小厮,即便他肯出来作证,也是人微言轻,绝对没有人肯相信的。看来,这段玉兰推了张姨娘一下,只是想警告她,而且,也根本不怕这看到的几个人,会告告到哪里去。 张姨娘一直有些紧张地看着段青茗的神色。想来,段青茗刚才想到的这些,她都已经想到了。所以,她只能找段青茗来哭诉,而不敢轻易地告诉段正。 因为,张姨娘来找段青茗,只是诉苦,可若找到段正的话,就要有直接的证据。因为,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说不定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段青茗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淡声说道:“姨娘你错了,其实,还有一个人看到了的,只不过姨娘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张姨娘一听,立时眼睛一亮道:“敢问大小姐,还有谁看到了呢?” 段青茗淡淡一笑道:“或者是我,或者是誉儿,又或者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张姨娘惊呆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想诬陷二小姐么?那么,老爷他,可真的会相信么? 想到这里,张姨娘不由地退缩了一句:“不……大小姐,老爷他不会相信的。” 段青茗的眼神闪了闪,静静地说道:“姨娘,我有说过,让你去告状么?” 张姨娘又怔住了。 段青茗走回到自己的位子前坐下,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来,淡淡地说道:“姨娘今个儿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恰巧兰妹妹经过,所以,顺手扶了姨娘一把……姨娘,事情是不是这样的呢?” 这下,张姨娘真的哑口无言了。 段青茗只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就将手里的茶盏重新推了回去。她仍然淡淡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姨娘今天摔了一跤,摔得非常的重,所以,现在身体非常的不舒服,而我,已经让人请太医去了,姨娘可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下,张姨娘的脑袋瓜子再笨,也转过弯来了。 段青茗这是在罢个圈套给段玉兰钻啊——若说是段玉兰推了张姨娘一把,而导致张姨娘摔坏了身体的话,你即便是打死段玉兰,她都是不会承认的。可是,你若说今日,张姨娘摔跤,而段玉兰刚好路过,所以,就伸手扶了一把的话,那么,段玉兰一定会欣然承认的。 其实,这个问题,就在于段玉兰肯承认。因为,只要段玉兰承认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只不过,段玉兰即便不肯承认,段青茗也法子逼她承认的,总之,这个黑锅也好,真相也罢,段玉兰都是背定了的。 张姨娘毕竟跟在丁柔的身边多年,所以,人一定不笨,现在,这举一反三的,她终于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当下,张姨娘在段青茗的屋里,吆喝着肚子不舒服,最后,还是由宁嬷嬷派人将她送了回去,然后,段青茗也已经着太医来瞧了。 看到张姨娘脸色惨白地被人抬了出去,一直冷眼旁观的段誉这才抬起头来,他望着段青茗,忽然淡淡地说道:“姐姐,值得么……” 段誉的意思是,为了段玉兰这样的小人,真的值得这样殚精竭虑么?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值得还是不值得,只有你想做,还是不想做……” 段誉微微地凝了凝神,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生在内宅,长在内宅。她从内宅里出来,还是要走回到另外一个内宅里去。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她的人生,除了相夫教子,还有就是和那些有关的,无关的女人们,斗来斗去,斗来斗去。现在,她是和姨娘斗,和庶妹斗,那么,出嫁以后,她就是和婆婆斗,姨娘,甚至是丈夫的小妾们斗。 可以说,这一斗,就是一生,若是斗得赢了,很可能,就会赢得一个锦绣天下,可若是输了话,那么,就很可能会尸骨无存。 段青茗望着段誉,缓缓说道:“原本,若段玉兰不惹你,我也懒得管她。可现在,她不但敢动你,而且,还枉想从张姨娘处下手,我若再沉默下去,她岂不是当我怕了她了?” 段誉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的话,是对的,这一段时间,段青茗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对于刘蓉和段玉兰,倒真的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可现在,段玉兰主动惹事生非,了了难怪段青茗要好好地教训她了。 段誉微微地摇了摇头:“姐姐,你累不累?” 骨肉亲情,凉薄如冰,整天斗来斗去的,累不累呢? 段青茗不答,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一把牵着段誉的手,笑道:“好了,我们去看看张姨娘吧,要知道,她可是因为来看你,才摔伤的啊,若是你不看看她,可真的不够礼数了。” 段誉知道,自己即便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事情还在查,只要被炎凌宇查出来,这事和段玉兰和刘蓉有什么关系的话,段誉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而现在,段青茗拉着段誉赶着去看一场戏,这好戏,若是不看,岂不是令唱戏的人,太过失望了么? 于是,段誉欣然一笑,反手握着段青茗的手,笑道:“好的,姐姐,誉儿听你的……” 段玉兰,这一次,你应该睁大眼睛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栽的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段誉请罪 张姨娘的摔伤,同时惊动了许多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刚归府来的段正,就已经匆匆忙忙地赶来,想看看张姨娘究竟怎么样了。 其实,也并非张姨娘这个人,在段正的心里,有多么和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府里,子嗣单薄,一直是段正的心病,而现在,在好多年之后,又有喜事传出,无论如何,这段正都是要重视一下的。所以,段正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赶来了。 段正来的时候,太医刚刚问完全诊,段正详细地问了张姨娘的情形,知道张姨娘的这一跤,虽然摔得很重,而且,也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也波及了胎儿,可是,还算他来得及时,情况已经控制住了,这一段时间,张姨娘若再卧床休息,不要再受什么惊吓,小心调养的话,胎儿自然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段青茗和段誉来到张姨娘的院子里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段正说话的声音。而听他说话的样子,应该是在询问张姨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乍一看到段正,张姨娘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浑身颤抖。她脸色苍白、呼吸急迫地望着段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青茗牵着段誉的小手,走上前去,两人先向段正见礼。段正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示意段青茗坐下。 段青茗问候了张姨娘几句,就乖巧地坐在段正的身边,然后,不说话了。 张姨娘看到段青茗来了,心也定了不少。她开始按照段青茗先前的嘱咐。告诉段正,她今日里,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二小姐刚好经过,所以,就顺手扶了她一把。 段青茗听了,有些惊讶地说道:“张姨娘,这冰雪天气,路非常的滑啊,你出院子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些,莫要滑倒了啊。” 张姨娘听了,连忙答道:“婢妾知道错了……原本,婢妾只是想出去走走,可没曾想,有一只黑色的猫儿,一下子跳了出来,婢妾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摔倒了。而二小姐刚好经过,所以,就扶了婢妾一把。而且,还把那只可怕的黑猫给赶走了……” 听到段玉兰赶走了黑猫,段正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段青茗听了,似乎毫不在意,只叮嘱张姨娘一定要小心些,可千万不要被什么猫儿啊,狗儿啊的吓坏了。要是危及了肚子里的骨肉,可真的就不好了。 段青茗眼神殷切,似乎十分的关心张姨娘。而张姨娘则十分感激地朝段青茗道谢,这事儿,就算是翻过这一页了。 段正在张姨娘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他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段青茗和段誉,说是有话要问他们。 段誉和段青茗和张姨娘道别,然后,又再安慰了几句,就随着段正离开了。 段正带着段誉和段青茗,来到了他的书房之中,然后,就望向了段誉。淡淡地问了一句:“誉儿有没有什么话和爹爹说呢?” 段誉知道,段正这是让他交待昨晚未归之事的。毕竟,他一晚未归,在府中,已经算是大事,即便是段青茗秘而不宣,可是,这事终究也是瞒不过段正的,更何况,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瞒,而是想着,要怎么捅到段正的面前去,让段正知道。 现在,段誉回来了,自然的,要给一个交待给段正的。 段誉不待段青茗开口,便站起身来,朝段正福了一福,然后,双膝跪在地上,他望着段正,眼神不卑不亢地说道:“孩儿向爹爹请罪,因为昨晚一晚未归,让爹爹和大姐姐担心了。” 段正的眼神,看不出喜怒。他望着段青茗明显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里明白,这事儿,一定是段青茗知道,而没有通知自己。想到这里,段正的眼神,更加凌厉了些,,毕竟,这一家的家主,还是他段正,可是,段誉失踪这么大的事情,段青茗都瞒而不报,若段誉发生什么事呢?谁又来承担后果? 段青茗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挨着段誉,也朝着段正跪下了,小声地说道:“茗儿也请爹爹原谅,原谅女儿对弟弟失踪的事情,瞒而不报……” 段正望着段青茗,还是淡淡地笑,可是,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他手拈茶杯,极轻,极淡地说道:“不知道茗儿做错了什么,要爹爹原谅呢?” 段正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段青茗不将段誉失踪的事情告诉他,自然是怕他担心。可是,自己的孩子不见了。自己却不知道,这可以作为一个父亲的最严重的失职,所以,段正非常的生气。可是,段青茗毕竟年纪大了,再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她的心事一向重,考虑事情,更是周全,所以,段正这才勉强按捺住火气,想听段青茗解释清楚。 段青茗抬起头来,望着段正,神情羞愧地说道:“弟弟昨晚未归,茗儿着急万分,一时乱了方寸,所以,竟然忘记在爹爹回来之后,第一时间通知爹爹了……” 段青茗的话,答得十分的巧妙。这第一呢,她先是坦白,说段誉一晚上未归,而她,则是乱了方寸,第二,忘记在段正回来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段正了。 而这两条,对于段青茗来说,既是错,又不是错。 第一,她担心,乱了方寸,第二,段正不在家。所以,才变成了根本没有办法通知了。 段正听了,半晌都没有出声。他望着段青茗瘦削的身体,还有笔直的脊背,责怪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夫人只为他留下这一对儿女。而段青茗和段誉的感情,一向非常的深,这段誉不见了,她肯定着急万分,若在这时,忽略了全世界,倒也不算什么。而且,看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可想而知,这一晚上的时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里,段正又望了段誉一眼。段誉的身材,比之段青茗,更加地瘦小,可是,他的身板儿,却和段青茗一般,跪得笔直,丝毫都不含糊。看来,这一段时间,段青茗在段誉的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这段誉才会有如此的不卑不亢的气度,坦诚而且真实。 段正微微地叹了口气,亲自拉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他轻轻地抚了抚段誉的头,轻声说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看看,你一晚未归,你姐姐,就要急坏了。” 今早的时候,炎凌宇送段誉归来,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而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炎凌宇也着人告知了段正,所以,也知道了个大概。现在,看到段誉的时候,他的心里,仍然怒气横生——且不管对方是谁,段正都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段誉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正,只是隐去了秋宁被逼迫的那一段。因为,对于段玉兰的事情,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是不能单单凭秋宁的一面之词,就伤害到段玉兰的什么利益的,所以,段誉不会做无用之功。 段誉的话,说得并不快,而且,应该清楚的地方,他尽量讲得清楚些,而应该含糊的地方,他也绝对非常的含糊。 一句话说白了,段誉就是在拖延时间,在等待段玉兰。 要知道,做贼心虚。这是人之常情。段玉兰做了错事,心虚了,现在,一听到段誉和段青茗在段正这里,怕要赶过来了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黑猫之祸 段正不愧是饱经风霜,历尽了生死的将军。他并不随便发问,只要仔细地听了段誉的话,又看似无意地地问了一些段誉头先答得比较含糊的地方。而段正所问的地方,均都是问题的要害。这样的问答,使得段誉的心里一凛,看来,自己的这个将军爹爹,还真不是好类型的主儿啊。于是,他由先前的七分真,三分乱编,变成了认认真真的回答,只有一分含糊,九分真的。 其实,这事情的经过,除了秋宁告诉了他,段玉兰想做什么之外,还有,就是他发信号给炎凌宇,以及密道所以的那一段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地方是见不得光的地方。所幸的是,段誉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落到了大人的手里,又是五花大绑,又惊又饿,辩明不了方向,这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段正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不再追问了。 配图绑架段誉的这个人,段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其实,他在听完之后,心里就暗暗的有了计较。因为,能顺利地从段府带走他们家唯一的一位公子,这件事,还真的是可大可小。最起码,这府中,一定有内应之人,而且,还是非常熟悉段誉的。结合这些一下来,段正就已经有了突破。只不过,现在的段正,还不知道,段誉和段青茗的身体里,都是成人的灵魂,并不存在什么事情不能给他们知道之嫌。所以,有些事,虽然段正的心里有了计较,可是,他也是不会告诉这两人的。 问完这些这后,段正又问了其他的问题,比如说,段青茗是如何知道的等等,因为事先已经有了准备,所以,这二人均答得滴水不漏。这一番问答完了之后,剩下的,段正已经开始沉默了。按照道理来讲,段青茗和段誉应该告辞了。 可是,段誉稳稳地坐在那里,丝毫都没有要动的样子。而段青茗,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段正扯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誉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站起身来,朝段正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誉儿是要向爹爹请罪的……” 这一次,段正微微地挑了挑眉,这个段誉,怎么又来请罪?可又做错了什么事么?看到段誉眼神真诚,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段誉听了,有些羞愧地说道:“今早张姨娘被猫儿吓到,所以,摔了一跤,此事,誉儿已经知道了。而誉儿想告诉爹爹的是,誉儿的院子里,有一只黑猫,原本是那个叫栓子的养下的,后来,他走了,也没有带走,现在,那猫儿被柱子留下了,一直养着,可没想到,今日就吓到了姨娘……” 段誉一边说,一边偷看着段正的神色,看那样子,小心翼翼的,象是被吓到了。 段正望着段誉害怕的样子,只微微地蹙了蹙眉:“这事并不怪你,可是,这猫儿既然会吓人,就不要留了吧!” 段誉听了,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说道:“爹爹教训得是,都怪誉儿年纪小,考虑事情不算周全,所以,疏忽了……今早,张姨娘摔跤的时候,二姐姐不是刚好经过么?所以,誉儿想让二姐姐认一下,誉儿院子里的小猫儿,是不是今早吓坏张姨娘的那个,若是的话,就地处理了。若不是的话……” 段誉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地红了一下,有些怕羞的样子。他看段正神色如常,这才轻声地说道:“誉儿想着,这小猫儿,也是一条命……若不是他做的话,就让人抱他出府去,不要再回来,也就是了。” 段正听了段誉的话,心里微微有些动容。 要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是千百年来的教导。虽然说,同情坏人,就是助纣为虐,可现在的段誉,不过六、七岁的稚龄,而他同情的,却是一只小猫儿。那么,就不能说他是不分原则了,只能说他天性善良,对于一只小动物,都有怜爱之意。 再说,猫分五色,天下间象似的猫儿,又岂是一只半只?段正原本不想在段誉的面前追究此事的。可是,当他一起头来,正触到段誉那小心翼翼的、渴望的、真诚的、甚至是有些不忍的眼神来。惶惶如小鹿,不安而且难过。 段誉那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段正自己的影子,有几分的惊诧,几分的威严,还有几分隐约的疏离。 只一瞬间,段正就被段誉那小心的眼神给击倒了。 于是,在段誉那一对单纯眸子的注视下,段正想也不想地点头:“好吧,去把那小猫儿抱来,让你二姐认认……” 段誉一听,立时欢呼起来。他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抱紧段正,大声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肯定最疼誉儿了……” 段誉的神情,吓了段正一跳。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而一侧的段青茗,显然的,也被吓了一跳,当她看到,段誉象只八爪鱼一般地扒拉在段正的身上的时候,她不由地出声斥道:“誉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段誉一听,手立时松了。而他原本双腿双脚悬空,这一松手,屁股摔在地上,虽然并不太重,冬天衣服也厚,也没有多痛,可是,片刻的无措,还是令他不由地咧开了嘴。 段誉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委屈地说道:“姐姐,你就不能小声一些么?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段青茗站起身来,走到段誉的面前,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将他身上的土仔细地拍干净了,然后,又问他疼不疼,看到段誉摇头,段青茗这才嗔怪道:“说什么胡话呢?你这样,没规没矩的,才将爹爹和我吓了一跳呢!” 段誉听了,不由地心中郁闷。子女向父母表现亲热,不都是这样的么?怎么这招儿,在这里,一点都不通用呢?枉他还拉下老脸,想卖一把萌,想撒一下娇呢(百分号)…… 想到这里,段誉的小脑袋瓜子耷拉下来了,他低声说道:“谢谢姐姐提醒,誉儿知道了。” 段青茗敲敲他的脑袋瓜子,低声说道:“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向爹爹赔罪?” 段誉扁了扁嘴,迈着小步子,走到段正的面前,象是做错了事一般地,低声地说道:“爹爹……” 一句话没有说完,段誉身体已经悬空,他整个人儿,已经被段正拦腰抱了起来。 段正抱着段誉,一手揉揉他的小屁股,笑道:“疼不疼?” 段誉委屈地扁了扁嘴,心道,你摔一下试试? 然而,这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的。他只好摇头:“谢谢爹爹,誉儿不疼。” 段正又笑:“谁让你不抱紧的?抱一下,又松一下,不摔了才怪呢。” 这下,就连段青茗也呆住了。 要知道,平日里,段正是最注重规矩的啊,就连她虽然受宠,可是,被段正抱的时间,其实也并不多。可现在,段正不但抱段誉,看那样子,似乎还在哄他? 段誉原本就是成人心智,段正这一开口,他就明白了,原本苦巴着的小脸,一下子笑开了,他一边笑,一边说道:“谢谢爹爹,誉儿知道了,下次,一定抱紧一些……” 看到儿子笑了,段正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临了,不知道想到什么,还不忘记提醒一句:“下次啊,你在人前,切不可如此。记得了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天才段誉 要知道,段正少年从军,父母早逝,所以,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温暖的怀抱。也从来没有奢望过。后来,夫人丁柔进门,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段正又长年在外,与一双子女向来少接触,所以,也根本的不知道如何为人父。而方才,段誉一下子扑了过来,的确将他吓了一跳,可再一细想,孩子抱自己的父亲,的确的,也没有什么错。 可是,看着段青茗惶惶的眼神,还有段誉一脸的失落,段正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被触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其实失败极了。 也是那么一瞬间,他开始觉得,被自己的儿子抱一下,那感觉,让他有了幸福,有了喜悦。 段誉又再点头,心内,不由地替这些生长在古代的孩子,暗暗地悲哀起来,想抱抱爹爹,得请罪,那要是抱了娘的话呢?岂不是又要打板子了?看来,这亲情如何之大,也比不上自尊大啊。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同时,开始替自己庆幸。还好的是,他这一穿越过来,就没有娘。所以,他是真的不用担心这些了。 段正抱着段誉,似乎不愿意松口了。因为在等人的缘故,所以,他又随口考了段誉一些学问。可没想到的是,段誉随口拈来,有的,甚至还加了自己的注解。这不由地,又令段正惊异起来。 看到段正惊异,一侧的段青茗笑道:“爹爹您是不知道,誉儿记性好,记什么都快,刘公子就曾经夸过他不少次,可惜的是,他少不用心,总是一边学,一边玩儿……以后啊,父亲若有空了,还是要督促誉儿的学问的。” 段正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纳罕道:“此事是真的么?” 段誉摸摸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是姐姐夸大其辞了……誉儿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好?” 人人都说,穿越的孩子,都是上天的宠儿,总能多多少少地给一些金手指,这话,原也是没错的。因为,段誉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已经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说实话,那些古书,他实在是不爱读,可是,眼看着刘渊催得又紧,段青茗又时时督促,所以,才不得已地背起了这些子乎者也之类的东西。 这世上的事情,大抵如此,你只有认真了,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段誉亦是如此,当他深读了之后,这才发现,这古人的学问之中,还真的不少了不起的东西。于是,他就真的,开始潜心读书了。 自然了,他读书的时间,远远不如练功,又或者是说钻研或者温习其他的时间多,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可段誉的记忆惊人这事儿,段青茗和刘渊还是知道了。就连炎凌宇,都似有感觉。只不过,这三个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去。而现在,段青茗为了拉近段誉和段正的距离,所以,就说了出来。 末了,她自然要告诉段正,这些事,现在还不宜宣扬,因为,名声对于段誉这种小小的孩童还说,还只是负累。 看到段誉丝毫不设防地去抱段正,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痛了一下。 段誉因为夫人的死,自小便为段正所不喜。这也是为什么,刘蓉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却敢对付段誉的最重要的原因了。父亲的漠视,便段誉上一世的时候,走上了歪路,所以,这一生,段青茗绝对不会允许。 段正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惊异起来。 他顺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出来。然后,开始考试段誉。而段正从身后抽出来的,都是些【大学】,【中庸】之类的艰涩难懂之学,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本兵法之类。 段正随口读了几句,让段誉跟学,而段誉只需听上一遍,便琅琅上口,毫无阻滞。 这下,段正彻彻底底地被惊呆了。 他看看手里的书,再看看怀里的段誉,几怀疑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为了投自己所好,而专门读来的。 段正是个不信邪的人,这一夸不中,他干脆抱着段誉,又来到书架的另外一侧,顺手取出了一本【玄武兵法】。这一本玄武兵法,是前代的名将玄武所著,书中有摆阵之法,克敌之法,等等,等等。实在是一本难得的兵书。 而这本书,又在后面加了段正的注解,所以,他甚为珍视,虽然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可是,他一手使拿来了。 段正读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称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注:这是取自孙孙子兵法,虽然字数多一些,可两千五字为一章,所以,并不算凑字。】 段正对于这本兵法极熟,他专门挑了中间的一篇,随口背来。 段誉听了之后,开始歪头深思。而段青茗则开始担心起来,这段誉难道说,只对某一类东西记忆保持最良好,对其他的,反倒没有那么强的记忆力了么?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刘渊倒也没算夸大其辞。毕竟,这些兵书,段青茗前世的时候,也因为无聊而曾经读过,不但艰涩难懂,而且,一语百变,一字百义。并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段正看着段誉的模样儿,随手合上了书,笑道:“怎么,背不出来了?”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爹爹,孩儿是在想,这其中的几句‘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实在是妙极,妙极……” 这下,段正彻底惊呆了。他看看手里的书,再看看眼前的段誉,一时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只听了一遍,就真的能背出来了。 一侧的段青茗笑道:“誉儿,我看啊,你肯定是背不出来全文,所以,来凑数了。” 段誉扁了扁嘴:“姐姐你小看我……” 说完,他从段正的怀里挣脱出来,将段正方才读过的一那一段,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段正看看段誉,又再看看身后几人高的书架,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能一遍即背。 看到段正还想再求证的样子,段誉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显摆的孩子,不不是好孩子啊。看来,若自己今天不说话,这段正会这上面的书,一本一本地拿来考了。 第三百九十章 鸡飞狗跳段玉兰 段誉不怕考,他怕的是这没完没了的背,再加上,段玉兰就要来了,这戏,还得接下去啊。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微微叹了口气,他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苦着小脸,可怜巴巴地说道:“爹爹,您还是有空再考吧,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看着就是了……” 段誉一边说,一边看看段青茗,再看看段正,揉着自己的小肚子,低声说道:“现在,我饿了……” 一番话,又说得段正哈哈大笑起来。 段青茗也很久没有听过段正笑得如此开心了。她一旁嗔道:“誉儿饿了,也不早告诉姐姐,方才传膳的时候,可以多传一点啊。现在倒好,还没到吃饭时间呢,就饿了。” 段誉苦着脸,低声道:“姐姐吃得少,誉儿哪敢多吃。” 听这话,倒象是埋怨段青茗吃得少,所以,自己都不敢吃了。 段正一边笑,一边又有些感动,如此懂事的儿子,怎么就被自己给忽略了呢?他连忙从旁边拿过一些点心,递到段誉的面前,说道:“你先吃些,填填肚子,过一会儿,就叫厨房早些传膳。” 当段玉兰踏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段玉兰是刚刚回屋里换了一身衣服的。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锦绣棉衣,下着一条碧青色的长裙子。她的衣襟上,袖口上,都镶着金边儿,衬着她精心修饰过的脸蛋里,比之平日的大红大绿,更加文秀雅致,惹人喜爱。 段玉兰望着屋子里的三张笑脸。眸色,黯了一下,又一下。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之中,直到尖锐的刺痛传来,她才微微地吸了口气。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放松警惕,然后,再给予段青茗致命的一击。 段青茗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一看,立即笑了起来:“啊,兰妹妹来了” 段玉兰脸上的阴霾散去,转瞬换上一抹欢快的笑意,她上前两步,似是开心至极地说道:“啊,原来姐姐也在啊……兰儿拜见爹爹,拜见姐姐……啊,你们都在这里啊。” 段正回头,乍一看到段玉兰,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加上今日还扶过张姨娘一把,这段玉兰,倒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想到这里,段正笑了笑道:“兰儿,过来坐。” 段誉此时,还窝在段正的身边,他微微仰起一张不设防的笑脸,朝着段玉兰脆生生地唤了一声:“二姐姐来了?” 段玉兰笑着应了声段誉,然后,坐到了段青茗的下首。她望着段誉,开心地笑道:“好久没有看到誉儿了,好象长大了不少。” 段玉兰的话,令段誉嗤之以鼻。他故作疑惑地说道:“真的好久了么……我怎么不觉得呢,好象今早誉儿回来的时候,还见过二姐姐呢。” 段玉兰就在等这一句了。她微微侧过头,假装疑惑地说道:“哦?誉儿不提,我倒是忘记了,原来,誉儿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了么……不知道那么早,誉儿去了哪里玩了呢?” 呵呵,一夜未归,这一次,可要够段誉喝一壶了吧? 段誉望着段玉兰,淡淡地笑,斜斜地笑。他一边笑,一边似乎毫不经意地说道:“二姐姐不会不知道,昨晚,誉儿被坏人拐走,差点儿回不来了吧。” 段玉兰的心,不由地沉了一下。 原本,她还想着,这段誉一晚上未归,一定心怀忐忑,她还想打击一下段誉呢,可没想到,这段正似乎听若未闻的样子呢?他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段誉望着段玉兰,还是笑,他一边笑,一边望着段正,开口:“爹爹还因为这事儿,刚刚罚了大姐姐,说是她知情不报呢。看来,二姐姐不知道这件事啊,要不的话,也要被罚了。” 段誉的话,一派天真。段青茗听了,也接过口来,轻笑道:“好了,誉儿,你二姐姐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你就不要再提了罢。” 段誉耸耸肩膀,摊开手:“就依姐姐吧。” 说话间,段誉身边的小厮柱子,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走了过来。 段誉一看,连忙伸手接过了。他一边轻轻地抚着小黑猫儿,一边望着段玉兰笑:“对了,二姐姐,我刚刚听说张姨娘今天早上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幸好你经过,所以给扶了起来。而张姨娘好象是被一只黑猫给吓到了,那黑猫,还是二姐姐赶跑的,现在,请二姐姐看看,是不是誉儿手里的这只黑猫啊?” 段誉一边说,一边抱着黑猫儿,朝段玉兰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不小心”地说道:“黑猫啊,最好不是你调皮吧,要知道,若今早二姐姐赶走的猫儿是你的话,你的小命,就要没了啊。” 段玉兰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段誉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渐渐地,她的整个人,都退到了段青茗的身后。 段青茗似有些奇怪地问道:“兰妹妹,你怎么了?” 段玉兰苍白着脸,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血色。她强笑着,望着段青茗摇了摇头:“不,我没事。” 说话间,段誉已经来到了段玉兰的面前,他举高手里的黑猫。朝着段玉兰天真无邪地说道:“二姐姐,你快看看啊,誉儿手里的这只猫儿,是不是今天早上的那只啊……” 那只黑猫,就在段玉兰的面前,它黑葡萄般的眼神,静静地凝视着段玉兰。然后,轻轻地发出一声“喵”叫。 段玉兰的双腿都以发抖。 她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连忙转过脸去,说道:“誉儿真会开玩笑,我什么时候帮张姨娘赶跑猫儿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段誉听了,有些惊奇地望着手里的猫儿,说道:“咦,可是,张姨娘今天早上摔倒了。姐姐和誉儿去看张姨娘,姨娘说了,她是因为看到一只猫儿,所以,被吓得摔了一跤的啊,是二姐姐出现了,赶跑了猫儿的啊,难道说,张姨娘撒谎?这件事,并不是二姐姐做的?” 张姨娘摔倒?她赶跑了猫儿? 段玉兰心里一紧,连忙说道:“哦,是的,是的。是我帮姨娘赶跑了猫儿……” 段玉兰说着,一边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那个……好象不是这只猫儿吧……那只猫儿,要略大一些的样子。” 段玉兰说着,就要朝一侧走去,看她的样子,似乎想要躲过段誉手里的小猫儿。 段誉有些惊奇地说道:“二姐姐似乎很怕这只猫儿?” 段玉兰一听,惊慌地说道:“没……哪有的事?” 段誉一听,小嘴就噘了起来了。他将手里的小猫儿往段玉兰的怀里一送。有些不开心地说道:“那么,还请二姐姐看清楚了,真的是不是这只猫儿嘛,若不是的话……” 然而,段玉兰已经听不清段誉在说什么了。 当小黑猫儿带着体温的身体,被送进了她的怀里。段玉兰却似乎是见了鬼一般地,将手里的小猫一扔,转身就要逃跑。 可惜的是,小猫儿的反应也不慢。它“喵”的一声,用尖利的爪子,顺势攀上了段玉兰的衣衫。 由于方才被甩,黑猫儿抓得很紧。段玉兰一见,脸色顿时苍白得全无血色。她完全顾不得形象,只是用力地弹跳起来,一边跑,她还一边尖声惊叫道:“别抓我……放开,畜牧,放开……” 第三百九十一章 受罚 段玉兰一边用力地弹跳,一边尖声惊叫,刺耳而又尖锐。她一边惊叫,一边用力想要甩开小猫儿。 然而,小猫儿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下定决心不放手了。总之,段玉兰叫得越大声,小猫儿就宛如附骨之蛆一般地抓得越紧。段玉兰象个猴子一般地,又是跳,又是叫的,非但没有甩掉小猫儿,而且,随着她努力挣脱的手,那只小黑猫儿,一个跳跃,竟然顺势爬上了段玉兰的头,小猫儿尖利的爪子,不停地上攀,它不但攀上了段玉兰的头顶,还一把抓住了段玉兰的脸。 小猫儿尖利的爪印,在段玉兰的脸上,乱抓乱挠,段玉兰的脸上,顿时被抓了几道长长的印痕。 只听“啊”的一声惊叫,原本已经惊慌失措得乱了方寸的段玉兰更是肝胆欲裂。她在书房里飞快奔逃,用力地闪避和甩拉。这一争之下,可以说是慌不择路,狼籍一片。 段玉兰的动作太快,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她一个乱翻之下,一下子掀翻了书桌,再一下子,又踢飞了凳子。她再一闪之下,又扑翻了段正桌子上的书,再不经意之间,她又撞到了段正,狠狠地将段正撞了个趔趄。 段青茗似乎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呆了。她战战兢兢地躲在段正的身后,只是连声焦急地叫:“兰妹妹,扔了它,扔了它。”。 而一侧的段誉,早吓得想哭了,他一边追着段玉兰,一边无望地叫道:“小猫儿,我的小猫儿……二姐姐,请别伤害它……” 这下子,整个书房里,真的是鸡飞狗跳,一片狼籍。 最后,小猫儿被吓坏了,它飞快地跑到了书架的顶上,然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段玉兰,警惕地发出一声“喵”叫。 而段玉兰,头发被猫儿抓乱了,脸上,也布满了几道长长的伤痕,更有甚者,现在的她,仍然处在疯狂的状态之中。她不停地用力乱抓乱叫,乱吵乱跳,直到铁峰赶上前来,将那只猫儿抱走。书房里,这才冷静下来。 段青茗仍旧被吓得呆呆的。此时,她看到段玉兰似乎安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有些心疼地说道:“兰妹妹,你没事吧?” 段一玉兰怎么会没事呢? 她的头发,乱成了一团糟,头上的珠钗“铮铮”落地,摔坏了钗头的配饰。而她的脸上,也布满了一条条的血痕,有惨淡的血水,正慢慢地渗透出来。 要知道,动物的爪子,可都是有毒的啊,这搞不好的,段玉兰一张好好的脸,就真的要毁容了。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一张鲜血淋漓而下的脸,微微地在心内冷笑起来。 段玉兰,偷鸡不着蚀把米,说的就是你。 段玉兰被方才的一着,吓怕了。她心有余悸地望着书柜顶的某一处,浑身颤抖着,没有任何焦躁的眼神里,仍旧流露出说不出的惊恐的光芒。 此时,听到段青茗问,她似乎才清醒过来,先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望了段青茗一眼,然后,她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伸指朝段青茗一指,用力吼了出来:“段青茗,你知道我怕猫儿,所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段青茗似乎被段玉兰的表情吓到了。她脸色苍白地望着大失常态的段玉兰,嚅嗫地说道:“兰妹妹……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怕猫儿啊……” 身后的段誉哭丧着脸,望着被铁峰带走的黑猫儿,深知道对方是凶多吉少了。此时,看到段玉兰凶巴巴的样子,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二姐姐骗人,二姐姐根本就是怕猫儿怕得不得了的,怎么可能帮张姨娘赶走猫儿嘛,亏得我还信了二姐姐,抱了猫儿来给你认……二姐姐,你还我猫儿,还我猫儿……” 段誉哭,段玉兰吼,段青茗象是被吓住了,一脸的不知所措。再加上一屋子的狼籍,原本一直沉着脸的段正忽然一拍桌子,大声怒吼道:“好了,都给我住口……”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段玉兰愤愤,段誉一脸的委屈,就连段青茗,也是一脸的难过悲愤。三个人一起望着段正,一时再没有人出声了。 铁峰走了进来,带领下人将书房里的桌椅恢复原状。而段正始终板着脸,坐在当中的椅子上,怒斥道:“你们当这是唱戏呢?嗯?” 段青茗首先跪下了,她低着头,羞愧无比地说道:“爹爹,请您罚茗儿吧……因为茗儿关心兰妹妹不够,所以,就连她怕猫儿这件事竟然都不知晓。如今,还害兰妹妹被猫儿抓了,说不得,就要毁容了,这一切,可都是茗儿的错啊,还请爹爹原谅茗儿。先让兰妹妹去上药去吧,要不,她的脸,就要毁了的啊。” 段青茗不说段玉兰的脸则已,她这一说,段玉兰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她双手一叉腰,疾言厉色地说道:“哼,段青茗,你不要在这里假装好心……我怕猫儿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得,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现在,我被猫儿抓了,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段青茗一把拉过段玉兰,焦急地说道:“兰妹妹休要说胡话,你的脸伤了,要先去上药知道么?你快点来,先和爹爹赔罪吧,然后,姐姐陪你去上药……” 段玉兰用力一甩,就将段青茗甩了老远。她瞪大眼睛望着段青茗,眼睛都在冒火:“段青茗,你别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这张脸毁了,你不是正开心么?现在,又来猫骂耗子似慈悲了?哼,我不稀罕。” 段誉在一则,仍旧哀哀地哭,他一边哭,一边说道:“二姐姐骗人,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帮姨娘赶猫儿,而是你根本就是推了姨娘摔跤的……呜呜。二姐姐坏人。” 段玉兰一听段誉的话,火气更加足了。她一指段誉,恶狠狠地说道:“谁告诉你我扶了张姨娘了?谁告诉你我帮她赶了猫儿了……段誉,段青茗陷害我倒也罢了,就连你也帮着她,你是不是活腻了?” 段玉兰的胸口,仍旧在起伏不停。看她的脸色,怒气横生,鲜血淋漓,那样子,十分的狰狞。 这事摆明了,就是段青茗摆了她一道的,可现在,却装得没事人一般,你说说,这段青茗,得有多阴险啊?再说这段誉。明摆着的,是和段青茗一起阴自己的,可是,到了现在,怎么段正还是一个是非不分呢? 段玉兰并非不聪明,也并非智谋不够。而是她就差在以前被刘蓉保护得太好了,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也没有独当过一面,所以,在面对两个大人的灵魂的时候,她表现得才太过浮躁,根本就沉不住气。而段青茗和段誉,恰巧就是摸准了段玉兰的这一点儿,所以,才敢冒着段正发怒的危险,然后,激段玉兰发火。 现在,两人的目的都达到了。于是,彼此沉默着,再不说话了。 段正望着段玉兰不停地渗血的脸,再看看扶着桌子的一角,慢慢地站起的段青茗,这下子,气得头都痛了。 他扶着桌子站起,用颤抖的手指着段玉兰,一字一句地说道:“逆女,你给我跪下。” 段玉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可是,她仍然挺直着脊背,用不屈的眼神望着段正,倔强地说道:“这不是女儿的错,是段青茗她算计女儿。请爹爹为女儿作主。” 第三百九十二章 陷害 段正怒火未熄,眉头蹙成一个明显的“川”字。他又是一拍桌子,朝段玉兰怒道:“她是你姐姐,怎么会害你?兰儿,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这个段玉兰,实在是令段正痛心透顶了——她自己大失仪态不说,偏偏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扯到段青茗的身上去。 别的事情,段玉兰冤枉段青茗,倒也罢了。可这一次,段正从头到尾的根本没有听过段青茗说过一个不利于段玉兰的字眼,可是,这段玉兰,却口口声声的说,是段青茗陷害她的。既然是陷害,那么,证据呢?理由呢?难道说,这个段玉兰除了信口雌黄之外,真的什么都不会了么? 段正一发脾气,段玉兰登时被吓得脸色苍白。她心里不服,可是,口里却不敢反驳,只是狠狠地瞪了段青茗一眼,看那眼神,若是能吃人的话,就真的能将段青茗一口气吞下去。 段正冷冷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说吧,张姨娘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玉兰一听,立时急道:“爹爹明鉴,这一切,都是姐姐在冤枉女儿啊,女儿真的没有推张姨娘跌倒啊,那都是张姨娘脚下打滑,所以才摔倒的。”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指着段青茗,恨恨地说道:“女儿知道,一定是姐姐来爹爹的面前挑拨离间,说是女儿推张姨娘跌倒的是不是?可是,女儿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啊。” 段正望着段玉兰,一脸一心的,都是说不出的失望。是这个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女儿变了?还是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 段正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难道说,今天早上,并没有猫儿,什么都没有,只是张姨娘在经过你身边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 段玉兰一听,立马鸡啄米似地点头道:“回爹爹的话,正是如此。”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看了段青茗一眼,那眼神赫然就是:看吧,爹爹都知道真相了。你就是再挑拨离间都没有用了。 一侧的段青茗看都不看段玉兰一眼,她只是走到段正的身边,低声哀求道:“爹爹,兰妹妹的脸受伤了,您还是让她先上了药,再继续问吧。” 段玉兰一听,立时冷笑起来:“段青茗,不用你假好心……怎么,爹爹就要识破你了,现在怕了不成?我偏偏不,就要等事情清楚了再去上药。” 段玉兰心里的那个得意啊,得意得将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她微微一扬眉,朝段正说道:“爹爹,反正,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根本没有推张姨娘,姐姐她冤枉我……” 段正蓦地冷笑起来。 他望着段玉兰,一脸的,都是说是不出的失望:“兰儿你可知道么?你的姐姐,从来没有说过你一句的不是,这从头到尾的,都是你在说,而且是自圆其说……” 段正摇头,缓慢的语气里有一种恨其不争的沉重:“段玉兰,你的姐姐在帮你讲情,在自责,可是,你却只管怪她,怪别人,你可知道?而今,你可知错么?” 段玉兰微微地愕了一下。 什么,段青茗没有说她推倒张姨娘么?那么,段正又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来? 一侧的段誉冷笑道:“二姐姐,我告诉你吧,你这才叫不打自招呢……明明就是你推倒了张姨娘是不是?现在,还想把什么都赖到大姐姐的身上去?” 段玉兰一听,立时眼睛一瞪:“你哪只眼看到我推倒张姨娘了?你说啊?你明明夜不归宿,还敢来赖我?段誉,你是不是活腻了你?” 只听“通”的一声,段正面前的书桌,竟然被段正推倒了,桌上的笔墨纸砚的顿时洒了一地。 段玉兰愕然回头,只听到段正怒极,怒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给我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段玉兰还想说什么,可一侧的铁峰,已经走上前来,他拦在段玉兰的面前,硬声说道:“二小姐,老爷请您回去……请吧。” 段玉兰看看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段正,再看看一脸冷淡笑意的段青茗,以及满脸讥诮的段誉,心里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可段正在这里,段玉兰即便再气,也是无计可施。她只好跺跺脚,恨恨地离去了。 段玉兰走了,铁峰走了进来,他还没有说话,段青茗已经带着段誉躬身做了一个揖,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去了。 这一次,段正被段玉兰气得不轻,即便他们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让段正一个人静上一静,然后,再思解决之法。 段青茗才走出没多远,就看到段玉兰正站在一侧的梅花树下等她。 看到段青茗,段玉兰咬牙切齿地说道:“段青茗,现在,你得意了是不是?嗯?在爹爹面前编排我的不是,然后,等着看我的笑话,段青茗,你真太卑鄙了……” 眼下没有人了,段青茗也不用装了。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拂了拂自己衣服上的褶折,然后,缓步走到段玉兰的身边,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哪只眼看到我冤枉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情,却不敢承认,我只是想个法子让爹爹知道而已……” 段玉兰一听,就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用力地弹跳起来。她一指段青茗的鼻子,骂道:“段青茗,我就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你敢陷害我,不得好死。” 段青茗侧眸,望着段玉兰,冷冷地笑,冷冷地笑,冷得,就好象北极的冰山,南极的雪峰一般,清凌凌的,没有一丝的人气和温度。那样的眼神,并不怎么凌厉,可段玉兰却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神情吓到了。她眼睛一瞪:“段青茗,这众目睽睽的,你以为我会怕你?” 段青茗蓦地“嗤”笑起来:“段玉兰,你别太幼稚了好不好?我若要害你,定然是堂而皇之,让你清清楚楚,偏偏有口说不得,哪里象你陷害誉儿的手段那般的见不得光?” 段玉兰一听段青茗的话,立时后退一步,她有些心虚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然而,段青茗已经懒得和段玉兰废话了。她转过脸来,诡异地一笑:“段玉兰,你不是想陷害我么?现在,我给你个机会。” 说完,段青茗身子一个踉跄,然后,用手一推段玉兰,她的整个人,都朝着段玉兰扑去。 段玉兰身子一个站立不稳,一下子抢先摔在了地上。而且,她在下,段青茗在上,段青茗毫发无伤,而她被段青茗压着,身下的石子狠狠地斫着肌肤,顿时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边,段青茗已经伸出脏了的手掌,带着哭腔惊叫起来:“兰妹妹,你怎么了……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看到我要走了,还把脚伸到我的面前,现在可好了,我跌倒了,你也跟着摔了不是……兰妹妹,我知道你恨爹爹罚你禁足,可是,那不是姐姐的错啊……姐姐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啊。”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急得要去抹眼睛,四周路过的下人们看到了,都开始指着段玉兰指指点点。 段玉兰一看,登时急了。她连忙辩解道:“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然而,段青茗再次冷笑起来,她附在段玉兰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轻声细气地说道:“看看吧,没有人信你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孝心 看看吧,没有人会信你的。 是的,没有人会相信段玉兰。 不是因为段青茗的表情太过逼真,也不是因为段青茗的演技太好,而是因为段玉兰用她平日里的作风,先入为主地替自己作了旁证——她,就是罪魁祸首。 而且,这时的段玉兰,还根本无从解释。 因为,解释,就成了掩饰,你不解释,就等于默认。 现在的段玉兰,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段青茗甚至没有多看段玉兰一眼。她优雅地站直身体,然后,离去了。 是的,段青茗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段玉兰恨。恨天恨地,恨得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香。 段青茗是在等着段玉兰出手。 因为,只有段玉兰出手了,她才能报段誉的仇,才能彻底地毁掉段玉兰。 段青茗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而今,这个时机,段青茗已经等到了。 段正彻底的失望和厌弃,,刘蓉的带下病汹涌而来,几乎无法扼制。现在的她,连院门口都不敢出了,更别提来帮段玉兰了。 所以,现在的段玉兰,就是孤军一支。 而段青茗要的就是段玉兰不停地闯祸,不停地惹人讨厌,直至她的最后崩溃。 原本,段青茗还想着,留着段玉兰慢慢地折磨,慢慢地让她生不如死。可经过段誉一事,段青茗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段玉兰,你就早些出手吧。 一行的下人,早就散了。段青茗也走了。空荡荡的雪地上,就只剩下段玉兰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她怔怔地望着沾染了尘埃的冰雪,她的脸,仍旧肿肿的,长长的细痕处,仍旧有血在渗出。她的脸色灰白,象极了这灰色的天,还有灰色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玉兰忽然仰望长天,无声地笑了起来——段青茗,我不会放过你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腊月二十八日,这天,正是段正的芒寿之日。 按照星相来说,这腊月里生的孩子,命苦,命独,克妻,克子,克父母。而段正先是少年丧父母,中年丧妻子,现在,唯独只剩下段誉的这一根独苗儿了。 段正其实很排斥自己的芒寿,所以,即便到了那一天,也是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借酒浇愁,根本就不见人。 可是,今年有所不同的时,段青茗和段誉一大早的,就打扮整齐,然后,径直来到了段正的院子。 段青茗和段誉这才一进得门来,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女儿【誉儿】恭祝爹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段正微微地愣了一下,只一下,他已经笑着将一双儿女扶起,笑道:“呵呵,茗儿誉儿有心了,快过来坐。”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新棉衣,下身着一袭绯色的长裙,看那样子,喜庆而且端庄,大气而且秀丽。 段正望着段青茗身上难得的红色,不禁笑道:“呵呵,茗儿穿红衣服,真的好看。” 一侧的段誉听了,不由地嗔怪道:“爹爹偏心,只夸姐姐,誉儿难道就不好看么?” 段正转眸一看,今日的段誉,身着一件红底镶着黑边,绘着黑色以及金色相间纹理的长棉衣,只束着一条金色的腰带。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长命锁,正随着他的步子,一下一下的晃荡着,显得他的样子,煞是可爱。段誉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在头顶,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以及一张亦嗔亦喜的清秀小脸。看在段正的眼里,可真可爱极了。 段誉不由地一笑:“呵呵,誉儿的衣服,也非常好看。” 段誉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 段青茗在一旁听了,不由地点点段誉的额头,嗔道:“什么叫差不多呢?你这是来帮爹爹贺芒寿的啊,还是来讨夸的啊?” 段誉听了,摸摸被段青茗点痛的额头,“嘿嘿”地笑着:“你可是我姐姐啊,人人都说我长得象你,爹爹这夸我,可不是在夸你么?” 段青茗听了,佯怒道:“呵,这说来说去的,还不是在夸你自己么?” 这边,望着一双小儿女斗嘴的样子,段正早笑得合不拢嘴了。 段正拍拍段誉的小肩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再斗下去,我的芒寿可要过了,快来一起用膳吧。” 段青茗听了,这才随着段正入席。 段正坐在首位,段誉和段青茗一左一右,可这两人,似乎专门来找乐子的,这才一坐下,段青茗就率先开口了:“今日是爹爹的芒寿,女儿为了贺爹爹的芒寿之礼,所以,准备了小小礼物。” 段正挑了挑眉:“咦?茗儿也准备了礼物么?” 段青茗点了点头,然后,她拍了拍手,只见月葭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段青茗上前接过,笑吟吟地端到段正的面前,笑道:“爹爹,要不,您打开来看看?” 段正有些疑惑地打开一看,只见托盘里,放着一副厚厚的护膝。上面密密实实的针脚,可以看出,缝制这护膝的人,是何等的精心。 段正一看,立时笑了起来:“嗯,不错,这东西有用。” 段正因为少年家贫,再加上之前长年在塞北征战,所以,落下了膝盖怕寒的毛病,而每年一到冬天,就会觉得膝盖发冷,疼痛难忍。以前,有夫人丁柔在的时候,也是每年都会帮他准备厚厚的棉裤。可现在,有了这副护膝的话,那么,他腿寒的毛病,可真的就不怕了。 段青茗在一旁笑道:“这副,爹爹您先用着,待过几天,女儿再帮你缝多一副,您就可以换着用了。” 段正望着酷肖夫人的段青茗,不由地摸了摸她的头,感动地说道:“还是茗儿想得周到。” 一侧的段誉听了段正的话,献宝似地说道:“爹爹,誉儿也有礼物。” 段正听了,微微地扬了扬眉:“咦,你也有礼物?” 段誉点点小头,说道:“而且,爹爹看了,一定会开心的东西。” 段正听了,笑道:“我拭目以待。” 段誉坐直了身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叫了声:“柱子。” 门外的柱子,应声而入,他的手里,同样端着一个托盘,那托盘,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径直送到了段誉的手里。 段誉将托盘接了过来,然后,打开,露出了放在托盘里的,一双颜色以及款式都十分奇怪的靴子。 段正一看,立时愣住了。 儿子送了一对靴子?这哪里是男儿送的东西呢? 段誉笑着将靴子放到一侧的桌子上,然后,弯下腰去,就要帮段正换靴子。 段正一看到儿子动手,竟然被吓了一跳:“誉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段誉抬头笑道:“誉儿让爹爹试试誉儿的靴子啊。” 段正刚要反对,段青茗已经好奇地说道:“爹爹,您就试试呗!” 段正依言,换下了脚上的靴子。他这一换,一走,立时觉得脚步轻了许多,而且,脚底传来暖烘烘的感觉,更是令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誉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誉得意地说道:“爹爹,这大冬天里,您又要上朝,又要步行,靴子容易湿水,而且呢,这靴子里面还老是够暖和,所以,誉儿帮您一次性的解决了。” 原来,段誉用了胶脂,再加上别的东西,熬成了类似橡胶一样的东西,并利用加固的原理,将橡胶制成了不易烂的材料,而且,在靴根处,垫了厚厚的保暖垫子。这下,段正穿着,再不怕冻脚,也不怕湿鞋子了。 段正看到一双儿女的礼物,顿时开心极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故人 要知道,为人父母,不在乎儿女的礼物有多么贵重,最重要的是,一份心意。而今,段誉和段青茗的礼物,段正都非常的喜欢,同时也非常的感动,他感动的,不是礼物,而是孝心。 而段青茗和段誉的这一份孝心,是真真的令段正感动。 三人正其乐融融之间,张姨娘来了,她带来的礼物,是一件新缝的棉衣,非常的漂亮而且大气,而且,段正穿着,刚好。 段正看到张姨娘缝制的衣衫,倒没有太多意外的惊喜,只是在接过衣衫的时候,淡淡地说了句:“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些活计,以后还是交给下人们来做吧。” 张姨娘谢过段正,然后,拘谨地坐在段正特意赐的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张姨娘的到来,倒显得冷清了些。张姨娘小坐了片刻,便识趣地告退了,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对父子,父女。 段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爹爹,今天是大年二十八了,要不,你带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段青茗听了,一时嗔怪道:“誉儿,这都快过年了,你还想着往外跑啊?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别出去?” 因为段正平日里非常的繁忙,基本上并不着家,所以,他一回到府里,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是基本上不会出府的。现在,又是年关的时候,段青茗真的怕段誉的建议太过突兀,会引起段正的不悦。 段正听了,倒也不在意地微微地笑了一下:“这过了年,就到誉儿七岁的芒寿了吧” 段誉听了,倒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回爹爹的话,誉儿的芒寿只比爹爹晚了二十多天,是正月的十六。” 段正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他忽然牵着段誉的手站起身来:“好,爹爹就带段誉出去走走。” 段誉一听,立时笑眯了眼,他大声说道:“谢谢爹爹。” 一侧的段青茗蹙了蹙眉。可没等她说什么,段正已经笑道:“好了,茗儿,这快过年了,难得浮生半日闲的,爹爹带你们去走走,看看人家的年,都是怎么过的。” 段青茗一直吊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拉着段正的另外一只手,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段正并不是心血来潮地想要出门的,看到一双儿女,他忽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那时,他还没有成亲,因为特殊的芒寿,以及算命师特殊的批命,所以,段正一到了芒寿,他就会一个人去到郊外的一座庄子里去,一醉就是一天。 也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那个特殊的女子。以及第一次,初见了御史府的小姐丁柔。 人的记忆,非常的奇怪,有些想要忘记的,却怎么都忘不掉。可有些想要记起的,却偏偏都没法记起。 马车,在寂静的街头一路出城,马车并未行多久,就停了下来。段青茗站在马车前朝着四周张望,入眼之处,满是冰雪,只有一座小小的庄子冷冷清清地座落在那里,寂寞得犹如枝上秋雪。 那座庄子,远远地看来,已经有些历史了,黑色的瓦砾,沧桑的青砖,就连门前的台阶,都布满了生生死死,几番轮回的青苔。 段正首先跳下马车,抱了段誉下来,然后,去拉段青茗。 郊外的冬天,似乎更冷了一些,段誉呵着冷气,小脸冻得通红,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兴奋的。他朝四周望了望,有些好奇地问道:“爹爹,这是什么地方?” 段青茗也站在一侧,有些紧张地望着段正,似乎想听他如何回答。 段正将段誉的小手捂在温暖的大手里揉了一下,这才低声答道:“这是当初爹爹遇到娘亲……的地方。” 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下去。段正已经拉着段誉的小手,朝里走去。 铁峰已经停好了马车,抢先一步,轻叩门环,大门开了,有一个年迈的老者上前来开门,乍一看到段正,似乎没有认出来。再一眼看去,那老者身子一软,蓦地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哽咽着唤了句:“三郞。” 段正抢先一步,将那老者扶了起来。拍拍他的手:“禇伯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没有变。” 禇伯用衣袖擦着眼泪,说道:“三郎已经许久没有来了。” 段正似是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只道:“我进去看看。” 段正一来到这里,似乎人都变得沉重了许多,段青茗和段誉乖巧地跟在段正的身后,彼此聪明地沉默着不说话。 这是一间普通的三进院子的房子。屋后面,有一大片的空地,那里的庄稼,早已经收了,只露着光秃秃的霜雪地,满地的洁白。 这个地方,早些年,就被段正买下了,然后加以修葺,屋子里的原貌,倒是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段正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也似乎忘记了有谁跟在身后,只是一个人径直朝里走。段誉还想往前跟,一侧的段青茗,倒是重重地拉了他一把。段誉乖乖地停住了脚步。而铁峰,似乎也有些奇怪段青茗的举动,不解之间,段青茗已经朝禇伯微笑道:“禇伯是吧?我和弟弟还是第一次来,希望禇伯能带我们周围去看看。” 禇伯听了,欣然答应,于是,一行人就朝着庄子的另外一侧走去。 人老话多,反复唠叨。而禇伯讲的,也都是段正的陈年旧事。段青茗似乎在认真地听着,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们才刚刚转过一个廊角,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青茗,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青茗抬眼一看,竟然是春桃。她眸光一闪,欣喜十分地说道:“哎呀,春桃姑姑,你怎么也在啊?” 禇伯听到段青茗的惊讶,连忙说道:“这是老汉的侄女儿啊,每年到了年晚,她都会来看看老汉的。” 春桃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扶住段青茗的手,笑道:“是啊,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看看伯父的,只是没想到,青茗你也会来。” 春桃说着,有意无意地朝屋后看了一眼。 段青茗握紧春桃的手,也微微地笑了一下,她答道:“是啊,今日是父亲的芒寿,他老人家临时起意,要来这里走走。” 段青茗说着,一边招呼段誉过来,见过春桃姑姑。 段誉原本就乖巧,此时,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一行人倒跟着春桃,朝一侧的屋子里走去。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这屋子里,早就生了火。一行人一走进屋里,就感觉到了十分温暖的气息。可是,原本已经被冻僵的身体也开始融化,顿时感觉到十指都是麻麻的。没有任何的感觉。 铁峰只陪段青茗到这里,就因为不放心马车之故,离开了。而禇伯这里鲜少见到人来,此时,也开开心心地准备茶水,零食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春桃和段青茗三人。 段青茗悄声说道:“春桃姑姑,姨妈现在怎样?” 春桃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很好……” 春桃的话,听得段青茗心里一紧。好在春桃接下去说道:“只不过,她还是听了我的话,来了。” 这下,段青茗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自从上次在街上遇到春桃,看过杜青鸾之后,段青茗的心里,就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成全段正和杜青鸾。 段青茗自从重生以来,就一直在为段正的事做考虑,在扳倒刘蓉之后,段青茗感觉到段府没有女主人不成,而若真要为段正找一个伴儿的话,则没有人比杜青鸾更加合适了。 就为了这个,段青茗联合段誉以及春桃,将这一对曾经的旧情人,终于拉回到了一起。 只是,这“帮”之一字,何其有限,剩下的,就要靠段正和杜青鸾自己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愿 只是,这“帮”之一字,何其有限?每个人,都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段青茗力所能及,已经尽数做到,剩下的事情,就要靠段正和杜青鸾自己把握了。 稍时,屋后,只听到一声凌厉的女叱之声,叱声未毕,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春桃一听,心里一急,起身就要往外冲,然而,段青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春桃:“春桃姑姑,你要去做什么?” 春桃伸指一指后院,急道:“主人咳嗽得厉害,怕是又要犯病了,不得,我得去看看。” 段青茗用力地拉住了春桃的手臂,摇头提醒道:“有我爹爹在那里,定不会叫姨娘有事的,姑姑若是现在去,怕要越帮越忙了。” 春桃一听,恍然大悟,她迟疑了一下,重新坐了回来,点头道:“还是青茗想得周到。” 段青茗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爹爹,剩下的,就要看您怎么做了…… 两人才坐了片刻,就只见后院有一个人影,猛地冲了出来,转眼间,已经到了段青茗的屋外,段正抱着已经昏迷的杜青鸾疾步而出,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朝着铁峰叫道:“快去请大夫,杜大小姐晕过去了。” 春桃心里一紧,再也顾不得段青茗的阻拦,她身子一动,已经当空拦住了段正,往屋内一指,急声说道:“快,快把主子抱到屋里来。” 段正一手抱着杜青鸾,跟着春桃进了屋,将她平放在屋内的床榻之上,整个人,都仍然象呆了一般。 而春桃则根本不理段正,她将门内的帘子一掀开,赶快为自己的主子救治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段青茗根本就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她顿了顿,斟了杯茶,又试了试温度,小心地递到有些失魂落魄的段正手里,低声说道:“爹爹,您怎么和姨妈在一起呢?” 段正一口气将段青茗杯子里的茶喝干,这才重重地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是在后院遇到她的。看她的脸色很不好,就忍不住上前问候了一句,可没想到的是……她突然晕了。” 段正满脸都是忧色。 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杜青鸾的。当年的花龄少女,神采飞扬,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再见,却已经形如枯槁。 段正望着帘内,眸子里有一种叫做痛楚的光彩,开始隐隐流动——杜青鸾有今日,怕大半都是因为他吧? 段青茗在一旁点头道:“是的,上次在九华山上见面,姨妈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女儿听春桃姑姑说过,这每年一入冬啊,姨妈简直就是要过关一样的。” 段正一听段青茗的话,只觉得心一里一紧,他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 段青茗,偷偷地看了一眼段正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听春桃姑姑说,这杜姨娘是因为郁结在心,又加上早年受过重创,所以,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到了冬天,就非常的难捱。” 段正听了,握紧了手心,不说话。 杜青鸾早年受伤,段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可是,杜青鸾的郁结在心,又是怎么回事呢?不用想,也是和自己、还有丁柔有关的了。 春桃的医术,实在是不差,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杜青鸾就已经醒了过来,屋内,传来杜青鸾低低的说话声,片刻这宾,春桃掀帘而出,看到段正,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主子醒了,不过,她不愿意见你,还请你马上离开。” 段正听了,心里微微一怔,却听话地点了点头:“请你代我问候你的主子。” 春桃垂下眸子,不说话。 段正带了段青茗就朝外走,段青茗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谁知,春桃却又再一次拦住了。她垂下眼眸,低声说道:“青茗,主子想见你。” 段青茗也跟着呆了一下,却将探询的眸光,望向了段正,段正点了点头:“茗儿,你去吧,我和誉儿在马车里等你。” 段青茗点了点头,望着段正走出屋门,她自己则随着春桃朝屋内走去。 屋内的软榻上,杜青鸾已经醒了。只是,脸色有些惨白,眸光也是怔怔的,有些呆滞,今日的杜青鸾,和当日在九华山上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锐利女子,判若两人。 段青茗看着,只觉得心里的疼,她走上前去,很自然地握着杜青鸾的手,轻声地说道:“姨妈,你瘦了。叫青茗看得好心疼。” 杜青鸾微微地怔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想到段青茗会如此说一般。 春桃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段青茗坐下。段青茗朝春桃道了谢,转过眸子,轻声地问道:“姨妈,你现在怎么样了?” 杜青鸾望着眼前的段青茗,宛然是少女丁柔的样子,可仿佛一个转眼间,物是人非,阴阳两隔。 此前,她一直是恨着丁柔的,可而今,人都已经死了,她即便是恨,也无从恨起了。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尽量放淡语气,说道:“青茗,今日之事,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段青茗点点头,又摇摇头:“青茗纵然有心,也定然无力,今日之事,青茗只是推波助澜,而安排,却是谈不上的。” 杜青鸾点了点头。她最喜欢的,就是段青茗的坦诚,这个孩子,自从第一次初见,就一直给她惊喜,自然了,是惊多过喜。 杜青鸾微微地闭了闭眸子,然后,低声说道:“青茗,你一向是个有心的孩子,现在,不妨坦诚地告诉姨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段青茗握紧了杜青鸾的手,神态极其认真地说道:“青茗只不过想将爹爹还给姨娘,想让姨娘来照顾青茗姐弟。” 杜青鸾的眼睛蓦地睁开了,只是一瞬间,那个病弱女子眼中的光芒,就生生地刺痛了站在一侧的两人。 段青茗丝毫都不畏惧地和杜青鸾对视——一个能得爹爹敬畏的女子,一个杜大小姐,那声名,自然不是妄得的。段青茗也早就准备了这一刻。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清澈的眼神,似乎想看到她的心里去。此时,她忽然摇了摇头,收回了原先凌厉的眸光,淡淡地说道:“青茗,覆水难收的这个道理,你自然是知道。” 段青茗望着杜青鸾,诚恳地说道:“这个道理,青茗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姨娘想必更加明白,娘亲早已经去了,姨妈和青茗和一般孤苦无依。当年,姨妈既然已经承诺过娘亲,要照顾青茗姐弟,可而今,我姐弟二人几番生死,日日如履薄冰。前几日,青茗遇险,弟弟被掳,险些丧命,难道说,这就是姨妈想看到的么?” 要知道,杜青鸾十年心绪,此时若和她谈和爱和人性,都是惘然,可唯有承诺,是杜大小姐信守不渝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青鸾的眸光微微地动摇了一下,可是,她很快说道:“青茗你放心好了,以前是姨妈忽略了你和誉儿,从此以后,我定保你姐弟周全。” 段青茗流露出失望的光芒。她握紧杜青鸾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姨妈的决定,青茗自然不敢置喙,可是,鞭长莫及的道理,姨妈自然清楚。眼下,刘蓉持家,段府尽在手中,虽然青茗尽力周旋,可也只是权宜之计,所以,这段府之中,是必须有一位女主人的,既然姨妈不愿意担起照顾青茗姐弟的责任,那么,青茗只好另寻他法了。” 说完,青茗站起身来,优雅十分地朝杜青鸾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段玉兰再起波澜 看到段青茗挺直的脊背,还有倔强的身影,杜青鸾眸子里的光,渐渐地黯淡下去。 看到杜青鸾陷入深思,春桃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陪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青鸾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春桃,这孩子失望了,是不是?” 春桃顿了顿,低声说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青茗实在是个懂事的孩子。” 剩下的话,什么都不必说了,主仆之间,一时无话。 段青茗何止是懂事而已?她的思绪,她的决断,就是一般的成年人,也多有不及,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个孩子。正如她所说,她所谋得的,只是筷的安宁,弟弟的幸福,不是杜青鸾,就还有其他的人。 看这段青茗的样子,真象是铁了心了,要替段府之中,寻一个女主人回来。想到这里,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再不说话了。 段青茗耷拉着头,神色沮丧地慢慢地走近马车。段正伸手一拉,将段青茗拉了上去。看到段青茗神色不愉,段正紧张地问道:“茗儿,你杜姨妈怎么样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姨妈她没事了。” 段正微微地“哦”了一声,不说话。 杜青鸾没事,可段青茗一脸的不开心,看样子,是杜青鸾说到什么话,刺激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段正说道:“茗儿,你杜姨妈从小到大,都是个直肠子的人。她若说了什么你不开心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知道么?” 段正的话,原本是想劝段青茗,谁知道段青茗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段正:“爹爹,请恕茗儿多嘴,娘亲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难道爹爹就没有想过,要将杜姨妈娶到府里去吗?” 段青茗的话,太过直接,也太过刺耳,段正霎时之间,愣住了。 不是没有想过的。可是,想到了,就一定能做到么? 他长年在外征战,朝不保夕,也根本刻意回避着杜青鸾的消息,更心知那么一个骄傲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再一次回头的。 而今,故人再见,去看到她形容枯槁,原先的骄傲和神采,似乎都已经被这十年的岁月,生生地消磨殆尽了。 而今,这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太多,太多,多得,多得,就算拥她在怀,可两个人的心,仍旧陌生得如少年初识。 而今这话,被段青花问了出来,段正忽然觉得,无法回答。 段青茗望着段正,眸子里,逐渐流露出迷惘的神色。她忽地垂下头去,低低地说道:“女儿明白了。” 段正抚了抚段青茗的头顶,终于第一次地,对自己逐渐长大的女儿,说出了心里话:“茗儿,此事非同小可,你让爹爹好好考虑一下行么?” 段青茗点了点头,心知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段正是真的要考虑一下怎么做才是的。 一侧的段誉,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两人,忽然地插口道:“爹爹,若您再不快些的话,怕这杜姨妈可顶不了多久了。” 段正一听,心里立时一怔。不由地望向了段青茗。 段青茗自己原本就通医理,只是一直不外露而已。此时,她点点头,说道:“不错,姨妈一到冬天,就根本喘不过气,因为她根本就不能呼吸凉气,上次,女儿在街上碰到春桃姑姑,她就是央女儿去劝姨妈服药的——最起先,还是寻常的风寒,可是,她自己讳疾讳医,伸求速死。所以,这久而久之的,就落下了病根。” 段正听了,再一次沉默下去,再不吭声了。 段誉见了,不由地又出声说道:“爹爹,您刚刚娶娘亲的时候,也没有多珍惜她吧?而今,娘亲没了,您才日日追悔,难道说,您又想着娘亲的事情,发生在杜姨妈的身上么?” 段正悚然一惊,眸光沉沉地看了段誉一眼:“这话是谁教你的?” 段誉摇头:“没有,只是孩儿想到的。孩儿以前养活了一只小白猫,很是喜爱,可是,它死了,以后,再养一只黑猫儿,嫌它什么都不好,任其生死,真有一天,这黑猫也死了,儿子便想起它的诸多好处出来。” 段青茗也惊异段誉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是,如此趁热打铁地说服段正,也未必不是好法子。她想了想,说道:“爹爹,女儿和誉儿都很喜欢姨妈,希望她能做我们的娘亲,此事,还是请爹爹好好考虑一下……” 此事若在以前,段正一定会拿刘蓉出来说事,可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刘蓉完全巅覆了段正心里的看法。从而对段青茗和段誉的处境,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而今的他,再不敢生续弦之说,第一是因为夫人丁柔,第二,则是因为段青花和段誉。而今,段青茗的哀求,倒真令他动了几分的心。 段正想了想,最后说道:“爹爹回去之后,还是先找个太医,帮你杜姨妈好好地医治一下她的病吧……” 段誉一听,立时趁热打铁道:“爹爹您可以接杜姨妈来我们家里养病啊……誉儿向您保证,只要姨妈肯来,誉儿就会想办法,让姨妈不再呼吸冷气。” 段正一听,惊奇道:“真的?” 段誉一拍小胸脯,道:“那是自然,待回去之后,儿子就开始着手。只是,这接姨妈来的事情,就要靠爹爹您了。” 段正的神色,不停地变幻着,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好罢,爹爹尽量试试罢。” 段青茗握紧了段誉的小手,两人相视而笑。 段正看在眼里,不由地奇怪道:“誉儿,你真的喜欢杜姨妈吗?” 段青茗喜欢杜青鸾,是因为曾经和她相处过,感情由理解而生。可段誉呢,怕连杜青鸾都没有见过几次吧,哪里谈得上喜欢呢? 段誉想了想,这才认真地答道:“说实话,誉儿对姨妈并不了解,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可是,既然是姐姐认定的,就必定是好的,誉儿相信姐姐的眼光,也一定会尝试喜欢杜姨妈的。” 段正听了,有些感动地抚了抚段誉的头,低声说道:“好儿子。” 不因自己的幸恶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而能处处替他人着想,段誉的想法,虽然单纯,可却令段正感动。 马车里,气氛一时又融洽起来。只是,这一对父子、女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还在远郊,没有回来的时候,段府之中,已经再生变故。 段玉兰抱着暖手炉,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匆匆忙忙地回来的月华,声音冷淡地说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么?” 月华这一路急走,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这大冬天的,冰天雪地,汗水一出来,立时变成了冷汗,月华连忙急急地抹了一把,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小姐的话,事情已经办好了。” 段玉兰微微地冷笑了一下:“既然办好了,就去歇息一下吧,待会儿,爹爹回来了,还有了戏看呢。” 这一场好戏,段玉兰可实在是等得太久了,现在,终于要开场了。段青茗,希望你到时不要太难过才是啊。 段玉兰静静地仰望灰色的天空。她的眸光,倒映在光线稍微黯淡的屋子里,折射着明镜之中的一屋子的家具,虽然沉默,可是,却显然的又阴又冷,又冷又狠。那眼神,仿佛是一只黑天的巨兽,正对着谁,张开了血盆大口,而且只要谁被她一口吞下,就再也没有办法生还。 月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地,又是一阵心惊。她连忙点点头,然后,躬身告退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谋划 当段正带着段青茗和段誉回来段府的时候,段誉已经在摇摇摆摆的马车里睡着了。 段正用自己的大氅包紧段誉,然后,抱着他一直从大门口,将他送到自己的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叮嘱了段誉身边的柱子几句,这才悄然掩门而出。 可以说,这诸多年来,还是段正第一次来段誉的院子,这满院子的奴才,乍一看到段正,全部都手足无措起来。好在,段青茗是经常来的,略微吩咐了几句,这些诚惶诚恐的下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段青茗候在前厅,看到段正出来,就亲手递了一盏茶上去,笑盈盈地说道:“爹爹,请用茶。” 段正接过段青茗凉得温度正好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段誉虽然已经六岁了,可是,因为身材瘦小的缘故,较之同龄的孩子,却并不算太重。可段正从来都没有抱过孩子,因为手臂要一直地保持一个姿态,这才觉得,手臂都有些酸了。 段青茗望着段正,笑道:“誉儿这睡得倒是舒服,这下,可累到爹爹了吧?” 段正笑笑:“我平日里,甚少抱誉儿,不习惯而已。” 两人一边说,已经跨出了段誉的院子。铁峰看到段正出门,连忙上前几步,低声说道:“将军,刘姨娘在前厅,等着为老爷贺芒寿之喜。” 段正神色不变,挥了挥手:“知道了。” 段青茗看了铁峰一眼,仍旧笑盈盈地说道:“爹爹,刘姨娘前几日染恙,眼下,可好了么?女儿也好久没有看到刘姨娘了,说来,还真有些想她呢。” 段正看到段青茗眸光流转,容光清丽,不由地说道:“走吧,今晚和爹爹一起用晚膳去。” 段青茗款款上前,挽住了段正的手臂,和他一起,朝前厅走去。 两人才一出现在前厅的门口,就看到刘蓉的身影,闪了出来,她对着段正盈盈下拜:“婢妾神老爷福寿安康,寿比南山。” 一边说着,刘蓉接过身后王嬷嬷准备好的寿礼,献了上来。 今日的刘蓉,穿得非常的雅致而且利落。她的上身,淡色的翠烟锦棉袄,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罩的兔毛风衣,早就脱下了,露出了精致的线条。刘蓉的头上,挽着精致的少妇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细致的粉妆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只觉玉面芙蓉,灿然生辉。 刘蓉原本就生得极美,而今这一打扮,日前的憔悴之色一扫而空,整个人的,都显得神采奕奕。 段正还在对着刘蓉打量,段青茗已经抢上前去一步,望着刘蓉,亲亲热热地笑道:“青茗好久不见姨娘,实在非常挂念,姨娘最近还好么?” 刘蓉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异味,虽然被香水掩饰得很好,可是,若仔细地闻,还是能闻出来的。而因为这种异味的缘故,她根本就不敢太近段正的身,此时,被段青茗一提,刘蓉的心里,就有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 刘蓉看了精神焕发的段青茗一眼,只觉得牙根都是痒痒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多谢大小姐的挂念,婢妾好得很。” 段青茗的神色之间有些奇异,她微微弯了弯唇,道:“既如此,青茗就放心了。” 段正看到刘蓉,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即便是刘蓉递上来的寿礼,他也只是让铁峰收了。自己却没有过多的表示。 刘蓉站在原地,望着段正,有些低声下气地说道:“老爷,兰儿知道今日是老爷的芒寿,一个人在院子里抹眼泪,说是因为禁足之中,没办法为老爷贺寿。所以,希望老爷能给兰儿这个机会,让她尽一个做女儿的本分。” 段青茗望着刘蓉,脸上笑容不变。 这刘蓉是在变着法子为段玉兰求情呢。要知道,这段正芒寿,可是喜事,这原本禁足的人,出来贺喜,自然是不需要再重新禁足的,所以,这段玉兰的禁足,可算是变相的解除了。 段青茗能看出刘蓉的想法,段正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刘蓉,说道:“你让人告诉兰儿,就说她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至于贺寿,都只是虚礼而已,不必拘束。” 听了段正的话,段青茗着实有些意外。 要知道,若在以前,刘蓉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情,怕这段玉兰早就放出来了。可这一次,段正似乎是铁了心了,要关到段玉兰知错为止? 刘蓉闻言,身子一个踉跄。 要知道,她把持段府数载,对于段正的性格,可以说是一清二楚。看来,这一次兰儿的错,犯得着实大了,若不是如此的话,段正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段正既然已经发话了,刘蓉自然没有办法反驳。她苍白着脸,低下头去,似乎什么都不敢说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段青茗眸光流转之下,忽然笑嗔道:“爹爹,这就是您的不近人情了。人常说,百行孝为先啊,您一向又最重孝道。现在,这兰妹妹知道爹爹芒寿,一心想尽孝道,您应该给个机会给她才是啊。大不了,这错归错,兰妹妹贺寿之后,继续领罚也就是了。” 刘蓉只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她原本还在想着,这个段青茗,哪里会有这么好心,帮兰儿说话的?果然,她的意思,还是在最后明白了贺寿之后,继续回去禁足。也就是说,这段玉兰归根结底的,还是要被继续禁足,根本没办法出来? 原本,刘蓉还想着再想个法子,帮段玉兰求情,让段正解除她的禁足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的这一番话,就将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地落空了。 段正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段青茗迎着刘蓉几可以杀人的眸光,笑道:“姨娘,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不舒服了?” 刘蓉咬牙,却堆起一抹笑来:“多谢大小姐的关心,婢妾没事。” 没多久,铁峰就带了段玉兰过来。 今日的段玉兰,身着浅粉色的长袖锦棉衣,下着一条淡绿色的锦绣长裙。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更映衬出肤若凝脂,美丽十分。段玉兰进得前厅,先向段正贺寿,然后,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向段青茗见礼,这才拿出了自己的贺礼,交到了段正的手上。 段正原本气段玉兰的不识大体,而今见她处处周到,不由地点了点头:“姐妹之间理应如此。” 段玉兰听了,满脸羞愧地说道:“以前,都是兰儿不懂事,让爹爹担心了。在此,兰儿向姐姐赔礼道歉。”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只是笑吟吟的,搭了两句腔。就不再多话了。看来,这段玉兰被禁了足之后,彻底想通了,所以,想改变策略了么? 你若说段玉兰彻底悔悟了,非但段青茗不信,就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而今段玉兰的行为,只能说明她又在酝酿什么了。 果然,段玉兰坐下之后,就朝段青茗说道:“姐姐,以前都是妹妹不懂事,行事说话不知道分寸,现在,妹妹已经知错了,若经常去姐姐那里讨教,还希望姐姐不吝赐教才是。” 段青茗听了,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亲热地拉着段玉兰的手,说道:“你我本是同胞姐妹,经常就应该多多走动,哪里有什么讨教之说呢?妹妹尽管来,但凡姐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变故 段青茗仔细地观察着段玉兰变化,果然。当她握住段玉兰时,段玉兰的手,下意识地一抖,想要挣脱,然而,段青茗拉得很紧,段玉兰没有抽出来,她只好任由段青茗握着,强笑道:“谢谢姐姐。” 一侧的段正,看到姐妹两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的郁结,顿时舒缓了。他笑道:“看到你们姐妹两人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蓉微微地抽了抽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却不说话。段玉兰的性格,刘蓉实在太清楚了。要她示弱,不可能,要她和段青茗和解,更加不可能。段玉兰的短暂示好,酝酿着的,可能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虽然,日渐对刘蓉疏远的段玉兰,并没有告诉刘蓉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是绝对不会错的。 刘蓉走上前去,朝段玉兰说道:“兰儿,你要和姐姐相亲相爱,不可任性了,知道么?” 段玉兰淡淡地看了刘蓉一眼,淡淡地说道:“姨娘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地养病,我和姐姐之间的相处之道,我心里有数。” 刘蓉听明白了段玉兰的潜台词,她脸色惨白,怔怔的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在段正处用完膳完毕,便默契地告辞离开了。当段青茗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的段玉兰紧跟几步,朝段青茗说道:“姐姐,前天的事情,终归是妹妹的不对,妹妹在这里,和姐姐道歉了。”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说实话,这件事,姐姐早已经忘记了,而且,妹妹刚才不是道过歉了么?现在怎么还旧事重提?” 段玉兰听了,脸色僵了一下,只一下,她便轻快地笑了起来:“呵呵,妹妹的意思是想说,这时间还早,想去姐姐哪里坐一下。” 段青茗深深地望着段玉兰,没有忽略她眼底一扫而过的不自然,段青茗假装不知,只笑道:“好啊,姐姐正好有话和妹妹说呢,一起吧。” 段玉兰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得意。随即,她上前,亲亲热热地拉着段青茗的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当两人进近段青茗的院子时,忽然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飞快地从段青茗的院子里跑了出来,看到两人,连忙朝另外一个方向一折转,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段玉兰看了,立时吓了一跳。她以手掩口,吃惊地指着男子的背影,道:“姐……姐,有个男人……男人从你的院子里跑了。” 段青茗也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背影,只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可究竟是谁,她却一时之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段玉兰晃着段青茗的手臂,吃惊地说道:“姐,怎么会有男人从你的院子里跑走呢?我看他的手里还拿着东西,莫不是偷东西的小贼吧,我们还是赶快告诉父亲,让他来处理吧?” 段玉兰说完,也不等段青茗说话,就朝跟在身后的月华厉声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告诉老爷,就说有个男人从大小姐的院子里跑出来了?”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冷了一下。 段玉兰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看到有个男人从段青茗的院子里跑了出来,无论是来偷东西的小贼,还是段青茗么藏了男人,这个罪名,可都不小,这事若是传了出去的话,那么,段青茗以后,还用做人的? 看到月华转身就走,段青茗淡淡地朝身后的夏草儿抛了个眼色。 夏草儿见状,连忙移开步子,双手一张,将月华迎面拦住了:“月华妹妹,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月华苍白着脸,说道:“我们小姐要我去告诉老爷,大小姐这里出事了。” 夏草儿还是淡淡地笑:“大小姐这里,出什么事了呢?” 月华眸光转了一下,大声说道:“大小姐的院子里,跑了个男人出来。” 夏草儿的脸,完全沉了下来。她也不说话,只是一抬手,一个耳光挥到了月华的脸上:“你这是找打。” 月华被打,却是一脸的不服气。她梗着脖子,一手捂着脸,朝夏草儿大声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夏草儿甩了甩手,冷笑道:“我们小姐,可是段府的嫡女,她的清誉,哪里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可以任意污蔑的呢?你这口口声声的说大小姐的院子里跑了个男人出来,这是欺主,你知道么?” 一侧的段玉兰蓦地冷笑起来,她望着段青茗,冷冽地说道:“姐姐,方才的事,是你我都亲眼看到的吧?现在,夏草儿凭什么打我的人?” 段青茗抱着手里的暖炉,淡淡地站在路边,没有什么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冰雪表情,却令人觉得,她在云端一般高贵,四处都是尘埃。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也沉了下来,她淡淡地说道:“不打勤,不打懒,专门就打这不长眼。月华她没有弄清事实,就敢胡乱污蔑我的名声,该打。”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话给噎了一下。什么叫专门这不长眼?段青茗这话,明着是在说段玉兰,可这暗地里,不是在骂自己不长眼吗? 既然段青茗不客气了,段玉兰也不需要再笑脸相迎了。她一指那男子消失的背影,冷道:“难道姐姐没有看到,那个男子,正是从姐姐的院子里跑出来的么?月华她说有人从大小姐的院子里跑出来,哪一个字眼错了?”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心里却在微微摇头——她还以为,这段玉兰长了多少见识呢,现在看来,还是不够格啊。最起码,她连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道理,都还没有明白啊!和这样的人做对手,段青茗都会鄙视自己。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冷笑:“月华的话没错,妹妹的话,也没有错。可有时呢,这眼见未必是实,耳听,也会是虚,就拿方才的事情来说,那个身影,妹妹没有看清,可姐姐却看清了。她跑的时候,双臂张开,脚步碎小,头发还在后面飘着,而且,她跑的时候,不是阔步向前,而是作小鸟飞翔的形状,那是女孩子的身影,却不是男孩子的背影,而且,看那身影,又或者说,兰妹妹连这普通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么?” 段玉兰被段青茗这话一堵,立时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玉兰想了想,说道:“可是,姐姐,哪里有女孩子穿男孩儿衣服的?若让妹妹看,一定是姐姐院子里的丫头不检点,所以,才让男人混了进来。姐姐还是让人查清楚的好。”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她还以为,这段玉兰有什么阴谋要出呢,现在看来,不过是些小儿科的栽赃罢了。 看到段青茗不说话,段玉兰眼珠子转了转,又紧逼一步,说道:“姐姐,这下人之事,万不可纵容,姐姐还是赶快查清是谁,然后,严加惩戒吧!” 反正,段玉兰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她就是要栽赃,至于是栽赃到段青茗的头上,还是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头上,都是一样的效果。今天,段玉兰是摆明了,不会放过段青茗了。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冰雪一般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她说道:“兰妹妹说得极是,这无论是谁犯了错,都一定得受到惩罚,特别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只不过,这凡事呢,都要讲究证据的,在证据没有确凿之前呢,是绝对不可以胡乱指鹿为马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再出招 段青茗的话,矛头直接指向段玉兰,她闻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神情有些愤愤:“姐姐可是在说我么……看到姐姐的院子里,有男人跑出来,怕会危及姐姐,妹妹情急之下,才想到要让爹爹前来,替姐姐分忧,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姐姐却将妹妹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这叫妹妹,情何以堪啊?” 段玉兰一口一个“男人”,听得段青茗冷笑不已。她冷冷地说道:“妹妹还是请看清楚一些,究竟是不是男人罢。” 说完,段青茗朝夏草儿挥了挥手。夏草儿领命,唤道:“月葭,小姐和二小姐来了,你不出来,还躲着做什么?” 夏草儿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夏草儿姐姐好坏啊,原本,我想吓吓秋宁姐的。你这一叫,她们谁还敢来?” 话音才落,一身男装的月葭,已经从角落的另一端钻了出来。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新棉衣,头发,被束在了头顶,这远远地看来,还真象是个英俊少年。只是,月葭的脚上,还穿着自己的红绣鞋。不过,那衣服显然的太长了,穿在月葭的身上,差不多拖到了地上,所以,她奔跑起来的时候,才没有看到她的粉色的鞋子。 一边拍拍身上的土,一边朝段青茗和段玉兰见礼,末了,还不忘记嗔怪夏草儿:“夏草儿姐姐,这可是秋宁姐姐帮她哥哥缝的新衣衫啊,我为了好玩儿,才拿出来穿着试试的,若是秋宁姐姐知道,我竟敢试她的新衣服的话,肯定会骂死我的。” 夏草儿跺了跺脚,怒道:“你还敢说?你这一贪玩,二小姐可把你当成贼了,还说要让老爷拿你呢。” 月葭一听,脸色顿时惨白。她连忙走到段玉兰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落落大方地说道:“二小姐可真好,看到我们小姐院子里有事,就连忙赶来帮忙了。只不过,二小姐还是看清楚一些吧,月葭长得,究竟象不象个男人,千万不要因为认错了之后,让别人觉得二小姐鱼目混珠,男女不分啊。” 月葭的话,满含讽刺,听得段玉兰直咬牙。 她有些疑惑地朝月葭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却并不相信月葭的话。 要知道,月葭虽然一身男装地钻了出来,可很显然的是,她并不是刚才的那个男子。不是段玉兰提前安排的那个人,现在,段玉兰就差去月葭藏身那里看看,究竟有没有别的人存在了。 段玉兰想着,朝身后的月华看了一眼。 月华心神领会,她走上前一步,忽然揉了揉眼睛,惊呼道:“月葭姐姐,我看到那边有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刚才落下的?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月葭被月华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有些纳闷地说道:“没有吧……” 然而,月华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月葭走了,她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月葭刚刚藏身的地方。 过了片刻,两人又说说笑笑地回来了,可手里,仍旧空无一物。月华一边和月葭道歉,一边朝段玉兰使了个眼色,表示那里什么都没有。 段玉兰眼珠子转了转,她走上前去,拉起段青茗的手,亲热地说道:“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跑出院子的,不是男人,是月葭,这事,也就过去了,姐姐不会忌恨妹妹多此一举吧?” 段青茗不露声色地挣脱了段玉兰的手,淡淡地说道:“怎么会呢?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 一声妹妹,字字如铁,字字如冰。段青茗说完,不理段玉兰,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段青茗走了,夏草儿和月葭也走了,只剩下段玉兰和月华还站在原地,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段玉兰狠狠地望了月华一眼。这件事,原本就是段玉兰安排的边环计,这套套都已经下好了,可现在倒好,出师未捷,就土头灰脸的。 月华脸色惨白地说道:“小姐,奴婢……” 月华原本想替自己分辩的,可段玉兰又狠狠地剐了她一眼:“还不快走?” 月华若现在对她解释的话,那么,岂不是什么都要被段青茗的人听去了? 段玉兰转身,飞快地朝段青茗追去,她大声说道:“姐姐,等等我。” 段青茗假装没有听到,几步已经进了院子。段玉兰飞快地赶上了,月华也随后进了院子。因为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根本没有人看到,有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身着已经昏迷的蓝衣的男子,飞快地朝着后院逸去了。 其实,段玉兰并没有看错,她所看到的,真的是一个男人,而且,那男人真的是从段青茗的院子里跑出来的。他并不是想要偷东西,而是想毁坏段青茗的名声,顺便的,再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惜的是,那个人才转了一个角落,就被人打倒了,而早已躲在那里的月葭,则爽快地回应了夏草儿的话,一件原本可以毁掉段青茗的机会,变成了一个乌龙事件。 然而,段玉兰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付段青茗了,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放手的。而今,她又开始酝酿下一个计划——总之,只要段青茗一日不身败名裂,段玉兰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一行人先后刚刚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小丫头个个都来见礼。秋宁迎出门来,乍一看到月葭身上穿的衣服,秋宁的脸色变了。她叱道:“月葭,你为什么动我给我哥哥做的新衣服?” 月葭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低呼一声:“呀,被发现了。” 说完,连忙跑到自己的屋子里,换衣服去了,而段玉兰,则跟着段青茗直接进了屋子。秋宁当着段青茗和段玉兰的面,不好骂月葭,可是,还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小心别把新衣服弄脏了。” 秋宁的哥哥和阿娘被炎凌宇派人救了出来,虽然,哥哥被人打了一顿,阿娘也被吓了个半死,可两个人总算拣了一条命回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而段青茗特地准秋宁去探望了二人,秋宁这一回来,就张罗着要帮哥哥缝制新棉衣的,方才,那棉衣虽然被月葭借去穿了一下,可秋宁总是担心着,别被这个粗鲁的丫头弄坏了才是。 秋宁的担心,恰好证实了月葭之前的话。现在,段玉兰更加确信,是月华办事不力了。她抿紧了唇,慢慢地握紧了手心——不管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这一局,算是她输了,可是,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这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一侧的月华,乍一听到秋宁的话,顿时脸色惨白。不管那个人有没有按她说的去做,可有一样,月华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段玉兰的计谋,被人识破了。可是,段玉兰是个不会检讨自己的人,这事儿,肯定要怪到自己的头上去的。想到这里,月华有些不安地望着段玉兰,待会儿,不知道又要被如何惩罚了。 段玉兰不去看月华,只是望着段青茗,笑道:“姐姐走得好快,让我好追一场,现在,我累了,也渴了,非得讨杯茶喝了才走了。” 段青茗看着段玉兰,似笑非笑:“你若愿意的话,在这里住下也行。” 段青茗说完,就率先进了屋子。 段玉兰仍旧落在后面,只是,她斜过眼来,看月华的那一眼,令月华生生地感到心惊。她知道,那是段玉兰在警告自己,若是下一次再弄砸的话,段玉兰是绝对不会轻饶自己的。 第四百章 破坏 月华只要一想到自己此后的命运,还有段玉兰可怖的折磨她的手段。月华就不由地一阵毛骨悚然。她怕冷似地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似乎再也不敢再跟上前去了。 段玉兰的下一步计划,早就是交待好了的。而现在,月华只要按照段玉兰此前的计划,去实行下一步的计划就可以了。 说实话,助纣为虐的事情,月华原本是不想做的。更何况,上一次的事,无论是失手,还是被段青茗洞察了先机,对于月华来说,都不啻是敲警钟一般的存在。 按照月华的想法,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段玉兰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她非但不甘心,而且还会更加地变本加厉。月华其实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可问题是,她既没法选择自己的主子,也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她只能忠于自己的主子,忠于自己的宿命。所以,无论段玉兰交给她的任务,她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毫不犹豫地完成。 眼看着,月葭和夏草儿各忙各的去了,秋宁也跟着进屋了,这屋里屋外的,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就只有月华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当场,似乎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一般。 月华朝左右看了一眼,她咬了咬牙,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命运,月华算是豁出去了。因为,她知道,这一次,若再失败的话,恨段青茗恨极的段玉兰,一定会将原本对段青茗的仇恨,加诸到自己的身上去的。若到了那时,月华的下场,岂一个“惨”字了得。 段玉兰眼角看到月华离开,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唇,然后,随着段青茗进了屋子。早她们一步进门的夏草儿,早奉上了茶上来。分别呈给了段青茗和段玉兰。 折腾了一天的段青茗似乎累了。她不理段玉兰,径直先回屋换了一件衣服,又休息了片刻,仔细地叮嘱了夏草儿一句什么。这才缓步走了出来。而段玉兰,早已大刺刺地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茶。 大概因为吃了东西太咸的缘故,段玉兰的一盏茶,也早下了肚子。她此时,一边看着秋宁续茶,一边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知道是段青茗有意,还是无心。总之,段青茗一离开,这屋子里的丫头,除了段玉兰和秋宁之后,所有的丫头,都不见了。段玉兰自然不知道,这段青茗的用意何在,可是,给了她和秋宁独处的机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秋宁的。 看到秋宁转身要走,段玉兰忽然笑了起来:“秋宁,听说你的娘亲和哥哥早几天出了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段玉兰脸上的笑容,真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前几天,算计段青茗失败,再算计段誉,又失败了,虽然,段玉兰的目的没有达到。可是,她也不能让秋宁闲着,更不能让秋宁感觉到自己不出声,就脱离了她的掌控了。 秋宁的脚步微微地顿了一下,她静静一凝视段玉兰片刻。仿佛要从段玉兰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出来。 说实话,秋宁是真的想不明白,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坏事,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当做没有事情发生一般地发出疑问。 看到秋宁诧异,段玉兰眸光流转之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知道了,定是你还不知道你哥哥和娘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想不出来吧?” 段玉兰的话,直指秋宁的哥哥和娘亲被掳的事。她就是要刺激秋宁,她就是要秋宁知道,不听她段玉兰的话的下场,是如何的悲惨。 秋宁蓦地轻笑了起来。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她提着水壶,转身而去了。 在转身的霎那间,秋宁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道理,原本都是人们所遵循的原则,对于那些既没有原则,又根本不知道道理为何物的人来说,所谓的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而段玉兰,就是这一类人。你若和她讲道理的话,那么,赤果果的,就是对牛弹琴。 看到秋宁竟然不理自己,扬长而去。段玉兰的脸,沉了下来,她一拍桌子,怒喝道:“秋宁,你竟敢不答我的话……你信不信,我会将你做过的好事,全部都告诉你家主子?” 秋宁再一次轻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直视着段玉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奴婢想请问一下二小姐,你要告诉奴婢的主子什么呢?是要告诉奴婢的主子,你赏了个赤金的钗子给奴婢,奴婢受了,还是你要告诉奴婢的主子,说你拿奴婢兄长和娘亲的性命相威胁,要奴婢带了大少爷出府,然后,交给那些坏人呢?” 秋宁望着段玉兰,轻轻地摇头,轻轻地说道:“二小姐,你若想要告诉奴婢的主子这些话的话,奴婢劝您不要再浪费口水了……因为,奴婢的主子,早就知道了这些。” 段玉兰望着秋宁,简直就要瞠目结舌。 秋宁是在告诉她么?告诉她,段青茗什么都知道了么?那么,秋宁究竟是在撒谎,还是段青茗太过愚钝呢? 是的,段玉兰原本是想再一次要胁秋宁的,她用赤金钗子的事,她用上一次秋宁诱段誉出府的事。可是,这些话,现在却被秋宁堵在心口,堵得段玉兰的心里难受极了。 秋宁还站在原先的位置上。 她的手里,还提着刚刚添完水的茶壶,淡淡的烟气,从壶嘴处冒了出来。映照得秋宁的一张脸,都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窗外的冰雪,透过半开的窗棂,将秋宁的身影拉得更长。炉火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隐约地映出了秋宁的影子。秋宁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的,沉默的。她的眼神辽远而且迷离,却分明的有一种近乎悲壮的怜悯。 两个人的表情,就那样僵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玉兰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只一下,她似乎还保持着原先的惊诧和冷笑。那神情,仿佛是听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段玉兰的视线如电,紧紧地逼视着秋宁,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你,秋宁,你别想骗我……你跟了段青茗才多久?我和她做姐妹又多久?她的为人,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她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若你敢背叛她的话,你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秋宁抿了抿唇,不说话。 段玉兰以为自己的话生了效了,她冷冷一笑,缓缓道:“上一次的事情,都已经被你坏了一半了。下次,你若再坏我的事,我一定叫你娘和你哥哥死无葬身之地……” 秋宁蓦地失笑起来:“二小姐,奴婢不想辩解什么,您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若没有其他的事,奴婢先就告退了。” 秋宁说完,再不理段玉兰。她身子微微一屈。然后,转身,朝着屋外,迅速地离去。 秋宁忽然觉得,若再和段玉兰说下去,她怕真的忍不住,会笑出来了。 幼稚、浮浅、自以为是。这就是段玉兰的所有潜质,可笑的是,段玉兰却还觉得,自己聪明得天下无双呢。 有那么一霎那,秋宁开始庆幸,幸好自己的主子,不是段玉兰。 看到秋宁的身影消失。段玉兰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她望着秋宁的背影,微微眯起的眸子里,蓦地闪过一抹雪亮的光芒。 可恶——真的太可恶了,不但段青茗可恶,而且,这跟了段青茗的人,个个都是如此的可恶…… 第四百零一章 出事 当段青茗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脸近乎扭曲的段玉兰。 段青茗站在门口,望着段玉兰,微微地蹙了蹙眉道:“兰妹妹你怎么还没有走?” 段青茗的话,可真是赤果果的逐客令。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掩饰。段玉兰的脸色,不由地更加难看了一点儿。可是,目的没有达到,段玉兰是不会轻易走的。段玉兰暗暗地吸了口气,感觉到心里的气顺了一些。这才暗暗叮嘱自己不要被段青茗得逞了。 段玉兰脸色平复了一些,讪笑道:“怎么,姐姐这里,是不是没有茶叶了?若是没有的话,我就让人拿些过来。” 哼,你没茶叶,我就给,你想赶我走……没门儿。 段玉兰一边暗自咬牙,一边朝段青茗望了一眼。 刚刚换过衣服的段青茗,一双纤手扶在门框处,淡粉色的窗帘,衬得她的双手皓肤如玉,映着屋子里的微光,便如半透明的一般。 段青茗的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少女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再无其他装饰。随着段青茗说话时,她头上的流苏就摇摇曳曳的,暗影丛生,淡色如玉。 段青茗缓步走了出来。炉子里的暗火,映着她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她小小的鼻梁,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思绪不明的笑意。更显得她整个面庞细致清丽,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神情端庄高贵,文静优雅。纤尘不染。 段玉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看,就越嫉妒,她越嫉妒,心里就越难受。段玉兰望着段青茗,淡笑道:“姐姐真美……” 可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想让人有毁灭的欲-望。就如现在的段玉兰,恨不得立马毁了段青茗一般。 段青茗不答段玉兰的话,她的神情,有些冷,又有些奇怪。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之后,她淡淡地说道:“茶叶,我这里自然是有的。茶水也不缺的。我只是奇怪,妹妹今日里,怎么这样有空,在我这里,坐了这许久。” 段玉兰讪笑道:“嘿嘿,只是许久没有和姐姐相处了,所以,才想和姐姐聊一下天而已……” 话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话了。段玉兰望着段青茗,眼珠转了转,笑道:“对了,姐姐,我听说秋宁的家里似乎出了一点事儿,不知道姐姐知道不呢?”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淡淡地说道:“妹妹对秋宁似乎非常上心。这倒令我这个做主子的,汗颜了。” 段玉兰讨了个没趣,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嘿嘿,只是,看着秋宁如此得力,我忍不住好奇而已。”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不说话。 段青茗不说话,段玉兰自然无话可说了。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 段玉兰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段青茗,只见对方安安静静地喝着茶,神色不动,眉色不动,整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一抹说不出的近乎文静的娴雅气质。 段玉兰从来都喜欢和段青茗作对,先是抢她的东西,抢她的宠爱。然后,就是抢她的一切。现在,段玉兰似乎什么都抢到了。原本,她还觉得,自己胜利了。可是,她却慢慢发现,她抢得越多。段青茗的气质就越来越从容。人也越来越沉静。而段玉兰终于发现了,段青茗的什么东西,她都可以抢到,可是,唯独段青茗那份越来越独特的气质,是段玉兰无论如何都抢不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忽然淡淡地开口道:“对了,你身边的月华呢……怎么没看到她人了?” 段玉兰一听,心里暗自一惊,她不由地说道:“我吩咐她帮我拿东西去了。” 段青茗听了,也不答话,只微微地挑了挑眉,不说话。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惊悚十分的声音:“啊……你们快看看,这是什么……” 段玉兰一听,是月华的声音。 她眼珠儿一转,身子也站了起来:“姐姐,外面出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仍旧淡淡地说道:“外面有事,自然有外面的人管……若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主子出面的话,还要那些丫头做什么?” 段玉兰一听,段青茗是在暗指自己调教的人没用啊,更指自己没用。 段玉兰的脸红了一下。暗恨自己沉不住气,真的大惊小怪了。她忍不住说道:“虽然有人在外面,可是,这院子里的事,就是主子的事,外面的人处事不力,失的,还是主子的脸面,难道姐姐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段青茗侧过头来,望着段玉兰,她眼神奇特,忽然忍不住抽了抽唇:“怎么妹妹今日分外关心我的事情呢……不是我的丫头,就是我院子里的事,我很好奇,妹妹如此,有理由么?” 段玉兰心里着急,反被段青茗诘问。她不由地冷下脸来,愤愤地说道:“姐姐这话可真的见外了,您这是什么话啊,我们姐妹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我关心一下姐姐,抑或是关心姐姐院子里的事情,是不是不应该了?”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不说话。 段青茗的眼神,并没有多么凌厉,也没有多么尖锐。可看在段玉兰的眼里,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冰冷气质。那样的眼神,看得段玉兰不由地心中发毛,忍不住想要推门而出了。 段玉兰苍白着脸,有些心虚地说道:“怎么,姐姐认为妹妹说错了么?” 段青茗的嘴边,浮现一抹奇特的笑——看来,这段玉兰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好吧,既然段玉兰想自己撞上门来,找晦气的话,段青茗若不成全她的话,可真的,没有太不近人情了。 段青茗抚了抚衣服上的褶折儿。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终于缓缓地开口了:“既然妹妹如此关心姐姐院子里的事情,姐姐若再不带妹妹去看看的话,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吧,就依妹妹所言,我们出去看看吧。” 段青茗说完,率先起身,迈步朝屋外走去。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挺得笔直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又用力跺了跺脚,冷笑了两声,也跟着段青茗朝外走去。 屋外的冷气直扑过来,段青茗原本温热的脸上,顿时一阵冰凉,夏草儿跟在段青茗的身后,将准备好的暖炉递了上来,低声说道:“小姐,外面冷,注意身体。” 段青茗已经笔直地跨了出去,她的身后,是一脸急不可耐的段玉兰。眼看着,这连环记的第二记,已经开始了。她怎么能不好好地去看看热闹呢? 屋外,围了几个丫头,而被围在中间的,则是月华和月葭。 月华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脸色惨白,而月葭的脸色,都在微微颤抖。 月华和月葭原本就是一个村子里的姑娘,这被卖来卖去的,终于一起来到了段府,现在,虽然主子不同,月葭对月华也存着几分的警惕,可是,当月华邀请月葭一起去说说悄悄话的时候,月葭就没有拒绝。 若是论心,月葭可不想和月华走得太近了,毕竟各为其主,这瓜田李下的,能免则免。可问题是,月华热情如火,月葭若不回应的话,就象是大逆不道一般。 可是,月葭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刚刚走到屋后的空地上,才只聊了几句话,然后,就真的出事了。 第四百零二章 阴谋 现在,月华正兴高采烈地告诉众人事情的经过,而月葭,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神采飞扬的月华,一肚子的郁闷,可真的别提了。 月华说得正是兴奋处,更加手舞足蹈,指手划脚地告诉众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知道,段青茗所住的院子后面,有一座树林,那里,种着梅树成片,只要一到冬天,就会幽香阵阵,花气弥漫。而夫人丁柔,最是喜欢梅花,所以,专门在那里种下的,而且,还将段青茗的院子,指在了那里。而段青茗,常因为缅怀母亲,所以,经常流转,每到冬天的时候,她还经常折梅而归,清水供养。 现在,事情就发生在那一处梅林之中。 月华一惊一乍地告诉大家,说她和月葭原是姐妹,已经好一阵子没见了。今日里,好不容易二小姐来找大小姐,她求了个恩准,特地来找月葭闲话。这两个小姐妹走着,走着,就慢慢地到了屋后的梅林里。两人说是去聊天儿,倒不如说是去吹风。 可没想到的是,两人还没有走到梅林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丫头手里拿着锄头,鬼鬼崇崇地走到屋后的树林里,不知道在坑里埋下了什么。那个人埋了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到了段青茗的院子里,转眼不见了人影。而月葭和月华,因为怕惊着了那人,所以,根本就不敢近前。 后来,那人虽然离开了,可那东西还在。月华和月葭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就偷偷地上前去看。等两人扒开土坑,却看到那个小小的土坑里,竟然埋着一包被雨包包裹好的什么东西。 原本,两人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可是,月葭却说,被人发现了不好。于是,这二人就带了东西,一路回来了。 原本,还以为那个小丫头埋的是什么宝贝。可现在看来,却只是一包衣服。 这衣服虽然还没有被打开。就已经被院子里的秋菊等丫头们发现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围着这个包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说话间,段青茗和段玉兰已经走了出来。 夏草儿走在当前,看到所有的丫头们都围在一起,顿时怒喝道:“你们都在做什么呢?还不赶快散开?” 那些小丫头们比较怕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可是,一到正事的时候,就非常严肃的夏草儿,再一看夏草儿身后的段青茗,个个都低着头散开了,不敢说话。 段青茗走上前去,淡淡地蹙眉,望着那个包袱,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葭上前一步,向段青茗大概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只是隐去了月华故意拉她的那一段。月葭跟了段青茗的这一段时间,也变得聪明伶俐起来,她知道现在引发月华的怒气,并没有一点的好处,所以,只是平静地说月华和她一起去聊天儿,然后,就看到有人在埋这些东西。 听了月葭的话,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月华一眼,语气清淡地说道:“打开包袱。” 月华站在一侧,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是,在听到段青茗说打开包袱的时候,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迄今为止,段玉兰的吩咐,已经完成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今晚回去受罚了。 原本,这都是主子之间的尔虞我诈,可是,她们却成了不得不为之的棋子。 可是,月华没有时间为自己悲哀,因为,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而且,不知道何时才会终结。 又或者说,直到死了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终结吧? 段玉兰站在段青茗的身后,她揪紧手里的帕子,只觉得欢喜得心都要跳出胸膛。 眼看着,这事情终于都要成功了,段青茗终于都要身败名裂了,你叫段玉兰怎么能不欢喜呢? 原本,段玉兰还想调侃段青茗几句的。可是,她深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露出端倪,被段青茗看出了什么——要知道,这但凡惊喜了,无论是惊还是喜,都要备足了课,做足了准备的。若是事先泄露了什么的话,就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了,现在,段玉兰就在等着段青茗真正大惊失色的样子。 听了段青茗的吩咐,一侧的夏草儿手脚伶俐地上前,就要伸手打开那包油布。 这油布,是用的上等的油布做成的。里面包裹着的东西,软软的,颜色似乎有些深,还没有打开来的样子,似乎是男子的衣服。 院子里,静极了。只有乍起的落雪,从众人的耳旁飘过,冰凉,冰凉的。 夏草儿手脚极快,只一伸手,就打开了那个包裹,只见包裹里,是一件女子的衣服,很显然的,并不是新的衣物,而是一件穿得半旧的,却并不算贵重的衣物。而那件衣服,很显然的,并不是段青茗的,甚至并不属于这院子里的所有人的。那衣服,只是寻常的下人服饰,而且,看那颜色,看那款式,应该是年过三旬的女子才会穿的服饰。 乍一看到这件衣服,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月华夸张的语气,还有飞扬的表情,一时都在众人的心里引起了疑问。可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女子衣物而已…… 那一件衣服,乍一入大家的眼,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月葭轻轻地舒了口气,却悄悄地移了移身体。下意识地离身边的月华远了一点。 如果说,当初月华来对她示好的时候,月葭还不知道月华的意思的话,现在的月葭,即便是傻瓜也明白了,原来,月华并不是找她示好的,也不找她聊天的,而是引她入局的。现在,她终于看清了月华的用心,所以,哪里还敢近她半分呢? 夏草儿望着那件旧衣,神色之间,有越来越深的冷意。她抖着手里的衣服,朝院子里的下人们怒道:“你们是不是太闲了啊?这一件旧衣服,值得你们所有的人围观么?还做出这么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让二小姐笑话……你们是不是皮痒了?” 夏草儿说话,向来是不用讲客气的。此时,她一开口,四周的下人们,都灰溜溜地溜走了。 雪花飘飞的院子里,就只剩下的月葭,月华还有夏草儿,还有段玉兰和月华几人。 月华一看那衣服,立时变得脸色惨白。她连忙用手掩住口,将即将出口的惊呼,全部都掩在了口内——怎么会?怎么可能?这包裹里,分明的应该是一件少年男子的衣服的啊,而且,还有一些别的大小姐解释不来的证据,可是,到了众人的眼前,东西怎么没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而一直站在段青茗身后的段玉兰则“登登”地连续倒退两步,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她对眼前的这个结果,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思想准备一般! 明明,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段青茗望着那件衣服,眼神波澜无惊。她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淡淡地说道:“兰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再回去喝口热茶暖一下肚子?” 段玉兰脸色煞白,神情诡异,她因为内心的激烈冲撞,就连胸口也是一起一伏的。此时,听到段青茗问,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谢谢姐姐,不,我没事……” 第四百零三章 落空 看到段玉兰浑身发抖,一侧的月华,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她。 然而,段玉兰却猛一用力,将月华甩到了身后。她抬起头来,看看段青茗似平淡,又似乎讥诮的眼神,眼底的恨意,犹如野草一般地疯长起来。她竭力掩饰着,然后,在越来越深的暮色里,一字一句地开口:“时辰不早了,妹妹要先回去了。” 段玉兰的话,字字如冰,字字比冰还要冷,听在众人的耳里,仿佛是廊角前的冰柱,狠狠地插入了心脏,狠狠地搅着,搅着,压抑,气闷,疼痛而且冰凉。 段玉兰说完,朝着段青茗微微地躬了躬身,然后,带着月华,转身就朝外走去。 而月华,被段玉兰一推,她几乎站立不稳,此时,看到段玉兰离开,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的脸色变幻了一下,终于低着头,跟在段玉兰的身后,朝着门外走去。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月葭和夏草儿还站在那里,段青茗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也没看那件衣服,她只是淡淡地,淡淡地朝着阴暗的天际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月葭上前,一把握住了夏草儿的手。那眼神,似内疚,又似在求救。 月葭来段青茗的身边,时间并不算太长。所以,对这一位平日里,虽然不会疾言厉色,可是,却自有一种威压的主子,由一种从内到外的敬畏。此时,月华又冲她而来,还偏偏地拉了她做了个见证。这一次,怕段青茗真的不高兴了。 夏草儿拍拍月葭的手,用眼神轻轻地安慰了她一下。 段青茗并非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而今,段玉兰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段青茗身边的人。先是秋宁,再就是月葭。怕已经触到了段青茗的底线。而月葭这一次,分明的,落进了月华的圈套,只是不知道,段青茗是否会原谅她。 月葭抿紧了唇,眼神毅然变得坚定起来。是她的错,她不会否认,更不会推脱,这事儿,是她蠢,被月华当成了枪。所以,现在主子无论想要怎么罚她,她都也认了。 一念及此,月葭轻轻地松开了夏草儿的手,然后,跟在段青茗的身后,径直进了屋子。 夏草儿微微地叹了口气,这个月葭性子是直了一些,脸皮也薄了一些,所以,才会被月华利用。而今,段青茗好好地敲打她一番,也是好事,总好过有一天,被人利用到彻底,然后,危及了主子。 段青茗进得屋来,就拿起了一侧的书,开始静静地看了起来。 月葭小心地走进了屋子,然后,在段青茗的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她磕头道:“小姐,您罚月葭吧。” 段青茗揉了揉眉心,合上了手里的书。她望着月葭,淡淡地说道:“说说看,你做错了什么?” 月葭一听,原本憋在心口的话,一股脑地全部都说了出来:“奴婢笨,奴婢蠢,没有看清月华的真面目。所以,被月华骗了,无意之中,做了她的证人,差点儿就害小姐没了清誉。” 段青茗沉默了半晌,又继续问道:“除了这个,你还错了什么?” 月葭有些语塞了。 是啊,她除了轻信,又除了答蠢之外,又错了什么呢? 想不出,答不出的事情,月葭是绝对不会深想一层的。更何况,她自诩,再加上十个自己,都不是段青茗的对手? 想了想,月葭硬着头皮说道:“奴婢还是觉得自己蠢,所以,请小姐指点。” 月葭的语气很硬,又有些疑惑。她的话,成功地逗笑了一侧的夏草儿。 夏草儿将一盏茶放到段青茗的手边,望着月葭“扑哧”地一笑,说道:“傻月葭啊,小姐这是在提醒你呢,眼睛太直,心太软,不经哄啊,被人一哄,上当了。” 月葭一听,夏草儿说得有理。她先是恍然大悟,又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唉,没办法啊,谁叫奴婢没有小姐的万分之一聪明呢?” 段青茗没有去拿茶盏,只是,让夏草儿扶了月葭起来。她望着满脸羞愧的小丫头,微微地摇了摇头:“智慧,就象是魔鬼的果实,吃得越多,人就越痛苦。所以,有时候,聪明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段青茗其实很羡慕月葭,虽然经历了不少,也吃过不少的苦,可她整天还是乐呵呵的,虽然看来,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段青茗知道,月葭其实对身边的人,都是极其用心的。 最重要的是,比之秋宁的敏感,比之夏草儿的成熟,这个还略显单纯的小丫头,实在是幸福的。 月葭被段青茗的话弄胡涂了。她有些不解地望着段青茗,疑惑地说道:“小姐的意思是,不怪月葭?” 夏草儿点了点月葭的额头,笑道:“小姐怪你什么呢……月华不找你,也会找其他人啊,这事既然迟早都是要出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倒是你啊,以后得擦亮眼睛,不要好人坏人都不分了……” 月葭憨厚地抚了抚额头,笑道:“我就知道,小姐是好人,宁嬷嬷是好人,夏草儿姐姐和秋宁姐姐都是好人。至于其他的人,额头上又没有写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怎么能分得出来?” 想了想,月葭又嘀咕了一句:“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识字,就算是写了,我也认不出来啊。” 月葭的话,成功地逗笑了夏草儿,就连段青茗,也不浑身菀尔。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夏草儿又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秋宁不是有教过你识字么?怎么,你没学会不说,还敢到处乱讲?” 月葭连忙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哎呀,别提了,我一看到字就头疼……” 夏草儿听了,又是一阵摇头,正好秋宁来了,找月葭帮忙,月葭便随她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的夏草儿两人。 夏草儿走上前两步,细声说道:“小姐,果然不出您的所料,那林子里,还真埋了东西,说来,那东西,还是大翠埋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被二小姐知道了。还好小姐料事如神,才没有坏事。” 段青茗的眸光冷了一些,再冷了一些。她说道:“段玉兰就那么一点儿聪明劲儿,全使这上面了,这事儿,或许是大翠告诉她的,又或者说,是她从旁人那里知道的,这人多嘴杂的,哪里能有一点的秘密呢?” 夏草儿听了,神色也有些复杂,过了许久,她也没有说话。屋子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夏草儿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屋子里,这才重新明亮起来。火光,和烛光,静静地燃烧着,段青茗淡淡地望着那熠熠闪烁的烛光,似乎有些呆了。 过了许久,夏草儿才轻声问道:“小姐……那包东西,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她似乎有些累了,只是微微地弯了弯唇,随口说道:“她不是很想看到这东西么?让人拿去给她。” 夏草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今日的一切,其实都是段青茗预料到的。虽然,她并不知道段玉兰会使出什么招儿,可是,她却知道,段玉兰是断不会如此好心地来陪她说话的。 更因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段青茗知道,段玉兰的笑脸和纠缠之下,一定有旁人看不透的阴谋。 所以,在段玉兰和段青茗低声下气地说话的时候,段青茗就断定,这段玉兰,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的了。 第四百零四章 迁怒 段青茗其实并不怕段玉兰打什么歪主意,她怕的是,段玉兰真的从此以后沉默,那么,便再也抓不住段玉兰的错处了。 说到今日之事,和段青茗一直以来的教导,以及院子里丫头们的醒目,是脱离不了关系的。晌午的时候,有人在门前鬼鬼崇崇的时候,院子里的小丫头,就偷偷地听到了那人的话,并回来告诉了夏草儿。夏草儿拉着月葭,设下了飞奔男子的一计。以让段玉兰计划落空。至于那个段玉兰准备好的蓝衣人被拉走的事,就连夏草儿都压根儿不知道。 而这埋衣服的事情,就更加容易了。 你想想啊,这冰天雪地的,地下的泥土不是被冰雪覆盖,就是冻得实实的。要在地上掘一个坑,埋一件衣服,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只有段玉兰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才没有这种常识。 可是,月华哪里敢反驳段玉兰的话呢?她领了段玉兰的命令之后,只好事先让人跑了两趟,作了准备。然后,这才把事情敲定了。而接下去的事情,就是找个段青茗院子里的人,一起作证了。而月华想来想去,就想起了原本一起被卖了几次,最后一起卖到段府的月葭。月华不敢去找别人,到最后,只好找月葭去当这个垫背的。 这事儿,首先得先骗了月葭,时间还得掌握得恰到好处——既不能早,更不能迟。所以,这个冰雪下的坑,自然是早就挖好了的。等那人拿着东西进了树林,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让月葭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而已。 自然了,坑里事先放进去的衣服,早被换掉了,所以,夏草儿打开之后,里面的,才会是一件中年女子的衣服。 现在,那件衣服,早被夏草儿收起来了,她准备按照段青茗的吩咐,把这件衣服,“还”给段玉兰。 再说段玉兰,几乎是冲出段青茗的院子的。 她的脚步很快,她的脚步很急。她的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烧,似乎有一把硬勺子在狠狠地搅动着,搅得她的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段玉兰的心里那个恨啊,简直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身后的月华既不敢吱声,也不敢解释,只好低着头,紧跟着段玉兰的步子,朝段玉兰的院子里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段玉兰冷不防站住了。 月华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向前走,一个收脚步不齐,就撞到了段玉兰的身上。 段玉兰想也不想地回头,一个耳光打在月华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月华捂住火辣辣的脸颊,不敢出声。 段玉兰拧着眉,恶狠狠地望着段玉兰,冷声说道:“你个不长眼的……怎么回事?本小姐是你能撞的人么?” 月华苍白着脸,不敢说话。段玉兰又恨恨地骂了月华两句,这才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虽然,月华坏了她的事情,可是,段玉兰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在外人可以看到的地方,因为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罚自己的丫头的。 可是,月华的惩罚,也是绝对少不了的。更因为,对于段玉兰来说,若有人敢坏了她的事,又或者是办事不力的话,那所受的惩罚,是旁人难以想像得到的。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眼下,又是即将年关,整个段府之中,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呼之欲出的喜气。可这半路上,只有段玉兰主仆,一个委屈而且害怕,另外一个,则是气得恨不得将牙齿都咬碎了。 段玉兰刚刚走近院子,另外一个大丫头月秀就迎了上来:“小姐,您回来了?刚刚有人送了一件东西过来,说是请小姐您亲自过目的。” 段玉兰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径直朝屋里走去。月华走近一步,从月秀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月秀就看到了月华红肿的脸庞。 月秀的脸色,蓦地苍白了一下。她有些担忧地望着月华的脸,心里知道,这月华又挨打了,看来,段玉兰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自己,也得小心一些了。 月华轻轻地握了握月秀的手腕,示意她安心,然后,迈步朝屋内走去。 月华刚刚走近门口,忽然,一个黑影“忽”的一声,从屋里飞了出来。直朝着月华的面门而来。 月华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一闪。那包东西已经落在了她的脚下。屋子里,传来段玉兰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散落的包袱里,露出了一件黑蓝色的男子的外衣。 月华拣起一看,登时脸色苍白。这一件,可不就是她准备好的,去陷害段青茗的那件衣服么?可是,现在,这衣服怎么会在这里呢?又是谁,故意放在这里,气段玉兰的呢? 月华怔怔地望着那件衣服,只觉得心窝子里,有一股凉气直往外冒——完了,她这一次铁定完了。段玉兰不知道又要怎么拿她出气呢…… 果然,月华才刚刚拣起衣服,就听到耳边传来段玉兰怒极,怒极的声音:“你给我跪下。” 月华“扑通”一声,朝着地下跪下了。 段玉兰只手一扫,桌子上的珠钗之类的东西,被扔了一地。她一下子跳起来,走到月华的面前,对准月华的身上,又是掐又是拧的,一边狠狠地骂道:“说啊,告诉我,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嗯?我不是让你拿去陷害段青茗的么?你怎么又把她拿回来了?是不是你的心里,早向着段青茗那个jian人,所以,就把我的话全部都忘到脑后去了?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月华跪在地上,任由段玉兰又是掐,又是拧的。她既不敢躲,也不敢动,更加不敢解释。 现在,段玉兰还只是对着她又掐又骂的。若是她敢争辩的话,段玉兰可就不是动手这么简单了。那时,可真是能用的,不能用的东西,全部都会砸到月华的身上去,末了,还要被罚跪小黑屋,一晚上不准出来。 段玉兰对准月华,又是踢,又是咬,又是骂的。直到累得喘不过气来了,才又朝着月华狠狠地踢了一脚,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跪着,我不让你起来,你绝对不准起来。” 月华乖乖地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房屋的门,是半开着的。屋外的冷风,从月华的身后吹了起来,吹得脊背,都是冰冷,冰冷的,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冷得,从内到外的,都是一片的冰凉。 月华跪在地上,不由地想起初见段玉兰的时候。那时,那个粉琢玉雕一般的小人儿,一身的贵气,让月华不由地心生喜爱。最好,她如愿地成了段玉兰的丫头。日日对着段玉兰,最初时的美好的印象,也在逐渐地破灭。 月华不由地想起了月葭,还有秋宁。 当日,那个眼神幽冷,一身清冷的段青茗出来挑人的时候,月华还暗算庆幸自己跟了这位打扮贵气的二小姐。可现在看来,她的日子,比之月葭和秋宁,又何止是天壤之别呢? 可是,作为丫头,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月华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让自己跪得更加笔直一些。 屋外,月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她轻轻地碰了碰月华,然后,将藏匿在袖子里的护垫拿了出来,递给月华,然后,让月华悄悄地垫在膝盖上,好保护月华的膝盖不要受凉。 第四百零五章 敲打 月华有些感激地看了月秀一眼,似乎在感激她的好意。而月秀则小心地摇了摇头,示意月华不要出声。 月华便重又跪在那里,再也不敢动了。 还好,段玉兰只是让她跪着,没让她出去,要不,这数九寒天的,她穿得原本就单薄,这一下子,会被冻死了。 月秀关照完了月华,又悄悄走上前去,开始收拾被段玉兰打翻的东西。而且,她还得尽量保持小心。不但不能让碎片扎到了自己,还不能让这碎片存在着,扎着了段玉兰。 月秀比月华跟段青茗的时间还久。而她们跟得段玉兰久了,个个都知道了她的脾气,这打啊,骂的,还真是小儿科。只要段玉兰没将她们发卖出去,就已经是幸运的了。 可是,这大冬天的,若是月华这样跪上一晚的话,这双腿,怕是要废了。 月秀拉着月华,朝屋内跪了一些,然后,轻轻地掩住了门。 屋子里,仍然响着段玉兰的怒骂声。而能打翻的东西,也早已被打翻了。 听到段玉兰又发脾气,院子里,那些粗使丫头,二等丫头们,个个都缩着脖子不敢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而那些不得不出来侍候的丫头们,也是一个二个的,都揣着小心,一个深呼吸都不敢。更别说不敢快步走路了。 院子外面,有一束烟花尖利地呼啸着,直冲云霄。只一瞬间,烟花四散,犹如花开千树。映得整个星空,璀璨无比。 月华背对着窗门,根本就看不到,而月秀则看到了。她只是微微地吸了吸气,却不敢出声。 今天正是大年二十七了。外面,已经喜气盈盈,准备过除夕了,可是,只有段玉兰的屋子里,仍旧仿若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就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月秀心里想着,一不小心,被段玉兰扔的碎片扎到了手。血,一下子沁了出来,月秀痛得差点儿惊呼起来。她连忙闭紧嘴,将那一声惊呼埋在心里,然后,惊慌地用帕子包住手指,然后,就着微黯的灯光,加快了拾拣碎片的速度。 段玉兰伏在桌子上,似乎累了,又似乎睡着了,月秀小心地捡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月华静静地跪着,渐渐地,抵不住越来越浓的睡意。她微微地闭着眼睛,耳朵却紧张地张开着,似乎怕段玉兰一下子醒来一样。 所幸的是,段玉兰发脾气似乎累了,和衣躺着,既不说话,也不动。 忽然,紧闭着的窗子,无声地打开了。 只见一个幽暗的身影,一下子闪了进来。 那个身影,因为太过迅速的缘故,所以,远远地看来,只看到一抹黑暗的云,飘然而至,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多余动作。 可是,窗子一开,冷气迎面袭来,正对着窗子的月华,瞬间就感觉到了屋子里的热气,一下子四散开来。原本跪在直的月华,只觉得冷得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她原本就是竖耳倾听的,此时,听到人的都怀揣,她不由地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越窗而来,那个男子,黑色的大氅,黑色的靴子,身影迅捷,宛若幽灵。而更重要的是,那个幽灵是拿着黑布蒙着脸的。他越窗的瞬间,黑巾飘逸,宛若流云。 那个人,似乎没有想到这屋子里,除了段玉兰之外,还有其他的存在。此时,他看到月华吃惊的眼神,那一双犹如寒冰一般的眸子里,蓦地闪过凌厉的光芒。可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只是伸指凌空一弹,一道厉风划过,只见月华一阵瞬间袭来,她不由地向旁边一倒,瞬间就睡去了。 那身影进得窗来,只淡淡地朝屋内扫了一眼。,当他看到伏在桌几上睡着了的段玉兰时,不由地,冷冷地哼了一声。淡极冷,极淡地说了句:“哼哼,做了那样的丑事,你还真睡得着啊……” 那人一边说,他长袖一拂,只见段玉兰一个哆嗦,。然后,幽幽地醒了过来。 段玉兰是被冻醒的。那感觉,犹如她整个人,都被丢进了冰窖里一般,她全身所有的感觉,除了冷,还是冷。 段玉兰忿忿地想着,可是,月华那个臭丫头又不记得关窗么?看来,这次只罚她跪,还真罚得太轻了啊…… 段玉兰模糊地想着,只浑身浑身一个哆嗦。然后,她蓦地醒了过来。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站在窗口处,那人,全身黑衣,眼神如电,更如死神,此时,看着段玉兰的神情,就象是在看一个傻子。 从来没有人敢在段玉兰的屋子里自由来去。她心下一惊,不由地怒道:“你是谁,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惊,段玉兰的人就全清醒了。她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人,只觉得眼熟,可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人淡淡地睨了段玉兰一眼,并不理她的叫嚣。只是,缓步踱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回过眼神来,静静地朝段玉兰望了一眼。 段玉兰今日里,才在段青茗处受了一肚子的气,原本心里就有火,此时,看到那人竟然不走,她更气极了。她一下子站起来,朝着窗外一指,怒道:“你还不快走,我要叫人了……” 那个黑衣人,蓦地失笑起来:“你倒是叫啊,你最好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好叫人知道,这段府里的二小姐,半夜藏了个男人在自己的屋子里……” 段玉兰一听,心下一惊。 是啊,她今日之所以陷害段青茗,就是要毁她的声誉,不让她有好日子过。可现在,若是她一叫,将那些人惊醒的话,那些人,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来呢。若是被段青茗知道的话,可不要开心死了? 想到这里,段玉兰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她怒道:“你快说你是谁,来我这里做什么,要不的话,我叫我爹爹把你杀了。” 那个黑衣人象是看白痴一般地看了段玉兰的一眼。他终于缓缓开口了:“我说段玉兰,你不但幼稚,而且白痴,怪不得你斗不过段青茗,依我看啊,你根本就连给她提鞋都不值……” 那人不提段青茗倒还罢了,那人一提段青茗,段玉兰立时气得就要火冒三丈。她一指那黑衣人,大声地说道:“滚……你给我滚……” 听到段玉兰的怒吼,屋外的月秀连忙贴着门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那个黑衣人望着段玉兰,一脸的讥诮笑意,似乎在说,你让你的丫头进来啊,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啊啊,我看看你,到底敢不敢。 段玉兰是不敢,可是,她更不甘心。当下,她隔着门,朝外面冷冷地说道:“没事,我在说梦话呢,你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你进来。” 月秀其实最怕段玉兰说自己有事,此时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原本,月华也在屋内的,若有什么事的话,想来月华也会出声的。刚刚,段玉兰就倚着小几睡着了,月秀不敢吵她,只好帮她披了一件衣服。现在,正怕段玉兰秋后自帐呢,段玉兰一说没事,她可不开心透了? 看到段玉兰果真不敢出声,那个人又冷冷地笑了一下。 段玉兰铁青着脸,朝那个黑衣人望了一眼,这才想起,前日里她跌倒在雪地上的时候,那个人,曾经出现过,曾经和她说过,要帮她对付段青茗的。 第四百零六章 同盟 当日里,段玉兰还将那人看成了救星一般的存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耀武扬威一次,看段青茗倒霉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呢。 可谁知道,那个人,只是只是昙花一现,所谓的帮助,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给段玉兰,既然没有计谋的参预,更没有暗中的下手。害得段玉兰白倒霉一场不说,还又着了段青茗的道儿。 而且,自从那日之后,那个人,就和来时一般,彻底地消失了。段玉兰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更别提帮忙了。现在,他又半夜出现,不知道究竟又想唱哪一出呢? 段玉兰想着,眼眸里的光,渐渐地变黑,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个人,一定知道她算计段青茗未成,所以,干脆来取笑他来了——哼,看他这半夜三更,鬼鬼崇崇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黑衣人望着段玉兰的神色变化,只冷冷地说道:“怎么,想起来了么?”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一个如此可恶的人,一个和段青茗一样讨厌的路人。 段玉兰的脸色黑了一黑,她忽然忿忿地说道:“我当然想起来了,那日,就是你告诉我,要帮我对付段青茗的,可是,到了现在,也没见你出手,这段青茗还不是过得游哉悠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个黑衣人望着段玉兰,无声地冷笑道:“所以,你就自作聪明地叫你的丫头去陷害段青茗了?枉想坏她的名声?” 这个段玉兰,说她蠢,还真不是一般的蠢。那日里,他说要帮她对付段青茗,可没想到的是,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再一回来,就听到了段玉兰陷害段青茗未成,反被段青茗倒打一耙的事情。 当下,他就气乐了。于是,趁着半夜时分的,想敲打一下段玉兰。 其实,那个人倒也不是真心的想帮助段玉兰。而至于段玉兰和段青茗之间有小儿女之争,他更加不会关心。他至所以会给段玉兰一个希望,只不过是因为,他看炎凌宇往将军府里跑得太勤快了。所以,想找人阴他一把而已。 而在这段府之中,段青茗精明无比,段誉也不含糊,所以,这人想要着手的话,便只能从这个头大无脑的段玉兰下手了。 原本,那人还以为,段玉兰嚣张狠毒,可是头脑简单,应该很容易被控制才是。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什么,段玉兰就又给他捅了一个不小的搂子。 要知道,炎凌宇的人就在将军府,所以,无论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都是瞒不过他的。而今,段玉兰唱了这一出,想必炎凌宇已经知道这事,并想狠狠地教训段玉兰一顿了吧? 段玉兰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她还以为,这个人,又是来取笑她的。于是,她一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哼,我不单单要坏她的名声,还要爹爹知道,她就是一个jian人而已。” 段玉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恶毒,凶狠,犹如黑夜里的比灵一般,散发着骇人的光芒。那个黑衣人听了,顿时冷笑起来:“那么,你成功了么?” 段玉兰的脸色白了一下,神情也有些沮丧起来:“不,我失败了……不过,那都是因为……” 段玉兰原本想说,那都是因为丫头们办事不力的。可没想到,那个男子却蓦地打断了段玉兰的话,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段玉兰睁大了眼睛:“什么话?” 那个黑衣人眼里的讥诮更加地浓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没出息。” 段玉兰的脸蓦地红了。 她就是在掩饰,她就是看不惯段青茗的得意。所以,对付段青茗,已经成了段玉兰生活里的最重要的内容。即便是失败一百次,段玉兰都绝对不会放过段青茗的。 那个黑衣人望着段玉兰,眼里的讥诮更浓。他摇了摇头,冷冰冰地说道:“就凭你这德性,还想对付段青茗?怕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她敢……” 段玉兰一听这黑衣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下子就怒了。她恶狠狠地望着那个黑衣人,一指窗口处:“你若是来替段青茗炫耀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那个“滚”字,在段玉兰的舌尖上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敢说出口。而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身的身手,更令段玉兰寒心不已。现在,她只想打发这个黑衣人离开,别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也就是了。 黑衣人冷笑起来:“段玉兰,不是我说你,而是你着实太蠢了。更何况你的这点心眼儿,还真不够段青茗和她背后的人玩。所以,你若真想对付段青茗的话,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自取其辱。” 段玉兰的脸,更加黑了。可是,她罕见地按捺着自己的情绪,握紧拳头,低声喝道:“你若是怕了段青茗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这个人,一字一句的,都在替段青茗说话,段玉兰早就忍不住了,此时,一发起脾气来。更是黑白不分了。 那个黑影忽闪一下,就从屋子的这一端,来到了段玉兰的面前,然后,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就轻易地钳住了段玉兰的脖子。那样纤细的手指,却有那样重的力道,他的手才一附上段玉兰的脖子,段玉兰就忽然无法呼吸。 那个黑衣人的手心在一寸一寸地收紧。他冷冷地逼视着段玉兰,口里吐出比冰还冷的字眼:“这一次的话,我当你没有说过,若有下次,你必定会身首异处。” 段玉兰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变成酱紫一般的存在。就连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动起来。 那样近的距离,那样重的压迫力,还有那么真实的凌人的惊骇感觉,只一瞬间,就令段玉兰有一种在阎王店里打了一个转儿的感觉。 活了这么久,段玉兰还第一次觉得,死亡就在身边,死亡,近在咫尺。 所幸的是,那个黑衣人,并没有想要段玉兰的命,他只是淡淡地提醒了她之后,就用力一推,将段玉兰的身体推开了。 段玉兰的身子,宛如飞旋转的陀螺一般,不停地转了起来,直到撞上了身后的桌子,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接近死亡的感觉,依旧那么清晰,清晰得,段玉兰只要一触到黑衣人的双手,就有一种想要昏厥的感觉。 段玉兰下意识地左右望了一眼,屋子里,就只有黑衣人和她,还有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月华。可以说,那个黑衣人想取她的命的话,她根本就没办法反抗的,所以,她识相地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那个人忽然朝外看了一眼,也不知想起来什么,只微微地蹙了蹙眉。他望着段玉兰,冷冷地吩咐道:“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准主动去惹段青茗,若有什么行动,我会提前告诉你……” 黑衣人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的段玉兰蓦地压低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付段青茗?你也和她有仇是不是?”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可是,若要成为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就必定有共同的利益,可现在,段玉兰是真的看不出,段青茗倒霉的话,眼前的这个黑衣人,究竟会得到什么好处。 黑衣人蓦地冷笑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错了,我并不恨段青茗,只是恨她身后的那个人。” 第四百零七章 发财的门路 段玉兰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并不恨段青茗 他只是恨段青茗身后的那个人。 只一句话,就已经清清楚楚。 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段青茗或者是她身后的人好过。 段玉兰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恨段青茗身后的人,而究竟又是谁,肯站在段青茗的身后,可是,这些,段玉兰并不关心,段玉兰关心的是,段青茗究竟什么时候才倒霉,而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气。 段玉兰朝黑衣人叫道:“哎,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帮我对仗段青茗啊?” 黑衣人停下身体,望着段玉兰,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啊,只会玩这些有的没的,止痛不止痒的东西?我不出手则已,我这一出手,就一击心中。” 段玉兰抿紧了唇,不说话。 那人已经飞跃出窗口,只有他的声音,在段玉兰的身边,冷冷地响起:“记住,你下次若再敢轻举枉动的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而那个代价,你一定付不起……” 段玉兰的脸色,又再变了一下。 这话,可真是赤果果的威胁,而段玉兰,是个不怕威胁的人。 想到这里,段玉兰不由地朝着窗外“呸”了一口:“哼,本小姐可是被吓大的,你以为这一吓,我就会放过段青茗了?” 可是,段玉兰虽然不怕威胁。可是,她却很怕受罪,更怕没命。 于是乎,她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唉,还是算了吧,什么事都不管,专看他们狗咬狗去吧。” 想到这里,段玉兰满心的仇恨,似乎找到了出口,一阵睡意袭来,她甩掉靴子爬上了上了床。就睡觉去了。 段誉这一大早的,便偷偷地溜了出来,而他溜出来的原因,自然就是为了三赖子和秃子那两个无赖了。 前几天,段誉脱了困,在府里,乖乖地呆了几天。可是,这屁股下的凳子还没暖热呢,他的多动症,又犯了。于是,他一个人,就借着置办东西为名,偷偷地溜出了段府。 段誉的目的地,是三星茶楼。他大摇大摆地登上楼梯,只看到三赖子和秃子正坐宁不安地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正焦急地东张西望着,看那样子,显然的等急了。 三赖子眼睛最好使,他一看到段誉,连忙嚷了起来:“哎,小爷,小的们在这里呢!” 上一次,段誉的手段,他们可真的是服到家了。再加上段誉竟然敢唤炎凌宇的名字,还敢指使炎凌宇做事,所以,现在的段誉,在三赖子和秃子的眼里,就是大神一级的存在了。 三赖子的嗓门最是亮堂,他这一吼,所有茶座的人,都朝着他望过来。三赖子可是横惯了的人。此时,又又段誉的撑腰,顿时底气足了不少。此时,他眼睛一瞪,怒道:“看什么看,小心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三赖子的话音刚落,只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的白眼。这边,段誉“蹭蹭蹭”的上前,他掂起脚尖,对准三赖子的头,就是一个响亮的一个爆栗子:“你嚎什么嚎?不知道自己声音难听是不是?” 段誉人不大,力气可不小,这一下子下去,三赖子的头,就痛得眼睛直冒。他连忙抱住头,低声陪笑道:“这还不是想帮小爷您长些威风么……(百分号)” 段誉又是一斜眼,横了过来:“我怎么看,你都是在替我挖坑。” 段誉偷偷跑出来的,自然是能多低调,就来个多低调,可这三赖子,却是一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样子,你叫段誉怎么不发火呢? 三赖子脸一黑,不敢再说话了。 而一侧的秃子,一听到“挖坑”两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时的那两个坑——也就是把黑衣人坑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只好自杀的那两个坑。 秃子是个不会察颜观色的人。通常也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他凑上前去,讨好地问道:“那个……小爷,我想问问你啊,那天晚上,你叫小的挖的那两个坑,为什么能那么准地坑住那个……人呢?你是不是有什么窍门啊,你得教教小的啊……” 段誉冷冷地睨一秃子一眼,再一想到那晚上的那两个坑,也不由地菀尔起来,他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啊,跟周伯通学的。” 嘿嘿,那一招啊,可不就是周伯通在桃花岛时,坑黄药师的那一招么?现在可好,让段誉搬来对付黑衣人了。 秃子听了,连忙讨好地问道:“那个,小爷啊……周伯通是谁呢?他很厉害是不是?哪里能找到他呢?” 段誉不由地抽了抽唇——他哪里知道周伯通在哪里啊?都是小说里的人物,天马行空的,哪里会有?再说了,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告诉秃子的呀。因为,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周伯通的。 可是,哄人不是这样哄的,尤其是眼下对自己有用的人。得先想个法子,稳住他,然后,再慢慢地一拖,二拖,三拖。 段誉想了想,他正了正身体,望着秃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周伯通就是个世外高人,我以前跟他学过一些,你只要乖乖的听话,一有机会了,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秃子一听,眼睛都在发光。他连忙点了点头:“都听小爷的……” 秃子的心里,开始打起了小九九——这位小爷啊,才跟了周伯通多久啊,就学到了如此本事,若是自己能学到的话,自然的,也能成为人上之人,不会整天被人欺负不说,还动不动就挨打挨揍的。 一侧的三赖子,在秃子死缠烂打地问周伯通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刚刚被段誉训了几句的他,现在再也不敢怠慢了,看到秃子没话了,他连忙上前,涎着脸问道:“那个,小爷,您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要知道,三赖子被炎凌宇扔到大牢里关了几天,后来又让段誉给放了出来。这两人才一出门,段誉就捎信给他们,说要见这二人。于是,他们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段誉望着三赖子,斜睨着他,说道:“三赖子,牢饭好不好吃啊?” 段誉原本想让炎凌宇教训一下三赖子的,可谁知炎凌宇嫌烦,直接的让人将这二人扔一了大牢。过了两天,段誉想起了三赖子之后,又向炎凌宇要人,炎凌宇直接的让人将三赖子和秃子扔了出来。所以,段誉这才打趣三赖子,这牢饭好不好吃。 三赖子听了,立时黑了脸。 要知道,这牢饭的滋味儿,三赖子可真是不堪回首啊。刚刚进去,就被那些人一顿好打。外衣,也被那些老油条给扒去了,将这二人,可真是一阵好冻。到现在想起来,三赖子还浑身都直打哆嗦。 再加上这又是因为段誉而下的狱,三赖子的脸上,多少的,有些挂不住了。可是,段誉的茬儿,他哪敢找啊。想了半天,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说实话,小爷,那牢饭可真不好吃……” 段誉望着三赖子焉焉的样子,就知道了。当下,他也不揭穿,只是嗤笑了一声,然后,招手,叫来了一桌子的点心,让猛灌茶水的秃子和三赖子喂了个饱。 段誉望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说话,直到这二人全吃饱了。他才旧话重提地说道:“三赖子,秃子,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样发财的门路的。不知道你们有兴趣没有啊?” 发财的门路? 而且,还是跟着这个敢直呼炎凌宇名字的人? 三赖子和秃子顿时两眼放光,同时点头道:“好,好,有兴趣,我们太有兴趣了。” 第四百零八章 筹谋 常言道,宁做撑死的狗,不做饿死的人。这三赖子和秃子,可真是典型中的典型啊——你只要扔个肉包子给他,他就会追着你,叫主人的。现在,段誉肯指一条路给他们,他们当然是开心得找不着北了啊! 段誉不理会二人的激动万分。他似乎在斟酌什么。轻轻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淡淡地说道:“三赖子,秃子,我们好歹共过患难,所以,我就将你们看成了自己人。既然是自然人,就得有自己人的规矩,所以,这有几句话,我是首先要交待好的。你们若是跟了我,我就是你们的主人,从今以后,我叫你们俩往东,你们俩绝对不能往西。他日,你们若是生了异心,敢不认我这个主人的话,我一定会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段誉的话,说实话,其实算不上威胁,可是,听在三赖子和秃子的耳里,却有一种悚然而惊的感觉——这个段誉,是完全和他们不同世界的人,若说是手段,他们自然是见识过的。要他们在段誉的头上动土。这两人,自然是想都没敢想过的。 当下,三赖子和秃子脸色一肃,连忙举手保证道:“小爷你放心好了,若是我们兄弟二人,做了对不起小爷的事情的话,情愿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誉听了,只是淡淡地睨了两人一眼。只一眼,两人立即噤口,似乎再说不出话来。 只听段誉说道:“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我只想你们以后都好好听话,不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常言道,小人无大志,志大非小人。经过前一次的相处,段誉对于三赖子和秃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知道这两位绝对是有贼心,没有贼胆的家伙。无论做什么事,只能打个下手,做个帮凶,若论起真实能干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这二人,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听话。而且,鬼道道特别多,所以,这一点儿,对段誉却是极其有用的。 可是,这警告的事,却不得不说。毕竟,段誉希望这两个人,来帮助自己的,而不是帮自己添乱的。 若说这二人,要做段誉的助手,还真的不够称职。可是,常言道,养个老鼠能打洞,喂个公鸡能打鸣。这两人,已经混在市井之中日久,即便是帮不了段誉的什么大忙,可是,对于那些打听消息之类的,这二人,绝对称职。 看到这二人眼睛发火,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段誉对着二人招了招手,附在二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三赖子和秃子听了,不停地点头,再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还张大了口,看那样子,似乎不敢相信段誉所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待二人听得清楚,段誉却坐直了身体。他望着三赖子和秃子,淡淡地说道:“怎么,这事儿,敢干不敢干?” 三赖子听得神色有些闪烁,而秃子却拼命地咽了一下口水。 要知道,前一次,他们两个,因为绑架段誉,已经被整治了个不清不楚,这一次,若再听了段誉的话,却绑那个劳什子小姐的话,真不知道,又要落个什么结果了。 段誉望着这二人,轻轻地挑了挑眉,讥诮地说道:“怎么,不敢么?” 三赖子连忙摇了摇头。 秃子听了,却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小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要知道,那个人,可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啊,可是,小爷为什么却如此的绝情,连自己的亲姐都不放过呢? 段誉抿了抿唇,冷道:“我刚刚怎么说的?” 秃子一听,连忙捂住了口。 刚才,段誉说过了,他让秃子和三赖子往东,这两人,绝对不能往西。可这话刚刚一出口,秃子就来了个反问,这不是自己往板子上撞么? 秃子又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再也不敢说话了。 段誉冷冷地睨了秃子一眼,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说,你做,下次,别再来找我问为什么……” 秃子连忙点了点头。 段誉伸了一下懒腰,说道:“好了,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若是愿意,从今以后,就是和我一条船上的人,若是你们不愿意的话,那么,可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三赖子用力点了点头,道:“小爷您放心好了,我们兄弟听您的……” 段誉的意思是,这件事,三赖子和秃子干得干,不干,也没法子抽身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段誉的计划,所以,段誉是绝对留不得这样的人在身边的。 最先的时候,段誉在这两个人的眼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可是,现在的两人,再没有人敢轻看这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了。因为,应该心狠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容情,应该杀戮的时候,他绝对会让刀子染血。别的不说,就在几天前,段誉在破庙之前的计谋,以及折磨那个黑衣人的手段,到了现在,还让这二人心寒胆寒。 所以,事情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余地呢?唯有乖乖听话而已…… 听这二人答应了。段誉懒懒地往后座上一靠,他伸手入怀,却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子,往三赖子和秃子二人的面前一扔,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们先别急,回去吃顿饱饭。然后,好好地睡一觉,过两天,我自然会去找你们的。” 三赖子和秃子一看到银子,立时眼睛都开了花。三赖子伸手,连忙将银子拿在手里,然后,感恩戴德地说道:“小爷放心好了,无论您有任何差遣。小的们都万死不辞。” 段誉只淡淡地笑了一下,不说话。 眼下,已经是年尾的最后两天,是以,这茶馆之中,并不算是热闹。二楼的雅座间,除了段誉这一桌子之外,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而段誉选的位置又十分的微妙,恰巧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上二楼的,甚至是所有的坐在这里喝茶的人,可以说是居高临下。 正在这时,忽然,楼梯处走来了两个身影,楼梯的阴影,笼罩在两人的身上,根本就看不清究竟是谁。可是,那声音,却是熟悉的,带着说不出的嚣张和清脆:“大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那个牛柏都死了这么久了,刘渊这边,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呢?” 牛柏? 刘渊? 这两个名字,自然都是极其熟悉的。前者,可是个冤大头一般的存在,而后者,则是和段誉,和段青茗的关系,匪浅的人。换句话来说,在段誉穿越百来的这个世界里,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相信,甚至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更重要的是,刘渊,是段誉比较上心的人,所以,这二人说起了刘渊,段誉就绝对不会不听的了…… 呵呵,若对方想算计刘渊的话,那么,只能说一句话——段誉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有些话,段誉自己知道了就好,对于三赖子和秃子两个外的,却是不需要知道的。段誉微微眯着眸子,看到这二人似乎根本没有留意下面的对话,遂眼睛微微一眯,朝三赖子和秃子努了努嘴,说道:“好了,也没别的事了,现在,你们两个先回去,剩下的,就听我的通知,按我说的话做。一步都不能差,一步都不能错,你们可知道么?” 三赖子和秃子一听,连忙又想保证什么,可是,段誉哪里有心听他们的废话呢?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让这二人,快快地滚了。 第四百零九章 段誉报仇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三赖子和秃子,总算是明白了段誉的脾性。他高兴的时候,你可以吹得天花乱坠,他若不高兴的时候,你即便多说一个字,都是错了。 眼下,这二人正是投靠新主的时候,眼下,还有谁敢招惹这个怪脾气的主子呢? 更何况,段誉已经答应关照他们两个,而且,这银子,也已经到手了,他们再留在这里,也只是说废话而已。倒不如回去,买些好吃的,再睡个懒觉罢了。 这二人一看段誉不耐烦的样子,还有谁敢多话?当下,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就识相地和段誉告别,然后,依言,一起下楼去了。 段誉其实一共拿了五两银子出来。那二两的,被三赖子揣在了怀里,另外的三两,也被三赖子尽数收入囊中了。而秃子,跟着三赖子,一直是个混饭的。早已习惯了由三赖子收银子,而他跟着跑路的了。所以,对于这事,倒没有什么异议,当着段誉的面,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二人起身,一直朝楼梯走去,一边走,秃子还一边低声哀求道:“那个,三哥,能不能先给我二两银子,让家里过个年呢?” 三赖子一听秃子要银子,恨恨地骂了他一顿,然后,丢了一两银子过去,骂道:“你这什么话啊,还怕我短了你不成么?拿着,给你娘和你妹过年去。” 秃子握着一两银子,嫌少,可是,却没敢说话。 三赖子看了,又狠了狠心,从怀里摸出一点铜板出来,然后,扔到秃子的手里:“这个,你也拿着,给你娘扯二尺布,你妹子过年了,要新衣服了。” 秃子的脸上,这才露出笑脸,“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着三赖子去了。 看到这二人如此分银子,段誉不由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秃子还真是好哄,这三赖子未免太过贪心。只不过,不贪心的人,更难控制,而这秃子,虽然头脑简单,可只要足够听话,也就是了。 至于银子么……呵呵。 段誉微微地眯了眯眸子——段玉兰,你敢绑架他是不是?现在,他就给你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你看看,只不过,你想要的,是他的命,可他段誉想要的,却只是银子。这银子,段玉兰自然是没有的,可是,刘蓉掌管段府多年,不知道暗中收藏了多少的银子。想要敲诈她几两,可真的是太容易了…… 只不过,刘蓉很少出院子,段玉兰呢,也还没有被解除禁足。看来,等他回去之后,得去姐姐处加把劲儿,先将段玉兰的禁足解除了再说了。 这样想着,段誉低着头,还在静静地喝茶。 相当隐蔽的茶座之内,就只剩下段誉一个人,他低下头去,被雅座的阴影层层笼罩着,远远近近地看来,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身影而已。 眼下,他假装静静地喝茶。可是,耳根早就竖了起来,暗暗地,将那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里。 随着话音,楼梯上,传来了“登登”的脚步声。一个急促,一个焦躁。透过半人高有楼梯,段誉可以清楚地看到,楼梯上正渐步渐上的了两个身影,当前的一个,穿着紫裙子,披着红色的大氅。 从段誉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衣服上绣满的金丝,以及满头的珠翠闪闪耀耀的发着光亮。随着那女子的脚步,高高低低的楼梯处,逐渐出现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那个少女,虽然人在阴影之中,可是,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她五官秀美。面目姣好,只是,秀丽的面容之下,却难掩一脸的煞气,以及骄奢之气。 那个少女,举步张扬,神态自大。不是锦绣公主,又是哪个呢? 锦绣公主的脚步很快,不多时,就跨上了楼梯,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那个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绣棉衣,袖口,领口,以及衣摆处,都绣着繁复的花纹,金丝闪动,衣衫华贵。棉衣的外面,则披着一件银色的狐裘,一举一动之下,风姿绝佳。段誉再一看,哟,都是熟人呢——后面的这个少年男子,面如冠玉,五官俊秀却阴晴不定,一双眸子,透着阴沉的、算计的眸光,远远地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胸狭窄,善于算计之人。 而这两个人,段誉都是认识的,非但认识,还熟悉得不了呢,那个男子,不是大皇子炎凌钰,又是哪个? 而这两个人,段誉都是认识的,非但认识,还熟悉得不了呢,那个男子,不是大皇子炎凌钰,又是哪个? 听了锦绣公主的话,炎凌钰刻意压低声音,似乎怕人听到什么。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可是,段誉却听清楚了。炎凌珏说道:“妹妹你放心好了,刘渊那边,哥哥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到宫中宴请的那一天,你只管看着,刘渊他跑不了的。” 宫中宴请,指的是过年时的君臣同乐,刘渊是一个没有官职的人,原本是不需要参加的,可眼下听炎凌珏的意思,又似乎胸有成竹,看来,他是真的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暗算刘渊了。 锦绣公主听了炎凌珏的话,登时心里一喜道:“真的么?” 要知道,因为牛柏死的话,有不少的人,已经怀疑到了是锦绣公主做的手脚,就连宫里的人,都开始说起了闲话。说公主根本就不喜欢准附马,所以,就把准附马给害死了。 这话,向来我行我素的锦绣公主,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可是,锦绣公主不看在眼里,并不代表皇后不看在眼里,今日,皇后还将锦绣公主叫去,训了一通,说是锦绣公主做事太过张扬,不知道收敛。这些流言,若是传到太后或者是皇上的耳里的话,她又有得好受了。 听了皇后的训斥,锦绣公主气得七窍生烟。她一跺脚,跑了。恰好看到炎凌珏有事出宫,她就死求活求的,让炎凌珏带她出宫来了。 而锦绣公主出宫的原因,原本是想去找刘渊的,然而,炎凌珏却将她拦住了,并好言地,将她劝到了这里。 眼下,想起锦绣公主的冲动,炎凌珏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锦绣公主,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就要跑去找刘渊,要知道,刘直肯么?这相府,真的好进么?即便真的进去了,这事儿,若再传到了宫里的话,那么,对于锦绣公主的名声,可真的是雪上加霜了。说实话,炎凌珏并不在乎锦绣公主的名声,可现在的他,和锦绣公主,毕竟是一第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这锦绣公主,是绝对不可以出任何事的。 听了锦绣公主的话,炎凌钰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听炎凌珏的语气,十分的不悦里,又带了些说不出的不满——他的话,什么时候开始,轮到锦绣公主质疑了呢? 是的,他炎凌珏在锦绣的面前,还真没有试过食言,自然了,除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更重要的是,若是锦绣公主嫁给了刘渊的话,那么,整个相府,迟早都要握到炎凌珏的手里。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娇嗔道:“哥哥放心好了,若是我能与刘渊成亲的话,整个刘家,都会是你的。”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就上了楼梯。因为段誉坐在暗影之中,所以,两人根本就没有看清。而这两人,左看右看的,好巧不巧地,坐在了离段誉不远的地方。 这样一来,无论他们二人说谁都以,段誉都可以不费劲地,听得一清二楚了。 第四百一十章 炎凌珏的心思 谈完了刘渊,锦绣公主又和炎凌珏谈起了其他宫里的琐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皇后的身上。还有就是些锦绣公主牢骚话,可是,和段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 而段誉对这些,原本就没有一点的兴趣,直听得好不耐烦,可是,因为两人在侧,却不能先行离开。想了想,段誉有些无聊。 正在这时,忽然锦绣公主说道:“大哥哥,听说你准备纳段青茗入宫?” 炎凌珏喜欢段青茗? 这个字眼,宛如焦雷,只一瞬间,就将段誉轰了一个外焦里嫩。 怎么回事,段青茗又碍到了炎凌珏的事情了? 要知道,这件事可是大事啊,首先,段青茗根本就无意于皇室,再者,这个炎凌珏,他凭什么打段青茗的主意啊? 这样想着,段誉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仔细地听着炎凌珏和锦绣公主的对话。 锦绣公主的话,使炎凌珏想起了他日前和皇后的一番对话。 那一日,炎凌珏有事去找皇后,皇后说道:“听说皇儿依旧未放弃段青茗?” 炎凌珏认真地点了点头:“孩儿只是想着,能借助于她芒寿那天,满池生出莲花的吉兆而已。” 皇后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闻言,顿时冷笑起来:“我儿乃是一国的大皇子,亦是将来要继承大统之人,怎么亦会相信这种市井之言?” 皇后有心要试探炎凌珏,眼波流转之下,竟微微地笑了一下:“皇儿乃是本宫的亲儿,亲莫若母子啊。又或者说,我儿是不是喜欢上了那孩子,改日里,也让本宫见一下那女子的究竟有何特殊?” 炎凌珏想了想,说道:“孩儿其实只见过她一两次,几乎每一次,她都尽量表现寻常,可是,孩儿还是看出她的特别之处。” 下面的话,炎凌珏并没有说,那就是,炎凌宇也看上了段青茗,若是他能先而求之的话,刚好可以打击炎凌宇。 这话,炎凌珏是不敢说的。毕竟,在皇后的心里,他才是正统,才是嫡出的大皇子。而炎凌宇,只是一个死去的贵人生的孩子,若与之相提并论,则是生生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炎凌珏同样知道炎凌宇的可怕。这也是为什么,他处处忌讳炎凌宇的最真正的原因。 皇后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要知道,能生在皇室之中,既是荣耀,也是悲哀,而作为皇子和公主们,他们的将来,通常不是握在自己的手里,而是握在别人的手里,即便是婚姻,都很少能自主。他们的将来都是要政治联姻的,而并非象一般的世俗百姓一般,除了追求爱情,还是追求爱情。而这些皇子们更甚,他们的妻子,一定不是他们最喜欢的人,可却一定是能对他们的未来帮助最大的人。因为,他们一生下来,就是要做人世间最大的博弈,手中筹码的多少,在一定的程度上,决定了他们此后半生的成败,以及荣耀。 为了这个,皇后一早已经开始帮炎凌珏物色正妃。并多次暗示炎凌珏对这事儿主动些,上一些心。可炎凌珏的心,一直在争权夺利和皇子之争之上,对于联姻一事,倒是寡情寡性,兴趣缺缺。皇后原本最赞许的,就是炎凌珏的这一点。不为女色所诱,不为女子所迷。可是而今,当炎凌珏对于一个女子生出兴趣来的时候,皇后的心里,则开始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安起来了。 若是炎凌珏看中了一位身后有着极大背景的候门贵女的话,皇后或许不会说什么。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看中的,是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而且,还是一个名声不算太好的嫡女。 可是,皇后更加不愿意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和自己的儿子置气。她想了想,说道:“好罢,本宫叫人查查看,那个女子,究竟是何种品性。” 皇后了解炎凌珏,炎凌珏则更加了解自己的母亲。他也心知,若是段青茗想入宫的话,是绝对要过皇后这关的,所幸的是,段青茗并不是一个十分蠢的人,所以,即便皇后考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炎凌珏想着,望着雍容华贵的皇后,笑道:“母后,那段青茗年纪还小,也没见过甚么世面,所幸的是,因为年纪小,还可以好好地调教,还请母后不要着急才是。” 皇后的心里,更加不悦了。 炎凌珏还是第一次的,帮一个女子说情。可恰恰代表他在乎这个女子,这一点,皇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的。 只是,皇后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意愿的。在她的心里,警钟又起,无论这个段青茗是否能入得了眼,她也绝对不能出现在炎凌珏的面前的。 要知道,皇后统领后宫,这里的一切事务,都要通过她的首肯的。她若不想段青茗进宫的话,即便段青茗生了翅膀,也同样不能进宫的。想到这里,皇后点了点头,亦笑:“皇儿放心就是了。” 炎凌珏想起皇后的话,罕见地朝锦绣公主温柔一笑,道:“是啊,我已经禀明了母……亲,说要纳她为侧……室。” 段誉听了,心里发出一声嗤笑——还侧室呢,即便是正室,相信段青茗都不会稀罕的。 这样想着,段誉又认真地听了下去。 皇后和炎凌珏想纳段青茗进宫,她是不能拒绝。可是,她却有许多的法子,让人觉得,她并不适合进宫为妃,或者是,段青茗会想法子让皇后不满,又或者是让自己的名声更坏一些。绝了那些人想让她进宫之念。总之,段誉相信,这些,段青茗一定会有法子解决的。 只是,段青茗有办法解决是一回事,段誉觉得心里的这一口气不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缩在角落里,心里想的却是要怎样寻个法子,教训一下眼前这两个想要算计刘渊和段青茗的,不安好心的兄妹。 只听炎凌珏说道:“说实话,她的年纪还小,我原本还想等多几年,可是,明年就是父皇大选之喜了,我不希望有人以为我有其他的意思。所以,就奏请了母后,想把这事儿,早一些定下来。” 要知道,明年入秋,就是三年的大选之期,段青茗年纪虽然未够。可是,谁又知道,不会横空生出其他枝节呢? 这样说着,炎凌珏的眼神顿时温柔起来。仿佛一池融冰的池水,只一瞬间,就从冬,走到了夏。 在那么一瞬间,炎凌珏想到了那个不过十岁的女孩儿坚毅的眼神,挺直的脊背,就连笑起来,都会一眯一眯的眼睛,以及从来都不会抵达眼底的笑意。那个女孩儿,可以有诸多表情,诸多神态,可她无论是在什么地方,身边转了多少的人,这一颦一笑,均引人注目,再也无法忽略。 炎凌珏究竟是什么时候注意段青茗的呢?这点儿,仿佛炎凌珏自己,都不太清楚吧? 看到炎凌珏的眼神,锦绣公主心里发恨,她嘀咕道:“这段青茗有什么好的?刘渊觉得她好也就罢了,可就连大哥哥也觉得她好?” 炎凌珏淡淡地看了锦绣公主一眼,淡淡地说道:“一个女子的好,岂是另外一个女子能看得出来的?” 锦绣公主的眼里,有浓浓的恨意一闪而过,不过,炎凌珏并没有仔细去看。他的眼神,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锦绣的神态,以及神情。 不知想到什么,炎凌珏突然抬起头来,朝锦绣公主认真地说道:“对了,以后,若是段青茗来了,你可不准欺负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教训 锦绣公主先是一怔,然后,讪笑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的……” 后半句话,锦绣公主却没有说——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段青茗的。 很显然的,锦绣公主的保证,令炎凌珏开心,他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好了,刘渊的事情,就包在哥哥的身上……” 只是前提是,你得好好地对待段青茗。 锦绣公主被炎凌珏的态度,气得直想骂娘。可现在,她还得依靠炎凌珏为自己的幸福谋福利啊,所以,即便生气,锦绣公主倒也聪明地没有发作出来。可锦绣公主在对着炎凌珏的时候不发作,并不代表着,她看到段青茗的时候不发作啊。于是,锦绣公主念头一转,心里却在想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何好好地教训段青茗了。 炎凌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锦绣公主正在打着的小算盘。他想了一下,忽然说道:“对了,锦绣,听说你和段青茗很熟?能不能下次约她出来?” 要知道,男子约女子,是为世俗所不容。可是,这女子若是约女子的话,那却是非常容易的。办个什么诗茶话会啊,宴个什么客的,名堂可是多得很啊。 这在皇宫里,自然是很难实行的。可是,锦绣公主若是想的话,任何地方,包括刘直的府里,甚至是她外公的府里,都是可以的。 锦绣公主明白这个道理,更知道既然炎凌珏起了意的话,任她也拒绝不了。事到如今,倒不如她主动一些,还能博来炎凌珏的好感。 这样想着,锦绣公主笑道:“没有关系的,大哥,除夕过后,就是新年,出了十五,各家的小姐们,都可以自由活动的了,到时,妹妹找个由头,将那些小姐们都约在一起,其中,加上段青茗的名字,也就是了。” 从新年到元宵,可是每家每户一年里团聚的时候,可若是过了十五之后,相对就松散一些,那些小姐们,也常举办什么聚会之类的,到时,以锦绣公主之名,宴请段青茗的话,她是绝对没有办法拒绝的。 而锦绣公主的打算则是,到时,找多几个自己的朋友,让她们明里暗里的,狠狠地羞辱段青茗一番。若是段青茗聪明的,就会离炎凌珏远上一点,若是她不聪明的,便往死里教训就是了。再不行,就在皇后面前,狠劲儿地说段青茗的坏话,那样的话,即便她进了宫,也绝对不会讨得了什么便宜去。这横竖的,不让段青茗过上好日子也就是了。 锦绣公主想着,脸上堆满了笑意,她盈盈地望着炎凌珏,笑道:“看来,这段家小姐,还真是独具聪慧,真让大哥上了心了……” 炎凌珏“嘿嘿”一笑道:“你对刘渊,莫不如此?” 锦绣公主一听,嗔怪起来,只是,她心里的恨意,又再多了一重——这个段青茗,非但让哥哥上心,刘渊更是念念不忘,若真要放过她的话,锦绣公主,就真的不是公主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侧的段誉,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直想一拳打在炎凌珏的脸上,对着他狠狠地骂娘了。 呸呸呸呸……【无限量回音】,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炎凌珏这种死-变-态再加上不要脸的。这冬天还没有过呢,他就开始发春了。可是,他要发春,也关不到段誉的事儿啊,可偏偏,他的心思,不在别人的身上,偏偏就在段青茗的身上。 这段青茗是谁啊?岂是你想动,就可以动的人么? 段誉气呼呼的,心里却想着,看来,要想个法子,让教训一下眼前这一对不要脸的兄妹了,因为,若是不教训他们的话,段誉回到家里,这吃饭,都会吃不下的。 听得两个人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段誉眼珠子一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面没有任何标志的帕子。 他先是将帕子盖在一面火石之上,另外,算好了角度和位置。将桌子的一角,正对准了火石放置的地方。最后,他又拿出一锭小小的碎银子,垫在了桌子的另一只腿上。那方位,恰巧是上得楼梯的人,第一个可以看到的方向。 只要对方一看到银子,便会进来拾拣,如此一来,只要桌子腿一动,那火石和帕子就会摩擦,甚至是燃烧。那样的话,便会燃想火苗。 自然了,这火苗刚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会太大,而拾到银子的人,一定不会注意,可是,若是时间久了的话,那火,就会窜上来的,而且,会真正的吓人一跳。 段誉的目的,就是想吓锦绣公主和炎凌珏一下,然后,借此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一对不要脸的兄妹的。 做完这一切,听到炎凌珏让人添茶,段誉想了想,又将手里的碎银子握在了手心里。 那个小二举着茶壶快步而来,段誉看准时机,手里的碎银子弹出,朝着那个小二的膝盖用力一弹,只见那小二身子一弯,就半跪在地上。 所幸的是,他手里的水壶举得高,虽然有滚烫的茶水,可是,却没有烫到自己。 小二腿一软,跪倒在地,心里却在暗暗骂娘,正在这时,他眼睛一亮,忽然看到脚下的那点碎银子。段誉眼疾手快地将小二扶起,而小二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碎银子上,他弯腰,低头,连忙伸手拣起,连忙握在手心。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段誉已经将手里的死壁虎,扔到了那只茶壶里。也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跪倒在地的小二,刚好发现了段誉桌子底下的那点碎银子。 小二又是眼睛一亮,暗暗欢喜,看来,今天早上有喜鹊在枝头叫的事情,还真应验,该当今日他就发个小财…… 小二挥了挥手里的毛巾,然后,提茶壶,若无其事地帮炎凌珏加茶去了。 趁着小二加茶水的瞬间,段誉已经站直了身体,大摇大摆地朝着楼梯下走去。 茶水添好了,小二转身就走,可是,他才刚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吼:“你这加的是什么水啊?” 小二回头一看,只见炎凌珏长眉倒竖,一脸的厌恶之争。 他看到小二不说话,只是抢前一步,将小二手里的茶壶抢过,只一眼,就看到了开水里的死壁虎。 炎凌珏上前一步,将小二踢翻在地,看那样子,是准备和这小二好好地算一下帐了。 锦绣公主一看到壁虎在水里,她连忙转过身去,猛一阵子呕吐。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下了楼梯,临走之时,还淡淡地朝这边瞟了一眼,可是,炎凌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一脚踩着小二的胸口怒吼,吵着要拆了这间茶馆。 而小二再被炎凌珏一脚踢飞,身子一滑,就好巧不巧地跌在了段誉刚刚坐的桌子旁,他一伸手,将桌子底下的碎银子装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开始转过身来,对着炎凌珏拼命地哀求。 掌柜的闻讯而来,一看到茶水里的壁虎,也跟着黑了脸。他一边不停地朝炎凌珏和锦绣公主道歉。另外的一巴掌,则用力地朝小二的脸上打去:“你瞎了眼了是不是?这样的缺德事,你都能做出来?” 掌柜的力气很大,一巴掌打得小二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才刚刚站起来的他,又再一次,跌倒在地上。 刚刚放入怀中的银子,一下子跌了出来,掌柜的拣起来一看,一逼痛心疾首的样子:“快说说,这是谁拿银子收买了你,让你做这种缺德事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炎凌珏吃亏 那些银子,拿在掌柜的手里,生生地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出了血丝。 说实在的,那银子,其实也并不多,前后加起来,也只有一两多的样子。可在这个茶庄里做伙计,这小二的薪水,每个月才一两不到。所以,这些银子,已经算是这个小二一个月以上的收入。 若说是勤俭的人,存上个一、二两银子,显然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眼前的这个小二,众所周知的,并不是什么会打算的人,经常是下个月的薪水还没有发出来,他就已经用光了,所以,说句好听的,是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若说句难听的,就是负债累累的纯吃货。掌柜的还记得,这个小二,已经足足的,多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了。 所以,若说这个小二,这随身就会带一两多银子的话,掌柜的,还真不相信。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事情的结果,要么就是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要么,就是小二拿了别人的银子,来给自己的店里添乱。看掌柜的神情,很明显的,更倾向于相信后者了。 这个掌柜因为茶品好,生意好,而且地处黄金之地,所以,早引起了竞争者的不满,而那些见得光的手段,可也真是不少。亦因为如此,掌柜的对于诸如此类的恶性竞争非常的痛恶,所以,这一开口,已经带了些痛心疾首的味道。 小二在掌柜的威慑之下,低下头去,嗫嚅着说了句:“这银子是我拣的。” 可是,谁会相信他运气好呢?这话说出来,只不过令掌柜的,更加添了一层气而已。 就在掌柜的怒斥小二的时候,一侧的锦绣公主已经漱完了口,她跳上前去,一指小二,厉声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么?你竟然敢暗算我们,是不是嫌命长了?” 毕竟在宫外,锦绣公主还有所顾忌,所以,只是痛骂,可炎凌珏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气呼呼地上前,一把揪住小二的衣服,将吓得面无人色的小二举到平自己心口的位置,恶狠狠地说道:“说,谁派你来算计我的?” 小二显然被炎凌珏可怕的表情给吓傻了。他被炎凌珏提到面前,整个人,好象木头一般,只能傻傻地望着他,讷讷地说道:“没……真的没有。” 是真的没有,因为,那银子,真的是他拣的。只不过,也是别人故意丢的而已。 小二忽然开始懊悔,他今日出门的时候,显然是没有看黄历的,若不是如此的话,怎么会发生拣了银子还会倒霉的苦瓜事情呢? 掌柜的,也被炎凌珏吓了一跳,可毕竟,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看到炎凌珏有将事情闹大的趋势。他连忙上前,朝炎凌珏作了个揖,赔礼道歉道:“这位爷,真不好意思,是小的伙计累苦了尊驾。可是,这小子虽然平日里有些贪心。可他心底并不坏,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炎凌珏不理掌柜的,只是狠狠地抓紧小二的衣服,用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小二,看他那样子,若是小二不说出个子寅丑卯来的话,他今天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掌柜的原本是想吓吓小二,让他说实话的。可当他听到炎凌珏的话,有将事情闹大的趋势之后,就不得不开始衡量这件事若是传开的话,对他小店的声誉,可是严重有损的。 想到这里,掌柜的可开始要舍车保帅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空气中不知道弥漫着什么样的诡异味道。掌柜的一闻,似乎是烟和火的味道,间或还夹杂着火油的诡异味道。那气味,夹杂在空气之中,实在是难闻极了。 再接下来,浓烟升起,一团团的,从屋子的某一处,飞升起来。 烟的味道。 火油的味道。 还有辣椒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呛得锦绣公主顿时“咳,咳”地咳嗽起来。 锦绣公主越咳嗽,那烟便越往喉咙里钻。她弯下腰去,一边用力地咳嗽,一边吃力地说道:“大……哥哥,这里呛,我们快走。” 楼上的茶客们,一闻到烟的味道,以及辣椒油的味道,就忍不住了,大家飞快地越过楼梯,下楼去了。 炎凌珏眼神阴鸷而且愤怒,他勉强忍住呼吸,眼睛里,却似乎要喷出火来。听得锦绣公主提醒。他连忙一手提着小二,朝着地下走去。 今日的事情,显然的,被炎凌珏算到了小二的头上了,而盛怒之下的炎凌珏,现在准备拿小二去问罪了。 掌柜已经心急火燎地吵着要人救火了,所幸的是,小二的速度,来得倒是蛮快的。不一会儿,提桶的提桶,拿盆的拿盆,已经全部都到达了二楼。 的看到锦绣公主咳嗽,连忙从赶来救火的小二的身上拿过一条布巾,让锦绣公主蒙上嘴。 锦绣公主才一拿过布巾,汗水味,以及肮脏的气味扑鼻而来,锦绣公主怒骂道:“你个该死的……” 然而,话未出口,浓浓的烟味再一次呛了喉咙,锦绣公主再一次用力地咳嗽起来。锦绣公主蓦然明白了,现在可不是和这个掌柜的算帐的地方,还是先躲出去再说。这样想着,锦绣公恨恨地一跺脚,又狠狠地怒骂了一句什么,就跟着炎凌珏,“登登登”地跑下了楼梯去。 整个二楼,已经乱成了一窝麻了。大家掩着鼻子,提着水,来到那个火源尽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由地吃了一惊。 原来,这着火的,只是一张椅子、桌子,那桌子椅子上,似乎被人淋了什么东西,所以,一沾着火星,便飞快地燃烧起来,而在这燃烧的过程之中,还不断冒出犹如辣椒油一般的气味儿。 没有倒塌的桌子上且连同火苗一起熊熊燃烧的着的,则是一瓶看起来,十分奇特的东西,那里面,泛着难闻的气息,可是,那东西,看在众人的眼里,大家却都并不认识。 浓烟,还在扑出窗口,从外面看来,就好象这里的二楼,着火了一般。着实怕人极了。 掌柜的咬着牙,吩咐大家赶紧灭火,紧接着,又是收拾东西,又是整理桌椅的,这一顿折腾下来,炎凌珏和锦绣公主早带着那个小二,离去了。 掌柜的是个眼毒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那一对兄妹气势非凡,嚣张而且威严,看那样子,非富则贵。而今,这个小二已经被他们认定了是受人指使而来的,所以,这笔帐,很明显地,就要算到这个小二的身上去了。 掌柜的看了看空荡荡的店外,又是一阵摇头,这个小二啊,平日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而今,撞到了那一对兄妹的手里,即便不死,也要脱下一层皮的。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说白了,算是这个小二倒霉了吧。因为,掌柜的知道,那个小二,好吃懒做是真,可若真说为非作歹的话,他即便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所以,今天的事情,那个小二,就是典型的替罪羊了。 可是,茶馆里出了事,掌柜的顾自己犹还不及,又何苦去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呢?所以,这一次,这个小二的,铁定的,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掌柜的又朝门口望了望,然后,低下头去,不出声了。 屋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寒气逼人,冷气逼人,看来,近年关的最后一场雪,终于来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谁是螳螂,谁是蝉【一】 雪,下得纷纷扬扬。不多时,原本已经冻实地的面上,已经又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白。落在冰雪琉璃的世界里,更显得凄清无比,却也冰冷无比。 原本,已经接近年关,街头冒着大雪出来采购年货的人,着实不少。虽然,此时天已经下雪,可是,每个满载而归的人的脸上,还是洋溢着说不出的欣喜的笑容。 茶庄之中,仅有的茶客,已经全部被吓走了。此时,冷冷清清的,只有门口的旗嶓,在这风雪之中,轻轻地飘摇。 茶庄里的掌柜,转身而去了,上去救火的伙计们,也三三两两地走了下来。冷清的二楼,终于停止冒烟,而方才那辛辣的气息,也正在慢慢地散去。 炎凌珏走了。 锦绣公主也带着一肚子的怒气走了。他们临走之前,恨恨地看了这茶庄一眼,似乎想要将这个地方,狠狠地记在心里。 这件事,看似已经完了,可是,只有炎凌珏和锦绣公主才知道,这件事,远远的,还没有完结。 雪,下得更猛了,大片大片的白,覆盖在地面上,有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压抑的感觉。人的脚,踩在大片大片的雪片上,只一瞬间,原本飘浮着的雪片,便又变成洁白的平铺。 没有人看到,当二楼的浓烟冒起,茶馆里的人,快速地跑出来的时候,远处有个身影,却望着二楼的话说得,正在得意地笑,诡异地笑,阴险地笑。 不用说了,这个人,就是放火的始作俑者,段誉。 段誉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就先炎凌珏一步下楼。可是,他下了楼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暗中躲在不远处,算着时间,然后,盯着那间起火的茶居,好整以暇地看起热闹来了。 当段誉看到,一脸狼狈的锦绣公主,还有气得够呛的炎凌珏提着那个小二走出门口的时候,段誉不由地笑了起来。 呵呵,看看你们还敢不敢打刘渊哥哥和姐姐的歪主意,哼,若是不老实点儿,下次,就不是闻烟味儿这么简单了,说不得,他会一把火,烧了炎凌珏的老窝。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笑了起来。而且,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畅快,搞得路人个个象是看傻瓜一般地看着他,眼神之中,还流露出不知道是怜悯,还是訉讥诮的眼神。 可段誉哪里管得了这些呢?他一个人,就站在寒风之中,就在这飘飞的雪片之中,静静地伫立,就连身后有人慢慢地靠近,他都没有察觉。 身后的人,想是早就认出了段誉,此时,看他神情专注地看着什么,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雨伞罩到了段誉的头上。 眼前,雪片迷蒙,视觉被无限量地缩短。段誉渐渐地已经看不清锦绣公主的马车,也已经看不清炎凌珏狼狈不堪的样子。而他自然也没有觉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雪片,已经停了。 直到他小小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段誉,你在这里做什么?” 浅短的声音,将段誉生生地吓了一跳。当他好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想要跳起来时,身后的声音,又说了句:“你怎么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段誉现在的德性,活生生地在告诉人家,他刚刚做了亏心事,刚刚被鬼叫了门。 段誉讪笑起来——原本,装疯卖傻,就是他和强项,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孩子,自然有孩子的专利,而孩子的专利就是,你尽管的顾左右而言他,可是,别人却当成你在耍天真…… 段誉“嘿嘿”地傻笑起来:“嘿嘿……那个,我在看雪啊,刘渊哥哥,你怎么来了?” 浅色的黑油布雨伞之下,一个身着狐裘的少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他,金冠束发,五官俏挺而且温和,此时,他虽然身着一袭华服,在这落雪的街头,林立的牌坊这定,却显得清雅脱俗,不入凡尘。此时,他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调皮的雪片,偶尔的穿过雨伞,斜斜地拂过他墨一般的长发,仿若有晨风吹起一般,发丝丝丝缕缕飞扬而起,飘然如仙。 那个人,有一双明如朝露的眼睛。可不是正是刘渊么? 此时,望着段誉波光流转之处,泛着温和的,亲善的光芒。看到段誉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对着他乱说一通,刘渊却也不怒,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春风般宠溺的微笑:“可是,这下雪天的,天气很冷,我还是先送你回府吧。” 段誉回头一看,这刘渊果然是乘马车来的。段誉原本就是偷偷地溜出来的。所以,并没有乘坐马车,方才,他在看热闹的时候,还在愁着,要不要走路回去呢,此时,刘渊就出现了。眼看着,这雪也下得大了,空气中,冷得似乎只剩下冰和雪的气息,寒气逼人,瑟瑟发抖。既然刘渊想做这顺水人情的话,那么,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妨呢? 更何况,段誉正想找个机会,敲打一下刘渊呢,这下子,岂不是刚好如了他的意么? 看到段誉答应了,刘渊挥手,让马车过来。他带着段誉登上马车,又从马车的炉子上捧出一壶热茶,让段誉喝了,这才微微地笑了一下,帮段誉将身的雪片,全部都拂去。 暖烘烘的马车里,段誉这才感觉到手脚的感觉慢慢地回来了。然而,指尖还有脚尖,痛得犹如针刺。段誉用力揉了揉手,再隔着靴子,用力地揉了揉脚。这才望着递了暖炉过的来刘渊,天真地问道:“刘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将近年关了,各府之中,都十分的忙碌,而段誉正是趁着段青茗忙碌的时候,偷偷地溜出来的。可这刘渊呢,竟然还有时间在街是闲逛?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的眼睛,微微地黯了一下,然而,很快地,他笑了起来:“我是有事归来,看到你在路旁,所以,就下了车。” 至于刘渊有什么事,可不在段誉的关心之列了,他淡淡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刘渊微笑地望着段誉,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段誉可以看得出来,刘渊有心事。 只不过,心事是自己的,麻烦也是自己的,所以,段誉并不打算插口。一时间,马车里,静默下来,段誉喝完一盏茶,想了想,忽然问道:“对了,刘渊哥哥,你年晚的时候,要去宫里赴宴么?” 刘渊一听,只觉得眼角一跳,他不由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他正因为这事发愁呢,因为一旦进宫,应酬是免不了的,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刘渊对于那些伎俩已经知道了不少,宫中,外面富丽堂皇,却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种地方,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所以,这宫中赴宴的事,刘渊是真的不想去。 段誉望着刘渊的神情,心中暗笑道,还怎么知道呢?人家早设好了套子,想让你钻了。你却还被蒙在鼓里? 段誉自然不会告诉刘渊,他是怎么知道的。事实上,他假装天真地和说道:“你爹爹是丞相啊,丞相要进宫赴宴,他疼你,自然会带上你的啊,这个,还要问么?”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略微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一如你所言。” 段誉不由地抽了抽唇,看来,这锦绣公主还真找了个人家脱不开的理由啊?看来,这真到了年晚的时候,段誉去,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谁是螳螂,谁是蝉【二】 可是,段誉原本就是来搅局,而且顺便帮刘渊支招的。锦绣公主和炎凌珏想打刘渊和段青茗的主意。段誉就得把这一潭水给搅浑,而且,越混起好,越混越好。总之,对于段誉来说,锦绣公主和炎凌珏无论打什么主意,段誉都要设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落空才行。 哼哼,锦绣公主和那个不自量力的炎凌珏,想做那只捕蝉的螳螂,可是,他们哪能知道,后面,还有自己这只黄雀跟在身后呢。 是的,这一次,段誉就要炎凌珏和锦绣公主知道,究竟谁才是螳螂,谁才是蝉。 段誉坐在马车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水。他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刘渊似乎欲言又止,看那神情,显然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段誉抬起头来,有些关切地望着刘渊蹙起的眉,轻声地问道:“我听人说,这皇宫深似海,那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住的地方啊,这寻常人物,可是进不去的哟,能进去的人,代表的,可是身份,是一种荣耀啊……” 段誉望着刘渊的眼神,成功地黑了下去,他这才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自顾自地说道:“可看刘渊哥哥的样子,似乎不想去?” 刘渊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望着段誉澄澈的眼神,认真十分地说道:“不瞒誉儿说,是的,我是真的不想去。” 是的,世人皆知,皇宫之中,流金浮凸,金壁辉煌,能进入宫廷,更是常人毕生都无法想像的荣耀。可是,对于这份荣耀,刘渊非但不想要,更不想近身半分。而这一切的起因,都皆因为那个一向对他纠缠不休,而且不知道羞耻的锦绣公主所至。 要知道,这进得宫去,应酬烦,装笑烦,虚伪烦,应付锦绣公主,则更烦。各种烦加在一起,刘渊只要一听到要进宫,头立马的,就会大起来。而且,刘渊得到消息,锦绣公主已经说动了皇后,会在除夕之夜暗示皇上赐婚。那样的话,刘渊就真的成了继牛柏之后的准附马了。 所以,刘渊是不愿意去的。可是,刘直也说了,皇上一直称赞刘渊的才华,所以,想见见他,并特地嘱咐了,除夕之宴,一定要带他去。帝王欣赏,原本就是无上的荣耀,世人想求而不得。可是,刘渊一听这话,就觉得变了味一般。而且,他知道,帝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注意一个白丁呢? 所以,帝王注意到自己,这其中,肯定有锦绣公主和皇后的“功劳”。这二人,一个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自己,而另外的一个,则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拉拢自己,然后,在皇子之争之中,为大皇子炎凌珏赢得自己的筹码。 可惜的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一点都不稀罕。刘渊非但不稀罕,而且,他对于所有的靠拉关系而得来的荣耀,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兴趣。 可是,看着刘直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他偏偏没有办法反驳,更没有办法推辞。眼看着,刘直笑吟吟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刘渊却有一种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一种感觉,就象是一只兔子,被人逼着往前走,明明知道,再走几步就是陷阱,可是,却不得不一头钻到陷阱里去。 想到这里,刘直忽然苦笑起来:“誉儿,哥哥的思想很怪是不是……别人趋之若鹜的,哥哥一定要拒之门外,而且,却不一定有用,是不是……” 段誉摇头,他望着刘渊,认真地说道:“刘渊哥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爹爹如此,姐姐如此,你亦如此……” 刘渊微微笑了笑,不说话。 段誉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轻声说道:“唉,看来,这长大了,也会有麻烦的啊,不想见的人,不想去的地方……” 刘渊望着段誉,却没有说话。他是想听段誉究竟想说什么。又是在暗示什么。虽然,刘渊并不相信段誉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度过难过,可现在的问题是,在相府之中,根本无从倾诉,日日如履薄冰的刘渊急切地,想要找个人倾诉,不求解决,但求纾解。 段誉抬起眸子,望着刘渊,忽然声音细细地说道:“刘渊哥哥,被强迫的事情,真的很难让人忍受啊……起先,我并不知道,可是,现在的,我却真的明白了,明白了你的难,还有你的不堪忍受……” 刘渊微微地挑了挑眉,段誉竟然明白了?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 段誉看到刘渊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他顿了顿,这才继续下去:“刘渊哥哥,你还记得我府里朱上岑么?就是洒扫的那个小丫头啊……” 刘渊其实并不认识什么小岑。可是,看着段誉神情认真的样子,他不由地点了点头,顺着小岑的话接了下去:“小岑怎么了?” 段誉一听刘渊竟然记得小岑,他顿时来了兴趣,他身子向前倾了一点儿,望着刘渊,有些神秘,又有些怜悯地说道:“你都不知道,那个小岑啊,因为哥哥滥赌,所以,被逼着去相亲,说是相亲,其实就是变个法子,要将小岑卖了。帮他哥哥还他的赌债,你想想,好好的女孩子,谁愿意去做这个事啊……” 看刘渊听得入神,段誉更加来了劲了,顿时,他一边做着手势,一边指手划脚地说道:“可是,她不想去。可是,又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于是,就装作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可是,就在去相亲的前一晚上,我却看到她在院子里,偷偷地用冷水淋自己,当时,我吓了一跳,还想去阻止呢,结果,她说不用,还继续淋。到了最后,她就发了高烧,大病了一场,结果呢?这相亲的事情,就黄了。真的没了。” 段誉一边说,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刘渊的脸色,他心道,我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你若再不明白的话,可真的笨到姥姥家了。 看到刘渊若有所思的眼神瞟了过来,段誉连忙喟叹道:“哎哟,这大冷的天,我只在外面晃了一会儿,就冷得浑身发抖了,更别说去泡冻水了。可是,事后的时候,小岑告诉我,有的时候,为了不得不做的选择,就要付出不得不付的代价……” 为了不得不做的选择,就要付出不得不付的代价?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眼皮子一跳——对啊,他可以选择去,或者生病的啊? 对,就是生病,即便好好地病一场,也不能真的给扔到那个鬼地方去啊,更何况新年同贺,若是皇后怂恿帝王赐婚的话,那么,他的苦难,可真的开始了啊! 望着茅塞顿开的刘渊,段誉不由地开始偷笑,这个刘渊啊,还真傻得可怜,竟然连这种办法都想不出来。 只不过,看刘渊的样子,似乎已经开窍了。这样也好,年晚的时候,锦绣公主的计策,八成就要落空了。 眼看着,段府就到了,刘渊和段誉在门口告别。原本,段誉是想请刘渊进去坐坐的。可是,刘渊却推辞了。一句话说白了,他还是急着回去实施段誉的计策。 刘渊想好了,先假装半推半就地同意,稳住爹爹,不让他发火,然后,在明晚——也就是除夕宴的前夕,大病一场。 一如段誉所说。为了不得不做的选择,就要付出不得不付的代价。 为了这个选择,刘渊愿意付出必要的代价…… 第四百一十五章 噩耗 雪,还在下个不停。 原先的纷纷扬扬,已经变成了而今的雪片儿凌空飞旋。那雪,轻如羽毛,大如羽毛。落在树上,屋檐下,只不多时,已经在原先的洁白之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段誉站在段府大门巍峨的牌坊之下。静静地看到刘渊远去的背影,原本一直浮在脸上的,浅浅淡淡的,却也干净纯真的笑容,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脸上,犹如成年一般的狡黠,还有诡异。此时,他仰望着不停地落雪的天际,洁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沉沉的微笑。 好了,刘渊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他自己够不够醒目了。自然的,也和他对自己够不够狠,有着绝大的关系。 而段誉,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淡淡地说了几句话,淡淡地讲了一个别人的故事,然后,就躲到一边,作壁上观了。 眼看着,刘渊的马车转了个角,再也看不到了。段誉这才在门房撑起的雨伞下,慢慢地踱回了自己的院子。 眼下,将近年关了,刘蓉的禁足,还没有完全解除。虽然,段正对刘蓉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地不管不问,可是,段誉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刘蓉。 其实这样也好,再过一段时间,杜青鸾就要进段府小住了。杜青鸾的这一小住,很可能就会变成长住,然后,她再变成段府的女主人了。 而刘蓉自然的要靠边站了。可是,在那之前,段誉必须要从刘蓉的身上,搜刮一些东西出来。最起码,刘蓉把持段府的这么些年里,她吞掉的东西,要吐出来才行。 可现在,段玉兰居心叵测,是段誉乐于看到的。而刘蓉一日不出院门,就不可以兴风作浪,这些,才是段誉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在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和段青茗说说,放刘蓉和段玉兰出来了。 因为,人都齐了,这好戏才好开场啊! 这样想着,段誉又慢吞吞地抚了抚额头——看来,他穿越来的第一个新年,是绝对的,没办法过安宁了。 段誉并不知道的是,当他刚刚从刘渊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进府的时候,坐在美人榻上的段青茗,已经得到了段誉去而复返的消息。 段青茗坐在榻上,微微地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地说道:“竟然是刘渊送段誉回来的?” 段誉从晌午的时候出去,一直到黄昏前才回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究竟去了哪里?难道说,就只为和刘渊聊天喝茶去了? 段青茗是了解段誉的。他若真是和刘渊一起出去,一定会提前告诉自己的。看现在的样子,很显然的,是刘渊在路上碰到了段誉,而段誉又恰好办完了事,所以,就送他回来了。 段誉回府的消息,仍旧是月葭带来的。因为她有一个远房表哥做门房,所以,这样的事情,很容易的,就得到消息了。 段青茗望着手里的镶银的缠丝白玉暖炉,淡淡地说道:“以后,大少爷若有什么事的,让他出去就是了。你叫下人不要阻拦——” 原本,段青茗一直以为段誉还只是个小孩子。可是,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段誉分明是有自保的能力的。更重要的是,以段誉的性子,你若是严厉管教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倒不如外松里紧。派个人暗暗跟着,不让他出事,也就是了。 月葭听了段青茗的话,连连点头称是。正在这时,宁嬷嬷来了。看她的神色,有些慌张,宁嬷嬷进得门来,一看到月葭在这里,连忙挥了挥手,先让她出去,自己却来到段青茗的面前,直直地望着段青茗。 段青茗知道,宁嬷嬷只要一有这种神情,就代表出事了,而且,这件事,一定不小。 于是,段青茗坐直了身体,示意宁嬷嬷也在一旁坐下,看到宁嬷嬷只坐了半边椅子,在喝下一大口水之后,依旧惊魂未定的样子。段青茗微微地诧异,可是,却没有说话。 是的,段青茗在等,等宁嬷嬷把事情说出来,然后,看看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一向神色不动的宁嬷嬷,如此的紧张。 宁嬷嬷望着段青茗,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小小姐……老奴刚刚得来的消息,张姨娘的孩子,没了。” “什么?” 段青茗一听,立时一惊,她猛地起身,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手里的暖炉,当暖炉里的炭火,洒了一地,好好的暖炉,也碎成两半的时候,段青茗依旧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张姨娘的孩子没了?这怎么可能?明明,段青茗在昨日之前,还看到张姨娘,也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好好的。可是,为什么才只过了一晚,就得来了一个如此可怕的消息? 看到段青茗的暖炉掉了,宁嬷嬷连忙低头去拾。要知道,这段青茗,向来都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可眼下,一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大惊失色。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相信一样。 宁嬷嬷的神色变幻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低声说道:“那个,小小姐啊,这事是真的,是老奴从帮张姨娘诊脉的太医那里得知的。” 段青茗定了定神,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宁嬷嬷,请你把事情说清楚吧……” 宁嬷嬷听了,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很显然的,在宁嬷嬷的心里,这个消息,对于段青茗来说,太过劲爆,而在私心里,宁嬷嬷是不想自己的小主子掺合到这件事里去的。 段青茗明白宁嬷嬷心中所想,她严肃地说道:“宁嬷嬷,这件事,我不能不理,而你,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若不是的话,怕到时出了什么状况,我都没法应付。” 听了段青茗的话,宁嬷嬷这才告诉段青茗,原来,今日午时的时候,周太医去帮张姨娘诊脉。可诊断出来的结果,却令周太医大吃一惊,因为,张姨娘的胎儿,竟然已经没了心跳。看那样子,胎儿,已然死在了张姨娘的肚子里,而她犹未知道而已。 周太医不知道怎么和段正说,恰好碰到了宁嬷嬷,于是,就告诉了她。而宁嬷嬷则不敢留,于是,就马不停蹄地跑回到段青茗的院子,来告诉她了。 段青茗想了想,忽然问道:“宁嬷嬷,依你看,这件事,有几成可信的?” 宁嬷嬷说道:“依老奴看,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段青茗望着宁嬷嬷,却不说话。那个周太医,把一个姨娘死胎的事情告诉了一个嬷嬷,而不是主子,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么? 所以,段青茗怎么能相信周嬷嬷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呢? 宁嬷嬷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她解释道:“回小小姐的话,那个周太医,以前曾经多次帮小姐诊脉,而且,他原本是老奴的姐妹介绍来的。忠直可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这个周太医为人耿直不假,可他竟然和宁嬷嬷认识,倒是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也多亏如此张姨娘的事情,才能第一时间传过来,也好让段青茗有个应对。 段青茗想了想,问道:“对了,宁嬷嬷,周太医有不没有说过,究竟为什么,这个胎儿会死在娘肚子里呢?是因为外力,还是因为张姨娘的本身呢?” 外力,就是外来因素造成的问题,而本身,就是张姨娘的身体问题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张姨娘疯了【一】 要知道,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而且,刘蓉还在府里蹦跶,所以,张姨娘自从怀了这个孩子之后,可以说是事事小心,处处如履薄冰。疑神疑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之下,遭了谁人的暗算,又或者说,有了什么闪失。生怕自己的肚子有了个什么闪失。而且,这张姨娘的小心,绝对传染了约大数的人,就连她身边的小丫头秋儿,都变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这些,可以从上次被段玉兰推了一下之后,张姨娘和秋儿的反应之中就不难看出。现在,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没了孩子的话,真不知道,她会在急怒之下,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所以,这孩子没有的原因,段青茗是一定要知道的。 毕竟事情太过突然,所以,就连宁嬷嬷,也因为张姨娘的事情,变得有些失重,可经过这一番问话,她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忐忑之中恢复过来。听了段青茗的话,她微微侧头想了想,低声说道:“据周太医说,张姨娘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是有人作怪。” 段青茗的眸光,变得深邃了一些。 有人作怪,那就是外力的缘故了。那么,究竟是谁,令张姨娘没了孩子呢? 刘蓉,还是段玉兰呢? 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已经没了,段青茗要怎么样才能平复张姨娘的情绪,让她不至于在失控之下,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宁嬷嬷其实想的和段青茗一般。毕竟,前几天,张姨娘还来过这里。而段青茗还口口声声地说道,只有张姨娘自己,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段青茗多多少少的,要被张姨娘忌恨也说不定。眼下,段府里,并不算是太平,虽然,刘蓉不再作怪,可她对段青茗的恨意,并没有减少。所以,宁嬷嬷是非常担心因为张姨娘的事情,会再生出对段青茗不利的风波出来。 它嬷嬷有些担心地望着段青茗,仍旧低声说道:“周太医说了,胎儿,已经在昨天彻底死去了。张姨娘现在没事,不等于一直会没事,或者明天开始,她就会腹痛难忍,这死胎若是不生出的话,张姨娘的生命,都会有危险的。”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无论段正,还是张姨娘,对于这个孩子的期望都非常的高,现在,孩子没了,真不知道,段正又将会怎么的伤心。可是,无论怎么伤心,大家都必须面对现实的。所以,在这个时候,某些平日里,某些原本非常微妙的东西,就变得非常的重要。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望着宁嬷嬷,低声说道:“依嬷嬷看,这事情要怎么处理才好?” 段青茗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而且,还是一个嫡出的小姐。按理说,姨娘失去孩子的事情,不应该由她出面的。可而今,也唯有她,才能好好地处理此事,所以,这件事,即便是段青茗硬着头皮,即便是她冒着名誉再次受到损失的危险,都绝对不能够对张姨娘置之不理的。 可是,这事情,又要从何处入手呢? 宁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依老奴看来,小小姐还是避避嫌吧,这种事情,并不适宜您出面的。” 是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段青茗强出头的话,到时,免不了会被人抓住把柄,又惹出什么灾祸出来。 段青茗的眼神,陡地变得凌厉起来。 明天就是除夕,段玉兰在这个当儿没了孩子,这明摆着,就是有人不让大家好好地过这个年呢。在这个时候,若是段青茗听之任之的话,那么,可真遂了对方的意了。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段玉兰呢?” 这种伤人子嗣的缺德事情,不是刘蓉,就是段玉兰,舍你非我。可眼下的这一段时间,刘蓉被带下病搞得精疲力竭,正四处求医,处处问药,被这病几乎折磨疯了的她,想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段玉兰了。 段玉兰这几次都对着段誉和段青茗出手,可次次都没有成功,眼下,保不住又是段玉兰出的损招,好让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原本,年关将至,段青茗已经保持沉默,想在过年之后,和段玉兰算一下总帐的。可没想到的是,她的沉默,却换来了段玉兰的变本加厉,看来,若不趁机教训一下段玉兰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宁嬷嬷答道:“二小姐这两天非常沉默,话少了,人也出现得少了,今天一天,都几乎足不出户。” 段青茗微微冷笑起来:“那就是了,这件事,和她一定脱不了关系。” 既然是段玉兰留下的烂摊子,那么,就让段玉兰自个儿去收拾吧。 段青茗朝宁嬷嬷招了招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宁嬷嬷听了,登时喜忧参半地说道:“小小姐的计策很好。可是,眼下的问题是,若这二小姐一天不出门,这事就扯不到她的身上去啊。”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宁嬷嬷一眼,说道:“嬷嬷莫不是胡涂了,这段玉兰可以不出门,可张姨娘能出门啊,你让张姨娘出门,‘故意’撞上段玉兰,也就是了嘛。” 宁嬷嬷听了,眼前一亮,道:“对啊,这事若是成了的话,张姨娘一定会恨死了二小姐,到时,就不会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了。”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 将这事推到段玉兰的身上去,听起来,好象不难,可是,也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毕竟,这事儿,是段玉兰做下的,她自己心怀鬼胎,想必这几天,都会躲着张姨娘的,一直到东窗事发,她都不会轻易出现。 虽然,张姨娘是可以找上门去,找段玉兰的茬子,可这事儿,还是需要一个前提,而这个前提,段青茗刚才已经帮张姨娘找到了。现在,就看张姨娘如何利用也就是了。 宁嬷嬷看到段青茗叹息,眼神也是黯了一下。 这世上,总有些人,以天下大乱为乐,以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为乐。刘蓉是,段玉兰亦是。 以前,刘蓉作怪,段玉兰虽然跋扈,可年纪毕竟还小,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现在,段玉兰虽未长成,可心思之阴毒比之刘蓉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更令人头痛的是,段青茗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付作为姨娘的刘蓉,却不能这样对和自己有手足之亲的段玉兰。所以,这也是段玉兰逐渐变得毫无顾忌的最重要的原因。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地黯了下来,逐渐地,近距离地,看不清对方的脸。 因为被交待过,所以,几个丫头都没有进来。宁嬷嬷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她摸索着站起来。想去点灯,可是,她因为脚下不稳,刚刚起身,就是一个踉跄,几乎差点儿跌倒。段青茗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她低声说道:“嬷嬷坐好了,我来就行。” 说完,段青茗走上前去,将蜡烛点燃了。她并没有回到美榻上去,只是转身,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雪,仍旧下得很大。大片大片的雪片,倒旋着,从迷蒙的半空之中落了下来,有几片,甚至落在段青茗的眉毛上,脸上,很快地,段青茗的脸上,便覆盖了一层轻霜。她伸出手去,将飞旋的雪片接在手里。忽然轻声说道:“这场雪,可真大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张姨娘疯了【二】 雪下得很大,来年的收成必定就好。可是,在这冰雪之天里,却是那些佃户和贫农们最难捱的时间,他们本身就吃不饱,穿不暖的。这大雪一样,少不得,又有许多人又会在街头,冻死,或者是饿死。 由这雪天,段青茗又联想到了来年的雪灾。以及她刚刚投出去的,那大笔的银子。 早半个月前,庄子里托人带信来,说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屯积冰雪,来年,就是第一场水了。所以,那冰雪,已经在盐咸地里,堆出了老高。就等积雪化水,这可以说是来年之后,盐咸地的第一次改造。 可也仅仅是第一次而已。所有的重头戏,都还在后头。为此,段青茗还着实费了些心思。想法子凑齐了灌溉所需要的第一笔银子,只等着来年开春,积雪融化的时候,再灌溉成水,将盐咸地化为良田。 因为有段青茗的嘱咐,所以,然后,用不了几年,就又是段府之中的又一笔大的收入。原本,段青茗这样的人,就应该为了家中的大计而奔波,可现在的她,却被府中这些尔虞我诈的小事,搞得脱不开身,你叫段青茗怎么能不郁闷呢? 这雪,扑天盖地,这雪,笼罩着整个苍穹,段青茗怔怔地站在窗口,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后的那个灾荒之年。 虽然,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做了十分周到的准备,可是,段青茗却知道,这准备是,却是远远不够的。 是的,她能预知一定年限的未来,可是,能力所及,却也只能拯救自己最亲的人。至于其他的哀鸿,至于其他那些在这一场灾难之中无辜死去的人,段青茗却真的是没有办法顾及到了。就在昨日,段青茗用十分隐晦的措辞,递了一封信给炎凌宇,大略地说明了这一场雪灾可能造成的一切后果,当时,炎凌宇有些怔怔地应下了,别的,却什么都没有说。而今,也不知道,他究竟准备得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世间,最无力的事情,莫过于你明明知道那即将来临的一切,可是偏偏的,却没有办法阻止。 是的,段青茗真的是无能为力。 宁嬷嬷站在段青茗的身后,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这很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是的,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了,在没有大年三十的年限来说,过了明天,就是新一年的开始。 终结,其实就是开始,开始,也不一定看到终结。 没有年三十的年头,叫做短年,也叫做缺年。这种年限,数年才有一次。却因为这种必然的轮回,而预示着来年将有一场无法预知的灾难。 这世人,很少有人能预测到未来。可是,大多数的人,却存在着侥幸的心理,又或者说,明年,会是特殊的一年,例外的一年呢?又或者说,明年的一年之内,会轻轻松松,会平安而过呢? 虽然,这只是一种想法,一种担忧,可是,同样的,却没能冲淡新年的气氛,时光飞逝,转眼间,这一年的尽头,就到了跟前了。 屋子里,被蜡烛的柔光笼罩着。段青茗的身上,象是被蒙了一层淡淡的光环一般,柔和无比,却也璀璨无比。 风,从敞开的窗子处吹来,凌厉如刀锋一般的利刃,割得段青茗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她的衣衫,随风飘摇,看那样子,似乎整个人人,都要乘风归去一般。 宁嬷嬷轻手轻脚地走到段青茗的身后,将一件大氅轻轻地披在她的身上,关切地提醒了一句:“小小姐,你身子弱,不能这样吹风的,小心会染了风寒。”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段青茗的计划,宁嬷嬷早已吩咐了下去,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府里就会传出张姨娘失胎的消息,而这个消息,肯定会和段玉兰扯上关系,而无论段玉兰怎么否认,她都将再一次为了自己的阴险,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在整件事之中,最无辜的,要算是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了。 他还没有出世,就已经夭折。不是上天,而是人为地剥夺了他出生的权利。 雪,还在下个不停。 在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段府之中,忽然传来刘渊染了风寒的消息。根据带来消息的人说,刘渊昨日外出之后,回来就直嚷着不舒服,连接喝了几碗姜汤,都无济于事,这一到了半夜的时候,他就开始高烧不退,而今仍旧病在床上。 丞相府之中,只有刘直是真正着急的。乍一听到刘渊生病的消息,他就寻医问药,马不停蹄。结果呢?御医来了一茬又一茬儿,药方开了一堆又一堆的。到了最后,刘渊还是昏迷不醒,而且,高烧不退。 当这个消息,传到段府的时候,段青茗微微惊愕,似乎不明白刘渊为何会突发重病。而段誉则在暗中窃笑不已,暗道这个刘渊,对自己,可真的够狠,比之那个神马小岑的,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那个小岑,完全是段誉杜撰的。段府之内,也压根儿没有小岑,和这一件事。可现在,段誉的意见,竟然被刘渊采纳了,还成功地避过一劫,也是从此以后,刘渊只要一有什么事,就会果断地来找段誉问计,而段誉,倒也没有让刘渊失望。次次都会旁敲侧击的,告诉对方一个想要的答案。慢慢地,刘渊对段誉越来越信任,而且,也越来越依赖,甚至于到了最后,当段誉向薛府求亲的时候,刘渊还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只不过,刘渊和锦绣公主似乎缘分未断。因为,宫宴的当晚,虽然刘渊重病在身,不能出席,可是,眼看着计划就要落空的锦绣公主竟然冒着大雪,只身来到刘渊的府第。锦绣公主前来,原本是想帮刘渊诊脉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见刘渊,竟然又生出了另外的枝节。而就因为这一次的枝节,刘渊便不顾锦绣公主的身份,彻底和她划清了界限,绝交。 自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事实上,当刘渊有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段府的时候,时间也在向后推移,而此时,一年的除夕已经拉开帷幕了。 年夜饭,向来是段府最热闹的时刻。所以,段青茗也早早地打扮整齐,就来到了前厅里。 因为是大年夜的关系,段正也早早地宴罢归来了。此时,他正坐在正厅,望着笑吟吟地进门的段青茗和段誉,不由地绽开一抹开怀的笑意:“茗儿,誉儿,你们来了,快过来坐。” 因为是年晚的关系,所以,今日的段正,也难得地换下了千年不变的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的便服。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红底,绣着黑色新年寿喜纹的厚棉衣,衣料用的是上好的丝绸,衣衫之上,绣着喜庆花纹的红色滚边和他一脸喜庆的笑意融合在一起,衬托得向来威武冷凝的他,显得和蔼可亲,有一种令人不习惯的感觉。 段青茗和段誉相视一眼,然后,齐齐地跪倒在段誉的面前,齐声说道:“茗儿【誉儿】恭祝爹爹寿宁安康,福如南山不老松。” 段正笑呵呵地上前扶起自己的一双儿女,笑道:“你们两个,可要快快长大呵呵……” 段誉笑嘿嘿地说道:“爹爹,还是不要长大的好啊……这样,便可以永远陪着爹爹了。” 段正一听,立时轻轻敲了敲段誉的脑壳,摇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呵,誉儿这是说什么傻话的呢?” 第四百一十八章 张姨娘疯了【三】 段正一听,立时轻轻敲了敲段誉的脑壳,摇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呵,誉儿这是说什么傻话的呢?” 段正粗砺的手指,摸在段誉的头上,说是敲,其实一点都不觉得痛。段誉摸了摸被段正敲痛的头,悄悄吐了吐舌头,轻声地说道:“可是,若是姐姐长大了,就要嫁人了,所以,誉儿觉得,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听了段誉的话,段正几乎失神。 是呵呵,他怎么忘记了,女大不中留呢?这女孩儿家家的,长大了,自然是要寻一门好的亲事,寻一个如意郎君的啊。哪有女儿家留在家中的道理呢? 段正想着,不由地将视线转向了段青茗。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大红的锦绣棉袄。下身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一身红盈盈的衣衫上,绣着喜庆的吉祥纹,还有喜梅迎春的吉祥画。 她的头上,梳着一个秀气的少女髻。鬓边插着一支缠金丝的流金衔玉珠钗。黄金的装饰,一身红色的打扮,给这个向来喜欢淡雅如梅的少女身上,平添了些说不出的富贵雍容的温婉气质。 再看段青茗肤色洁白,五官精巧,巧笑倩兮,眸光流转,宛然的,就是夫人丁柔少年时的模样儿。 看到这样的段青茗,段正心里一阵恍惚。一瞬间,段正忽然想起了许多往事,他竟然似乎看到了少年夫人第一次看到远征归来的自己,羞怯怯地唤的那一声“将军。” 恍惚间,当年的情景再现,段正站在自家的正厅,竟然有一种站在岁月洪流之中,看时光飞逝,万般喜怒变成愁的起伏感觉。 时光逝,红颜老。究竟是谁把光阴剪成了烟花?一瞬间,看尽繁华。一树繁花,只一眼,便是天涯。 望着微笑着的女儿,段正甚至想起了,夫人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如花年纪。于是,原本御史府里,千尊万贵的嫡家小姐,开始为他支撑一个破碎而零乱的家,最终还了他一府的繁华。可是,夫人最终没有得到他承诺的幸福。甚至,连最后的一面都没有看到。就那样孤独地离开了人世。这也是为什么,数年来,段正只要一想到夫人,就会心如刀割的原因。 而今,段青茗已经十岁,怕再过这一两年的,就要开始议亲了吧? 那么,接下去的事情,就是要准备嫁妆,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拱手让人了。 想到这里,段正不由地一阵苦笑——是啊,人一长大了,便由生出出许多烦恼。男婚女嫁。 看到段正呆怔,段青茗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段正的手臂,轻声说道:“爹爹,您怎么了?茗儿和您说话,您都没有听到呢。” 段正恍然笑道:“呵呵,我在想着,誉儿说得没错,再过几年,茗儿可要嫁人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段青茗听了,心里一沉。 她连忙佯笑道:“茗儿不理爹爹了。爹爹还有誉儿一般,难道您不知道,他就是童言无忌么?” 段正拍拍段青茗的手,认真地说道:“正是童言无忌,所以,为父的才要认真的考虑一下啊。” 段青茗瞬间羞红了脸,她不安地扭着身子,说道:“茗儿不理爹爹了。您和誉儿一般,都是要取笑茗儿的……” 前世的一切,涌上心头,段青茗的心里,犹如针刺一般。 如果说,她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不久,白府就会趁着段誉生辰的事情,顺便前来议亲了。到时,来的不但有白府的夫人,还有白府的老爷白镜。也就是白远皓的爹爹。这两人,初一见段青茗,就各有打算。白镜因为是男子,对段青茗知晓并不多,至所以一直不喜欢她的原因,皆在于刘蓉和段玉兰的离间。而白夫人,则看中了段青茗的软弱可欺。所以,便假意称赞,可是,却也顺口提出了将段玉兰纳为妾室的决定。那是因为,白夫人要先断了段青茗的路,好让她乖乖听命于自己…… 至于白远皓……呵呵,那种人,看中的,则是刘蓉在段府的位置,以及段正的态度,所以,不提也罢。 前世里,段青茗娇羞无限地待嫁。可今生里,她只要一听到白远皓的名字,就会觉得心地冰凉。浑身都开始颤抖。 原来,有些记忆,是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淡的。犹如光束,被黑布重重包裹着,扔在了记忆的角落。原本,一生不见,一生不可忆起。可是,只要那黑布的角落一被掀起。记忆的狂潮,就会席卷整个个心房。 那是段青茗无法回避的,就如她没法回避的前生一样。 “茗儿……” 看到段青茗失神,段正微微有些诧异。他恍然发现,自己平时对女儿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就连女儿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段正的心里,也微微有些酸楚。 看来,女儿家的心事,也只有做娘的才知道的罢?可是,段青茗没有娘了,她若喜欢杜青鸾的话,倒是纳了杜青鸾,也没有什么不可。毕竟,这是段青茗第一个想要真心相待的人啊。 段青茗有些恍惚地抬头,只看到段正一脸歉意的笑容。她连忙一笑,道:“爹爹,茗儿没事,只是,想起了杜姨娘一个人过年,实在是冷清。” 段誉是个灵巧的人儿,一听段青茗的话,连忙点头:“爹爹,要不要请杜姨娘过来一起过岁呢?” 段正犹豫着,似乎有些心动,可正在这时,忽然屋外传来铁峰的声音:“将军,二小姐和刘姨娘来了。” 段誉的眼神,陡地变得奇怪起来。 这几日以来,发生了许多事,他无意之中听到段青茗说道,年后,将有一场大雪灾,到时,很多人都会流离失所,若是控制不好的话,还会生成瘟疫。从那时起,段誉就开始打着段玉兰的主意。他铁定的,要让段玉兰将自己忍受过的东西,全部一样不落地还给她。顺便,榨干刘蓉。 这样的话,他就有办法,帮助段青茗了。 段玉兰和刘蓉一来,段青茗也打起了精神。 毕竟,今晚的重头戏,就要开始了。毕竟,张姨娘的事情,今晚也会尘埃落定。所以,下面还有一场好戏要看,而段青茗,必须要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刘蓉一出现,一双儿女立时紧张起来,这令段正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舒服。 这一双儿女,才是段府里的主子,可是,一看到一个姨娘,就如临大敌。难道说,在以往的数年,真的刘蓉很过份么? 说话间,刘蓉和段玉兰已经步入了正厅。 今日的段玉兰,难得地素雅。水红色的棉袄,绯色的长裙,一向插满珠翠的头上,也难得地,只插了一两支珠钗。她的脸上,施着淡妆。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得好了亭亭玉立,妩媚明亮。 段玉兰和刘蓉,是一前一后地进了屋的。她一进门,就乖巧地跪下来,向段正贺岁,然后,又分别和段青茗和段誉一一打了招呼。 段玉兰的身后,跟着刘蓉。 今日的刘蓉,已经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儿。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颜色略深的淡红色棉衣,下身穿着一件颜色略深的裙子。色彩并不艳丽,而略显庄重。 再看刘蓉的妆容,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她的头上,只戴着简单的珠钗。再加上洁白的肌肤,细长的眉,细细的敷粉,还有两腮处几乎淡得看不清的红晕。都显现出一个少女独有的成熟气息。 第四百一十九章 张姨娘疯了【四】 明亮的灯光,照在刘蓉的脸上,更显得她眉清目秀,妩媚动人。那样淡黄的晕色,那样水红的犹如涟漪一般的纹理,给她的身上,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就连站在一旁的段青茗,都觉得这刘蓉,生得真美。 可再美的罂粟也是罂粟,她内里的毒素,是不会因为她的美丽削减半分的。 段青茗站在斜里,可依旧看出刘蓉淡淡垂下的眉角,以及她略微黯淡的眼神。 要知道,带下病是所有的妇人们最怕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只要一沾染上了,就是一生都难以摆脱的噩梦。当年,刘蓉下了重本,才将自己的带下病控制住。,可没想到的是,被段青茗这一场搅和,便重又复发了。 而今,刘蓉再寻医问药,那些个神医们,尽皆摇头。说她恢复的黄金时期已经错过,现在,再万难彻底痊愈了。 自己的病,段正的冷落,令一向得意的刘蓉,不由地陷入了底谷。而段青茗知道,这令刘蓉陷入底谷的,怕还有段玉兰的自作聪明吧? 只不过,这些,都只能是打落的牙齿往肚子里吞,刘蓉是万万不敢告诉任何人的。 刘蓉紧跟在段玉兰的身后,也低下头去,向段正贺岁。段正淡淡地瞟了刘蓉一眼,淡淡地说道:“大过年的,起来吧。” 刘蓉听了段正的淡言淡语,不由地心里一酸。她连忙直起身体,站在了一侧,再不敢动了。 想当日,刘蓉得段正宠,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所以,才养成了她骄横的性格。可而今,面对段正的冷落,她却根本不敢有半分的言语。 本身,以刘蓉的手段,想要得到段正的宠爱,也是没有说不不行的。可问题是,重得了恩宠又如何呢?她本身的带下病,只要段正一近身,就会立马知道的,到时,什么都晚了。 还记得上次,段正要去她的院子里歇着,而她却不能侍候,于是,只好让便宜了张姨娘那个jian人。可是,只一晚,张姨娘便有了身孕,这也是刘蓉长久以来,都耿耿于怀的事情。现在的刘蓉,哪里还敢再造次呢? 一侧的段青茗看到刘蓉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看来,这想整治刘蓉,无论什么法子,都不如这个法子啊,明明,她可以挽回段正的心,可是,却只能目眼睁睁地看着和段正渐行渐远,怕再没有这个更令人畅快的事情了吧? 段玉兰刚刚坐定,张姨娘也来了。 而今的张姨娘,已经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子了。可能因为年纪稍大的缘故,看她的样子,略微辛苦。此时,她挺着大肚子,想要为段正贺岁,段正连忙阻拦了,并让人将她扶了起来。 张姨娘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段青茗看到,她用嫉恨的眼神,冷冷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段青茗知道,怕是宁嬷嬷辗转带给张姨娘的话,她知道了,所以,才会对段玉兰这样的愤恨。 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再看看高堂之上,一脸开心的段正,段青茗的心里,突然有些歉疚。 原本,段正的子嗣并不算多,而今,张姨娘有了身子,他着实地开心了一阵子,可是,那孩子命薄,根本没办法出生。而张姨娘的身子,却是不能再拖的了。宛如一个毒瘤,你若是留着,分分钟就会危及人的安危。所以,不得不拔除,而且是马上。所以,事情必须在今晚就摆平。 段青茗看了一眼段正,只希望待会儿,他不要太过激动才是。 因为是大年夜,所以,刘蓉和张姨娘都赐了座位,段正一脸开心地吩咐开席。 诸人净手之后,丰盛的年夜饭便端了上来。这也是一家人,第一次的,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团圆。 刚刚开席不久,忽然看到段玉兰的丫头月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冬天的,月华满头都是汗水,她先是朝段正和在坐的诸人都行了礼,这才走到段玉兰的身后,低声地说道:“小姐,您那串珍珠项链不见了。” “什么?” 段玉兰一听,立时毛了。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刚刚布下的菜污了自己的衣服:“你再说一遍……” 月华一看到段玉兰发火,顿时脸色发白,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讷讷地说道:“那个……小姐您摆在妆台上的珍珠项链不见了。” 月华说完,似乎不经意地瞟了段青茗身后的月葭一眼。 段青茗一看,心里“格登”一下,看来,这个段玉兰,真的不想让大家好好地过个年啊。 段玉兰的身上,已经沾染了汤汁,一侧的月秀,连忙用帕子帮段玉兰擦拭。段玉兰将月秀用力一推,她朝着月华一指:“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玉兰的鲁莽,令段正不悦,他重重地放下筷子,怒道:“兰儿,坐下。” 段玉兰的脸上,微现怯意。她讷讷地说道:“爹爹,上次兰儿过芒寿时,您赏的珍珠项链不见了。” 段玉兰爱首饰如命,经常穿金戴银的,比之段青茗这个嫡女都更加风光,可现在,她怎么说?珍珠项链不见了? 段正微微蹙了蹙眉,淡道:“这大过年的,怎么会不见东西?你定是乱丢了罢?” 段玉兰听了,有些委屈地说道:“女儿是准备戴那串珍珠项链的,可是,没想到出门的时候,姐姐屋子里的月葭来了,说是姐姐叫女儿快些,女儿一急,便将那项链放下,急急地来了。”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有些委屈地说道:“爹爹您看,女儿的脖子上,都根本没有戴东西。” 段正一看段玉兰的脖子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戴。可是,他不愿意女儿扫兴,只命令道:“坐下,让下人去找找,吃完饭了,你再回去。” 段玉兰扁了扁嘴,不说话。 正在这时,段青茗却笑道:“爹爹,这珍珠项链,可是您送于兰妹妹的,她看重这链子,自然是看重爹爹的心啊,现在,妹妹的链子不见了,哪里还吃得下?要不,让女儿帮她找找?” 段正看了段青茗一眼,点头道:“趁着菜还没有上齐,茗儿就问问看?” 段青茗微微一笑,望着段玉兰:“兰妹妹,姐姐帮你找一个这条链子,你不会介意问月华几个问题吧?” 段玉兰似乎松了口气,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你问呗……” 段青茗望着月华,淡淡地开了口:“月华,链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家小姐出门之前,还是之后?” 月华悄悄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可后者根本就不看她。月华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在小姐出门之后。” 段青茗又微笑道:“那么,当时屋子里,还有谁?” 月华想了想,又说道:“当时屋子里没有谁了。只有奴婢和月秀。小姐收拾停当了,带了月秀就离开了,而月葭,则被奴婢留住了,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呵呵,收拾停当……那就是说,那链子,是她故意落下的? 可是,月葭是绝对不会拿段玉兰的东西的。现在只看段玉兰将那东西,收在什么地方了。 段青茗淡淡地唤了一句:“月葭……” 月葭走上前去,低道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去请二小姐,然后转身就准备走的,可是,月华留住奴婢说话,说了几句,奴婢就走了,奴婢走的时候,是看到二小姐的链子放在妆台之上的……” 第四百二十章 张姨娘疯了【五】 段青茗望着月葭,说道:“那链子是放在什么地方的?你可还记得么?” 经过上次的事,心细了不少。她又想了想,这才细心地答道:“回小姐的话……那条链子,似乎是泡在水里的……” 一听月葭的话,月华顿时一怒道:“月葭你胡说,小姐对那条链子金贵得很,怎么会泡在水里呢?” 月葭不理月华的话,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半晌,她又说道:“小姐,好象那也不是水,那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月葭的话一说完,段玉兰已经冷笑起来:“月葭,不是我说你,究竟是水,还是不是水啊……你究竟看清没有?还有啊,那链子是爹爹送给我的,我平日里清洗,都是十二分的小心,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泡在水里呢?” 月葭被段玉兰这一批断,只觉得语塞。可是,她很快说道:“回二小姐的话,那碗明明就是水,可是,却带了别的颜色的。而且,奴婢真的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段玉兰一听,立时一拍桌子:“月葭,你竟敢说本小姐的屋子里的味道?” 月葭一听,顿时脸色一白,不敢说话了。 正在这时,只听“呯”的一声,刘蓉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滚烫的茶水,流了她一手,吓得她连忙起身赔罪:“老爷,都是婢妾不小心……对不起了。” 段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段青茗已经开口了:“月葭,你还愣着做什么呢?快点拿碗醋来。” 月葭连忙跑了出去,不多时,就端了一碗醋过来,段青茗从袖口里掏出一料珍珠扔了进去,然后,急忙说道:“快,帮刘姨娘擦擦。” 人这一慌乱,便将刚才的话题搁下了。 那珍珠在那醋里,颜色变淡,渐渐地失去光泽,没过多久,竟然越变越小了。 月葭看着,不由地大吃一惊:“小……小姐,那珍珠没了。” 段青茗若无其事地说道:“若是烫的伤,用醋擦,就会消肿,可是,若是醋了放了珍珠的话,就会融解,再用来擦手,事半功倍。” 月葭一听,立时想起了什么,她大声说道:“对了,奴婢想起来了,泡着二小姐珍珠的,就是这个味道。” 醋的味道? 也就是说,段玉兰竟然用醋泡珍珠? 那么,她是想除害月葭,还是想怎么样? 段玉兰的脸色白了一白,她说道:“胡说,月葭你一定是闻错了,我哪里会拿珍珠泡我爹爹送的东西?” 其实,段玉兰也不是想栽赃嫁祸,她只是想借寻东西提前离开。因为,那个人告诉段玉兰,今晚,她要小心些,因为,段青茗很可能会借张姨娘的孩子对段玉兰出手了。 可没想到的是,段玉兰即便牺牲了一串珍珠,还是没有办法脱身。看来,这段青茗是铁定堵定她了。 段青茗抬起头来,望着段玉兰,淡淡一笑:“二妹会不会,我不知道,可是,这醋呢,却只有厨房里才有。所以,只要叫人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么?” 段玉兰听了,又是一阵发恨。 要知道,若放在以前,你叫谁来问,他们都不敢说实话。可现在呢?刘蓉失势,那帮奴才狗眼看人低。现在只要一问,就一定能问出来的。到时,可真的没法收场了。 段玉兰脸一板,朝身后的月华说道:“月华,我叫你清洗珍珠,你是不是将醋当成水了?” 月华一听,就知道段玉兰要拿她顶罪了。可她是奴婢,根本没法子辩驳。于是,只好跪下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看那链子有些脏了,水又洗不干净,听人说,醋擦东西能干净,于是,就讨了碗来。奴婢放着,想做完其他事再回来的,可是,那珍珠……竟然泡没了。奴婢怕小姐怪罪,于是,就想嫁祸给月葭……” 听了月华的话,段玉兰一拍桌子,怒道:“月华,你作死是不是?大姐身边的人,你都敢陷害?” 段玉兰已经第二次拍桌子了。段正拂然不悦。正准备开口,段玉兰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段青茗赔罪道:“还好姐姐问出事实出来了,要不,真的冤枉月葭了。” 刘蓉挨着段玉兰坐,她的另一边是张姨娘。可是,刘蓉的手伤了,她去了敷药,于是,段玉兰挨着的,就变成了张姨娘了。 此时,段玉兰起身,动作大了一些。她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就朝着一侧的椅子跌去。 而一侧的张姨娘,原本规规矩矩地坐着,此时,椅子一倒,正朝着她砸去。 张姨娘被段玉兰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想起身,可是,段玉兰的整个人,已经砸了过来。只听“啊”的一声,张姨娘的整个人,都跌倒了,而且,好巧不巧地,她的肚子,正顶在摔倒凳角的尖锐部位。只一下,张姨娘脸色惨白,似乎呆了一般。 这一下,满屋子的人皆惊。 要知道,张姨娘只是一个有身子的人,行动不便,而且要处处小心。且不管段玉兰是有心,还是无意,经她一这撞的,岂还了得? 段正的脸上,已经浮现出紧张的色彩。他甚至不顾身份地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子素,你怎样?” 张姨娘痛苦地摇了摇头,满额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她看到段正过来,有些痛苦地伸出手去,可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段玉兰看到张姨娘痛苦十分的样子,顿时傻了眼了。 明明,她就知道,今晚段青茗会对付她的。原本,她就是想着要提前离去的,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最终,她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应该走的路——别人帮她设下了一个局,想让段青茗上当,可没想到的是,她搬起石头,结果却砸了自己的脚。 而一侧的刘蓉,一看到段玉兰闯了祸,她顿时紧张急了。也不顾自己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手边的醋碗,她一下子扶起张姨娘,紧张地说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刘蓉的紧张,是对于段玉兰,自然不是张姨娘。若非如此,她自己出手灭了张姨娘的孩子,都有份儿的。 月葭上前几步,和秋儿一起,小心地扶起了张姨娘,让她坐下。而铁峰已经快速地请太医去了。一顿年夜饭,被段玉兰搅得一团糟。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人仰马翻。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座位,段誉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扣着一枚棋子。望着张姨娘的背影,有些阴郁地眯了眯眼睛。 刚才,在两次关键的时候,他都出了手,一次,是对准了刘蓉,而另外一次,则是对准了段玉兰。 原本,在段正的眼皮子底下下手,是一件冒险的事,可再冒险的事,也比不过眼看着段玉兰毒计使尽,却只能被动地防备吧? 现在倒好了,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向前,那么,接下来的,可就要看段青茗的了。 只有段青茗站在人后,望着不停地流着大汗的张姨娘,不由地在心内微微地摇头,这张姨娘,着实的,对自己太狠了。她竟然不管,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很快,周太医来了。他的手,隔着一张帕子,搭在张姨娘的腕上,沉吟了半晌,这才朝着段正微微地摇了摇头:“孩子,没救了。” 张姨娘“啊”的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一侧的刘蓉,呆若木鸡。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段玉兰,则目瞪口呆地望着晕过去的张姨娘,似乎不明白,自己好好的,竟然会撞到她的身上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张姨娘疯了【六】 可是,现在人已经晕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即便段玉兰知道,张姨娘的孩子,昨天已经是死胎都好,可是,现在的这笔帐,已经稳稳当当地,算到她的头上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是她撞倒了张姨娘,现在,即便是她浑身长满了嘴,都似乎说不清了。 段正望了一眼晕过去的张姨娘,让人用茶泼醒她,自己却带着周太医,朝一旁走去。 张姨娘这孩子虽然没了,可段正总是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段玉兰虽然做了错事,可段正早看出来了,她是想借故溜掉的。 再加上刘蓉,也表现出了非凡的关心,现在,段正不得不怀疑,这张姨娘的孩子,究竟是为什么没有的呢? 就是因为刚才的一撞?还是此前,已经有过类似的事情呢? 周太医的答案,其实和段正预料的差不多。 张姨娘的孩子,先是因为母体身体过损,再就是因为此前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这对于孩子来说,都是大忌。 再加上今晚的这一撞,张姨娘原本就孱弱的孩子,干脆的,就真的没了。 听了周太医的话,段正的心里不由地一沉。 多年来,他真的是忽略了张姨娘,而导致了现在的结果。至于张姨娘此前摔的一跤……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正想着,嘱咐铁峰和周太医去抓药。顺便的,请教周太医一下,处理的方法。周太医随着铁峰去了。段正却站在门口处,望着屋外的冰雪世界,第一次的,感觉到头痛起来。 刚刚成亲那会儿,万事有夫人在,根本就不用他操心。后来,夫人逝去,他心灰意冷。刘蓉就在这时上了位,将整个段府,也算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再后来呢?当他庆幸有了一位如此得力的妾室时,却发现事情和他的想像,还相差甚远。 看来,段青茗说的是对的,这偌大的段府,始终都要有一位女主人的。即便不是杜青鸾,也会是其他的人。 想到这里,段正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叫嚣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了段玉兰的怒喝声:“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随着段玉兰的声音,张姨娘撕心裂肺的哭诉声,传了出来:“二小姐,天地良心啊……上一次,你在后花园里威胁了婢妾,还重重地推了婢妾一把。警告婢妾不能把孩子生下来……这一次,又是因为二小姐你啊……” 张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侧的刘蓉,已经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胡说……兰儿她怎么会这样……” 刘蓉说着,一下子冲到张姨娘的面前,红着眼睛,怒吼道:“你只是一个妾而已,怎么能这样随意诬陷一府的小姐呢……你说说,这是谁教唆你的?” 张姨娘被刘蓉接二连三的质问,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人,原本就虚弱,此时,被刘蓉一激,情绪也更加激动起来。 张姨娘忽然“哈哈”地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大声说道:“刘蓉……刘蓉,妾室又如何?你别忘记了,你也是一个妾室啊,你的女儿,也只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啊。你害死了我的一个儿子,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另外一个孩子,你凭什么,凭什么?” 听着张姨娘越说越不象话了,刘蓉铁青着脸,怒喝道:“张姨娘,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 张姨娘再一次狂笑起来,她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可怕。而且,她所说的话,也令刘蓉越来越紧张起来。 “刘蓉,你害死了薛姨娘的孩子,将她逼疯,你又害死了我的孩子,想要将我逼疯是不是?” 刘蓉苍白着脸,她冲上前去,就想捂张姨娘的口。然而,张姨娘机灵得很。她一下子藏在段青茗的身后,不停地朝刘蓉叫嚣道:“哼,刘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持段府数年,究竟做了多少坏良心的事情?难道说,你真的不怕夫人的在天之灵,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在天之灵,会半夜来找你的么……刘蓉,善恶终有报啊,你知道不知道?” 一侧的刘蓉,被张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她原本想强拉张姨娘出来的,可是,段青茗站在那里,用凌厉的眼神望着刘蓉,她硬是一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正在这时,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茗儿,你先带人退来,铁峰,送张姨娘回去……” 那声音太过冷,太过无情,所以,刘蓉听到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而那声音,是在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刘蓉恍然抬首,只看到段正那一张铁青得没有一分表情的脸。 至于刘蓉和段玉兰,不知道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刻意的忽略,总之,这事儿,段正压根儿的,一个字都没有提。 刘蓉苍白着脸,她向前走了两步,凄然地唤了句:“老爷。”可是,却再没敢上前。第一,是因为段正的眼神太过吓人,第二,则是因为她自己的带下病还没有好,所以,她不敢冒险,让段正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儿…… 而段玉兰,仍旧脸色苍白。说实话,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明白,怎么到了最后,倒霉的,仍旧是她。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啊?明明,她是想躲开的啊,可这到了最后,一切,还都是落到了她的头上? 段玉兰恨极地朝段青茗瞪了一眼,然后,猛一跺脚,快速地离去了。 而段青茗,也在微微地迟疑了一下之后,带着段誉,转身先行离去。 要知道,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宜段青茗在场,所以,她即便有心帮忙,也只能说是有心无力。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段青茗停下脚步,静静地朝里屋望了一眼。 明亮的灯光下,刚刚上满一桌子的菜,还有那刚刚打开的酒,可是现在,却成了一地的狼籍,就那样散乱在地上,让人一看,有一种曲终人散的凄凉感觉。 段正就站在一侧,他的手,扶着凳角,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只一瞬间,那个方才还满面笑容的男子,就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变得迟钝而且迟缓。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似乎要跨越一段久远的岁月,找到最初时的安宁和幸福。 段青茗微微叹息一声——好好的年夜饭,就这样毁了。 看到段青茗出门,一侧的月葭连忙迎了上来,她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句:“小姐……” 段青茗的脸色有些疲惫,她握紧段誉的手,轻声说道:“走吧,月葭,我们先送誉儿回去……” 说完,就牵着段誉的手,缓步朝满院的风雪走去。 雪,还在不停地落,室外的空气,仿佛越来越冷了。段青茗单薄的身影,走在满地的冰雪里,一步一个脚步,一步,比一步更加沉重。 月葭朝后望了厅堂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跟上段青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 段誉整个晚上,都表现得非常的沉默,就算他出手帮助段青茗算计了段玉兰和刘蓉,就算是他冷眼旁观着张姨娘的帮作疯狂,可是,他自始至终,都只是看着,一言不发,一句评论都没有。可是,这个现代的灵魂,这个穿越而来的男子,此时望着段青茗,第一次坦白地问出了心底的话:“姐姐,为什么要斗来斗去,你死我活呢……他们,究竟累不累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张姨娘的疯话 斗,就是要殚精竭虑。头,就是要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失去自我。有的人,在争斗之中,半得了锦绣半生,可有的人,却在这明斗暗斗之中,变得一无所有。可是,人生路,漫漫长,除了这斗来斗去之外,他们的生活,真的就没有其他内容了么? 一句话,段誉替他们不值。 段青茗微微弯下腰去,她望着段誉充满疑惑的眸子,轻声地说道:“誉儿,好斗并不是一种习惯,而是一种心态。就因为她们的眼睛看得太远,而手又伸得太短,所以,得到的东西,总觉得不够,总想将整个世界,都握在自己的囊中。因为争得太久了,所以,她们通常会忘记了,这是她们来年的改变,抑或是本身的样子。” 段誉听了,也微微地叹了口气。 是的,段青茗说的没错。 她们的眼看得太远,而手又伸得太短,所以,得到的东西,总觉得不够,总想将整个世界,都握在自己的囊中。 可是,这样的日子,难道真的,就不累么? 真的,段誉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就觉得累了,累了。 送了段誉回去,段青茗迅速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此时,夏草儿站在她的面前,正将此后的事情,一样一样地讲给段青茗听。 段正大怒,看那样子,似乎伤心至极,可是,却没有处罚刘蓉和段玉兰什么。甚至,连一句重责的话,都没有。 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 罚,是因为有错,错多是因为无心。无之错,罚之,然后诫之。 可现在,刘蓉和段玉兰的行径,已经令段正伤透了心了。怕他即便再罚,也没有办法掩饰住心里的失望吧? 因为失望,所以放任,现在的段玉兰,怕真的让段正多看一眼,他都觉得累了。 罚之无诫,何必多此一举? 夏草儿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看到后者既没有失望,也没有失落,不由地奇怪起来。可是,她却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应该问。 夏草儿说得口干舌燥,到最后,只换来段青茗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就放了夏草儿出来。 夏草儿才刚刚出来,宁嬷嬷就来了。她一进段青茗的屋子,就顺手掩住了门。两个人究竟在商量着什么,谁也没有听到。只是,在最后的最后,夏草儿进来添茶的时候,听到段青茗只说了一句:“这颗毒瘤在段府里太长时间了,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用不得,干脆就来个刮骨疗伤吧。这一次,大家就痛个彻底,就好个彻底。” 什么毒瘤,什么刮骨疗伤之类的话,夏草儿并没有听懂,可是,她从段青茗的脸上,看出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决绝的神情,是陌生的,从来都没有看过的。 夏草儿添完茶,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宁嬷嬷也出门了。此后的事情,夏草儿没有问,段青茗便也不说。若不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得到的消息,夏草儿还真的不敢相信。段青茗所指的刮骨疗伤,原来指的就是这些。 年三十的晚上,过得匆匆忙忙,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象是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张姨娘的院子里,忽然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挣扎了一个晚上,生出了一个死胎的张姨娘,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辛苦怀胎的孩子成了一个死婴之后,她先是大哭,然后大笑,然后,那个可怜的女人,就在这新年的第一天里,彻底地疯了。 段正和段青茗先后赶到张姨娘的院子。只看到那个平日里胆小谨慎的张姨娘,此时却不顾刚刚生产之后虚弱的身体。她披发赤脚,在冰天地地里乱跑一通。而且,她一边跑,一边笑。而令人更加诡异的是,张姨娘的手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襁褓,听张姨娘的丫头秋儿说,这个襁褓里,包裹着的,竟然是那个刚刚死去的婴儿。 张姨娘的丫头秋儿一边拿着棉衣去追张姨娘,一边哭着向段青茗求救。 段青茗刚想上前,一侧的段正却一把拉住了段青茗,冲她摇了摇头:“茗儿,我来。” 段正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张姨娘,蹙眉道:“你胡闹什么?” 说着,就拿过秋儿手里的棉衣,为张姨娘披上,张姨娘一看段正,顿时“嘿嘿”地傻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朝段正说道:“你是老爷,我认得你……” 段正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生硬,他扯着张姨娘就要往屋里走,可是,张姨娘的脸上,立时露出惊恐的神色。她一边后退,一边挣扎:“不要,婢妾不要进屋,不要……” 段正无奈,只好低声说道:“我们先回屋去,穿上鞋子再出来,好不好?” 段正从来没有哄过女人。所以,语气生硬,表情更加生硬,张姨娘一看,顿时大哭起来:“老爷,您不要凶婢妾啊,婢妾其实很可怜的,刘蓉说了,婢妾若是敢近老爷的身的话,下场就和薛姨娘一样……” 段正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思忖张姨娘的疯话究竟是谁教的。 可张姨娘一看段正还拉着她,连忙用力挣脱,朝屋外一溜烟地跑了。 段正还要追去,段青茗已经跨前两步,朝张姨娘叫了声:“姨娘,外面天气冷,你乖乖的,穿了鞋子再出去吧。” 段青茗一身红色的棉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张姨娘视线触及之处,先是恍惚,然后呆怔,到了最后,她竟然朝着段青茗走了过来,她一边走,还一边指着段青茗说道:“婢妾认得你,你是大小姐……” 段青茗点了点头:“是的,我是。” 张姨娘一听,立时大哭起来:“大小姐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去了哪里啊,你可知道,刘蓉她害了婢妾的孩子,也害了薛姨娘的孩子?还有那个叫荣儿的小丫头的孩子,也是刘蓉害死的,她还把荣儿给卖了……大小姐啊,奴婢好害怕啊,当初,奴婢答应为妾的时候,您是答应过奴婢的,会保护奴婢一生的啊,可现在,可现在……” 可现在,你却扔下我,再也找不到了。 张姨娘泣不成声地拉着段青茗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有些茫然地拉着张姨娘的手,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丁柔的旧事,段青茗只觉得喉咙发堵,也说不出话来。 张姨娘其实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的吧?她一生为奴,然后,丁柔作主,许于段正为妾,可自从丁柔去世之后,她的日子,看来,还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她居然又疯了。 段青茗回头,望着段正,两人面面相觑,却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而一侧的宁嬷嬷,一看到段青茗靠近张姨娘,眉已经蹙了起来。她有些生硬地走上前去,帮秋儿将衣服和鞋子帮张姨娘穿上。然后,又强扶着张姨娘走了。 想必是累了,张姨娘在被人半骗半哄地喝下药之后,就睡着了,段正和段青茗这才朝着屋外走去。 看到张姨娘这个样子,段青茗觉得十分难受。再看段正的样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姨娘固然说的是疯话,可有些话,却不无道理。 夫人丁柔再生的时候,善待段府里的所有人,这些,段正都是知道的。即便后来,他纳了救命恩人之妹刘蓉,夫人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一个冷眼都没有给过,还善待刘蓉,对她关心至极。 第四百二十三章 段玉兰失踪【一】 段正记得,那一段时间,他对刘蓉的关心,稍微多了些。可是,更为夫人的识大体而感觉欣慰。 夫人丁柔天生体弱,段正又长年在外,在成亲的第二年,才挣扎着生下了段青茗。而就在此后的不久时间,刘蓉就生下了段玉兰。 刘蓉在生段玉兰的时候,身体曾经吃过亏。所以,好多年都没有怀孕。而夫人丁柔,则在段青茗几岁之后,又生下了段誉,可那一次,却要了夫人的命。 夫人替段正纳了张姨娘,还又帮他买回了刘姨娘,就是希望能替段正开枝散叶。段正记得,那个薛姨娘,是在夫人怀段誉的时候,一起怀上的。可没想到的是,却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就没了。 从此,薛姨娘就疯了。至于张姨娘,她有孩子的事情,段正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可现在,张姨娘居然说,刘蓉害了他几个孩子? 虽然,张姨娘说的是疯话,可是,段正的心里,却无法好受。毕竟,夫人丁柔去世之后,段正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刘蓉一个女人。其他的姨娘们,看到他不是躲,就是避,渐渐地,他便将他们都忘记了。 现在,旧事重提,段正忽然觉得,这个夫人一手营造的家,是如此的陌生,原来,还有这么许多的事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的。 事已至此,段正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这些往事的孰是孰非了。只不过,张姨娘的话,在他的心里,还是扎下了根的,让他时时都会想起——哪个男人不喜欢儿女绕膝,子孙成群?可是,他段正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 看到段正默默地走,段青茗默不作声地上前,握紧了段正的手腕。 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温暖,段正默然地返手,握紧了段青茗的小心。 两父女在新年的冰雪里,一左一右地走,冰雪倒映出来的刺目光线,照得段青茗几乎睁不开眼睛。段青茗跟着段正的脚步,渐渐地有些吃力。可是,她还是尽力地跟着,生怕段正会把自己给丢了。 段正的脚步终于放慢了,他带着段青茗回到自己的书房,让人送上了热茶,段青茗这才发觉,她的整个人,都快冻得麻木了。 段正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茗儿,爹爹若不追究以前的事情,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段青茗抬起眸子,望着一脸疲惫之色的段正,微微地摇了摇头,道:“不会,因为,爹爹是对的,以前无论孰是孰非,都已经过去了,即便现在追究,死去的人,也不能回来,只不过让活着的人,更加难过而已。” 段正看了段青茗一眼,低声笑道:“呵呵,还是茗儿了解爹爹……”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地垂下了眸子。其实,她对段正,也算不上了解吧,充其量,她只是在揣摩段正的心而已。只不过,段正想不追究刘蓉和段玉兰了,可是,她段青茗,却绝对不能任由那两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逍遥自在地活着。 暗暗地握了握手心,段青茗又陪着段正坐了一会儿,直到段誉寻来了,和段正拜年,段正的脸上,才这现出了些微的喜色。他挥了挥手,朝段青茗说道:“茗儿,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啊,你带誉儿去玩吧。” 说着,还一人给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段誉拿着荷包,喜欢得笑眯了眼,段青茗看着,不由地又摇了摇头,这才带着段誉,朝外走去。 刚刚走到外面,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段玉兰。 今日的段玉兰,穿着一袭水红色的裙子,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花束。她站在廊下,望着段青茗的身影,忽然轻轻地开了口了:“姐姐新年快乐,长命百岁。” 新年快乐就对了,可是,这长命百岁的,段青茗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刺耳。可若现在和段玉兰计较,她便成了多事了。于是,段青茗只是笑笑,便带着段誉想要离开。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疏漠冷淡的模样儿,心里似有不甘心地叫道:“姐姐怎么不理妹妹,难道说,妹妹得罪姐姐了么?” 段青茗站住了脚,她望着段玉兰一脸委屈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啊,大年初一的,你快些经爹爹拜年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段青茗说完,带了段誉就要走。 谁知,段玉兰却移了移身子,将段青茗挡住了,她噘着嘴,嗔道:“我就知道,姐姐躲着我。” 段青茗这下无奈了。 她让段誉先去一边自己玩儿,自己却迎着段玉兰,淡声说道:“说吧,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玉兰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想知道,姐姐是不是昨晚陷害我的人?”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的眼神,冷笑道:“我有没有害妹妹,抑或是谁害得张姨娘有了今日,相信在妹妹的心里,最是清楚的吧?怎么,还敢来质问我?” 段玉兰听了,一下子红了眼睛:“张姨娘的事情,纯粹是她自找的,我可没害她……” 段青茗蓦地打断段玉兰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没害张姨娘是真的,可是,你却一连推了她两次。妹妹,难道说,你一点儿都不内疚么?” 看到被段青茗飞快地转了话题,段玉兰不甘心,她望着段青茗,狠狠地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在昨晚的宴席上害了我……” 看来,段玉兰不问个子寅丑卯,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了。 段青茗索性也不急着走了。她望着段玉兰,说道:“我从来不害人,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倒是妹妹,一再地冤枉姐姐昨晚害你,请问妹妹,昨晚你坐在哪里,姐姐又坐在哪里?无论是刘姨娘烫伤手,还是妹妹你推倒了张姨娘,你可看到,我有动过一下么……” 段玉兰一听,立时哭了起来:“姐姐你不要总是往张姨娘的事情上说,昨晚,我是无心的……” 段玉兰一哭,段青茗就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又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段玉兰一直是个凉薄的人,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内疚呢?她下意识地朝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段青茗的身体,原本是背对窗口的。月华也站在老远,似乎在帮段玉兰把风。长长的走廊里,就只剩下自己和段玉兰两个人。可是,段青茗心里的诡异,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了。浓得她不得不去揣测段玉兰这样的态度,终究是为了什么。 隔壁的窗子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象极了段正的背影,段青茗这才明白,原来,段玉兰是想让自己在段正面前出丑? 段青茗忽然冷笑起来,她蓦地截断段玉兰的话:“就算昨晚妹妹是无心撞的张姨娘,可前两日呢?妹妹可是用力地推倒了张姨娘的啊,并摔得她几乎下不了床,张姨娘是个有身子的人,怎么能经得起妹妹的狠狠一推呢?” 段玉兰一看,段青茗又再次将话绕到了张姨娘的身上,她立时急了:“姐姐,请你回答妹妹的问题……” 哼哼,只要段青茗说了,昨晚陷害了自己,那么,段玉兰就有办法,让段青茗过得很**…… 段青茗望着一心想给自己栽赃的段玉兰,有些沉痛地摇了摇头:“妹妹……你太让姐姐失望了。你自己做错了事,怎么老往别人的身上推呢……你推了张姨娘,就是她的错,现在,你犯了错,难道说,又想推到姐姐身上去么……姐姐我,问心无愧。” 第四百二十四章 段玉兰失踪【二】 段青茗的表情,先是哀伤,再是悲愤,到了最后,她还一脸的怜悯和叹息,那表情,可真是入木三分,令人不得不信啊。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话,急得直跳脚。 明明,她花了好些功夫,才引得段正来,想看看段青茗的笑话的,可现在倒好了,反被段青茗数落了一顿,你叫段玉兰怎么不气得七窍生烟? 空气中,有谁冷哼了一声,段玉兰瞳孔急缩,似乎想要找什么话来压倒段青茗。段青茗背对着窗子,故意拿着帕子去揩眼睛,可是,当看到段玉兰一脸掩饰不住的着急时,她却在暗地里,冲段玉兰冷笑。 真的是笑话了,自己身子都是歪的,可她却还想指着别人的影子斜,这个段玉兰啊,怕是没有得到教训之前,都忘记那个“丑”字怎么写了。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表情气得要死。可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她想了想,有些结巴地说道:“这都哪跟哪啊……姐姐你分明是在陷害于我……” 段青茗摇头:“妹妹,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啊,这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为之吧。” 段青茗说完,有些怜悯地看了段玉兰一眼,然后,转身就离去了。 看到段青茗走了,段玉兰有些恨恨地跺了跺脚,似乎不服气,可偏偏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隔窗的屋子里,响起了一个极冷,极淡的声音:“兰儿,你进来。” 段玉兰一听那个声音,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知道,段正肯定是把段青茗刚才的话当了真了,现在叫她去,肯定是要好好地教训一番了。 想到被禁足的苦,想到被段正冷落的苦,段玉兰的心里,不由地浮起更深、更深的怒意——段,青,茗。 这一切,都是段青茗的错。 段青茗把段玉兰丢了走廊里,她一个人,则走在冰天雪地里。 月葭有事先离开了,段青茗的身后,就只跟着宁嬷嬷一个人。看到段青茗似乎郁郁不乐的样子,身后的宁嬷嬷提醒道:“小小姐,今天可是新年的第一天啊,您一定要表示得开心一些啊。” 段青茗苦笑道:“嬷嬷,这开心可不是一种表情,而是心态啊,而今看到张姨娘的样子,还怎么开心得起来?” 宁嬷嬷的眼神微微地黯了一下:“小小姐也不需要自责,这些,都是张姨娘的命啊……” 命?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么? 可是,她死而复生,亦同样是命运在玩弄于她么? 不得不说,这一点,段青茗还真不清楚。 宁嬷嬷默然走在段青茗的身后,她心里想起的,却是十几年前,初看到张姨娘的时候。 那时,小姐还小,身边丫头也多,可偏偏丁柔对于这个张姨娘偏爱有加,她还曾经告诉宁嬷嬷,这个小丫头人机灵,又重情谊,所以,一定要善待于她。 善待于人,宽容于己,原本就是丁柔一生的原则,可是,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一心想要善待的张姨娘,会变成今日的这个样子。 恍然间,听到段青茗似乎在叫自己,宁嬷嬷有些茫然地抬头,却轻轻地问了句:“小小姐,听说您打算让老爷纳杜大小姐?” 段青茗望着宁嬷嬷的眼睛,说道:“怎么,宁嬷嬷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宁嬷嬷有些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她欲言又止地说道:“老奴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杜大小姐会不会善待主子而已。” 更深一层的话,宁嬷嬷其实并没有说。 要知道,丁柔和杜青鸾少年相识,情同姐妹,可到了最后,却因为段正而反目成仇。所以,宁嬷嬷这是担心,杜青鸾一旦入了段府门,是否会旧恨上头,苛待段誉和段青茗。 段青茗冷冷地笑了一下:“嬷嬷也不看看,这段府之中没有女主人,一切乱成什么样子了。即便不是杜姨妈,也会是其他的女人,既然总是要选的,我为什么不能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横竖的,相处过一段日子,再见面时,也不至于没有话说。” 宁嬷嬷听了,面有忧色地说道:“可是,杜大小姐性格刚直,老奴怕小小姐和大少爷会吃亏啊……”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这层,我并不担心,要知道,是人,就有弱点,而杜大小姐亦是人。她入得府来,善待誉儿,我自然对她礼遇有加,可若她敢兴风作浪的话,我段青茗,也不是吃素的。” 宁嬷嬷听了段青茗的话,倒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儿。她立时倒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接话了。 大年初一的,段府之中,到处都洋溢着浓浓的新年气氛。那些向来朴素的下人们,也都穿上了新的衣衫,就连长年不走动的亲戚,也都开始了互相拜访。 而段青茗的院子里,就更加热闹了。段誉一大早的,就过来等,想让段青茗带自己去玩。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都围拢过一,叽叽喳喳地朝段青茗拜年。 段青茗望着一身新衣的段誉,笑道:“怎么,这大年初一的,誉儿就呆不住了么?想去哪里玩啊?” 段誉噘噘嘴,说道:“府里好闷,我想和姐姐一起出去走走。” 不平静的大年晚,还有不得清净的大年初一。不得不说,整个新年的氛围,全部都让段玉兰给破坏殆尽了。 段青茗的心里,还没有从张姨娘的事情里脱离出来,可现在,看到段誉一脸渴求的样子,她不由地心里一软,道:“好吧,这外面冷,你穿多一件衣服,姐姐带你出去走走。” 段青茗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杜青鸾的居所。这大年已经过了,也不知道,她那冷冷清清的日子,有没有什么改变。 段青茗想着,忽然有一种想去看看杜青鸾的感觉。 段誉一听段青茗应下了,不由地心中一喜,他连忙答应着,然后,一溜烟似地,跑出去了。 今天,段誉要在段府里搞些小动作,可这小动作,是万万不能让段青茗知道的。所以,他才一大早的,缠着段青茗离府。 自然了,若是段青茗能缠得段正离开的话,就更加完美了。不过,若是段正不离开,也没有什么影响,总之,对于段誉来说,他的计划,开始按班就部了。 看到段誉开开心心地跑出去了,一侧的夏草儿不由地笑嗔道:“小姐,您看看这大少爷,一听出门,可开心得紧了。只不过,这大年初一的,您打算带少爷去哪里啊?” 段青茗笑了笑,道:“他哪里是呆得住的人呢?只不过,看他功课还算努力的份上,今天带他去走一下。” 一侧的月葭一听,也好奇起来:“可是,小姐,这大年初一的,不是都要呆在府里不出门的么?最多只是姐妹兄弟之间走动一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大年初一,是举家团聚的日子,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般是不外出的。可这一大早的,段青茗就带着段誉出门,怕是不合规矩吧? 说话间,忽然,铁峰来了。他看到段青茗,立时客气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将军让您过去。” 段青茗一听,立时奇怪起来,她不由地问道:“铁峰,可是爹爹屋里来了客人了么?” 要知道,铁峰平日里和段正根本就不离身,现在,铁峰亲自来请,自然是段正来了比较重要的客人了吧? 铁峰听了,笑道:“大小姐还真猜对了,宁老爷来了。” 宁至德来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段玉兰失踪【三】 段青茗一听,连忙说道:“你去告诉宁伯父和爹爹,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铁峰应了一声,走了。 大年初一,只见本家,可是,宁至德却在这时拜访,分明的是将段正视为了自己的兄弟了。而段青茗曾经和宁至德相处过一下子,所以,对这位怀疑豪爽的伯父有着几分好感。所以,她立马收拾停当,带上刚好进了院门的段誉,朝段正的院子走去。 刚刚走近段正的院子,两人就听到了一阵豪爽的笑声。那笑声,粗豪而且温暖,不是宁至德,又是哪个? 人们常说,发自内心的笑声,最能感染别人,此时,段青茗原本阴霾的内心,忽然浮上了几抹喜悦。 段正坐在主位上,他原本就眼尖,一看到一双儿女相携而来,立时朝两人招手笑道:“茗儿,誉儿,快来给你们的伯父请安……” 段青茗和段誉连忙应了一声。两人进得屋来,先是朝着宁至德盈盈一拜,道:“青茗和弟弟在这里给宁伯父拜年,祝宁伯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段誉站在那里,也朝着宁至德一拱手,有些奶声奶气地说道:“誉儿给伯父拜年,祝伯父新年快乐,来年更兴旺。” 哟,这一对姐弟俩,可真是好甜的嘴啊,这一进得门来,就把宁至德哄得开心得不得了了。宁至德一听,连忙上前扶起两个小人儿,立时大笑了起来:“好好,有了你们这句话,伯父今天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宁至德一边说,一边朝身后招手道:“来,来,你们两个小子,净躲在老子身后做什么?快来见过你们的弟弟妹妹……”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了起来,她嗔道:“向来都是弟弟妹妹见过兄长的,今日里,倒被伯父翻了个个儿,这传出去了,倒叫茗儿如何做人?” 宁至德一听,一愣,连忙拍拍自己的脑壳:“哎哟,我居然把这层给忘记了……不过,今日是在自己屋里,不讲这规矩,不讲这规矩。” 说话间,宁仲举已经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朝着段青茗一揖,道:“段妹妹,好久不见。” 段青茗连忙还礼。宁仲举的身后,站着一个和他五官长相有七分相似的男子,只是,神情豪放,更似足了宁至德的豪爽。 他上前一步,望着段青茗笑道:“敢情这位就是爹爹和二弟经常唠叨的段妹妹和段弟弟了吧?今日一见,果然比爹爹和弟弟夸奖的还要出色几分。” 宁仲举在一旁说道:“段妹妹,这是大哥宁保举。” 段青茗连忙拉着段誉给宁保举见礼,双方又说了些客气话,然后,这才分宾主坐下。 段誉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原本是拉段青茗出门的,可现在,又被拉来见客,心里早就急了。所以,脸上的表情,更不自在。 宁至德和段正原本还在聊天儿,看到几个晚辈倒是比他们还熟络,于是,大手一挥,朝宁保举和宁仲举说道:“你们两个混小子,带弟弟妹妹去玩吧,记住,别让他们受了委屈啊。” 宁仲举对宁至德的话有些无奈,宁保举已经直接瞪了眼了:“爹爹难道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儿子那么好欺负么?” 一侧的段正听了,也笑了起来:“好吧,你们去吧,去玩儿吧,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好好玩会儿去。” 段誉一听,抢先站了起来,他一拉段青茗的衣角,说道:“姐姐,还有两位哥哥,我们快走,快走。” 段誉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成功地愉悦了大家,大家又是一场哄笑。 大人在大人的话题,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娱乐。虽然,段青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顶着十岁的身份,她还是乖乖地过着自己的小孩子生活。 宁保举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儿,不一会儿,就和段誉打成一片,而宁促举虽然少年老成,可是,却也耐不住高兴的心情,几个人商量了一番,竟然乘上马车,出府游玩去了。 正是大年初一的街头,虽然雪又开始下了,天气也非常的寒冷,可是,这几个人,才一走上街头,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节日气氛。大街小巷里,人人都穿着新衣,个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抹说不出的喜悦的笑。最开心的,要数那些孩子们了。他们个个都举着手里的荷包,要么是比谁得的红包最大,要么,就是一路商量着,去买自己最喜欢吃的糖糕。 段青茗和段誉,甚至宁保举和宁仲举,都从段正和宁至德的手里,得了个大大的红包,此时,他们看到前面哄抢着糖人儿的小孩子,个个不由地,手心都是痒痒的。 宁保举童心最重,他伸手一指,道:“青茗妹妹,段誉弟弟,我们去买个糖人儿怎么样?” 要知道,这捏糖人儿的老伯,过年的这几天,生意最是红火,所以,这大年初一的,冒着雪寒,就一大早的,摆摊做生意了。 段青茗微微笑了笑:“宁哥哥不要老是青茗妹妹段誉弟弟的叫了,干脆,你们就直呼其名吧,叫我青茗,叫弟弟做誉儿就是了。” 段誉一听,连忙抗议道:“不行,要叫段誉。” 宁仲举一听,立时乐了:“为什么呢?” 段誉板着小脸,义正辞严地说道:“因为,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老叫小名了。” 一番话,宁仲举又笑了起来,而宁保举早就按捺不住,他大步上前,拨开在糖人儿摊前争夺的小人儿们,他指了指身后的段誉还有段青茗和宁仲举,冲捏糖人儿的老伯说道:“老伯,我要四个糖人儿,就照着我们四个人的样子捏。” 捏糖人儿的老伯听了,立时应道:“好的,这位少爷还请稍等一下,再捏多两个,就轮到你们四个了。” 一听到即将轮到自己,段誉连忙奔了过去,一边跑,他一边说道:“宁哥哥,要先帮我捏……” 话说,这个捏糖人儿的老伯手可真巧,捏个猴子,抓耳挠腮,捏个将军,威武无比。就连捏个姑娘,都是千娇百媚,在二十一世纪没有玩过这个的段誉,一时觉得心里痒痒的了,他真的想知道,这个老伯捏成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趁着段青茗去追段誉的时候,宁仲举也离开了一下子,再回头时,他的手里,已经拿了几串糖葫芦。 段青茗接过一个,朝宁仲举道了谢,而一侧的段誉,眼神儿都在宁保举的身上,拿过糖葫芦就是一口,粘牙的糖,酸得令人倒牙的山楂,立时酸得他变了脸。 正在这时,段青茗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朝左,拐进了一个巷子然后,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看那背影,看那打扮,不是段玉兰,又是谁呢? 可是,段玉兰不是在府里么?她什么时候溜出来了呢?而且,看她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段青茗微微蹙眉,正想着要不要跟去看看呢?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迈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糖葫芦甜么?” 段青茗还没有出声,就听到一侧的段誉摇头道:“外甜里酸的,快把我酸死了……” 话未说完,段誉的小脸上,立时闪过一抹雀跃的光芒,他忽然朝段青茗的身后喊了一声:“炎凌宇,你怎么来了?” 段青茗转过头去,只看到身后的那人,穿着一件喜庆的流光暗丝的棉衣,外罩一件黑色的狐裘。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张美绝天人的脸上,星眸盼兮,巧笑嫣然,一时之间,竟然晃花了段青茗的眼睛。 第四百二十六章 段玉兰失踪【四】 段誉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朝着炎凌宇咧嘴一笑,欢喜十分地说道:“新年快乐啊,炎凌宇。 段青茗一听段誉的称呼,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喝斥道:“傻誉儿,怎么能直呼炎凌宇的名讳呢?” 段青茗说着,不由地偷偷看了炎凌宇一眼。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喜怒无常的性子啊,你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谁知道他一不开心起来,又会拿什么小鞋子给你穿呢? 炎凌宇冲段誉点点头,笑道:“新年快乐,段誉。” 段誉眼睛“咕噜”一转,只“嘿嘿”地傻笑,却不再说什么了。此时,已经将近午时的时间,原本阴霾满布的天气,总算看到了一点阳光。此时,冰雪漫天,一片琉璃洁白的世界。炎凌宇冲段誉的那一笑,犹如浮在冰雪之上的浮光掠影一般,生生地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段誉被段青茗阻止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此时,看到炎凌宇并不在意,他就更加不会在意了。倒是段青茗,低低地朝炎凌宇行了个半礼,淡声说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虽然,炎凌宇在私底下里,逼着段青茗唤自己的名字,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倒也不好说段青茗什么。只是,看到段青茗一脸疏离的样子,炎凌宇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悦。特别是炎凌宇远远地看到,段青茗是随着宁仲举和宁保举两个男孩子来的,这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儿了。此时,他望着段青花,正想调侃她几句,却见一侧的段誉上前,伸手扯了扯炎凌宇的衣角,轻声地唤了一声:“炎凌宇,你看看这个……” 炎凌宇转过眸子,看到段誉皱巴着小脸,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看到炎凌宇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段誉又咧了咧嘴,摇头说道:“不好吃,太酸了……” 炎凌宇扬了扬眉,说道:“那你想怎样?” 段誉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自然希望你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啊。” 炎凌宇一听,立时笑了起来——这个段誉啊,不但人刁,想法刁,这嘴巴,更是特别的刁,看样子,这小子是馋了,想来打自己的秋风了。 想到这里,炎凌宇不由地一笑,爽快地说道:“好啊,地方任你选……” 段誉一听,立时欢呼起来:“哦耶,有人请吃饭了……” 段青茗看着段誉欢天喜地的样子,一听,立时又吓了一跳。她连忙喝道:“誉儿,你在胡说什么?” 炎凌宇是谁啊?可是她路边碰到了,都想绕路走的主儿啊,可是,这段誉怎么说?居然想炎凌宇请自己吃饭?唉,你道这饭,真的是好吃的么? 然而,炎凌宇根本就不理段青茗,他朝段誉一摆头:“走啊,我们还去冰湖上的那一家去?” 段誉一听,连忙点头:“不许赖帐啊……” 段青茗一看段誉越来越不象话了,她不由地怒道:“誉儿,我们要回去用膳呢……” 段青茗的态度,令炎凌宇不由地蹙起了眉——怎么回事,这段青茗几日不见,躲他好象躲瘟神一样的,能免则免么? 段誉偷偷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哄哄抢抢地吵着捏糖人儿的宁家兄弟,不由地小声说道:“姐姐,难道说,你真的想从他们兄弟之间挑一个,将自己嫁出去么?” 段青茗一听,脸颊立时再一次飞红起来。她蹙眉,怒道:“誉儿,你真越来越过份了……谁说我要嫁于他们的?” 话说到最后,段青茗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波光潋滟,似笑非笑的炎凌宇,不由地底气又泄了一些。 眼看着,宁仲举和宁保举已经拿到了第一个糖人儿,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这一边,段誉连忙用力拉了段青茗一把,急促地说道:“走,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告诉你。” 段青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段誉拉着跑了。 而炎凌宇则跟在身后,他淡淡地打量了一眼清秀文气的宁仲举,还有豪爽大气的宁保举一眼,眼神淡淡地一转,转身,也跟着段青茗和段誉一起离开了。 哼,这凭这两兄弟的样子,还想娶段青茗?怕他们做梦都梦不来吧? 炎凌宇想着,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看来,小狐狸年纪大了,转眼间,就要开始谈婚论嫁了。 这边,段誉还在拉着段青茗飞快地跑。看那急速的样子,似乎有人在身后追赶他们一般。 好不容易躲开了宁仲举和宁保举的视线,段青茗这才一甩段誉的袖子,怒道:“誉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嫁给宁家兄弟?” 前世的段青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又因为和白远皓是自幼订下的亲事,所以,成年之后,便一心待嫁。这出嫁之后,白远皓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可是,段青茗却只知道从一而终,所以,便一直努力地为白远皓打点一切。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而今生的段青茗,自从重生以来,都在处处打点,忙着和刘蓉母女勾心斗角。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这男女之间的事情。 今生,段青茗虽然决定了,一定不会嫁给白远皓,可事实上,她对于自己的以后,可没有丝毫的打算。 而今,被段誉这一喝破,她的心里,立时不是滋味了。这段誉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段誉眼看瞒不住了,只好举手投降说道:“好吧,姐姐,我答应你了,若是你答应和炎凌一起去吃饭的话,我就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青茗眼睛一瞪,伸手就揪住了段誉的小耳朵,用力地提:“誉儿,你也敢欺骗我了是不是?” 段誉一听,委屈极了。 明明宁至德和段正的意思,都想段青茗在宁家兄弟之中挑选一个做夫婿的嘛,人家的意思,原本已经非常清楚了,可偏偏这主角儿,还象是被蒙在鼓里一般,不知道头,不知道路的。 正在这时,随后赶上的炎凌宇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段誉,你还是赶快告诉你姐姐吧,我怕她若是不知道实情的话,非但吃不下饭,而且,连觉,都睡不下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黑了脸了。 她朝炎凌宇一怒道:“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关你什么事呢?谁叫你在这里多管闲事的?” 炎凌宇一听,立时笑道:“好,好算我多管闲事好不好?只不过,他日,你若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话,可别怪我说你蠢啊。” 原本,炎凌宇知道段青茗急了,是想好好地劝一下她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即将婚配,而且,还是一个绝对配不上她的男子之后,炎凌宇的心里,就直觉得酸酸的,酸得他口是心非地说出这一番难听的话来。 段青茗心里原本就急,此时一听炎凌宇的话,她柳眉倒竖地喝道:“我蠢也是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要三皇子殿下你来管了?还是你皇家的人,什么不喜欢管,专门就管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一侧的段誉一看段青茗象是发怒的母鸡的样子,不由地按了按眉心,提醒道:“姐姐,注意风度,你的风度。” 段青茗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真的过激了。而且,她更看到,一侧的行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就象是在看傻瓜,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段青茗狠狠地盯了炎凌宇一眼,一手拉了段誉,转身就走。 第四百二十七章 段玉兰失踪【五】 段誉的口气,一半是求救,另一半,则是警告,哼哼,这炎凌宇若是不帮助自己的话,这笔帐,他可是要记下的。 炎凌宇被这一对姐弟搞得头痛和难受。他更怕段青茗记仇的个性,又要帮自己记上一笔。于是,向来最喜欢为所欲为的三皇子殿下,难得地低下头去,低声朝段青茗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想搞清楚事情真相的话,就跟我来吧……” 段青茗有些迟疑地看了段誉一眼。 要知道,这宁至德和段正的打算,段青茗是真的并不知情,所以,她是一定要弄清楚件事的真相的。虽然,现在并不是问段誉的最佳时机,可是,段青茗知道,若是回了段府再问的话,同样会是隔墙有耳。所以,或者炎凌宇是对的,现在,找个机会,找个地方去问清楚段誉,说真的,还真的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放开了段誉,冷冷地说道:“誉儿,今天你若是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的话,看我不回去好好地教训你……” 段誉一听,立时举双手投降道:“好,好,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乖乖地,原原本本地将件事讲给你听,保证会的。” 段青茗这才松开了段誉,然后,眼看着炎凌宇唤过马车,一行三人坐上车,朝郊外走去。 再说宁仲举和宁保举两兄弟,原本是想着捏个小糖人儿,博段青茗一笑的,可没想到的是,当兄弟二人拿着糖人儿兴冲冲地回来时,那一对站在原地的姐弟,却早不见了人影。 宁仲举和宁保举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宁保举问道:“我们怎么办?” 宁仲举耸耸肩膀,答道:“能怎么办?我们先回去段府呗!” 宁保举听了,也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去找爹爹去。” 可是,宁保举才刚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宁仲举忽然拉住宁保举的衣角,急促地说道:“不行啊哥,我们现在可不能回去。” 宁保举一听,立时愣了一下道:“为什么呢?” 原本,爹爹吩咐,要他们兄弟二人和段青茗联络一下感情的,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竟然抛下他们跑了,这会儿,他们不回去段府,又能去哪里呢? 宁仲举的脑袋瓜子毕竟转得快些,他看到神情懵懂的宁保举,苦口婆心地说道:“哥哥,你想想啊,这青茗妹妹和段誉弟弟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现在倒好,他们两人不见了,就剩下我们两个。我们若是现在回去了,段叔叔和爹爹肯定要问他们去了哪里啊?到时,我们若是答不上来的话,他们会觉得我们没有保护好他们,可若是段叔叔不怪罪我们的话,说不定,又会罚青茗妹妹和段誉,所以,我们现在非但不能回去,就算是回去了,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们没在一起。知道么?” 宁保举听了,不由地苦了脸了:“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是啊,这段府不能回,家里更加不能回,可是,这不回家,大过年的,又能去哪里呢? 宁仲举用手肘碰了一下宁保举,有些神秘地说道:“哥哥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可以自己去玩的啊……” 宁保举一听,立时开心起来。 要知道,平日里,宁至德对两兄弟的管教,可算是非常的严厉。不准他们两个私自外出,更不准和那些不着调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平日里,这兄弟俩也算是听话,也不会和宁至德争什么。可现在呢,这么难得的机会,若不出去好好逛逛的话,宁家兄弟觉得,他们就连自己都对不起的。 兄弟俩商量了一番,于是,就甩手,直朝着平日里没敢去过的地方,打算好好地潇洒一番去。 再说段玉兰,她原本是偷偷跟着段青茗一起出门的。 原本,段玉兰是想跟着段青茗,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又或者说,逮着个机会,好好地教训段青茗一顿的。可不曾想的是,眼尖的段青茗,却发现了她。段玉兰心里一急,就假装没事一般地,躲进了一侧的小巷子里去。 原本,段玉兰只是想趁段青茗走开时,再闪出去的,可她哪里想得到呢?她刚刚才一进去小巷子,就猛然看到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幕布兜头罩了过来。她甚至来不及呼喊一下,就被那袋子罩上了头顶,然后,眼前一阵发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袋子,显然的,并不是普通的袋子。段玉兰直先的时候,还挣扎了几下,可渐渐地,她却觉得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到段玉兰晕了过去,提着袋子的人心里一喜,道:“咦,成了。” 成了,也就是说,可以交差了? 那袋子,原本是被两个人扯着的。此时,两人开心地抱起袋子里的段玉兰,然后,朝左右看了看没人,就朝着外面,偷偷地溜去了。 段玉兰无声无息地失踪了,某些人的精彩,却还在继续。 炎凌宇的马车,飞快地在大街上疾驰,不多时,就出了城,一直朝着城外的青流河走去。 清流河,原本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水,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那河水因为地理位置的变化,竟然被生生地截断了。而且,随着河水上流的干涸,水流渐渐稀少。所以,水到清流河的尽头,就变成了一潭死水,再也不肯流动半分了。 所以,虽然清流河还是名叫清流河,可其实已经叫清流潭了。 清流潭虽然由河变潭,可是,却处在群山环绕之中,山映水,更显挺拔,水润山,山则更加峻奇。而更为奇特的是,这清流潭的温度,比之京城之中,要低上许多度。所以,夏天的时候,那些权贵们,便来这里消暑,可是,只要一入冬,这里便人迹罕至,少人来往了。 可是,今年入冬之前,段誉却偷偷地教了炎凌宇一个法子。并且扬言要和炎凌宇合股,说是做生意。 最初的时候,炎凌宇当然没把段誉的话放到心上。可是,后来他一听完,竟然被段誉的话给折服了。于是,就有了今日的这一行。 马车之上,段青茗还在抓住段誉的话题,就想知道个究竟。而段誉干脆也不隐瞒了,他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干二脆地说完了。 原原来,宁至德今日里来,就是和段正商量段青茗和他儿子们的婚事的。 宁至德告诉段正,段青茗的年纪也不小了。他的两个儿子,刚好没有婚配,虽然,论及人才,自己的儿子都算不才,可是,若是段青茗嫁入宁府的话,他可以保证,段青茗绝对不会受半点的委屈。 段正对白府的婚事,早就开始不满,此时一听宁至德的话,不由地开始深思起来。毕竟,段青茗的年纪大了。是要论婚论嫁了,既然白远皓并非良人,又何必在他的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呢? 说实话,宁至德的两个儿子,虽然算不上什么人中龙凤,可是,一个英武,一个儒雅,这两个少年郎,无论哪个娶了段青茗,都可是好事一桩啊。更重要的是,这宁府之中,既没有姨娘,也没有老夫人在堂,宁夫人,也是一个爽朗大方的女子,当年,和丁柔的感情,更是好得不得了。此次,她一听宁至德有纳段青茗之意,立时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哪里还有什么微辞呢? 自然了,宁夫人也是有她的打算的,男儿郎,自然是要娶妻的,可若是娶了一个不如意的姑娘的话,这宁夫人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头痛了。 可是,这段青茗就不同了,宁夫人不但见过,而且和段正夫妇都很熟,这种人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错,再加上上次段青茗到访,宁至德赞不绝口。宁夫人,就上了心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冰雪世界 可是,究竟要将段青茗许给自己的哪一个儿子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件事,宁夫人和宁至德商量过之后,并没有结果,要知道,宁保举呢,年纪稍大,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才老成一些才是。可是,偏偏大儿子宁保举少年豪爽,一拘小节,说穿了,就是个粗线条的主儿,在段青茗哪里,未必能讨得了喜去。 而二儿子宁仲举虽然年纪小了些,和段青茗倒是年纪相当,可是,自小为人文气,人又长得斯文好看,和段青茗,刚好配成一对儿。有句话说得好,自家的儿子,人家的婆娘,都是越看越好看的,这宁至德两夫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左一个好看,右一个聪慧,所以,这左左右右的,倒也骑虎难下。 到了最后,两口子终于达成了一致。那就是,这个主意,让段正来抓。他若相中了自己的哪个儿子,哪个儿子,就是段家的女婿了。 可回过头来。段正和宁至德两人一商量,段正的心里也是没底。更何况,经过了白远皓一事之后,段正对于自己女婿的人选,也更加苛刻起来。于是,他这才想到,无论段青茗将来嫁于何人,都必须要她自己点头才行。所以,这也有了今日的这些事情,就是说,先让段青茗和宁保举,宁仲举相处一段时间,然后,再让段青茗在两人之中,挑选一个满意的人选。 因为宁至德和段正早就打好了主意,所以,干脆也不和宁保举和宁仲举兄弟明说,只说让他们和段青茗相处一下,就象是兄妹一般。所以,就有了今日之事,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段誉知道,接下去之后,这宁家兄弟,会时常出现在段府,而理由则是,来段府玩耍,又或者是和段家姐弟联络感情。其实说穿了,就是和段青茗来联络感情的。 听了段誉的话,段青茗沉默了起来。 原来,在段正的心里,早有了这样的打算了么?可是,她怎么不知道呢?可是,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上一世,段青茗一见白远皓倾心,二来因为对方是自己一早定下的夫婿,所以,一心铁了心的,要嫁给白远皓。 前世里,段正虽然并未阻止段青茗的待嫁之心,可是,却并未对白远皓这个夫婿有过半分的赞赏。前世里,段青茗以为段正故意和自己作对,现在想来,或者段正看人比之自己,更要通透一些。所以,对于段正的决定,段青茗再没有其他的话说了。 一侧的炎凌宇微微挑了挑眉。 看这段青茗的表情,先是激愤,然后沉默,到了现在,干脆一脸的默许了,不得不说,这令炎凌宇不解极了。 对于炎凌宇来说,这个世上,但凡自己不喜欢的人或物,要么想尽办法除之,要么,就是想尽办法的,将他赶得远远的,不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看段青茗的神情,居然是默认了? 炎凌宇挑了挑眉,忍不住问出声道:“怎么,你就打算这样算了?” 段青茗不解地说道:“什么打算这样算了?”段青茗真的是不明白,自己的事情,又关炎凌宇什么事了? 炎凌宇顿时气结,他忍了忍,终于有些负气地说道:“就是宁家兄弟的事情啊?” 他们明明在说的,就是宁家兄弟的事啊,怎么这个段青茗一转头,就不认帐了?她是真的不关心,还是真的没心没肺啊? 段青茗微微蹙眉道:“宁家兄弟怎么了?” 段青茗的意思是,宁家兄弟又怎么惹了炎凌宇了?倒叫对方质问起来了? 炎凌宇这下恼了。他冷冷地望着段青茗,道:“呵呵,原来你真的想嫁给宁家兄弟的啊?” 段青茗一听,心中更加不悦起来。她反驳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们了?” 炎凌宇微微摇了摇头,决定不和自己过不去了。他喃喃地说道:“唉,看来,我真的是多管闲事了……人家要嫁给谁,又关我什么事呢?” 段青茗对炎凌宇简直是无语极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这位爷,随便的聊几句天,都可以惹来一身的火气。 一侧的段誉倒是插了口了:“我说姐姐哎,爹爹都要将你待价而沽了,怎么,你难道真的想要听之任之么?”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现在不是还没说么,等爹爹将这件事说开了再说吧。” 段誉翻了翻白眼,表示对段青茗的迟钝,是十二分的鄙夷——等到时候再说?怕到时一顶花轿抬来,就要将人抬走了吧?那么,段青茗又和谁讲理去? 一侧的炎凌宇,则明显地嗤笑了一声,看来,这个段青茗,还真的没药医了。 段青茗懒得和两人一般见识,干脆的,闭嘴不说话了。 其实,段青茗的心里,早有自己的计较了。 她和白远皓的婚约还未解除,段正即便真要将她许于宁家兄弟的心,现在也不会提出来的。毕竟,还要等到她和白远皓的婚约解除之后,才能正式的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再者,段青茗和宁家兄弟并不算太过熟悉。可是,宁保举爽直明朗,宁仲举温文真诚,这两兄弟,倒是少见的好男儿。段青茗对二人的心里,虽然并没有多少的爱慕,可是,却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二人拒之门外。 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若找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儿,可若是负了自己的话,倒不如嫁一个寻常的儿郎,公婆不再刁难的好。而宁家,上没有太君,中没有姨娘,下没有什么刁蛮小姐之类,若说是家风,更是将军世家。还真没的比的。所以,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宁家兄弟,更为合适的了。 段青茗想了想,苦笑了一下,就没有再出声了。 段青茗不说话,炎凌宇心里不舒服,段誉也觉得别扭,两人风里扭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沉默的当儿,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段青茗无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冰雪琉璃,琉璃冰雪,莽莽冰雪之原上,千里冰河晶莹如星盘。远处的山,近处的河,全部都变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原本冰雪平坦,千里一目了然。可现在,那些冰雪之上,突然在一夜之间伫立起了无数的冰屋。 是的,就是冰雪做成的屋子,冰雪之原,圆圆的屋顶,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着层层光辉。 那样的冰雪屋子,仿佛是梦幻里的七彩精灵屋一般,星棋满布地座落在千里冰河之上,冰屋子里,点燃着重重灯火,星星点点的火光,将冰雪的屋子照得更加的晶莹,宛如红色的暖色琉璃灯盏点缀在星罗棋布的天际。一瞬间的惊艳,段青茗顿时惊叹起来:“这是哪里?” 马车转过另一个弯,那是沿湖的道路,他们正飞快地疾驰在铺满冰雪的路上,一面,是琉璃的晶莹冰雪世界,宛如神话中的精灵一般。 美丽极了,炫目极了。 而更加神奇的是,那些冰雪一般的屋子里,竟然有人声,酒香,还有吆喝的谈天的声音。 段青茗这下更加惊奇起来——呵,这冰雪世界里,还有竟然还有人住么? 看得出段青茗的惊奇,一侧的炎凌宇懒懒地撇了撇唇,淡淡地说了声:“怎么样,这个地方,还可以么?” 段青茗一听,立时惊奇地说道:“怎么,三殿理,这个地方,竟然是你的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 清流街市 在段青茗的心里,这位所谓的三皇子殿下,可以说是心机阴沉,不可理喻,而且,又是个极其小气的人,向来睚眦必报,绝对容不下半点的背叛和忤逆,段青茗还以为,这位三皇子殿下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所谓的尔虞我诈之上了呢,却不知,他原能设计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冰雪琉璃屋呢。而且,这一建,不是一栋、两栋,而是整整的布满了整个湖面呢? 其实,若说是冰雪琉璃屋,还稍微欠缺了一点儿,因为,这些冰层之上的建筑,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建筑群,清流河之上,方圆近十里左右,都布满着冰雪筑成的屋宇,而这些屋宇,无论是方的,还是圆的,抑或是其他形式的建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冰雪屋顶之上,都有着一个同样的标志。 那是一个清流街市的标志。 也就是说,这个炎凌宇,不但用冰雪浇铸成了无数的房子,而且,还将这里,成了一个繁华的街市。 此时,冬日的阳光,照在一行人的身上,也照着琉璃的冰层,清流街市之上,行人可真不算少,这些人,大多数是乘坐马车过来的,而他们一来到这清流街市之上,一侧负责停放马车的小厮,便快速地指挥车夫,将车停到了另外的地方去,于是,热闹的街市之中,人人走来走去,大家笑语欢声,似乎都和段青茗一般,对于这个新生的事务,非常的好奇。 段青茗看着,不由地疑云顿生。 要知道,这些琳琅满目的冰雪屋子里,远远近近地分布着,少说都有几百栋的样子。可如此多的建筑,全部用冰雪浇成,这可要多少的人力,和物力的啊?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疑问道:“炎凌宇,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侧的段誉连忙插了一句话,道:“姐姐,你应该问问,我们是怎么做到的……” 段青茗一听,心里更加奇怪了,她睁大眼睛道:“誉儿,你别告诉姐姐,这里也有你的份儿啊?” 这个段誉,平日里,小聪明是有一点的。可是,你若说他能想出如此离奇的东西,并将之付诸行动的话,无论如何,段青茗都是想不出来的。 更何况,这段誉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炎凌宇如此熟悉的呢?熟悉得,默契十足,而且还能一起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 一侧的段誉“格格”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说道:“是啊,这是炎凌宇和我的杰作。” 段青茗看看段誉,再看看炎凌宇,似乎不太相信段誉的话。可是,一侧的炎凌宇却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说实话,这里能变成如今的模样儿,段誉可是功不可没!” 段青茗一听,立时睁大眼睛,惊奇地说道:“怎么,誉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誉掩口笑道:“是啊,我的创意,炎凌宇的执行者!” 段青茗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哟,还你的创意呢……誉儿,你能不能告诉姐姐,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段誉一听,立时“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告诉你啊,姐姐,这东西,是我偶尔想到的。头一晚上的东西,会在屋外结成冰层,所以,我想着啊,若是用冰雪浇铸的房子,岂不是一样结实么?于是,我将这个创意告诉了炎凌宇,他就开始付诸行动了。”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点了点头,夸奖了一句:“誉儿真是好巧的心思啊!” 段誉,又是“嘿嘿”地傻笑了一下,他心道,这哪里是我的创意啊,分明就是古龙老先生小说里的创意啊。他只是剽窃来的,只不过,在这个古龙先生还没有生出来的年代,没有人告他侵权而已。而且,段誉也知道,在现代的北极,也有爱斯基摩人是长年住在冰屋子里的。只不过,鲜为人知罢了。 段青茗四下看了看,忽然指了指远处,纳罕地说道:“这冰雪屋子里,竟然有食肆么?” 炎凌宇在一旁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啊,若没有食肆和美味,这里,又怎么称得上是街市呢?”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在这冰层之上煮饭煮菜,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炎凌宇知道段青茗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朝身后挥了挥手,只见有人立马捧着黑色的大氅走了过来,炎凌宇淡淡地接过了,然后,轻轻地披在了段青茗的肩膀上,他仍旧淡淡地说道:“不知道你感觉到没有,这里比京城,是要冷上一些的。” 厚厚的大氅披在了段青茗的身上,原本有些瑟瑟发抖的她,立时感觉全身都温暖起来。她点了点头,说道:“何止冷一点啊,这里,比之京城,可冷多了。” 炎凌宇仍旧淡淡一笑,然后,熟门熟路地带着段青茗和段誉,朝着最近的冰雪屋子走去。 那栋冰雪浇成的屋子,较之寻常的屋子较大。而更让段青茗奇怪的是,这间冰雪做成的屋子,从外面来看,这和任何一间层子没有任何分别,就是点燃了灯火的同时,整个冰屋子里,都变得暖烘烘的,温润如珍珠,剔透通亮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漂亮极了。 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毡,而那地毯,更是用不易燃烧的冰纤丝织成的,这样,即便有冰雪在脚下,可是,那寒气,却一点儿都不怕进来。 段誉比比划划地告诉段青茗,这些冰屋子是采集了大块的冰块磊成,然后,让人在这里不停地淋水,将冰块之间的缝隙全部都浇铸密实之后,风就没有办法吹来,屋子里,也会变得暖烘烘的了。然后,再将屋子里铺上地毯,就可以作为休闲和娱乐的处所了。 段青茗听着,又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不得不说,这冰雪年年有,冬天按季来,可是,还真没有听过,有谁,能将这冬天的冰雪利用起来,做出如此出人意表的东西呢。 看到段青茗赞不绝口的样子,炎凌宇和段誉都开心极了。三人来到同样是冰块做的凳子前坐下,然后开始细细地品茶。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炎凌宇还真是用了心思的,且不说别的,就连这茶水,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极品雾松。只是,这样一来,真不知道又要耗费他多少银子呢。 段青茗环视了一下左右,发现这些冰屋子的顶,都是橢圆形的。可是,屋子里如此暖和,却并见头顶有水滴滴下,又或者说有雾气蒸腾。可是,这冰不是水化成的么?怎么遇到了水,这些冰还是不会融化呢? 段青茗想了想,问道:“这屋顶是不是铺了什么防水的东西?” 段誉和炎凌宇互望一眼,不由地都笑了。段誉说道:“不瞒姐姐说,这屋顶铺了一种特制的油布,几乎介乎于有色和无色之间,所以,不认真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真想不到,姐姐居然看出来了。”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算计着,这样一来,真不知道又要用多少银子了。再一想到年后的雪灾,她不由地问道:“三殿下,要建成这个地方,得需要不少银子吧?” 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他答非所问地说道:“你也看到了,这里有不少人来是不是?” 的确,这里的人,可以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再看那些人的衣妆打扮,更是鲜明无比,非富则贵。 第四百三十章 段誉的创举 而段青茗一看就知道,能来这里的人,都身着狐裘抱着暖炉,风帽将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而且,绝对没有人步行的,大家通常都是以马车代步,侍从成群,只远远地一看,就知道来这里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百姓。 看那些人的表情,个个怡然自得,还带着隐密的欢喜,象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难道说,来这里一游,除了可以住一下前所所未闻的冰屋之外,还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么? 即便这里有漫天的冰雪,上好的香茗么?却不足以吸引所有的来者。因为,在大冬天里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的贵族性格,根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啊,即便是段青茗,若无必要,在冬天的时候,她都是绝对不会跨出房门一步的。所以,段青茗觉得,令这些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一定不止这一点儿。 想到这里,段青茗看了炎凌宇一眼,似乎想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一般。 炎凌宇朝四周比划了一下,神态认真地说道:“你也知道,建成这里,需要不少的银子和人力,物力的不是?而且,我也并非那么富有,要建成一部分冰屋子,一定没有问题,可若要成如此的规模,则是有些吃力的。所以,不瞒你说,这银子,是我暂时借来的,无论是哪一个人来,我都会收取一定的费用的。” 一定的费用? 这个费用,一定不会低。可饶是如此,就真的能赚到大把的银子么?不得不说,段青茗对炎凌宇的行为,表示怀疑。 段誉迎着段青茗有些怀疑的眼神,他伸手指了指门外,悄声说道:“你一定想不出来。在这里用一次膳,要收多少银子吧?”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 段誉抛了个“等着瞧”的眼神给段青茗。他仰脸,朝炎凌宇说道:“炎凌宇,那些个废话,你能不能等会儿再说啊,我就要饿死了。” 段誉让段青茗来,是想参观他的创意的,可不是让炎凌宇来上数剧课的,所以,听了一半的段誉,果断地表示反对了。 炎凌宇一听,也恍然觉得自己说得多过头了。他立时笑了起来,说道:“好吧,我们边吃边说吧。” 说话间,炎凌宇对一直侍候在屋子里的侍人做了个手势。对方会意,快速地离开了冰屋子,象是去传膳去了。果然,没过多久,饭菜就开始上桌了。 段青茗知道,段誉其实也算是个嘴刁的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的,通常说得井井有条,他一直吵着要吃好吃的,段青茗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呢。谁曾想,这菜上来以后,她首先就蹙了蹙眉——焖冬笋,炒蕨菜红烧豆腐…… 林林总总的,七、八个菜上了桌,段青茗竟然没有发现一样东西不是取自最寻常的食材的。望着段誉食指大动的样子,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惊奇地说道:“誉儿,这些饭菜,真有那么好吃么?” 可以说,这一桌子的菜,除了炒冬笋,就是腊肉之类,再就是一些寻常的小菜小饭,而且,这炒菜的,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油,虽然其中的一两道菜,看样子有些凉了,可是,却一点油垢都没有结层。这些菜,全部都用透明的盖子盖着,根本嗅不到任何的香味,可是,看着段誉一眼馋得不得了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摇了摇头:“誉儿,你是不是饿坏了?” 段誉有些神秘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先别急,等会儿,一定给个惊喜给你!”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不说话,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段青茗望着那些看似寻常的小菜,又望着段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由地再朝那些菜肴望了一眼。只见那些半透明的盖子被全部打开了,整个空间,顿时迷漫起一股菜的香气。 那香气,似乎非常的特别,段青茗心里一动,不由地拿起了筷子。她小心地夹了一块豆腐放下口去,一品之下,顿时惊呼起来:“厨神谢果?” 厨神。 谢果。 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其实都只是一个人,一个很会很会,很会煮菜的,可是,脾气又怪得象臭牛皮一样的人,厨神,谢果。 有人说,天朝之中,最具权势的人,就是皇帝老子。百姓之中,最令人羡慕的,就是厨神谢果。 还是谢果。 是的,就是谢果。 谢果至所以出名,原因之一,是他很会很会煮菜。原因之二,还是因为他很会,很会煮菜。 可是,这天底下的人,会煮菜的人很多,出名的人也很多。唯独谢果,令人过目不忘,而且,永生不忘。 而谢果令人过目不忘,永生不忘的原因,其实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上煮山珍,下烹海味。他煮的菜,味道全凭喜好,无论是咸是淡,根本就是随心所欲。而且,他扔调料,还到处乱扔,而且,他放盐的时候,根本是从来都不看锅的。随手扔进去,随手就出锅。 这样一个煮菜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成为一个名厨,就如一个从来都不肯用心读书的人,从来都不会考上状元一般。 可惜的是,即便是这样,谢果煮的菜,还是天朝一流,天下一流。 谢果,通常用最简单的食材,能煮出令人难以忘记的美味。无论他的盐放得多了,还是放得少了。都能成为独特的味道,令人食过难忘,一生难忘。 上一世,段青茗在机缘巧合之下,曾经有幸见过谢果一面,可是,却始终没有吃过他煮的菜肴。而今,总算尝到了,段青茗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段誉望着段青茗的样子,不由地嘟起了嘴:“姐姐,你向来心细,还有一样东西,却是没有注意到的。” 段青茗挑了挑眉,望了一眼袅袅浮起的菜的香气,她顿时抿嘴笑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这菜盖子,也是你的创举吧?” 这些菜盖子,看似透明,可能是和屋顶用的是一样的材质。可是,那东西,居然有保暖的作用,这菜啊,经过了外面的冰天雪地,来到这里,居然还是滚烫的。 段誉一听,立时笑开了眉:“是啊,是啊,就又是我的创举……” 段青茗惊奇地说道:“誉儿,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个厨神谢果,你们又是用什么办法请来的?” 要知道,厨神谢果,向来不喜欢拘束,不喜欢被束缚,更不喜欢和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所以,若说是花银子请来的话,好象不大可能。 可是,厨神谢果,又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他的呢?段青茗的眸光,落在了这些奇特的菜盖子上。 段誉只是笑,但笑不语。 说穿了,这些菜盖子,若是在现代,就是非常的简单,因为,它的原材料,就是所谓的均聚物聚丙烯制成的。可是,若是放在古代,可真的复杂了,天知道,段誉为了炼制出这些东西,吃了多少的苦头? 一侧的炎凌宇忽然插口道:“段誉非常的了不起。他不但做成了这种屋顶,这种菜盖子,而且,就是用这个方法,让谢果来这里打一个冬天的免费工的!” 段青茗笑了起来。 要知道,厨神至所以能成为厨神,一定是对菜肴非常的痴迷,因为,没有用十二分心的人,是做不出如此出人意料的成绩的。可是,他的痴迷,又恰恰成了他的软肋,现在,就被段誉这样的人,给成功地利用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融雪巧计 一餐饭,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其实说穿了,真正吃得不亦乐乎的,还是段青茗和段誉。段誉吃得满嘴都是菜肴,就连一向矜持的段青茗,也是放开了肚皮,一直将碟子里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而炎凌宇,似乎对于美食的兴趣向来不大。整个过程下来,他只是忙着帮段誉和段青茗夹菜,即便是那道被段誉赞不绝口的红烧豆腐,他也只是动了动筷子,浅尝了一下。 段青茗和段誉都没有对炎凌宇客气。其实也是的,他自小长在宫廷,什么绝顶的东西没有吃过呢?所以,也是很难对谢果这样的菜肴产生巨大的兴趣的。 其实,段青茗只猜对了一半。炎凌宇是看两姐弟吃得香,不好意思动筷子了,再者,段青茗很难在他的面前好象现在这样的放松,所以,吃饭倒成了其次,炎凌宇现在成了纯观众了。 三个人用完饭,立即有人收走了碗碟。三个人在喝茶的时候,段青茗忽然说道:“对了,三皇子殿下,我前几日让人捎信给你,你还记得不?” 炎凌宇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 几日前,段青茗让人捎信给炎凌宇,隐晦地说起了街头有不少冻死、饿死的百姓,以及城里城外积雪太深,恐生灾祸。所以,希望他早做准备。 这话,炎凌宇听了,也记在了心里,所以,他一早的,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最后,并联合段誉,做成了这里的清流街市。现在,这里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只是,相对于未来的灾情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关于这个问题,段青茗其实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已。所以,这一直以来,她才没有开口。可现在碰到了炎凌宇,她当然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说实话,炎凌宇也正在头痛之中。 这城里城外的冰雪日积日深,已经影响到了普通百姓正常的生活作息。眼下,已经有不少的灾民饿死,冻死,虽然,此前已经开了粥棚,可同样的杯水车薪,而且,并不是长久之计。 再者,若是这声雪灾,影响了春后的庄稼的话,那么,真正的灾难,才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目前,朝堂之上,已经对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家各抒己见,根本就没有个头儿。虽然,炎凌宇很想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可是,看样子,也是不可能的了。 炎凌宇认为,眼下的燃眉之急就是要首先解决百姓的问题。可是,积雪日深,行路都难,虽然,各府和朝廷之中,已经组织了不少的人去清扫积雪。可是,俗话说,这扫得没有下得快,落的,总比抬的多。这扫来扫去的,只有城中的主干道才能勉强通行,可是,方才,才晴了一下的天,又阴沉下来,看样子,傍晚又有冰雪一场了。 炎凌宇叹息道:“这一次,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百姓了……” 是啊,交通不通,诸事不顺。一句话说白了,路不好走,凡事都要打上折扣。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依三皇子殿下看,这事的关键,是在路,还是在人?” 炎凌宇眼睛一瞪道:“你叫我什么?” 方才,段青茗在街市上唤大宁哥哥,小宁哥哥的时候,炎凌宇心里已经都不是滋味儿了,现在倒好,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在,她还是一口一个“三皇子殿下。”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叫上瘾了? 段青茗心里一滞,心知道这位爷又想来个秋后算帐了。她硬着头皮,咬牙道:“好吧,炎凌宇,你告诉我,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段青茗又在心里,将炎凌宇鄙视了一百二十遍。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看样子,真的是睚眦必报,一点都不容情啊。 看到段青茗聪明地妥协了。炎凌宇这才开心地扬了扬眉,说道:“自然是路重要啊。” 话说到一半,炎凌宇的语气又沉重起来:“你想想啊,若是这雪还在不停地下,那么,用不了半月,通往京城的路,就会全部被堵,路一被堵实的话,百姓出不了门,自然生计艰难,再加上天寒地冻的,百姓衣食不足,说不得,就一定会有不少的人饿死、冰死的。若真这样的话,今年春后,怕就会引发一场瘟疫。” 段青茗不由地点了点头,其实,来年的状况,和炎凌宇所预料的,基本不差什么。要知道,先是冰雪封路,再就是举步维艰,到了最后,家中无粮的穷苦百姓,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又或者是简陋的住处被压坏,变成居无定所,那么,到了最后,就一定数量的人,死于这场雪灾。 而来年开春之后,若不及时处理这些尸体的话,那么,死尸的气息和毒气一经蔓延,一场瘟疫,就会在所难免。 所以,炎凌宇说的,和段青茗想的是一样的,那就是,路为先。 要知道,路通则人通,人通则货通。虽然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可最起码的,货通、人通,那么,大多数的人,应该就会逃过这一劫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气温如此低下,滴水都能成冰,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些冰雪清理干净,然后,让道路通畅呢? 段青茗可还记得,方才,他们出府之后,看到不少的官兵正在清扫积雪。而且,他们这一出城,可真费了不少的功夫的啊。 炎凌宇眉头紧蹙,似乎真的被难住了。 段青茗微微笑了笑,说道:“其实,要想融化冰雪并不算难,只不过,需要一样东西而已。” 炎凌宇一听,立时追问道:“需要什么?你说?” 段青茗说道:“盐……” 炎凌宇顿时愣了一下:“盐?” 盐不是用来煮菜吃饭的么?怎么能用来融化冰雪呢?再者,这道路满城的,要多少盐,才能融化冰雪呢?又能融化多少呢?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里,盐才刚刚被人所开发,食用,所有的盐,全部都有朝廷辖下的盐吏统一控制,然后再分发各处,所以,那时对盐来说,控制得相当的严格。 看到炎凌宇的表情,段青茗胸有成竹地说道:“盐呢,最能融化冰雪,即便是天气再冷,都没有关系,而且,这盐呢,不需要上好的精盐,只需要没有加工过的粗盐就成了,盐融化了冰雪之后,还可以反复利用,而且,我们可以先从官道和城中各交通要道开始,相信朝廷库存里的粗盐,应该是没没有问题的。” 炎凌宇蹙了蹙眉,道:“可是,真的可以么?” 炎凌宇当然不是在怀疑段青茗。他怀疑的,却是这个办法的可行性,还有需要盐之类的必需性。而且,量的大小。 段青茗点点头:“一定可以的。” 在前世的时候,段青茗曾经和一位盐商打过交道。那位盐商告诉段青茗,他在冬天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一袋子的盐洒在了山路上,当时,他一个人,侍人摔死了,驴子也走脱了。他又受了伤。无力将盐取回,于是,就作了记号,想等第二天再取回的。可没想到的是,当他第二天去到原处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的积雪已绿全部融化了。而且,他的盐,也无影无踪了。 当时,盐商还以为有人偷走了他的盐,于是,站在冰雪之中欲哭无泪,大骂无良小贼,可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洒了一盐,将那些积雪融化,从而涌透到了雪水里去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出事了 偶然得来的结论,自然是不足以为外人信的,这个商人既不完全相信,也绝对不会死心。所以,当时的他是非常的恼怒,心里也非常的失落。 商人回去之后,越想越窝火,越想越不愤。他干脆的,趁着大雪天,拿了半包盐,洒在了冰雪厚厚的院子里,想看看,这盐究竟是怎么流失的。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那原本洒了盐的地方,那雪,竟然神奇地融化了,而且,那融化的雪水还流到了别的地方,洁白的土地上,黑色的泥土湿润地横在空间,让人看了,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盐商看过了,那些冰雪,真的融化了,而且,融化了之后,再不结冰。融化了的雪水之中,因为有盐的缘故,所以,那范围正在蔓延。可是,除此之外,院子里别的地方的冰雪,依旧厚厚的,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个盐商,最后在和前世的段青茗做生意时,无意之中,将这件事当成了趣事,告诉了段青茗。以博段青茗一笑。而当时,段青茗听了,的确也只是一笑置之,心里,却认真地记了下来。 其实,盐能融雪这个道理,生在盐海之侧的人,大多都是知道的。因为,盛产盐的地方,即便是大雪封山,都根本就不会结冰的。所以,这件事,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可是,在内陆,这个理论,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毕竟,那时的运输并不发达,再经过层层提价,这盐到了百姓手中的话,甚至比米还贵,而这些寻常百姓得到一罐子盐的话,无不小心珍藏,哪里会用来到处乱放,又或者是拿来试验融雪呢? 一侧的段誉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惊奇地扬了扬眉。大抵是他并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心计满多的姐姐,还能个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在现代,盐能融雪的这个道理,是大家都知道的。若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这些雪其实是在不断融化和凝固的,只不过二者速度相等,所以他们才始终保持固态不变,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冬天里,冰雪成堆,根本没有融化的原因了! 而且,在现代的人,都知道盐水的凝固点比水要低,撒上盐以后,雪周围的水就便成盐水,因此就凝固不了了!! 这样雪就会不断融化,而不能再凝固回去,所以就越来越少了! 所以,段青茗这个盐能融雪的道理,段誉其实是知道的。可是,他由于在古代的年纪还小,又对于未来的事情并不放心,所以,干脆的,也没有去用心想。 段誉倒还记得,在网络信息发达的现代,一切的资料,都可以从网上查出来的。他还记得,由于盐水会对柏油公路以及水泥公路造成侵蚀。所以,目前多个国家因为要保护他们国家的公路,所以,已经不允许采用撒盐化雪的方式,而采用最新研制出来的化雪剂来融化积雪了。 更何况,段誉还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空气温度不断地上升,有很多地方,几乎已经不下雪了,所以,这盐融雪这样的事情,就更用不着了。 原本,段誉还想告诉段青茗和炎凌宇,说这盐能毁坏路面的事情的。可是,他转念一想,就决定保持沉默了。 毕竟,现在的段誉还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若是做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的话,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的。再者,段誉也知道,城中积雪日厚,出行艰难,所以,这融雪,倒是势在必行了。至于路面毁坏不毁坏嘛,这些,若能用一些路,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的话,倒是有些划算的。更何况,在古代的路上,路面全部都是泥巴路比较多,哪里有现代的柏油路和水泥路那么多呢?这泥土路的雪融化掉了,最多明年少长草而已,横竖的,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主意一定,段誉就决定不再劝阻这二人了。 可是,有些事,不做可以,不知道,却是不行的。段誉想了想,提醒这两人说道:“可是,我听说,这盐的腐蚀性非常的大,对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呢?” 炎凌宇听了,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个,眼下已经顾不得了。路不行了,可以再修。可是,这人死了,却不能再活。”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青茗倒多少有些意外。 要知道,在段青茗的心里,炎凌宇这没心没肺的事情,可算是多了去了。她倒是没有想到,一个性格如此怪戾的人,却还会忧国忧民,怜悯民生。 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炎凌宇又带着两人到处参观了一番,这才一起回城去了。 当炎凌宇送段青茗和段誉回到段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了。炎凌宇得到了段青茗的办法,急急地回宫去找对策,所以,根本就没有进府,而段誉吃饱了就想睡觉,于是,也就没和炎凌宇啰嗦。 而段青茗,早先甩下了宁保举和宁仲举兄弟,此时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样了。她更怕段正会因此责怪,所以,心里倒有些忐忑不安。 姐弟俩告别炎凌宇,朝段府之内走去。炎凌宇也乘着马车走了。原本,段青茗是想送完段誉之后,直接回自己的院子的。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出去了这大半天的时间,段府之中,真的又出事了。 段青茗才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月葭已经上前,叽叽喳喳地告诉段青茗,说是段玉兰失踪了,段正出门未归,月华和月秀正跪在院子里,被刘蓉审问。 段青茗听了,心里“格登”一下。 这段玉兰她曾经在街上看到过一次,可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失踪了? 那么,段玉兰是自己失踪的,还是被人掳走的呢?若是自己失踪的话,那么,刘蓉一定会找她的吧?可若是被人掳走的话,那么,又是谁做的呢?他又为什么要掳段玉兰呢? 而且,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里,段府连连出事,前一段时间是段青茗被人追杀,段誉失踪,虽然,段玉兰已经间接地承认了是她做的,可是,这段玉兰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大的胆子呢? 段青茗想了想,就朝段玉兰的院子里走去。 段青茗才一走近段玉兰的院子围墙,就听到里面付出喝骂的声音,还有哭泣求饶的声音。 段青茗微微一凝眉,就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看到段青茗来了,跪倒在地廊下的月华和月秀顿时看到了希望一般地抬起了眸子,看那样子,分明想让段青茗救命。 月华和月秀的脸颊都是红红肿肿的,身上衣衫单薄,有几处,已经被撕裂了,看那样子,不难看出,刘蓉是对这二人施了刑的。而且,这下手还不轻。而今,这两个丫头跪倒在雪地的边缘,段青茗隐隐可以看出,那雪地上,还有血的印子。 虽然,月华和月秀都是死契,生杀大权都握在段府的手里,可是,这样打罚两个丫头,也难免让这些下人寒心。 原本,这二人并没有错,错的,只是跟了段玉兰这样的主子,现在,段玉兰偷偷地溜了出去,却留了这两个丫头前来顶罪,而且,还是落在了刘蓉和王嬷嬷的手里,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 段青茗再看过去,就看到刘蓉正抱着暖炉,坐在廊下的椅子上,一双眸子,几乎喷了火一般地,朝着月华和月秀喝道:“今天,你们若说不出你们主子的去处,就一直给我跪着,跪到你们的主子回来为止。” 第四百三十三章 段玉兰的劫难 听了刘蓉的话,月华和月秀顿时面如灰色。她们瘫软在地上,再也坐不起来了。 主子胡闹惹事,丫头顶罪,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现在,这段玉兰是偷偷地跑出去的,甚至连月华和月秀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明摆着,刘蓉是要拿她们泄愤,又要她们从哪里说起呢? 段青茗走上前两步,遥遥地望着刘蓉,淡声道:“姨娘最重要的是消消气,找到兰妹妹再说,你只在这里罚这些丫头们,是没有用的。” 刘蓉恨恨地望了段青茗一眼,眼神里的怒意和恨意,犹如泛滥的洪水一般,几乎就要决堤。 段青茗淡淡地站在那里,望着刘蓉,眼底的冷笑,也是不言而喻。 象段玉兰那样的人,又会出什么事呢?充其量只是出去胡混了,刘蓉不让人去找,只是在这里折磨这些丫头,又有什么用呢? 刘蓉嘶声说道:“我的兰儿不见了,你是不是满意了……段青茗,你就是个扫把星你知道么?有你一天在,我的兰儿怎么会好得了?” 既然段正不在,这里里外外的都是自己人,刘蓉也就彻底地撕去了伪装——是的,段青茗处处和段玉兰不妥,段玉兰出事,哪一次和段青茗脱得了干系的?这一次,段玉兰失踪,怕这件事,和段青茗也是有关系的吧? 既然大家撕破了脸,段青茗也用不着再装。她望着刘蓉,冷笑道:“姨娘的话好生奇怪啊。若真说是扫把星的话,还不知道说谁呢……前一段时间,我和誉儿分别遇险,这事,已经查出个眉目出来了,到时,证据放在眼前,姨娘大抵就会知道,这段府之中,究竟谁才是扫把星了……” 刘蓉一听,脸色立时僵了一下。 段誉的事情,刘蓉知道,是段玉兰做下的。现在看来,段青茗的事情,也和兰儿脱不了干系。可是,兰儿什么时候竟然生出如此大的本事呢?竟然能收买如此多的人手? 看到刘蓉沉默,段青茗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她转过身来,让人扶月华和月秀起来,然后,发配这些院子里的人,开始寻找段玉兰。 段玉兰失踪了,或者是出事了,段青茗并不关心,可是,这事关系到段府小姐的事情,她却是不能不管的。毕竟,她也是段府的女儿,若说是段玉兰出了什么事的话,她的脸上,也难免跟着要蒙尘。而且,段正若是知道了这事的话,大过年的,不知道又要闹出些什么风波出来,现在,这横竖的,倒不如早些把事情解决掉算了。 刘蓉咬着牙站在那里,听着段青茗的安排,末了,忽然恨恨地说了一句:“段青茗,你别以为你帮我找兰儿,我就会感谢你。” 段青茗淡声说道:“我如此做,只为爹爹分忧,至于姨娘的感激……就免了吧。” 刘蓉的感恩方式,段青茗实在是敬谢不敏,所以,这感激倒不如不感激来得实在。 刘蓉听了,又气得两眼发黑,可是,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刘蓉望着段青茗,一字一句地说道:“段青茗,你也别太过得意了,这件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段青茗一听,立时冷笑起来:“悉听尊便。”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刘蓉看到段青茗要走,又是气极,她移了移脚步,挡住段青茗的脚步,恨声说道:“你要去哪里?你的妹妹不见了,难道你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么?” 原来,刘蓉误会段青茗要去告诉段正,说段玉兰失踪的事情了。 刘蓉才一近身,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那样浓烈的气味,熏得段青茗几想呕吐。她连忙后退半步,站定了。 虽然,刘蓉身上的气味,被那些香气所掩盖了。可是,段青茗还是敏锐地闻出来,她的身上,那微微的臭腐的气息。 原来,欲盖弥彰这一句话,用在刘蓉的身上,同样贴切呢。 段青茗望着刘蓉,微微地摇了摇头:“我还道姨娘有多么聪明呢,原来,也不过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这兰妹妹失踪,无论她是有心,抑或是身不由己,可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到处说,为什么要搞得人尽皆知呢?” 看到刘蓉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段青茗再冷笑道:“倒是姨娘你的嘴巴可要严实一点,小心兰妹妹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段青茗的话,恨得刘蓉直想跳脚。她刚刚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再次淡淡地开口了:“姨娘最近改了香料吧……只是,这香气也太过浓郁了一些了。我尚且受不了了,更别提父亲了……对了,爹爹好象很久都没有去姨娘的房里了吧?” 说到病,不要命。 段青茗的话,正说到刘蓉的痛处。她望着段青茗,眼睛里几乎迸出血来:“段青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段青茗冷笑,在这个世上,人人都知道,事事都知道,可是,即便你知道,却拿不出证据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充其量,也只是气坏自己而已啊。 望着刘蓉气得要死,可是偏偏却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样子,段青茗这才觉得,长久隐藏在心里的恨意,慢慢地消散了一些。 很显然的,刘蓉已经被段玉兰的失踪乱了方寸了,段青茗相信,用不了多久,刘蓉就会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儿了。 先是失去段正,再就是失去段玉兰,然后,一点一点地失去她原本所拥有的一切。直到一无所有。 段青茗走出段玉兰的院门的时候,长久地压抑在心里的那口郁气,终于都吐了出来。不得不说,段青茗和段玉兰还有刘蓉之间,就是一场没有结束的战争,除了生命的结束,又或者是生死永远不见。 现在,段玉兰失踪了,段青茗相信,段玉兰回来之后,一定会脱胎换骨,判若两人的。而段青茗正在等待着,那个配和自己作对手的段玉兰。 前一世,段玉兰用尽手段,从段青茗的手里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而今生,段青茗要用段玉兰以前的法子,将玉兰引以为傲的一切,统统都全部毁去。她同样的,要段玉兰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儿。因为,只有那样的话,段青茗失去一双儿女的痛,才能稍减。 段青茗因为离去得匆忙,所以,并没有看到,在前方屋子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这边静静地仰望,看到段青茗出门,刘蓉也铁青着脸离去了。那个身影忽然淡淡地抿了抿唇,现在,刘蓉已经乱了方寸了,那么,下一步,就是要将刘蓉手里搜刮段府的钱,一点一点地拿回来。 刘蓉,你想要女儿,还是想要银子,这一次,可真的要想清楚了。 段玉兰是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才渐渐醒来的。 黑。 如墨一般的漆黑。 四周一片寂静,身边都是泥土的干燥气息,还有一种陈旧的**的气味儿。 段玉兰从冰凉的地板上坐了起来。她惊惶地左摸右摸,可是,眼前却是空旷一片,似乎什么都摸不到。 段玉兰站了起来,用手摸索着,朝前走了两步,空洞的脚步的回音传来,段玉兰这才知道,自己应该是在一个远离了风,还有远离了一切的空间。 可是,自己究竟在哪里呢?她只记得,自己跟着段青茗,想看看她去做什么,可是,迎面一道黑影闪来,她就晕了,再醒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只要银子不要命 段玉兰左摸摸,右摸摸,可是,除了只摸到四面的墙壁,还有眼前一片虚无的漆黑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段玉兰的心,就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她虽然不常出门,可是,却知道这外面有许多的坏人,将那些良家妇女卖到青楼里去换钱,又或者说,关到地窖里,永远不见天日。 虽然,这些事,段玉兰并没有经历过,可现在,她被人打晕了,带到了一个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四周不见人,恐怖得要命,那种将自己的生死,都不知道握在谁手里的感觉,令段玉兰觉得自己的经历,就和那些传言里所说的一般,暗无天日,求天不应,叫地不灵。 段玉兰再试探着摸了几次,可是,没有门,甚至没有窗子。她试探性地敲了敲墙壁,哑声问了句:“请问,有人么?” 然而,没有人应声。 段玉兰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她拔高声调,再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在外面么?” 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回答段玉兰的,是一阵“嗡嗡”的回音,直震得她的耳膜都要痛起来了。 段玉兰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她沙哑着嗓子,再问了一句:“谁在外面啊,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仍然没有人回答。 而随着段玉兰不断的问话,四周的空间里,蓦地浮起一阵奇异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墙壁上瑟瑟而下,直听得段玉兰惊恐极了。她用手拍着墙壁,有些绝望地发出求救:“有人吗?放我出去吧,我会给你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 …… 呜呜,段玉兰害怕极了。她想回家,她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哪怕再多的银子,她都会付的。呜呜,只要你能放她回去…… 段玉兰一声一声的叫,一声一声的哭,直哭得原本就沙哑的喉咙更加地沙哑起来,可是,回答她的,仍旧是一片虚无的寂静。 段玉兰是个热闹习惯了的人了,自从出生以来,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黑暗,如此绝望的时候,此时的她,犹如被困的小兽一般,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有人么?有人吗?有人没有啊? 段玉兰的求救声,一声高过一声。段玉兰的哭泣声,一声哑过一声。然而,黑暗无情,天地无情,任段玉兰叫破了喉咙,也根本没有人发出半点的声音。 寂静和恐惧犹如潮水,剧烈地冲击着段玉兰的视觉和感官。在一片近乎虚无的黑暗之中,她仿佛看到死神狞笑着,朝自己伸出死亡的手。她看到,有谁正在黑暗之中,一寸一寸地向自己靠近。她看到,自己正被一群丑陋得极其可怕的野兽们撕咬着,怕下一分钟,甚至是下下一分钟里,就会被撕成碎片。 耳边的幻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段玉兰先是由害怕变得恐惧,最后,终于由恐惧变得绝望了,她蜷缩在黑暗之中,紧紧地抱着自己,在拼命地抗拒的同时,也在拼命地想要保护自己—— 有人么?有人在吗?能放她出去么?只要放了她,她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银子…… …… 就在段玉兰因为绝望而恐惧,因为恐惧而绝望的时候,厚厚的土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想出去么?” 几乎不假思索地,段玉兰开口道:“想……” 黑暗中,有谁轻笑起来,带着轻蔑,带着鄙夷——宛如被困的野兽,忽然告诉你,它想出去,那么,代价呢?是生命,还是其他? 听到对方在冷笑,段玉兰想也不想地开口:“只要你放我出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对了,银子,我会给你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只求求你能放我出去,。” 金银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为了生命,为了自由,段玉兰什么都愿意付出,多少银子都愿意出。 厚厚的土墙之外,再次传来模糊的笑声,苍老而且阴凉:“你能出多少银子呢……” 段玉兰仍旧不假思索地说道:“多,很多,你无论要多少,我都能给……” 那个声音仍旧淡淡地笑,淡淡地说道:“多又是多少……呵呵,能多得过我将你卖到倚红楼里的价格么……要知道,那里的老鸨已经来验过货了,她对你可是非常的满意,而且,还出了一个十分高的价钱呢……” 那个声音,似乎在卖关子,他仍旧用不疾不须的声音说道:“呵呵,所以说呢,若是你出的银子不够多的话,我只好将你卖给那个老鸨了……” 老鸨? 只一瞬间,段玉兰就想起了那些倚问卖笑,任人欺凌的卑下的青楼女子。只要想到自己落入青楼的下场,段玉兰听得浑身一个哆嗦。她连忙扑到土墙边,哭叫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将我卖掉,我会给你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只要你开个价……” 我会给你银子,只要你开个价。 那个声音冷笑起来:“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要知道,那个老鸨,我们已经合作过多次了,向来钱货两讫,绝不欺瞒的啊。可是你,我并不认识你,又哪里知道你有没有银子?” 段玉兰一听,连忙说道:“我有……我有……我是段将军的女儿,你无论要多少银子,我都会给的。” 那个声音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无论你是谁,只要你进了倚红楼,就是老鸨的人了,其他的事情,我不再关心……明天,老鸨就要来领人了。若你在明天之前,没有银子给我的话,那么,你就随那个老鸨去吧……” 一句话的时间,那个声音已经离得远了,只有淡淡的余音,还在整个空间缥缈地响起:“你的干粮和水,就在你的左首边的墙角里,吃吧,别饿死了,我可没有东西可以交货了。” 那个声音不说则罢,这一说,段玉兰还真觉得饿了。 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命远比吃饭更重要啊。段玉兰拍着土墙,大声说道:“我给,我给……我可以写信给我娘,她一定会给你银子的,无论你要多少,她都会给的。” 没有人回答段玉兰的话,只有她的余音在整个空间回荡着,听得段玉兰的心里,空得可怕,慌得可怕——怎么办,怎么办,她就要被卖了。而且,还是卖到那个倚红楼装在去。她可是官家的小姐啊,虽然是庶出,可是,自小就是千尊万贵的,可现在呢,她真的要沦落到被人卖出去的地步了么? 不,不,不会的,她还有娘,娘一定会来救她的是不是?一定的。 …… 就在段玉兰在黑暗之中,几乎要发狂的时候,阴暗的通道尽头,段誉正把玩着手里的扩音筒,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誉的身后,分别站着三赖子和秃子两人。 这两个人,望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段誉,不知道这位爷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差。 三赖子想了想,凑近段誉,有些讨好地说道:“小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位姑娘已经答应要给银子了,可是,您怎么不答应她的要求呢?” 是啊,那位姑娘都说了,无论他们要多少银子,她都愿意给了,可现在,为什么小爷既不开口,更不开心呢? 三赖子在说话的时候,秃子也紧紧地盯着段誉。 说实话,段誉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秃子根本就不关心,他最关心的事情,是自己能到手的,究竟有多少银子。 第四百三十五章 刘蓉的心疼 自然了,秃子更想知道的是,这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那些替老娘救命的银子。 秃子原本不是个十分贪心的人,可是,他的老娘病了,所以,他急着要钱,急钱就象是急水一般。 段誉淡淡地抬起头来,朝一侧的三赖子望了一眼,他眼神淡淡地说道:“她身上有银子么?” 三赖子摇了摇头。 段誉冷笑道:“那不就结了,她若是告诉你,明天给你个官做做,难不成,你还真的相信,你明天有官做了么?” 这下,三赖子瞠目结舌地,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段誉微微地弯了弯唇,他望着三赖子和秃子,淡淡地说道:“你们都记住了,这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若想要银子,也是毛燥不得的。若是依你们的性格,听了她的话,怕银子还没有拿到,你们的小命,就先交待到她的头上了……” 三赖子和秃子一怔,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了。 段誉将手里的话筒往三赖子的面前一扔,冷冷地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拿着这个话筒,每过半个时辰,就冲里面喊一次话,一会儿告诉她,她娘来赎她了,一会儿再告诉她,她娘嫌银子多,不想赎了……总之,这大喜大悲的,什么难听就说什么,什么什么是她最想的,就说什么,明白么?” 三赖子和秃子根本就不明白,可是,他们却乖乖地接过了话筒,准备去喊话去了。 看到段誉还呆在通道的尽头,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神情呆呆的,一点都不象是开心的样子。 三赖子冲秃子使了个眼色。秃子会意,他走上前两步,朝段誉说道:“那个,小爷啊,我们想知道,这样喊话,究竟要喊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是啊,这每隔半个时辰喊一次不是问题,两个人轮着来,也不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这究竟要喊到什么时候呢? 段誉头也不抬地答道:“喊到每人三次之后,就可以停了。” 哼哼,段玉兰的心智,还没有那么成熟吧?如此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难不成,她真的可以捱过去么?段誉还真不相信了。 而且,还有刘蓉那边,怕也要尽早下手了吧? 这一次,段誉的目的,旨在银子,他的目标,就是刘蓉。相信把持了段府多年的刘蓉,肯定捞了段府不少的油水,只要把这些油水掏出来,这才能解段誉被劫的心头之恨,自然了,更重要的是,段誉想看着刘蓉母女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 秃子和三赖子乖乖地走了,段誉却在两人的身后,微微地眯了眯眸子——三赖子的人,太过精明了一点儿,精明而且有些自以为是。秃子这人,看着表面老实,实际是个缺心眼的,专门被三赖子当枪使的。虽然,段誉并不介意三赖子和秃子有时会背着自己搞些小动作,可是,他是绝对不允许这二人有任何的异心的。现在,段誉绑了段玉兰,他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教训段玉兰和银子,这其二嘛,就是为了考验秃子和三赖子两人。 段誉是个注定一生不平凡的人,所以,他需要的是搏击长空的雄鹰,而不是扶不起的小强。所以,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是被他认可的,而且,有着一定的,特殊能力的。 现在,段誉已经给了秃子和三赖子机会,这看这两个人,是否能把握住了。 自然了,路有两端,事有正反,这三赖子和秃子两人,是成仁,还是成功,就真的要靠他们自己的了。 果然,三赖子和秃子乖乖地每隔半个时辰,就朝段玉兰喊一次话,而段玉兰果然的,被两人这一悲一喜的两个极端消息耍了个够。那感觉,就仿佛是过山车的极度飘摇一般,一会儿上了云端,一会儿,又落下了底谷,最要命的是,那个谷,似乎并不够深,那个云端,似乎也并不够高。总之,这一高一低的反复下来,段玉兰是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她可怜地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伤心地不停流泪。 因为三赖子和秃子两人的手里,有段誉特制的话筒,所以,他们朝段玉兰喊话时,声音和平日大相庭径。根本就不用担心段玉兰能听得出来。‘’‘’ 此时,听到段玉兰彻底崩溃了,三赖子和秃子这才放下了话筒,乐颠颠地朝段誉报信去了。 段誉嘱咐两人看好段玉兰,自己却回了段府。并且,他约定了,明天的时候,就要拿段玉兰去交换银子。 一听到明天就有银子了,三赖子和秃子都开心极了,两人当即表示,一定看好段玉兰,既不会让她寻短见,更不会让她走脱了去。 段誉折磨完了段玉兰,不用说了,下一个,一定轮到刘蓉。 果然,刘蓉才刚刚回到屋子里,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信笺。那上面的字,根本就是左手写的,乱七八糟不说,而且,歪歪扭扭的,根本就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刘蓉刚刚进门,王嬷嬷就跟着来了。她告诉刘蓉,方才,府外来了一个叫化子,给了这封信,点名要交给刘蓉,然后,就离去了。 刘蓉打开信笺一看,就看到里面掉出来一副耳环。里面,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白银五千两,赎段玉兰一条命。” 刘蓉一看,手里的东西,顿时跌在了地上。 五千两银子换段玉兰的命?那么,也就是说,段玉兰被人劫了票了,现在,有生命危险了么? 刘蓉这一生,只生了段玉兰一个女儿,自然视为珍宝,此时,莫说是对方要五千两银子了,即便是要了刘蓉的命,刘蓉也是给的呀。 当即,刘蓉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付银子,救人。 然而,就在刘蓉准备去取银票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 不对啊,这对方只是拿了一副段玉兰的耳环,就要五千两银子。这五千两银子,说多不说,说少不说,可是,她要怎么确定,这段玉兰就在对方的手里呢?更何况,这银子给了,段玉兰回不回得来,还是两可呢,所以,现在,刘蓉即便是有了银子,也不能马上给的呀!最起码,她要见到段玉兰的人,才能决定是否给的呀。 这样一想,刘蓉反倒镇定下来了。她拿着手里的信笺,反反复复地看。然后,竟然问起了有关送信小子的细节。然后,告诉王嬷嬷,若有人再送信来的话,就直接将人截下,然后,交给她处理。 送信的人,或许不是劫持段玉兰的人,可是,这多多少少的,他得和这帮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刘蓉相信,只要找到送信的人,她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段玉兰的所在。 刘蓉握紧了手里的信笺和段玉兰的耳环,不停地安慰自己——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刘蓉没有看到的是,当她冷静下来之后,屋顶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地离去了。没错,他是向段誉报告这一结果的。 而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正悠闲地喝着茶的段誉,在听了对方的禀报之后,只是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继续跟着刘蓉。看看她还会做什么。” 呵呵,和聪明的人打交道,还真是好事,最起码,现在的刘蓉,若是直接取了银子的话,下面的戏,就真的没法唱下去了。可是,若是刘蓉想继续和段誉玩下去的话,段誉相信,刘蓉的结局,一定会非常**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抗不住了 原本,刘蓉以为,那人一定会再施诡计,然后,用尽各种方法来威胁自己的。而且,她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以防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甚至还准备着,要怎样对付对方,甚至怎样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捉在手心里等等。 眼下,刘蓉全无线索可言,所以,她只有顺藤摸瓜,才能找到段玉兰的所在,才能救出自己的女儿。 原本,刘蓉一直在等,非常焦心地等。眼下,她终于看到了一线的希望,又岂会轻易放弃? 夜,特别漫长。漫长得星月照在天际,似乎根本就会等到第二天的黎明一般。 因为担忧过甚,刘蓉彻夜未眠。当黎明的第一缕天光照到窗棂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刘蓉,已经准备想要收网了。 然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还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刘蓉现在的状态,那就是,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因为,刘蓉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一大早,她才刚刚漱洗完毕,就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这信是收到了,信的内容也同样简单。可是,刘蓉握着那纸信笺,恨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刘蓉至所以恨,是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看到送信的人,因为,那信,竟然是放在信封里,然后,直接塞进了门房里的门缝里的。那门房拾到了,就送到了刘蓉这里。 这一次的信封里,截着一段段玉兰出事前所穿衣服的的衣角,简单的信笺里,还是和昨日同样丑陋的字眼:“速速准备白银一万两,赎段玉兰一条命。” 什么都和昨天一样,唯一不同的时,昨天的价码是五千两银子,今天,却是一万两银子。 刘蓉握着段玉兰衣角的手都在发抖——这对方是不是想和她躲猫猫啊,而且,这对方是不是准备这样纠缠下去呢? 因为,这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赎金就涨了一倍?这涨价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呢? 刘蓉握着那截从段玉兰的衣服上剪下的衣角,顿时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这几日雪灾严重,人们出行艰难。更加上个个人都忧心年后的生计问题,所以,这挥之不支的雪灾阴影,生生地将过年的气氛,全部都挥散了。 段正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回府了。据说,满朝的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也都全部滞留在宫中,根本就没有人回去。 原本,这是朝中大事,根本轮不到刘蓉此等女人担忧。可是,正因为段正的不在府中,才给刘蓉制造了机会,使她可以放开手,想尽办法,救出自己的女儿。 刘蓉叫来的门房,仔细地询问着一切的细节,依她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门房懵懂的告诉刘蓉,昨晚一夜大雪,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刘蓉听了门房的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却无计可施。没有办法的她,只好另寻其他办法了。 说实话,段玉兰落在了他人的手里,这件事,令刘蓉心如刀割。因为,她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对付段玉兰,更不知道,段玉兰现在是生是死。而且,现在的天气,比之前几天,越发的冷了。几乎是滴水成冰,只要一出门,就会冻得人们说不出话来。所以,刘蓉更加担心,向来被她捧在手里的怕飞了,含在跟里怕化了的段玉兰,此时冷不冷?饿不饿?是否在经历着佬什么样的折磨? 雪,仍旧不停地下。新的雪片,将旧的积雪掩埋,层层叠叠的洁白,不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纯净无瑕,而是带着令人说不出的恐惧和惶惶。 若是这雪,再下上一段时间,怕这门口,都不能出了吧? 段府的人,在不停地扫雪,只要雪一停,管家就会让人继续地扫,深恐府内的道路被堵塞,主子无法畅通。 各房的丫头下人们,都在忙碌着来来去去,那情景,和以往冬天里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的分别。 自然了,除了刘蓉的心境之外。 刘蓉站在窗前,用力咬了咬下唇,终于唤过了王嬷嬷,说是让她送一封信出去。王嬷嬷望着刘蓉的眼神,不由心下一惊,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揣了刘蓉的信,准备冒着大雪出去。 刘蓉终于都要向那个人求救了么?可见,二小姐的命,在主子的心里,真的是超越了一切的啊。因为,刘蓉但凡有一点办法,都是不愿意再和那人扯上一分的关系的啊。 可而今,冰雪封路,举步维艰,又有谁,能帮忙救段玉兰于水火之中呢? 而且,今天是第二天了。若是再见不到段玉兰,那么,段正一旦回府,王嬷嬷还真不敢想像,等待着刘蓉和段玉兰的,又是什么。 看到王嬷嬷出门,刘蓉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刘蓉现在正在向一个可怕人的求救,而她这一举动,无异于饮鸠止渴。因为,只有刘蓉知道,若是再招惹了那个人,她的下场会多么的可怕。也只有她知道,那个人,虽然有十足的能力救回段玉兰,可是,却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 可是,顾不住了,刘蓉也抗不住了。 如果说,这一次的求救,对于刘蓉来说,会是一场再不醒来的噩梦的话,那么,段玉兰若是再找不回来,怕她真的没法子活下去了。 两者权衡之下,刘蓉即便是因噎废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她决定了,要向那个魔鬼求救…… 当王嬷嬷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段青茗的院子里,月葭正在绘声绘色地向段青茗描述着王嬷嬷的样子:“小姐,你都不知道啊,那个王嬷嬷,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出去了,也不知道这怀里揣的是什么,看那样子,真象是偷油吃的小偷儿一般。奴婢看了,都觉得十分好笑。” 一侧的秋宁听了,顿时笑道:“月葭啊,我怎么看着,你这比划的样子,比王嬷嬷更象是偷油吃的小偷儿啊?” 月葭一听,顿时恼了。她一叉腰,怒道:“呸呸呸,秋宁姐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学得象,是因为我聪明,一点就透,王嬷嬷象贼,那可是天生的,后天培养的,哼!” 夏草儿一听两人又斗嘴,不由地摇头道:“小姐不怕吵,难道你们两个就不觉得累么?你们两个,是不是太闲了?但凡能消停半天啊,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了夏草儿的话,月葭和秋宁同时不出声了,只是一起朝夏草儿做了个鬼脸,然后,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彼时,段誉也在段青茗这里,听了月葭和秋宁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不说话。 看来,这刘蓉是真的又出去搬救兵去了。刘蓉一出事的时候,没有去找这个人,现在才去找,看来,这个人,对于刘蓉来说,并不算是多么美好的啊,原本,段誉还想截下王嬷嬷的信,看看刘蓉究竟说了什么的。可是,他回头再一想,这刘蓉若真是如此沉不住气的话,那么,还真合了他的心意了。 原本,现在刘蓉在段府之内的位置就十分的微妙。随着她的失势,段府之内的人,渐渐的,不把她当成一回事了。所以,刘蓉在段府之内,除了王嬷嬷这些忠心的奴才之外,根本就无人可用。再者,段玉兰丢了,刘蓉根本不敢声张,所以,她除了不断地使银子,向外人求救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可用。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赎金 昨天,和今天早上,段誉让人送了两封信给刘蓉,刘蓉想抓住送信的人,这点,段誉是知道的。可是,他也是绝对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这点儿,同样毋庸置疑。所以,当刘蓉只看到信,而没有看到送信的人时,气得歪了鼻子,斜了嘴的感觉,令段誉几乎笑破了肚皮。 而现在,刘蓉既然已经行动了。那么,段誉想,他有必要再多送一封信给刘蓉,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要看着刘蓉还能想出什么歪主意出来。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冷笑起来——只要刘蓉敢动一下,那么,他就敢抄了她所有的家当。虽然,这样的行为,并不算是光明磊落。可是,这东西,原本就是段府的,刘蓉嫁进段府,并无什么嫁妆,她这一份厚实的东西,就是来自于段府,现在,再还回去,没有任何不妥。 前一段时间,刘蓉被段青茗逼得无路可走,她先是失去了段正的信任以及宠爱,后来,又被恶疾缠身,再加上流产一事,她更加心情灰败。所以,现在的刘蓉,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问医治病之上,只希望快些医好自己的病,然后,替段正生一个孩子,那样的话,她的位置,才会稳固,所以,短时之间的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兴风作浪。可是,段玉兰却不同了,她总是不甘心,总是觉得自己吃了亏,总是觉得,是段青茗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她不服。所以,才敢不断的挑衅。所以,才最终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现在的刘蓉,就等于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既然要顾虑段青茗的各种手段,又不敢轻易地向段正示好。只好天天祝祷着,让自己早些好起来。 人的忍耐都有一个极限,而现在,段誉正将刘蓉的极限,逼到一个新的高点上去。 刘蓉正在府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王嬷嬷回来,殊不知的是,她等来的,不是王嬷嬷,而是又一封信。 这一次,门房倒是说了,送信来的人,扔下了一封信就走了,原本,门房是想跟上去的,可是,那人跑得太快,他根本就没有跟上,所以,现在只好带了这封信来见刘蓉。 刘蓉用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封信——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件小小的包裹,而包裹的布,刘蓉一看到就认出来了,那里,正是段玉兰出事之前所穿的衣服。 段玉兰的衣服回来了,那么,衣服里,包裹的又是什么呢?刘蓉的手,直打着哆嗦,根本就不敢打开那个看似并不大的包袱。 挥挥手,刘蓉让门房走了。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然后,这才鼓足勇气,打开了那个包袱。 包袱里,全部都是段玉兰的东西,全身所穿的衣服,还有头上戴的钗子。这林林总总的,还真有一包袱之多。刘蓉看着,眼睛里逐渐冒出了寒气。 而到了最后,刘蓉看到,有一块小小的油布,包着一样东西,掉了出来。她弯腰拾起来一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是一段小小的手指。 那段手指,赫然就是人的无名指,那指上,还戴着段玉兰平日里最喜欢的戒指。再看那枚断指,赫然就是段玉兰白皙的,纹理清楚的小手。 这下,刘蓉惊叫一声,然后,一下子晕了过去。 段玉兰的断指……那么,段玉兰可是出事了么? 晕过去,再醒过来的刘蓉,顿时心如刀绞。最后,她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封信,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字眼:“白银两万两,赎你女儿的命。” 字的下面,印着一个血红的手印。 刘蓉一看那个血手印,顿时想到了段玉兰被断指的痛苦。再也忍受不住的她不由地惊叫起来:“我给,我给……” 女儿的身体发肤,最是重要不过,若有损之,便会为世人所笑,现在,段玉兰指被断去,不知道又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只要一想到这里,刘蓉就会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当下,刘蓉穿好了外衣,戴上了风帽,也没有带人丫头下人,然后一个人,悄悄地朝着府外走去。 现在,几乎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就是段玉兰的命,刘蓉甚至发誓,只要段玉兰能活着回来,就是要刘蓉的命,她都会给的。 所以,现在无论是两万两,还是三万两,刘蓉都准备,给了—— 刘蓉自然没有如此多的银子。可是,之前丁柔的嫁妆,再加上她把持段府之中,搜刮来的银钱,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现在,这银子就要出了,刘蓉丝毫没有觉得心疼,因为,对方在乎的是银子,可是,她在乎的,却是自己宝贝女儿的命啊。 刘蓉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心思大乱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悄然跟在刘蓉的身后,一直看着她出了府,然后,坐上了马车,在封雪的大路上,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荒废的院落。那里,一个简单的四合院,收拾的停停当当,干干净净,只是,看不到任何人的人影,刘蓉下了马车,急急地朝里闯,她先是进了屋子,然后,没过多久,就抱了一个小匣子走了出来,那个小匣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重,很可能抱的是贵重的东西。刘蓉一出得门,就赶紧锁了门,然后,朝着段府走去。 这赎金,刘蓉已经准备给了,可是,她不知道,应该给谁,又应该怎么给,她只知道,她要赎回自己的女儿,所以,不惜一切代价。 刘蓉没有想到的是,她前脚才出门,后脚,就有人鬼鬼崇崇地顺着她的步子,进了那个小小的院子。那个人,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翻进了院子,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刘蓉刚刚进去的屋子,没过多久的时间,他也抱着一个小匣子出来了。只是,看他抱着的上匣子,明显的轻过刘蓉的小匣子,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还真的没有人知道。 那个人抱着小匣子,也不走马路,他只是微一提气,就翻身上了屋顶,然后,朝着另外的方向,逸去了。 再说刘蓉,她辛辛苦苦地准备了银子,想让望眼欲穿的女儿归来。可没想到的是,一天半之内,连接送来了三封信的对方,却似乎销声匿迹了。 刘蓉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等到王嬷嬷回来,直到等到王嬷嬷失望地告诉刘蓉,没有找到那了个人,刘蓉的心,便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她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紧紧地抱着小匣子,一动都不动。 原本,刘蓉也想到了,对方既然能适时地送出信来,那就说明,对方一定就潜伏在她的身边,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最可怕的。可怕得,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挥出一刀,斩杀了你的性命。刘蓉甚至想到了,这个人,一定就是段青茗。因为,段青茗才知道,她的软肋就是段玉兰,因为,只有段青茗,才会做出如此狠心的事情出来。 所以,这一次,刘蓉真的豁出去了,为了女儿,想要背水一战了。 她原本就思量着,这银子,她出了,只要段玉兰一出来,她就会想尽办法,找到幕后的人,然后,将对方,用最残忍的办法,逼死,撕碎,或者是五马分尸。总之,刘蓉决定了,对方伤害了段玉兰,触到了她的底线,她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让对方有任何的好日子过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段玉兰回来了 可是,刘蓉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消息,自从第三封信出现之后,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现在,屋子里的光线,逐渐模糊下来,慢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所以,若不是桌子上,对方的两封信,还有段玉兰的衣服还扔在那里的话。恍惚之间的刘蓉,根本就不敢相信,这半日之间,她已经被人明言地威胁过两次了。 可现在,银子已经拿到了,对方的人呢?怎么根本就看不到了呢?不得不说,这件事,刘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 于是,这一等,就从中午到了黄昏。 刘蓉的心里,犹如一根紧绷的弦一般,拉长,再拉长,拉紧,再拉紧。而且,她还得小心地控制着频率,生怕只要一个用力,这根弦,就生生地断了——若是连她都出事了,她的兰儿,就更加没有人管了。 段正不会管,段青茗不会管,其他的人,神马的,统统都是浮云了…… 刘蓉心急如焚,刘蓉愤怒至极。她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对方来取银子。 而王嬷嬷安排的人,却一直潜伏在大门口的暗地里。她们这是想看看到究竟有没有人再来送什么信过来,可是,这半日的时间,随着不停地落下的冰雪,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却却连任何关于段玉兰或者绑匪的音讯都没有。 就在刘蓉失魂落魄地抱着小匣子,等来等去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王嬷嬷惊喜得几乎变了声的声音:“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段玉兰回来了? 刘蓉一听,立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冷硬的桌角碰到了她的手肘,一阵酸麻袭来,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随着刘蓉的动作,原本一直捧在她手里的匣子,也“啪”的一声跌在地上,散落开来的匣子里,露出了金的首饰,大张的银票。那都是准备给段玉兰赎身用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 而且。段玉兰回来了,宛如长长的黑夜尽头,出现了曙光一般,此时,刘蓉哪里还顾得这些呢?她甚至连外衣都没有来得及披,就猛地推开门,一下子跳出门口,大声说道:“兰儿回来了么……她在哪里,哪里?” 一直站在刘蓉身后的李嬷嬷一看刘蓉的样子,连忙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然后,扶着刘蓉出了门口。 刘蓉站在门口,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冰雪铺天的大门前,段玉兰神情呆滞地站在那里。漫天的雪,从她的身后落下,落在她的身上,头发上,灰暗的天际,那个身材矮小的女孩儿,犹如一抹灵魂一般,轻飘得,几乎风一吹,就会看不到踪影。 段玉兰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得不得了的男子衣服。那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浑身都散发出酸臭的气息。而且,段玉兰身子过于矮小。那衣服的衣摆,因为太长了,所以,长长地拖在地上。扫过满地的冰雪,又结成了冰雪的碎屑,变成了僵硬的一片。 段玉兰的头发乱乱的,象枯草,象篷蒿,就那样乱乱地披在肩膀上,难看极了。 最难看的,却是段玉兰的脸了。她苍白得不成样子的的脸上,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神采。她的眼睛大而空洞,没有半点的焦躁,眼时,她看着刘蓉,赤着的脚,踏着冰雪而过,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段玉兰的身后,站着王嬷嬷。 王嬷嬷一手扶着段玉兰,一手不停地抹着眼睛。她拿出丫头们准备好的靴子,想让段玉兰穿上。然而,段玉兰根本没有觉察到一般,她径直地走向刘蓉,怔怔地看着她,并伸出肮脏的双手,朝着刘蓉的身上拉去,一边拉,她一边喃喃地说道:“娘,娘,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饶是刘蓉有多么的心狠,有多么的凉薄,可此时,是她的亲生女儿回来了,刘蓉的眼泪,在这大雪天里,一下子滑落下来,滴落在这满地的冰雪里。她颤抖着手,一下子将蓬头垢面的段玉兰拥在怀里,然后,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兰儿,兰儿,娘的兰儿……” 王嬷嬷和李嬷嬷都是刘蓉的陪嫁嬷嬷,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蓉如此失态的样子。两人都跟着抹起了眼泪。可是,这屋外天气冷,总站在这里哭,也不是个办法啊。 于是,王嬷嬷先找来衣服,让段玉兰披上,然后,她又轻声地劝说道:“小姐,还是进屋去吧,二小姐已经没有吃饭了,一定饿坏了,奴婢去准备些热水,让二小姐洗洗,然后,好好地吃些东西……” 只是一天多的时间,仿佛恍如隔世。 刘蓉松开怀里的段玉兰,轻声地哄着她,朝着屋子里走去。热水,很快准备好了,刘蓉小心地帮段玉兰擦着背,并轻声地哄着她。 而段玉兰的神智,仿佛被抽离了一般,除了看到刘蓉时的那句话之外,到了现在,还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刘蓉耐心地和段玉兰说着话,想哄她开心,此前两天的事,却只字不提。 好不容易,等段玉兰洗好了,绞干了头发重新绾了起来。刘蓉这才哄着她,去吃东西。 段玉兰一看到吃的东西,顿时眼睛发亮地上前去抢了,一把放在怀里,然后,躲在一侧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望着段玉兰吃得满手都是油,一点都不顾形象的样子,刘蓉心疼极了,她连忙哄着:“轻点……我的姑奶奶,你轻点……” 然而,段玉兰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刘蓉的话一般,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然后,根本就不和任何人说话。 刘蓉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她偷偷地转过身去,擦干眼泪,轻声地唤过王嬷嬷,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王嬷嬷不停地点头,有些红肿的眸子里,流露出骇人的光芒。 现在,段玉兰已经找回来了。可看她的样子,不知道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害,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家家的,竟然形同痴呆。不得不说,这让刘蓉既伤心,又愤怒。 好在,段玉兰已经回来了,心头的伤,曾经经历过的惊吓,无论怎样都会随着时间平复下来,可是,段玉兰所受的一切呢? 刘蓉发誓,全部要一点不剩下地还给段青茗。 是的,刘蓉就认定了,无论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段青茗的错,她都要将这笔帐,记到段青茗的头上去。 是的,刘蓉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她绝对不会让段青茗有半点的好日子过了。 段青茗,一切都是因你之过,兰儿才变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夺去了我的位子,夺去了原本属于兰儿的宠爱,她的兰儿,何至于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可怜? 看到刘蓉的眸子里迸出了寒光,那个一直低头吃饭的人,终于微微地冷笑了一下。段玉兰微微地弯了弯唇,抓着菜吃的动作,也缓了一下——经过这一场,段玉兰总算明白了。以她之力,想要对付段青茗的话,还真有些吃力。再加上那个无处不在的段誉,段玉兰渐渐觉得,她原本握在手里的一切,其实都不值一提,而段青茗,还在逍遥地过着她的小日子,你让段玉兰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经历过了黑暗,经历过了这一次之后的段玉兰,更加坚定了要毁掉段青茗的决心——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切是什么? 段玉兰低着的头,闪着微微寒光的眸子里,蓦地闪过不顾一切的念头——段青茗,段府之中,有你无她,有她无你。 可是,段玉兰知道,若想段青茗难过,却必须要借助刘蓉的力量。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刘蓉,才会为了她段玉兰,而不顾一切。 所以,段玉兰希望,刘蓉帮她,而且,是毫无条件地帮她。 是谁说过的?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一滩水,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化了,消失了。可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一只老虎。是的,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段玉兰相信,刘蓉亦是如此。 王嬷嬷走了,李嬷嬷也是看着段玉兰长大的孩子。她有些心疼地小心帮段玉兰擦拭着嘴角的菜汁,有些心疼地说道:“小姐,您慢些,慢些……这里还有很多。” 段玉兰傻笑了起来,她任由李嬷嬷擦着她的手,一把将手里的牛肉条放到李嬷嬷的面前:“嘿嘿,好吃,你也吃……?” 李嬷嬷望着段玉兰脏脏的手,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她不着痕迹地推开段玉兰的手,笑道:“二小姐,我们去桌子旁边吃好不好啊?这地上凉怕你会被冷坏了。” 段玉兰的心里,再一次冷笑起来——看来,亲情是假的,恭敬是假的,就连这些人的心,都是假的。 长到了八、九岁的段玉兰,觉得自己,终于第一次看透了人心,看透了,所有的人。 一侧的刘蓉走过来,狠狠地瞪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心虚地走到了一边,垂下头,不敢作声了。 段玉兰看到刘蓉过来,又抓了一把菜,放到刘蓉的面前:“很好吃的哦,我好久都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菜了……(百分号)你吃?” 刘蓉毫不犹豫地张开口,将段玉兰的菜给吃下去了。她吃完,还帮段玉兰擦拭着手,然后,小心地哄道:“是的,真好吃。” 段玉兰又再傻笑起来,可是,她的眸子里,有什么样的暖流滑过——刘蓉最是喜欢干净,平日里,任何的污垢都没有办法忍受。可是,刚刚的那一瞬间,甚至没有犹豫地吃下了她手中的菜,不得不说,那一瞬间,她=段玉兰深深地被刘蓉感动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人人,是不嫌她脏的?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仍旧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可是,感动只是一瞬间。 很快的,那暗无天日的小洞,以及今日段玉兰偷偷跑出来时,那一刻即将得到自由的惊喜,还有害怕。还有那脚,踩在冰天雪地上时刺骨的,最后到麻木的痛。令段玉兰瞬间将一切都忘记了——段青茗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呢?那是因为,她根本不重视亲情,甚至利用亲情,所以,她才能赢得了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段玉兰要学得比段青茗更狠,比对手更狠,才能让对手万劫不复! 所以,段青茗,她一定要比你狠…… 段玉兰顺从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脏手,仍旧紧紧地揪着刘蓉的衣袖,“嘿嘿”地笑道:“我饱了,我要睡觉!” 刘蓉点头:“李嬷嬷,送二小姐回去睡觉。” 然而,段玉兰摇头:“不,我要和你睡。” 刘蓉并不惊讶,只是爽快地点头:“好的,娘就和兰儿睡。” 由于段玉兰失踪的消息,被绝大限度地隐瞒着,所以,到了现在为止,知道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而且,段玉兰也回来了,刘蓉也终于放心了。她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拍着段玉兰因为疲倦而迅速地睡过去的身体,这才感觉到,自己早已累极了。于是,她很快地,和段玉兰一起了睡了过去。 可是,刘蓉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刚闭上眼睛,原本一直睡得沉沉的段玉兰,却蓦地睁开眼睛。 今天中午的时候,她是偷偷地跑出来的。可是,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对于她来说,却比地狱还要难捱。所以,段玉兰决定了,这样的滋味儿,一定要段青茗也要忍受一下。是的,段玉兰要将自己受过的苦,一样不少地还给段青茗,一样都不能少…… 想到这里,段玉兰望着漆黑的帐顶,原本苍白的眸子里,顿时浮现出刀锋一样的光芒——段青茗,你等着吧。 刘蓉是被王嬷嬷叫醒的。事实上,当她听到王嬷嬷的消息之后,顿时被吓得半天都缓不过气来。 没了,一切都没了。 今天傍晚的时候,段玉兰回来了,王嬷嬷奉刘蓉的命出去了,可是,她出去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然后,她带给刘蓉一个惊天的消息——刘蓉在府外置的宅子,竟然失窃了。 一听到失窃,刘蓉的心里,就浮上一抹不详的预感。果然,随着王嬷嬷的话,她头上的冷汗,全部都冒了出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 刘蓉的东西,被人全部都偷去了,而且,除了手上拿着的,价值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之外,其他的,全部都被人洗劫一空了。 这个打击,对于刘蓉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因为,那个她前几年亲手置下的小院子里,放着她的一切——房契,地契,以及刘蓉的所有的值钱的,从段府里搜刮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宜放在段府,不宜放在身边的,所以,刘蓉就秘密地置下了小院子,并挖了一条密室之类的东西。为了遮人耳目。刘蓉还特意安排住进去了一对夫妇,就是替她看守院子,而且打扫卫生的。 前几天,那一对夫妇去了儿女家里过年,说好了,过了初四就回来,可没想到的是,今天才刚刚初三,就出事了。 这一切,原本是在为段玉兰攒的嫁妆,那些珠宝、银子,金器什么的,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个五万、八万两银子的。更何况,那些铺子,是丁柔陪嫁过来的,被刘蓉变着法子,变成了自己,有几处,地方非常的好,年年盈利,都有大把的银子收的。这些,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原本,这都是刘蓉为了段玉兰的以后的打算——没有陪嫁有女子,即便是正室,也是不会被夫家重视的,刘蓉原本还想着,要靠这些嫁妆,帮段玉兰谋幸福的。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银子,以及刘蓉多年来的经营的心血,到了现在,全部都化成了灰尘。 没有了银子,就是没有了一切。 刘蓉跌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王嬷嬷知道刘蓉心情不好,只好轻声地说道:“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刘蓉点点头,正想起身,忽然想到,今天下午,她已经出去过一次了。此时再出去,怕要招人注意了。可是,事情成了现在的样子,的她不去看看,又怎么能放心呢? 刘蓉想了想,低声说道:“王嬷嬷,你去守着,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王嬷嬷听了,就先走了,只剩下刘蓉,坐在一片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首先,刘蓉检查过了,段玉兰的手指并没有断。 再者,段玉兰的身体,刘蓉也检查过了,绝对没有被人伤害或者虐待过。这就是说明,对方的目的,并不是想伤害段玉兰,或者是毁了段玉兰,对方的目的,是银子,或者是刘蓉手里的这些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若不是段府的人,又有谁会知道呢? 第四百三十章 段誉的鄙视 这点,刘蓉还真的想不出来了。 要知道,在段府之中,段正一向不理府中事务,对夫人丁柔的嫁妆,也从不十分的上心,段青茗年纪还小,段誉就更别说了,根本就是毛孩子一个——那么,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打自己的歪主意呢? 不得不说,刘蓉即便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来。 刘蓉又坐在黑暗之中想了一会儿,一切,豁然开朗起来——对方先是威胁她,利用刘蓉担心段玉兰的心,先乱了她的心神,然后,这才跟着她,拿走了她的一切……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可是只看房契不看人的啊,这房契上,又没有写任何的名字,所以,这东西,落到了谁的手里,就成了谁的。 现在,只要想想,这些东西落入了那些有心人的手里,刘蓉的心里,就象是有九只猫在抓一般。难受极了。 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出刘蓉的脑海——是的,段青茗自从上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了,不但害得段玉兰失了宠,即便是自己,也再没有心情去对付她。再想想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刘蓉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一定就是段青茗搞的鬼—— 是的,只有段青茗,才最在乎夫要丁柔的嫁妆,也只有段青茗,才会想要不惜一切地想要将原本属于丁柔的,还有属于段府的东西取回。而且,也只有段青茗,才对段玉兰的意见最大,才最有可能,在暗地里使阴招,对付段玉兰。 是的,段玉兰至所以有今天,一定都是段青茗害的。一定是的。 刘蓉咬着牙,眸子里慢慢地迸出寒光出来——床上的段玉兰,忽然就在这时,梦呓出声:“放我出去……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啊……” 段玉兰一边惊叫,一边手脚乱动地踢着被子。只两下,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已经被踢到了一边。睡梦之中的段玉兰,哀哀地哭泣着,吵着,要对方放了自己。 刘蓉心里一紧,又是一痛。她连忙走到段玉兰的身边,轻轻地拍着段玉兰的背后,一手扯过被子帮段玉兰盖上,然后,轻轻地哄她睡觉,感觉到段玉兰原本蜷缩的身体慢慢地变得柔软起来,刘蓉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她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刘蓉咬着牙,心里的恨意,犹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只一下子,就泛滥得看不到边了——这一次,不论是不是段青茗搞的鬼,无论是谁拿到了她的东西,那么,无论对方是怎样吞下的,都要一口一口地她刘蓉吐出来! 是的,刘蓉要报仇,而且,她是决计不会放弃这些东西的。 段青茗,她记住你了。 外面的天,不停地落着雪,而仿佛怕冷的段誉,一直焉焉地缩在段青茗的屋里烤火,而且,他这一坐,就整整坐了一个下午。 段青茗陪着段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有时,夏草儿也会上前问些什么。而段誉,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一般地,点头,或者摇头,却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看到段誉没有精神,段青茗笑了笑,便没有再打搅他了。要知道,段誉就是个心事比较重的人,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那么,不到事情结束,他是绝对不会轻松下来的。而看段誉眼前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桂花糕,都被他捏碎在碟子里,然后,沾染了一手的粉末儿。 外面的雪,还是没有停,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段青茗看看门外,再看看包裹得象只小熊猫儿一般的段誉,笑着摇了摇头。 天,渐渐地黑了,纷飞的雪片,渐渐地看不到踪迹了。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夏草儿走到桌子前,点燃了蜡烛。原本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光亮了一些。再接下来,夏草儿便去厨房传膳了。看看段誉的样子,似乎还不愿意走,段青茗便笑着,让夏草儿多预备了一坐儿。 段誉果然陪着段青茗吃了晚饭。饭后,他又陪着段青茗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段青茗已经准备歇息了。段誉这才起身告辞,然后,他慢悠悠地从段青茗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段誉才一走出门口,原本那焉焉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他的一双眸子,褪去了方才的懒慵和颓废,晶亮的在黑暗中闪动着,犹如黑色的宝石一般,亮得刺眼。 段誉的脚步并不算太快,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慢慢腾腾地穿过一条又一道的长廊,然后,便站在一个根本就没有人经过的转角处,不动了。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跟了上来。那男子,身材很高,身体很瘦。他的浑身,充斥着一种凌厉的刀兵之器。他标杆儿一般的身体,就那样站在冰雪纷飞的长廊处,身后的昏暗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不停纷飞的雪片,宛如一道移动的幕墙。又给他的身上,增添了说不出的冰寒气息。他的声音,也是非常的冷的。宛如冰雪拼凑的碎片,一字一字的入耳,带着令人说不出的凌厉之气。 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轻轻地递到了段誉的面前。说道:“这是段少爷要的东西。” 段誉骄俏的唇角轻轻地弯了弯,一对小小的酒窝,便从他的脸上展现出来。他伸手,接过了那黑衣人递来的小小包裹,放在手里掂了掂,点头道:“嗯,不错嘛,这么快就拿到了,我就说嘛,这三皇子殿下的手下,果然是棋高一着,啊你看看,这即便是做贼,都比别人效率高了一些。” 段誉的话,绝对是讽刺得多,而且,说话不带一个脏字。而他鄙夷的语气,使那个黑衣人原本就十分强的自尊心,更加强烈地受伤了。 他只是一个暗卫,身份不值一提,段誉可以鄙视他,可是,绝对不能鄙视他的主子—— 而且,听段誉的话,不但鄙视了他的主子,而且,还将他的主子说得一文不值? 那黑衣人听了,顿时一怒。他涨红着脸,隐忍地怒道:“还请段公子慎言。” 慎言的意思,就是小心说真话。 段正咧了咧嘴,当他的理解就是正解。所以,他将小小的包袱揣到自己的怀里,用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再一次淡淡地说道:“好吧,我收回我的话……三皇子殿下的手下,做强盗很厉害!” 这下,黑衣人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这一次,段誉绝对不是讽刺他的主子了,而是赤果果的鄙视——是的,段誉在鄙视他的主子。也就是宛若天人般的三皇子殿下…… 黑衣人顿时怒了。他黑巾下的脸,根本看不清表情,可是,他几乎可以喷出火的眸子,却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一口吞下段誉的冲动。 见过不知道好歹的,可是,没有见过段誉这种不知道好歹,而且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这个段誉,三皇子殿下出手帮了他,可是,他呢?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而且,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相信这世上,若是任何人敢有这种举动的话,主子一定会亲手拍死他的。 可眼前的是段誉。 段誉是谁啊,那可是段府大小姐的亲弟弟。 虽然,这段府的大小姐人不大,年纪不小,可是,胆子却绝对不小。原本,已经算是奇葩了,可是,现在看段誉的样子,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为了姐姐 也真不知道主子究竟倒了什么血霉,才会摊上这一对极 这黑衣人有理由相信,这个段誉的脸皮厚得,即便是城墙转角处,也是多有不及的。 可以说,段誉的话一说,黑衣人就非常的生气,十分的生气,而且,气得肚子就要炸了。 可是,炎凌宇有交待在先,要这黑衣人听从段誉的吩咐,所以,他即便是生气,也不敢胡乱对段誉不敬的。更何况,黑衣人是堂堂的男子一个,所以,他不想和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想到这里,那黑衣人才将火气狠狠地压了压,他尽量压低声音,沉沉地说道:“还有一万两的银票在刘蓉的手里,要不要帮段公子拿来?” 虽然,明知道黑衣人在转移话题,可是,段誉还是配合地点点头,然后,爽快地说道:“不用了,那些个小钱,先让她留着,过几天,我再慢慢地刮出来。” 是啊,这猫捉老鼠,哪里能一口咬死呢?先让刘蓉紧紧地抱着那钱,然后,再让她甘心地拱手出来,让她一次比一次肉痛,岂不好吗? 小钱么……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若也算是小钱的话,那么,在这位段大公子的心里,什么才叫大钱呢? 那黑衣人望着段誉,心里的那个无语啊,简直就是到了顶端了。他微微地摇了摇头,顿时不再说话了。 这个段誉,看来还是嫩了一点的啊,还不知道打铁趁热的道理。只是,他哪里知道,这打蛇,一定要打七寸的。现在,他给刘蓉留了一条后路,可是,来日刘蓉真的能放过他么?要知道,这一万两银子,可能买不少条人命了啊! 段誉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也没有耐心再陪着黑衣人啰嗦了。他淡淡地挥了挥手:“好了,这事了了,你可以回去向炎凌宇覆命去了。就说是我说的就行。” 段誉不耐烦黑衣人,这黑衣人,对段誉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微微地蹙了蹙眉,然后,无声地朝段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段誉望着黑衣人的背影,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唉,我最讨厌的就是在我的面前扮酷的人——你长得没有本少爷俊,可是,为什么那脸,拉得比本少爷要长呢?” 段誉的话,虽然声音很低,可是,却也传出很远,那个黑衣人肩膀顿了一下,只一下,就快速地逸上了墙头,然后,几个起落,就转身不见了。 段誉这才“扑哧”笑出声来:“希望你今晚不要睡不着才是啊……” 黑暗之中,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他今晚不会睡不着觉,他只会想着,要如何杀了你泄愤。最好一下子能扭断你的脖子,那么,再不用一看到你,就气个半死了。” 随着话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角闪了下来。虚空之中的雪片,变成一道迷离的移动墙,那个人的身影,随风翻飞,竟然比那雪片,更加飘逸,更加优美。 那个人,在廊角处站定,他衣袂翻飞,玉树临风,只是一个普通的姿势,便足以迷倒众生。 不用说了,那个身影,就是那位三皇子殿下炎凌宇了。 段誉冲炎凌宇翻了翻白眼,表示对他的话,十二分的鄙夷。 炎凌宇飞下墙角,来到段誉的面前,望着段誉,笑得那个叫意味深长啊:“我说段誉啊,你谁不好惹,偏偏却惹那个家伙,要知道,他一发火,佛都会怕啊……” 段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扁了扁嘴道:“哼,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拽得欠扁的样子……” 炎凌宇忽地笑了起来:“依我看,你是看不惯他眼睛长在鼻子上的样子吧?” 是的,那个黑衣人,不但人长得好看,身材好,气质也好。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叫做眼高于顶的东西,明明,段誉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看着那人的眼神,段誉却觉得自己渺小犹如尘埃一般。所以,若说段誉受不了那人,倒不如说,他是受不了那人的眼神。 段誉的脸红了,他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忽然喃喃了一句:“听人说,太过聪明的人,通常不会长寿的。” 炎凌宇微微一笑,却不理段誉,而是扭头朝前走去。 段誉跟在炎凌宇的身后,怒道:“tmd,炎凌宇,你现在是不是当我家是你家的后院了啊?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炎凌宇站住了。 因为炎凌宇站得急,所以,段誉一个收不住脚步,他一下子撞到了炎凌宇的后背上。炎凌宇的腰杆很直,他的骨头很硬,只一下,段誉的鼻子被撞得几乎出了血,而且,他的眼睛,直冒金光,几乎喘不过气来。 段誉不由地跳起脚来:“我说炎凌宇,你站住做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人撞人,会撞死人的么?”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说道:“我还真没听说过……我只听过,这人吓人,会吓死人。” 段誉对炎凌宇的顾左右而言他表示了十二分的鄙视。 炎凌宇转身,望着苦巴着小脸的段誉,忽然正色问道:“段誉,你要这些房契,地契的做什么呢?” 要知道,段誉拿了这些东西,刘蓉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这件事,段誉做得十分的隐密,可是,并非全无破绽。要知道,以刘蓉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炎凌宇真的担心,段誉会被刘蓉报复,而且,很可能会危及段青茗。 段青茗自然不怕刘蓉。可是,段青茗那样的女子,实在不应该将自己的心计用在这种根本摆不上台面的女人身上,炎凌宇真的替她不值。 要知道,象刘蓉这样的女人是不可怕,而可怕的是,却是女人的心计。所谓青竹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妇人心,指的就是刘蓉的心。 明摆着,刘蓉是不敢怎样,可是,偏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炎凌宇这是怕段誉和段青茗会受到伤害。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誉罕见地没有反驳,他沉吟了一下,这才淡淡地开口:“这些,是姐姐她在意的……” 炎凌宇忽然愣住了。 段青茗姐弟之间感情好,他是知道的。段誉很护着这个姐姐,炎凌宇也是知道的。可是,炎凌宇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段誉会因为段青茗,而对刘蓉出手,而这一出手,就是捉到了刘蓉的七寸,让刘蓉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 段誉的声音,在这夜空之中,听起来有些缥缈。他淡淡地说道:“你是知道的,刘蓉把持段府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段府里的好东西,已经被她差不多的掏空了,我只是把原本是姐姐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炎凌宇沉默着,没有出声。 段誉继续说道:“炎凌宇,你是知道的,银子这东西,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以不在乎,可是,姐姐却一定不会不在乎……因为,他日,她若是出嫁的话,一定不能寒酸的,是不是?” 炎凌宇沉默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确是过于苛刻。男子寻花问柳叫风流,女子出轨叫该死。男子走遍天下叫男儿志在四方,女子走出家门,就叫不守妇德……(百分号) 虽然,炎凌宇并不在乎这些,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在乎的。 看到炎凌宇沉默,段誉忽然问道:“哎,炎凌宇,你是来找我姐姐的吧……有什么事么?” 段誉一提,炎凌宇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干脆拔脚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哎,我还有事,先走了,段誉,那东西,你可要放好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段玉兰疯了? 炎凌宇今晚来到段府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找段青茗商量一些事情的。有些事情,炎凌宇原本不想靠谁,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进行了一半的事情,没有段青茗,还真的不行。 可是,当炎凌宇走到一半的时候,偶然看到段誉正在为难他的最桀骜不驯的属下,所以,他就停留了一下,想知道段誉为什么要针对那人。现在,被段誉这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情,所以,这才忙不迭地溜了。 眼看着炎凌宇脚底抹油一般溜得飞快。一侧的段誉不由地无语望天,喃喃地说了一句:“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我只不过提醒了一句而已,要不要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段誉摇了摇头,似乎说给自己听一般,又嘟囔了一句:“这忙来忙去的,还不是帮炎凌宇这小子做嫁衣瓽?早知道这样的话,干脆的,什么都扔给他算了。” 这样的话,炎凌宇自然是听不到的。而段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之后,却小心地将那份东西揣到自己的怀里,然后,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现在,东西已经拿到了,就差怎样安全地送到段青茗的手里去了。但凡是段青茗的东西,段誉其实是不想染指的。可现在的问题是,若是他不染指的话,怕刘蓉真的会将这一切,都送了出去,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了。 原本,段誉还想将这件东西交给炎凌宇,让他带给段青茗的。可是,想想却又不妥。毕竟,炎凌宇不愿意插手段府的事,可以说,只要是不危及段青茗生命的东西,他一般都不会理的。并不是炎凌宇不愿意帮忙,是因为他深知段青茗的性格,是不愿意别人插手自己生活的人。所以,炎凌宇也就放任着刘蓉在这段府里,做尽手脚,顺便的,让她在段青茗的手里,吃些苦头。 段誉知道,若是炎凌宇将这东西交到段青茗的手里的话,那么,段青茗势必会追根问底,而炎凌宇,又是个在段青茗的面前不善于撒谎的人,所以,这样一来,就会暴露了自己。 段誉并不怕段青茗知道自己的实力,他怕的是,段青茗会因为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弟弟而伤心难过。现在,段誉已经将段青茗当成了最亲的人,所以,才会事事处处为她打算,所以,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在不需要段青茗知道自己底细的情况下,他能瞒得了一时,就是一时了。 段誉并没有觉得自己瞒着段青茗有什么错。他的心里,也一心想着怎样将东西拿给段青茗。就这样,他一边走,一边想的,甚至没有留意到,当他转过廊角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他的身后的屋角后,鬼鬼崇崇地闪了出来。那人先是朝段誉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再转过身去,朝着炎凌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两下里,看了之后,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那人的身材,非常的矮小,再看那人的神情,却是非常的阴冷。拉低的风帽,将他的脸,全部都遮盖住了。只露出了一对闪着寒光的眸子。那个人朝着段誉的背影阴阴地一笑,然后,转身,离去了。 段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他更不知道,刘蓉已经开始将矛头对向了他。此时的段誉,开心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准备睡觉。在临睡着之间,心里,还在短盘算着,要怎样将这坐烫手的地契和房契之类,交到段青茗的手里。 段誉睡了,而且一夜好梦。可是,有的人,却注定了,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炎凌宇在段青茗的屋里,并没有呆上多久,就快速地离开了。可以说,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唯一不同的是,他来的时候,似有愁绪,迟迟疑疑。可是,他走的时候,却是眉头舒展,脚步如风。可以看出,他找段青茗算是找对了,所有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京城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令人十分振奋的消息——这官道之上,和京城之中,最主要的通道之上,那积郁得厚厚的积雪,竟然有融化的趋势。 人们走上街头,发现原本堆积得厚厚的积雪,已经变成了薄薄的一层,而且,还在呈不断融化的样子。有的地方,原先被人扫过了,清理过的,此时,已经全部都消融殆尽了,在这冰雪铺天的冬季里,果露着黑色的土地。 所有的人,都开心而且沸腾起来——要知道,头顶的雪,还在不停地下,可是脚下的积雪,并没有厚重,而且,越来越单薄,那么,是不是上天保佑今年,不会成为又一个饥荒之年呢? 紧接下来的几天,积雪慢慢融化着,而通往城门口的官道上,也渐渐地开始积雪融化了。 这一天,已经三日没有回府的段正,终于回到了府里。 他的胡子长出了老长。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不用说,他肯定是这几日吃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了。 今天,正好是大年的初六,今天,是段誉六岁的芒寿。所以,这一大早的,段正虽然辛苦,可是,还是命令厨房煮了一桌子酒席,帮段誉庆祝他六岁的寿辰。 段誉的屋子里,早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有段青茗送的,段正送的。刘蓉送的,段玉兰送的。甚至,还有聂采月送的。 段誉将这些礼物分开来摆放,他先将刘蓉和段玉兰的礼物全部都扔到了一边,表示不屑一顾的样子。然后,他又将聂采月的和薛府两位少爷的礼物放到了一边,最后,这手头上,就只剩下了炎凌宇送的,刘渊送的,还有段青茗,以及薛凝兰送的礼物。 自然了,段府的嫡公子过生日,这礼物肯定是多得摆不下的。可是,段誉所在乎的,就只有那么几个,所以,他肯定是挑自己最在意的人的礼物拆啊? 段誉首先拆开了段青茗的礼物,里面,是一套新缝的制作棉衣,大红黑底吉祥花的锦绣棉料,再加上缝得密密麻麻的针脚,不用说,这缝制棉衣的人,一定是用了十二分的心了。这套棉衣,其实还不算,段青茗的礼物里,还包括了一枚“少年壮志凌云”的锁片,此时,放在段誉的手心里,闪着金色的光芒。 段誉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竟然会送这件礼物。他有些呆怔地抬起头来,想知道段青茗究竟是怎么想的。 段青茗微微一笑,道:“誉儿你忘记了么?你最是喜欢金锁之类的东西,每次一看到了,就移不开脚步了,不是吵着要买,就是吵着要看个够,每一次经过金锁铺子,我都得拉着你快点走呢……” 段青茗所说的,是段誉真正的性格,可眼前的段誉,已经盛载了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自然的,不会将这枚小小的锁片放在眼里的。 段誉想了想,还是用麻绳将那锁片穿起来,然后,戴到了脖子上,而将自己原先戴着的那枚通灵玉佩收了起来。段誉戴完了,还不忘记向段青茗展示了一番。令段青茗又成功地笑了起来。 段看到段誉如此珍视自己送的东西,段青茗的心里十分的开心,她看着段誉逐渐长高有身形,心中有些感慨,却没有敢说出来,段青茗的心里,甜甜的,酸酸的,十分的复杂。笑了笑,道:“还有薛姐姐的礼物也在这里了,你要不要拆开看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段玉兰疯了?【二】 薛凝兰的礼物,用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包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而且,那开头,又是方方正正的,有模有样儿,这下子,就连段青茗都好奇,这薛凝兰这样神神秘秘的,究竟送了些什么东西给段誉呢? 段青茗的话才一落音,段誉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他有些扭怩地转了转身子,忽然低声说道:“那个,姐姐,薛姐姐的这个礼物,我晚些再打开看,你说行不行呢?” 说实话,段誉是有私心的。他的私心,就是希望由他一个人,拆看薛凝兰的礼物。 段誉并不是不关心薛凝兰送了什么礼物,只是,这是他穿越以来,薛凝兰第一次送礼物给自己,所以,在段誉的私心里,他是想一个人独自分享薛凝兰带给他的意外,以及惊喜。 段青茗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她望着向来脸皮厚过城墙的段誉竟然可疑地红了脸。不由地打趣道:“哟,这只是一份寿辰礼物而已,就要留着,不让人看了,却不知道,薛姐姐若是来了,你不知道会不会将她藏匿起来,不让姐姐看呢??” 段青茗的话才一落音,段誉的脸忽然可疑地飞红了起来。他不敢去看段青茗的捉狭的眼神,只是有些扭怩地转了转身子,然后,垂下头去,忽然低声说道:“那个,姐姐,你可别乱说话,要是薛姐姐听到了,她会乱想的——”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道:“那么,你是怕薛姐姐乱想,还是想她乱想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誉的脸更加红了。过了良久,他才咳嗽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薛姐姐怎么还没有来呢?” 要知道,今日可是段誉六岁的寿辰啊,按照道理来讲,这薛凝兰是应该来的呀,可是,怎么到了现在,还找不到薛凝兰的半点人影呢?这让段誉多多少少的有些气馁。 段青茗敛了脸上的笑容,劝慰段誉道:“你放心好了,今日一早,薛姐姐就让人捎信来说,她今天一定会来帮你祝帮的,只是,今天要吃出节饭,所以,会晚些罢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段誉扁了扁嘴,没敢说话。 今天,是大年初六,按照规矩,明天就是出年的了。所以,今日的各家各户,都会吃上一餐年饭,然后,各自去忙各自的去了。 而今日,是段誉的寿辰,按照规定,薛凝兰必须和家里的人吃完了这餐饭,才可以出门,所以,才到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说话间,前厅的侍人来了,他先是朝段青茗和段誉深深地作了一个揖,然后,他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大少爷,老爷请你们二位去前厅呢。” 段青茗就了一声,就打发了那个侍人前去复命了。她又帮段誉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挂在胸前的金锁,这才拉着段誉的手,朝前厅走去。 当段青茗和段誉来到前厅的时候,段正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望着打扮得干净利落的段誉,满意地说道:“嗯,誉儿,过了今天,你就算是七岁的大孩子了,从此以后,你要象个大人的样子。” 感觉到身边有一束凌厉的眸光闪过,段誉不动声色地朝远处点了点头,发现刘蓉还没有来得及低下的眸子里,有锋锐的光芒一闪而过。 段誉不由地在心内暗暗冷笑了一下。他望着段正,大大方方地说道:“誉儿谨尊爹爹教诲。” 一侧的段青茗听了,不由地笑道:“爹爹,您看看啊,这个誉儿啊,长了一岁,人可正经多了……” 只不过,这怎么正经,都只是表面。你想啊,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落在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身上,无论他怎么么样都好,给人的感觉,都是离经判道,不可理喻的。 一侧的刘蓉,忽然掩口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朝段誉说道:“大少爷长成大人了,是和去年不一样了呢。” 刘蓉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满满的,都是怨毒以及讽刺。哼哼,段誉长大了是不是?可是,她的孩子,却因为段青茗,而消失了。 只要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刘蓉就会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可是,段正就在眼前,她却不得不笑着,向段誉和段青茗问安,祝寿。 段誉听了刘蓉的话,只淡淡地说道:“姨娘的意思,是希望我永远都长不大?” 现在的段誉,自然的,和去年的那个不一样了。事实上,段誉穿越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身体本尊的记忆。他自然知道,这个本尊以前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下人欺凌,奶娘懦弱,长年的提心吊胆,再加上被人欺凌的日子,养成了段誉胆小懦弱的性格。相信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这个段誉,想来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刘蓉听了段誉的话,不由地滞了一下——这个段誉啊,还真看不出来,竟然学会驳嘴了呢。看样子,还真是欠管教了。不过,刘蓉倒是不怕,因为,她已经决定卷土重来了,所以,这段誉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那么,下场都只有两者任一: 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段青茗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段誉拉到自己身后的地方,她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刘蓉一眼,心道,哟,这刘蓉看来是想卷土重来了呢。 可以看得出来,今日的刘蓉,可是费心闻心思来打扮的。 只见她身着一件微蓝色上等绸缎制成的长裙,腰间,挂着一块玲珑剔透的宝玉。她的衣衫上,绣满了蓝色条纹,细看却现着暗暗蓝光。不用说,那丝绸,并不是普通的丝绸,而是眼下最流行的仙女绸了。她流云似的乌发,轻轻地挽了个妇人髻。一张略显苍白的瓜子脸上,薄施粉黛,更显得她秀眉如柳弯,娇媚动人。 段青茗冷眼看去,正看到刘蓉看段正时含羞的眼神。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冷笑起来了。看来,这个刘蓉,为了讨好段正,想要在段正这里争宠,看来,是真的要不顾一切了。 刘蓉的脸上笑眯眯的,可是,她的心里,早就恨得绞成了一团——就在昨晚,她已经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种种迹象表明,这段玉兰失踪一事,和段誉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可是,在这后宅子里生活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莫说是你问她什么了,许多人,只要看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就如此时,明明刘蓉恨得眼珠子都要突起来了,可是,却还要做出一副关爱的样子,不由地,段青茗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身边,又有一束眸光闪了过来,段青茗心里微微一动,她转身一看,只见段玉兰正带着说不出的痴傻笑意,静静地望着段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茗看到段玉兰,不由地心中一动,有一个念头,蓦地浮上段青茗的心头——今天的段玉兰,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啊。 看到段青茗望向了段玉兰,刘蓉深知道,你即便想瞒,也是瞒不过了。她索性走过去,牵起段玉兰的手,说道:“大小姐不要见怪,这几天,兰儿有些不舒服,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什么精神。” 段青茗微微一笑道:“既然兰妹妹不舒服,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这样在冰天雪地里行动,可是怕病情会加重叱。” 听到段青茗毫不掩饰的借题发挥。刘蓉又是气得牙根儿都是痒痒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段玉兰的反常 段玉兰却似乎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一般。她轻轻地扯了扯段青茗的衣袖,用一对大大的眸子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打扮得久了,没有赶上而已……姐姐,你会怪我么?” 段玉兰的话,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落到了其他几个人的耳里。再看她的神情,一副幽怨而且委屈的样子,看她的神情,若是段青茗怪了她的话,好象真的是大逆不道了一般。 段玉兰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各具表情。 首先是坐在上首的段正,他朝段玉兰这边看了一眼,神情微微一凉,却意外地没有说话。 而一侧的段誉,则眸光深沉地看了段玉兰和刘蓉一眼,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刘蓉,早气得想要磨牙了。 这个兰儿啊,自从这一次回来之后,可以说是性情大变了。她有时清醒,有时疯颠。这清醒的时候,就指着段青茗和段誉大骂。可是,这若是疯颠的时候呢?则对着刘蓉大呼小叫。 眼看着,刘蓉这几天被段玉兰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她早有心力交瘁之感了。就比如说是今天,段玉兰一开始打扮,就开始挑三拣四的。一会儿嫌挑的衣服不好看,一会儿嫌戴的首饰不好看,再一会儿,又说衣服和首饰不配,又要重新挑过,这一来二去的,还真是耽误了时辰。 刘蓉被段玉兰折腾得狠了,一看到段青茗,就满肚子的气。所以,忍不住地,挑了段青茗的毛病。原本,刘蓉只是想一泄私愤而已。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段玉兰邓毫不犹豫地揭穿了自己。而看段玉兰的样子,似乎在向段青茗示好一般。你叫刘蓉怎么能不气恼呢? 段青茗没有想到,原本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段玉兰竟然会坦白。她心下惊异,脸上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姐姐怎么会怪妹妹呢?姐姐只是怕妹妹不舒服,私自走出来而已,现在妹妹没事,姐姐当然会放心了。” 段玉兰听了,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浮出一抹说不出的浅淡笑意。她仍旧低声开口道:“啊,姐姐不怪妹妹就最好了……” 段青茗又微微地挑了挑眉,她的心里,觉得段玉兰似乎太过了。而且,她真的是看不懂段玉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一侧的段誉,看到段玉兰不停地拉段青茗说话,心里就早警惕起来。他寻机走上前来,朝着段青茗和段玉兰一笑道:“大姐姐,二姐姐,爹爹已经等你们许久了。快入席吧。” 段青茗听了,转而朝段誉笑嗔道:“誉儿今日寿辰,怕是等不及了吧?来来,兰妹妹,快入席吧。” 段青茗说着,拉着段誉的手,就要举步,然而,身后的段玉兰也跟着二人,朝前走去。看那样子,似乎她是想和段青茗坐在一起了。 看到段玉兰跟了上来,段誉心中不悦。他停住脚,沉下脸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座位的对面,淡声说道:“二姐姐,你的座位在那里。” 段玉兰想演戏,段誉也不在乎陪她演一出。可是,段玉兰若是想打段青茗的主意的话。那么,她就真的是找错人了。 听了段誉的话,段玉兰有些怯怯地止了步。她的眼神,转而看向了段青茗,一脸的祈求。看那样子,似乎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子,正在无声地祈求,想要得到大人的垂怜。 段青茗最是清楚段玉兰是个怎样的人。 处于弱势的时候,她会将自己放得很低。可是,被她占了先机的话,那么,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你踩在脚下。 对于段玉兰这样的人,段青茗既不会怜悯,更不会附合。她也跟着转过头来,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兰妹妹别呆着了,快入席吧。今日可是誉儿的寿辰啊,若是等得久了,他怕要着急了。” 段青茗的这话,既是帮段誉解围,又是帮段玉兰解围。可是,她到底也没有答应段玉兰,能坐在哪里,又不能坐在哪里。说到底,还是附合了段誉的话,段玉兰的位子,在对面。 段玉兰的脸上,丝毫不见失望,只是隐隐的有些不舍。她朝着段青茗微微一笑,真诚地说道:“嗯,姐姐说的对。” 说完,毫不犹豫地走到对面,坐下了,临了,还不忘记朝段青茗一笑。眼神真诚而明亮,象极了映在水底的明珠之光。 一个晚上,有一个惊喜就够了,可这段玉兰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儿,倒叫段青茗心里一动——看来,这段玉兰的心里,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心中暗暗警惕,可段青茗并不说破。段玉兰笑,她也冲段玉兰微微一笑,然后,大家坐好,准备开席。 要知道,今日是段誉的寿辰,这段玉兰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段青茗已经够奇怪了,再看她处处示好的样子,段青茗就更加觉得意外,可是,无论怎么说都好。今日,都是个好日子,实在不宜有什么不好的冲突。 一餐饭,大家吃得其乐融融。对面的段玉兰,一直用小心而真诚的眸光望着段青茗,倒看得她心下警惕起来。而一侧的刘蓉,则面色颓废,似乎非常的失落。好在,今日刘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段正的身上,此时,只顾着一心讨好段正,反倒将段玉兰的种种,给刻意的忽略了。 吃完了一餐生日大餐,段誉似乎还意犹未尽。他也不等段玉兰开口,先朝段正告辞,这边,一手拉了段青茗,就吵着要去玩儿。 段青茗望着段誉一脸猴急的样子,分明的是等薛凝兰急了。再加上刚才月葭示意,说是聂采月和薛凝兰已经到了,也不好意思让她们久等。于是,段青茗便带着段誉,和段正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段玉兰,似乎想跟上去。可是,段誉暗地里,扔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过来,段玉兰便只好止步不前了。 段玉兰回过头来,只看到段正神情清淡,而刘蓉眼神殷切。看那样子,刘蓉似乎想用什么东西来打动段正的吧? 段玉兰眼神转了转,也朝着二人告辞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这段誉不喜欢自己,是专门想要扔下自己的呢?可是,她既然想在段青茗的身上下功夫,又怎么肯如此罢休呢?现在,这两人走了,一定是回到段青茗的院子里去了,段玉兰当然得跟过去啊,要不的话,不知道又要错过多少精彩了。 方才,看到段誉和段青茗的一幕,段玉兰的心里,着实的酸了一下。席间,两人眼神流转,颇有默契。再看段青茗一脸的宠溺,段誉一副不设防的样子。段玉兰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仿佛独立在一个世界,任自己使尽了力气,也无法融进去。 明明,大家就在一个空间,可是,他们的距离,仍然象是水和油的距离,只能相拥,不能相融。 想到这里,段玉兰的眼里有些潮湿。可是,她很快吸了口气,暗暗地告诫自己,不重要,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然后,一举的将段青茗打倒。让她再没有翻身之力。 段誉的心,早就飞到了薛凝兰的身上。他一出得门来,便拉了段青茗,使劲地朝前走。 脚底下雪滑路滑,段青茗走路又慢,倒是被段誉拉得根本走不稳了。而且,两个人在这府里乱走乱撞的,若是给下人看到了,这要成什么体统呢? 第四百三十五章 现在和以后 段青茗蹙了蹙眉,不由地停下脚步来,朝段誉笑道:“誉儿,你在急什么呢?” 段誉微微扁了扁嘴,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姐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现在,你这样说,是不是故意笑我的?” 段青茗笑着捏了一下段誉的鼻子,笑道:“好了,好了,薛姐姐在那里,你的心早飞过去了吧,可是,我们这样横冲直撞的,可有**份。要么,你快些过去,替我招呼着她们,要么,你给我乖乖地走路,陪我一直走过去,可好?” 段誉听了,不由地扁了扁嘴,有些不满地说道:“哼哼,姐姐这又是给我下绊子呢,她们横竖的,在你的院子里,你却让我去招呼她们,她们一看到我,岂不是又要笑我了……我不去。” 段誉对薛凝兰的心思,被聂采月猜着了。于是,她总是有事没事的,朝段誉笑上一番,搞到现在,薛凝兰一看到段誉,竟然会莫名地脸红了。 而段青茗,虽然并不看好段誉喜欢薛凝兰的事情。她更知道,以段誉的年纪,若想和薛凝兰说亲,自然是难上加难。而且,段誉年纪还小,谁又能知道,他喜欢薛凝兰,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正的心怀痴情呢? 未来还远,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局。可是,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喜欢上了自己的朋友,并因为她的朋友,而做着种种的改变,这点儿,段青茗还是乐见其成的。 望着段誉耷拉着脑袋瓜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段青茗不觉笑了起来,她说道:“好啦,我告诉你啊,薛姐姐最喜欢乐天派的人,你这样苦瓜的,给她看到了,她一定又要笑你了。” 段誉一听,立刻揉了揉鼻子,脸色一变,说道:“我知道了,我保证,一会儿,薛姐姐一定能看到一个开开心心的段誉。”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吃味地说道:“誉儿,现在,你的心里,就只有薛姐姐一人,怕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要了吧?” 哟,这段青茗是吃醋了呢。 段誉一听,立刻抱着段青茗的手臂,撒娇地说道:“怎么会呢?姐姐和薛姐姐,在我的心里,同排第一。” 第一就是第一,哪里还有同排的呢? 段青茗不觉有些好笑:“你喜欢薛姐姐就喜欢呗,还拉上姐姐排第一,以后,你的媳妇儿会不开心的。” 段誉脸色一正,说道:“姐姐就是姐姐,而且是唯一的。誉儿心里明白,长姐为母,姐姐是姐亦是母,这一点儿,誉儿这这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的。” 段青茗听了,心中感动,无论他日誉儿的性情变得怎样,可今日的这话,她记下了。 段青茗自然想不到,今日,段誉的一番话,并不是心血来潮地说说,此后的几十年,他真的对段青茗如姐如母,不惜一切。在数年后的一天,当段青茗和薛凝兰同陷死地的时候,段誉也义无反顾地救出了段青茗。而他此后,对薛凝兰所说的话则是——媳妇儿可以再娶,长姐就只有一个,没有姐姐,就没有段誉,所以,姐姐不能有事——只是,你若有事,我也不会独活,所以,我先救出姐姐,然后,陪你去死。 自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而眼下的段誉,年纪还小,还没有真正开始和薛凝兰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还没有经过百折不回的种种残酷磨炼,一切,都还只是开始而已。 段青茗轻轻地拍拍段誉的手,然后,笑了一下,就牵着段誉的手,缓缓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无论前世今生,丁柔就只为段青茗生下了段誉一个弟弟。因了前世的亏欠,段青茗决定好好地对待段誉。可是,她同样知道,在以后的以后,段誉,就是自己的一切。依靠,依赖,以及其他。这些亲情种种,无论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可是,现在的这一刻,她因为段誉的话,而觉得欣慰。 虽然,雪停了,可是,天依旧很冷。段青茗和段誉走在寒风四起的冰天雪地里,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之间,段誉不急了,倒也能放慢脚步,和段青茗一起慢慢的走了。 当段誉和段青茗披一身的风雪寒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屋内的聂采月和薛凝兰早笑着迎了上来。乍一看到段誉冻红的小脸,聂采月就笑着打趣道:“哟,这段少爷风雪无阻的赶过来,可是因为相信凝兰的缘故么?哎哟,让我看看,这段少爷几天不见,又帅了,长大了不少呢。” 今日的聂采月,明显的,是经过盛装打扮的。她原本清瘦的爪子脸上,绘了淡淡的妆容,显得她的明眸如醉,柳眉修长。再看她白里透红的皮肤,隐隐地透出少女才有的娇嫩和妩媚,和平日里看到的她苍白憔悴的样子,大有不同。 因为在室内的缘故,她的洁白的狐裘早就除下了,露出了她内里穿着的一袭绛红色的锦绣棉衣,衣襟,衣袖,都绘着清雅的梅花图案。唯有一袭长裙上,全无花纹,这样一闹一静的打扮,更显得聂采月清新宜人,不可方物。 看到这样的聂采月,段青茗不由地挑了挑眉,笑道:“采月姐姐今天好漂亮啊。” 一侧的薛凝兰小脸早就绯红了。听到段青茗赞聂采月漂亮,她立时咬牙切齿地嗔道:“今天,就是因为她人漂亮了,所以,说话更加不知丑了。” 今日的薛凝兰,也是打扮得极其出彩的。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流光丝棉袄,下身,则穿着一条略浅的绯色长裙。裙角上,绣着喜庆的年纹。月色和绯色的色彩相映之下,衬得她的整个人,犹如明净湖面初绽的花束一般,有一种清丽的、明媚的美丽。 薛凝兰的脸上,也绘着淡淡的妆容。流霞飞彩,淡妆荟翠,今日的薛凝兰,有一种令人惊叹的美丽,爽朗而且明艳,让人移不开眼神。 聂采月看到薛凝兰恼,也不急,只是笑吟吟地又加了一句:“哟,这还真是说到病,不要命呢……你们看看,段大少的脸红了,凝兰这就恼了……” 薛凝兰一听聂采月的话,脸色也更加红了一些,她警告聂采月道:“你今天倒是来添乱的,还是来帮誉儿庆生的?” 聂采月看到薛凝兰恼,她也不怕,只是抿嘴,仍旧笑吟吟地说道:“我自然是来帮段少爷来庆生的啊,自然了,也是来成就好事的。” 一侧的段青茗一看,薛凝兰真的要恼了。她连忙劝阻道:“好了,好了,今日里,可是誉儿的寿辰啊,我们几个,也隔年相见了,你们就清净一些,不要吵了成不成?” 一侧的段誉,一看到薛凝兰,早笑得看不到鼻子,也没了眼睛。他倒不似薛凝兰局促,只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牵住薛凝兰的手,说道:“凝兰姐姐,我很想你呢。” 薛凝兰原是来帮段誉庆生的,刚刚被聂采月笑了一番,脸上倒有些挂不住了。此时,听到段誉一脸带笑地和她说话,她脸一红,连忙说道:“誉儿,你可别听采月乱说啊,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段誉听了,不觉有些好笑,他假装听不懂地问道:“采月姐姐可是说了不少的话呢,凝兰姐姐是要我不要抬哪句当真呢?” 薛凝兰一听,立时又红了脸。聂采月的话,太过露骨了。她总不能真的重复一遍吧?你叫她怎么说出口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女儿家的心事谁人知? 原本,薛凝兰还想搪塞段誉两句,随便敷衍过去算了,偏偏段誉一脸认真地望着她,看那样子,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要多虚心就有多虚心,这下子,让薛凝兰感觉到有压力了,似乎,她想怎么说都是错的。 薛凝兰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下,朝正在一侧说悄悄话的聂采月和段青茗看了一眼。可是,那两个人,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根本看都不看薛凝兰一眼。而这边,段誉还在认真地等待着答案,那样认真的神情,多多少少地,给薛凝兰造成了说不出的压力。 薛凝兰转眸笑了一下,她有些掩饰地拿帕子拭了拭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咳咳,这几天天气很冷啊,誉儿这进进出出的,可要多穿几件衣服,要小心着凉啊。” 段誉望着薛凝兰,还是笑,一派的天真无邪里,似带着说不出的算计的捉狭。他眨眨眼,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凝兰姐姐,这整个冬天都很冷啊。不只是这几天吧?更何况,我过了今天,就已经七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穿衣保暖的问题,怎么还让你提醒呢?” 薛凝兰听了,神色一垮,不由地说道:“誉儿的意思,是嫌我说废话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呢?采月来笑自己,就连段誉,都嫌自己啰嗦了? 段誉的看薛凝兰根本不会掩饰自己心思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好笑而且,隐隐地浮上一丝感觉。看到薛凝兰垮下来的脸,他也不忍再逗薛凝兰了,于是,他摇了摇头,真心地解释道:“凝兰姐姐误会了……你关心我,我自然是开心都来不及的。可是,我更希望,凝兰姐姐能告诉我,采月姐姐究竟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段誉口里的称呼,由原先的薛姐姐,变成了而今的凝兰姐姐了。直呼直名,和单呼其姓,似乎又近了一层。因为,女孩儿的闺名,可是珍贵无比的,亦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呼来唤去的。而今,大线条的薛凝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边的段青茗,已经隐隐听出味道出来了。可是,自己的弟弟盼星星,盼月亮的,才将薛凝兰盼了来,自己若是横插上一杠的话,少不得会让段誉不开心的。段青茗于是隐隐摇了摇头,假装和聂采月继续说话,而没有去帮薛凝兰解围了。 薛凝兰亦没想到,段誉会抓住这个不放。 可是,方才那样的隐晦的话,只是聂采月说出来笑她的,语气象是在玩笑,实质上,也并非说得十分的明晰,现在,你让她重复,可不是想羞恼她么? 段誉望着薛凝兰垮下来的神色,又是笑着摇头,语气里,已经多多少少地带了些说不出的怜惜。段誉说道:“看看吧,凝兰姐姐你也是的,人家聂姐姐根本就没有说你什么,你又何必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下,倒象是薛凝兰自己想多了。听到段誉这样一提醒,薛凝兰脸色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而一侧的聂采月,早拉了段青茗去说悄悄话了。聂采月的眸子里,泛着迷人的光彩,看那样子,似乎是拣到了什么珍宝一般。她轻声地说道:“哎,青茗,今日段誉的寿辰,你府上热闹么?来祝寿的人,多么?” 段青茗想了想,笑道:“哪里多呢?誉儿他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社交圈子。严格说来,除了薛家的两位公子之外,也并非认得许多人的,来来去去的,就是些平日里的朋友,还有府里的人罢了。所以,谈不上什么热闹。” 段青茗故意忽略了刘渊,聂采月的神色略微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地,她又掩饰过去了:“可是,看誉儿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这下,把话题又扯到了薛凝兰的身上了。段青茗回头看了眼露精光的段誉一眼,再看看神色有些羞赧的薛凝兰,不由地一笑:“是啊,你和薛姐姐能来,誉儿他很开心。” 聂采月心知,段誉是看到薛凝兰才开心的。可是,这话并不应该当众说出来,遂一笑,将话题叉开了。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秋宁的声音:“哦?是刘公子的家人么?请容秋宁去禀报小姐。” 刘公子,可不就是刘渊么? 聂采月听了,顿时心中一喜,原本就有些红润的有个,顿时浮上了些许彩霞——刘渊来了,这也不枉自己精心打扮了许久,然后,又力求母亲走了这一趟了。 段青茗一听,也站起身来:“哦,刘公子来了,我们出去看看。” 大过年的,刘渊因为中了风寒而耽误了宫中宴席,更听说锦绣公主内不避嫌,竟然亲往丞相府去探望,这事儿,闹到了最后,还让刘直丞相大发了一顿脾气,段青茗原本想去探望一下的。可炎凌宇却告诉她,现在这事,若是她再掺合进去的话,可真的就麻烦了。段青茗心知,刘渊的事情,皆因锦绣公主而起,而锦绣公主最容不得的,就是有女子接近刘渊,怕自己这一探望的,又会生出什么枝节出来。到了最后,只好有由段誉的小厮出面,以段誉的名义,问候了一下罢了。 这件事,多多少少的,令段青茗有些挂心。不单单是因为段誉,更因为她和刘渊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刘渊来说,感情也是有的。现在,听到刘渊来了,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聂采月一看到段青茗开心的样子,立时黯了眼神。这段青茗,虽然再三表示对刘渊无意,可是,看到刘渊来,还如此开心,难道说,她意识到了什么么? 段青茗看到聂采月的样子,不由地轻叹了口气:“我和刘公子讲好的,只以兄妹相待。大过年的时候,他生了一场病,我却不能去探望,感觉到心中有愧,所以,现在才有些心急,采月姐姐莫想多了。” 聂采月被段青茗猜中了心事,她脸一红,嗔道:“我哪里有想多呢?看是青茗你想多了吧?” 虽然,采月口里说着没有想多,可是,眉色已经舒展了不少,段青茗看着,心里又叹了口气——看来,这聂采月对于刘渊,怕已经入了心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又提醒道:“采月姐姐知道刘渊为什么会病么?” 聂采月摇头。 段青茗说道:“听说是宫宴前夕病的,锦绣公主还放下身段,亲往相府去探望呢,到了最后,不知怎地,惹得刘丞相大发了一场脾气。” 聂采月听到刘渊病,原本就吃了一惊。现在再一听,顿时以手掩住了口,吃惊地说道:“还有这回事?” 这是丞相府的家事,自然是传不到外面去的,而段青茗的消息,则是由炎凌宇传过来的。所以,她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 聂采月想了想,握住段青茗的手问道:“可是,青茗,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总不能告诉聂采月,是炎凌宇说的吧?她脸一红,淡淡地说道:“是誉儿告诉我的。” 情窦初开的女子最是敏感,看段青茗的神色,聂采月知道,这话一定不是段誉说的,或者是炎凌宇,或者是他故意告诉段誉的。只是,自己间接地也得到了刘渊的消息,这让聂采月亦惊亦喜。 原本,女儿家的院子,是不对外人开放的,而今,刘渊身份敏感,段青茗的院子里,又有其他女孩儿在,所以,没有经过段青茗的允许,刘渊也是不可以随意进去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误会了 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的院子,实在不是理想的待客之处,再加上,今日的东主是段誉,寿辰之喜的,也是段誉。当下,段青茗决定,引着众人,前往段誉的院子里待客。 而段誉一听要走,立时垮了脸了。可是,再一听说,移往他的院子里去待客,这才拉着薛凝兰的手,欢欢喜喜地走了。 刘渊的小厮得到消息,也让人引着,告诉刘渊去了。而正在这时,薛府的两位公子也来了,不用说了,都是以帮段誉贺寿为名。于是,一行人分几处,浩浩荡荡地,朝着段誉的院子走去。 过了一个年,被大人勒令不准出门。亦不能到处去玩,一天到晚的,不是说此吉祥话,就是要陪伴大人。这些个半大孩子们,都是玩惯了的人,平日里,为所欲为的,到处去玩。所以,这一被困,就急得抓耳挠腮的。 眼看着,就要出节了,而借着段誉过寿辰的当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在了这里,然后,以帮段誉过寿辰为名,要好好地疯上一天。 所以,薛家的两位公子,就以陪伴薛凝兰为名,猴急,猴急地跑来了。 薛凝兰被段誉拉着,一路来到段誉的院子。 段誉的院子,位于段府花园的东端。当日里,亦是丁柔亲手为自己的一双儿女选定的,所以,刘蓉为了不引起段正的疑心,始终没有敢动。现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冰雪花园,只一会儿,就来到了段誉的院子。 段誉的院子,比之段青茗的院子,则更加在大上一些。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上面覆盖了满地的冰雪。虽然被人扫去了,可仍旧薄薄的一层,那些黑石的光亮的石子,被掩盖在那些坚硬的冰雪之下,光泽隐现,远远地看去,就象是点点黑色的棋痕一般。 再往前去,就是段誉的正厅了。 当段青茗一行到来的时候,刘渊已经在厅中等候了。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刘渊抬首,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各位新年好。” 薛子轩和薛宁轩一看到刘渊,连忙上前施礼:“刘新年好。” 这边,薛凝兰的手,仍旧被段誉握着,也只还了个半礼。即便是段誉,也规规矩矩地对着自己的半个师傅道了一声好。 虽然东主是段誉,可是,他到底年纪小,段青茗走上前去,笑吟吟地说道:“看到你大好了,我们大家可都放心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经常跟在炎凌宇的身边,所以,对于刘渊的事情,也是略有所闻。而今,在感慨的同时,也对刘渊生出了几分的佩服。 当下,也是一笑,将话题叉开了。 只有聂采月,呆呆地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刘渊,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了。 今日的刘海,身着一身红色透紫的锦绣棉衣,腰间略宽的玉带,束着他挺拔的少年身姿。淡色的狐裘,被掀开了,挂在了一边,因为正厅里生着炉子的缘故,所以,刘渊略显苍白的脸上,隐现着属于少年人的红晕。 比之上次的匆匆一见,今日的刘渊,显得略有清瘦,可是,一种属于少年人的刚毅的气息,正从他的宇眉之间,清晰地呈献出来。此时的刘渊,身上既有属于少年人的清雅,更有着朝成年人跨度时的老成。那样的刘渊,混合成一个复杂的个体。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在几个少年之中,更显得卓尔不群,挺拔出众,只一眼,就再次晃花了聂采月的眼睛。 聂采月望着刘渊,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晕眩起来。 一直留意着聂采月的段青茗一看到聂采月的神色,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轻声问道:“采月姐姐,你怎么了?” 刘渊原本正和薛子轩说着话,此时视线落在聂采月的身上,连忙说道:“青茗,你快让聂家小姐进屋吧,这外面,冷。” 聂采月一听,心里激动起来。她连忙就着段青茗的手站直身体,然后,款款地朝刘渊说道:“多谢刘公子担心,采月已经觉得好多了。” 聂采月说的不是“我”,而是采月。这是在间接地告诉刘渊,她的闺名是什么。而这样的表情,一般的,都是为了表示亲近,让对方直呼其名而已。 刘渊对于聂采月的异常,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看段青茗关切的复杂眼神,他也就跟着一笑道:“青茗是我的妹妹,她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若不嫌唐突,我就叫你一声采月吧。今日里,是誉儿的寿辰,我们也不要太拘束了。采月你也不用客气,就随着青茗,叫我一声刘渊吧。” 要知道,段青茗的朋友,原本就不多,刘渊听说,也只有一个薛凝兰走得比较近。可而今,又多了一个聂采月,看到段青茗隐现忧色,一定是极好的朋友,所以,刘渊也就是多了份心了。可那份心,单纯得很,纯粹的,是看段青茗和段誉的面子,对于聂采月,并没有任何的其他意思。 可是,这份心,到了聂采月这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她一听刘渊的话,顿时激动极了。她连忙点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侧的段青茗看了,又暗暗地叹了口气。刘渊对于聂采月,根本就没有半分的上心,可偏偏的,让聂采月再一次的误会了! 聂采月太过刻意,而刘渊又太过随意。这下,就连段誉和薛凝兰都感觉到了。 薛凝兰看了一眼刘渊,分明整颗心都在段青茗的身上,而这聂采月,分明的,又误会了。 段誉的眼神闪了闪,这聂采月若是喜欢刘渊,倒可以撮合成一对,这样的话,刘渊便不会再来缠段青茗了。 而段青茗,望着刘渊,暗中在轻轻地叹息——君可知,你的一番话,就沦陷了一颗女儿心么? 原本,段青茗是想想尽各种办法,想让聂采月对刘渊死心的。可是,刘渊的态度,聂采月的误会,让段青茗感觉到,又有了压力。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聂采月,不知道上辈子和刘渊有什么孽缘,今生里,才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薛子轩和薛宁轩,都是情窦未开的男儿,对于眼前的情形,倒没有看出什么。他们还是客客气气地和刘渊说着话,客气而不显生疏。言语之间,刘渊也是微笑以对,大大方方的谈论着各种话题。 刘渊对于薛家兄弟并不陌生,更知道薛家兄弟亦是难得的好儿郎,从他们维护段青茗和自己的时候,刘渊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虽然刘直是个忠君派,薛家是个清流派,可这小辈之间,仍然是毫无芥蒂,热热闹闹的。 薛凝兰一进得屋来,就被段誉拉走了。段誉忙着将自己的屋里屋外,都介绍给薛凝兰,看那眼神,并不象介绍给客人,而更象是介绍给未来的妻子。 薛凝兰也是个坐不住的人。眼看着段青茗照顾聂采月,两个哥哥和刘渊在说话,于是,就随着段誉跑来跑去地,看他的屋子去了。 段誉十分会看眼色,哄得薛凝兰十分的开心。而在字里行间的,段誉还不忘记暗示薛凝兰,他的夫人,一生只会有一个。那些侍妾什么的,一个都不会有。 薛凝兰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就算以前,她将段誉的话当成是笑话,可而今,也品出一点味道出来了。薛凝兰一直当段誉是弟弟。可而今的段誉,在心智上,早已是成年人一枚了。 第三百四十章 段誉的决心 想到这里,刘渊连忙点了点头,也说道:“薛二小姐是个好姑娘,若段誉能得之,也是他的福气,此事,我唯有祝福而已。” 炎凌宇自然知道,刘渊和段誉姐弟的感情,可不是虚的。所以,虽然他并不喜欢刘渊离段青茗太近。可是,却信得过刘渊的人品,知道这渊此人,不是个会会乱咬舌根的人。所以,听到刘渊信誓旦旦的保证,炎凌宇也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如此,倒甚好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看到刘渊表态,也深知道,这件事关系到自己妹妹的清誉。若是传出去的话,怕对妹妹的名声有损,以后,若想找个好人家嫁了的话,便更加地难了。再者,父母若是知道了此事的话,必定横加阻拦,所以,这对于段誉和薛凝兰,则是大大的不利的。 薛子轩和薛宁轩倒并非是怜惜段誉,他们在乎的,只是他们的妹妹,所以,尽管是看在妹妹的份上,他们也是绝对不会轻易声张的。 于是,他们二人对望一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向炎凌宇保证道:“三皇子殿下请放心好了,此事,关系到我们妹妹的声誉。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绝对不会告诉家人父母,也不会告诉其他无关的闲人。。” 听了这话,段青茗才微微地松了口气。她想说的话,炎凌宇已经帮她说完了,在场的人,都是她的朋友,抑或是对薛凝兰十分重要的人,既然大家如此诚心地保证,她倒可以放心了。 薛凝兰看到段青茗如此为自己着想,也是心里感激,可是,此事所谈及的,是儿女间的大事,更涉及到她的终身,也是第一次的,性子直爽的薛凝兰,意识到了女子原有的羞涩。她垂着头,倚着段青茗的身子,仍旧不说话。 段青茗则扶着薛凝兰,一边招呼聂采月,慢慢地朝外走了。她的意思,是想将这个空间,留给眼前的大大小小的几个男子,看他们商量的结果,究竟是怎样的。 正厅的门,被再一次关上了,弱水守在门外,警惕地望着四周,其他的闲杂人等,不经传唤,一律不准入内。 女子们,都避嫌去了,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大大小小的四个男人,开始了一场男子之间的真正对话。 炎凌宇的神情还是淡淡地,无喜也无嗔。他低着头喝茶,似乎铁了心了,让段誉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压力。 说实话,段誉的终身,实在不是炎凌宇关心的内容。他至所以挑今天的这个时间说出来,其原因有二,一则,薛凝兰即将许亲,他不忍看着段誉神伤,这二则呢,则是他之前和段誉曾经有过协议,所以知道,段誉的所有努力,其实都只为了薛凝兰一人。 生在皇家,是注定得不到爱情的人。所以,炎凌宇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很希望段誉能够得到。 可是,站在炎凌宇的立场,他所能帮段誉的,就是坐在这里,看着段誉面对所有的压力。毕竟,这是段府和薛府的事,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即便身为皇子,也是绝对不可能站出来,为某些人指认什么的。更何况,段誉根本就不需要。所以,他只要坐在这里,薛家兄弟绝对不敢拔脚就走,只要他们不走,事情就还有商量的余地。薛家兄弟是没有办法决定薛凝兰的终身,可是,身为薛凝兰的兄长,他们两个的态度,在绝大程度上决定了薛府的选择。这才是炎凌宇在今日里提出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其实,帮之一字,何其有限?因为,我们都没有办法帮别人选择他们要走的路,更没有办法却干涉任何人的人生轨迹。 薛凝兰走了,薛家兄弟的火气,也升到了巅峰。 此时,他们两人的唇,紧紧地闭着,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条条勃-起,眼神灼灼地望着段誉,看那样子,似乎全部是因为三皇子在场的缘故,才忍着,没有将段誉横扁一顿。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着段誉,似乎想听他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刘渊的神情,则是亦喜亦忧。 因为,他初来京城,尝尽了世态炎凉,还差点和死神擦肩而过。而他在落魄之余,奄奄一息,是段青茗救他于危困,医他疾病。而段誉,则给了他亲人般的温暖,使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间,仍旧有善良的人存在。而段正的以礼相待,段青茗姐弟的真心诚意,都让刘渊感觉到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暖。所以,在刘渊的心里,早已将段誉和段青茗当成了最亲的人。 而且,刘渊的年纪,比段青茗姐弟都较大,也唯有情窦初开的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得之,则欢天喜地,不得,最容易相思成灾。眼下,段誉小小年纪,便将自己的终身许人,刘渊欣慰之余,也是颇有些担心的。 段誉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炎凌宇的身上。 有些事,若你做了,即便错了,也无憾了,最多一时的抱憾,一时的追悔。可是,你若不做,错失良机之后,则只能追悔莫及了。那种遗憾,则是一生一世的。而段誉,分明的,选择了前者,而且,下定了决心,要一走到底的。 段誉淡淡地看了薛子轩和薛宁轩一眼,似在选择着怎么措辞,微微地顿了顿,他才开口道:“我想告诉诸位的是,凝兰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亦是……所以,我想娶她的心,是不会变的。” 一听段誉的话,向来性直的薛宁轩立时跳了起来:“段誉,你才几岁?就说什么以前以后了?你也不想想,你究竟能保证什么?” 薛宁轩最听不得“一生一世”之类的话。想当初,父母少年夫妻情浓,又何尝没有许过一生一世的诺言?可现在呢?父亲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的往家里接,母亲韶华逝去,早生华发,这些,又是谁的错呢? 所以,薛宁轩从懂事起就觉得,誓言,其实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更何况,薛凝兰大段誉六岁之多,当一个女子最美丽的年华逝去之后,薛宁轩是真的不相信,少年英俊的段誉,还真的会守着一个大自己如此之多的女子所谓的一生一世的。 因为,即便是薛宁轩,怕都是做不到的。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更不相信段誉能够做到。 相对于薛宁轩的过激,薛子轩要表现和平和一点儿。他望着段誉,意味深长地说道:“段誉,并非我兄弟二人看不起你,而是你现在年纪还小,还不到许诺终身的时候。” 碍于炎凌宇的面子,薛氏兄弟二人,均对段誉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可是,二兄弟的字里行间,都表现出了对段誉的最基本的怀疑。可以说,若不是炎凌宇坐在这里,他们二人早就踢场,发脾气走人了。 可以说,薛氏兄弟直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段誉说话,还没有对他大打出手,这些,都和炎凌宇的存在,有着莫大的关系。 听了兄弟二人的话,段誉微微地扬了扬眉,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年纪小又怎样?谁说年纪小就不能发誓?谁说年纪小就不能许下终身?究竟是年纪决定经历,还是经历决定一个人的成熟……若按你们的说法,一个三十岁的白痴,也要比一个七岁的天才聪明?”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什么才是幸福? 听了段誉的话,大家都明显地怔了一下。 是啊,究竟是经历决定一个人的成熟,还是年纪决定一个人的经历呢? 可是,这七岁的天才,三十岁的白痴?这些,有可比性么?不得不说,这段誉还真的会想。 段誉用手揉了揉鼻子,喝了口茶,又清了清喉咙,这才放缓了声调,清晰地说道:“你们就因为我的年纪小而否定了我,所以,就否定了我的一切。可是,我想问的是,薛家的二位公子,在你们的心里,是你们妹妹的幸福重要,还是所谓的年龄相当重要?又或者说,在你们的心里,一个男子要娶一个女子,就要那么多的附加么……” …… 屋子里,一阵沉默,大家彼此都听着段誉句句发自肺腑的话,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说话,过了半晌,刘渊才开口道:“段誉,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爱情是不被祝福的。” 因了年纪,因了家世的种种,清流薛家似乎和段府结亲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他们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要夭折。 段誉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刘渊一眼,然后,他开口:“那么,刘渊哥哥,你所认为的被祝福的爱情又是什么?门当户对?年龄相当?那么,我想问你,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些家世配得起你的女子,才能担得起‘祝福’二字?可是,那样的女子,和你之间,万一没有爱情呢?那么,还能称之为被祝福么?” 刘渊原本想劝说段誉放弃,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反被段誉说教了一番。段誉的话,字字如针,字字见底,说得刘渊一时哑然,再没话说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都不是善于辩驳的人,此时,听到段誉言语犀利,倒一下子沉默下来。可是,在这二人的心里,都并不以为然,也并不认为,段誉所说的,就是他能做到的,他们更不认为,一个人在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发下一生的誓言。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不说话。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来了。忽然,坐在正中的炎凌宇抬起头来,朝着门外的天际看了一眼,忽然淡淡地开口:“时间也不早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本殿要先告辞了。” 炎凌宇说完,径直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薛子轩和薛宁轩两人顿时一怔,这个三殿下,坐到现在,听到现在,然后,就用了一句的总结语——天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不得不说,这两兄弟都猜不出炎凌宇想做什么,然而,炎凌宇所做的事,又是谁能猜得到的? 当下,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准备送炎凌宇出门。只有段誉,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他朝着炎凌宇投去了感激的眸光——若是没有炎凌宇,今日的这一番话,怕没有这么顺利。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也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 自然了,这些,在段誉的心里,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在段誉的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则是薛凝兰明白了他的心,听到了他的承诺,这对于段誉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在段誉的心里,只要薛凝兰明白了自己的心,那么,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是浮云。 只不过,段誉仍旧会努力,努力到等所有的人都认可自己的那一天…… 里面的人在谈论些什么,故且不说,再说段青茗,扶着薛凝兰,一步一步地离开。聂采月跟在二人身后,还不时地朝后望上一眼。似乎,下一分钟,刘渊就会从里面出来一般。 薛凝兰一直低着头,沉默着。段青茗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薛凝兰的年纪比自己大,想的也会比自己周全。再者,段誉是自己的弟弟,站在她的立场,无论说什么,都象是错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薛凝兰忽然抬起了头,她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难道爹爹那么想我嫁出去?难道说,他们真的要将我不明不白地嫁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她握紧薛凝兰的手,说道:“凝兰,你不要乱想了……女儿家,谁都要出嫁的是不是?作父母的,也是为你着想啊。” 薛凝兰一听,负气地摇了摇头:“不,他们只会想着自己而已。” 段青茗和聂采月也知道薛府的事,现在一听,顿时都沉默了。 聂采月看了段青茗一眼,她走上前来,朝薛凝兰轻声说道:“凝兰,你也不用难过,三殿下他们,不是在帮你想办法了么?你放心,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薛凝兰看了聂采月一眼,眼神之中,有些疑问。可不得不说的是,聂采月说了炎凌宇会帮她,薛凝兰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再过一个多月,薛凝兰就已经十二岁的寿辰了,过了十二岁之后,离及笈也越来越近了,她又是薛府的嫡女,婚事一说,自然是要摆上日程的。这也是薛凝兰所担心的事情,她担心的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会和父亲一样,宠幸侍妾,而自己,和母亲一样,不但操劳,而且伤神。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薛姐姐,你不要想太多了,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差呢?” 最好的结果,就是段誉求亲成功,然后,和薛凝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让薛凝兰受那些侍妾的荼毒之苦。 可这仅仅只是可能而已。要知道,以段府现在的情形,以薛府的想法,怕这段誉和薛凝兰,都是万难成功的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摇了摇头。段誉谁不好选,偏偏选了薛凝兰,这下子,可算是挑了一条极难的路了。 聂采月看了薛凝兰一眼。有些话,段青茗不好问,可是,她不怕呀。而且,只有知道了薛凝兰的真实心意,下面的事情,才好进行下去不是? 聂采月拉住薛凝兰的手,轻声问道:“凝兰,难得我们几个在一起,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告诉我和青茗一声,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薛凝兰的脸红了。她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段青茗正色道:“凝兰你放心好了,誉儿虽然是我的弟弟,可是,你是我的好姐妹,这事儿,孰轻孰重,我还是明白的。” 薛凝兰忸怩了一下,心里也明白,她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算多,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薛凝兰毕竟是个爽直的人,她想了想,说道:“说实话,若是要嫁于旁人,我还不如嫁给誉儿……可是……” 薛凝兰说着,脸色沉了下来。 段青茗明白她的担忧,一则,段誉求亲未必成功,她的终身大事,自己说了不算。二则,段誉年纪还小,小儿的誓言,也很可能会变成以后的戏言。所以,薛凝兰并不敢对段誉放十二分的心。再者,就是薛凝兰自己了。 薛凝兰一直喜欢段誉,那是看弟弟的眼神,再者,段誉生得,乖巧,又会讨她的欢心,若说是男女之爱的话,莫说薛凝兰情窦未开,即便是初懂男女之情,也是断不会将这种情思寄托在段誉的身上的。 段青茗明白薛凝兰的心事,她握着薛凝兰的手,轻声说道:“凝兰你千万不要忧心,誉儿的事,先不要提,先说说你父母为你议亲的事吧。若是这个人不是凝兰你的良人,我们都会全力阻止的。” 段青茗想的是,大不了的,让人吓唬对方一顿,干脆的,退了亲罢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受欢迎的段玉兰 可是,薛凝兰是想不到这层的。自幼的教育,和母亲不得不逆来顺受的影响,使薛凝兰一提亲事,一想起自己的以后,即将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或许,对方会妻妾成群,或者,对方会宠妻灭妾,而自己或者会过上和母亲一般的日子,薛凝兰就从心里,感觉到一种入骨的恐惧。 而这种原本由自内心的恐惧,也导致了薛凝兰有了一种类似现代叫做“婚前恐惧症”的心理压力。所以,你只要一和薛凝兰提到婚约之事,她的心里,便会油然而生出一害怕不已的感觉。 可是,女大不中留,但凡身为女子,都是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嫁于他人妇的。薛凝兰又是一位大家瞩目的嫡女,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位嫡女,所以,她的婚配,更是薛府的大事,更是薛夫人的大事,所以,只要年纪一到,薛夫人还不巴巴的,将京城里难配得起薛府的儿郎挑个遍了? 薛凝兰的这种感觉,聂采月其实同样有的。两个人,同是嫡女,两个人,又同时的,为父亲所不喜欢。只不过,聂夫人强势,而且娘家的后台硬,聂采月的父亲虽然不喜欢采月,可是,绝对不敢为难。再加上聂夫人对于妾室苛刻,并善于笑里藏刀,所以,妾室们,根本就不敢过分。鉴于这种情况,聂采月心里的体会,就没有那么深切了。 而段青茗,在这一点上,则好过两人,一则,她的年纪还小,二则,她已经再世为人,对于这些少女情怀,早就陌生得宛若隔世黄花了。 三个少女,三种心事。大家的脚印,踩在冰雪之上,发出“咯吱”的碎响,就象这些少女们内心无奈的抗议。 就这样,三人说说停停,转眼间已经来到了段青茗的院子外。三人刚刚想举走进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内响起:“不碍事的,我就在这里等姐姐就是了。” 薛凝兰一听,顿时和聂采月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是段玉兰的声音么?她怎么来了? 薛凝兰朝段青茗看了一眼,却见对方已经微微蹙起了眉——这个段玉兰,不知道是假装失忆,还是又在图谋什么,总之,只要一想到她的示好,段青茗的心里,便犹如吃了一只苍蝇一般的难受。 段青茗的院门开了,月葭朝段青茗福了福身,唤道:“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已经等待了许久了。” 转眸间,看到薛凝兰和聂采月,月葭便一一打过招呼。然后,迎着三人朝内屋走去。 段玉兰原本就坐在廊下,此时,一看到段青茗回来,她立时眼睛一亮,朝段青茗唤道:“大姐回来啦?” 段青茗淡淡地朝段玉兰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今日姐姐有客,不方便招待妹妹,还请回吧。” 段青茗的话,说得毫不客气,这令段玉兰脸上的一抹笑,再也挂不住了。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向段青茗的眸子,也充满了幽怨。 站在段青茗身后的聂采月自是知道段玉兰的脾性的,当下微微一笑,就要前去劝解,却看到段玉兰小嘴一扁,小脸一拉,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常言道,长姐若母,妹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姐姐明示才是,为什么这一回来,就赶我走啊?” 段玉兰哭得很大声,听在段青茗的耳里,有一种刺耳的发泄。似乎在控诉段青茗对她的冷淡。段青茗闻言,只微微弯了弯唇,她转过脸去,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还说什么长姐如母啊,若是有段玉兰这样的女儿,她段青茗可真是嫌命长了。 薛凝兰一向不喜欢段玉兰,此时,听到段玉兰痛哭流涕地控诉段青茗,她不由地说道:“你做得好不好我不管,可是,今日是誉儿的寿辰,你哭,就是添堵,深怕他过得好,再者,你姐姐的客人才刚刚进门,你就站在门口哭丧一般地干嚎,一句话说明白了,这就是对姐姐的不敬。” 薛凝兰说话一向直爽,她才一开口,段玉兰想想,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了,于是,她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哭声。 段青茗哪里还有心思理段玉兰呢?她一句话说完,已经径直绕过段玉兰,朝内屋里走去了。 薛凝兰紧步跟上,也朝着内屋走去,只有聂采月,似笑非笑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段二小姐还是请回吧,今日里,可是你弟弟的寿辰啊,你实在应该去和段大公子道一声贺的。” 聂采月的言辞,虽然没有薛凝兰犀利。可是,她的话,却比薛凝兰的话更加地难听——哦,弟弟过寿,她却来姐姐这里献殷勤,这样的段玉兰,你叫人说她什么才好呢? 段玉兰看到三人前后进了屋,没有一个人再理自己。她站在门口轻轻地跺了跺脚,咬紧了下唇。 看段青茗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很忙,心情似乎也非常的不佳,她真的是没心理睬自己的了。 段玉兰的眼珠子转了转,薛凝兰和聂采月的话里,似乎都提到了段誉,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和段誉有着莫大的关系呢?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去和人打听一下消息,然后,确定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因为,以段玉兰对段青茗的了解,她虽然不喜欢自己,可是向来自恃身份,绝对不会象刚才那样对自己冷言冷语的。若她这样做了,那么,原因通常只有两个——要么,是她的心情非常的不好,要么,是她真的非常的忙。而眼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事儿,和段誉都脱不了干系。段青茗是个调教奴才的好手,若是你想从她的院子里问出点什么来的话,那肯定是痴心枉想的。看来,这事儿,也只能从段誉那里下手了。 主意一定,段玉兰便转过身去,朝着院外走去,既然,段青茗都明确表示不欢迎自己了,若是自己再主动贴上去的话,怕真的会自取其辱了。于其这样的话,倒不如现在走开,然后,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段玉兰发誓,只要她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哼哼,那么,段青茗的一切,还不是把握在她的手里么? 透过屋子里的纱窗,看到段玉兰离去的背影,屋内的聂采月笑道:“青茗,看来,你的妹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就自己提前走了。” 段青茗正垂着手,握着手里的杯子温暖早已发麻的手心,谁知道,那种麻木的感觉过去之后,剩下的,全部是尖锐的刺痛,胸口处,冰凉得要命,凉得,五脏六腑的,都要结成了冰,喝了口茶,感觉到那种热度从喉咙而下,一直温暖到了心口,那种郁结成冰的感觉,终于都消失了。 段青茗微微舒了口气,却是头都没有抬。她倒转着骨瓷的茶盏,温暖着手心里冰冷的地方,不由地冷笑道:“她走又好,不走又好,这事儿,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若不嫌冻,尽管站着,看我会不会理她半分。” 这段玉兰的能耐,段青茗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向来是说得比做得好。而且,段玉兰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够厚,可是,腿却不够稳,人也耐不住冻。所以,你只要不让她进门,任由她站在门口的话,怕不出多长时间,她便会因为捱不住站在那里受冷受冻的,便会自动自觉地走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锦绣公主的霉运 可以说,段玉兰走,段青茗根本就不会担心。至于段玉兰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坏心思出来,这点儿,段青茗就更加的不会理睬了。 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以刘蓉的品性,若是生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的话,怕段青茗,都会侧目的。 听到段玉兰走了,薛凝兰也微微地扁了扁唇。 薛凝兰的措辞,一向没有聂采月那样温和和安乐窝。她就是那种无论爱恨,都明显地写在脸上的人,对于为人处世,则更是耿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她都不会多看上一眼。薛凝兰不喜欢段玉兰,所以,根本就用不着客气。此时,她只冷冷一笑道:“哼,我还以为她会等到吃晚饭呢,却不料,现在就走了?” 聂采月听得二人说得激烈,看那样子,就象是跟谁过不去一样,她心知这二人心里不舒服,于是,也不和二人争,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忍不住一笑道:“好了,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你们两个,反倒和我杠上了呢?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聂采月一说,薛凝兰也就一笑,然后,三个人就转开了话题。然后,将段誉这话题放下,开始聊了些平日里的闲事,以及趣事儿。 段青茗也不是看不开的人,尤其是经过了重生之后,在她的心里,反倒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更淡了。此时,听到聂采月说说笑笑的,专门逗二人开心,她也就笑了一笑,便将段玉兰的事情,丢到了脑后了。 其实,有时的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挤在心里的气,原本郁结在一块儿,遇到个什么坎儿,什么关口的,眼看着,就要过不去了,可是,若是被其他的事情一分神的话,说不定,有事,也变成没有事了。 而现在,无论是薛凝兰的烦恼,还是段青茗的忧心,此时被段玉兰这一打扰,都立时烟消云散了。 没过多久,前院就传来消息,说是薛家的二位少爷来请薛二小姐回去了。薛凝兰和段青茗相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却都聪明地没有说话,薛凝兰便和段青茗告辞了。 倒是聂采月,又停多了一会儿,直至刘渊前来和段青茗道别,她才起身,和刘渊一起出了段府。 段青茗知道聂采月的那点小心思。倒没有横加阻拦,只是吩咐刘渊要小心地送聂采月回去,然后,就回去了。 自从过了年之后,这场雪,一直就没有停过。大雪封境,而且,这一下就是好长时间。好在的是,京城之内,因为及时调集了盐过来。所以,主要的通道,都基本上疏通得差不多了。可是,眼看着,城外的形势越来越恶劣,百姓寸步难行。虽然,城中开了粥棚,也有人不断地慰抚百姓,可是,这城里城外的,家中并无余粮的人家,或者冻死,或者饿死,已经不计其数了。 朝廷上下,对此事忧心如焚。所以,京城之中的气氛,一直都不算好。而段正,虽然并不是什么掌管大权的大臣,可是,每日里,依旧还是很晚才能回来。偶尔听他提起,也是今年的雪灾之事。 而炎凌宇,则一直都很忙,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人了。就连向来无所事事的段誉,出府的频率都高了许多,段青茗曾经刻意地问过,可是,段誉的侍人总是答和三皇子殿下出去了。 段誉和炎凌宇在一起,段青茗是绝对放心的,所以,问得多了,便不再关心了,反正,段誉的学问,做得好,她基本上就不干涉其他事情的,这下倒好了,两下里,倒是相安无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元宵节了。段府内外,这灯挂得满府都是。段青茗也准备着,要好好地过一个元宵节呢,谁知,这一天一大早的,刘渊就让门了。 看到刘渊上门,段青茗连忙出院招呼,谈笑之间,看到刘渊的眉色之中,郁结着浓浓的阴悒之气,段青茗不由地心里一跳,这刘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要知道,上次的那一副刺绣,段青茗改好了之后,就着人归还了锦绣公主。因为是炎凌宇插手了这事,所以,锦绣公主不知道是收了,还是没收,总之,这件事,就再没了下文。而锦绣公主的人,整个新年都没有看到。段青茗自己段誉寿辰的时候,见过刘渊一面,就再没有见过了。这想来想去的,她竟然许久都没有关心过刘渊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有些歉意地说道:“你看看,我这一段时间忙得狠了,所以,都忘记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段青茗原本是想问刘渊,这锦绣公主是不是罢手了,是不是不再痴缠刘渊了。可是,再想想锦绣公主的脾气,以及她上一世要死要活的样子,段青茗就知道,她应该没那么容易对刘渊放手的。特别是在因为刘渊而害死了牛柏之后,锦绣公主就更加不会放过刘渊了。 担心的话,有时固然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可同样的,更令对方难过,所以,这索性的,段青茗便轻飘飘地提了一句,然后,就顾左右而言他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有些欲言又止。 段青茗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又因为这些儿女间的小事而烦恼了。当下,段青茗微微一笑道:“有什么难事,你就说出来吧,毕竟,我也是女儿家,对女儿家的心事,多多少少的,要比你更加了解一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非但不会笑你,而且,但凡我能帮得到的,一定会尽力而为。” 原本,段青茗还以为,锦绣公主又下了什么绊子,让刘渊难做了,可是,一听刘渊的话,段青茗顿时大吃一惊。原本,刘渊告诉段青茗,这锦绣公主现在显然的已经等不及了。她三天两头的上门,就是想让刘渊对年晚的事情负责。 可是,当段青茗问及,年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刘渊又红着脸,再一次沉默不语了。 段青茗一看刘渊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不由地急道:“刘渊,不是我说你,你若是想来我这里喝茶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可现在,你已经被人家女孩儿人家威胁上门了,就别沉默是金了,你把话说出来,我就算不能帮你,也不会任由事情这样继续下去的呀(百分号)……” 刘渊一听,顿时脸红了。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总不能说,在年晚的时候,他高烧在床,锦绣公主竟然在他的药里下了媚-药之类的东西,然后,干脆的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吧? 好在,刘渊手下的小厮机灵,泼下了一桶冷水,这才令刘渊恢复了神智。所以,刘渊的这一病,才更加沉重了几分。 为了这事,刘直回府之后,大发雷霆之怒。而锦绣公主好事虽然被扰,可是,从此以后,竟然赖上了刘渊,三番五次地,要刘渊对年晚的事情负责,她更扬言道,若是刘渊对她不理不睬的话,她就将这事,上报皇上。 恳请皇上赐婚,然后,要硬嫁于刘渊。 所以,现在刘渊已经里外不是人了。他不胜其扰,可是,却又拿锦绣公主那种厚脸皮的女子,没有一丝的办法。 段青茗听了刘渊的话,顿时大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锦绣公主一个皇家女子,竟然会使出如此龌龊的手段。而且,还是在刘渊重病的时候?难道说,她真的就不怕如此会损伤刘渊的身体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锦绣公主的霉运【二】 不过,再一细想,段青茗也觉得释然了。因为,身为皇家人,都是些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座之上血满盈。没有一朝的皇家,比功利和权势更加重要的。而至于为此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要损坏多少东西,这些,都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内容之内了。 固然,皇家是一个不讲情面,只讲利益的地方,锦绣公主,更是这种黑暗人心下的产物,按照道理来讲,是要退避三舍,以免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的。 可是,眼看着刘渊如此,段青茗心中却也不忍。可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帮刘渊脱身呢?要知道,这个问题,还是出在锦绣公主的身上,因为,只有锦绣公主知难而退,才能保得住刘渊免受骚扰之苦。 但是,在权在势之内,锦绣公主都有着绝对的优势,而且,更因为刘渊身后的势力,所以,他更加成了各方权势想要争夺的对象。正因为这些,刘渊想要摆脱锦绣公主,似乎真的并不可能。 可在这世上,但凡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通常都有着诸多的漏洞,而这些漏洞,通常是决定对弈成败的标准。而此时,就在锦绣公主踌躇满志地觉得刘渊已经成了囊中之物的时候,其实,她最大的漏洞,已经呈献在段青茗的面前。 而锦绣公主的漏洞,就是那个因为她而死的牛柏。所以,只要牛柏“意外”地出现在锦绣公主的面前,想来这个心怀鬼胎的锦绣公主怕再也没有心思去纠缠刘渊了。 可是,眼下这事,只是段青茗的一个设想而已。毕竟,有些人,有些事,天时,地利,人和,可是一样都不缺。若缺之,则一败涂地。而且,有些事情,需要刘渊去准备,而更多的事情,则需要段青茗为之去筹划,相府,则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办,更需要借力打力,所以,这事,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段青茗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刘渊,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的府里,有锦绣公主的内应啊?” 要知道,如此长驱直入刘渊的病室,若说相府之内,没有人通传信息,帮助锦绣公主的话,她一个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究竟是谁在帮助锦绣公主呢?对于这一点儿,段青茗也猜出了个**。现在问刘渊,只是想做个证实而已。 刘渊听了,点了点头,有些愤怒地说道:“你又不是相府里那两位小姐的德性……” 段青茗聪明,可刘渊也不傻,所以,事情才一发生,他就立刻知道,这锦绣公主虽然是一国的公主,可是,若想进入其他府人的内室,亦是需要通报等等手续的。可是,刘渊那晚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先是喝了一碗被加了料的药,再就是被支开了所有的下人,再后来,就是锦绣公主的出现,而且,看锦绣公主的神情,分明的知道他是中了药,所以,一来,就开始宽衣解带。当晚,刘渊先是把锦绣公主当成了段青茗,可是,当锦绣公主得意地浪笑的时候,刘渊蓦地醒悟,自己就在相府,而段青茗,绝对不可能在如此深夜出现,更不可能发出这样的笑声的。 锦绣公主原本就要得逞了,可是,就因为刘渊的这一丝神智,将锦绣公主狠狠地推到了门外,避免了悲剧的发生。而他自己,以冰水沐浴,方才躲过了这一劫。及直刘直归来,刘渊再一次陷入高烧,刘直便隐约地猜出了事情的过程,所以,才勃然大怒的。 刘渊自己痊愈之后,便开始仔细地思索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要知道,他人在相府,并非人人都能接近的。可是,对方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好时机,如此轻松地放了锦绣公主入内,一定是有人暗中下手的。可是,他本是男儿,心思多在学问之上,所以,对于这些女儿间的斗宠之说,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段青茗点了点头,不错,这事儿,若是着落在相府的两位小姐身上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刘渊苦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青茗,我也知道,老拿这种事烦你,是不应该,可是,你也看到了,若再长此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刘渊,你也不要太见外了,你知道的,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不会不管的。这样吧,这件事,你就不要烦了,我帮你想个法子,让锦绣公主知难而退也就是了。” 刘渊听了,心中一喜,道:“青茗你真的有法子?” 自然了,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刘直上门求亲,只要求得了段青茗为妻,那么,锦绣公主便不敢再如此公然的找他的麻烦了。 刘渊自然是不知道的,这锦绣公主是铁了心的要嫁给他,所以,无论是他指了谁,抑或是娶了谁,对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牛柏至所以死,就是因为拦了她的路,现在的锦绣公主,又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呢》?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刘渊,你还记得牛柏是怎么死的么?” 刘渊听了,先是一怔,然后愤愤地说道:“虽然,牛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就这样冤枉地死在锦绣公主的手里,难免有些不值。”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好,刘渊,我们就从牛柏入手,然后,让锦绣公主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刘渊一听,不由地说道:“可是牛柏已经死了呀!” 活着的牛柏,尚且会被锦绣公主害死,现在,更别提一个死去的人了,锦绣公主岂会怕他? 段青茗微微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刘渊你放心好了,就是因为牛柏死了,所以,我们才好动手脚以,让锦绣公主退却啊?” 这下,刘渊更加不明白了。 段青茗轻声地对刘渊说了一番话,刘渊这才恍然大悟:“对啊,若真这样的话,锦绣公主肯定投鼠忌器,再不敢找我的麻烦了……” 段青茗点点头:“这事儿,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你记得,要一次将锦绣公主吓个够,让她不敢再找你的麻烦才是。” 刘渊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安排。” 段青茗摇了摇头,道:“不,现在不争……” 刘渊眸露疑惑之色——这段青茗教了他办法,却为什么,又不让他用呢? 段青茗笑道:“你想想啊,你来我这里,肯定你府里的两位小姐都知道了,你回去以后,马上用这招对付她们,她们一定会想起,这事儿和我有关,我倒不怕她们,只不过,你以后有了什么事儿,若再想找我想法子,可真没有那么容易了。” 段青茗的话,原本是玩笑话,刘渊听了,却是脸色一红,低声说道:“青茗就是聪明,我比之不及。” 段青茗又笑道:“我这只是小聪明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反倒刘渊你,是做大事的人,为这些小事烦忧,自然是不应该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刘渊就告辞了。而刘渊告辞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被段誉拉着,去见了炎凌宇,三个人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只知道,他们的这一聊,就聊了一天,而且,他们所在的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去,而且,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刘渊才坐着马车,回到了刘府。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刘渊之计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刘渊和炎凌宇说了些什么,就如没有人知道,段青茗究竟支了什么招儿给刘渊一般。 这件事,从日出而始,从日落而终,当新一天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犹如昨日的云彩一般,再不留下丝毫痕迹了。 虽然,一天不在家的刘渊,并没有被忙得焦头烂额的刘直责备,可是,刘渊却知道,刘直有些不高兴了。刘渊什么都没有说,从书房退出,然后,走了开去。 第二天开始,刘渊照常去和刘直请安,照常研习学问,为来年的秋围做准备。没有人觉察出刘渊的异常,可是,还是有细心的人知道,从那天开始,刘渊的性情,似乎变了一些。原本的他,认真端庄,严谨而且冷漠。可是,自从那一天开始,他似乎对身边的人,都和蔼了不少,也温和了不少。虽然,这一举动,令大家猜测颇多,可是,刘渊似乎打定了主意,依旧我行我素,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而且,也是从那时开始,刘渊开始注重自己的打扮,以及一言一行。他在字里行间,通常会以羡慕皇子的华贵,以及天家的威严而感到心折,并数次对身边的人说,男儿行遍天下,当为人上贵胄。否则枉了此生。 刘渊的变化,被大家看在眼里,可以说是有人喜欢有人忧。而这些消息,早被人以诸多渠道传了出去,而且,很快的,就传到了大皇子炎凌珏和锦绣公主的耳里。 原本就注意着刘渊一举一动的锦绣公主,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她打扮了又打扮,立即准备粉墨登场了。 夜,漆黑。 没有星和月的夜空,到处都是一片虚无的墨色,天地之间,犹如黑纱笼罩,无论远近看来,都只看到一大片的浓墨绘图。 相府之内,一片沉静。因为入夜早的缘故,所以,人们早早地歇下了,屋子里的灯,次第熄灭。只有廊前的灯,还在次第地闪着。被冰雪笼罩着的路灯,在冰雪的辉映之下,闪闪点点的煞是白色,象极了跳跃的白色冰点,散发着幽幽冷冷的光芒。 穿过花园,再往前去,就是刘渊的院子。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刘渊的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认真地读着。屋外的风,挟着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灯影一闪,满室晃动。刘渊伸出手去,拢了拢有些飘摇的烛火,然后,便开始静心读起书来。 忽然,书房的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入,来到了刘渊的书房之外。 沉重的木门,被轻轻地叩响了。刘渊才刚刚抬起头,就看到锦绣公主笑吟吟地站在刘渊的面前,大大方方地朝他唤了一句:“刘郎。” 今日的锦绣公主,似乎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她的身上,身穿着一袭粉紫色的流苏锦绣棉衣,适中的衣摆,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又因为那粉色很淡,浅浅的金丝,在明灯之下熠熠生辉。她的衣袖、襟前、袍角全部都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她的高贵雍容之气;她的衣上绘满了绽放的牡丹花束,代表着富贵的花蕊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 她的下身,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色的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随着身子的轻轻转动,长裙便蓦地散开,灯火,辉映着她婀娜的身姿,更显得她窈窕可人,美艳无比。 再看锦绣公主的眉眼,也是经过精心描绘的。淡色的香粉,将她的皮肤描绘得细润如温玉柔光一般,她的樱桃小嘴轻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她满含深情的眸子,慧黠地转动着,多了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锦花团簇的锦绣公主,整个人,都被一种奇异的香氛包围着,她才一动,香气四溢,整个书房之中,都弥漫在一种淡淡的香气里。 可是,那样的香气,似乎太过浓烈了一点儿,所以,熏得向来用不惯熏香的刘渊有些厌恶地掩了掩鼻子。 看到锦绣公主又走近了一些,那香气似乎更加刺鼻了一些,刘渊的眉,微微地蹙了一下,然而,只一下,便全部放松下来。他握紧手里的书,淡淡地说道:“天晚了,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请回吧。” 刘渊的语气,实在算是不上客气,严格来说,这已经算是逐客令了。 而刘渊面对锦绣公主,又何曾客气过?若因为小小的拒绝,锦绣公主就会退却的话,那么,锦绣公主也就不叫锦绣公主了。 所以,已经被拒绝成习惯的锦绣公主,自然不会因为刘渊这小小的不满而退却的。相反,锦绣公主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住刘渊的手臂,娇笑道:“刘郎,天冻夜晚,你怎么还不休息?莫不是在等待我么?” 好一个自恋的字眼。 再加上锦绣公主身上的香气,实在是太浓了,她这一挨近,香气犹如毒气,刘渊只觉得胃口倒转,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 刘渊有些厌恶地一把将锦绣公主推开,更加不客气地说道:“这里是我的书房,父亲可会时时来视查的,还请公主自重些。” 锦绣公主被刘渊推开,并不恼怒,她只是倒退两步,掩口笑道:“呵呵,刘郎真会开玩笑啊,这月黑风高的,丞相大人怕早就歇息了吧,哪里还会突然出现呢?” 刘渊朝窗外看了一眼,脸色不由地黑了一下。 看来,这半夜三更的,锦绣公主还真的会选时间啊。可是,这锦绣公主来到这里,似乎不会那么容易离开的吧?可若真如此的话,怕明天天一亮,流言蜚语就开始满天飞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些,刘渊对锦绣公主心里的厌恶便更加地深了一些。他不由地说道:“即便爹爹歇息了,可这府里发生的事情,哪里能瞒得过他老人家呢……夜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锦绣公主好不容易出了一趟深宫,而且获准可以留宿刘府,她哪里有那么容易离开呢?眼看着,刘渊似乎对自己更加反感了,锦绣公主不由眼珠一转,顿时又想出了新的主意。 锦绣公主笑了笑,又朝前走了两步,她笑道:“刘郎志向远大,这点儿,我是知道的,可是,刘郎寒窗苦读,再加上丞相提携,也不过是位封三吏,若想再进一步的话,怕也是不容易的。可是,刘郎若是和皇家结了亲的话,那么,位分尊贵,水涨船高,到时,莫说是三吏五史了,即便封候拜相,也丝毫不为过啊。” 听了锦绣公主的话,刘渊似乎愣了一下。 要知道,锦绣公主这话,说得十分的在理。不错,身为丞相之子,刘渊的身份,原本就是一种幸运,可是,若是反之来说,也是一种束缚。毕竟,丞相之子,虽然被人以另眼相待,可同样的,会遭遇到更多的,难以想像的坎坷。可是,若刘渊和皇家结亲的话,那么,水涨船高,再加上丞相府的关系,他日后的前途,可真的是不可限量了。 刘渊的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若要和皇家结亲,适龄的,又可以帮助他的人,自然就是锦绣公主了。 以前,锦绣公主和他谈感情的时候,他觉得虚伪,可现在,锦绣公主撇下感情不说,来和他谈前途了,这倒让刘渊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起来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锦绣公主的恐惧 所谓男儿天下,有本事则无敌,所以,对于刘渊这样一个心怀天下的男儿来说,相信没有什么比一个锦绣前途更为吸引他的了。 明烛飘摇,满室暗影闪闪,刘渊放下手里的书,用手轻轻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深深地看了锦绣公主一眼。 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些,是刘渊从小就明白的道理,而现在,一份如此深厚的诱-惑放在刘渊的面前,令向来对锦绣公主没有一分好感的刘渊,第一次的,对眼前的这个嚣张公主,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看到刘渊犹豫的样子,锦绣公主心里暗喜,她睁着一双水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刘渊,眼底深处,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满足。 刘渊终于肯正眼看她了,那么,是不是说,她的努力,开始有了回报呢? 要知道,锦绣公主为了得到刘渊,可真是不惜一切的啊。这不惜一切之中,包括了重金收买刘府的两位小姐,更包括了她不惜将牛柏暗害,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样,那就是,得到眼前这个英俊得令她一见之下,就痴迷得不能自拔的英俊少年。 要知道,这一次,锦绣公主可是有备而来。她不惜花下血本,备了一下课,为的,就是想要说服刘渊,而现在,看刘渊的样子,有戏。 刘渊放下手里的书,望着锦绣公主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他的眸光潋滟,神情澄澈,望着锦绣公主的眸子里,有一分说不出的隐晦,更有三分说不出的淡漠。 刘渊对锦绣公主说道:“公主,功名利禄,都是男儿一生的梦想,我想倾向于努力上进,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听了刘渊的话,锦绣公主心里一急,蓦地脱口而出道:“你所说的一切,包括你母亲么?” 听了锦绣公主的话,刘渊眼神一冷,指责的话,也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还请公主慎言,我的母亲,不好好的就在相府之内么?” 刘渊所指的“母亲”,指的是相府的牛夫人,而很明显的,锦绣公主所指的夫人,就是刘渊的生母冷氏。 锦绣公主蓦地冷笑起来:“呵呵,刘渊,我还道你是个真正的男儿呢,却原来,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锦绣公主上前一步,深深地望着刘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刘渊,你的母亲,本是冷氏,她当年和刘丞相失散,一个人流落他乡,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原本是想让你光宗耀祖,颐养天年的。可没想到的是,你一朝进了相府,却认了其他的女子做为母亲,而将那个还在远乡殷切期盼的母亲扔到了脑后……刘渊,你于心何忍啊?” 锦绣公主的话,犹如坚硬的冰粒一般,一颗一颗地砸在刘渊的心上。刘渊的眸光,明显地闪了一下,有隐然的泪色,从他闪亮的眸子里慢慢地滑落,然后,悄然隐没。 锦绣公主见自己的话击中了刘渊的痛处,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狂喜,呵呵,刘渊,这下,可被我找到你的弱点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来打败我的…… 刘渊镇定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去,朝锦绣公主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公主是个聪明的女子,所以,方才的话,一定不会宣扬出去的,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为免招来闲话,还请公主早些回去吧。这样,与你与我都好……” 锦绣公主显然早有准备。她望着刘渊,轻轻地摇头:“刘渊,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劝你还是仔细地想想我的话吧——刘渊,只要你肯与我成亲,我定会禀报父皇,莫说是什么功名前途,即便刘夫人的正室位置,都是你的母亲冷氏的……” 刘渊望着锦绣公主,似乎欲言又止。停了半晌,他忽然冷冷地说道:“公主的条件的确优厚,可是,我更想知道,公主联合我的两个妹妹来算计我的时候,又是以什么条件利诱的呢……不如,让我猜猜怎样?是觅得佳婿可封候,又或者是可以除去我这个眼中钉呢?” 刘渊蓦地变冷的语气,令锦绣公主生生地怔了一下。这些,都是她曾经允诺刘夫人和刘府的两位小姐的,可现在,这些话,怎么原原本本地传到了刘渊的耳里呢?那么,她之前的密谋,又或者是她对刘渊曾经做下的一切,是不是全部都被刘渊知道了呢? 不得不说,这些,锦绣公主都不得而知了。 刘渊一笑,阴冷而且阴郁,在这阴暗的烛光之下,闪烁着令人惊心的光芒。他望着锦绣公主,一字一顿,一顿一笑地说道:“公主,我想知道的是,现在,你喜欢我,所以,就对我百依百顺,百般讨好,可是,若有一天,我没有用的话,是不是,我的下场和牛柏一般,落得个尸骨无存呢?” 刘渊的神色,在阴暗的烛光之下,闪着阴冷的,幽暗的光芒,那样的光芒,并不似寻常的男子脸色,更象是刚刚从地狱之中钻出来的野鬼一般,令人一看之下,就不敢再看。 刘渊望着锦绣公主,一直地笑,一直地笑,那笑,渐渐地,变成了阴暗的轮廓,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那张脸,望着锦绣公主的时候,有着令人看不透的垂涎以及讥诮。那张脸,一寸一寸地凑近锦绣公主,然后,用几乎是耳语一般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阴阴的说道:“锦绣公主,就因为你不喜欢牛柏,所以,牛柏死了,就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故意帮我做所有的事情,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当你喜欢上了别人的话,我的下场,会不会变得和牛柏一般的凄惨……公主,好凄惨啊……” 锦绣公主望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地心惊胆战,她战战兢兢地朝后退着,退着,一直退到刘渊方才坐着的桌子旁。 锦绣公主朝那桌子一撞,桌上的烛影晃动,幽暗的烛色光泽,闪到了另外一边。锦绣公主猛地抬头,忽然看到桌子的另一端,竟然有一个英俊少年的身影,正在埋首苦读。那个少年,眉目英俊,神情宛然,他静静地捧着书卷,正在细心地阅读,那认真专注的神情,令人的心中,一下子沉静起来。 锦绣公主一眼望去,竟然生生地一惊,因为,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刘渊。 可是,若坐在桌旁读书的是刘渊,那么,那个正朝着她步步逼近的,又是哪一个呢? 锦绣公主转身一看,刘渊正朝着锦绣公主一步一步地进近,而且,他的口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方才的话:“公主……好凄惨啊,你是不是要象杀了牛柏一样的杀了我呢?” 耳边,响起诸多的幻听。那些幻听里,最清晰的,就是牛柏的控诉和惨叫,而最清晰的惨叫里,那张越来越放大的脸,令人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恐惧得,锦绣公主的灵魂都战栗起来—— 耳边,似乎传来轻声地诵读之声,那声音,清越入耳,字字玑珠,锦绣公主再转过身去,只看到那个正在桌边诵读的少年,仍旧埋头苦读,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身边发生的一切一般。 步步逼近的男子,还在桌边苦读的刘渊,这一切的一切,可算是诡异,这一切的一切,可算是可怕,可怕的,锦绣公主竟然有一种一脚就在天堂,一脚就在地狱的可怕感觉……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所谓的真相 刘渊就是锦绣公主一直向往的天堂,是她作为一个少女永远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可以说,为了刘渊,锦绣公主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而牛柏,则是锦绣公主的噩梦和地狱。那噩梦,每一次,都带着贪婪和垂涎,还有令她讨厌的恐惧——那个人,即便是死了,都还活在她的噩梦里,似乎要让她永远都不得安宁。 天堂,地狱。 刘渊,牛柏。 锦绣公主的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水流了下来,弄花了她花了好些功夫才化好的妆容。锦绣公主站在那里,耳旁,阴风阵阵,无数阴暗的回忆,犹如地狱的幽灵,正无孔不入地钻出来,然后,再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灵魂和心里。让她的灵魂,都不得安宁。 锦绣公主怕极了。 可是,她越怕,耳边的幻听便越大声,那样的音调,使锦绣公主的心里,犹如无数的声音交织着,宛如钝锯,一下一下地切割着她的灵魂。 锦绣公主站在这里,就仿佛站在天堂和地狱的中间,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那样心与心的交战,那样心与心的恐惧,使锦绣公主的灵魂,彻底崩溃了。于是,她惊慌地后退,她似乎想要逃离这里,可是,烛光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只庞大的巨兽一步一步地跟着他,一步一步地跟在她的身后,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什么隐藏在阴暗里的巨兽吞噬。 锦绣公主怕极,惊恐极了。她用手捂住耳朵,一边用力地摇头,一边大声说道:“不会的,我喜欢你不喜欢牛柏,所以,我会让人杀了牛柏,可是,绝对不会让人动你的……刘渊,我是真心爱你的……” 那个一步一步逼近的人,还是冷笑,冷冷的笑声,带着尖锐的痛诉,听在锦绣公主的耳里,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金石交错的冷酷。 那个声音说道:“你喜欢我么……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你喜欢我的长相,你喜欢我的脾性?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我都会统统地给你……” 那张脸,宛然就是刘渊的脸,英挺的眉眼,俊秀的脸庞,他的每一会,都让锦绣公主着迷,迷得,不见了东西南北,迷得,不见了山河地理。迷得,只一眼过去,锦绣公主就知道,刘渊,就是他一生一世的劫。可现在,刘渊的脸庞,静静地望着锦绣公主,他深且黑的眸子里,在明亮的烛光之下,散发着夺人心魄的魅力,只一眼,眼神渐渐迷惘的锦绣公主不由地开口说道:“刘渊,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的英俊,你的温柔……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呢?这些,锦绣公主真的说不清楚了。 刘渊笑了。他伸出手去,指了指自己的脸,低声说道:“是这张脸,是么?你喜欢这张脸,是么?” 锦绣公主用力地点头,痴迷地点头……是的,她喜欢刘渊,喜欢得不得了了。 刘渊咧嘴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有些凄迷的味道。忽然,他伸出手去,尖利的指甲,瞬间在自己的脸上由上到下地划过。那样深的指痕,深深地划入了肌肤。随着他手指的落下,他的脸上,顿时变成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那血痕,深得可以看到骨头一般、。 血,顿时涌了出来,刘渊原本美好的脸上,顿时变得血流恐怖的一般。 啊…… 锦绣公主蓦地一声惊叫:“不要啊……” 不要啊。若是这张脸毁了,若是刘渊毁了自己,那么,在锦绣公主的眼里,又有什么,还值得她爱恋呢? 锦绣公主扑上前去,就要抓住刘渊的手,然而,刘渊的手,已经再一次凌空划下,深深的血痕,再一次布满了他的整张脸孔。 血,再一次流了下来,流满了他的衣襟,在那样的血色里,刘渊的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一般,再也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锦绣公主快速地抓住了刘渊的手。她一边摇,一边惊叫道:“刘渊,不要啊,不要啊……我是爱你的,真心的爱你的,我是绝对不会对你不利的。” 刘渊蓦地截口道:“可是,你杀了牛柏……” 锦绣公主已经被刘渊搞得根本分不清方向了,听到刘渊问,她顺口哭道:“牛柏逼着要娶我,而且,他非死不可,若他不死,我怎么和你在一起呢?” 因为锦绣公主拼命甩头,拼命地哭叫,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刘渊,早已变了音调,只听刘渊用冷静至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说,真的是你杀了牛柏?” 锦绣公主丝毫没有觉得刘渊的声音有异,她哭叫道:“不是我,是大皇兄帮我的……是他叫人杀了牛柏,说是不让牛柏挡了我们的路……” 他们的路,就是刘渊,就是刘直。 因为,刘渊是刘直的儿子,所以,若是锦绣公主嫁了刘渊为妻的话,那么,刘直就只能被逼变成大皇子一派,那么,他再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所以,挡锦绣公主路的,是牛柏,还有所有阻止锦绣公主嫁给刘渊的人。 刘渊站在那里,冷静地问道:“公主,你撒谎……大皇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错,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大皇子的身上……” 锦绣公主泪流满面,她望着刘渊,哭叫道:“没有,我没有……是大皇兄说的,我嫁给你,就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他得到的,将是一个有力的臂膀,所以,他才愿意帮我的……这叫各取所需。” 刘渊冷笑起来,好一个各取所需啊。看来,这一对皇室的兄妹,都有着各自的算盘,都是真心的,在替自己谋着福利…… 刘渊站在那里,满脸的血,不停地流,满脸的血,不停地滑落衣襟,他淡白的衣衫,就在这血红的蔓延之下,逐渐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那是刘渊,可是,那似乎并不是刘渊,耳边的读书声,似乎停了下来,锦绣公主回头,那个原本坐在桌旁的人,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冷冷地望着她,冷冷地,用镇定至极的语气,字字如冰地说道:“可是,我要怎样才相信你的话呢?” 是啊,怎么相信她的话呢?谁又知道,她不是在撒谎呢?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大皇兄说,先赐府第,牛柏若是出了事的话,就不管我们的事了,然后,他让手下的暗卫杀了牛柏,还想嫁祸给三皇兄……” 呵呵,这下,事情又扯到了炎凌宇的身上…… 耳听,刘渊的声音变了一些,似乎是苍老,又似乎是威严无比。锦绣公主听他问道:“若是大皇子来了,你敢和他对质么?”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叫道:“敢……怎么不敢?你只要拿到他手下的暗卫鲎就行了,这些事,都是他干的,他先是用毒烟杀了牛柏,然后,又将牛柏扔到了卧房里面……” 锦绣公主说着,忽然觉得浑身不妥起来。 原本,屋子里是燃着炉火的,可没想到的是那炉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掉了,屋子里,变得仿佛冰窖一般地,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令锦绣公主的身上,冰浸一般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冷得,锦绣公主的身上,再没有一丝的温度。锦绣公主怕冷似地抱紧了肩膀,她低声喃喃地说道:“是大皇兄做的,都是大皇兄做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喜欢刘渊而已……”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服输 说话间,锦绣公主抬起头来,明亮的烛光,照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被眼泪冲淡了的胭脂水粉,在她的脸上,划下奇怪的纹理,锦绣公主的眸光,原本是毫无焦距的,可是,在抬头的瞬间,她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然后,淡淡地朝着头顶看了一下。 然而,只一眼,她的整个人,都生生地怔住了—— 惊悚。 战栗。 恐惧。 惶惑。 绝望。 震惊……等等,各种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锦绣公主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原本,心里那种诡异的感觉,正慢慢地消逝,内心的焦躁,也正慢慢地平复。屋子里,如水的光芒,倒映着红木的家俬,到处都泛着温润的光芒。 那光芒,又是令人窒息的。那种窒息,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根本就喘不过气来。锦绣公主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的手,无望地伸出,朝着屋子的某一处,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猛地说道:“刘…丞相……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丞相,刘直。 可是,眼下的这个时辰,已经差不多接近子时了,这个时候的刘直,不是应该早就休息了么?可是,眼前这个一身便服,神态威严而且冷漠的男子,又是谁? 刘直朝着锦绣公主微微地蹙了蹙眉,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夜已经深了,公主不在宫中,反倒出现在老臣的府中,不知道意欲何为?” 锦绣公主心里一紧。 要知道,这夜半离宫,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这事捅了出去的话,怕皇后都保不住她了。可是,怎么回事?她私自出宫,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的呀,而且,刘直每晚必定在子时之前,就一定休息了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锦绣公主的眼神,又朝着左右转了一下。 其实,也不单单只有刘直,还有刘夫人,甚至是两位刘家的小姐,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几乎是怜悯的眼神望着锦绣公主,不知道是在兴灾乐祸,还是在计量着什么。 此时,刘渊站在刘直的身后,用一种隐秘的眼神望着锦绣公主,眸子里,几可以结冰的冷意,令锦绣公主的心里,生生地怔了一下。 刘渊这是在嘲笑自己。 可是,他能嘲笑自己什么呢?落入了他的圈套,还是中了他的奸-计?怜悯自己的单纯,还是在和自己划清界限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锦绣公主还真想不出来。 刘直望着花容憔悴,一脸泪痕的锦绣公主,不由地冷了语气,淡淡地朝门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老臣恭送公主回宫。”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摇头想要拒绝:“不……” 然而,刘直哪里容得下锦绣公主拒绝呢?他压低音量,冷冷地朝锦绣公主说道:“此乃相府,并非公主可以久留的地方,若公主不想皇后和大皇子担心的话,还是请尽早回宫吧。” 锦绣公主一听,蓦地冷笑起来。 这刘直还真是老奸巨滑,他的脑袋瓜子,倒是转得快嘛。现在送自己回宫,表面上说,是为了自己,其实,他还不是想要快些撇清关系,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去么?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啊,可问题是,锦绣公主可不蠢,只一眼,就看清了刘直的意图。 锦绣公主说道:“丞相大人如此深夜送本公主回宫,就不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会说些什么吗?” 刘直一听,顿时冷笑起来:“老臣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公主,此前的那番话,若是落到了陛下的耳里,怕有嫁祸之嫌吧?” 之前,锦绣公主说牛柏是大皇子害死的,可现在,刘直说她有嫁祸之嫌,那么,也就是说,锦绣公主的一番话,全部都是胡言一派了? 锦绣公主被刘直的话,气得直咬牙。可是,对付刘直这样的人,你即便是跳脚,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的。锦绣公主想了想,冷笑道:“丞相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想将些事瞒下,倒也是可以的,可是,前提是,我要嫁与刘渊。” 锦绣公主的话才一出口,刘渊就蓦地阻止道:“你休想。” 锦绣公主不去看刘渊,只是看着刘直,眼神定定地说道:“今晚的事,可大可小,若是本公主不能得偿心愿的话,丞相大人,本公主不怕禀报母后和父皇,说刘丞相父子诓骗本公主出宫,意图不轨……” 听了锦绣公主的话,刘渊气得浑身发抖。 见过无耻的,可是,没见过无耻得来,还能似锦绣公主这般理直气壮的。 刘渊刚想说什么,一侧的刘夫人蓦地冷笑起来:“公主打的真是好算盘啊……先是害了我的柏儿,再就是嫁给我家公子……公主,你可将小妇当成了傻瓜么?” 锦绣公主淡淡地看了刘夫人一眼,淡淡地说道:“本公主想要嫁给刘渊,和牛柏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刘夫人,若你觉得,你有本事扳倒本公主的话,那么,不妨放马过来,本公主绝对不会怕你。” 刘夫人被锦绣公主的话一激,登时气得浑身都战栗起来。她一指锦绣公主,怒喝道:“公主可是皇家女,切莫忘记了,太后她老人家还在,若是今晚的事情,传到她老人家的耳里的话,公主可还有如此语气么?” 一提到太后,锦绣公主的眼神凝了一下。然而,只一下,她便冷笑起来:“皇家自然有皇家的体面,若是刘夫人不信的话,尽可以将些事告知太后,本公主倒想知道,这太后是顾及皇家的体面,大事化小,还是按照刘夫人的意思,将本公主驱逐呢?” 刘夫人除此就要晕厥过去。 这个锦绣公主,简直欺人太甚了。到了现在,不但不认错,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想要瞒天过海? 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刘夫人转身刘直,含泪道:“老爷,还请老爷为柏儿作主啊。” 刘直淡淡地看了刘夫人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话。刘夫人心中委屈,却不敢和刘直对视,只好后退半步,再不敢作声了。刘直望着锦绣公主,冷冷地说道:“公主若有什么话,还是请到皇上面前去讲吧,现在,请。” 一提到皇上,锦绣公主的脸色白了一白。可是,只是片刻不到的功夫,她便扬起头,定定地说道:“刘丞相,你当真要与我大皇兄为敌?” 刘直面不改色地说道:“为臣下者,只效忠帝君,至于大皇子殿下,乃是帝君之子,若有陛下令,刘直愿意赴汤蹈火。” 一句话,刘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和锦绣公主划清了界限。 锦绣公主只觉得呼吸一滞,她咬牙道:“刘丞相,还请你牢记今晚之言,本公主会用心记下的。” 刘直已经不愿意再说什么了,他朝身后一挥手,锦绣公主的侍女走上前来,恭请公主回宫。 锦绣公主深深地看了刘渊和刘直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刘夫人望着锦绣公主的背影,牙根都恨得痒痒的,若是今晚她没有出现,还真不知道,原来,暗害自己侄儿的人,竟然不是刘渊,而是锦绣公主。可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又怎样?仇人就在眼前就怎样?锦绣公主不一样算准了她根本不敢作任何声张吗? 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夫人就觉得心里的仇恨,犹如火焰一般,将她所有的神智统统淹没。刘夫人用阴鸷的眼神,狠狠地望了刘渊一眼,转身,离去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病 刘夫人心里的不甘,犹如潮水一般,几乎将她淹没。 是的,牛柏是死于锦绣公主之手,是死于大皇子炎凌珏之手。可是,他也是间接地死于刘渊之手。要知道,若不是锦绣公主看中了刘渊的话,牛柏何止于会蹚这趟浑水,又何止于会死在锦绣公主的手里?说到底,无论是牛柏的灾祸,还是刘府的灾难,都是刘渊一个人惹来的。 是的,都是刘渊。 在刘渊没有出现之前,刘府风平浪静,可现在呢?到处都是波涛汹涌充满了危机——对的,这一切的灾难,都是刘渊带来的,若是刘渊消失的话,那么,刘府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还一个清白的太平天下的。 刘夫人心里想着,不由地握紧了手心——刘渊,既然你害死了我的侄儿,那么,你就得偿命…… 刘夫人脚踏在冰雪之中,只觉得自己的心,就仿如脚下的碎雪一般,一点一点地碎掉。 此时,刘夫人的心里,除了仇恨,就是怒火——锦绣公主是帝君之女,她是鞭长莫及,可是,刘渊不同啊,刘渊就在相府之中,朝夕和她相对,若是想要算计刘渊,可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刘渊,这条死路,可是你自找的…… 锦绣公主被送走了,刘夫人也走了,空荡荡的书房之内,就只剩下了刘直和刘渊父子。 刘渊低着头,不敢去看刘直睿智的眼神,以及那洞察一切的犀利。 而刘直,视线淡淡地落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不说话,也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刘渊低着头,嘴唇动了又动,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父亲,是孩儿不好,三番五次地惹得锦绣公主前来,打扰父亲了。” 刘直望着刘渊,还是不说话。 刘渊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正触到刘直深得根本就看不见底的眼眸。 看到刘渊抬头,刘直淡淡地转过眸子。他绕过刘渊,来到书桌前坐下,轻轻地翻了翻手边刘渊看了一半的书,然后,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句:“吾儿在读【中庸】么?” 刘渊被问到学问,一时有些纳闷,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使他诚实在答道:“是的,孩儿最近在研读中庸。” 刘直拿起手边的书卷,随手翻了几页,淡淡地问道:“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这句,是什么意思?” 刘渊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躬身答道:“回父亲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孔夫子说:‘人人都说自己聪明,可是被驱赶到罗网陷阶中去却不知躲避。人人都说自己聪明,可是选择了中庸之道却连一个月时间也不能坚持。’” 刘直听了,放下手中的书,然后,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再一次绕过刘渊,就朝着门外走去。 刘渊还站在原地。他有些呆怔地望着刘直的背影,一时之间,被刘直弄胡涂了。 今晚的事情,原本就是刘渊自己设计的。锦绣公主的到来,以及适量的迷药,再加上他的刻意的诱导,出其不意地令刘直出现……等等,等等。这些,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原本,锦绣公主和他的对话,以及关于牛柏的死,都是他的诱因,想让刘直和牛氏看清楚一切。 可没想到的是,刘直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临了,却什么都没有做。他既没有训斥自己,也没有质问自己,到了最后,只是问了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然后,就这样离开了? 刘直是一个喜欢就事论事的人。而且,他无论什么话,都会讲在当面,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儿子,玩什么心计,所以,现在刘直没有责怪刘渊,那么,这事过去之后,他仍然不会旧事重提。 刘渊疑惑的是,为什么,刘直看透了一切,却依旧一言不发呢?不得不说,这点儿,刘渊还真的看不清楚。 眼看着,刘直已经出了门口,刘渊连忙躬身道:“恭送父亲。”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刘直,忽然停下脚步,朝着门口的刘渊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刘渊却还站在门口。冬日里,冰雪冷风,吹过他的衣衫,将他身上的温度吹走,可是,刘渊却丝毫都没有觉得寒冷,此时的他,仍旧还沉浸在刘直方才的一眼里。那一眼啊,充满了说不出的深意,令刘渊悚然一惊,似乎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刘渊忽然想起了关于刘直所问的那句话的注解:“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渊的额头,忽然之间,就渗出了冷汗。也是在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刘直的全部意思,刘直是在告诉他,自以为聪明失好走极端,走偏锋,不知适可而止,不合中庸之道,所以往往自投罗网而自己却还不知道。 另一方面,虽然他或许知道“适可而止”的好处,知道选择中庸之道作为立身处世原则的意义。但好胜心难以满足,欲壑难填,结果是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又放弃了适可而止的初衷,背离了中庸之道。就像先贤孔夫子所惋惜的那样,连一个月都不能坚持住。 刘渊站在门口,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此时,他忽然意识道,这件事,是不是从一开头开始,他就违背了中庸之道?真的错了呢? 可是,这问题,却是没有答案的。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之中,就传出了锦绣公主不幸染了风寒,从而病重的消息。而刘府的下人,则风传着另外的一个消息,那就是,锦绣公主半夜跑到丞相府去,想要向公子刘渊逼婚,却不料,牛柏的魂魄出现,将锦绣公主吓走从而,将锦绣公主吓得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卧床不起了。 正在这时,还有另外一道消息说,其实,锦绣公主是因为半夜跑到相府去闹事,然后,被皇后禁足了,因为元宵节在即,向有各府的贵女们宴客还礼的旧俗,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锦绣公主就有机会可以安心养病了。 以上的消息,只是传说而已,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所以,当坐在屋子里喝茶的段青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朝面前的炎凌宇说道:“这其中,有你的功劳吧?” 炎凌宇正捉着段青茗的棋盘下棋,听到她问,便头也不抬地答道:“也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段青茗微微扬了扬眉,道:“此话怎讲?” 炎凌宇这才抬起头来,用一对清亮有神的眸子望着段青茗,淡淡地说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那熏香,是我打点刘渊买的。那个假扮牛柏的人,却是刘渊自己找人扮的。原本,他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刘直不出面的话,就让假牛柏出现,吓退锦绣公主,可是,刘直出现了,原本,牛柏没用了,可不想的是,锦绣竟然现场逼婚,刘渊这才心一横,于是,上演了一出苦情戏,吓病了锦绣而已。” 段青茗奇怪地问道:“锦绣公主真的病了?” 炎凌宇微微地弯了弯唇,答非所问地说道:“也可以说是病了,也可以说是没病……” 段青茗蹙了蹙眉,似乎不满意炎凌宇的答案,可是,旋即,她便想通了,笑道:“我明白了,说锦绣公主病了,是因为吓病的,若说她没病,就是说,她被禁足了?” 第四百五十章 无题 炎凌宇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其实说来,这真相和段青茗说的还真差不多。这锦绣公主的病是半真半假,可是,她被禁足,却是真的了。其实,这话说白了,锦绣公主所犯的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将牛柏之死的真相,说了出来。而且,还在刘直的面前说了出来。 刘直是谁啊?那可是和帝王朝夕相处的重臣。在太后和帝王的眼里,锦绣公主事小,皇室的面子,还有参与了锦绣公主和刘渊之事的炎凌珏,才是皇家的体面,才是重中之重。 炎凌珏绝对不可以出事,就如皇家的颜面,一定要顾及周全一般。 段青茗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锦绣公主,半夜跑到刘府,不但说出了牛柏被害的真相,还被人送回了皇宫。这件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就算皇帝不追究,太后也不会放过锦绣公主的,所以,这锦绣公主若说是生病,就真的病了,若没生病的话,就是被禁足了! 总之,牛柏之死的这件事,自己被捅出来之后,这锦绣公主,即便是没病,也变成了有病,即便是无事,也被说成了有事。 而这有事或者是无事,通常是不需要理由,或者说是不需要时间地点的。因为,在那些上位者的心里,他们的颜面,又或者说是他们的看法,才是决定一切是非对错的砝码。不容任何人辩驳,更不容任何人解释。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斜斜地睨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炎凌宇,却发现,对方的眸子,正淡淡地望着她,那眼神似笑非笑,似乎包含了许多内容,可是,你若再仔细看的话,却只有潋滟的光彩,在淡淡地闪烁,内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被炎凌宇的眼神一盯,顿时有些脸红,她有些别扭地转过脸去,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你在看什么?” 炎凌宇听了,笑道:“那你在看我什么呢?” 段青茗脸一红,轻轻地“呸”道:“别臭美了,我哪里有看你?” 炎凌宇还是笑,却变得狡猾无比:“你若没有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段青茗气极,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却一时无话可说。 炎凌宇在心内窃笑,却不敢过分得罪段青茗。他说道:“现在,城内的道路虽然已经融化了冰雪,可是,这城外呢?还是道路堵塞啊,若是大量用盐的话,一则没有那么及时地运过来,二则,也没有这么多的盐来疏通道路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炎凌宇那么一个独来独往的人,竟然习惯了时常征求段青茗的意见,自然的,也会时间的,问一问她,某些事的解决之道。炎凌宇当然不是指望段青茗能时时给他主意,可最起码,他需要一个忠实的听众。 段青茗听了,脸色一肃,说道:“用盐融雪这个办法,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若说是城内,倒还罢了,可是,这城外呢?这整个年年落雪的北方呢?哪里能单单靠盐来融雪呢?再者,若是盐用得太多的话,怕对庄稼来年的生长造成损失的。所以,这个办法,只能解去小部分的燃眉之急,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事情。” 炎凌宇点了点头。 要知道,最近,有些大户人家,已经用这个办法,开始疏通府内的融雪,那些雪水,流到了街上,若是带到了庄稼地里,那么,来年的收成,多多少少的,会受到影响的。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忽然挑了挑眉,说道:“得吧,这些个朝政之事,你怎么会想到来问我呢?是不是誉儿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所以,你专门找我来了?” 在目前来说,炎凌宇来找段青茗,其目的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么是段誉闯祸了,要么,就是段誉又惹了什么事了。总之,这炎凌宇前来,段青茗是绝对不是到,他是因为自己来的。 炎凌宇的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抹失望的光芒,可那光芒太快,段青茗还没有看清楚,炎凌宇已经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段誉可是我的小军师啊,有许多事情,我还要靠他出主意呢!” 炎凌宇这话,指的自然是段誉针对皇家的禁卫,还有兵器方面所提出的一些改进的办法了。要知道,身为现代人的段誉,对于古代的城防,以及保密制度,还有就是一些针对兵器的改进方法,炎凌宇都如获至宝。所以,现在的段誉,虽然还算不上是炎凌宇的军师,可是,至少炎凌宇的话,有一半是对的。那就是,段誉对于炎凌宇的诸多事情上面,还是直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的。 然而,段青茗只当炎凌宇这话是在捧段誉。她不由地弯了弯唇,讪笑道:“哟,真看不出来,誉儿对三殿下的帮助如此之大。” 炎凌宇知道段青茗不会相信,而且,他曾经答应了段誉,不将他的事情到处宣扬,所以,只淡淡一笑,不解释,也不辩驳。 看到炎凌宇如此表情,段青茗板下脸来,说道:“既然三殿下无事,那么,我就不留你了,请便吧。” 炎凌宇听了,站起身来,就和段青茗告辞。 段青茗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炎凌宇会如此干脆,要知道,平日里,她都是三催五请的,炎凌宇都不见得会动一下的。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她才一说,他就准备走了呢? 炎凌宇一起身,站在一侧的秋宁就连忙走到门边,准备帮炎凌宇开门。炎凌宇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问了段青茗一句:“这场雪,是不是还要下很久?” 段青茗眸光一沉,不由地答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怕是要下到二月初吧。” 二月初,龙抬头。 可是,这一场旷古的雪灾,竟然一直下到了二月初的时候,才渐渐有收敛之意。而且,这场雪,害得多少人居无定所,段青茗还是知道的。 而且,在前生的时候,段青茗还记得,刘蓉的一位表兄,为了躲避这场雪灾,竟然举家迁到了段府之中,一住就是三个多月,而这其间,段青茗可没少吃刘蓉这位表兄及其子其女的苦。 只要一想到前生,段青茗的眸光,又沉了一下。 现在,刚刚过了元宵节,怕再过几天,刘蓉的表兄就要举家迁来了吧?哼哼,只是,有所不同的时,上一世的时候,段正在外远征,举家之中,只有刘蓉一人作主,所以,她的表兄和侄子、侄女儿才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那么,今生呢?段青茗岂会再次放任他们在自己的家中作威作福,欺凌自己么?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直了直身子,淡淡地说道:“我曾经听人推算过,今年会有雪灾,现在,果然就来了,而且,他说过的,这场雪,怕要下到二月初才会停的。所以,不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三殿下想要的那个?” 炎凌宇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去了。 秋宁送了炎凌宇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夏草儿和段青茗两个人。夏草儿向前一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三殿下很喜欢大少爷?” 段青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誉儿和他走得很近。” 段青茗并不知道,这段誉在炎凌宇的心里,是否真的那么有用。她只知道,若是炎凌宇敢把在皇家的那一套用到段誉的身上的话,她段青茗,是第一个不会饶过炎凌宇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禁足之罪 皇宫之中,锦绣公主的漱玉宫里,各种精美的瓷器,早就碎了一地。那些洁白的碎片儿,在晶亮的地板上,散发着惊人的璀璨光芒,令人看了之后,顿时触目惊心。 宫门之外的长廊上,成排的宫女们,全部都跪倒在冰凉的地析上,一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的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引起了锦绣公主的注意之后,就会变成和那个叫小嫱的宫女一般,变成城墙之下,鱼池里那一尾最倒霉的鱼。 宫门口的地上,滴着成排的血滴,那样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痕,仿佛是血池里的水,溢出来了,滴了一地一般。 那是一个新死的宫女,被人将尸体拖走了,现在,只剩下这成片的血迹,似乎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锦绣公主向来都是这样的,只要一不开心了,就会大发脾气,发完脾气之后,就会拿这满屋子的东西乱扔,然后,还会拿身边的侍人出气。象刚才的那个宫女的情形,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每一个在锦绣公主身边的人,只要一看到她发脾气,就赶紧想办法避开。就如现在,她们宁愿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敢入内侍候。 宫门之内,只听“乒”的一声,一个精美的大花瓶,又被扔了出来,屋内,传来锦绣公主喘息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禁足。我究竟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 自从那晚从丞相府归来之后,锦绣公主就被叫到太后的宫里,训斥了一顿,训斥完之后,她就被禁足了。 锦绣公主不服,她是严重的不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被禁足,她更不清楚,为什么,她连母后都不可以见。她更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斥责她喜欢刘渊就是自取其辱。 这一切的不明白和不清楚,就变成了锦绣公主堆积在心里的一团气,这团气,只要一经发作,就会谁都受不了的。 锦绣公主的大宫女柚儿,是她最信任的人。平日里,也只有她,能在锦绣公主的面前说上几句话。此时,她从宫外回来,看到这满屋子的碎片,不由地变了一下脸色。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锦绣公主的身边,低声说道:“公主,奴婢回来了。” 锦绣公主正在气头上,她一听到身边的声音,也不管对方是谁,立时朝着宫外一指,大声地怒喝道:“滚出去,给本公主滚出去。” 柚儿一听,立时白了白脸,转过身去,不作声地朝外走去。 柚儿的脚,一不小心踢到了地板上的碎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声音虽小,可是,在寂静的殿室之内,还是发出刺耳的声音。柚儿一惊,连忙放小步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可是,锦绣已经听到了,她扭曲着一张脸,双眸血红地朝着锦柚儿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想死是不是?” 柚儿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自小长在锦绣公主身边的柚儿,自然知道锦绣公主的脾性,更知道盛怒之下的锦绣公主想要找她的茬儿,就好象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可刚才,她受锦绣公主之命去找皇后,想让皇后求个情,解除锦绣公主的禁足。可没想到的是,柚儿在皇后的宫门口处,却遭到了拒绝。原来,盛怒之下的太后,这一次,不光禁了锦绣公主的足,而且,还勒令皇后不准前去探望,更加不能去求情。 皇后无奈之下,也只好先息事宁人。自己不去看锦绣公主不说,就连锦绣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都一律不见。 柚儿没人见成皇后,回来再一看这满屋子的碎片,就知道这锦绣公主一定又大发了脾气了。再联想到门口的血迹,柚儿知道,这宫里,一定又多了一缕冤魂。于是,害怕之下的她,也不管满地都是瓷器的碎片,双膝一弯,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尖利的碎片,隔着薄薄的棉裤,刺中了柚儿细嫩的肌肤。感觉到膝盖上一片湿润,显然有血渗出来了。柚儿咬牙忍受着,她抬起头来,望着锦绣公主,强作镇定地说道:“公主……皇后娘娘说了,公主原本无事,却是被人暗害的,所以,请公主放心,此事,她一定要替公主讨回公道的。” 锦绣公主的眸光既阴又冷。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柚儿,用极冷,极冷的音调说道:“你的意思是,母后肯见你了?” 要知道,锦绣公主三番五次地去派人恳求皇后,想让皇后想法子放自己出去。可是,锦绣公主没有想到的是,皇后非但不见她派去的人,还会叫人训斥一番,说是禁足之期要等太后定夺,还让锦绣公主静心思己过,莫再生事之类。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这柚儿竟然得到了皇后的回话? 柚儿一听锦绣公主的话,浑身的冷汗,顿时涌了出来。她这才想起,这几日里,锦绣公主几乎每日里都派人去求皇后,可直到了现在,她还没有求得任何的宽恕。而现在,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撒了个弥天大谎,这可不是自己找死么? 可是,柚儿毕竟是长在锦绣公主身边的人。她急中生智地说道:“回公主的话,皇后娘娘前几天是在气头上,可是,现在气消了,自然明白这事原不是公主的错的啊。所以,皇后娘娘就让嬷嬷传话告诉奴婢说,请公主稍安勿躁,她会尽快的放公主出去的。” 锦绣公主一听,立时再次红了眼睛,她尖声喊道:“什么?又是尽快……这可要尽快到什么时候啊?” 柚儿硬着头皮,细声说道:“回公主的话,怕就是这两天了吧?” “就这两天么……” 锦绣公主说着,忽然扬起手掌,朝柚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什么叫就这两天……没用的东西,你这是假传母后的话你知道么?要知道,母后从来不会做什么无用的承诺,她要么现在就放本公主出去,要么,她根本什么都不会说……” 柚儿慌乱之下,哪里会想到这层呢?她被锦绣公主的一巴掌搧得摔了一跤,再抬起头来时,嘴角处,已经有血丝渗出。 柚儿不敢动,只好再次俯在地上,她低声,却恳切地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不敢啊……这真是皇后娘娘让嬷嬷传话出来的。而且,嬷嬷还说了,这事,真的不怪公主,说到底,还是怪那个刘渊有眼不识金镶玉,敢忤逆公主……” 一提到刘渊,锦绣公主的牙齿,顿时咬得痒痒的,枉她真心一片,可刘渊竟然敢算计自己?这个刘渊,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可是,刘渊究竟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锦绣公主忽然想起来了,他和段府的那个叫段青茗的,过往甚密。指不定的,这刘渊和段青茗,早就混到一起去了呢。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哼,说到底,刘渊还不是被段青茗迷得看不到本公主的好了?” 此时,柚儿也顾不得段青茗究竟是无辜还是有罪了。她连忙俯下身来,朝锦绣公主叩头道:“对,公主说的是对的……那个段青茗,还真的不是好人,她先勾引刘公子,然后,刘公子才不喜欢公主的……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一番话说完,柚儿的背上,已经有汗水涔涔落下。她其实并不知道段青茗是谁,可是,锦绣公主恨段青茗,这事儿,柚儿却是知道的。现在,柚儿推了段青茗出来,先将锦绣公主的视线移开。 第四百五十二章 锦绣公主使计 因为,在柚儿的心里,现在这个节骨上上,最最重要的,并不是常人所说的大是大非,而只单纯的是自己没事,不会受锦绣公主的处罚。所以,这才不惜抛出了和自己无怨无仇,而且根本就是无辜的段青茗。 人都是如此,先求自保,然后保人。至于段青茗是否无辜,而锦绣公主又会想出什么阴狠的招式对付段青茗之类,这些,就真的不在柚儿的关心之列了。 对,无论段青茗是好人还是坏人,当头的紧要关头,就是先保住自己要紧。 锦绣公主慢慢地转过头来,她的眼底,红丝渐渐弥漫上来,深且黑的阴霾,犹如狂潮,一下子席卷了锦绣公主的全身。 是的,她怎么忘记了呢?刘渊至所以不理自己,其原因就是因为段青茗。 对,柚儿说的是对的,就因为段青茗勾-引了刘渊,所以,刘渊的心里,才容不下自己。刘渊容不下自己,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刘渊都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是的,若说刘渊是一块化不开的顽石,那么,段青茗就是拦着锦绣公主道路的石头。锦绣公主若真想想办法,将顽石点化,那么,就必须先踢开段青茗这块拦路的石头。 锦绣公主回头,坐回到了一侧的椅子上,然后淡淡地说了句:“看茶。” 柚儿一听,顿时暗暗松了口气——这场狂风暴雨,终于随着段青茗这个名字的出现,而慢慢地平息了。 柚儿是跟在锦绣公主身边最久的宫女,所以,十分清楚锦绣公主的性情。所以,她才知道,这锦绣公主每一次大发脾气之后,都会歇斯底里地折磨身边的人,而锦绣公主的火气一旦消了的话,她第一时间,就是要茶。 沏一杯茶,慢慢地喝,慢慢地喝,那个时候,于其说锦绣公主是在喝茶,倒不如说,她是在思量事情的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办。 现在,锦绣公主的视线,被成功地转移了。柚儿的心里,怎么不松上一松呢? 柚儿小心地掩饰着脸上的喜色,她连忙应了一声,然后,顾不得满膝盖的血,一骨碌爬了起来,快速地来到殿外。 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们,一看到柚儿出来,个个都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当听到柚儿那句淡淡的“看茶”之后,所有人的口气,都微微地松了一下。 一切,终于过完去了。 于是,那些宫女们,开始分散开来,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屋子里的瓷器残渣,被人小心地清扫干净,地上的茶渍以及血迹,也被人用力地擦拭,似乎要将方才的一切痕迹,都统统擦去。 柚儿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她捧着茶,小心地来到锦绣公主的面前,轻声说道:“公主,请喝茶。” 锦绣公主正觉得口渴,她一手拿起茶盏,就要一饮而尽。 然而,滚烫的茶水,烫得锦绣公主差点儿就要跳起来。 柚儿一看,连忙上前,帮锦绣公主取过手里的茶盏,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锦绣公主狼狈极了。她口里的茶水,吐在了衣襟上,她的衣服被弄湿了,舌头上也似乎起了泡,火辣辣一般的难受。 满屋子的宫女一看到锦绣公主的样子,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一般地一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要知道,锦绣公主的暴戾,大家可是心知肚明的,怕这一次柚儿又撞到了枪口上,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 柚儿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饶。因为极度的用力,她的额头上,很快就见了红,血红的丝线,触目惊心地落在刚刚擦拭干净的地上,有一种令人战栗的惊悚。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锦绣公主却蹙了蹙眉头,冷冷地朝柚儿说了句:“还不准备热水?本公主要沐浴。” 柚儿“嘎”的一声,一下子呆住了。她仰起流着血的额头,怔怔地望着头顶的锦绣公主,一时之间,就连答应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锦绣公主怎么会宽恕自己呢?要知道,以往,哪怕是扯痛了她的头发,自己都会得来一阵好罚的呢,可是,这一次,为什么锦绣公主会息事宁人呢? 不得不说,柚儿猜不透锦绣公主的想法。 柚儿猜不透,锦绣公主也不解释。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呆若木鸡的柚儿一眼,然后,自己迈步,抢先走了开去。 锦绣公主并非大度,也并非不责怪柚儿,只是,方才被柚儿的这一烫,锦绣公主忽然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对付段青茗的办法。 可以说,正是柚儿的粗心,锦绣公主才感觉到,要对付段青茗,必须要用一种常人根本想不到的东西。 所以,锦绣公主不怪柚儿,她这是在将自己心里的计划完善,更加完善,以保在对付段青茗的时候,万无一失。 柚儿自然不知道锦绣公主心中所想。她看到锦绣公主走了,连忙站起身来,仍旧呆呆地跟在锦绣公主的身后,一边吩咐其他的宫女准备热水,另一方面,仍旧为自己方才逃脱了一劫感到纳闷,而且心有余悸。 锦绣公主很快就沐浴好了,也换上了新的衣裳,就在柚儿帮锦绣公主更衣的时候,忽然,一直默然不动的锦绣公主忽然淡淡地开口说道:“柚儿,替本公主告诉母后,就说后天,本公主要宴客。” 按照道理来讲,正在禁足之中的锦绣公主半步不得走出宫门,更不可以宴客的。可是,锦绣公主却偏偏提出这样的要求,柚儿答应不是,不答应,更加不是。 明明,是锦绣公主做了错误的指示,可柚儿还是乖巧地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待会儿就去。” 锦绣公主望着铜镜之中越发娇媚的少女脸颊,忽然淡淡地说道:“柚儿,其实你并不相信母后会答应本公主的是不是?” 柚儿想了想,这才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向来最疼爱公主。” 皇后疼爱锦绣公主,自然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这原本是柚儿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锦绣公主一听,蓦地冷笑起来:“呵呵……柚儿,你说错了,母后最爱的,其实是她自己。” 从来没有听过锦绣公主如此菲薄自己的母后,柚儿只觉得心中一呆,立时说不出话来。 锦绣公主眸子里的光,微微地黯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原本属于她的神采。 锦绣公主冷笑道:“虽然,母后最爱的是她自己,更不愿意为她自己惹下什么灾祸,可是,本公主却知道母后的软肋……(百分号)” 柚儿抿紧了唇,不敢说话。看这锦绣公主的样子,想是要用皇后的软肋,威胁自己的母后了么? 可惜的是,这些,柚儿即便猜得到,却不敢说出来。她只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梳子,轻声说道:“公主,您看奴婢今日帮您梳的头发漂亮不?” 打磨得非常光亮的铜镜里,倒映出了锦绣公主的脸颊——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那一双大大的眸子,泛着清澈的眼波,眉目流转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少女风情。 今日里,柚儿为锦绣公主梳的是飞仙髻。墨似的黑发,被精致的珠钗装饰着,华贵而又精致,漂亮极了。 锦绣公主的身上,换上了一件浅黄色的飞仙流星裙。精致的绣纹,飘逸的裙摆,那个褪去了一脸暴戾的少女,只一个妆扮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天使一般绝美的存在。 第四百五十三章 谁是局中人 锦绣公主似乎很满意自己所挑的这身衣服和她指定的发髻。她微微笑着,满面春风地站身起来,还特意提着裙子,在镜前转了一圈,华衣飞扬之际,满屋子的流光霓影,映衬着铜镜里的华服彩衣,令人目眩。 锦绣公主再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转眸,朝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淡淡地一笑:“柚儿做得不错……” 今日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似乎,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了。 可是,可怜的柚儿,还是再次呆怔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头发而受到锦绣公主的夸奖。 要知道,身为奴婢,侍候主子,是自己的本分,你若做得好,便是应该,你若做得不好,便是大错。所以,自幼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柚儿,兢兢业业地做着侍候锦绣公主的活儿,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可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呢?她先闯了祸而没有被罚,现在,又被锦绣公主夸奖了一顿? 柚儿偷偷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正是这种感觉,才让她觉得,锦绣公主一定不是故意夸她的,而是在图谋着什么。 听到锦绣公主夸奖,她只是后退半步,轻声说道:“能为公主效劳,是奴婢的福气!” 锦绣公主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隐然冷笑道:“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母后想要看见的……” 飞仙髻,浅黄色的飞仙流星裙。这曾经是那个女子最喜欢的妆扮,而是皇后最不喜欢的东西。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看到这种发髻,这种衣衫,皇后的眼里,就会浮现出既复杂,而又狠毒的光芒出来、。 现在,锦绣公主特意作了这身妆扮,就是想让皇后知道,有些事,并非她不说,别的人,就不知道的。 自然了,锦绣公主也根本不怕皇后会来秋后算帐,毕竟,她敢如此做,就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并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妆扮整齐之后,锦绣公主朝着柚儿招招手。看到柚儿走上前来,她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琉璃镯子,说道:“你将这个带给母后,并告诉她,我要后日宴客……” 柚儿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绣公主手里的镯子,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锦绣公主一人,她还是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一笑,眼神之中,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墨色光芒——段青茗,剩下的,就轮到你。 段玉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正拿着一枚绣针,胡绣乱绣。 要知道,虽然还没有到及笈之处,可是,她已经八岁多了,若是再不学些女红的话,怕以后嫁人,都要被人看不起了。 可是,段玉兰根本就不怕被人看不起,因为,在她的心里,想嫁的人,就只有白远皓。 自从初见白远皓开始,段玉兰就已经芳心暗许。现在,她只等着,到年后的时候,白家前来议婚的时候,再使些手段,让白远皓注意到自己也就是了。 因为段青茗是嫡出,所以,就是理所应当的白府夫人。而她,就输在庶出的位子上,所以,白远皓才会犹豫不决。段玉兰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将刘蓉扶上正室之位,那么,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段府的庶女,而和段青茗一样,也是段府的嫡女了。 要知道,一个嫡女所学的东西,是庶女们一生都触摸不到的,所以,段玉兰还想着,趁自己还小的时候,学会段青茗所有会的东西呢。 至于持家、管家这一道,段玉兰并不十分擅长,也并不十分喜欢。刘蓉的经历,告诉段玉兰,一个女人,要想得到幸福,首先第一的,就是要得到丈夫的心。因为,只有得到了丈夫的心的女人,才能把丈夫的一切,都握在手里。 原本,段玉兰还觉得,刘蓉十分的厉害,完全的可以打压段青茗的。可现在看来,刘蓉显然的不是段青茗的对手,而她,又屡次在段青茗的手下吃亏,看来,是时候要扳回一局了。 想到这里,段玉兰微微地伸了伸懒腰——自然了,段玉兰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段青茗的对手,可是,段青茗厉害又怎样呢?要知道,她的身后,早有了支持她的人,到时,莫说是对付段青茗一个弱女子了,即便是对付段誉,也是绰绰有余的。 段玉兰扔下手里的绣活儿,朝着屋外淡淡地唤了句:“月华,进来。” 月华掀帘走了进来,看到段玉兰要起身,她连忙走上一步,替段玉兰拿了大氅,替段玉兰披好,这才轻声问道:“小姐,外面冷,您可得小心身体。” 段玉兰淡淡地看了月华一眼:“你想问我去哪里就尽管问,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呢?” 月华听了,心里蓦地一惊。她总有种感觉,以前的主子,嚣张归嚣张,可是,心计却不是很多。可是,自己上次被劫归来之后,段玉兰给月华的感觉,象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而段玉兰最首要的变化,就是怕黑,若是段玉兰一个人的话,是死也不会呆在黑暗的屋子里的。即便是晚上睡觉,她都要点上许多的蜡烛,才敢休息。 其二,段玉兰的心计,比以前深了许多。而且,也变得能忍了许多。放在以前,若是段玉兰看月华她们不顺眼的话,动手就打,开口就骂。可是,自己上次之后,她即便再不开心,也只是狠狠地瞪月华一眼,并不出声处罚,或者动手。所以,时间久了,这满院子的奴婢们都庆幸说,这二小姐变得好了,会体谅下人了。 可是,只有月华明白,这主子看来,是变得和善了,可是,她的眸子,也变得深了,可以说,段玉兰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再也看不到底了。而且,就连段玉兰笑的时候,也是不达眼底的,仿佛总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在她的眼里,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看清她最真实的表情。 此时,月华听了段玉兰的话,只觉得呼吸一滞,她连忙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奴婢这是担心小姐走得远,会冻到了。” 段玉兰并没有追究月华的意思。想来,她也明白,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刘蓉精心挑选的,所以,将她的事情告诉刘蓉,也是会有的,只不过,段玉兰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早警告了月华,无伤大雅的事情,她可以随便说,可是,若是涉及到段玉兰的秘密的话,却是一个字都不准透露的。 月华只觉得心里发虚,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她倒退两步,替段玉兰让开了一条路。而段玉兰根本看也不看月华,就捧着手炉,转身朝外走去。 段玉兰要去的地方,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去的地方,竟然是刘蓉的院子。段玉兰去找刘蓉,自然的不是什么重温母女亲情,她去刘蓉的院子里,最主要的,还是想知道,刘蓉最近在忙些什么。 以前的时候,刘蓉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隐瞒段玉兰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刘蓉无论做什么,都会瞒着段玉兰了。被人瞒着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在段玉兰的心里,除了自己靠得住之外,全天下的人,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她必须要清楚,这刘蓉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段玉兰出了门,月华只敢远远地跟着,当她看到,段玉兰竟然主动去刘蓉的时候,月华的心里,也有些微微的诧异。 第四百五十四章 刘蓉的救星 可是,这诧异归诧异,刘蓉交给月华的任务,她却是不敢忘记,更不敢疏忽的。所以,虽然段玉兰一看到月华,就一脸不待见的样子,可月华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段玉兰,一路出了门。 当段玉兰来到刘蓉的院子里的时候,只听到屋里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再仔细听之下,就听到了刘蓉尖锐而且高亢的咒骂的声音:“该死的,都是该死的,不就是一个小贼么?怎么查了这么许多天,都没有查到呢……我看真是白给银子给他们了。” 刘蓉大声的骂,王嬷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垂头,站在一侧,望着水花四溅一般的杯屑纸碎,生怕刘蓉的怒气,会迁移到自己的身上。 三天过去了。 五天过去了,眼下,这元宵节都过了,可是,刘蓉丢失的东西,却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为了这些东西,刘蓉可以说是耗尽了半生的心血,可是,却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你叫刘蓉怎么不气,怎么会不想要摔东西呢? 刘蓉骂了一通,砸了一通之后,似乎没有力气了,于是,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眼珠子,是血红血红的,她的眉毛倒竖着,就象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一脸的,都是作势欲扑的样子。 段玉兰站在院外,冷冷地凝了凝眸子,然后,就迈着脚步,轻俏地进了门了。 乍一看到段玉兰来了,一侧的王嬷嬷连忙上前见礼。并趁机走到一边,让人收拾这一地的残渣。 刘蓉一看到段玉兰来了,立时敛了一脸的怒容。她虽然没有起身,可是,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兰儿来了,快坐。” 段玉兰依言坐了下来,她故意挨刘蓉坐得很近,一副相濡以沫的样子:“姨娘怎么了?方才我看到姨娘的脸色很难看的样子,一时被吓得都不敢进来了……” 刘蓉的脸上僵了一下,她立刻笑道:“哪里的话啊,姨娘这还不是看到天气不好,心情烦躁,所以,一不小心之下,就打烂了一个花瓶而已嘛。” 段玉兰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情不好?打烂了一个花瓶?看这样子,分明的是打碎了一地的东西嘛。看来,这刘蓉对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亲啊,最起码,她还有东西瞒着自己的。 段玉兰在心中冷笑,可脸上却依旧作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关切地说道:“姨娘还是少发脾气吧,这对身子不好。” 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着如此关切的话,刘蓉只觉得心里感动,她一把搂住段玉兰,有些哽咽地说道:“还是兰儿最关心娘啊……无论兰儿需要娘做什么,娘都觉得值了……” 段玉兰微微垂下眸子,不让刘蓉看到自己的面容,含糊的语调里,根本就听不出她在敷衍:“只要娘好好的,兰儿就放心了。” 只有刘蓉好好的,才能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幸福啊。 刘蓉搂着段玉兰片刻,又轻轻地放开了她,刘蓉望着段玉兰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兰儿放心好了,娘一定会帮兰儿拿回兰儿应该得的。” 应该得的么——段玉兰应该得的,就是一个嫡女的身份,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白远皓站在一起的机会,其他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段玉兰淡淡地说道:“不知道姨娘想帮兰儿拿回什么呢?” 一句话的功夫,段玉兰的声音,已经变得冷静,冷漠。刘蓉并没有听出段玉兰话里的不对,她只是咬牙,恨声说道:“无论段青茗那个jian人有什么,我的女儿都一定要有。” 段玉兰微微地哂了一下——段青茗究竟有什么呢? 一个嫡女的身份,一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不,这都不是段玉兰想要的,段玉兰想要的,是段青茗没有的,想要的,却求之不得的东西。 王嬷嬷走了进来,看到段玉兰还坐在刘蓉的怀里,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段玉兰看到王嬷嬷进来,不动声色地从刘蓉的怀里坐起,然后,端正在坐到了一边。 刘蓉望着段玉兰的样子,心里十分满意。经过上次的挫折之后,现在的段玉兰,逐渐变得理智而且有礼,这让刘蓉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欢喜。毕竟,一个女孩儿,若是没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的话,不但对于名声有损,即便以后嫁到了别人的家里。也会被人取笑的。 段玉兰看到王嬷嬷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心知刘蓉有些话,还是不想给自己知道的。眼下,她们有话要说,自己还是先回避的好。 段玉兰后退半步,轻声朝刘蓉说道:“娘有事先忙着,兰儿有空了,再来看娘。” 刘蓉望着段玉兰的眼神,有些恋恋不舍。毕竟,段玉兰这次出事之后,较之之前,对刘蓉亲密了许多。而现在,段玉兰才坐了一下又要走了,这让刘蓉心里非常的难过。可是,王嬷嬷的消息,却是刘蓉必须要听的,所以,刘蓉这才耐着性子,又拉着段玉兰的手,交待了几句话,这才任由段玉兰告辞离去了。 段玉兰才一离开院门,王嬷嬷就立刻关上了门,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刘蓉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耐烦,所以,这一开口,更加的不会客气:“你可是帮我找到那人了?” 刘蓉所指的那人,指的自然就是偷走她东西的那人,因为,对于刘蓉来说,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加当务之急了。 王嬷嬷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她不等刘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便向前一步,低声说道:“偷小姐东西的小贼虽然并没有找到,可是,老奴已经按小姐的要求,打听到了那一位杜神医的了……” 杜神医,就是前一段时间流传出来的妇科圣手,听说,那一位神医脾气古怪,医病全靠自己喜欢。可是,他对于妇科病,却有一手不得了的功夫。 这个杜神医,原本远居塞外,可最近呢,因为举家迁移的缘故,这才回到了京城。而他才一回来,就开始牌行医,这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名扬京城内外,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刘蓉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就让王嬷嬷去打听这个杜神医的喜好,以便为自己医治隐疾。然而,她准备了许久,也投了多次名帖,对方要第视而不见,要么根本不理不睬。现在,当刘蓉差不多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王嬷嬷居然带来了一个如此好的消息,这对于刘蓉来说,可不真要欢天喜地了么? 王嬷嬷看着刘蓉开心的样子,还不忘记加了一句:“只要小姐的病好了……这段府里,还有什么不是小姐您的?” 要知道,这段府的主人就是段正。所谓水涨船高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之前的时候,刘蓉以一个妾室的身份掌管段府,只手遮天,这还不是因为段正对她的宠爱和信任,才令刘蓉有了为所欲为的机会么?可最近的这半年以来,刘蓉因为身缠恶疾,不能侍候段正,有几次,段正都已经来到了刘蓉的院子里了,可刘蓉却不得不将段正支开。 眼看着,原本属于刘蓉自己的荣耀,正一点一点的消失,段青茗的日益威风,更令刘蓉心烦。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将自己的病彻底医好了,你让刘蓉怎么不欢天喜地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神医 刘蓉的眼神先是一动,然后,却很快地平静下来。看她的表情,并没有王嬷嬷的那份欢喜。似乎,还在顾虑着什么一般。 刘蓉转过身来,手抚着红木的桌面,慢慢地坐了下来。她以手支着手肘,沉吟了半晌,这才凝重地说道:“王嬷嬷,你可打听清楚了么?这个杜神医,可真的是神医么?” 王嬷嬷一听,立时点头道:“回小姐的话,老奴先去打听了那些被神医医好的妇女们,大家对杜神医的赞叹,就只一个‘好’字。然后,老奴又跑去杜神医的医馆处偷偷看着,眼看着,那些愁容满面的妇女、婆子们哭丧着脸进去,然后,笑逐颜开地出来……小姐啊,您说说看,若是这杜神医没有本事将这些婆子和妇女们医好的话,她们怎么会如此开心呢?” 刘蓉沉沉地看了王嬷嬷一眼,淡淡地说道:“道听途说的事情,嬷嬷也会相信了么(百分号)……要知道,我要的是确切的消息,确切,你知道么?” 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刘蓉。 上一次的事情,刘蓉算是打听清楚了。她的医,原本无事的,可是,就因为有人有心地将她的药晕搅浑了,份量错了,所以,才非但没有达到根治的效果,相反的,还令她的病情加重了。 上一次的事情,虽然刘蓉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可是,她的心里明白,那事,一定是段青茗搞的鬼。才害得她这样的。你想想,一个挂牌的神医尚且如此,更别提一个凭空钻出来的神医了。 王嬷嬷被刘蓉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低下头去,黯然了。 刘蓉的心情,王嬷嬷十分的理解。可是,这并不是放弃眼前的一个大好机会的缘故啊。 要知道,这个杜神医每个月,总共看二十天病,而这二十呢?,则每天只看一名。眼下,刘蓉投的帖子,终于都排上了号了。可刘蓉犹豫着不肯去看,你叫王嬷嬷怎么不担心呢?》 要知道,刘蓉在段府里的位置,直接就决定了王嬷嬷的位置,现在,王嬷嬷一心的想要扶刘蓉再次上位,抓住段正的心,可刘蓉这样的表情,让王嬷嬷怎么甘心呢? 可刘蓉的性子就是这样,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王嬷嬷既不敢过分地劝,更不敢过份地说,她垂下头去,又开始想别的法子了。 刘蓉不说话,王嬷嬷也不说话,屋子里,顿时静默极了。 过了半晌,王嬷嬷忽然抬起头来,朝刘蓉说道:“对了,小姐您还记得那个刘员外家的那小妾石榴么?她原先也是有带下病的,而且,久治不愈,可前一段时间,忽然就痊愈了,要不咱们去问问,她是在哪里看好的?” 刘蓉听了,点了点头:“好罢,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切记不得惊动他人。” 王嬷嬷听了,立时应了一声,准备出门去了。 身后,忽然传来刘蓉重重地声音:“告诉他们,要尽快帮我找到偷东西的小贼,明白么?” 王嬷嬷心里一惊,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出去了。 在王嬷嬷的心里,这个杜神医,可是刘蓉的救星啊,因为,若是刘蓉被段正分开了心神的话,那么,她必定不会再紧盯着小贼的这件事了…… 王嬷嬷想着,快步走了出去了,似乎,想躲开刘蓉的再次质问一般。 王嬷嬷离开了,一侧的屋角处,却闪出了一个面色阴冷的身影。那个身影,就站在冰天地地里,有一种孤绝的冷漠,令人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那个身影,正是段玉兰。 她刚才站在屋角,偷偷地听了刘蓉和王嬷嬷的谈话,自然的,也知道刘蓉丢了什么东西,所以,正在让人寻找。而王嬷嬷,似乎帮刘蓉找到了什么医生,要帮她看什么顽疾之类。可现在的问题是,段玉兰还是要想办法知道,这刘蓉究竟丢失了什么东西,究竟有什么东西,令刘蓉如此的大发雷霆。 段玉兰想着,迈步朝院外走去。她的身后,月华正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从屋后走了出来。原本,她是一路上偷偷地跟着段玉兰来的,可问题是,她才一出门,就被段玉兰发现了意图,这下,偷偷地探听是不行的了,所以,月华索性跟在段玉兰的身后,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此时,段玉兰一迈步,所以,月华就赶快跟了上去。 小姐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怪了。怪得即便是不发脾气,月华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所以,这样的段玉兰,令月华更加地小心翼翼起来。 段玉兰一边思索着什么,却没有说话,此时,眼角看到月华从一侧钻了出来,段玉兰眼神一冷,忽然冷冷地说了句:“你给我听好了……你要跟,就让我跟着吧。可是,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若是你说错的话,就去倚红楼里过半生吧。” 段玉兰的话,令月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要知道,这倚红楼,可是一个低下的妓-女生存的地方,在那里,个个卖笑为生,倚门而立,那样的生活,只要想一想,就令月华害怕极了。 月华心里衡量了一下,这刘蓉是惹不得,可是,这段玉兰却是自己正式的主子啊,更加的惹不得的啊,所以,月华决定了,就依段玉兰所说的,应该说的,就全部说,不能说的话,则一个字都不能说…… 段玉兰并没有等月华,而事实上是,月华连忙走到段玉兰的身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小姐请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段玉兰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不和月华说话。 眼下,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月华这个奴婢,只是敲打一下,就可以了。若月华真的不会做人的话,而段玉兰,则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冷风,迎面吹来,冻得月华瑟瑟发抖,而月华在这冷风之中,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快步跟在段玉兰的身后,朝着院外走去。 段青茗的屋子里,一派的紧张气氛。 此时,段青茗坐在自己平时坐的位子上,望着站在面前的段誉,冷冷地说道:“誉儿,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否则的话……哼哼。” 下面的话,自然是没有说下去的。可是,那两个“哼哼”的字眼,却让段誉有了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要知道,段青茗疼爱他是不假,事事顺着他也是真的,可是,那都是有前提的,那前提,一就是段誉好好地听话,好好地读书的。 可是,若是段誉做错了什么事的话,又或者说,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的话,那么,段青茗也是绝对不会容情的。 就如现在,当段誉献宝一般地将那些什么地契,房契之类的,一股脑似地扔到段青茗面前的桌子上时,段青茗只看了一眼,便开始大发雷霆了。 这些东西是丁柔的,段青茗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些东西,是一直保管在段正手里的,段青茗自然也是清楚的。可现在,段誉居然把这些东西拿来了,那么,也就是说,段誉这个小子,把主意打到了段正的身上么? 若是段正将这些东西给了段青茗,她自然开心都来不及,可是,现在,由段誉拿出来了,所以,段青茗的心里认定,这段誉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堂兄 段誉低着头,看似乖巧地站在段青茗的面前,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似乎段誉真的知道错了。可在段誉的心里,却不由地翻着白眼,不停地苦笑,笑自己一心想要帮助段青茗,可是,这结果呢?却成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 自然了,顺着这个机会,段誉在心里,也将那个始作俑者炎凌宇骂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件事说来,其实还真是因为炎凌宇之故,所以,段誉恨炎凌宇,还真是有情可原。 这事,还要从上次炎凌宇来段府看到段誉得到了丁柔的嫁妆开始。原本,段誉从刘蓉的手里,得到了夫人丁柔的东西,他倒并非贪心,只是想着这东西原本是段青茗的,所以,到了最后,还是要交给段青茗的手里的。 可是,这怎么交呢?还真是一门艺术。毕竟,对于段誉来说,这东西,虽然是他夺回来的,可是,这夺回来的手法,可真的不太光彩。于是,他也想了许久,就想着要一个万全之策,在将东西设法交给段青茗的同时,而不让对方怀疑自己。 可是,段誉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办法,还没有想出来的时候,这个炎凌宇啊,竟然偷偷地着人告诉了段青茗,说是夫人丁柔的东西,已经回到了段誉的手上。还说什么段誉年纪小,若是保存这些东西的话,怕会丢失,所以,让段青茗想个法子,尽快的拿回来。 段青茗一听炎凌宇的话,原本还将信将疑。可是,段青茗找人一问,就发现炎凌宇所说的话,倒全部都是真的。 原本,段誉倒是挺干脆的,想着把东西交出来给段青茗保管,自己就不用辛苦而且担忧了,于是,段青茗着人一问,段誉便很爽快地将东西交了出来。而且,还一副“你看我多厉害”的得意表情,痛快地将他从刘蓉手里得来的东西,全部都放到了段青茗的手上。 原本,段誉还觉得,自己得了丁柔的嫁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段青茗不奖赏自己,却也绝对不会处罚的。 可是,段誉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东西才一交出来,段青茗就立时变了脸了。这不,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说,还说了一大堆教训的话,好吧,段誉好人做过了头,于是就低着头听训话。可是,没想到的是,到最后,段青茗竟然勒令段誉将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又要送到哪里去。 这下,段誉不干了。他抬头,望着段青茗,眼神亮晶晶的,眼神也是极度委屈的:“姐姐,若我说,这些东西并不在爹爹身上,而在刘蓉的身上,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时间得知,所以,便让我得了回来的话,你会相信么?” 其实,段誉一直非常的奇怪,为什么段青茗在绝大部分,都打倒了刘蓉,可是,偏偏她在夫人丁柔的嫁妆问题上,一言不发呢?而且,据段誉所知,这段青茗非但没有想法子要回来,而且,还在绝大部分的程度上,根本就是不闻不问。难道说,她根本就不关心丁柔的东西么? 段誉其实哪里知道段青茗心中所想呢? 原本,夫人丁柔的东西在哪里,她可是非常清楚的。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要回来一,只是,前面的时候,时机不对。而后来,自己遇到杜青鸾之后,她的心里,就想着,能让杜青鸾看看,因为她的撒手不管,这段府之内成了什么样子。可是,这段青茗虽然明着不管,可是,这暗地里,却是紧握着这些店铺的某些东西不放的。因为,毕竟是她娘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让刘蓉糟蹋完的。 而对于刘蓉,段青茗也抱了纵容的态度。她同样是留给杜青鸾的。因为,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别看现在杜青鸾对段府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若她入主段府的话,第一个倒霉的,怕就是刘蓉了。 可现在倒好了,段誉把这东西得回来了不说,而且,还是用的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所以,你叫段青茗怎么不生气呢? 段青茗望着段誉,依旧余怒未熄地说道:“我并不是说你得回来有什么错。可这错的是手法……你敢说,是光明正大地从刘蓉的手里夺回来的么?你可以说,是让她心甘情愿地交给你的么……不,你都没有做到,你只敢在暗地里使些手段,偷偷摸摸的,让人看不起,你明白么?” 看到段青茗仍旧疾言厉色的样子,段誉又扁了扁嘴,眼里,闪过一抹不服气的光芒。在段誉看来,这事情的经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结果——你输了,或者是赢了,你得到了,或者是失去了。 可是,段青茗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再这样气下去的话,难免会生出什么意外出来,所以,段誉便投降认输了。 他低声下气地站在段青茗的面前,讨好地说道:“好啦……我知道错了成不成啊?这东西,原本就是我们的,光明正大地夺回来,自己是扬眉吐气。可是,刘蓉费尽心机地得到了这些东西,所以,根本是不可能还给我们的。而且,你知道么?刘蓉根本就没把这东西藏在段府里,而是藏匿到了她新买的一个院子里。这到了最后,我还是设法知道了她的藏匿处,然后,费了好些功夫,才得了来的……” 段誉原本想着,是要好好解释给段青茗听的。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以及去处的,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一开口,段青茗更加地火了。她质问段誉道:“誉儿,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一段时间,都在跟踪刘蓉……” 段誉一下子说漏了嘴,这下,想改口已经晚了。于是,他干脆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跟踪了刘蓉,这事,是在段玉兰害我之后……从那时起,我就生出了警惕之心,再不能让他们摆布了。” 一听到段誉旧事重提,段青茗的脸色缓和下来了,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誉儿,你还记得那事?” 段誉听了,翻了翻白眼道:“何止记得?我现在做梦,都梦到刘蓉可怕的样子。” 段青茗一听,心内不由地歉疚起来。原来,段誉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心里阴影的缘故啊,如此一来,这倒叫她的心里过意不去了。 段青茗想了想,将段誉搂在怀里,轻声说道:“你信不信姐姐?” 段誉点了点头。 段青茗正色地说道:“你若信姐姐,就听我说,上次的事情,都怪我疏忽,所以,才让段玉兰钻了空子,姐姐和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知道么?” 段誉心道,什么你疏忽啊,要知道,你不一样被人追杀?只不过,大家都是运气好而已。可是,运气好可不是一生的事情,所以,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以免事到头上,手忙脚乱。 心里这样想,可是,段誉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他倚着段青茗,乖巧地点头:“可是,我更担心姐姐啊。” 段誉是真的担心,只会在后宅之中杀一杀段玉兰和刘蓉锐气的段青茗,到头来,终不是段青茗的对手的。 要知道,段誉经过多方的查证,最后才知道,段玉兰上次暗算段青茗和段誉的人手,原来是向刘蓉的一个旧情人处借来的。那个旧情人,就是刘蓉原本的堂兄,现在,人借到了,暗算段青茗和段誉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炎凌宇遇险 段誉在对方手里吃了亏,当然不肯如此罢休。所以,他一直努力的追查下去,可是,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对方原本还想继续找段青茗和段誉的晦气的,可是,临时因为急事,却离开了。段誉用尽了办法,再追查下去,可是,那个人一离开京城,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恍若泥牛入海,什么其他的东西,全部都查不出来了。 这件事,引起了段誉的疑心——对方消失,并不等放弃。段誉相信,这有了第一次的事情,一定还会再次发生的。段誉和段青茗还好好地活着,这多多少少的令对方的心里并不舒服,所以,这接下去的事情,一定还是没完的。 自从那时之后,段誉的心里,就开始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他不但对于刘蓉和段玉兰再不容情,而且,还要想尽办法,榨干刘蓉的最后一点银子。 所以,这先掏空丁柔的嫁妆,然后,再去敲-诈刘蓉的话,倒是把握十有**的,段誉现在就等着刘蓉身败名裂的样子。他还真不信了,那个他完全查不出任何消息的堂兄,看到刘蓉出事,还真的不出来么? 然而,站在段青茗的立场,她并不知道段誉的心里在想什么。事实上,她握着丁柔的房契、地契的,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段青茗感叹自己的弟弟懂事,并欣慰他会为自己着想,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可是,段青茗只要再一想到自己的弟弟什么事都独断专行,而且,做错了还不知道悔改而感觉到痛心。同时,段誉凡事,只会息作主张,丝毫不和自己商量,他的年纪还小,处事之间,一定不会十足圆满,段青茗也会因为段誉的鲁莽而忧虑十分。重活了两世的段青茗,比之段誉更加了解刘蓉。有些事情,绝对没有想到的那样简单的,就如这东西到了段誉的手上,刘蓉一定会知道的。刘蓉若是知道的话,那么,矛头第一个,就会对付段誉。 段青茗记得,在前生的时候,刘蓉有一个旧情人加上堂兄的,已经是一方的名将,这个男子,对刘蓉始终不见死心,眼下,段青茗最怕的就是,那个人,会出手对付段誉。因为,段青茗记得,刘蓉到了最后,至所以能扶正,就全是这个人之功,现在看来,那个原本在她上一世死前两年才出现的人,现在,已经提前出现了。 刘蓉的这个旧情人,再加上她的那个哥哥一家……一时之间,重生之后,对于什么都手胸有成竹的段青茗,第一次的,感觉到沉重起来。 段青茗还在这边发愁,那边的段誉,已经在想着法子,要怎么修理刘蓉和段玉兰了。毕竟,这东西到了自己的手上,刘蓉是没法子查到的,可是,若是让她的旧情人来查的话呢?那可就说不定了。 要知道,段誉曾经问过炎凌宇,刘蓉的那个旧情人什么时候回来。炎凌宇告诉段誉说,他是三年述职,以后,就会留任在京城之中了。而且,段誉得到消息,那个堂兄什么的,为刘蓉的妾侍身份,始终耿耿于怀,之前的时候,他也曾经向段正发难,想让段正扶刘蓉为正室,可是,刘蓉心仪段正,不愿意给段正这种压力,再者,刘蓉觉得,凭她的本事,一定能登上段府的女主人之位的,所以,这事到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可是,刘蓉的那个堂兄这次回来,难免会在段正的身上做手脚以,到时,段正脑子一热,将刘蓉扶正,就真的太麻烦了。 说实话,段誉对于段正的正室,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关心,可是,他知道,在段青茗的心里,段正正室的位置,绝对是留给杜青鸾的。于是,段正绝对不能让刘蓉坐上正室之位的。再说,上次段誉承诺段正的帮杜青鸾建造暧室的事情,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所以,现在请杜青鸾入府,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想到这里,段誉便不再和段青茗纠缠了,他很老实地认了错,又让段青茗教训了几句,这才扔下东西,逃出来了——而段青茗想来想去,这东西也没地方放,而且,一向是夫人丁柔的东西,应该陪着夫人才是,于是,她如法炮制地,将这些东西,摆在了丁柔的灵位之前。 这边,段青茗对着夫人丁柔的牌位,又是一阵自责不说,再说,段誉一走出段青茗的院子,就直奔炎凌宇的别院,准备去找段正。 至于炎凌宇那小子,敢阴他段誉,这个仇,段誉记下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杜青鸾入府,先霸着那个正位,到时,任刘蓉再折腾,也翻不了天去——再者,段誉让人准备的后着,已经准备好了,所以,这一次,就够刘蓉喝一壶的了。 段正听了段誉的话,自去接杜青鸾不假,这头儿,段誉便去找炎凌宇的麻烦,可是,令段誉奇怪的是,他无论找了炎凌宇的几个别苑,甚至是找到了炎凌宇平日里工作的地方,都没有看到炎凌宇的身影。 段誉算算时间,这个炎凌宇,已经消失了三天了。在这三天里,既没有来找他,也没有见到过半点的人影,平日里,若是炎凌宇出城的话,都会告知段誉的啊,可为什么,这一次,却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呢? 段誉纳闷着,郁郁地回到了段府。在进门的当儿,他还在心里嘀咕,炎凌宇这小子消失得可真是时候啊,偏偏他找他算帐,人就不见了。可是,他才前脚进门,后脚,弱水就来了。 弱水已经消失了多时了,这时,乍一出现,就冲段誉跪了下去。 段誉一看弱水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他连忙扶想弱水,说道:“弱水,你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吧。” 段誉和弱水,曾经打过几次交道,所以,他知道弱水是炎凌宇身边的人。再者,这个弱水,vddd平日里,总是阴阳怪气的样子,鲜少看到他如此憔悴和颓废,当时,段誉的心里,就浮出一个念头,那就是,炎凌宇出事了。 果然,弱水站起身来,朝段誉疲惫地说道:“希望段公子救救我们爷。” 段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弱水,你能说详细些么?”这个弱水啊,一心想让段誉救治自己。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弱水的话,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你倒是让段誉如何帮啊?所以,现在,只有先了解炎凌宇的情形,段誉才能想出法子,看是否能帮到炎凌宇。 弱水的身形,已经遥遥欲坠了,此时听到段誉的话,他低声说道:“让段公子见笑了,现在,只有段公子您,才能救我们爷了。” 段誉苦笑道:“我真希望我能有你说的那个本事。” 要知道,炎凌宇涉及到的,都是军国的大事,所以,段誉其实有许多是插不上手的。而且,这些军国大事,动辄就是朝廷的秘密,炎凌宇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所以,在平日里,两人在相处之间,统统都保持着一种默契,那就是,对方的事情,若是能说的,倒是言无不尽,可是,若是不能说的事情,大家一概的,不会过多的过问。 所以,炎凌宇现在正在从事着什么,段誉并不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能跟着弱水在这里蘑菇的原因了。 弱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段誉这才发现,弱水的眼睛是红的,衣服是烂的。就连他的大氅之下,也是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第四百五十八章 困局和破局【一】 段誉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他吃惊地拉着弱水,问道:“弱水,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要知道,弱水一直跟在炎凌宇的身边,除了上次出京执行任务之外,根本没有离开过炎凌宇的身边。现在,弱水伤成这个样子,那么,炎凌宇呢?炎凌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呢? 听了段誉的话,弱水的眼里,流露出痛恨至极的眸光,他望着段誉,沉痛地说道:“三皇子殿下离离京去办事,被人得知了行踪。所以,误入了圈套,现在,被困在山谷之中,没有办法出来了。” 弱水的话,虽然简短,可是,却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凌厉,令段誉在一瞬间,想起了炎凌宇此处的险境,以及他所遭遇的惨痛的经历。 段誉的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他一直都知道,炎凌宇的对手并不算少,想炎凌宇死的人,也绝对不会少。可是,段誉绝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趁着炎凌宇离京办事的时候,敢对他不利。 眼下,冰雪封境,举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此冰雪的世界里,若有人伪装伏击的话,那还真的极易令人陷入绝境的啊。 算算时间,炎凌宇是在三天之前失踪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在那个冰雪的世界里,至少已经呆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了? 段誉的心里一沉,他不由地一把抓住弱水,急声问道:“弱水,你快和我说说,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炎凌宇是伤了,还是怎样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段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弱水更加悲从中来。他咬了咬牙,恨声说道:“主子是一出京城,就被人跟上了的,原本,主子并没有将对方放到心上,可是,前晚半夜的时候,那些人,却凭空多了许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于是,就将主子围困在冰棱窟中,想将他逼到死角,冻死,饿死,或者是杀死。” 冰棱窟…… 段誉握着弱水的手臂,蓦地松开了,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冰棱窟,就在离京城不足百里的不名山。那里,四季冰雪封洞,冰棱倒挂,而且,从来都没有人去过那里面,也从来都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可现在,对方却将炎凌宇逼到了那里,也就是说,对方是下定了决心的,要将炎凌宇逼上死路…… 那么,现在的炎凌宇呢?等待着他的,是不是就只有一个“死”字? 弱水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文秀的男子,紧咬着下唇,眸子里,凝满泪水,可是,硬是挺着,一滴都没有落下来。 他望着段誉,说道:“主子为救属下,不慎受了重伤。属下为了救主子,这才拚了命逃了出来,就为了回京城搬救兵!” 说到这里,弱水的眸子里,流露出悲愤的眸光——说是回京城搬救兵,可是,除了炎凌宇自己的人,又有谁肯去救他呢? 可是,弱水回到京城之中,这才发现,炎凌宇手下的人,不是被人调开了,就是被人以各种的名义给困住了。总之,弱水兜了一圈儿,发现除了被炎凌宇派出去的十二暗卫之外,其他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手的。 弱水这才想起了,当他执意离开冰窟的时候,炎凌宇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若离了这里,便离开吧,不要枉想找人来救我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炎凌宇早就料到了。可是,弱水怎么会甘心呢? 可是,弱水四处求救,四处奔波,却始终无果。他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段誉求救。因为,炎凌宇曾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段誉的智慧,才是真的大智慧。” 现在,弱水相信,这个具有大智慧的段誉,一定会想到办法,救出自己的主子的。 段誉放开弱水的手,忽然淡淡地说道:“弱水,你帮我画张地形图出来,然后,你去吃东西,睡觉,再把你的手上,所有能调配的人手,全部都给我。” 段誉的话,令弱水蓦地气愤起来。 吃东西?睡觉? 眼下的这个时候,正是主子人在难处的时候。弱水的心里,除了找人救出炎凌宇之外,再无其他的事情。现在的这个时候,段誉竟然让他去吃饭,去睡觉?可是,他哪里吃得下,哪里能睡得着呢? 想到这里,弱水头一昂,说道:“不,我要去救主子,我不去休息。” 段誉望着弱水,眼里有淡淡的锋芒一闪而过,他淡声说道:“弱水,你不信我?” 既然你不信我,又为何来找我? 弱水只觉得呼吸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信段誉,只是,在他的心里,自己冰棱窟脱身出来之后,他一直一直的,都在想着,要如何的如何的搬得救兵,救出炎凌宇。他总是在想着,要如何的拚得满腔热血,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想找的人找到了,对方不是和他商量如何救出炎凌宇,而是要他去休息,吃东西? 那么,这个段誉,是真的有心要救炎凌宇,还真的是在敷衍呢?总之,一句话说到头了,弱水觉得自己来打段誉,真心的,是来错了。 看到弱水的眼神,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若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可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拖的时间越久,你的主子的一条小命,就会多一分危险……” 弱水的眼神凝了一下。 他信不信段誉? 他是不是在拖? 主子的危险,会不会因为他片刻的犹豫,而再增多一分呢? 可是,若是将主子的手里最后的一点力量交给段誉的话,那么,若是他无心救主子,或者是有心无力的话,那么,岂不是将主子最后的希望,都给掐断了么? 弱水在犹豫,。 弱水犹豫不决。 段誉看着弱水的样子,转身就走。 他向来是个不喜欢说废话的人,而今,为了炎凌宇,他说的废话,已经太多了,多得,足以令段誉放下一切,。 然,弱水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去拉住段誉,道:“不,你别走。” 段誉站住了:“弱水,最后一次机会,你交,还是不交?” 弱水咬了咬牙,眸子里,有天人交战的光芒——他迟疑了一下,感觉到段誉小小的身体僵了一下,他连忙说道:“我交。” 段誉转过身来,用几乎是讥诮的眼神,看了弱水一眼,淡淡地说道:“弱水,这是你最聪明的选择……” 弱水抿了抿唇,表示无语。 段誉根据弱水的讲述,很快就描出了一张图画,然后,他对一些地方,作了一些弱水根本就看不懂的记号,然后,他再开口道:“弱水,好了,现在,召集你的人去炎凌宇的别苑,然后,就没你的事了。” 弱水的眼神,闪了又闪,闪了又闪。 不得不说,段誉的左一句“你去吃东西,你去休息。”右一句“没你的事了。”让弱水的心里可以说是极度的不爽。他望着段誉不到自己胸口的高度,怒声说道:“凭什么?” 段誉的小脑袋瓜子,从桌面上缓缓抬了起来,屋子里的红木桌凳,在略为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隐晦的光芒。犹如星子在黯夜里的冷光一般,熠熠闪烁。 段誉望着弱水,淡淡地说道:“因为,已经是强弩之末,因为,我不需要无用之人……” 弱水听了段誉的话,顿时为之气结。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来反驳段誉的话,因为,弱水发现,虽然段誉的话虽然非常的难听,可是,毋庸置疑的是,段誉所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第四百五十九章 困局和破局【二】 弱水原本已经血红的眸子里,再一次漫上了血丝,他用力握紧了手掌,紧紧地咬着下唇,却不敢再说任何的话。 那是因为,段誉根本就没有再给弱水说话的机会了。因为,段誉的话一说完,就已经迈步出了院门,在出门的瞬间,他就已经用炎凌宇惯用的召唤手段,将炎凌宇剩下的,现在还在京城之中的所有的暗卫,招到了距离段府最近的别苑里。 段誉要救炎凌宇不假,可是,这冒着生命危险要去做的事,毕竟是有代价的,而段誉所要有代价就是,这些暗卫们的绝对的遵从,以及,他的能救出炎凌宇的所有的胜算。 在炎凌宇的别苑里,被急召而来的十二个暗卫,齐刷刷地站在那里,一身的黑衣的他们,犹如一堵黑色的墙壁,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以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冷冽气度。 那些人,就站在冰天雪地的院落里,那样笔直的身姿,没有半点的不适还有多余的表情。段誉一眼望去,就觉得一阵比冰雪更加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这些人,并不是人,而是刚刚出鞘的宝剑,生死须臾,鲜血喷薄。 段誉并没有出现——不,他原本是出现了的,可是,他一进来,并不是急着去和这些暗卫们打招呼,而是一头栽进了炎凌宇为他专门准备的小房间里,不知道搞什么东西的,捣鼓了半天,这才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正是数九寒天的天气,屋外,寒气袭人,冰雪的气息,变成一道冷厉的冰墙,朝着段誉迎面扑来,段誉生平最是怕冷,他迎着那寒气,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心里忽然后悔起来,真不应该为了考验这些暗卫们的耐力,而将见面的地方,安排在了屋外。 段誉有些遗憾地回头望了一眼点头火炉的屋子,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乍一回过头来,十二个暗卫的视线,一下子转了进来,黑色的眸子里,有质疑,有冷淡,有木然。 既然大家排排在欢迎自己了,段誉没有理由不领情啊?他轻轻地搓了搓手,呵着热气,迈着小方步,走到那一队暗卫的面前,甜甜地一笑:“各位,大家好啊。” 所有的暗卫,都没有朝段誉看多一眼。 要知道,这些暗卫,可是在炎凌宇的手下,最精锐的暗卫,这里所站着的任何一位,都可以在举手之间,取下任何一个一流高手的人头。 这些人,就是出鞘的宝剑,不染鲜血,绝对不会罢休。 段誉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后,在每个暗卫的眼前都晃了一下,原本带笑的脸上,忽然浮出一抹懒慵的,却也令人畏惧的冷意。 段誉说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被我接管了。” 暗卫之中,有人骚-动了一下。然而,只一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再没有人出声。 段誉手里握着的,是管制暗卫的令牌。可以,说,无论这个小小的,黑色的,正面和反而面,都刻印着一个“令”字的小牌子,就是暗卫的令牌,无论这枚小小的令牌在谁的手上,这些暗卫就要听从那个人的指令,斩杀一切障碍,死而后已。 可是,也仅仅是“听”,而已。 毕竟,这些暗卫们,都是人,而不是工具,所以,若说是有人心中不服,只在表面顺从的话,那么,有许多事情上,倒真的会起反效果的。 段誉只是救人,只是将这些暗卫们调整到最后的状态,将他们在自己的手中时,完全地,绝对的听从自己的命令,因为,他心里非常的明白,有一句二十一世纪的名言,可真的算是名言了——不怕神一样的地手,就听猪一样的队友。 现在,段誉一接手这些暗卫,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其中,猪一样的队友。全部都扔出去。 段誉甩着手里的令牌,围着那些暗卫们走了一圈。他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身上睨过,再睨过,然后,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听着,我要带九个人去救你们的主子,现在,你们之中,将有四分之一的人会被淘汰,至于第一个是谁,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所有的暗卫都挺直了脊背。 虽然,他们对于段誉的领导,是十二分,二十二分的不满意,可是,这令牌毕竟在段誉的手里,所以,他们就得听段誉的话,换言之,若是这十二人之中,有人被淘汰的话,那么,这丢人,可真的是丢大发了。 段誉十分满意这些暗卫们的反应。 毕竟,对于段誉来说,你对他的看法怎样,他并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当他带了这些人出去之后,这些人,会在绝对的情况之下,会因为某一些绝对的东西,而绝对地听从他的命令。 而现在,段誉的手里,那个绝对的,纯粹的东西,就是他手里的令牌——自然了,杀鸡儆猴这一招,是必须的,因为,段誉不想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出现在这个暂时性的队伍里,即便是想想,都绝对不可能。 段誉淡淡地笑着,故意忽略了身后的那些暗卫们的不满的、不屑的、甚至是冷肃的注视,他甩着令牌的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屋,说道:“你们给我听着,我身后的这间屋子,是我特意布置的。从现在开始,每个人,要在里面走上一圈,出来的时候,身上要干干净净,一点儿燃料都不能沾上,若是因为沾上的话,就两个字‘淘汰’。” 所有暗卫们的眸子,都微微地凝了一下。 当头的一个,出列,站在段誉的面前,咬牙,冷声说道:“我去……” 段誉作了个手势,淡声说道:“请。” 那个暗卫转头,朝着屋内冲去。 那个暗卫所去的时间并不长。他就破门而出。 然后,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段誉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道:“你沾上了。” 那个暗卫一愕道:“哪有的事?” 要知道,那个暗卫的身手,在所有的暗卫手里,是最好的。他一进得黑屋里,就快速地转了一圈,然后,快速地奔了出来。而其中,并没有什么东西近过他的身,而他能确认,他的身上,绝对没有沾污上任何的东西。 段誉冷笑,他走上前去,用自己的指尖,朝那个暗卫的身上一抹,再收回来时,已经带了淡淡的湿意:“你的身上,沾了水……(百分号)所以,你被淘汰了。” 那个暗卫一愣:“可是,你刚刚说的,不能沾染料。” 段誉翻了翻白眼,冷道:“兵不厌诈,你没听过么?” 那个暗卫被淘汰了,一脸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第二个暗卫身材娇小,似乎是个女子,他一出列,就说道:“我去。” 段誉朝屋里努了努嘴:“请便。” 那个暗卫飞快地进了屋子,片刻之后,跑了回来。 他的身上,并没有沾水,可是,却沾上了粉沫一般的东西。那么,等待他的结局,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淘汰。 那个暗卫倒也硬气,腰一挺,就朝着被淘汰的一列走去。 然而,他才走了一步,段誉忽然懒洋洋地说道:“你不用被淘汰。” 那个暗卫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被留下。 段誉也不解释,只是望着第三个:“你,快些,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第三个暗卫倒是快速地来去,身上什么都没有沾,所以,也被留下了。 第四个暗卫也冲了进去,身上同样干净,可是,却被淘汰了。 第四百六十章 困局和破局【三】 然而,段誉似乎根本没有兴趣要淘汰任何人了。他只是伸手一指,朝着那个暗卫的女子说道:“你……去那边。” 那个暗卫的女子呆了一下。因为,段誉所指的方向,正是没有被淘汰的一方。那么,他的意思竟然是说,这个浑身沾了粉沫的女子,并没有被淘汰? 这下,被淘汰的男子一脸忿忿的神色,象是达到了要爆-发的极点边缘。他握紧了手心,朝段誉怒道:“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沾,却被淘汰了,可是,这个暗卫,身上明明沾了粉沫儿,可是,却没有被淘汰呢? 不得不说,这点,他还真的想不清楚。 这个暗卫想不清楚,其他的暗卫更加的想不清楚。这下,被淘汰的人,心里怨忿,而还没有轮到考核的人,却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了新的打算——是啊,这个段誉,岂非乱来一通么?身上沾了粉尘的,有的被淘汰了,有的没有被淘汰。而没有沾上粉尘的,却被他踢出局了? 虽然,在这些暗卫的人心里,段誉手持令牌,是需要听令于他的,可是,这只是听令,并不代表绝对的臣服。 段誉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笑意,朝着那些暗卫们一一扫视了一遍。淡淡地说道:“下一个。” 这下,被淘汰的那个暗卫,简直就是满额头的黑线了。 因为,他的问题,被段誉无视了,而且,是赤果果的无视。 这种无视,若在炎凌宇来说,就是考验,可是,若在于一个狗屁不通的小屁孩来说,则是侮辱。这个暗卫,整天过的是刀刃舔血的日子,他受不得侮辱,更加不愿意忍受侮辱。 那个暗卫涨红着脸,他一步跨到段誉的面前,冷声说道:“你……凭什么?” 哼哼,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凭什么呢?要对着他们颐指气使呢?要知道,作为炎凌宇最精锐的暗卫,这些人,可以说是高人一等,绝对轮不到任何人欺负他们的。 那个黑衣人暗卫一开口,其中,有几个暗卫也跟着开口了:“是啊,凭什么?” 作为一个领导者,就要有领导者的魅力。最起码,他的每一个指令,都要有令人心折的说服力,可现在,段誉什么都没有,竟然敢如此的欺负他们? 段誉暗暗地望着那些暗卫们,看到个个神情激愤的,一共有三个。 他一个一个地数了过去,然后,忽然淡淡地开了口了:“我会给你们一个理由,不过,不是现在。” 而是你们被淘汰的时候。 看到段誉出声,剩下的暗卫们仍旧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一下,似乎,眼前的一切争吵,都和他们无关,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引起他们的任何表情。 段誉转过身来,朝着那几个神情激愤的暗卫们说道:“你们几个,留下,其他的人,跟我走。” 那几个暗卫一听,顿时愣住了——这个段誉,怎么回事嘛,现在,直接连考试都不用了,直接让他们出局了? 那么,理由呢? 为什么? 凭什么? 然而,这样的话,还没有轮到问出口,段誉已经淡淡地开口了:“你们若想知道为什么的,尽管去那间屋子里看一下,这样的话,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淘汰谁,会留下谁了。” 段誉说完,小手一挥,然后,带着剩下的暗卫,一直朝院外走去。 剩下的几个暗卫,被淘汰了,自然和这次行动无缘。他们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下,都对段誉的最后一句话,起了兴趣——为什么呢?这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呢?这个段誉,又是以什么为依据,淘汰了他们的呢? 几个人推开屋门,放眼望去,一时之间,忽然呆住了。原本黑暗的屋子里,忽然纵横交错着,布满了许许多多的光线,而那光线的角度,十分的微妙。微妙得,无论你以任何的角度在这屋子里兜一圈,就一定会被这光线射中,自然了,这方法,还有一种,那就是,爬行。 众人原本还不明白,可是,当他们迎着光束再认真一看的时候,忽然脸上都现出羞愧之色—— 只一个瞬间,他们就明白了,他们被段誉淘汰的原因——第一,那个什么都没有沾上的人,其实已经被这些光线洞穿了无数次。因为,他实在已经算是一个死人。 而第二个,虽然身上沾了粉沫。可是,他的反应,比之第一个,要灵敏得多,一发现光线的时候,他就地爬行,所以,他只在前胸沾了些粉尘。 再说那个身材娇小的,虽然的身上也沾染了少许,可是,他的双手却是干净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爬行,可是,他是从屋顶之上翻越而过的。因为那时的横梁,呈献出邪异的角度,所以,他才没有被光线照中。 而他们三个人,却在不明事实的情况下,作出了过激的反应,被淘汰,也是理所应当的。 几个人站在光线纵横的屋子里,一时之间,都低下了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段誉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只不过,生在现代的他,是不会骑马的,所以,你若说他骑马,倒不如说他是坐在别人的怀抱里。 现在,就是弱水,抱着段誉,坐在马背上,带着众人,朝冰棱洞驰去。 弱水现在对段誉非常的佩服。所以,他一直在想,段誉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将暗卫之中,几个身手最好,可是性格最最倔强的暗卫,仍到了别院里的。 段誉的全身,都包-裹着厚厚的棉衣。而且,他棉衣的外面,还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脸上,戴着风帽,就连眼睛,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弱水奇怪地问道:“段公子,我非常的奇怪,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那几个家伙知难而退的?” 段誉对着弱水翻了翻白眼,表示不想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然而,弱水的心里,实在是好奇极了,所以,他一直一直的追问,直到将段誉追问烦了,段誉才淡淡地开口了:“你真的想知道?” 弱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个段誉究竟有什么本事。 段誉似乎没有看到弱水点头。他停了一下,仍旧再开口,依旧用同样平板的音调,淡淡地问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弱水再点头。 段誉再三地问道:“你真的,非常的想知道?” 弱水再点头,眸子里,已经充满诧异——难道说,他的答案不够清楚么?这个段誉,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 然而,段誉问了三点,他点了三次的头,这自然的是,他非常想知道的表示了。现在的弱水,一边扬鞭疾驰,一边侧耳,想要倾听段誉的答案。 然而,段誉却紧闭着口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弱水疾驰了一段时间,仍旧没有听到段誉的回答。他奇怪地说道:“咦,段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段誉缩在弱水的怀里,忍受着马背上令人想要呕吐的颠簸,一边懒洋洋地问道:“什么问题啊?” 弱水差点儿被气结了。 他望着段誉,不满地说道:“就是我刚才问你的,关于那个淘汰暗卫的问题啊……” 段誉冲弱水翻了翻白眼,冷道:“我刚才问了你几次,你烦不烦?” 弱水低头想了一下,说道:“是有点。” 段誉冷冷地说道:“那不结了?你翻天覆地地问,我一样也很烦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困局和破局【四】 因为我烦,所以,我不打算回答你……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弱水想要的那个。此时,他乍一听段誉的话,原本前倾的身体立时坐直,然后,他整个身体向后翻了一下,差点儿要将段誉扔到地下去。 这个段誉啊,你是不是活腻了?敢如此吊完他的胃口之后,再无视他的问题? 这下,弱水不开心了。而且,是灰常灰常的不开心了。 段誉仍旧缩在弱水的怀里,躲避着过耳呼啸的风雪,他的声音,仍旧是懒洋洋的,可是,却在这风雪之中,一字一字地传到了弱水的耳里。 段誉说道:“弱水啊弱水,你既沉不住气,更加不够聪明,这件事,若是炎凌宇在的话,一定会明白的。” 一提到炎凌宇,弱水眸子里的光芒,暗淡了一下,他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 弱水不说话,段誉自然乐得清闲,于是,也闭紧了嘴,心里却在后悔着,自己怎么没让人准备一副舒服一点的马鞍,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受这种苦了…… 从京城到冰棱山,在如此冰天雪地里,最起码,要一天的路程。可是,段誉偏偏却知道一条捷径,于是,将这一段明明一天才可以到达的目的地,生生地改成了半天。 可是,冰天雪地,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脚下的冰雪,非常的厚实,其中,有很多松软的地方,人只要一踏进去,根本上,就再也出不来了。若是遇到了那些斜行的山谷,被风雪填得严严实实的,若人和马一旦滑下,便再也没有办法生还了。 然而,段誉似乎非常有耐心的样子。他一边指挥大家小心地沿路通行,一边,却抱着怀里的一份自己绘成的地图,猛看,猛看。 风雪之中,原本难行,可是,这些暗卫们,却还要牵着马,并且,要帮马开辟一条路出来,这对于身手高绝,可是善于独身潜行的暗卫们来说,不啻是一件非常苦的差使。所幸的是,他们在经过了段誉的选拔之后,已经明白,这个几岁大的孩子,绝非他们所想像的那么简单,所以,这差使虽苦,大家倒并没有人出声。 一路之上,浅浅深深的小窝蜿蜒潜行。远处的山,依旧遥不可及。而那个叫冰棱洞的地方,似乎永远都没有办法到达一般。 累。 每个人都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单单是体力的透支所造成的疲惫,更是一种对于目标的茫然不知所措的空虚还有茫然。 是的,尽头,宛如看不到地平线的海洋一般,他们眼下的任务,除了跋涉,似乎,就只剩下跋涉了。 那个身材娇小的暗卫,体力明显地差大家一筹。此时,大家都还在埋头潜行的时候,他已经抹着额头上的法水,有些气喘吁吁了。 段誉将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可是,却冷着眸子,没有说话。 终于,在大家行到了处山坳的时候,段誉让大家停下了。 段誉做了个手势,那些放开马匹的暗卫们个个都溱上前来,眼睛直直地望着段誉,个个都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段誉率先在一处没有冰雪的,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淡淡地开口:“休息,吃东西。” 在冰天雪地里,保持体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热量,而产生热量的最好办法,就是吃东西。 那些暗卫们早饿得狠了,此时,一听段誉一说,便聚到一边,各自取出干粮,取出饮水,不声不响地开始进食。 段誉望着远处的远山,不觉微微地叹了口气。 再翻过这座山,就是冰棱山了。可是,这个冰棱山里,处处都是冰棱,处处都是利刃,若真想进得里面的话,又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险境了。 段誉穿越之后,有着异于常人的分辩能力,以及记忆力。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他在闲暇的时候,喜欢翻看段正的藏书。这一看二看的,他才会在一个偶然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本杂记,而那本杂记里,就有关于冰棱山的描述。 可以说,那是个神鬼都敬而远之的地方。 可是,炎凌宇在里面,段誉便不能不管。想到炎凌宇的种种恶行,,段誉便开始咬牙切齿起来——炎凌宇,老子现在救你,就是为了要好好地教训你。 吃过东西,在短暂地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段誉又赶着大家出发了。毕竟,前面的路,才是真正凶险的开始,所以,段誉希望,大家能尽早的,到达那个叫冰棱洞的入口。 而这入口的关键,并不是你能不能进去。而是你进去了,又要怎么救炎凌宇出来呢? 自然了,这个问题,是段誉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了。而现在首要的,就是要怎样引开那些准备伏击炎凌宇的对手。 在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了。 远天的彩霓,倒映着冰雪成峰,可以说是漂亮极了。段誉并没有认真地看,而是直接吩咐这些暗卫们拿着手里的剑,却劈一切树枝回来。而且,这树枝越长越好,越长越好。 听到段誉的指令,大家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征询似地看了弱水一眼,弱水努了努嘴,示意大家都听段誉的话,这些暗卫们才苦笑着,拿着平日里,杀人饮血的长剑,来劈树枝了。 段誉一直在认真地观察地形。 现在,他正在找一个绝佳的突击方位。 段誉的手里,握着自制的望远镜,正仔细地观察着对方伏兵的情况。 弱水看到段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又多了一样,不由地笑道:“段公子,你在做什么?” 段誉朝弱水翻了翻白眼,顺手收起了望远镜,然后,指着弱水的心口,咬牙道:“弱水,你若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卖吃了。” 弱水一下子黑了脸。他想告诉段誉的是,他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好奇只是害死猫而已,能有罪么? 段誉才不管弱水有没有罪。他只是觉得,弱水太多话了,多得,他根本就不想回答,所以,就不准备回答了。 段誉不去理弱水,然后,冷冷地背过身来,朝着那些砍好树的暗卫们命令道:“将这些树枝绑到马尾上去。” 那些暗卫们听了,又是面面相觑。然而,现在这个时候,似乎由不得他们作主了,所以,大家只是互望了一眼,然后,便自发地行动起来了。 原本,九个暗卫,每人骑了一匹马,而且,为了方便长途跋涉,他们各自又准备了一匹马,现在,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匹左右,可是,大家并不明白,段誉为什么要大家这样做呢? 几个暗卫的工作效率实在非常的高,他们不用多久的功夫,就将这些树枝全部都绑实了,然后,站在那里,听候段誉的下一个指令。 段誉伸手,遥遥地指了指前方的某一处,沉声说道:“大家看好了,那里就是冰棱洞了。现在,我们要先引开那些在洞口等待着,准备伏击炎凌宇的人。然后,我们随时准备着,进洞。” 那些黑衣人齐齐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就各自准备去了。 段誉的手心,正在缓缓的握紧。去掉了风帽的他,脸上被冻得没有一丝感觉,可是,他却仍旧咬紧牙关,定定地望着前方的某一种——那里,就是冰棱洞的入口。 那里,就是他们即将进去的地方,胜败在此一举。 可是,炎凌宇啊,我已经离你很近了,你可要好好地呆在里面,千万别等我还没有找到你,就挂了啊。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困局和破局【五】 段誉仰望长空,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炎凌宇,这一次,你可是又欠上了我的。若你还没有死,若我还有命回来的话。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新帐和老帐,一起好好地和你算一下…… 然而,炎凌宇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人常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象炎凌宇这种大大大的祸害,一定会长命百岁,万岁,万万岁的。 段誉想着,轻薄的唇,微微地弯了弯。忽然,他的小手,缓缓地举到半空。然后,就在那里停顿下来。 远天,七彩霞霓,远天,一片璀璨光影,而段誉冰凉的小手,就在这落霞渐深的薄暮之中缓缓地斜斜一挥,以劈手的方式,朝着虚空劈去。 然后,段誉小小的,却冷凝如冰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一个字眼地传到大家的耳里:“现在,我们出发……” 现在,我们出发。 我们去救炎凌宇。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说的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的荣耀,而现在,这些暗卫,这些个死士们,在为了主子的命,而不惜作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不是对方死,就是他们生。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些迎着七彩虹霓的暗卫们,就是勇者,就是死士,就是数把出鞘的长剑,剑锋所指之处,所向披靡。 在段誉简短的命令里,那些暗卫们齐齐地低头,应了一声,然后,他们转身,各自将手中的长剑,横插到了那些奔马的屁股上。 疼。 疼痛。 惊。 极惊。 怒。 怒极。 冰雪掩盖的荒野上,怒马长嘶,鲜血横流。 痛极,痛极了的怒马,躲避着锋砺冷锐的长剑,一个俯冲之下,便朝着山下冲去。 马的长尾,拖着长长的树枝。横扫着蹄下的厚雪。宛若奔雷的声音,顿时响彻了天地。 那些怒马,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冲去。那些长长的树枝,宛若横扫天地的灾劫一般,朝着山谷俯冲而下。 怒马狂嘶。 震耳欲聋。 惊天动地。 横扫一切。 马蹄扬起的碎雪,遮蔽了整个虚空。似乎,在剧烈的冲刺之中,才能减轻痛楚,才能逃离这再一次被刺的厄运。 群马直冲而下,卷起飞雪乱雪。那样杂乱的奔驰,根本就不象是怒马奔腾,而更象是一支雄健的部队,正朝着对手,疯狂地冲刺。 疾驰,疯狂地疾驰。 乱雪,遮蔽了蓝天,四周仿佛一道雾墙一般,滚滚如雷,迷得人的眼睛,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了。 乱雪,飞扬着,朝大家的眼睛里,鼻子里钻去,那样冰凉的触感,只一瞬间,就将人们的所有感知,全部都掩盖了。 山下的某一种骚-动起来。 似乎,他们被这俯冲而下的怒马给惊动了,他们先是一惊之下,然后,就快速地做出了全力御敌的准备。 怒马,还在冲刺。远远的,宛若一团巨大的云,正在地下飘移,你再远远地看,更象是飞扫而过的飓风。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 山顶之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团不停地翻滚的乌云,然后,紧紧地握住手心,似乎在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在等待着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段誉就站在众人之中,他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冰雪遮盖住了。弱水紧紧地护着段誉,警惕地望着山下的所有举动。似乎生怕有谁冲上来,会将段誉伤害。 段誉默默地计算着这些奔马的脚程,又默默地计算着可以到达山底的时间,然后,他又在计算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群马越过山坳,越过弯脚,最后,直直地朝着山下奔去。 段誉的眼睛,跟随着群马疾驰。一眨都不敢眨一下。就在那沉重的马蹄声从半山传来,这些怒马,已经奔过了半山之后,段誉的声音,冷如破冰一般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出发……(百分号)” 山顶之上,有人低沉地应了一声。然后,十一个黑色的身影,倒披着雪白的大氅,抱紧了手、脚、头,就地一滚,然后,快速地朝着山路,朝着山下滚去。 滚,翻滚。 滑,快速地下滑。 这些事先准备好了特殊装备的暗卫们,此时,穿着特制的衣服,个个都缩成一团,宛若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雪球一般,次第滚下了山坡。 雪,很厚,很厚。 岩石,很硬,很硬。 每个人的骨头,斫在石尖上,撞在石头上,那样几可以裂骨的疼痛,令大家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再入骨的疼痛,也及不上对于未来的恐惧,这些个对于未来的每个角度,都预算得一清二楚的暗卫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会顺着既定的轨迹朝着山下而去,还是会滚下左边的深渊,永远都不能再见天日。 滚,滚,滚。 转,转,转。 每个人,都将自己想像成一个雪球,没有力量,没有角度,也没有任何感知地一落而下。 山坡之下,传来大声的惊叫,有人惊叫着,正指挥旁人快速地退开去。 怒马的速度,远远地及不上这些暗卫们滚动的速度,所以,在那些群马刚刚抵达山底的时候,那些个“雪球”们,也快速地滚动而至。 群马所及,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群马怒吼之声,依旧响彻云天。他们所到之处,雪乱飞,人急走。而那些躲避不及的人们,则悲惨地落在马蹄之下,变成了又一个冤魂。 于是,当“躲开,躲开”之声,响彻天地的时候,那些原本埋伏在冰棱洞四周,准备伏击炎凌宇的暗卫们,都惊慌地四散开来,想要躲过这无妄之劫。 就在这个时候,马群的身后,忽然连续滚下无数的雪球。 那些雪球上,全部都沾满了雪,远远近近地看来,宛若个个奇形怪状的小小馒头。 那些雪球的事情,也是非常的快的。他们飞快地滚过冰雪,然后,在一块平地上,次第停住,静止,不动。 那些正在四处躲避的暗卫们,望着这些个巨大的雪球,有些瞠目结舌——这是天地奇观,抑或是被这些蠢马们弄的? 然而,这个问题,再也没有答案了,因为,当这些暗卫们,看到奔马急速而来,他们想要躲开的时候,那些个随后而至的“雪球”,忽然爆裂了。 白色的雪球裂开,露出了身着黑色劲装的黑衣人数十,他们的手里,甚至还拿着长剑。在那些正在四处躲避的暗卫们还没有来得及作任何反应的时候,他们已经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些暗卫们扑去。 没有任何反抗的杀戮,更象是大刀切菜。没有片刻功夫,那仍旧守在冰棱洞边的十来个暗卫,已经被斩杀了大半。 血,染红了脚下的雪。 血,融于脚下的一片洁白。触目惊心的红,触目惊心的白,还有那些直直地横在雪地上的尸体,成了一副令人觉得可怖的景象。 不是没有人警惕。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却仍旧还在山顶。 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妥,而是他们觉得,危险,应该埋藏在离自己更远,更远的地方。 没有来得及的反应,和根本就没有反应一样。于是,这些个没有反应的暗卫们,其下场便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看到已经差不多了,段誉又低声厉叱一声:“撤”。 凡事都讲究一个“度”,凡事都讲究适可而止。 现在,他们奇袭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所以,剩下的下一步,就是进洞,去救炎凌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困局和破局【六】 是的,进洞,去救炎凌宇,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那些个被严厉警告过的暗卫们,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使命,于是,在段誉的声音才只一出之时,那些奇袭得手的暗卫们,便迅速地收拾兵器,然后,交替着掩护后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踏着冰雪,朝着冰棱洞直冲而去。 此时,怒马群已经奔了过去,雪地上,只留下成片的尸体,还有成片的鲜血。看到自己的人,被这些爆开的雪球们砍杀了一顿,而且死伤无数之时,对面的山丘上,忽然响起了个暴怒的声音:“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去……”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去。 然而,哪里拦得住呢? 那些暗卫们所滚下的方向,本就是按照段誉所计算出来的方位,所以,准极,巧极,而且,近极。 那些原本守卫的暗卫,已经被吓得逃窜了,又或者是被杀死了,此时,又有谁,能够拦得住这一支奇袭之师呢? 所以,当那些黑衣人,如风一般地掩杀而来,想要再一次置段誉他们于死地的时候,这些个距离冰棱洞最近的暗卫们,便已经奔到了冰棱洞一洞口。 那些暗卫们,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兵,本来就默契极好,身手极好,这一次,又因为有段誉在某些方面的改进,所以,他们在雪地之上疾行,根本就不浪费一点的力气。 不浪费力气的疾行,和那些拚了命的追杀,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于是,在那些人,怒喝着,要他们站住的时候,这些暗卫们,早已经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弱水仍旧抱着段誉。他退在最后的位置,在那些暗卫们的交替掩护之下, 耳边,冷风呼啸,身后,有人狂吼怒追。 然而,无论那些人如何愤怒,如何狂吼,段誉还是带领这些暗卫们,快速地朝着冰棱洞掩杀而去。 冰棱洞,向有死神洞之称。皆因这些千百年来,都只看到冰雪覆盖着洞口,琉璃色的冰雪,泛着浓浓的淡白,只要你的手一摸上去,就会被粘上来,再也无法挣脱。若是冻得时间久了,你的手,便会冻僵,坏死,然后,全部毁掉。 这个冰棱洞,地处十分的奇怪。约摸三丈左右的开口处,宛如井口一般,直竖而下,洞口的四周,长年冰雪覆盖,和暖气完全的绝缘,因为,帝冰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融化半分。 而且,人只要一站到洞口处,就会感觉寒气,从洞内涌出。而且,无论春、夏、秋、冬的某一季,只要你站在这里,便只会感觉到冰雪的寒意,而没有任何的其他感觉。 更为奇妙的是,这冰棱洞之处,四季分明,春花夏果秋实冬雪,仿佛和这个洞口完全没有关系一般,无论洞口之处的世界如何,他依旧一如往昔。 就因为冰棱洞的奇特,所以,人们便赋予了他许多的传说。 有人说过,这冰棱洞底,高千尺,深无尽,而且,这洞底和上面一般,同样冰雪掩盖,冰棱如锋,这下去的人,不是被不小心摔死了,就是被那些尖锐的冰棱给杀死了。 又有人说过,这个长年覆盖着冰雪的洞底,可以说是深不可测,洞底漆黑。而且,无论你用尽了什么办法,都只能看到洞底的一半。又或者说,只能看到你视力的终点,而且,无论你拿了多少火把,又扔了多少把火把进去,那火把,只抵达三丈远的地方,就已经熄灭了,剩下的一切,仍旧是一个虚无的,不可知的世界。 说穿了,就是一个冰雪的深窟,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涉足的原因,所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更因为失足跌下的人,再没有一个生还,所以,这个冰棱洞,渐渐地,便成了死神一般的存在,人人谈之变色,人人,闻之变色。而现在,段誉却带着这些个暗卫们,义无反顾地闯入了这个必死之地。 在寒气逼人的冰洞之前,段誉低喝一声:“跳”。几乎所有的暗卫们,都齐齐地朝着洞底跳去。 没有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就如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明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般。可是,这些人,仍旧快速地朝着那个传说之中的死地一跃而下。 一,二,三. 一,二三。 这些暗卫们,交替警戒着,在那些追杀而来的暗卫们赶到眼前的时候,最后的三个暗卫已经追随着段誉等人的脚步一跃而下,冰雪平整的洞口处,就只剩下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冰雪,以及那坚硬的,没有破损半点的冰棱。 冰棱洞,死神地。擅入者,死。 可是,当你有了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使命的时候,那么,死亡都会后退,然后,向你让路。 可以说,进入冰棱洞,就是一个让死亡都让步的地方。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测到这个结局的结局。 那些紧追而至的人,奔到洞口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留下了满地的箭矢,在这冰雪之地上,泛着冷冷的光泽。 若不是有血色,在这冰雪上洒下,那些追兵们,还真的不敢相信,就在片刻前的片刻,那些暗卫们,竟然齐齐地跃下了这个居住着死神的山洞。 那些暗卫,竟然不顾生死地进了冰棱洞么? 难道,他们不怕死么? 那些追兵们面面相觑,个个的眼里,都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 风,从山洞外吹过,将冷凝的血色吹散,这些个奉命追杀炎凌宇的暗卫们,站在这冷风四起的冰棱洞前,一个个的,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 段誉义无反顾地去了冰棱洞,只留下段青茗一个人,还在段府。原本,平静无波的日子,随着一家人的到来,正在逐渐消失。而今,段誉离开了,于是,就只剩下段青茗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已经是二月的天气,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屋外的雪气,终于都停了,停了。而随着府外传来的,因为冰雪之灾冻死、饿死的人,正在被官兵逐步处理,一起焚毁的时候,段青茗这才想起,她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炎凌宇了。 而前两天,段誉跑来告诉段青茗,说去和炎凌宇一起有事的时候。段青茗还以为,段誉是跑去和炎凌宇一起赈灾去了,再加上段正也同意了,于是,就没有过多地留意。可是,当薛凝兰跑来告诉段青茗,说是负责赈灾的,原本是二皇子炎凌睿的时候,段青茗这才生生地呆住了。 既然炎凌宇没有赈灾,他又为什么会消失? 既然段誉跟了炎凌宇去,那么,这两个人,现在又去了哪里?段青茗想着,想着,不由地感觉到一阵的心慌,那种感觉,就好象她最关心的人,出了什么事一般。 于是,段青茗忽然很渴望得到炎凌宇又或者是段誉的消息。 可是,当这两个人,还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段玉兰却来了。而且,她给段青茗带来的,是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段府有客。 段府有客,段玉兰向来是不关心的。她所关心的,只是这个客人,能不能帮段青茗添堵,又能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利益而已。 这一天,段青茗坐在屋里,正静静地看着书,忽然,院子里,传来秋宁的声音:“二小姐来了?请容奴婢禀报小姐。” 秋宁的声音拔高,明显的,是想提醒段青茗说,段玉兰来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刘君和刘娇 段青茗微微拧了拧眉,她隔着新糊的窗纸,朝着屋外冷冷地望了一眼,半开的窗纸外,冰雪仍旧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内容。段玉兰一身粉色的衣服,正叉着腰子,朝着前来阻拦的秋宁乱斥一通。 段青茗的眸子,微微地眯了一下。所谓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段玉兰。 ——这个段玉兰,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了。这一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往段青茗的院子里跑。要么,就是说些难听的话,给段青花添堵,要么,就是扮可怜,求同情,想尽办法的,让段青茗陪她玩儿。 总之,这段玉兰可以说是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似乎把百般手段都用尽了,让段青茗开始不胜其扰。这不,今天,这一大早的,段玉兰又跑来这里,想发又想给自己添什么乱吧? 段青茗真的不想见段玉兰。可是,她更加明白,以秋宁一个丫头的身份,是绝对拦不住段玉兰的,话说三遍人显俗。说得多了,反倒给了段玉兰一个教训她的借口,所以,段青茗按了按眉心,干脆地朝屋外说了句:“秋宁,让二小姐进来。” 秋宁听了段青花茗的招呼,连忙应了一声“是”。明着,她不敢出声,可是,暗地里,却不由地扁了扁嘴——这个段玉兰,脸皮可真够厚的,主子连个“请”字都省了,可是,段玉兰还是涎着脸,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真不知道,她整天赖在主子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秋宁的心里明白,这个段玉兰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主子已经发话了,秋宁唯有心里存着几分警惕而已。却不能明言阻拦,秋宁躬下身去,朝着段玉兰疏远却不失恭敬地说道:“二小姐,小姐让您进去。” 段玉兰恨恨地瞪了秋宁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吃里扒外的奴才”。然后,就气哼哼地进了屋了。 秋宁跟在段玉兰的身后,脸色不由地白了一白。 段玉兰的话,正说中了秋宁的痛处,也是说中了秋宁永远没有办法抹去的耻辱。她咬着下唇,无语地替段玉兰推开门,然后,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段玉兰走进屋里,就看到段青茗正坐在平日的位置上,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段玉兰。 炉子里的火光,烧得通红,通红的,明明暗暗的火光,映着段青茗的脸上,既没有笑意,也没有表情,那感觉,宛若一坨坚硬的冰块,即便你怎样温暖,都无法让她渗出半点的水滴出来。 段玉兰脸上的笑容一滞,她随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住段青茗的手,笑道:“姐姐,今天出太阳了,姐姐怎么不出去走走呢?”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淡淡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说道:“姐姐原先还想着,兰妹妹这几日里,一定很忙,怕未必有闲暇来姐姐这里呢。却不想,这刚刚想完,妹妹你就来了。” 段玉兰听了,不由地一怔,挽着段青茗的手臂也僵了一下,她直视着段青茗的眼睛,问道:“不知姐姐何出此言?” 段青茗不着痕迹地挣脱段玉兰的搀扶,眼神也淡淡地转了开去,她淡淡地说道:“听闻姨娘的堂兄一家,就要来府里避灾了,姨娘已经紧张地准备着各种招呼了,却不料,兰妹妹却如此的有空,难道说,姨娘不需要帮手么?” 段玉兰的脸色,蓦地变了一变。 可很快地,她就笑了起来:“姨娘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哪里需要我帮什么手呢……再说了,即便是来了,也是姨娘的堂兄,我并不认识的啊,这其中,又有我的什么事呢?” 段青茗嘴角的笑容,深了一些,再深了一些。 前世的段玉兰,和刘蓉堂兄家的女儿刘娇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而这不喜欢的根源,则因为段玉兰和刘娇是同样的一个性子,好大喜功不说,而且,个个都热衷于打扮。所以,你试想一下,当一个喜欢被人夸奖的小姑娘,遇到了一个处处都和自己争锋、而且,相貌打扮,都同样不输于自己的对手之手,那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最令人可气的是,那个刘蓉的侄儿刘君,可真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他先是看中了段玉兰的丫头月华,求刘蓉给了他,可是,刘蓉却因为月华最是得力,所以,偏偏没有给。到了后来,那个刘君,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大翠的身上。大翠的人,可是聪明得多。可是,又因为她是刘蓉安插在段青茗身边的人,所以,也没有得逞。 刘君两次没有得逞,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到了最后,他又将矛头指向了夏草儿。而可怜的夏草儿,被刘君欺负,还落了个恶名,到了最后,还被刘蓉借机乱棍打死,扔了出去。 夏草儿的死,是段青茗的心里,永远都解不开的结。而这一次,段青茗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教训刘君兄妹一下,让他们永远记得,这段府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而会是他们一生的噩梦。 上一世的段青茗,因为被刘蓉压迫着,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说。可是,重生以来,段青茗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人,再受他人的一点的欺负。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颇有深意地说道:“说实话,我倒是蛮期待她们来的……尤其是那个刘娇小姐,不但善于打扮,而且个性温婉,十分讨人喜欢。所以,我很期待和她的见面。再者,我可是听说,刘娇小姐才气横溢,美名远扬。等她来了之后,我们姐妹俩,就真的有伴了!” 段玉兰的脸色,蓦地变了。她冷冷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哼,那个刘娇算什么东西。她还不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段玉兰的脸上,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她眼珠儿转了转,“嘿嘿”一笑道:“姐姐是怎么知道刘娇的呢?” 刘娇这个名字,从段玉兰的嘴里吐出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段青茗假装没有听懂,只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几日里,听到府里收拾地方,顺便听那些见过刘娇小姐的丫头们说来的。” 段玉兰一听,一下子握紧了手心——哼哼,哪个乱咬舌根的丫头,竟然敢在府里说刘娇的好话,她岂不是活腻了么?若是被她知道的话,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的。 段玉兰对于刘娇的敌意,就在于三年前的一次见面。那一次,刘蓉带段玉兰前去省亲,在刘府里,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原本,段玉兰一看到比自己漂亮的人儿,就有敌意。于是,这闲着没事的,就想上去欺负一下。可谁知,那个女孩儿,是个比泼皮还泼皮的存在,看到段玉兰前来,她一下子把段玉兰的衣服抓了个稀烂不说,而且,还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故意说是段玉兰弄脏的,末了,还玩了恶人先告状的这一招,自己痛哭流涕地跑去,前去告诉刘府的老太君,说段玉兰欺负了自己。 段玉兰被剪坏的衣服,提前修好了,所以,根本就看不到被欺负过的痕迹,反倒是刘娇,一脸的委屈,梨花带雨一般地坐在那里,令人一看之下,便心生怜惜。于是,疼爱孙女儿的刘老太君,便毫不客气地,说了刘蓉一顿。 第四百六十五章 应该来的,总会来 段玉兰到现在都还记得。 刘娇的话才一说完,几乎所有的人,都狠狠地望着自己,那眼神,有讥诮也有不满,似乎,段玉兰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而那个刘老太君,则是刘蓉的族祖母,最是德高望众。她被这个老太君一数落,这脸上,哪里能挂得住呢?就因为她的脸上挂不住,所以,原本无辜的段玉兰,这下可倒了霉了。 就为了这事刘蓉平生第一次狠狠地当众教训了一下段玉兰,而满屋子的人,看着委屈至极的段玉兰,根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主持公道。 段玉兰被罚,最开心的人,就数是刘娇了。在段玉兰被勒令向刘娇道歉之后,刘娇一边用手捂住脸,一边朝着段玉兰,投去讥笑的眸光。而段玉兰,原本一心的气,再看到刘娇暗中对着自己笑的样子。她就恨得牙根儿都是痒痒的。 段玉兰恨极了刘娇,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会儿,段青茗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刘娇,并赞誉有加,这可不是给段玉兰添堵么?你叫这段玉兰的心里,如何能好受呢? 可是,段玉兰经过被绑架一事之后,心机也变得深沉起来,再不象之前的没心没肺,嚣张跋扈了。此时,她心里虽然不痛快,可并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她望着段青茗,故作大度地一笑:“刘娇的个性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姐姐说得那么好,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所以,姐姐还是等她来了,再作评判吧。” 段青茗可没有忘记,段玉兰前世的时候,教训刘娇不成,反倒嫁祸给自己的事情,这一次,她倒是可以利用此事,来个一箭双雕。 看到段玉兰的脸色,仍旧隐隐地发紫,段青茗就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既然关于刘娇的第一次谈话如此成功,段青茗也就聪明地移开了话题。她看了段玉兰一眼,淡淡地说道:“兰妹妹,你为人一向大度,刘娇小姐既然来了,可是亲戚啊,你的性子,可得收敛一些了。” 段玉兰听了,脸色又黑了一些。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会的……” 段玉兰一定会善待刘娇的,而且,她会让刘娇知道,得罪了她段玉兰的下场,究竟会如何的凄惨! 看到段玉兰一脸发紫,咬牙切齿的样子,段青茗在心里暗笑,可是,她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关心的神情:“对了,兰妹妹,刘娇小姐一家,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啊?” 前世的时候,刘娇一家是在二月初四那天到府里来的,今天,已经是二月初二了,想必,再过两天之后,这刘娇一家,段玉兰的克星,就要抵达段府了吧? 段玉兰的脸上,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她的所有的耐性,都在段青茗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刘娇之后,变得消失殆尽了。此时,她望着段青茗,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姐似乎很关心刘娇?” 哼哼,只是关心有什么用呢?要知道,以刘娇的个性,这段青茗的日子,可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呢,而自己,刚好可以躲在幕后,作个老好人,到时,还不愁没有机会整治她们两个? 想到这里,段玉兰朝段青茗笑笑:“刘娇的性子,我并不太清楚,可是,以姐姐如此热情的态度,刘娇一定会非常喜欢的。到时,姐姐可以和刘娇多多亲近啊。” 段青茗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妹妹放心好了,但凡是妹妹的亲戚,我全部都是一视同仁的。” 这下,段玉兰几乎想要吐血了。 看来,这个段青茗,还真的想拿刘娇的事情当中午饭吃了?要从早说到晚了? 段青茗愿意提刘娇,可是,段玉兰却不想提,她拉下了脸,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没有交待,姐姐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段青茗一听,立时笑了起来:“妹妹请便,只是,那刘娇小姐若是来了的话,你可别忘记通知姐姐啊。” 段玉兰原本要走了,此时,再一听段青茗的话,她立时强笑,咬牙道:“姐姐放心好了,妹妹一定会记得的。” 段玉兰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 段玉兰一走,段青茗的书,也没有心思看下去了。她替自己换上新的茶叶,然后,开始慢慢地冲泡。秋宁送了段玉兰出去,进屋之后,她返身,掩上了门。然后,走上前来,接替段青茗将茶冲好,泡好,递到段青茗的手里。 月葭和夏草儿都在忙碌着替段青茗准备春天的衣服。所以,根本就没有空,所以,现在侍候段青茗的,就只有秋宁了,方才,段玉兰的话,被秋宁听在耳里,她在段青茗低头喝茶的时候,忽然笑道:“这个刘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然能让二小姐恨成这样?”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杯,渐渐地说道:“这个刘娇是什么来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让段玉兰一提起来,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人。” 段玉兰的心里不舒服,段青茗的心里,就非常的畅快。所以,但凡是段玉兰的软肋,段青茗都想拿来做一下手脚。就如刘娇一般。可段玉兰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怕现在,她的心里,就在算计着,要怎样利用段青茗去算计刘娇,然后,让这两人,一起倒霉吧。 上一世的时候,段青茗可没少吃段玉兰的苦头,可是今生,段青茗再不会傻得让人欺负上了头,都不敢说一句话了,她发誓,若是段玉兰敢动自己的歪脑筋的话,她一定会让段玉兰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秋宁并不知道刘娇的来路,可是,既然段青茗说了这个刘娇是段玉兰的仇人,那么,段玉兰就一定和这人有过过节,现在,段玉兰几乎天天都来烦段青茗,那么,是不是可以用这个办法,让段玉兰不再往这里跑呢? 想到这里,秋宁笑了笑,道:“那么,小姐,下次二小姐再来的话,您还可以和她多提一提刘娇小姐的事的。到时,二小姐一定会象今天一样,一听就跑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次,段玉兰被劫之后,心机变得深沉了许多,看来,经历促使人的成长这一句话,还真是有道理的。只是,段玉兰的心机再深沉,也只是个十来岁大的孩子,比之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还真是差了不止一截的。所以,段青茗根本就不怕段玉兰。而且,这一个办法来对付一个人,用上一次半次的,倒还有效,可若是天天如此的话,怕任是谁,都不会上当的了。 秋宁虽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可是,这主子之间的尔虞我诈,毕竟她知道得不多,所以,这个道理,还不十分的明白,此时,她看到段青茗摇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段青茗耐着性子,朝秋宁说道:“你想想啊,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若是跌倒了一次,就是不小心,可是,若是跌倒了两次的话,那就是笨蛋了——你看二小姐的样子,是个笨蛋么?” 秋宁一听,顿时明白了。她有些尴尬地笑道:“嘿嘿,还是小姐聪明,这些,奴婢怎么没有想到呢?”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有些事,有些经历,虽然可以使你成长,使你进步。可是,这些事同样的,会在你的心里留下阴影,会成为你一生的噩梦,再也挥之不去。若不是因为前生的遭遇,那么,段青茗宁愿还做以前那个单纯无忧的自己。 第四百六十六章 无题 最起码,那时的段青茗,虽然算不上幸福,却绝对和狠毒无缘。可是,她不用象现在一般,怀着仇恨,带着心机,时时想要让别人倒霉,又要时时地防着别人的暗算,说得好听了,就是生活充满未知,说得不好听的,就是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和卑微。 段青茗微微地仰了仰头,在一侧的桌子前坐下。她轻声地说道:“秋宁,你去打听一下,刘娇进府之后,会被安排在哪个院子里?” 秋宁听了,应了一声,然后,掩门出去了。 屋子里很静,只有段青茗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炉子里的炭火轻微的劈啪声,此起彼落地响起,使整个寂静的空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清寂感觉。 段青茗用手揉了揉眉心,她站起,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想朝屋外看看段誉回来没有。 可是,段青茗才一刚刚出门,屋外,忽然传来月葭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姐,小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月葭的声音才一出,正在内室帮段青茗打理衣服的夏草儿已经率先走了出来,她朝月葭嗔怪一声:“月葭,什么事情啊,如此大惊小怪的,惊动了小姐,可是了不得的啊。” 月葭一听,连忙停住了脚步,她朝夏草儿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用手掩住了口。 夏草儿拉着月葭走到一边,轻声地说道:“你啊,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凡事都叽叽喳喳的叫,也不怕让别人听到了笑话么……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这遇到什么事儿,都可要沉住气,别让人笑话才行啊。” 月葭一听,顿时脸颊飞红起来,她连忙向夏草儿保证道:“夏草儿姐姐,我知道错了,你放心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夏草儿听了,这才朝屋子里指了指,轻声地说道:“你去吧,二小姐刚刚来过,又走了,小姐的心情似乎不是怎么好。” “嘎……”月葭一听,立时苦了脸,她一把拽住夏草儿的衣袖,哀求道:“夏草儿姐姐,小姐心情不好,我可不敢自己进去了,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进去吧?” 夏草儿一听,立马甩开了月葭的手,嗔道:“你是去见小姐,又不是去见瘟神,真不知道,你怕个什么劲儿啊。我手上的活儿还没有忙完,小姐若要问起了,我要怎么说呢?” 月葭一听,立时象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声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小姐心情不好,我若是说出了那事的话,小姐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月葭的声音虽然很低,可是,夏草儿隔得近,还是听到了。她不由地问道:“月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说来听听?” 月葭一听,立时扁了扁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听到别人说,三皇子殿下遇袭,被困在什么冰棱洞中,生死未卜,可偏生我们少爷赶去救三皇子殿下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怎样,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了。” 夏草儿一听,顿时“啊”了一声。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段誉去救炎凌宇?那可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为什么,她和段青茗都没有听说呢? 夏草儿连忙拽着月葭走得更远了一些,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什么三皇子殿下遇险啊,什么大少爷去救他去了……这话,若是被我们小姐听到的话,你还让她活不?” 屋内,传来段青茗淡淡的声音:“月葭,夏草儿,你们俩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什么叫让不让我活呢……你们在说什么?” 月葭一听,连忙大声应道:“那个,回小姐的话,没事,没事,奴婢正和夏草儿姐姐闲聊呢,没什么事啊。” 夏草儿听了,顿时摇了摇头,叹息道:“好吧,这事好歹是瞒不住的,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告诉小姐吧……” 月葭点点头:“夏草儿姐姐,小姐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急坏的呀?还,有我真的担心我们少爷,会不会有事呢?” 夏草儿拉紧了月葭的手,低声警告道:“月葭,这种话,万万不可说了,即便是等会儿当着小姐的面,也是不能说的,你明白么?” 月葭听了,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夏草儿姐姐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夏草儿朝着屋内望了一眼,眼神之中,颇有些忧心的样子。她抿紧着唇,朝着屋内走去。 眼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惨淡的雪光,映着洁白的窗纸,显然有些说不出的苍凉。炉子里的炭火,还在熊熊地燃烧着,给这室内,增添了温暖的同时,也令人感觉到一种心里慌慌的感觉。 夏草儿示意月葭前去点灯,她自己却硬着头皮,走到段青茗的面前,轻声说道:“小姐,差不多够钟传膳了,您今晚想吃些什么呢?奴婢叫人去准备。” 段青茗头也不抬地说道:“照旧例吧。” 夏草儿应了一声“是”,人却站着没动。 一侧的月葭,已经将灯点了起来,柔和的光亮,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段青茗仍旧低着头,喝着杯子里的茶,神色之间,却是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草儿站着不动,终于引来了段青茗的注意,她抬起头来,有些惊奇地问道:“夏草儿,你又说要去传膳的?怎么还呆着不动呢?” 夏草儿一听,连忙应道:“回小姐的话,秋宁已经去了。” 段青茗的几个丫头传膳,原本就是轮着来的。今日,刚好轮到秋宁,所以,她应该早就去了。 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话,也不出声,只是用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就要朝室内走去。 夏草儿跟在段青茗的身后,一步,又一步,在段青茗即将跨入室内的时候,夏草儿忽然说道:“小姐,奴婢今日听到一个笑话,不如讲给小姐听吧?” 段青茗似乎有些奇怪夏草儿的反应。要知道,夏草儿的脑袋瓜子虽然转得不慢,可若说是讲故事之类的事情,她是一般都不理的啊,可是,这今日里,怎会如此反常呢? 段青茗盯着夏草儿,问道:“夏草儿,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夏草儿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什么啊。” 段青茗说道:“那没事的,你讲什么笑话呢?” 夏草儿脸色一变,强笑道:“奴婢只是听了,觉得非常好笑,所以,就想着讲给小姐听啰……” 段青茗仍旧不作声,只是开口道:“那么,你讲吧。” 看这夏草儿,明明一脸都写着有事的样子,可是,她却偏偏什么都不说,段青茗也不着急,只是由得夏草儿跟着她,从外屋走到内屋,然后,一直跟到她的床榻之前。 夏草儿得到了允许,立时眉开眼笑地向段青茗讲了起来。 夏草儿说道:“以前,有一只蚂蚁回家,兴奋无比地告诉父亲道:‘爹,娘,我想结婚了。’蚂蚁妈听了很高兴,于是就问道:‘儿子,你要结婚了,这可是喜事啊,来,告诉妈妈,你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让爹娘也帮你相看一下?’蚂蚁儿子听了,兴奋无比地说道:‘娘,孩儿要娶的姑娘,您也认识的。就是大象家的三小姐啊。’蚂蚁妈妈一听,顿时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是她呢?’蚂蚁儿子一听,噘嘴道:‘你和爹爹不是总想我娶妻吗?怎么,现在我决定要结婚了,你们还不开心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狼来了 “蚂蚁娘愁容满面地和蚂蚁爹对视了一眼,闭着嘴,只摇头,却不说话。看那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着这样的情形,蚂蚁这下急了,他又去缠他的爹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蚂蚁爹也沉默着,过了半晌,他才有些忧愁地说道:‘孩子,不是你要娶妻我们不高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想娶的媳妇手上的那个金手镯,我们可买不起啊……’” 这个笑话故事,还是夏草儿在闲暇的时候,听段誉讲的,原本,段誉讲的是现代故事,所以,那个什么手镯的,应该是结婚戒指。可是,古代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于是,他就随口改成了手镯。而现在,被夏草儿照本宣科地讲了来,想要哄段青茗开心。 夏草儿的记性,一向不是怎么好。可偏偏这个故事,因为好笑的缘故,所以,她一下记下了,所以,这讲起来的时候,倒是声情并茂,手舞足蹈。 夏草儿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朝段青茗说道:“怎么样啊?小姐,这笑话好笑吧?” 段青茗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不,一点都不好笑。” 夏草儿一听,立时垮了脸——怎么回事,这么好笑的笑话,小姐居然不笑的? 夏草儿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换一个吧?” 段青茗不说话。 夏草儿想了想,又说道:“有一天,一只螳螂和同伴在路上吹牛,一个说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了得,另外的一个却不作声,一下子走到了路的中间,另一只螳螂很奇怪地问道:‘咦,你在做什么呢?’那只螳螂小声地说道:‘嘘,你不要说话,我看到那边的大象来了,我想绊他一跤……’” 夏草儿说着,自己笑得乐呵得不得了。这笑话啊,她可是听了三次,笑了三次的啊,主子听了,一定也会笑的。 殊不知,段青茗看到夏草儿笑够了,才淡淡地说道:“真的有那么好笑么?” 夏草儿连笑带说的,说了半天,居然换回了一句这样的话,你叫她怎么不郁闷呢?这下,她耷拉着小脑袋瓜子,不说话了。 段青茗问夏草儿:“你是不是有事?” 夏草儿连忙摇了摇头。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弯了弯唇,说道:“夏草儿,你既然喜欢听故事,不如,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夏草儿一听,眼睛一亮,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小姐你快讲吧!@” 段青茗浅哂了一下,说道:“那好,你听好了啊。” 夏草儿连忙点了点头,一脸巴不得的样子。 段青茗的故事,夏草儿倒是没有听过的,起先的时候,她还很兴奋,可是,渐渐地听着,她却感觉到不对味儿了。因为,段青茗讲的故事,是一个放牛娃的故事。 段青茗讲道,从前,有个放羊娃,每天都去山上放羊。大人们告诫放羊娃娃说,这山上有狼,所以,要看好羊群,可别让狼吃了羊,又或者说是让羊走散了。 放羊娃听了,使劲地点头。并保证说,会好好地放羊,一定不会让它们出事的。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他都每天都认真地看着羊儿吃草,守着它们,生怕有狼来了,或者是羊走散了。可是,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想像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渐渐的,放羊娃便觉得,大人的话,未必可信的。于是,他也一天一天地懈怠并且贪玩起来了。 有一天,放羊娃觉得十分无聊,他看着在山下耕种的农夫们,就想了个捉弄大家寻开心的主意。于是,放羊娃儿站在山上,扯着嗓子,向着山下正在种田的农夫们大声喊:“狼来了!狼来了!救命啊!快求救我的羊啊。” 农夫们听到喊声急忙拿着锄头和镰刀往山上跑,他们边跑边喊:“不要怕,孩子,我们来帮你打恶狼!” 农夫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山上一看,连狼的影子也没有!农夫们前来质问放羊娃,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放羊娃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这些农夫们愚蠢:“真有意思,哪来的狼啊,只不过是我想戏弄一下你们而已,可你们还真是蠢啊,就这样,就上当了!” 农夫们听了,生气地训斥了放羊娃儿一顿,全部都走了。 放羊娃觉得,这样戏弄大家很好玩,所以,第二天放羊的时候,放羊娃故伎重演,善良的农夫们又冲上来要帮他打狼,可还是没有见到狼的影子。 这一次,放羊娃笑得直不起腰:“哈哈!你们又上当了!哈哈!” 大伙儿对放羊娃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谎十分生气,从此再也不相信他的话了。 过了几天,狼真的来了,一下子闯进了羊群。并且一口咬断了一头羊的脖子,放羊娃一看,顿时害怕极了,他连忙跑到一边,拼命地向山下的农夫们大喊道:“狼来了!狼来了!快救命呀!狼真的来了!” 农夫们听到他的喊声,以为他又在说谎,大家都不理睬他,没有人去帮他,结果放羊娃的许多羊都被狼咬死了。 段青茗讲到这里,停住口,不说话了。 而夏草儿听了,则惊叫一声:“啊,那羊都被狼咬死了,岂不是很可惜么?那么,最后呢?其他的羊,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呢?” 段青茗暗自摇头,都这个时候了,夏草儿关心的,不是她的画外音,倒还在关心羊的死活,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才好呢。 段青茗说道:“羊咬死了,是这放羊娃儿说谎的缘故,若是他不说谎的话,那么,狼便不会咬他的羊了。因为,即便是狼来了,那些农夫也会帮他的。” 夏草儿一听,立时扁起了嘴:“可是,那羊被咬了,还是十分可惜的。” 段青茗沉下脸来,说道:“夏草儿,我是在和你讨论说不说假话的问题,你怎么还在纠结那羊的死活呢?” 夏草儿听了,小声地说道:“羊被咬死了,那小孩子的父母一定非常的伤心,多可惜啊……” 段青茗望着夏草儿,干脆挑明道:“你现在就是这个放羊娃一样,不肯说实话给我听,迟早啊,会变得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了。” 夏草儿这才明白,原来,段青茗是在用故事来教训自己啊。这下,她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段青茗又问道:“你刚才和月葭在说什么?现在,还不快说来听听?” 夏草儿这下,不敢再隐瞒了,于是,就将月葭刚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青茗。这其间,包括对于炎凌宇的传言,又包括了段誉去救炎凌宇的事。 原本,夏草儿还以为,段青茗一听了这话,不是担心,就是吃惊的,谁知道,她听了,只是淡淡地朝夏草儿看了眼,说道:“就这些?” 夏草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本,她并不是想隐瞒的啊,只是,她不想自己的主子担心得吃不下饭的样子啊。就象大少爷上次失踪一样,小姐可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啊。现在,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原本,夏草儿还吃惊地等待着段青茗的反应,谁知道,段青茗只是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怎么,就这些么?” 夏草儿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连连点头。谁知道,段青茗只是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这事,我刚刚就知道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锦绣公主的邀约 夏草儿一听,立时就要跳起来了:“小姐你知道了……谁,谁告诉你的?” 哼哼,她还在为这事儿担心呢,却不料,这事儿,段青茗早就知道了?那么,也就是说,谁赶在她的前面,把这事给段青茗说了,所以,段青茗便不吃惊了? 谁知,段青茗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和月葭在窗下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这下,夏草儿顿时没话说了。 屋子里静极了。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夏草儿望着段青茗,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月葭的声音:“小姐,二小姐来了。” 夏草儿惊讶地张大了口,她是真的不明白,这段玉兰不是刚刚在小姐这里吃了个暗亏么?为何会去而复返呢? 段青茗也惊异地朝屋外望了一眼,心里却知道,这段玉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回来的了。 可是,这段玉兰,究竟有什么事呢?段青茗却是想不出来的。 只不过,段青茗已经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所以,此时心里倒不是十分的惊异。她站起来,拂了拂衣角,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呢?不跟我一起出去?” 夏草儿应了一声,连忙跟在段青茗的身后,朝外屋走去。 段青茗刚刚才走出内屋,就看到段玉兰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一看到段青茗,就亲亲热热地朝她说道:“姐姐,我又来了。”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淡淡地说道:“兰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 要知道,从段玉兰的院子里走到段青茗这里,可真不算近,这冰天雪地的,段玉兰这一来二去的,可要用不少的时间。这段玉兰不觉得累,段青茗都要替她累了。 段玉兰这一来一去的时间,已经换上了一身衣服。 只见她身着红色的锦绣棉袄,衣服的袖口和领口都绘着精致的兰纹。随着她的衣袖挥动,金丝闪动,衣袂轻扬,那袖上的兰花,宛若活的一般,生动极了。 段玉兰笑吟吟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这话可说错了,今日,并非我的兴致好,而是这一趟,我非来不可。” 段青茗来到平日里所坐的凳子上坐下,等段玉兰说完了,这才开口道:“既然兰妹妹非来不可,自然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了。那么,就请兰妹妹说一下,这为什么,要非来不可吧?” 段玉兰上前一步,有些神秘地说道:“姐姐猜猜看,今日里,我府里来了什么贵客呢?”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心里却开始猜度起来。要知道,段正这么多年以来,在官场上并不算是十分的得意,所以,和他来往的人,也是武将居多。这些人,对于段玉兰来说,自然算不上是惊喜。可除了这些人,段府之中,鲜少有客人来到,除了白远皓之外,又有谁,能让段玉兰觉得惊喜,而且觉得矜贵呢? 段青茗心下所想,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她望着段玉兰,淡淡地说道:“能让兰妹妹如此开心的来客,莫非是宫里的人?” 段玉兰眸子里的光,明显地黯淡了一下。原来,府中有贵客来到,段玉兰还以为可以拿来讥笑一下段青茗的,却不想的是,这段青茗只一想,就猜中了,这令段玉兰的面子,多多少少地有些过不去了。 可段玉兰,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此时,她噘着嘴,扭着身子,嗔怪地说道:“姐姐还真是神了,来者,还真是宫里的人。” 段玉兰嘴里娇嗔,心里却是恨极——真不知道,这个段青茗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居然连这个,都能猜得中。 段青茗听了段玉兰的话,却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宫里的人,严格来说,段青茗认识的,可真不算多。她至所以一猜就着,是从段玉兰一脸的艳羡里猜出来的。此时,她一直子懵了,竟然想不出为什么宫里会有人来。 段青茗的脑子里,开始了急速的转动。看段玉兰的表情,这宫里来的人,定是好事。可是,有什么好事呢?段青茗却是不知道的,能让段玉兰开心的事情,无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或者是攀龙附凤。可现在。看段玉兰的表情,都不象啊。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开心呢? 段玉兰不去管段青茗去想什么,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姐姐可知道,这宫里来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段青茗摇了摇头。 她是不知道,也不想猜。 段玉兰神秘兮兮地说道:“不如让我来告诉你好了,是锦绣公主的人。” 段青茗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是锦绣公主派人来的么?那么,她又是为了刘渊而来的么?还是因为嫉恨自己,所以,又来找自己的麻烦来了? 段玉兰仍旧一脸的笑容,说道:“姐姐似乎很意外的样子呢,还真是和我一样,我一看到锦绣公主的人,也是没有想到是来找我的呢,却不料,对方居然很客气地告诉我说,锦绣公主邀请我去宫里赴宴呢。”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 虽然,段青茗并不知道,锦绣公主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她却知道,以段玉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的身份,是绝对引不起锦绣公主那样一个嚣张跋扈的人的注意的,可是,若真是锦绣公主邀请了段玉兰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段玉兰的身上,有锦绣公主想要图谋的人。 可是,段玉兰要财无财,要貌无貌,她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锦绣公主的注意的呢? 无非是因为自己,或者是刘渊吧? 可以说,锦绣公主的脑筋,无论动来动去,都还是在刘渊的身上,她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怕以后,也会痴心不改吧? 而且,段青茗心里清楚,这进宫一事,哪里是段玉兰帮她争取来的呢?说不得,这是锦绣公主派来的人,点名的吧。要知道,对于段玉兰来说,若是锦绣公主不宴请段青茗的话,那么,这个段玉兰,是绝对不会提让段青茗一起进宫这一桩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在心里摇了摇头,暗暗对段玉兰被人当枪使却仍旧沾沾自喜而感觉到可笑。可是,段青茗是不会提醒段玉兰的。她淡淡一笑,神情不染轻尘:“锦绣公主宴请,可是兰妹妹的福气啊,希望兰妹妹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段玉兰一听,胸都挺起来了。她朝段青茗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的。” 要知道,这名门闺秀之中,能攀上锦绣公主的人可真是不多,若是她段玉兰是第一人的话,那么,她以后可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段青茗笑了笑,似是奉称,却讥诮地说道:“看兰妹妹现在的样子,都象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了。” 段玉兰正沉浸在心里的狂喜里,她根本没有听出来段青茗话里的讥诮,反倒趁着段青茗的话接了下去:“我可不是个自私的人啊,这锦绣公主既然邀请了我,我自然会预上你的。所以啊,我都和宫里来的人说好了,后天,姐姐,你就和我一起去赴宴啊。” 段玉兰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儿,整个儿,就是一副小人得志,语无伦次的得意样子,她眯着眼睛,昂着头,得意十分地地朝段青茗炫耀道:“看看吧,姐姐,我对你多好,有什么好事,都不忘记预上你……” 第四百七十九章 宫宴【一】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一脸的完全不知道“羞耻”二字究竟如何写的样子,她的眼里,充满了讥诮,体面的笑容,还是挂在脸上,淡淡地,完全看不出深浅。 现在,段青茗已经完全明白锦绣公主最终的意图了。说白了,这锦绣公主,只不过是拿段玉兰过了个桥儿,然后,又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其实,若是严格来说,这锦绣公主,还是把主意打在了刘渊的身上。 锦绣公主喜欢刘渊,所以,希望自己的爱得到回报,可惜的是,刘渊根本就不喜欢她,所以,她就把这份爱,渐渐地变成了扭曲的折磨。想到这里,段青茗就替刘渊悲哀。 原本,被一个女子如此钟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偏偏这个锦绣公主,要将这份钟爱,变成枷锁,紧紧地锁住刘渊,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更令他只想窒息,不能呼吸。这样的爱,相信不是任何一个人想要的,包括段青茗。 只不过,这锦绣公主既然打上了段青茗的主意,那么,段青茗即便想避,也是避不开的,现在,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笑道:“好吧,这次,姐姐算是托妹妹的福了,可以进宫去看一看,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妹妹回去早做准备吧,后天的这次宴请,可别让锦绣公主失望了啊。” 段玉兰听了,晃了晃脑袋,得意至极地说道:“姐姐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是不会丢人现眼的,只是……” 段玉兰说着,打量了段青茗一眼。只见对方身着浅色的厚实棉衣,下着素色的半旧棉长裙。窈窕的身姿,清雅的气质,端地将段青茗衬得雍容大方,不可方物。 段玉兰看了段青茗一眼,再看看自己身上簇新的棉衣,心里的优越感,再一次浮上了一层。她摇头晃脑地朝段青茗看了一眼道:“我说姐姐,这半旧的衣服,还能穿么?为什么姐姐天天都只是这一套呢?” 段青茗的望着段玉兰一身的红绿打扮,还有满身的珠钗玉饰,不由地淡笑道:“妹妹还是好好想想,后天穿什么衣服进宫去吧。” 段玉兰听了,微微地扁了扁嘴,暗笑段青茗不知道什么叫做难看,她扭着身子,转身,离开了。 段玉兰才一离开,段青茗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看来,这锦绣公主倒真会挑时候的嘛。她一不挑过年,二不挑过节,单单挑在这个二月里的冰雪天气里,而且,偏偏还是炎凌宇出事的当儿。不得不说,这个锦绣公主,可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而且,这个锦绣公主,生在皇家,就自然会有皇家的气派和庄严,所以,她虽然说是宴请段青茗和段玉兰,可是,到时,一定会有不少的名门闺秀在场的。所谓的名门闺秀,就是指身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持的那些贵门嫡女们。所以,那一日,只要在场的人越多,锦绣公主的意图,就会被隐藏得越深,到时,若是这些闺秀们被有人暗中指点一二的话,莫说是教训一个女子了,即便是再多的人,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去。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既然这请帖已经到了府中了,那么,即便是她想避,能避,可是,这避得了初一,也避不开十五的。于其以后都要赔着小心做人,倒不如这一次迎难而上,让对方死心为止。 想到这里,段青茗睁开眼睛,朝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去帮我叫秋宁过来。” 夏草儿听了,有些担忧地朝段青茗望了一眼,然后,领命出去了。 夏草儿出去了之后,段青茗想了想,又从书桌上找出信笺,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和一样东西,一起装到了一个锦囊里。只不过,段青茗所写的字,和平日里的字,可以说是大不相同的,相信即便是熟悉她的人,也是绝对认不出来,这是她的手笔的。而那样东西,则是一只小小的玉佩,因为被人带了太久的缘故,所以,边上的穗儿,磨得有些烂了。早就应该换了,可是,又因为被人妥善保管的缘故,所以,到了现在,还是十分干净而且剔透的。 段青茗握着香囊,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那个香囊,完全是拿来赏赐丫头们用的,既没有什么标记,也看不出是何人的绣工,这些东西,段青茗妥善地看了之后,就让人唤来月葭,让她交给她守门的表哥,自己,则回到屋子里,看书去了。 月葭才一走,秋宁就来了,段青茗唤秋宁说了一会儿的话,秋宁不住地点头,到了最后,也领命去了。 一来一回的,时间也用了不少,当夏草儿再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段青茗仍旧坐在榻上,仔仔细细地看书,似乎这书里,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她的东西一般。 夏草儿走上前去,朝段青茗说道:“小姐,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情看书啊?” 要知道,段誉的失踪,还有那个狠毒的锦绣公主的邀请,这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在夏草儿看来,都是十分悲催的。而现在,段青茗居然还在认认真真地看书,单单是这份镇定,就是夏草儿多有不及的。 段青茗抬起头来,朝夏草儿说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我怎么就看不得书了?” 夏草儿听了,用力地跺了跺脚,急道:“明明小姐你就知道,锦绣公主绝对是不安好心的,说是什么宫宴,怕是鸿门宴吧,奴婢们都快要急死了,可是,小姐您倒好,在这里,还象是没事人的样子。”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书,望着窗外,低声道:“可是,着急又能帮得了你什么呢?只会让你越想越多,越想越担心吧?所以,事情到来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想的好,最起码,你还会因为胡思乱想而影响心情。” 夏草儿听了,不由地摇了摇头,朝着段青茗竖起了拇指,她一半是奉称,一半是无奈地说道:“小姐,奴婢服您了……这天底下,最沉得住气的人,就是您了。” 夏草儿的话,才说了一半,月葭进来了,她告诉段青茗,事情已经办妥了。 月葭认真的神情,令夏草儿有些纳闷,可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婢,有作为一个奴婢的本分,主子不愿意说的事情,是不能问的。于是,她就干脆地,什么都不问,出去了。 夏草儿才一出门,秋宁也回来了,她只是朝段青茗说了几个字,就退下了。那几个字,段青花茗听了,微微地挑了挑眉,夏草儿却是一头的雾水。 因为,秋宁说道:“回小姐的话,二小姐真的派人去跟着了。” 弄不清楚的事情,夏草儿是不会多问的,于是,她就和秋宁一起,退了出来。 在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内,忽然传来段青茗的声音:“夏草儿,宁嬷嬷快回来了吧?” 夏草儿返身,答道:“回小姐的话,宁嬷嬷奉小姐的命令回去丁府,已经大半个月了,恐怕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吧?” 屋内,段青茗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夏草儿有些纳闷地和秋宁对望了一眼,对方却别开了眼神。 原来,这宁嬷嬷在腊月初的时候,就奉段青茗的命令,回去丁府拜年,顺便,帮段青茗带些礼物给丁老夫人以及几位丁夫人和几位小姐们了,到了现在,宁嬷嬷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段青茗忽然发现,她有些想嬷嬷了。 第四百八十章 宫宴【二】之段玉兰的狼狈 这宁嬷嬷原就是丁府的人,是丁老夫人一手培养出来的嬷嬷,无论对于丁柔,抑或是段青茗,都是十二分的忠心的。可是,去年入冬以来,宁嬷嬷的身体却差了起来,她不但时常咳嗽,有更多的时候,还会气喘。段青茗找了太医来看,却说是宁嬷嬷劳累过度,再加上染了风寒,所以成了这个样子。段青茗知道,宁嬷嬷一直劳心劳心的,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可是,在段府里,她又事事处处关心,替段青茗打点一切,所以,若说是休息,肯定是没有法子的。 原本,依段青茗的意思是,是想让宁嬷嬷借这个当儿,在丁府里多呆些时日,按照太医的话,好好地休养一下的。可是,宁嬷嬷却坚持拜完了年,就直接回来。段青茗没法,就悄悄地捎信儿,让丁老夫人留一下宁嬷嬷,让她多住些时日,这也是为了什么,一直到了二月里,这宁嬷嬷还没有回来的原因了。 屋门口处,听了段青茗的话,夏草儿也有些罕见地沉默了。 段青茗的宁嬷嬷的感情,她们这几个丫头,都是看在眼里的。而夏草儿和秋菊,更是宁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对于宁嬷嬷的感情,就更加地复杂。可以说,对于宁嬷嬷这样一位护主的,尽忠职守的老嬷嬷,夏草儿于其说是畏惧,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尊重。 而秋宁和月葭来得比较晚些,她们眼里的宁嬷嬷,则是一位慈爱和威严兼备的老人,原本,宁嬷嬷在的时候,她们还事事处处小心,总是心存畏惧,现在,宁嬷嬷不在了,她们反倒想起了宁嬷嬷对自己的悉心教导,所以,同样的,也有些怀念起这位老人了。 夏草儿走了,月葭和秋宁也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段青茗一个人,她静静地对着窗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思绪,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炎凌宇离京日久,段誉到现在音讯全无。那么,剩下的,还会有什么事情,坏得过眼下的这两件的呢? 这一场雪灾,一直到了二月之后,才有所收敛,京城之中,因为有盐洒雪的缘故,所以,道路还算是通畅,那些家无余粮的灾民们,靠着朝廷的救济,还是艰难地活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在这一场大雪之中,丧失亲人,还有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可算是不少。据传,京城东郊的破庙里,已经住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而且,这每天里,都还有人冻死,以及饿死。 京城之中的情况尚且如此,那些近郊的,还有那些京城之外的灾民们的情况,就真的可想而知了。 据说,在这一场雪灾之中,被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那些无辜的百姓们,因为太过饥饿的缘故,有的人,分尸而食之。而更多的人,则易子而食。 现在,天气总算放晴了。空气之中温度上升,冰雪也开始融化了。可是,更加严峻的情形,也摆在了人们的面前。因为,经过这几个月的冰雪侵袭,那些庄稼被冻死的冻死,坏死的坏死。再加上春之计,青黄不接,乃是一年最为难过的时候,所以,这样的情形,就更加地令人难捱了。 可是,这所说的,都是些平民、以及灾民的处境,至于那些达官贵人之中,照样是歌舞升平,夜夜笙歌。这不,这个锦绣公主的宴请,就在这个灾情肆虐的时间里,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当段青茗和段玉兰乘着马车,来到宫门之前的时候,就看到原本跟在身后的那辆马车突然加速,一下子冲到了段青茗的马车之前,抢先到了宫门之外。 马长嘶,车身倒转,段府的车夫也是一把赶车的好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手挽长缰,将马车借力调转,生生地勒在了一侧。 马车颠簸,车身翻倾。坐在马车里的段青茗和段玉兰同时朝后仰了一下,若不是段青茗的手快,扶住了一侧的扶手的话,怕方才晃动的那一下,她就会狼狈地跌倒。 段青茗的手快,段玉兰的手,可不及段青茗的速度了。只见她整个身体倒转,象个南瓜一般地朝后倒了下去,撞上了马车的车壁之后,这才重重地跌了下来。 今日的段玉兰,原本是经过精心再精心的打扮的。明黄色的纯金首饰,饰以珍贵的东珠,那满花压枝头的繁乱感觉,真的令人眼花缭乱。此时,段玉兰这一摔,头上的珠钗便全部地掉的掉,偏的偏,整个人,都显得狼狈极了。 进宫的小姐们,是不允许和丫头们同乘的。所以,无论是段玉兰所带的大丫头月华,还是段青茗所带的秋宁,都只紧紧地跟在马车的一侧,却不敢随意地打开车门乱看。 看到马车翻倾,两个丫头都吃了一惊。月华扑到马车前,惊慌地问道:“大小姐,小姐,你们可好?” 一侧的秋宁,也被吓了一惊,可是,她毕竟年纪要大些,也沉得住气些,此时,也跟着问了句:“小姐,您没有伤着吧?” 段玉兰正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自然没有心情说话,倒是段青茗,稳稳地答了一句:“我们没事。” 没事就是很好了。月华和秋宁对望了一眼,似乎觉得放心了。 段青茗轻轻地吐了口气,望着极其狼狈地梳妆,整理衣服的段玉兰,淡淡地问道:“兰妹妹,你没事吧?” 段玉兰原本就心中不快,此时,她一抬头,正看到了段青茗一脸的妆容清洁,衣衫上连一个褶折儿都没有。此时,段青茗居高临下地望着段玉兰,那种仰视一般的感觉,令段玉兰的心里不爽极了。 心里不开心的段玉兰,是从来不需要掩饰的,所以,她朝着段青茗就是一阵大吼:“我有事怎么了?这岂不是你心中所想么……你不就是恨不得我天天出事,然后,让你出尽风头么?” 段玉兰的声音很大,几乎远远近近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段青茗望着段玉兰,眼神严厉地说道:“兰妹妹的意思是说,怕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失态么?” 段青茗的话,绝对是一语中的,段玉兰狠狠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却不说话了。因为,段玉兰若是再敢说话的话,那么,可不真的被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失态再加上失仪了么? 段玉兰不敢大声嚷嚷了,可是,并不代表她就此妥协了。她斜着段青茗,咬牙切齿地说道:“段青茗,你说说,刚才,是不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么?段青茗若能提早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么,她一定会提前离开这部车,让段玉兰一个人在这里发疯个够。 段青茗十分严厉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冷着脸压低声音提醒道:“你给我听好了,在府中的时候,你无论怎样过分,我都可以让你三分,可现在,我们这是在外面,若你有半分失礼段府的地方,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严厉到几乎是冷酷的神情,再看看她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来的冰冷气质,不由地心中一惊,却不敢再反驳了。 车窗之外的马车夫将马车安抚好了,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深知道,这两位马车里的主子,可是身娇肉贵的主子啊,若真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怕他的十个脑袋都是不够赔的。 所以,现在的他,根本就顾不上找撞上自己的人家算账,而是心里想着,要如何安抚好自己的主子。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宫宴【三】之杨思琪的心思 那个车夫,也是个聪明的人。他站在车窗之外,朝着马车深深地一躬身,用极其卑微的语气,隔窗朝段青茗和段玉兰道歉道:“两位小姐,都是小人的错,惊扰到了两位小姐了。” 要知道,这大小姐呢,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就算真的撞到了,也会一笑置之,而不会和他为难。可偏生这位二小姐呢,却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这下,若是撞到了二小姐的话,那么,他的小命,可真的算到头了。 段玉兰一听那车夫的话,顿时气了个七窍生烟——惊扰?那个车夫的错,何止是惊扰啊,他简直就是谋杀啊。你不看看段玉兰的脸被磕青了一块儿,眼角处,也有些淤清,不用说,这都是刚才撞的那一下子惹的祸了。 所以,段玉兰听到马车夫一道歉,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一捋袖子,对准了车窗口的地方,就要大骂出声了。 然而,段青茗朝段玉兰投去了一个严厉至极的眼神,她一把拉着段玉兰坐下,这才温声说道:“方才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这事并不怪你,你不需自责。” 那个车夫听了,心里不由地庆幸,大小姐今天在场,若单单是段玉兰一个人的话,怕他的饭碗,真的就要不保了。 于是,马车夫连忙擦了一把冷汗,连忙感激地再次谢罪,然后,更加小心地驾着马车,朝着宫门口走去。按照规矩,各府的马车,要在宫门之外止步,而这些个尊贵的小姐们,则要步入宫门,然后,由软轿抬着进入锦绣公主的宫苑。所以,马车夫将马车向前赶的时候,一直小心地绕开所有的马车,一直到平安地到达宫门之前。 马车在宫门外特定的区域外停定,段青茗掀开窗帘一看,就看到了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的马车的杨思琪。 原来,刚刚差一点儿撞到段府马车的,就是杨思琪所乘坐的定国公府的马车。而且,她纯粹是无事挑衅,无事找事。 这个杨思琪,因为恼恨段青茗屡次对自己不对的缘故,所以,这才故意地大街上撞了她一下。杨思琪是真的想看看,这个段青茗能拿她怎么样。 所以,撞了人的杨思琪撞开了段青茗之后,她非但不走,而且,还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段青茗到来。没错,杨思琪就是想看看段青茗狼狈无比的样子。 段府的马车,就停在一侧的路旁,段青茗吩咐月华上来帮段玉兰重新整理妆容,她自己,则带着秋宁,朝宫门之内走去。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走了,她立时一把推开月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个段青茗记仇,而且还没安好心,这归根结底的,就是要抢在我的面前,抢我的风头去。” 段玉兰也不想想,这段青茗何来抢她的风头一说呢? 要知道,这撞到她们马车的,不是段青茗。导致段玉兰摔跤的,也不是段青茗,可现在,段玉兰反倒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段青茗的身上,根本就不想一下,这从头到尾的,都关段青茗什么事了? 这个世上,总有一种人,要么就是怨天,要么就是尤人,而从来不会考虑到自己,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总之,一切的过错,以及所有的过错所造成的因素,全部的,统统的,都和自己无关。段玉兰,就是这一种人。 月华被段玉兰狠狠地推了一下,却不敢吱声。她咬着下唇,更加小心地帮段玉兰梳好头发,又整理好衣服,这才跟着段玉兰,一起走下马车去。 段玉兰站在马车前,抬首一看,只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她站在那里,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高大。 巍峨。 挺拔。 辉煌。 气势恢宏,威严天成。 正是冰雪的二月天气,天地之间,都被初升的太阳笼罩着,闪着淡淡的,金色和雪色交织的光芒。映照在那个巨大的,流金浮凸的巨大建筑物上,只一眼看去,段玉兰就觉得,自己从人间,瞬间到达了天堂。 “啊,好……宏大啊!” 段玉兰的感慨,似乎是梦呓一般,她朝眼前的巨大建筑物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收买好锦绣公主,以便以后有一个飞上枝头当上凤凰的机会。 这个主意一定,段玉兰连忙回过头去,从袖子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照来照去,照来照去。她一边照,还一边有些焦急地问月华:“月华,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梳好没有?我的珠钗带端正了没有……我的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吧?” 段玉兰一边问,月华一边连声地答应,段玉兰直到完全确认了自己的形象完好之后,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她甩开步子,朝着宫门之内走去。 段玉兰走到宫门前的时候,段青茗已经递上了自己的名帖。守卫宫门的侍卫认真地查看了之后,这才准许段青茗进去。段青茗朝着那侍卫道了一声谢,这才抚了抚自己的衣襟,然后,款款地朝着宫门之内走去。 段玉兰向来随意习惯了,也不知道这进宫究竟有什么顾忌。总之,她的心里,就是不能让段青茗抢先一步,抢了自己的风头才行。于是,看到段青茗一迈步,她就连忙抬腿跟着走了进去。 然而,段玉兰才刚刚一动,她就被人拦住了。那个侍卫,黑着一张扑克脸,冷声说道:“站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要命了?” 别看段玉兰平日里挺胆大的,可是,那是典型的有恃无恐。现在,一看到那个侍卫冷若冰霜的样子,她脸色一白,神情一怯,囁嚅地说道:“那个……我,我……” 那个侍卫一看到段玉兰似乎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下,就更加地怒了。他一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段玉兰往后一接,怒叱道:“没有名帖的,让开。” 段玉兰被那人一吓,顿时说不出话来。 已经进了宫门的段青茗看到段玉兰这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她转头身来,前跨两步,笑吟吟地朝那个侍卫说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庶妹,因为从来没有出过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被帝君的威仪给吓着了。还请这位大哥不要见怪才是。” 那个侍卫看到段青茗答话,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又朝段玉兰叱道:“有名帖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你没看到有这么多人因为你,都被堵在后面吗?” 段青茗一边朝那个侍卫投来歉意的眸光,一边让段玉兰拿出名帖。这一折腾的,又耽误了一会功夫儿,然后,段玉兰才跟着段青茗进了宫门。 现在,段玉兰心里的兴奋,就是灰飞烟灭了。 要知道,一个守宫门的侍卫都如此的嚣张和不可一世,那么,那个身为皇家贵胄的锦绣公主,又是如何的难缠呢?想到这里,一定要巴结好锦绣公主的想法,再一次地在段玉兰的心里坚定起来,段玉兰甚至决定了,今日里,无论如何,都要巴上锦绣公主。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对她大呼小叫。 段玉兰才刚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嗤笑的声音:“哟,这不是段府的嫡出大小姐,还有她的庶妹么?怎么,姐妹情深的这一出,现在不演了?” 那个声音,既嚣张又刺耳,你若再仔细听,似乎还带着隐秘的,不可告人的讥诮。 第四百八十二章 宫宴【四】之针对 远天冰雪琉璃,七彩的光芒从巨大的建筑物头顶直射而来。照得每个人的身上,都似乎有淡淡的金光闪烁。随着那个声音,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段青茗和段玉兰的身上,似乎,她们两个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 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声音,乍一听,就知道是专门挑衅来的。而且,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掩饰。 段玉兰听了,眉头一皱,已经想要发作。可是,当她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冷冷地望着她和段青茗微微冷笑着的杨思琪。 今日的杨思琪,身着一袭身着鹅黄流光丝坠地纱裙、穿着浅莲藕色的锦绣棉衣。外面,披着一件绯紫色的流丝大氅,显得她华贵而且高挑,美艳不可方物。此时,她脚步方停,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远来的风,吹开她的衣袂,她绯紫色的大氅敞开,露出了荷叶边的袖口有几朵桃红色小花缀着。还有纱裙下摆层层叠叠的繁复轻纱。 再看杨思琪的妆容,也是费尽了心思的。只见她墨黑的秀发被高高的挽在脑后做半月状、再斜斜的插上几支梨玉簪、和一些碎钻花饰。耳畔坠着银色流苏、腕上带的是极品是蓝和田玉。冰雪琉璃的颜色,随着她的手腕一抖,映着那满地的洁白冰雪,令人陡地感觉到一种天地与之同色的微妙感觉。 杨思琪就盈盈站在不远处的软轿之前,一手提着裙裾。她洁白的脸蛋儿,被冷风一吹,娇艳欲滴,惊艳十分。 看到段玉兰一脸不服的表情,杨思琪在些挑衅地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和段玉兰争个你长我短一般。 杨思琪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段青茗和段玉兰之间看来看去,看来看去,看到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斗鸡一般的段玉兰段玉兰脸上,不由地“嗤”地冷笑道:“哟,这段二小姐平日里,可不是挺神气的么?怎么今天一进宫门,就象是焉了一般的呢?” 杨思琪算起来,和锦绣公主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这宫里有一位贵人所以,她进宫也比较频繁。所以,对于这宫门里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也绝对不会存在怯场的问题。 段玉兰一看杨思琪挑衅,立时火上心头,她上前一步,就要大声地冲杨思琪吼叫起来,然而,段青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段玉兰——并非,段青茗不想看段玉兰出丑露乖,只是,在段青茗的心里,这段玉兰和她是姐妹,同气连枝。两个人在段府之中,如何针对,如何争吵是一回事,可是,若是这出了府门的话,她和段玉兰就必须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了。 段青茗前移半步,有意地无间地挡在段玉兰的面前,她望着杨思琪,脸上的笑容得体而且大方,隐然地,有一种冰雪冷凝的凛冽气质。 段青茗说道:“杨小姐此言差矣,我们姐妹感受天威,自然知道在天颜面前,须谨言慎行,不得心生龌龊。哪象有些人呢?不但目无法纪,而且,还敢藐视天威,敢在宫门之前,横冲直撞地抢道抢位呢?” 杨思琪被段青茗一句话呛得差点没有晕过去。 她只不过是抢了一下段青茗的道儿啊,怎么就被段青茗说成了藐视天威了呢?再说了,她只不过是和段青茗的马车抢了道而已,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横冲直撞,抢道抢位了呢? 不得不说,段青茗这绝对是栽赃,而且,还是活生生的栽赃。 可是,即便是段青茗栽赃,杨思琪依旧是无计可施。因为,她若是反驳了段青茗的话,就真的应了段青茗那句:“藐视天威了”,可是,若是杨思琪不反驳的话,那么,就更等于默认了段青茗的话了。这一下,可算是什么东西,都被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段玉兰看到杨思琪吃鳖,顿时心里畅快极了。她扭着,朝杨思琪说道:“怎么,被我姐姐教训了一顿,你现在没话说了吧……哼哼,我就知道,有些人啊,就是外强中干,吃软怕硬。” 段玉兰这话,已经是极尽刻薄。杨思琪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她二话不说地走到段玉兰的面前,扬起手掌,朝着段玉兰的脸上就是一巴掌。而且,她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庶女而已,有什么资格编排我的不是呢?” 然而,杨思琪的手,却被人当空握住了。她诧异地低头,正看到了段青茗冰雪一般的眸光。咄咄逼人,烈烈生寒。 段青茗握紧杨思琪的手腕,冷冷地说道:“杨小姐想是默认了我妹妹的话了吧?若然不是的话,又怎么会被她小孩子家家的一说,就恼羞成怒呢?” 杨思琪用力一甩,甩开段青茗的手腕。她眼神扭曲地望着段青茗,恨恨地说道:“段青茗,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不是恨死了段玉兰了么?现在怎么会帮她……哼哼,本小姐乃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清誉如天,现在,哪里容得下一个下-贱的庶女在这里指手划脚的呢?” 段青茗望着杨思琪,那眼神似乎讥诮,又似乎嘲讽。她望着杨思琪,语气缓慢而且冰冷地说道:“我和我妹妹的感情好得很呢,哪里象杨小姐所说的那般?可是,杨小姐一句一个‘庶女’一句一个下-贱,请问,这都是你定国公府的教养么……视庶女为无物,视亲情为无物?” 段青茗的话太过犀利,也太过伤人,是以,杨思琪被段青茗的话说得堵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位名门闺秀跟在段玉兰的身后进了宫门,她们也都将段青茗的话收在了下里,顿时,对于那个嚣张得看不到天的杨思琪,多了几分恶感。 只是,这些女子们,都是在后宅里打滚的人精——所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所以,大家虽然都鄙视杨思琪,可同样的,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静静地看着正在争吵的两人,一时之间,神色都精彩极了。 杨思琪恨恨地跺了跺脚,有些咬牙切齿地地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你也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的上头,有段玉兰母女压迫着,这平日里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所以,我就想着帮你出口气呢,却不料,你不领情不说,还和段玉兰一起针对我?” 杨思琪的心里可是万分的不服。要知道,段青茗的这每一顶帽子,都戴得太大了,她越是争辩,就越描越黑。可是,她若不争辩,反倒象是怕了段青茗一般。 杨思琪自然是不怕段青茗的,可是,她前前后后曾经几次和段青茗交手,都深知对方的厉害,所以,才抢道撞车,可眼下,段青茗这一反驳。她便觉得疲于招架了。 段青茗望着杨思琪,微微地挑眉笑了一下,笑容如花开,冷漠如冰雪。她淡淡地说道:“我刚刚说过了,我和妹妹的关系很好,在我段府之中,也从来都不存在尔虞我诈的丑事,就不劳杨小姐操心了。” 杨思琪听了,差点儿被段青茗气歪了鼻子。 见过不识抬举的,可是,没见过好处都送到门前了,她还推到门外去的?你说说,这段青茗,怎么给脸不要脸啊?而且,还专门挑的日子看她出丑? 杨思琪恨恨地望着段青茗,那眼神,似乎恨铁不成钢,更似乎是想一口将段青茗吞下肚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宫宴【五】之微妙关系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思琪已经被段青茗占尽了先机,此时,她唯有恶狠狠地朝段青茗威胁道:“段青茗,我们走着瞧,你很快就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段青茗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杨思琪的话受到任何影响。她优雅地转了转身,朝着远处的云天淡淡地一笑,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地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杨小姐若是觉得,如此实事求是,便算是得罪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我很抱歉。现在,我们姐妹俩要走了,还麻烦杨小姐让开一下。” 段青茗说完,也不等杨思琪答应,就一手拉起还在呆怔着的段玉兰,暗中使力一拽,就旁若无人地越过杨思琪向前走去。一则围观的闺秀们,都用有些佩服,又有些担忧的眼神,目送着段青茗远去。 因为,但凡和杨思琪相处过的,大家都知道杨思琪霸道的个性,所以,此时对于杨思琪的样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要叫好。可是,同时又担忧着,以杨思琪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为段青茗担心。 也有那么一些人,是和杨思琪沆瀣一气的,此时,看到段青茗得罪了杨思琪,所以,更加的心里不爽起来。总想着,要找个什么空子的,和段青茗过不去一下。总之,在场的人,个个心怀各样心思,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段玉兰在杨思琪的手上吃了亏,还是段青茗帮她讨回了公道,这多多少少的,让段玉兰对于杨思琪也产生了厌恶以及仇视,心里,对于段青茗的感情,也是别扭极了。所以,这段青花一拉她,段玉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此时,她只能铁青着脸,跟着段青茗一步一步离开的脚步,只是,在经过杨思琪的身边时,那一个恨恨的眼神,恨得几乎牙齿都咬出血来。 段青茗走了,将所有的耻辱都留给了杨思琪。她有些不甘心地挥舞着拳头,在段青茗的背后,冲段青茗的背影,大声地吼道:“段青茗,你等着,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段青茗,你今日得罪了我,他日,我一定将你给我的耻辱,加倍再加倍地归还于你。让你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得罪我的最终的下场。 杨思琪的声音很响,几乎将所有的人都引了过来,此时,她根本就不理杨思琪的怒吼,只是在听到杨思琪姝歇斯底里的声音时,段青茗的脚步顿了一下,只一下,然后,便快速地朝前走去。 这个杨思琪,她不知道已经得罪了多少次了,而且,她们有限的几次见面,不是不欢而散,就是针锋相对。到了现在,杨思琪才对她说些不死不休的话,是不是未免太可笑了呢?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只要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就总觉得全世界欠了自己的,是全世界都应该给自己让道的,殊不知的是,这个世界的潜规则没有既定的,只有打破的——你若打不破,那么,就只有委屈地尊循。 现在,杨思琪处于下风,自然没有办法打破这个规则,所以,她便没有办法,不乖乖地遵从了。 宫门之内,冰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只有琉璃瓦的屋檐之下,还挂着被打断了一半的冰棱。 远处,屋顶上的积雪,还在沉默地凝涸在那里,仿佛在一起等待着春天的脚步。 整个天地之间,只有天是蓝的,地是黑的,剩下的,漫天漫地的,都是一片的洁白。 冷风,吹到人的脸上,犹如刀割,段青茗的手里,虽然抱着暖炉,可同样的,已经冻得指尖发麻。她不想再拖时间,就快速地拖着段玉兰来到了软轿之前,然后,两人分别坐上二人乘的软轿。准备前去锦绣公主的宫苑。 今日里,这还未进宫门,就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对于段青茗来说,多多少少的,有些郁闷。而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怕待会儿,到了锦绣公主那里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罢?再想想段玉兰…… 唉,人常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现在,段青茗还真觉得,这个段玉兰,有做猪的潜质。 软轿的轿帘掀下之后,小小的乘轿之内,顿时温暖一片,抬轿的太监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待两人坐定之后,轿子就抬走了,随着慢悠悠的节奏,有些缓慢,可是,却非常的舒适。 段青茗微微地闭着眸子,不说话。而段玉兰搓着双手,眼神有些别扭地看了段青茗一眼,似乎在责怪,又似乎在内疚,那神情,欲言又止的,总之,复杂极了。 段青茗不去看段玉兰,只是拿着帕子,轻轻地拭了拭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你也别误会了,我并不是真心的想帮你,只不过,你我同为段府女子,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没用,而丢了段府女儿的脸而已。” 段玉兰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枉自她还对段青茗心存感激啊,心里还想着,要说些感激的话呢,可是,段青茗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她从天堂,丢到了地狱。 段玉兰狠狠地咬了咬牙,朝段青茗恨恨地说道:“段青茗,你别后悔。” 段青茗抬起眸子,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我自然不会后悔。只希望你别再丢人现眼,净做些让人看笑话的事情而已。” 段玉兰几乎气结。她咬牙切齿地望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眼神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愿如此。” 段玉兰用力咬着下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杨思琪被段青茗气得直想吐血,可偏偏被办法反驳,现在,段青茗走了,她满心的火气,便全部都撒在了一旁围观的那些名门闺女身上。此时,她冲那些围观窃笑的女子们大吼一声:“你们看什么看,全部都给我让开。” 那些名门闺女们,个个都对视了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全部都离开了。 这个杨思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刚刚,才被段青茗气得七窍生烟。此时,她们可不想做失火城墙下的那一尾池鱼。 看到围观的人们全部都离开了,杨思琪这才恨恨地提着裙子,上了那顶软轿,朝着锦绣公主的宫苑而去了。 今日里,被请的闺秀们很多,此时,大家陆续乘着软轿,朝着锦绣公主的宫苑而来。 当段青茗和段玉兰下了软轿之后,就看到锦绣公主的宫苑之外,已经陆续下轿了几位闺秀们。 段玉兰因为恨极了段青茗,所以,轿子才一停稳,她就飞快地跑下轿子,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锦绣公主的宫苑里而去了。 段青茗却并不急,她只是缓步下轿,朝抬轿子的两个太监真诚地道了谢,又拿出一些银子分给了两人,这才朝着宫苑之内走去。 段青茗才一走出两步,就看到盛装的锦绣公主正一脸笑容地缓步而来。锦绣公主的身边,一边陪着先来一步的杨思琪,而另外的一边,则陪着一个陌生的女子,三个人正有说有笑地朝着段玉兰的方向而来。 今日的锦绣公主,也可以说是盛装打扮的。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流光漱玉丝的锦绣袄,下身,穿着一件玉色的宫装长裙,外面,则披了一件绣着绞绡的大氅。那些璀璨的微光,正顺着她的身形,而闪闪耀耀,只一眼,就看得段玉兰的眼睛都要直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宫宴【六】之认错 锦绣公主衣袂飘荡地踏着扫干净了冰雪的青石板路,翩然而来,雪光和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也照着她的神情,犹如一只高贵的鹤,似乎将天地万物都看不到眼里。 四周的景物美仑美奂,眼前的女子美若天仙。再看看四周的宫女们飘逸地来去,段玉兰在瞬间似乎有一种错觉,她似乎在云端,而不是在整个凡尘俗世。 从来没有看过如此高贵的女子,就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华盛世的场面一般,只一眼过去,段玉兰的所有表情都凝涸在脸上,几乎所有的表情,都只变成了一种表情,那就是,震惊和羡慕。 锦绣公主一手拉着杨思琪,一手挽着那个陌生的女子,款款地走过这荒凉的冰雪天,四周的霜雪寒梅,都早已谢了,所以,这个女子,就变成了整个冬天里的所有内容。 似乎,她的每一步,都踩在段玉兰的心上,一个霎那间的功夫,段玉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滞了一滞。 锦绣公主一路行来,那些被邀请来的名门闺秀们都连忙和她打着招呼。锦绣公主一边淡淡地应着,一边朝着各处望了一眼,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一侧的段玉兰的身上,只一眼,便毫无停留地飘了过去。 可是,段玉兰已经因为这一眼,而幸福得就要疯狂了。她急步上前,就要想和锦绣公主套一下近乎。然而,锦绣公主根本没有看段玉兰一眼,就和身边的女子说笑起来。 锦绣公主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段玉兰,皆因为她要招呼的人太多了,而且,她还忙着将自己的姿态,摆到最最高贵,最最骄傲的神态。所以,她即便是看到了那个眼冒红光地看着自己的虚荣女子,可是,即便是她看到了,也根本就想不起这个段玉兰,究竟是何方神圣。锦绣公主没有注意到段玉兰。倒是陪在锦绣公主身边的杨思琪,一个侧眼间,就将段玉兰脸上的失落和艳羡全部都收在了眼底。杨思琪的眼眸,陡然之间,闪过灼人的光华,那么一个瞬间,她的心里就生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好好地捉弄一下这个可恶的段青茗,以及这个讨厌的段玉兰。 杨思琪轻轻地碰了一下身边的锦绣公主和一侧的陌生的黄衫华贵的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锦绣公主和那女子听了,顿时掩口轻笑起来,这下,三个场中的焦点,倒是同时将视线引向了段玉兰。都淡淡地一笑,颇含深意。 锦绣公主带着三人走到段玉兰的面前,远远地站住了,三个女子,用同样隐秘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只会一脸傻笑,一身俗气,只有一张脸还能看一下的段玉兰,低首交换眼神之际,都诡异地笑了一下。 锦绣公主微微扬了扬下巴,故作高傲地昂起了头。一侧的陌生女子,则换上了一张笑脸,温言说道:“请问,这位小姐如此礼仪内敛,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呢?” 段玉兰一听,连忙朝那陌生女子说道:“小女子是威远将军段正之女……” 原本,段玉兰是想着,说自己是段正之女的,可再一想,自己只是一个庶女而已,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所以,干脆就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段正之女算了。 那个陌生的黄衫女子听了,顿时惊讶地掩住了口。她一步上前,紧紧握住段玉兰的双手,似乎激动十分地说道:“啊……原来你就是那位在十岁寿辰之时,锦鲤尽死,寒池绽满荷花的段大小姐么……啊,玉萝虽然远在西域,可是,也听说了此等盛事,段大小姐有此等福气,也端的让玉萝好生羡慕啊……” 段玉兰一听,脸立即垮了下来。原来,这个女子认识的是段青茗而不是自己啊。 想到此,段玉兰脸上的笑容不自然起来。她望着那个叫玉萝的女子,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玉萝小姐你……” 原本,段玉兰还想说,这个叫玉萝的女子认错人了呢,殊不知,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玉萝又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段小姐不要再谦虚了,要知道,这寒池绽放莲花,只有在贵朝开国的皇后年少时有过一桩啊,段小姐有此福气,真的是可以和贵朝开国的皇后可以媲美啊。” 玉萝眸光闪闪,神情激动,只是,在那激动之后,有一抹旁人看不清的嘲讽和讥诮——哼哼,不过一个段府的嫡女而已,现在,她将这一大顶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她倒想看一下,这个段大小姐,究竟要怎样回应才是。 段玉兰即便再蠢,也知道玉萝的话越说越不对头了。特别是玉萝将段青茗和开国的皇后比,这可不是抬举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段青茗了么? 段玉兰下意识地朝左右看了一眼,只看到杨思琪一脸的了然,却还是满面冷笑地望着段玉兰,看那神情,仿佛段玉兰不出丑,她的心里,就不舒服一样。 而锦绣公主,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哼哼,管她眼前的女子是谁,过了今日,这段青茗寿辰之时,寒池绽满莲花的事情,算是真的正式传开了,到时,段青茗即便想否认,也无从否认起了。此事,若是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到时,怕段青茗性命难保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淡,却带着常人无法言喻的气势:“玉萝公主的夸奖,实在太过过誉了,段青茗不过是寻常小女子一枚,莫说是本朝开国的皇后了,即便是眼前的名媛小姐们,段青茗也多有不及啊,玉萝公主如此说,段青茗实在惶恐。” 玉萝闻声抬头,只看到前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女子。只见那个女子,清澈明亮的瞳孔,散发着睿智的光芒,她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书卷的清气。 玉萝公主一眼看去,就忍不住暗中喝了一声彩,好一个神仪内敛的内秀女子,这个女子,只一眼看去,就遮盖了整个场子的光华,即便是身边的锦绣公主,也显得逊色三分。 玉萝的眸光闪了一闪,她朝着那个女子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又是谁?” 只见那女子款款上前,朝着玉萝公主款款行礼道:“臣女段青茗,见过玉萝公主,见过锦绣公主。” 段青茗这一上前,就将礼数行了个尽。形态大方,神情恭敬而不失礼貌,倒令玉萝公主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玉萝公主,竟是西域的公主,随着哥哥来天朝贺新年之禧,又因为年后冰雪封山,所以,到了现在,还呆在这里。更因为她和锦绣公主玩得比较来,所以,经常在锦绣公主处玩。这不,今日锦绣公主宴客,所以,她就早早的来了。 玉萝公主朝段青茗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啊,原来你才是段青茗啊,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段青茗敛眸答道:“回玉萝公主的话,玉萝公主一身的威仪,整场之中,唯有锦绣公主与之互相辉映,无人可与之匹敌。再者,段青茗曾听闻,西域公主远来贺年,所以,臣女便斗胆猜测,您便是玉萝公主了。” 其实,段青茗一早便知道,今日里,有一位玉萝公主会参加锦绣公主的宴席。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本尊。可是,再一看这满场的女子,眼前的一个最为陌生,而且打扮也非常的特殊,所以,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就是锦绣公主。 第四百八十五章 宫宴【六】之玉萝公主 原本,段青茗就跟在段玉兰的身后不远处。虽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想和段玉兰同行。可是,前面段玉兰的动静那么大,段青茗就算不想注意段玉兰,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段玉兰和锦绣公主才一照面,段青茗就知道了。 因为站得远,所以,段青茗将杨思琪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了她和锦绣公主,还有那个黄衫女子的小动作。 段青茗知道,锦绣公主和杨思琪很可能是针对自己。所以,一定会变着法子为难段玉兰的。再一看段玉兰被那个黄衫的玉萝公主认做了自己,却丝毫不加辩解,一直到玉萝公主有心有意地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段青茗这才忍不住开口了。 要知道,天下女子,唯皇后与公主最为尊贵,这个玉萝公主,只一开口,就将段青茗和开朝皇后相提并论,这说得好听了,就是赞誉有加,这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中伤加抵毁,所以,段青茗这才忍不住出声了。而且,这一开口,就将玉萝公主的夸奖重点,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玉萝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平日里,听得好听话也多了,可此时一听段青茗的恭维之词,脸上立时笑眯了眼。她淡淡地朝一侧的段玉兰望了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又是谁?”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出现,抢了风头,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此时,再被玉萝公主一问,脸色更是发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一侧的杨思琪上前一步,冷笑道:“切,这个女子啊,我可认识……这不就是段府里姨娘生的庶女么?” 玉萝公主一听,顿时嫌脏了一般地倒退半步。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 虽然,在西域之中,嫡出和庶出并不明显,可是,这个玉萝公主,却是明显的庶出,最后,被西域的皇后收在宫里,变成了正公主,可是,在玉萝公主的心里,却是根深蒂固的,对自己的庶出身份,有着沉重的鄙夷,以及厌恶。此时,她蓦地发现,原来,眼前这个她握了半天手的女子,是段府的庶女之后,她的心里,顿时不满极了。 玉萝公主柳眉倒竖地朝段玉兰喝斥一声:“你个卑-贱的庶女,竟然敢冒充你段府的嫡女,难道你不怕天诛么?” 段玉兰一听,顿时红了脸,窘迫得无地自容起来。 一侧的锦绣公主看了,淡淡地说了句:“只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已,玉萝又何必动气,不要伤了自己才是啊。” 段玉兰原本就存了巴结锦绣公主的心的,此时,被那个陌生的女子嘲笑,锦绣公主又帮她,虽然措辞难听,可是,她倒不以为然地“嘿嘿”笑了一下,然后,朝着锦绣公主倒头便拜:“臣女段玉兰,见过锦绣公主。” 锦绣公主蹙着眉,朝段玉兰望了一眼,就象是怕脏了一般地转开了眼神:“谁让你出现在本公主的宴会的……哪个请了你的?” 段玉兰一听,顿时呆住了,她脸色发白,神情讷讷地说道:“这个……岂不是公主您……” 锦绣公主一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朝着四周一指,冷声说道:“你看一下,本公主今日宴请,请的均是各府的嫡女,哪里有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来践踏本公主的地方呢?今日,你若是说出来的话便罢,若是说不出来的话,就乱棍打死罢。” 段玉兰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在这宫里,真的是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草芥啊,而自己,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要被人打死了? 看看锦绣公主狠戾的眼神,再看看玉萝公主不停地擦拭的手,就连一侧的杨思琪,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一点表情地看了过来,让段玉兰陡然觉得,这整个世界,似乎就成了自己一个人了。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帮她,甚至,没有人朝她投以同情的眸光。 锦绣公主看了看全场,淡淡地开口:“是谁去段府传的口谕,出来……” 只见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锦绣公主的面前,低声说道:“是奴婢……” 锦绣公主已经在宫女搬来的锦凳之上坐下,此时,听得那个宫女开口,她冷冷地问道:“你可知道我锦绣宫的规矩?” 那个宫女磕头如捣蒜地求饶:“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了,还请公主饶命。” 明明,就是锦绣公主说了,要宴请段府的两位小姐,可现在,锦绣公主偏偏说没有,那么,即便是有,也变成没有了。所以,这个宫女根本就不敢分辩,而只是使劲儿地求她饶命。 锦绣公主冷冷一笑道:“这种不中用的奴婢,请个人,也会请错,来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那个宫女一听,更加用力地求饶起来。然而,锦绣公主根本就不听她说。只一挥手,只见两个嬷嬷一样的人迅速走上前来,拉了那宫女便走。过了不久,另外的院子里,已经传来那个宫女的惨叫。不多时,惨叫声歇,一个嬷嬷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朝锦绣公主说道:“回公主的话,那个宫女已经死了。” 锦绣公主淡淡地挥了挥手:“拉去埋掉罢。” 那个嬷嬷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这下,段玉兰的脸色更加惨淡,她不由地朝段青茗望了一眼,却见对方神情淡然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一下,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她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段玉兰忽然想起,以段青茗的身份,才是段府的嫡女,而不是她,所以,这个锦绣公主可以杖毙了这个宫女,一样可以处置她的。想到这里,段玉兰害怕之下,不由地对段青茗的怨恨,又在心里多了几分。 段青茗,若不是段青茗的话,她就是段府的嫡女,又何来今日之耻? 看到锦绣公主竟然在一语之间,就处置了一个宫女,几乎所有的宫女们脸色都不好看了。要知道,生死寻常事,奴婢的命更不值钱。所以,这平日里,处置了就处置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可锦绣公主偏生挑在今日里处置这个宫女,岂不是做给大家看的么? 只是,这毕竟是锦绣公主宫里的事情,再加上这满院的贵女们,都比锦绣公主低着不止一等,所以,大家只是沉默着,却没有人说话。 这些名门贵女们没有人敢说话,玉萝公主却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朝着段玉兰一指,道:“她……还有她,只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有资格踏入宫门……锦绣公主,难道说,你是原知道本公主来,所以,找个庶女来羞辱本公主的么??” 玉萝公主的这顶帽子,实在戴得太大了。 羞辱玉萝公主,就是以下犯上。再加上是异域的公主,更有违两国的邦交。更有甚者,段玉兰是在锦绣公主的宫里为难的玉萝公主,所以,这更加可以算是不给锦绣公主面子,故意为难于她。 所以,这些个帽子一盖下来,这段玉兰即便是无罪,也罪责难逃了。 玉萝公主这一指,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段玉兰。 锦绣公主淡淡地望了段玉兰一眼,想也不想地朝侍立在一侧的嬷嬷们挥手,冷冷地说道:“玉萝公主乃是我朝的贵宾,也是我的贵宾,敢得罪玉萝公主者,就是得罪我朝帝君,得罪我……来人,把这个卑-贱的庶女给本宫拉出去,杖毙。” 段玉兰一听,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宫宴【七】之邦交之罪 现在,锦绣是主,而且,还是一国的公主,若是她想置一个人于死地的话,莫说是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就算是王候将相的嫡女,她要杀了,便是杀了,有玉萝公主这个挡箭牌在这里,没有人蠢得要去将这顶“破坏两朝邦交”的大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要么自寻死路,要么,自取其辱的。不得不说,这两个罪名,无论在场的任何人都担不起,就连她们身后的家族,都同样的,担不起。 沉默,沉默。 一时之间,场中无人敢说半句的话。 一时之间,除了一吹而过的风之外,再没有人敢做一个多余的表情。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就只听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没有人求饶,没有人阻挡。甚至,没有人朝段玉兰多看一眼。因为,锦绣公主的命令已经发出,段玉兰就已经是个死人。 一侧的玉萝公主神情仍旧愤愤的。她一边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一边将愤慨的眸光看向了一侧的杨思琪。 是这个杨思琪告诉自己,这个卑-贱的庶女就是段青茗的,那么,杨思琪定然是认识段青茗的。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欺骗了自己,造就了一场笑话,所以,这个杨思琪,玉萝公主一样也不能放过。 杨思琪哪里留意到玉萝公主的眼神呢?此时,她正得意地朝段玉兰抛着冷眼,想看对方在生死之间恐惧无比时的样子呢。段玉兰的浑身都在发抖,段玉兰的脸色灰败,那场面,可真的是赏心悦目啊。 这时,两个嬷嬷快速地走上前来,拖了段玉兰就走。 段玉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冷冷清清地站在一侧的段青茗身上,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段青茗,绝望至极地叫道:“救命啊……姐姐。”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这一生姐姐,怕是段玉兰两世以来,最诚心的一次呼唤吧,是不是,也只有这一刻,段玉兰才真正地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那么,她是不是要行使一下做为长姐的权利,再一次漠视一下段玉兰的生死呢? 可是,段玉兰却不能死。最起码,她还不能现在就死。 并非段青茗觉得,这个段玉兰有多么值得挽救,又或者说,段玉兰的命,在段青茗的心里,有多么的珍贵。而是因为,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段玉兰的生死了,而是一个局,一个诱段青茗入局的局。 换句话来说,锦绣公主现在的举动,就是在“杀鸡儆猴”。段玉兰是那只即将被杀的“鸡”,段青茗就是那只锦绣公主想要儆的“猴子”。 “鸡”已经被摆上案板,“猴子”在一旁瑟瑟发抖。怕这就是锦绣公主心里所打着的如意算盘吧。段青茗微微地抿了抿唇,若她不救段玉兰,杨思琪便会拿她之前的话来中伤她。 可是,若段青茗出手要救段玉兰的话,那么,锦绣公主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要么将段青茗以忤逆之罪论除,要么,就是将段青茗和段玉兰化为同党论。总之,无论如何,今日里,这个情,段青茗求还是不求,段玉兰是救还是不救,锦绣公主都绝对不会让段青茗讨得了便宜去。 换句话来说,段青茗若是任由锦绣公主将段玉兰打死、或者是打个半死的话,那么,再接下来,就会轮到段青茗。 所以,段青茗救段玉兰,其实并不是为了救段玉兰,而是为了救自己。现在,段青茗必须救下段玉兰,那么,接下去的话,她才有可能救得了自己。 看到两个嬷嬷拉了段玉兰就走,满堂的人,都屏气凝神地转过了视线,齐齐地望向了段青茗。 段青茗是段玉兰的嫡姐。 段玉兰是段青茗带进来的。 段玉兰冒充段青茗的时候,段青茗并没有喝破。 现在,段玉兰要死了,可是,段青茗似乎没有一点的表情一般? 虽然,段府内外,都传出姨娘当家,嫡女受屈的事情,可是,这些毕竟没有人来求证,所以,也就成了非事实一般的存在。换句话来说,今日里,若是段青茗不救段玉兰,她这个“见死不救”的下场,可算是落定了。 这个名声,段青茗落不得,而她,也根本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看到段玉兰声泪俱下,段青茗不由地跨前一步。 一侧的玉萝公主微微地蹙了蹙眉,似乎不满意段青茗的表现,而一侧的锦绣公主眸子则明显地亮了一下,她微微地掀了掀眉。 杨思琪则兴奋无比地紧紧盯着段青茗,似乎,她想从段青茗的言行之中,找出可以攻击的软肋。 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段青茗,想看看她是否有本事从锦绣公主的棍棒之下救出段玉兰,更想知道,她是不是想救这个一向和自己不睦的庶妹,又或者是想落井下石。 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她跨前半步,朝段玉兰说道:“兰妹妹,姐姐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你要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锦绣公主要赐你一死,姐姐不是不肯救你,而是无能为力啊!” 锦绣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一手拍在一侧的梨木茶几上,她大喝一声:“段青茗,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叫锦绣公主要赐死段玉兰啊?是段玉兰自己在找死,而且,段玉兰是因为段青茗而死,好不好? 段青茗听了锦绣公主的话,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后退半步,朝着锦绣公主嗫嚅地说道:“难道说,公主的意思,不想赐我兰妹妹的死罪?” 这简单的一问一答,锦绣公主顿时愣了一下。若此时她说要赐段玉兰死,那么,段青茗此前的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句话,就真的被人坐实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固然之无错,可问题就出在这个“君”是什么“君”,“臣”是什么“臣”上。锦绣公主乃是一朝的公主,虽然贵为天之贵胄,可是,她只是公主一枚,并无其他的官位在身,所以,并无权处置一个官家子女的生死。所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难免有居心叵测的人,大做文章。 若在平日里,锦绣公主想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是没人管得到的,可现在,她受太后的节制,又被皇后警告,相信若再出了什么事的话,就没人再可以帮她了。 可是,锦绣公主若说是不赐死段玉兰的话,那么,她方才的话,就有了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之嫌了。锦绣公主自然是不怕别人说的,可是,若被别人说多的话,她的脸上,还是挂不住的。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微微地蹙了蹙眉——这个段青茗,简直是太刁钻了,这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就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锦绣公主毕竟从小在后宫里长大,女子之间有尔虞我诈自然是清楚十分。所以,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你这是在威胁我?” 段青茗一听,讶然地说道:“公主哪里的话?青茗不敢。” 段青茗虽说不敢,可是脸上一脸不屈的神色,令锦绣公主有一种被逼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锦绣公主冷冷地望着段青茗,一对美丽的凤眸之中,迸出灼灼的寒光,她握紧手腕,一字一句地,一字一句地、冷若冰霜地说道:“段青茗,难道你没听清楚么?这个段玉兰毁坏两国邦交,得罪了本公主的贵宾,本公主赐她死罪,段青茗,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四百八十七章 宫宴【七】之谁之过 锦绣公主的话,咄咄逼人,言辞锋利,根本就不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满场的人,都在锦绣公主的这一番话里,噤若寒蝉。 段青茗听了,忽然低头哭泣道:“公主要赐臣女妹妹的死罪,臣女原本不敢不从,可方才青茗来得较晚,只看到玉萝公主主动拉住臣女妹妹的手,亲亲热热地在说话。臣女的妹妹望着公主,一脸的尊重和崇拜,完全没有冲撞之意啊,所以,公主这一句说臣女的妹妹毁坏两国邦交,臣女真的不明。” 锦绣公主一听,顿时铁青了脸,她咬牙道:“段青茗,你是故作胡涂不是……玉萝公主错将你卑-贱的庶妹当成了你,可是,她非但不反驳,还一脸的享受,玉萝公主因为一个庶女而受辱,你说说,段玉兰她该死不该死?” 段青茗听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她低道哭泣道:“这说来说去的,可都是臣女的错啊……因为玉萝公主听过臣女之名,所以,错将臣女的妹妹当成了自己,臣女的妹妹看到玉萝公主之天颜,惶恐之极,所以,否认得迟了一些,便招来杀身之祸……公主,臣女的妹妹破坏邦交是不错。可是,臣女不才,可是,和妹妹情深,还望公主将臣女还有那个告诉臣女之妹就是臣女。还有那些明知道玉萝公主认错,却并不上前提醒的罪魁祸首们一起乱棍打死吧……因为真正邦交的人,是她们,而不是臣女的臣女的妹妹……” 这下,锦绣公主一下子灰了脸。 这段青茗简单就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 好吧,玉萝公主错认了段玉兰,所以,段玉兰该死。 此事祸因段青茗而起,所以,段青茗也跟着求死。 可是,这段青茗说了,那个故意告诉玉萝公主,段玉兰就是段青茗的人,还有明知道段玉兰不是段青茗的人,却并不出声提醒,而是在一侧看着玉萝公主笑话的人,个个都同样的统统该死。 原本,这些该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破坏邦交之罪嘛,乱棍打死就打死吧,杀了就杀了吧。可偏偏的,这些个“罪魁祸首”之中,就包括了锦绣公主自己。 因为,此事原本就是因为锦绣公主而起。 首先,是杨思琪告诉玉萝公主说,前面的那一个,就是段府的小姐,可是,段府之中有几位小姐,玉萝公主却是不知道的。所以,杨思琪一说面前的就是段小姐,于是,那个一早就被人刻意误导说锦鲤尽死,寒池绽出荷花的传奇一般的段青茗。就在玉萝公主的心里形成了印象,所以,她这才迫不及待地拉着段玉兰的手,口口声声说段玉兰就是段青茗。 一切,由于玉萝公主的错认,而变成了锦绣公主发难的借口,可现在的问题是,却无意之中,将锦绣公主都变成了这破坏邦交的帮凶。 现在的问题,并不是破坏邦交的是谁,而是这个罪,要从何问起。 玉萝公主并不蠢。段青茗这一说,她立时就明白了,自己原本被人当枪口使了一回。 首先,无论是锦绣公主,抑或是杨思琪,都是认识段青茗的,可是,她们却故意不告诉自己,任由自己出丑。再者,段青茗出场之后,锦绣公主是以“破坏邦交”的罪名,将段玉兰处置的,原本,处置了也就处置了,一个庶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破坏邦交又是怎么个破坏法呢?若是这话传了出去,怕玉萝公主自己,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所以,锦绣公主干脆的,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玉萝公主的身上,这一点,令玉萝公主的心里,十分的不爽。 玉萝公主心里不爽,就自然不会让锦绣公主如意。最起码,她就不会让误导自己的杨思琪如意。 这头,段青茗还在苦苦地阻挡着拉着段玉兰就走的两位嬷嬷。不让对方拉了段玉兰就走。那两位嬷嬷,不知道是忌惮段青茗,还是被什么人警告过了,所以,此时虽然拼命使力,却是不敢伤了段青茗,这下,两下里的人,就全部都僵住了。 看到段玉兰还瘫在那里,似乎连动都不敢动了,而自己手下的嬷嬷,明显的,根本就没有用狠劲儿,再加上,这满场的名媛们,听了段青茗的话,都感觉出有些不对出来了。所以,她们表面上虽然不敢说话,可是,内心里,却已经对这些事情,有了说不出的不满。 锦绣公主并不怕这些人的不满,她怕的是玉萝公主的不满。因为,在解除她的禁足之前,皇后可是说了,若是锦绣公主能招待好玉萝公主的话,前罪尽郝,可是,若再出什么差池的话,则是两罪同罚。锦绣公主知道,这一次,不是皇后在开玩笑,而是迫于太后的压力,要知道,向来在太后面前不讨好的皇后,也因为生了锦绣公主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公主,而被太后多次责怪了。而锦绣公主,则再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了。 所以,现在,对于锦绣公主来说,这满场人的意见,加起来,都不如玉萝公主一个人的意见来得重要。 锦绣公主握紧拳头,她沉着脸,朝段青茗低吼一声:“段青茗,你这是在找死……” 段青茗满面泪痕地抬起头来,她朝锦绣公主哭诉道:“回公主的话,臣女不怕死,可是,却怕死得不明不白……臣女和妹妹是冤枉的……” 这下,锦绣公主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她要怎么办?难道说,她要真的按段青茗的话,将误导了玉萝公主的杨思琪乱棍打死? 这牺牲一个杨思琪,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这事情还没有算完。要知道,段青茗可是说了,要将知道这件事,可是,却保持沉默的人,一起问罪,这说到底的,岂不是要锦绣公主将自己都一起问罪? 这样的话,你叫锦绣公主怎么能做得到呢? 即便是做得到,她也不可能去做吧。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狼狈感觉。锦绣公主黑着脸,朝段青茗一挥手道:“段青茗,你口口声声说是冤枉的,可是,你可曾看到,当玉萝公主拉着你的庶妹叫着你的名字时,她可以辩解半分么……她冒你之名,欺骗我的贵宾,段青茗,你叫我如何饶她?” 锦绣公主这样说,已经是委婉的认错。依她的意思,是不想牵扯段青茗起来。可是,段青茗知道,这件事,因她而始,所以,若是不趁机救出段玉兰的话,那么,锦绣公主的后着,她要如何去接? 段青茗从来不会轻易出手伤人,可是,别人若是惹了她的话,她一样也绝不会放过。 现在,锦绣公主敢和她挑衅,那么,她自然的,就没有放过锦绣公主之理了。 段青茗哭泣道:“回公主的话,臣女的妹妹年幼,又是生平第一次入宫,所以,受宠若惊,乍一看到玉萝公主,又惊为天人,看到如此雍容华贵的女子和自己说话,即便是臣女,也会觉得荣幸之至,心怀崇敬啊,所以,臣女的妹妹哪里敢随意打断玉萝公主的话,为自己辩解呢……可是,这总还是姐妹而已啊,即便是被人认错,也是寻常事啊,所以,臣女的妹妹之错,就要于不知啊,公主,向来不知者不为罪啊,还请公主看在臣女的妹妹年幼的份上,饶过臣女的妹妹一命啊。” 第四百八十八章 宫宴【八】之骑虎难下 段青茗声泪俱下在苦苦地哀求,她神情真切,语调诚恳,再加上她适中的语调,哀伤的气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地开始动容。 这下,大家将视线齐齐地落到了锦绣公主略显狼狈的脸上。那视线里,仿佛还带着无声的谴责,似乎,若是她不放过段玉兰的话,就是她的不是一般。 可只有锦绣公主知道,这段青茗哪里是哀求自己啊?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将自己往死路里逼,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锦绣公主,我吃定你了。 是的,段青茗似乎吃定了锦绣公主,不但没打算放过她,更没有打算让她好过。 而且,在场的,一共有两位公主,玉萝公主虽然远来是客,可是,锦绣公主一直的拿她作文章,可以说,若是被哀求者是玉萝公主的话,事情的转机,一定会来得更快一些。 可是,段青茗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般。自始至终的,她都只朝着锦绣公主求饶,只望着锦绣公主哀求。似乎,已经彻彻底底地忽略了真正的缘起的主人玉萝公主。 这不是漠视,可是,这是比漠视更加漠视的无礼。 玉萝公主望着锦绣公主不停地变色的脸,再看看段青茗一脸的诚恳,这下,她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玉萝公主同样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也想明白了事情的一些枝节。段玉兰的碰触,虽然令她不悦,可是,她更加痛恨的,却是那个误导她错认段玉兰的杨思琪。 玉萝公主对于碰触过的段玉兰十分的讨厌。可是,她更加不会放过令她出丑的杨思琪。 玉萝公主寻思着,要怎样找个机会,借锦绣公主之手,狠狠地惩罚一下杨思琪呢。那边,一向沉不住气的杨思琪,却没长眼睛一般地,截住了段青茗的话头。 杨思琪说道:“段青茗,这俗话说得好啊,长姐为母,你自己的妹妹没有教好,这一入宫便闯下了大祸,破坏了邦交之罪,现在,你不来请罪,哪里还有脸为她求饶?” 听了杨思琪的话,锦绣公主顿时精神一震,说道:“段青茗,本公主都已经恕你无罪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呢?” 段青茗哭泣道:“回公主的话,臣女知道自己教导无方,才让妹妹闯下了祸,所以,臣女请求公主将臣女和妹妹一起问罪。可是,臣女刚刚也说了,玉萝公主错认臣女的妹妹,全部是因为有心人误导所致,若非如此的话,这满院子的名媛小姐们,玉萝公主这个不认,那个不认,偏偏就认到了臣女的妹妹……所以,臣女恳请公主,将这个始作俑者一起问罪……” 段青茗三句话不离那个“始作俑者”,令锦绣公主十分的恼火。她看到拉着段玉兰的两个嬷嬷还在和段青茗僵持着,心下一怒,大声道:“你们两个,竟然不听本公主的命令?” 咦?锦绣公主发火了? 那两个嬷嬷一看,于是,再也顾不得段青茗了,其中一个嬷嬷用力将段青茗一推,低声说道:“段小姐,得罪了。” 另外一个,则拉了段玉兰就走。 段青茗被那个嬷嬷推翻在地,她也顾不得被摔痛的身上,连忙爬了起来,朝着段玉兰的方向,凄声叫道:“妹妹……” 锦绣公主看到段青茗被推倒,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段青茗转过身来,伏倒在地上。她朝着锦绣公主哀哀哭泣道:“公主,公主,您一向公正公道,还请您替臣女的妹妹主持公道,找出那个始作俑者者,问问她,为什么要陷害臣女的妹妹啊!” 得,这下子,从段青茗的话里,又变成了别人刻意陷害段玉兰了。现在,若是锦绣公主将段玉兰问罪,就不再是段青茗所说的那个“公平公正”的主子了。 锦绣公主没有办法答段青茗的话,可是,她更没有办法漠视。段青茗瘦弱的身体,伏在冰雪一般冰冷的地面上,一直不肯起身,更加令锦绣公主为难。再看看四周那些无声的疑问的眸光,锦绣公主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 总之,段青茗将锦绣公主逼得骑虎难下了。 气氛,再一次僵在了那里。 忽然,有个声音,淡淡地开口了:“锦绣公主,此事因我而起,不知道公主愿意不愿意借地一块地方给我,让我给自己主持一下公道呢?” 那个声音,虽然如沐春风,可是,任锦绣公主,还是听出了那话里的不悦。说这话的,正是玉萝公主。她虽然一直和锦绣公主说着话,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眼盯着站在锦绣公主身后的杨思琪,眼神灼灼有光,令杨思琪有一瞬间的狼狈。 锦绣公主一听,脸顿时僵了一下。她强笑道:“什么为自己主持公道的话,还请玉萝公主不要说了,虽说此事因玉萝公主而起,但公主远来是客,所以,烦公主作个证人是可以的,其他的,就另当别论了。” 玉萝公主听了,淡淡一笑道:“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玉萝最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还是由玉萝自己,将这事彻底弄个清楚吧。” 玉萝公主说完,她朝前走了一步,朝着一侧的嬷嬷说道:“先将那个段玉兰拉回来。” 原本,段玉兰被拉到了长凳之上,板子还没有打到身上,就已经鬼哭狼嚎起来,那些嬷嬷们烦不胜烦,拿起手里的脏得看不清颜色的汗巾,就塞到了段玉兰的嘴里,此时,听到玉萝公主要将段玉兰拉回来,那些嬷嬷们便扯下了汗巾,拉了段玉兰回来了。 段玉兰的头发乱了,眼睛哭肿了。原本漂亮的衣衫上沾着泥巴。满头的珠钗,也是东掉一个,西掉一支的,总之,看她的样子,狼狈极了。 此时,她一被嬷嬷拉回,连忙扑倒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就朝着锦绣公主扑了过去,她一边扑,一边哭诉道:“公主,公主,臣女是冤枉的,臣女真的接到了公主您的邀请的啊……只是,那个宫女说,公主的话,就是请帖,所以,才没有发给臣女的啊……” 段青茗站在一侧,暗暗摇了摇头。她心道,这个段玉兰,蠢得还真的要蠢个样子出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吧,这不清楚倒还罢了,而且,连一点眼色都没有。 段玉兰的一番话,已经说得锦绣公主脸色铁青了。 这个哪壶不开揭哪壶的家伙,实在太讨人厌了。看来,今天若是不好好收拾一下段玉兰的话,还真对不起她的愚蠢啊。 一侧的段青茗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想要阻止段玉兰的话,谁知道,段玉兰哪里有眼色呢?她膝行着扑上前去,用力地想要拉住锦绣公主的衣裙,这边,还在哀哀地哭泣道:“公主,请公主饶命啊……公主,臣女即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冒充公主的客人啊。而且,臣女也没有错认玉萝公主,是她错认的臣女啊,臣女原本想分辩的,可是,玉萝公主自己根本不给臣女机会的啊……” 得,这下子,段玉兰真的是得罪人不打折扣,连带着,将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全部的统统,都给得罪完了。 锦绣公主脸上带笑,却僵得象块钢铁一般。她一个劲儿地躲闪着段玉兰扑近,心里恨不得将段玉兰撕成碎片,可是,口里却不得不假笑道:“段玉兰,你放心好了,若是你无辜的话,玉萝公主和本公主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现在,你先放开本公主好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借力打力 段玉兰的手很脏,锦绣公主的裙角,差点儿被弄脏了,这令锦绣公主的脸上更加地恼怒——要知道,今日的这一件锦绣流仙裙,可是她最喜欢的衣衫啊,若是被段玉兰的一双脏手弄脏的话,可真的要得不偿失了。所以,看到段玉兰还想再一次近身扑来的时候,锦绣公主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想将段玉兰一脚踢到天涯海角不见人的冲动。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还不是修理段玉兰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将段玉兰给哄好,让她不要再乱说话才行。 锦绣公主朝一侧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宫女会意,便笑着上前,拉起了段玉兰,笑道:“段二小姐是吧……您放心好了,咱们公主最是公正公道,若段二小姐是无辜的话,公主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段玉兰一听那个宫女的话,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哭带笑地说道:“真的么?” 因为一边哭,一边抹着眼睛,段玉兰脸上的妆容全部都花了。此时,她再拿手一抹,脸上顿时象个大花猫儿。而且,段玉兰一边哭,一边说话,只见她的鼻孔里,陡地冒出一个大大的鼻泡,吓得那个宫女连忙向后退了半步,生怕段玉兰身上的秽物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然而,段玉兰丝毫未觉,她又是哭,又是笑地喃喃道:“我都说了,我真的是被锦绣公主邀请来的。” 那个宫女侧眼之间看到锦绣公主的脸又黑了起来。她连忙说道:“好了,段二小姐,您的衣服脏了,妆也有些花了,现在,请随奴婢去换一套新的衣裳吧。奴婢重新替您梳妆就是了。” 说完,那个宫女拉了段玉兰就走。 段玉兰一听自己衣裳脏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跟着那个宫女转身就走。 一侧的玉萝公主,淡淡地朝锦绣公主看了一眼,锦绣公主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只好喃喃地说道:“这个段府的庶女,怎么如此粗鄙呢?” 锦绣公主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是身边的每一个都可以听到的音量。这边,玉萝公主听了,抿嘴一笑,却是将眼神望向了一侧的段青茗。那眼神,似乎在疑惑,怎地段青茗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子,却有一个如此粗鲁的妹妹呢? 段青茗仍旧哀哀地哭泣着,可是,已经被一侧的宫女扶了起来,此时,她站在那里,冷风,吹着她的衣裳,刀锋一般地拂过她的脸颊,没有捧暖炉的她,没过多久,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倒是坐在廊下,手里还抱着暖炉,所以,并不觉得很冷。看到段青茗风吹即倒的样子,锦绣公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毕竟,她最初的意思,就是想要看段青茗的好看,现在,段青茗冻着,她的心里,才微微地舒坦了一些。 段玉兰被带去了片刻,就带回来了,她的头发,被重新梳理过了,衣裳也重新换了一套。就连弄花了的妆容,也重新化了一次。总之,若没有前次的那场闹剧的话,眼前的段玉兰,还是那个自诩美貌的段玉兰。 段玉兰走上前来,既不看段青茗,也不看玉萝公主,她径直走到锦绣公主的面前,诚恳地向锦绣公主道谢。 锦绣公主的脸色并不好看,可难得地和颜悦色了一回。让段玉兰站到了一边。 看到四周终于安静了,玉萝公主一双凤眼,极度威严地扫过四周的名媛们,这才淡淡地开口说道:“本公主自他国而来,对于贵国的风俗又是仰慕,又是好奇,所以,就多了解了一些,其中,也听到了段大小姐的名字。所以,就恳请锦绣公主,在今日设宴的时候,宴请这个叫段青茗的女子……可是,本公主没有想到的是,这段大小姐还没到,本公主就被人误导,错当一个卑贱的庶女当成了段大小姐,所以,这才引起了一系列的误会。” 方才的事情,大家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现在玉萝公主一说,大家都不由地点头。 而有心的人们,则回忆起了,就因为杨思琪故意说了一句“段小姐”,玉萝公主这才认错的。 一侧的杨思琪听了玉萝公主的话,脸色不由地变了一下,只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要知道,杨思琪的姑姑,可是宫里的杨嫔,也是皇后一党的。所以,杨思琪就巴结上了锦绣公主,所以,在杨思琪的眼里,只要锦绣公主还在这里,她就一定会没事的。 反正,当时,她这一声“段小姐”,并没有直指段青茗,所以,即便玉萝公主想让她认错,也是比较难的。 玉萝公主将杨思琪的神色收在眼底,她在心内暗暗地冷笑了一下。这才再一次缓缓开口说道:“锦绣公主,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呢?” 锦绣公主听了,只得点头。 因为,方才的事情,她也是当事人之一,众目睽睽之下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否认的。而且,也没有必要否认。 玉萝公主听了,这才再一次慢悠悠地开口了:“因为,本公主事先了解过了,今日参加锦绣公主宴席的,就只有段青茗一位段氏小姐,所以,一听到那人唤‘段小姐’,就理所当然地将那个女子,当成了传奇人物段青茗。于是,就生出了结交之心,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众人听了,再一次点了点头。 这一次,锦绣公主也点了点头。 看到对方被自己引着思路走,玉萝公主满意地笑了笑,她再一次缓缓开口说道:“可是,她并不是段青茗。而且,还是一个卑-贱的庶女,可是,本公主却握着她的双手,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否认,没有告诉本公主,段青茗,原来是她的姐姐,而并不是她本人。” 玉萝公主的一双凤眸,十分的漂亮,漂亮而且凌厉。她望着段玉兰的眼神里,似乎有山雷奔奔的磅礴气势,只一眼,段玉兰便害怕地低下头去。 玉萝公主的视线,渐渐地转到了段青茗的身上,她的脸上,带了些微的笑容,令她原本美丽的弧形,更加地柔和起来,她说道:“段大小姐,是你出声阻止了本公主,然后,告诉本公主,你就是段大小姐段青茗,是也不是?” 段青茗用帕子揩了揩眼睛,点了点头,说道:“公主赞誉过甚,段青茗诚惶诚恐,于是,连忙上前问候公主。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玉萝公主满意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这个女子,比起她的蠢猪一般的妹妹,可真的是聪明多了,倒可以利用一下。 玉萝公主和颜悦色地说道:“那么,段青茗,本公主问你,本公主错认你妹妹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部都看在眼里了?” 段青茗答道:“回公主的话,青茗一直跟在妹妹的身后,只是走得慢些,便落下了,所以,事情的始末,臣女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玉萝公主淡淡地笑了,美丽的眼底,有无声的锋芒一掠而过。她淡声问道:“既然你从头到尾,都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么,现在就请你来告诉本公主,那个误导本公主的人,究竟是谁?” 这下,段青茗终于明白了,这个玉萝公主如此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这归根结底的,原来是想让自己当证人啊。 不得不说,这个玉萝公主的心计,可真是深啊。她谁不找,偏偏找了段青茗来做证人。算起来,还算是帮了段青茗一抬,所以,这玉萝公主倒是吃准了,段青茗一定不会一推二托的。 第四百九十章 见招拆招 有一句话,和聪明人说话不累,既然这个段青茗有够聪明的话,那么,玉萝公主倒不在乎,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帮自己,再顺便帮自己的妹妹出这一口气。 因为,这其一呢,段青茗口口声声说段玉兰是冤枉的,想要找出那个始作俑者。此时,玉萝公主肯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她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所以,若是段青茗出手帮了玉萝公主的话,则是帮了自己。 玉萝公主眼神灼灼地望着段青茗,看那神情,似乎想看看她究竟敢不敢得罪锦绣公主和杨思琪。 玉萝公主既然说得明白,段青茗也不含糊,她上前一步,先朝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施了一礼,然后,大大方方地说道:“回公主的话,臣女的确看到了有人说了一句‘前面就是段家小姐’的话,而那个人,就在这里,也就是一直站在公主您身后的杨思琪小姐。” 杨思琪睁大了眼睛,她似乎不敢相信,这段青茗竟然当场指正她,当场说她就是那个误导玉萝公主的人——这个段青茗,莫不是疯了么?她难道说,就不怕得罪锦绣公主,不怕得罪自己么? 段青茗此话一出,所有的名媛的眼睛,齐刷刷地朝杨思琪望了过来,似乎,她做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杨思琪受不了众人的眸光,她“腾”的一声,立马从椅子上站了出来,抢前两步,朝着段青茗伸手一指,大声地说道:“段青茗,你竟敢血口喷人?” 段青茗望着杨思琪,微微一笑道:“我怎么血口喷人了?难道说,刚才,不是杨小姐指着我妹妹对玉萝公主说道,这位就是段小姐么?” 段青茗望着杨思琪,满脸都是“敢说不敢认”的鄙夷神情,看得杨思琪心中一凛,顿时说不出话来。 杨思琪想了想,立即大声反驳道:“哼,我只说是前面的那位就是段府小姐,可是,却没有说段玉兰就是段青茗不是?所以,我并不能算是错认她人,更谈不上误导。所以,我又何错之有?” 段青茗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她一边掩口而笑,一边说道:“哟,这玉萝公主还没有开始问话,杨小姐就开始认错了么……我倒想问一下杨小姐,你究竟是不是告诉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前面就是段府小姐的事情?” 杨思琪听了,眼神不由地一转,瞟到了锦绣公主的脸上。而后者,则微微地挑了挑眉,假装低头喝茶,却没有出声。 玉萝公主则含笑望着段青茗,她越来越发现,眼前这个段青茗,端的十分有意思了。看似,她所问的,都是些无用的话,可是,那个杨思琪却每说一句,就进了段青茗的陷阱一步。 杨思琪说过“前面的那位,就是段府的小姐。”这样的话,可是,前面玉萝公主说了,今日到客,就只有一位段青茗小姐,所以,在玉萝公主的心里,此段小姐,就一定是彼段小姐。可杨思琪直呼段玉兰和段青茗的名字,段玉兰是庶女,端的受不起候门之女的“段小姐”三字。所以,这杨思琪就是误导了玉萝公主。 这个罪名,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杨思琪去丝毫都没有明白。她的否认,可能会分分钟地将矛头指向一侧的锦绣公主。 段青茗又说道:“玉萝公主错认了兰妹妹是我,所以,说了许多赞誉之词,这些,令臣女愧不敢当,到现在,还心中惶惶。而兰妹妹年纪小,看到公主天颜,自然反应不及,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否认。杨小姐,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这样的?” 杨思琪不明白段青茗一直抓住自己紧问,可是,再想想,段青茗的话十分的啰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她遂点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是都是真的。” 段青茗又笑道:“杨小姐认得兰妹妹,更何况,曾与我见过数面,所以,应该对我姐妹俩都不陌生……也就是说,只要杨小姐一看,就可以知道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是也不是?” 杨思琪一听段青茗的话,脱口就想回答,一侧的锦绣公主侧眼看了一眼,杨思琪连忙咳嗽了一声,嚷道:“段青茗,你这不是废话么……在场的名媛小姐们,哪个不认识你段青茗呢?更何况是我?” 哟,这个杨思琪脑筋转得快啊,只一句,将在场的名媛们,全部都拉下了水。 看到杨思琪转了个弯,段青茗也不恼。她再抿唇一笑,道:“在场的名媛,全部都认得我,那是不错,可是,当时离玉萝公主最近的,听玉萝公主的话最清楚的,除了今日的东主锦绣公主之外,怕就只有你了吧?” 段青茗菀尔一笑,犹如春暖花开。再加上她在风雪之中站了良久,脸色原本苍白,此时,她这一笑,脸上竟然浮上淡淡的红晕,令人一看,怦然心动。 杨思琪一听,立时垮了脸,她怒视段青茗道:“段青茗,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青茗的意思,说来说去,还是想指她没有误导了玉萝公主? 段青茗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明明知道玉萝公主认错了人,却不指正,你究竟是何用心?” 杨思琪一下子白了脸,她偷偷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锦绣公主,不由地跺脚恼道:“段青茗,你竟然敢诬陷我?” 段青茗冷眉道:“我怎么诬陷你了……难道说,不是你误导了玉萝公主,说出了‘段府小姐’几个字?难道不是你明明听到玉萝公主唤我的妹妹作我的名字,却故作不理……杨小姐,我和你远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呢……” 杨思琪被段青茗指控,顿时着急起来,她脱口而出道:“我没有……” 段青茗不等杨思琪再说下去,就冷然指正道:“你还敢说你没有……在未入宫门的时候,你就故意撞我段府的马车,我姐妹都未和你计较,如今,你进得宫门,又故意看着玉萝公主错指我的妹妹,杨思琪,你对我姐妹有意见倒还罢了,可是,你为什么看着玉萝公主错认我姐妹,却故意隐瞒不报……难道说,你这不是破坏邦交之罪,故意想让玉萝公主出丑么……杨思琪,你明知而故犯,该当何罪?” 段青茗说完,也不理杨思琪如何分辩,她望向了玉萝公主,说道:“玉萝公主明鉴,刚才臣女的一番问话已经很明白了,杨思琪因为对我姐妹俩有意见,所以,故意针对我们,她针对我们倒还罢了,却故意误导公主您错将臣女的妹妹认成臣女,当场闹出了笑话,这种以私怨而破坏邦交之罪,还请公主不要纵容才是。” 玉萝公主一听,立时沉下了脸,她望着杨思琪,冷冷地说道:“杨思琪,段青茗说的,可都是真的?” 杨思琪一听,顿时急道:“回公主的话……没有啊,臣女没有啊。” 即便是有,也不能承认。因为,那个破坏邦交之罪,在头顶上罩着呢,若真是被坐实的话,她杨思琪有吃不完兜着走的了。 玉萝公主不理杨思琪,而转向了锦绣公主,她说道:“锦绣公主,你刚刚也听清楚了,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杨思琪搞的鬼,她先是误导我,将段玉兰当成了段青茗,再后来,又故意看着我错认了人而不出声,这样的女子,居心叵测,还请公主重重责罚才是。” 第四百九十一章 谁是谁非? 自从玉萝公主开始问话以来,锦绣公主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此时,玉萝公主问了她,锦绣公主这才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手中,仍然轻轻地旋转着茶盏的盖子,她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问段青茗道:“段青茗,你刚刚说,是杨思琪误导了玉萝公主,是么?” 段青茗一听,立即恭敬无比地说道:“回公主的话,段青茗只讲了自己看到的。事实俱在,无法逃避。” 锦绣公主冷冷一笑:“好吧,这件事,玉萝公主已经问清楚了,杨思琪,你可知错?” 杨思琪一听,立即走到锦绣公主的面前跪下,她大声说道:“回公主的话,杨思琪有错,可是,这错之最大,仍旧是段青茗,还请公主明鉴。” 锦绣公主难得地回过头来,眼神灼灼地望向了杨思琪:“哦……杨思琪,你倒是说说看,段青茗她何罪之有?” 杨思琪愤愤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咬牙道:“明明,公主只宴请了段青茗一人,可是,她偏偏要带个庶妹而来,要知道,公主的宫殿之中,从来不请庶女,这段青茗是明知故犯。二则,这个段青茗,未进宫门之前,故意将马车拦在臣女的马车之前,臣女因为思念公主,所以,就越她马车而过,哪里有撞过她的马车之说?所以,这什么以私怨误邦交之罪,应该是段青茗,而并非臣女。” 杨思琪一番话,推翻了段青茗的全部所有。而且,这一回头,又将矛头指向了段青茗的身上。 锦绣公主回头,看向了段青茗,淡淡地说道:“段青茗,你又怎么说?” 段青茗淡淡一笑道:“公主宴请,乃是我段府举府的荣耀,幼妹兴高采烈地追随而来,想要一睹公主之风采。因为公主宴请之时,并没有说不准姐妹随行一说,所以,段青茗这才斗胆,带了幼妹同行。至于公主请不请庶女之说,这倒真是杨思琪过于牵强附会了——世人皆知,锦绣公主之为人,向来公平公正,赏罚分明。她无论是对宫女抑或是下人都一视同仁,哪里还会刻意的以庶女,嫡女之分呢?说到底,这都是杨思琪在毁坏公主的名声啊……” 锦绣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难看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段青茗一听,连忙躬身说不敢。 锦绣公主说道:“本公主的确一向对下人一视同仁,无论庶女,抑或是嫡女,都不分彼此,而且,此次宴客,本公主虽然只宴请段青茗你一个人,可是,并未说不准带姊妹同行,所以,段青茗,这次是杨思琪的错。” 段青茗听了,连忙低头谢过。 锦绣公主继续说道:“是谁的错,本公主绝对不会偏袒,可是,方才你说杨思琪故意撞你府的马车,这又是怎么回事?” 段青茗听了,恭敬地继续说道:“公主还请明鉴,这杨思琪说我段府的马车拦在前面,那么,宫门之前,如此宽敞,何处不得行,偏偏要越我段府的马车而过?更有甚者,杨思琪明明就站在公主身侧,可是,却眼看着公主的贵宾出丑,而不提醒,这岂不是刻意为公主抹黑么?” 要知道,无论锦绣公主为人如何,那都是她本人的事,是大夏王朝的事,可现在,杨思琪当着玉萝公主的面,说得偏激,这让锦绣公主如何受得了呢?说不得,这一次,她即便是不喜欢段青茗,也不会再偏袒杨思琪了。 杨思琪一听被段青茗倒打一耙,她一下子急了。她伸手一指段青茗道:“段青茗,即便是这样,可是,段玉兰的手,已经被玉萝公主握过了……世人皆知,玉萝公主最讨厌身份低下的卑-贱庶女,这件事,要怎么算呢?” 一侧的段玉兰一听,杨思琪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她心里一急,就要朝杨思琪大骂。段青茗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段玉兰立时哑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段青茗看了脸色微微铁青的玉萝公主一眼,忽然看了一眼杨思琪,抿唇一笑道:“杨思琪,你又说错了。” 杨思琪微微一愕,她怎么又错了呢? 段青茗先是朝玉萝公主行了一个礼,然后,笑道:“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一样,生性最是公正,而且,向来扶贫济弱,乐善好施。可是,又因为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一般,都身居高位,所以,公主最讨厌的,就是附炎趋势之辈。公主错将我的妹妹认成了我,可是,妹妹年幼,没有反驳,所以,公主便觉得,兰妹妹也是个附炎趋势之辈。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再加上兰妹妹在宫门之前受惊,一下子没有转过弯了,既然事情说开了,玉萝公主大人有大量,又怎么会和兰妹妹一般见识呢?” 段青茗说着,走到玉萝公主的面前,笑道:“公主,您说臣女说得对不对啊?” 玉萝公主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她咬牙道:“段青茗真是个聪明人儿,你说得,倒是一点都不错。” 杨思琪不明白,为什么玉萝公主会帮段青茗,她刚刚想插口,可是,玉萝公主已经开口道:“正如段青茗所说,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附炎趋势之辈,而且,还睁大眼睛说瞎话的,本公主一概都不饶恕……杨思琪,你先在宫门口处撞人家的马车,惊吓到了人家的幼妹,进得宫来,又故意误导本公主错认段青茗,闹出了笑话,杨思琪,你究竟是何居心?” 杨思琪一听,心里登时一个哆嗦。她现在终于明白,这个玉萝公主,是在和她秋后算帐呢——就因为她的误导,所以,玉萝公主认错了人,这下,玉萝公主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了。 当然了,杨思琪千算万算,还有一样东西则是算错了——要知道,无论是锦绣公主,还是玉萝公主,都是极爱面子之人,她口口声声地说对方的短处,试问是谁又能忍受得了呢? 一侧的锦绣公主看到这种情形,心知道玉萝公主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呢,毕竟,自己也认得段青茗,可是,同样的,自己也并没有提醒玉萝公主,所以,这玉萝公主若真要怨恨的话,怕是连自己都有份吧? 锦绣公主不怕得罪玉萝公主,可怕一旦被玉萝公主恨上的话,以后有话就难说了。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拍桌几,大声喝道:“杨思琪,还不赶快向玉萝公主赔罪?” 杨思琪听了,连忙跪倒在比冰雪还冷的廊前,朝玉萝公主赔罪道:“公主,一切都是臣女的错,还望公主原谅臣女一时失了口,没有及时提醒公主。” 玉萝公主看了杨思琪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现在知道错了,似乎有些晚了……这样吧,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本公主的气消了,你就再起来吧。” 玉萝公主说完,忽然站起身来,朝锦绣公主说道:“公主今日宴客,可差点儿被我搅了兴致,现在,还请继续好么?” 锦绣公主明知道玉萝公主是做给自己看的,可是,她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现在,听到玉萝公主说什么继续的话,她也只得笑道:“就依公主所言,大家都跟着本公主进来吧(百分号)……” 所有的名媛们,都站在廊下,几乎冻了个半死,有些暖炉熄灭了,也不敢加炭,有些,因为穿得单薄,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现在,一听到可以进厅了,于是,便争先恐后地朝厅内走去。 段青茗落在人后,朝玉萝公主轻声说道:“谢谢您……”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同盟者 段青茗的声音虽低,可是,一侧的玉萝公主竟然听到了。她回过头来,朝段青茗望了一眼,淡淡地笑道:“段青茗,我要的,可不只是一声‘谢谢’这么简单的哦。” 段青茗一听,顿时呆了一下,玉萝公主说什么?还是这么简单? 难道说,这个玉萝公主,还想从她的身上,得到要别的附加么?可是,玉萝公主乃是一个异邦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所不能。自己,则是一介平凡女子,上无财下无力的,那么,自己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玉萝公主可以图谋的呢?不得不说,这一点,段青茗还真的想不清楚。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朝玉萝公主多看了一眼,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到些什么一般。 可是,玉萝公主根本就不管段青茗在想什么,她只是朝着段青茗嫣然一笑,转身,就快步走了开去。 段青茗站在原地想了想,却想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眸光直射而来,她不由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只看到杨思琪满心怨毒地望着她的背影,看那眼神,似乎想一口将段青茗咬死一般。 杨思琪如此恨自己么?她可知道,其实,就是她的愚蠢,才令她陷入了如此两难的境地? 段青茗想了想,她转过头来,走到那个负责看管杨思琪的宫女面前,塞了一些碎银子给那个年轻的宫女。然后,轻声地交待了一些什么。 那宫女倒也识相,她先是收了段青茗的银子,再朝段青茗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转身走了开去。 看看四周都没有人了,段青茗这才迈着方步,慢慢地踱回到杨思琪的身边,迎着杨思琪几可以杀人的眸光,段青茗朝着她淡淡一笑,道:“杨思琪,这跪在地上的滋味可好?” 杨思琪听了,满以为段青茗是回来讥笑自己的。她一咬牙,朝段青茗怒道:“段青茗,你这个落井下石的家伙,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你了。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将你给我的耻辱,十倍还之。” 段青茗听了,微微冷笑起来。她朝杨思琪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进退,可现在看来,却是个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家伙。” 杨思琪一听段青茗的话,更加地怒了,她冲段青茗挥挥拳头,怒不可遏地说道:“段青茗,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锦绣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段青茗听了,脸上忽然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出来,她微微摇了摇头:“杨思琪,我真替你悲哀,因为,到了现在,你还是没有搞清楚,锦绣公主是锦绣公主,你是你……就因为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所以,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你知道么?” 杨思琪望着段青茗,满脸的怒色,她咬紧牙关,不说话。 段青茗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有几句话想警告你——锦绣公主恨我,是因为刘渊,你帮锦绣公主对付我,却是因为我俩曾经结下的私怨,所以,想让锦绣公主帮你对付我,可是,你想过没有?锦绣公主无论怎样,都是一国的公主,你若联合于她,算计到了我,那么,究竟是锦绣公主解了恨,还是你觉得出了气呢?再者,就象刚才一般,若是锦绣公主算计不到我的话,那么,是她受罪,还是你这个替罪羊受苦呢?……就象是现在,明明是锦绣公主的错,可是,跪在这里的人,却是你。你想想,今日里,锦绣公主尚且保你不信。那么,我想问你了,若有一天,你的祸闯得大了,大到了祸及九族、性命不保的时候,那么,到时,锦绣公主是会站出来替你说话,还是象现在一般,掉头就走呢?” 一番话,说得杨思琪的脸色不由地沉吟起来。 今日的事情,真相其实大家都明白的。明明就是锦绣公主故意请了段玉兰想来羞辱段青茗,可不料的是,却被玉萝公主认错,原本,锦绣公主想杀鸡儆猴的。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却被段青茗倒打一耙。到头来,受苦的是杨思琪自己,没事的,却是锦绣公主。 看到杨思琪脸色难看,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话说白了,你在利用锦绣公主,锦绣公主何尝不是利用你呢?大家相互利用,原本也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有一样东西,你却忘记了,你可以出丑,甚至可以死,可是,锦绣公主却不能有事,即便是事败,你指正锦绣公主,到头来,有事的,仍旧是你。所以,杨思琪,若我是你,我宁愿平日里,和你斗一下,大家当开开玩笑也好,出出风头也罢,可是,与虎谋皮的事,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段青茗说完,也不理眼神不停地变幻的杨思琪,她已经迈开步子,远远地走了开去,一边走,她一边还在叹息:“其实,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怨仇呢……大不了,就是些儿女之急,无伤大雅的玩笑吧,说真的,我实在是个记性不好的人,若你不说,我还真不记得了……现在,我去向玉萝公主求情,放你起来,只希望你以后,挑选一个好的同盟者,不要总是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杨思琪听了,逞强地说道:“段青茗,无论你如何做,我都不会感激你的。” 段青茗轻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微微地摇了摇头,走开了。 满院子的名媛们,全部都离开了。只剩下杨思琪一个人,还怔怔地跪在那里。 风吹过,将段青茗的声音吹走。杨思琪怔怔地跪在那里,似乎是远古的冰雕一般,一动都没有动一下。 风起,吹动冷风如雪。没过多久,那个宫女回来了,她的手里,捧着一盏热茶,朝杨思琪的面前一递,语气生硬地说道:“这是那位段小姐吩咐我拿来的,你快喝吧。别让人看到了。” 杨思琪怔怔地捧着那盏热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原本,杨思琪一直都是恨着段青茗的。她一直都恨段青茗的自得,恨段青茗的睿智,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输给了段青茗的自得,段青茗的睿智。而今,她更输给了段青茗的胸襟。 是的,倘若此时,跪在这里的是段青茗的话,相信回过头来的她,一定是讥诮加鄙夷,而绝对不会奉上一杯热茶。 杨思琪捧着热茶,微微地低下头去,她的眸子里,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入那茶水之中,泪水,荡起小小的涟漪,稍纵即逝。杨思琪捧着逐渐失去温度的茶水,忽然之间,失声痛哭起来。 从来,她都是不服段青茗的,可是,而今,她第一次的,对段青茗心悦诚服起来——她输了。 段青茗快步走了开去,没走多远,她发现,段玉兰竟然在等她。 看到段青茗迎了上来,段玉兰不由地朝她看了一眼,满脸讥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做什么去了,原来,你去帮杨思琪送茶递水去了……” 段玉兰语言尖利,神情刻薄,她看着段青茗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仇人一般。她双手叉着腰,一对喷着怒火的眸子里,闪烁着仇恨的冷光。 太过份了,实在是太过份了。这个段青茗,脑子里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明明,杨思琪在帮锦绣公主对付起她们俩的时候,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仿佛,不将她们姐妹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第四百九十三章 段玉兰之错 好在,有了玉萝公主的帮忙,又以段青茗之力,好不容易扳倒了杨思琪,可是,这个段青茗去做什么了?她不去向玉萝公主道谢,居然忙着去讨好杨思琪去了? 不明白,不得不说,这一点,段玉兰是实在想不明白。 就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段玉兰的心里,就更加的不平衡。她站在那里,望着段青茗满脸的讥诮以及不平:“段青茗,原来,你就是这么点出息啊……当初,杨思琪想害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积极的来救我啊,现在,杨思琪才一倒霉,你就忙着去劝她了……段青茗,你这是怕杨思琪没将我害死是不是?” 听到段玉兰尖酸无比的话,段青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说不出是怜悯还是讥诮的眸光,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段玉兰越越激动,她猛地一拉段青茗,狠狠地说道:“段青茗,我真的算看透你了,除了会给杨思琪拍马须溜之外,你狗屁不通。” 段青茗一直以来,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可在听到对方竟然粗言粗语的时候,她蓦地沉下了脸,沉声说道:“你够了没有?”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表情一吓,顿时不敢出声了。 原本,段玉兰落在人后,是想向段青茗道谢的,毕竟,她可以安然脱身,也是段青茗的功劳。所以,段玉兰虽然心里纠结,可还是别扭地,想向段青茗道谢。 可是,段玉兰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什么事不做,却向杨思琪示好去了,这令段玉兰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所以,她这才不顾一切地,向段青茗发起火来。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实在懒得告诉对方,她至所以向杨思琪示弱,是想告诉杨思琪,不要助纣为虐,那么,从此以后,她即便没有多一个朋友,也绝对不会多一个敌人。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段玉兰非但不理解,还来兴师问罪。 段青茗没有心思教精段玉兰,更没有心思来和段玉兰讨论谁是认非。她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只要记得,我做什么事,都和你无关,你只要自己不出丑,不要让人抓到把柄,也就是了。” 段青茗说完,又冷冷地朝段玉兰看了一眼,望着她的身上,显得十分华丽的衣服,淡淡地说了句:“还有,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并不适合你穿着,你还是赶紧换了罢。” 段青茗说完,便丢下段玉兰,一个人走了。 段玉兰被段青茗的一番话,气得七窍生烟。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怒道:“好你个段青茗啊……居然敢这样对我?” 不错,是她出了丑,是她需要段青茗救的自己——可是,这到了最后,赦免她的,不还是锦绣公主么?难不成,是段青茗这个丑八怪么?可是,段青茗怎么说?她居然敢说,只要自己不让人抓到把柄……这个段青茗究竟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啊?她知道不知道,在这个深宫之中,没有谁是靠得住的? 还有啊,这段青茗居然说起她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可是锦绣公主的宫女帮她换的啊,她曾经揽镜自照,漂亮得不得了,可是,即便是这样,段青茗也看不惯了,她什么不想的,又想自己换下这身衣服?她段青茗也不想想,她并没有带衣服来,又拿什么去换呢? 段玉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裙,正是她喜欢的颜色,绯紫的颜色,迎着日光的时候,透着淡淡的粉,淡淡的红。而且,这衣料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极轻,极柔,只是不太厚的一层,可是,在这大冬天里,居然一点都不冷。 而更令段玉兰觉得神奇的是,这件衣服的绣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绣。迎着日光的时候,那衣衫流丝湛湛,漂亮极了,而逆着光的时候,则变成了一袭淡红、淡紫,淡绯交织的颜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漂亮极了。 这件衣裙,还十分的衬段玉兰的肌肤,她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而且,那个帮她换衣服的宫女还笑着说了句:“段小姐穿上这衣服,和宫里的娘娘一般漂亮了。” 这样的一件衣裙,可是段玉兰从来都没有穿过的,她一穿上,就喜欢得舍不得脱下了,可现在,段青茗怎么说?让她换下来?这摆明了,就是段青茗嫉妒她的衣服漂亮,所以容不下了不是? 段玉兰心里想着,火气就越来越大。 哼,这个段青茗,越是她不喜欢的东西,她就非要穿着,非要段青茗嫉妒,非要段青茗心里不舒服才是。 想到这里,段玉兰拢了拢身上的衣裙,又使劲地跺了跺脚,然后,准备上去找段青茗算账。可是,段玉兰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神色严厉的宫女拦住了:“前面是何人?” 段玉兰心下一惊,她连忙抬头,只看到一个衣着绿色衣衫的宫女,正站在她的面前,神色严厉地看着她:“你是哪宫的宫女?见到皇后娘娘,如何还不让路?” 那个宫女的身后,有一群同样锦花团簇的宫女,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朝着段玉兰款款走来。那个女子,因为隔得远,所以看不清容貌,可是,看她那阵势,看那那威仪,还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段玉兰一听,连忙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臣女段玉兰,见过皇后娘娘。” 那个宫女听了段玉兰的话,明显的有些意外。她问道:“你是宫外的人?” 段玉兰连忙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地说道:“臣女是威武将军段府的人。” 那个宫女听了,将段玉兰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之间的倨傲却一点未变,她严厉地说道:“既是宫外的人,你身上穿着的,是谁人的衣服?” 原来,这个段玉兰,虽然是宫外的人,可是,她身上穿着的,却明显的是宫里的品级所穿的衣服,而且,看这衣服,品级还明显的不低。可是,这样的衣服,怎么会穿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呢? 段玉兰一听对方提起自己的衣服,心里顿时一惊,她连忙说道:“臣女进宫赴锦绣公主之宴,可是,衣服被弄脏了,于是,有个宫女姐姐便找了一身衣服给臣女换上了。” 那个宫女一听到是锦绣公主让人换的,那个宫女的眉,明显地蹙得更紧了。她不由地朝段玉兰多看了一眼,然后,她冷冷地说道:“你先等一下,我要先去回禀皇后娘娘。再做定夺。” 段玉兰有些愕然了——不过一件衣服而已,这样也要皇后娘娘定夺么? 可是,容不得段玉兰再想什么,那个宫女转身走了,只剩下心有余悸的段玉兰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过了片刻,那个宫女转身回来了。她站在那里,伸手一指段玉兰,疾声说道:“你们听着,把这个女子打下去,杖毙。” 段玉兰一听,立时瘫软在地。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她连忙分辩道:“姐姐,怎么回事啊,臣女犯了什么错,要被杖毙?” 那个宫女微微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外臣之女,竟然身着贵人的衣服……段玉兰,你是不是活腻了?” 段玉兰一听,心里大急,她连忙向地上一扑,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的方向,大声地争辩道:“冤枉啊……这衣服真是锦绣公主让人给臣女换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诬陷 那个宫女一听,则更加地怒了。她朝段玉兰一指,大声地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公主难道不知道这衣服的品级问题么……你明明就是自己偷了宫里的衣服来穿,还胆敢诬陷我们锦绣公主?段玉兰,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明明,刚刚皇后娘娘已经着人问了锦绣公主身边的宫女,是不是有帮段玉兰换衣服这件事情,可是,对方却一口咬定说,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这种事。而且,公主现在正在前院招待宾客,并未有人湿了衣服之说啊? 原本,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可现在,这个段玉兰还敢信口雌黄地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硬推到锦绣公主的身上去,这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替锦绣公主抹黑么?原本,这宫女就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又是锦绣公主的亲母,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丢的,岂不是连同皇后一起的整个皇宫里的脸面?所以,段玉兰这言之凿凿的辩解,你叫这宫女如何不怒? 段玉兰一听那个宫女的话,再联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终于想起,这件事情,或许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连环局,而现在,她身在局中,已然是无法脱身了。 霎那间,段玉兰顿时心如死灰。 原来,那个锦绣公主居然是骗她的?若不是如此,则不会故意让她穿上这种贵人才有资格穿的华丽衣饰。若不是如此的话,锦绣公主又何止于会如此好心地对待一个臣下之女……那么,这蓄意的陷害,可是从那时就开始了么?抑或是,锦绣公主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她活着走了皇宫过? 可是,这是皇宫,说穿了,就是锦绣公主的盘,现在,再一次遭了算计的段玉兰绝望地发现,她若是再找不到其他的人证的话,那么,可真的是死罪难逃了。 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所在,段玉兰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哭叫道:“皇后娘娘明鉴啊,这衣服,的确是锦绣公主着人帮臣女换的啊,要知道,臣女可是第一次进宫的啊,哪里知道这衣服的品级有什么不妥的呢?” 然而,无论段玉兰如何分辩,根本就没有人听她的,那两个宫女拉着她,径直向前,只几步远,就将她扔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再看段玉兰身上的衣裙,已经被弄污了一片,她的刚刚梳好没多久的头发乱了,脸上的妆也花了,看起她的样子,竟然比之刚才,还要狼狈多十分。 短短的半日时间,段玉兰已经两次被人扬言杖毙了,这让段玉兰不由地,对这个深宫,有了更深一层的恐惧。求生的欲-望,强烈地支配着她。使得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朝着面前那个穿着凤袍的女子求救道:“皇后娘娘请明鉴啊,臣女哪里会找得到贵人定制的衣服啊?这真的都是锦绣公主让人帮臣女换的啊。” 话只说了一半,段玉兰蓦地止住了。 因为,段玉兰蓦地想起了,日前,锦绣公主让人请她赴宴之时,也是如此。那时,奉命而来的宫女,信誓旦旦地告诉段玉兰,就锦绣公主欣赏她,希望她能准时出席。可是,这到头来呢,东窗事发,段玉兰被玉萝公主冤枉的时候,原本的始作俑者锦绣公主,却非常干脆地来了个矢口否认,表示并同有宴请段玉兰,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话是真的,锦绣公主还当场处死了那个前去段府请客的宫女。那么,这一次呢…… 段玉兰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她忽然有一种预感,今日,她死定了。 听到段玉兰不再说话了,头顶的女子,终于缓缓地说话了,她的声音,优雅而且好听,有着长年养尊处优的威严和雍容,让人一听之下,顿生威慑之感。 那个女子缓缓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是锦绣让你穿上的这件衣服?” 段玉兰一听,象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地哭诉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可是第一次进宫啊,皇宫如此宏大,即便有心,也无力又找到娘娘们的衣服穿呢?况且,臣女不敢撒谎,这套衣裙,真的是锦绣公主着人让臣女换的啊……” 段玉兰一边哭诉,一边抬起头来。原本,她是想用自己委屈的神情博得对方的同情的。可是,视线所及之处,段玉兰几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雪枝青白,华亭富丽。在段玉兰的前方不远处,帷幔飘飞的暖亭子中,端正地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 看她的样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凤眸,长眉,一张美绝天人的脸上,显露出长期养尊处优的尊贵和优雅。在段玉兰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她线条流畅,完美无比的侧脸。 再看那女子的头顶,戴着一顶凤冠,是典型的六龙三凤冠,代表着皇后尊贵的身份。 凤冠上的龙是金丝掐制,凤凰是翠鸟羽毛制成,龙嘴之下,垂着许多珍珠宝石,衬托着龙形生威,凤鸟展翅。再看龙凤之间,满是珍珠和宝石。如此的显贵而且尊荣,如此的耀眼而且高贵,一眼看去,就能把人的眼睛都晃花了。 再看那女子的五官,和锦绣公主长得七分的相似,不用说,这一位,就是锦绣公主的亲生母亲,一国的国后,当朝的皇后了。 那个女子的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长衣,上面绣了九只栩栩如生的金凤。显然庄重而且优雅,华丽异常。 那个女子此时凤眸低垂,神情淡淡地看着段玉兰,只一眼,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迎面而来,段玉兰只觉得,呼吸都滞了一滞。 尊贵无比的皇后望着段玉兰,一双绝丽的眸子里,有淡淡的暗光闪过,她低头,望着手中的茶盏,神色淡淡地开口了:“段玉兰是吧……依你的意思是说,锦绣故意给你穿上贵人的服饰,借以来陷害你么……” 皇后的语气非常的寻常,寻常得仿佛是邻家的小孩子闯了祸,他家的大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若是他错了,就打他屁股之类的闲话。 段玉兰此时,倒不敢胡言乱语了。 向来脑筋转得不快的她,这次,脑袋瓜子倒是灵光了——这个锦绣公主,只手之间,可以牺牲一个宫女的性命,更可以置杨思琪的生死于不顾,可以说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那么,作为她的母亲,能坐上一国之后的尊贵皇后,手段是否会更加地高明?更加地吃人不吐骨头呢?而她段玉兰,现在,正当着一个母亲的面,拼命地说着人家女儿的不是,段玉兰即便是用脚趾着想想,也知道这皇后的心里,究竟滋味如何。 段玉兰曾听说过,这皇宫里的人,都是笑里藏刀,没有一个简单的人,而她,是不是一不小心惹上了这些最可怕的人其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段玉兰心中连连叫苦。可是,要怎样才能让皇后相信自己的话,而不会怀疑自己捣毁锦绣公主呢?段玉兰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一不小心弄湿了衣服,因天冷冰寒,公主怜悯臣女,所以,就令身边的宫女就带臣女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妆,那位宫女帮臣女换上的,就是臣女身上的这套衣服。” 段玉兰自以为,措辞已经非常的小心了,说完之后,她还小心地看了皇后一眼,想知道自己的话,是否给这位尊贵无比的皇后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第四百九十五章 旧帐新帐 听了段玉兰的话,坐在上首的皇后,微微地笑了一下,她的笑,并不让人觉得可亲,反倒的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强势感觉,皇后用她优雅十分的声音,缓缓说道:“哦,原来如此啊……” 一句话未完,皇后朝一侧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个宫女连忙走上前几步,让半依在地上的段玉兰跪下回话。在那个宫女连拉带扯的情况之下,原本瘫软在地的段玉兰,便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朝皇后娘娘回话了。 皇后话锋一转,她蓦地朝侍立在一侧的宫女淡淡地说道:“去,唤锦绣身边的大宫女过来问个清楚。” 那个大宫女听了,连忙朝皇后躬了躬身,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就朝外走去。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悦耳却不失娇媚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皇后姐姐,这奴婢即便怎样大胆,若是没有主子的指使,又有谁,敢自作主张呢?所以,以臣妾之见,唤那些宫女什么的,倒不如请锦绣公主亲自过来一趟,然后,将事情一次性问个清楚才是吧。” 段玉兰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帮她说话。听到那女声娇媚十分,可亲十分。她便偷偷地抬眼看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正含笑望着皇后,一脸艳若桃花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深沉的笑意。 在迎上段玉兰有些疑惑的眸光时,那个女子嫣然一笑,宛如莲月花开。 听了那个女子的话,皇后不由地蹙了蹙眉,可以看出,她对眼前的女子了,既隐忍,又不得不迁就。 皇后侧过眼去,望着那个娇媚无比的女子,仍旧淡淡地开口道:“真相固然之重要,可是,若以一个下臣之女的一面之词,就随意召唤一国的公主前来对质的话,那么,岂非阿猫阿狗的,都可以提出和公主平起玉坐了?” 听了皇后含沙射影的话,段玉兰不由地脸色一僵,一个抬头间,却看到那个娇媚女子的脸,也微微地僵了一下,可是,只一下。那个女子随即“格格”地笑了起来。她笑颜如花,眼神清明,从段玉兰的角度看来,可以说是毫无心计,那个女子,望着皇后,眼神单纯地说道:“回皇后姐姐的话,这个女孩儿已经说了,她生平第一次进宫,皇宫里的位分高低之分,都绝不清楚,再加上,她确实是公主宫里宴请的客人,这客人若是出了事的话,主人家岂能脱了干系……要知道,锦绣公主的清誉,可是关系到皇家的声誉啊,岂容外人怀疑?所以,妹妹觉得,还是唤公主前来问问,看看真相究竟如何吧?” 皇后听了那女子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可是,她勉强压抑着怒气,语气淡淡地说道:“静妹妹如此贤淑,又如此熟悉这皇宫律法,看起来,本宫真要禀明太后,将这掌管后宫的差使,真给妹妹一段时间才是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后的意思明着说了,这个被称做静妹妹的静贵人,是越矩代庖啊。 那个被唤作静妹妹的声音立时一滞,象是被说中了什么隐痛一般。但是随即地,被她用淡淡的笑意给掩饰住了。静贵人望着皇后,仍旧带笑地说道:“皇后姐姐真是说笑了,这统管后宫,可是皇后分内之事啊,皇后姐姐如真想偷懒,妹妹可是会不小心告诉陛下和太后的哦……说不得,妹妹会以为,姐姐这是心想偷懒,可不是不想为陛下出力么?” 皇后只说禀告太后,可是,这静贵人却将太后和帝君全部都拉了出来。这明显是仗着帝君的宠爱,而不将皇后看在眼里的新宠。 听了静贵人的话,皇后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有些,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只要是有心的人,一听就可以明白了,而非常明显的,这个静贵人,非但有心,而且,非常的有心,所以,下面的话,真的不需要说下去了。 空气里,静得几乎让人窒息。 段玉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冷得浑身的血液都即将冻僵。可是,她深知道,现在正是生死关头的时候,头顶上的皇后,说不定正分分钟地想着捉住自己的把柄,置自己于死地呢。所以,她定定地跪着,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个宫女很快就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宫女,那个宫女,却并不是此前帮段玉兰换衣服的那一个。 只见那个宫女走上前去,先朝皇后和静贵人请安,然后,便站在一侧,不动,也不说话了。 皇后望着那个宫女,冷冷地朝站在面前的大宫女看了一眼,那个大宫女会意,朝着那个锦绣宫的宫女说道:“株儿,下面跪着的那个女子,你可认得?” 那个叫株儿宫女走上前去,细细地将段玉兰打量了一番,然后,恭敬地点头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个女子,似乎是跟着段府的嫡小姐前来赴宴的庶小姐。奴婢倒是见过的,可是,她不知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皇后听了,眸光微微地一冷。 那个大宫女看了,只觉得神情一凛。她接下去问道:“株儿,她身上的衣裳,你可认得?” 那个株儿一听,立即掩嘴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杉儿姐姐,这个女子身上所穿的,可不是贵人们专属的衣物么?我们公主即便让人帮她换衣服,也不会挑贵人的服饰来换啊。您倒真是说笑了。” 那个叫杉儿的女子眼神微微地冷了一下。她朝着段玉兰说道:“段玉兰,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叫株儿的宫女,答完杉儿的问话,便站到一侧,一动也不动了。原本,她还想说几句帮锦绣公主抱屈的话,可现在,皇后在此,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杉秀在此,一切的一切,便不用她多嘴了。 段玉兰一听,立时瘫软在地。她满面泪水地抬起头来,朝着那个叫株儿的宫女委屈地说道:“这位姐姐,你难道不记得了?是公主看到我的衣服脏,所以叫人带我去换衣服的么……换完衣服之后,我便回来了,难道在场的人,都没有看到么?” 那位叫株儿的宫女毫无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名媛小姐如此之多,你身上穿了什么衣服,大家怎么会注意到……段小姐,不是奴婢说你,你原先闯了祸,得罪了玉萝公主,还是我们公主帮你解的围,你不但不对我们公主感恩戴德不说,怎么这才一转身的,就忘恩负义地诬陷起我们公主来了?” 皇后一听株儿的话,顿时吃了一惊,她连忙追问道:“你说什么……玉萝公主怎么了?” 那个玉萝公主,可是本朝的贵宾,帝君曾经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玉萝兄妹在皇宫里有任何一点的闪失,可是,现在这还没有转身的,这玉萝公主可又出事了? 那个叫株儿的宫女脸色骤然变了。她连忙跪倒在地上,惶恐地说道:“奴婢失言,奴婢失言……” 皇后慢慢地直起身子,她淡淡地朝一侧的静贵人望了一眼,然后,淡淡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说,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宫……” 段玉兰的事小,玉萝公主的事大。现在,无论如何,玉萝公主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锦绣公主,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因为,若玉萝公主出了什么差错的话,那么,这错的,便不是玉萝公主,而是锦绣公主,还有她自己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问罪 所以,无论是谁,在今日锦绣公主的宴会上,都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这才是皇后蓦地紧张起来的原因。因为,她并不能忘记,太后还在后宫里虎视眈眈地,想要找到自己的差错,然后,将自己置于死地。 株儿听了皇后的话,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她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时不敢再出声了。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是无法挽回的。看到一侧的杉儿指责的眸光望了过来,株儿连忙低下首去,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株儿讲得非常的详细。一切的起因、经过,乃至于结果,她都讲得一清二楚。 其中,包括玉萝公主如何认错人,如何夸奖段青茗。其中,又包括段玉兰如何不否认,又包括段青茗如何插话,然后,玉萝公主发怒。锦绣公主问罪,再加上段青茗如何辩解,如何帮段玉兰脱罪,再加上玉萝公主如何处置杨思琪,等等,等等。 株儿的口才不错,她将每个人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就连当时的气氛,段玉兰的狼狈,以及玉萝公主的怒火,还有锦绣公主的反应,都描述得入木三分。 而且,这株儿似乎是被谁特别指点过一般,她这一开口,就是避重就轻。先是就着重叙述了前者的一切,然后,就是事情的结果,反倒将段玉兰南通市换衣服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语带了过去。 空气之中,静极了。几乎所有的人,都静静地望着株儿,听她将事情讲述得清清楚楚。一侧的静贵人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可是,她仍旧微笑着,竭力地不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更加地尴尬。 再看看皇后的脸,已经完全地变黑了。 今日,锦绣公主宴客,原本是她所允许的,皆因锦绣公主的理由非常的充足,那就是,为了玉萝公主有更多的机会,看到这些名媛们的风采。领略大夏的风光。皇后允许了,交为此向太后专门说了好话,可没想到,到头来,事情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因为,若真这样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向太后交差,更要忍受皇帝的苛责。 一侧的大宫女杉儿,一看到皇后娘娘的脸色难看,顿时低下头去,让自己变得更加小心一些。不让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株儿的话,说到最后,便停住了。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悄悄地将头更低了一些,再也不敢出声了。 皇后手上的青筋条条地爆起,她的脸上,有怒火上升的时候,所出现的异常的潮-红和扭曲。 她勉强压抑住怒火,一双凤眸定定地望着段玉兰,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地问道:“段玉兰,株儿说的,可是真的?你可还有意见?” 事实不容辩驳,真相就在眼前。 段玉兰虽然不愿,可是,却并不敢反驳。她微微地低下头去,点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个株儿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但是……” 然而,已经没有但是了。 似乎,皇后娘娘就只在等待段玉兰的这一句“是”,而已。剩下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因为,段玉兰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头顶上的皇后已经猛地一拍床前的小几,她大声怒喝道:“来人,将这个段玉兰给我执棒,活活打死。” 这下,段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动不了了。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要知道,若在之前,她因为换衣服的事情而被问罪的话,最起码,只是被打一顿,赶出宫去,可现在,皇后却是一句话都不再问,直接下令,将她乱棍打死。 段玉兰似乎死定了。 虽然,段玉兰很蠢,可是,她却明白了事情的重点所在——对于一件穿错的衣服来说,似乎,得罪了玉萝公主的罪过,要更加地大些,不是只大一些,而是要大上很多,很多。 就是这个罪名,段玉兰似乎除了死之外,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无经恕罪。 一侧的宫女,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段玉兰的手往背后一扣,然后,两人拉了段玉兰就走。 这次,可是皇后下令,所有的人,都不敢迟疑半分,因为,皇后娘娘可正是在气头上,若是谁再敢招惹她的话,那么,下一个倒霉的,很可能就会轮到自己。 皇后有些咬牙切齿地望着眼前的段玉兰,眸子里的冷光,四射。她猛地一拍面前的小几,冷道:“哼……还敢和先朝的皇后相提并论……这个段青茗,是不是活够了?” 皇后忽然抬了抬手,朝一侧的杉儿说道:“你去,将段青茗给本宫提来。” 不是“叫”来,也不是“唤”来。而是提来,这就表明了皇后心里的极度愤怒,以及他对于段青茗的态度——现在的段青茗,在皇后的心里,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臣下之女,而是一个欲待定罪的罪犯。 杉儿听了,连忙微微躬下身去,应了一声“诺”,转身,便带了身边的宫女朝锦绣公主的院子里走去。 看来,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变复杂了。 因为,现在的事情,不再是因为一件衣服,而是因为两邦的友谊,还有,就是玉萝公主的体面,自然了,还有锦绣公主的体面——你试想一下,一个下臣之女,竟然被人比之以开国的皇后。那么,谁敢说这个下臣之女的野心会到此为止呢? 更有甚者,这个段青茗,自诩和开国的皇后相比,那么,她的身份,岂不是高于自己这个现任的皇后么?这令这个皇后的心里,多多少少地不舒服起来。皇后的心里不舒服,段青茗的日子就不能好过,所以,现在,段青茗的好日子,可真的是过到头了。 所谓的不能容人者,世人皆不能容。 现在,皇后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段青茗这个忤逆之女。 一侧的静贵人,似乎没有料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她微微地抿了抿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保持沉默,还是就此别去。 然而,盛怒之下的皇后,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的。 皇后转过眸子,朝静贵人淡淡的望了一眼,依旧语气淡淡地说道:“这样的处置,静妹妹以为,还妥当否?” 静贵人听了,朝着皇后微微一笑道:“皇后历来公正无私,这处置,自是最好的。” 皇后淡淡地看了静贵人一眼,尽量保持平淡的语调里,已经带了些说不出的锋芒。她说道:“静妹妹毕竟年轻,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单单看表面的,只有弄清楚了问题的实质,才可以做下最好的决断……” 皇后的话,带着一种近乎教诲的忠告。说白了,这是在教静贵人如何做人。静贵人一听,脸色又是一变,她低下头去,强笑着答了一句:“诺”,接着,再也不敢出声了。 皇后淡淡地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四周的空气,一片寂静,不知名的暗涌,在空气之中流动,这几乎所有的人,都随着皇后的情绪而不断地起伏不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引来无妄之灾。 大家都太小心了,所以,没有人看到,那个站在一侧的株儿,偷偷地望着地下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皇说不出的诡异笑意。 成功了,她成功了。锦绣公主曾经说过,若是她能成功办成这事的话,重重有赏,而株儿最想要的赏金就是,离开这个皇宫,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里去。 而今,她成功了,那么,她的家,是不是在向自己招手了呢?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旧事 想到这里,株儿苍白的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欣喜笑容—— 说穿了,今日的一切,无论是玉萝公主的夸奖,还是段玉兰的被问罪,乃至于后面一系列所发生的事情,都是锦绣公主用来准备对付段青茗的局。 这个局,说难不难,说易,也是极其不易。但是,环环相扣,一环扣着一环。若是缺少了一环,便不成之为计了。 这个局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勾起玉萝公主的兴趣,让玉萝公主知道,在大夏王朝里,有段青茗这个人的存在。 而段青茗向来低调,平日里,更是少出行。所以,更不可能会遇到玉萝公主,或者是转而认识玉萝公主。可是,这个问题,也难不倒锦绣公主,因为,毕竟,她不但认识段青茗,而且,还熟悉段青茗的一切。锦绣公主明白。而若要引起玉萝公主这样的人重视,这个段青茗,就必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而这个异于常人的地方,锦绣公主也早想好了,那就是在段青茗去年的生辰之日,段府花园里的满池锦鲤死尽,寒池绽放层层莲花。自然了,只有这个传说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渲染以及佐证。而这些,就足以令玉萝公主对一个从未谋面的段青茗,产生足够的兴趣。 在锦绣公主着人不断在玉萝公主的面前夸奖段青茗的同时,她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果然,玉萝公主开始向锦绣公主打听段青茗的情况。于是,锦绣公主便顺水推舟地告诉玉萝公主,她打算举办一个宴会,会请来所有的京城名媛,而为了满足玉萝公主对段青茗的好奇心,所以,她就宴请了段青茗前来。 再接下去,就是那个请客的宫女了。那个宫女来到段府,只说来找段府的小姐,而不说明其名。于是,向来喜欢出风头的段玉兰,便抢在前面,不但去和对方打了招呼,还满口答应道,去参加锦绣公主的宴会。 再下一步,杨思琪便出场了。 她先是在宫门之外,故意去抢段府马车的道儿,再接下去,就是故意讥笑段玉兰和段青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想引开段青茗和段玉兰的注意力。并给她们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再以后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些冲突而起的。 再到后来,杨思琪先段青茗姐妹见到了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并故意指出,前面的一个女子,就是段府的小姐,而并没有说明,是段二小姐,还是段大小姐。 在玉萝公主的心里,段府里,就只有一位小姐,才能称其为小姐,所以,她大喜之下,便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把握住了段玉兰的手,开始了被人暗示了许多次的夸奖。 这些夸奖,其实也是伏笔,因为,有些话,说出来的话,说得越多,便是错得越多,锦绣公主就是希望,段青茗越来越错,越来越错。 段青茗上前解围,玉萝公主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恼羞成怒的她,立刻翻脸,段玉兰被责。 在这种情况之下,段青茗是不可能让段玉兰受罚的,于是,她不惜说动了玉萝公主,为自己主持正义。而玉萝公主原本对段青茗就心存好感,而段青茗又足够的聪明,所以,玉萝公主帮助段青茗,处罚杨思琪,这些,都在锦绣公主的预料之中。而更在锦绣公主预料之中的,则是那个愚蠢得可怜,可是,总觉得自己聪明无比的段玉兰了。 玉萝公主找到了误导她的人,处罚了杨思琪,那么,段玉兰的罪责,肯定是没有了。一个没有罪的人,却满身污渍,这地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所以,锦绣公主便示意一侧的宫女去帮段玉兰换一身衣服。 段玉兰是个没脑子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宫里的衣服,都有着特殊的含义,所以,就顺利地换上了锦绣公主精心为她准备的衣服。而锦绣公主此前所做的一切,也都只为了这一刻,那就是,让段玉兰穿上她精心准备好的衣服。 下面的事情,基本上已经不用锦绣公主操心了。因为,段玉兰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定会周围乱转的。即便她不会周围乱转,锦绣公主也会安排人带她去四处“走走”的。这个四处走走的作用,就是为了看到皇后。这也是今日一局的最后一个环节——段氏姐妹均被问罪。 当皇后让人去提段青茗的时候,株儿就知道,今日,锦绣公主的目的,终于都达到了。无论是段玉兰,还是段青茗,都一定难逃死路。 原本,株儿还有些同情这两位得罪了锦绣公主的段氏姐妹,可是,为了她自己的自由,株儿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其实,锦绣公主能设下如此巧计,也是有株儿的功劳的。而且,株儿曾告诉锦绣公主,她的每一步,既是死棋,又都是活棋。 因为,第一步,若是段玉兰被锦绣公主责罚,段青茗不理的话,那么,段青茗损失的,只有名声,而不会有其他的灾难了。可是,段青茗管了,而且,也替段玉兰开脱了。那么,这个死局变成了活局,就有了下一步的局了。 段玉兰的衣服脏了,锦绣公主暗示宫女带她去换衣服,可是,宫女换给段玉兰的衣服,却是贵人的装束。要知道,在宫里,每个位分的衣服都是有定制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逾越。段玉兰贪漂亮,穿着宫女的衣服在后宫里乱闯,这个后果,无论是谁,相信用脚趾着都能想得出来。 这个时候,皇后出场了。皇后的作用,并不是处罚段玉兰的衣服,而是经由他人之口,说出玉萝公主曾经赞誉段青茗的那一番话。 因为,只有那一番话,才能彻底地,置段氏姐妹于死地。 而锦绣公主原本就恨极了段青茗,所以,置段青茗于死地,才是锦绣公主今日最大的目的。现在,锦绣公主的目的即将达到了,所以,这其中最开心的,就是锦绣公主本人了。 眼看着,皇后的人带人离去,株儿小心地告退,然后,朝锦绣公主邀功去了。 皇后根本就没有将这个小小的宫女看在眼里,听到她告退,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允许了。 在皇后的心里,令她不舒服的段青茗,才是她想要对付的主儿。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段青茗这个个名字,皇后的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淡淡地问一侧的凌嬷嬷道:“这个段青茗的名字,我怎么如此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要知道,对于皇后来说,每天听过的名字,听说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没有办法个个都记得清楚,而皇后身边的凌嬷嬷记性最好,所以,有很多时候,皇后都赖以对方帮自己将一切不重要的,或者是重要的人或事记个清楚。 听了皇后的话,一侧的凌嬷嬷低下首去,她低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个段青茗,就是大皇子曾经向皇后您提过的人。” 皇后似乎微微地怔了一下。 此时,静贵人已经告辞了,整个暖亭之中,都剩下了皇后自己的人的,所以,凌嬷嬷才敢大胆地说了出来:“这个段青茗,就是因为大皇子听了她生辰的事情,所以,对她起了兴趣,还曾经求娘娘您将这个段姓女子给她呢。” 皇后一听,顿时微微地沉了一下眸子。 是的,她终于都记起来了。这个段青茗,她的确是听过的,而且,是听大皇子炎凌珏听说过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赛事 是的,她终于都记起来了。这个段青茗,她的确是听过的,而且,是听大皇子炎凌珏特意向她提起过的。 这个段青茗,就因为生辰那天,寒池里绽放荷花,所以,名声大噪,那一段时间之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是因此,大皇子炎凌珏曾经来求自己,说是要纳这个段青茗为自己的妃子。 当日里,皇后倒是答应了,说会找个机会,看看这一位段府小姐的人品。可是,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再加上年关将至。随之而来的,则是今年的冰雪之灾,朝廷上下惶恐,所以,这件事,就被皇后暂时性地搁下了,大皇子炎凌珏也没有再提起。事实上,皇后早已忘记了曾经有段青茗这个人,也忘记了,有炎凌珏所求的这件事。现在,这个段青茗,倒将事情找到头上来了。 想到这里,皇后的眸子微微一沉,她冷冷地说道:“今日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准说给大皇子听。你们明白了没有?” 凌嬷嬷听了,顿时低下头去,应了一声“喏”,然后,去叮嘱身边的宫人们去了。 呆在皇后身边半辈子的凌嬷嬷心里明白,这个所谓的“任何人”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若是今日之事,被大皇子知道的话,今天站在这里的,将会有半数以上,都变成这件事的牺牲品——即便,消息不一定是从这里泄露的。 在这皇宫里的生长规则,一定和全世界都不一样,因为,在这里,从来都不缺少证据,不缺少借口,缺少的,只是那个发现真相的人,还有,就是可以利用这真相的事。 冷风,吹过暖亭,吹得站在亭子前的宫女们瑟瑟发抖,可是,她们依旧静静地站着,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暖亭之中,皇后微微闭着双眸,心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太后对她的警告——若你再没有办法做一个令珏儿骄傲的母后,若是你让沈贵妃得了先机的话,那么,剩下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这个看着办,明显的,就是让她小心为上的意思。可是,要怎么小心呢?上不得帝王宠,下被太后层层节制,现在的皇后,已经快要剩下一个空壳子了,这样的皇后,又怎么能做得出令人刮目看相的事情呢? 只要一想到沈贵妃那个可恶女人的嘴脸,皇后的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的烦闷。她微微咬了咬牙,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太后的疾言厉语,皇后不由地揉了揉眉心,静静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唯今之计,只希望这个玉萝公主这里不要出什么差错,然后,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看珏儿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吧?毕竟,珏儿的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只要有珏儿这个后盾在这里,太后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怎么样的吧?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地睁开眼睛,淡淡地朝前望了一眼,以一种十分懒慵的语气,淡淡地说道:“大皇子现在哪里?” 身边的凌嬷嬷低首,轻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大皇子殿下现在公主那里。” 帝君一共有三位公主,而唯锦绣公主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所以,凌嬷嬷的这个公主,明显的,就是指的是嫡公主锦绣公主了。 皇后一听,忽地睁开眼睛,失声问道:“你说什么?珏儿在锦绣那里?” 那么,她刚刚让人去拿段青茗的事情,岂不是会让珏儿知道了? 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在表面上拂逆儿子的意思,即便是皇后,也不想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被自己的母亲拿来问罪,所以,这一下子,势必是要惊动珏儿的不是么? 凌嬷嬷实在是个非常了解皇后的人,她微微低下头去,恭声答道:“娘娘还请放心,奴婢早就交待过杉儿了,若是看到大皇子的话,就拉段小姐到一边去说话,尽量不要惊动了大皇子。杉儿向来是个机灵的丫头,皇后您就放心好了。” 皇后忽然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珏儿不知道。 皇后忽然睁开眼睛,朝凌嬷嬷说道:“那个段玉兰呢?” 凌嬷嬷答道:“那个段玉兰,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没有被拉出去,就已经晕了,奴婢已经着人拿冷水泼醒她,等那个段青茗来了,再一起处置。” 皇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要知道,皇后杖毙一个外臣之女,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若要人死,就必须要有一个完美的借口。而现在,皇后的借口,就是段青茗。是的,只要段青茗来了,那么,这个段玉兰的罪,基本上就可以定下了。到时,无论是杖毙一个,还是两个,都同样的,师出有名。 想到这里,皇后轻轻挥了挥手:“把那段玉兰暂且压下,找人问问她的话,待段青茗来了,再一起处置吧。” 凌嬷嬷后退半步,转身交待去了。 暖亭之中,就只剩下皇后一个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绪却不知道,早飞向了哪里。 段青茗,你究竟有何本事,先得炎凌宇的青睐,而今,又令珏儿为你上心? 当皇后在暖亭之中,想着段青茗是个怎样的人时,那一边,锦绣公主这里,已经变得热闹非凡了。 事实上,今日里,除了对付段青茗之外,锦绣公主还真做了不少的功夫。这不,才刚刚用完膳,锦绣公主就提议一起去比武场看看。 玉萝公主从小长在马背上,善骑射,并以此为傲。所以,锦绣公主专门准备了适合玉萝公主的节目,就是希望她今日里能尽兴,并且开心。 而玉萝公主已经和段青茗很熟了。一路上,她缠着段青茗,不停地问这问那,段青茗除了对这位公主超强的精力感觉到叹服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现在,一行人已经出现在竞技场上。玉萝公主一看到这里良马骑射,顿时兴趣来了,她一把拉上段青茗,就朝前走去。 一侧的锦绣公主看到玉萝公主和段青茗如此熟络,心里早不是滋味了,可是,再一听到株儿回来的禀报,她的心里又平衡了。现在,有了皇后的介入,这个段青茗,也真的神气不了多久了,她自己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即便大祸临头的人浪费精力。 杨思琪也被玉萝公主免了罪,此时,她兴趣缺缺地跟在锦绣公主的身后,她已经换衣梳妆过了,可是,因为被冻到的关系,所以,神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而且,她表现得,一直非常的沉默,在整个过程之中,她的眼睛不时地朝段青茗瞟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玉萝公主一个漂亮的翻身,一下子跃上马背,跟着,朝段青茗提出邀请,而段青茗虽然前生里骑马坐车不在少数,可是,今天的她,已经出够了风头,所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玉萝公主的邀请。 玉萝公主被段青茗拂了面子,她也不以为忤,只是朗声笑了笑,便纵马来到锦绣公主的面前,朝锦绣公主朗声说道:“公主,今日里,我们来比一下射骑怎样?” 锦绣公主一听,立即掩口笑了起来:“看来,玉萝公主是技痒了?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萝公主听了,又朝锦绣公主身后的杨思琪看了一眼,说道:“单你和我比,胜负也没有什么意思,这样吧,我们各自找一个伴儿,再来一场实力竞技,如何?” 第四百九十九章 选马 玉萝公主生性豪爽,最喜欢以武为娱,所以,在吃饭之余,一定会有这些节目来助兴的。而这些,锦绣公主也是早料到的,所以,并没有觉得十分的意外。当下,也就爽快地应下了。 可是,这应下了是一回事,如何赢玉萝公主,则又是另外的一件事了。毕竟,玉萝公主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若论及体力、技巧,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而且,现在又有段青茗为伴,那么,胜算岂不是更大了一些么? 锦绣公主想到这里,眼神一转,眸光微闪不由地朝站在玉萝公主身侧的段青茗多看了一眼。 这个段青茗聪明,人鬼点子多,若是她赢了玉萝公主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讨个彩头,顺便让段青茗吃点亏呢? 这样想着,锦绣公主一抿唇,刚想说话,那边,玉萝公主已经抢先开口了:“锦绣公主,这话可说好了,段青茗是我事先选好的伴儿,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锦绣公主一听,笑道:“玉萝公主看上的,我自然不会与你争,而且,我的同伴,也是事先选好的,就是杨思琪。” 这边,杨思琪和段青茗彼此对望了一眼,杨思琪快速地转过了头,而段青茗则淡淡地笑了一下,表示毫不在意。 段青茗虽然表面并不在意,可是,这心里却开始思忖。要知道,两国的公主对峙,她又被选为对方的一营,这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可若是细想起来,若是她助玉萝公主胜过了锦绣公主的话,那么,锦绣公主的脸上,哪里挂得住呢?可是,若是段青茗暗助锦绣公主,让玉萝公主输了比赛的话,先莫说她辜负了玉萝公主的信任,即便是锦绣公主,也是胜之不武啊。 段青茗想到这里,不由地朝玉萝公主的方向多看了一眼。看来,得想个法子,让这个局,变成和局才是啊。 可是,段青茗原本就是个弱不禁风之辈,她除了会骑马之外,其他的什么射骑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这怎么可能动得了什么手脚呢?到时候,莫说是段青茗动什么手脚了,怕自保,也是没有什么把握的吧? 比赛的规则,很快就定下来了。玉萝公主的锦绣公主各自选马,围着猎场跑上三圈,然后,分别射向三个靶子。最后,以最先达到者以及射箭最中靶心者为胜。 自然了,这场比赛,是以友谊和娱乐为主,输赢为辅,可是,这其中的障碍,还有难度,却是少不了的。 其中,这三圈之中,每一圈的尽头之处,都有一个障碍物。第一个障碍物则是骑墙。骑墙高达一米左右,骑马者必须狂奔而至,必须要提前纵马跳跃,才能顺利地通过。若稍有不慎的话,很可能会人仰马翻,或者是被马掀翻在地。轻者,受伤倒地,重者,则会命丧身亡。 而这第二圈呢,则是有一有陷阱壕沟,沟中埋藏着无数的尖刺利剑,同样要考较骑马者的功夫,若是不能策马一跃而过的话,那下场,倒比之第一次,来得更加的凄惨。而每次跨越障碍之后,就会有一个箭牌在前,要求每一个骑者,在跨越障碍物之后,就迅速地射出一箭。而这一箭,考较的,除了射,还有骑。 试想一下,刚刚跨越障碍物的马匹,爆-发力极大。若是你及是勒马,马收不住脚的话,那么,同样会人仰马翻,可是,若是你勒马力度不够的话,那么,奔马疾驰而过,靶子也是一晃而过,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次射中靶心。更有甚者,这马背之上,颠簸晃荡,若是你不能稳住的话,莫说是射中靶心了,即便是想射出这支箭,都是十分吃力的事情。 而且,这猎场的范围很大,这一圈跑下来,足足有二、三里路那么遥远,若是三圈跑完,射完三箭的话,又有谁能保证,三支箭能支支射中靶心,而且分毫不差呢? 一听到比赛,玉萝公主就兴致勃勃起来。 要知道,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玉萝公主自小玩惯了的,所以,她自然不惧。而锦绣公主,也曾经苦练过马背功夫,所以,也不会示弱。可现在的问题是,两个公主相较,必有胜负,这胜的一方,究竟是谁,这才是个学问。 规则定好了,玉萝公主便拉了段青茗,去兴致勃勃地挑马去了。这边,锦绣公主也拉了杨思琪,去挑自己心仪的马匹。 玉萝公主长期骑马,所以,对于挑选坐骑一道,非常的有经验。她先是为自己挑了一匹青聰大宛马,然后,再为段青茗挑了一匹身形略瘦的小红马。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玉萝公主还真是行家。 要知道,这玉萝公主善骑,所以,对马匹的平衡度,以及耐力,驰力,以及平衡力,都要求得非常的严格。单单看玉萝公主为她自己所挑的马匹,段青茗就知道了。 只见玉萝公主挑的马匹,就知道了。那马,身量高大,前胸宽,腰身跨,小腿细,蹄子小而圆,精神饱满而抖擞,给人的感觉,就是欲驰飞扬,威武十分。 再看玉萝公主为段青茗所挑的马匹,则和玉萝公主的完全不一样。玉萝公主为段青茗所选的马匹,身量较小,可脚步稳健,而且,那马的眼神温顺,精神饱满,一看起来,就知道是一匹个性温顺,而且速度极快的马匹。 段青茗知道,对完全生手或只是想稍做尝试的骑者来说,温顺而善驰的马是好马。表现在形体不要太过高大,性情温和,没有踢人咬人的恶癖,撒僵就跑,速度适中,收僵即停。 玉萝公主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段青茗的面前,笑道:“青茗,你不经常骑马,这匹马最适合你骑。” 段青茗笑笑道:“多谢公主费心了。” 玉萝公主凑近段青茗说道:“你放心好了,待会儿,我赢了锦绣公主的话,一定和她要一样你想都想不到的彩头。” 玉萝公主想和锦绣公主比赛,居然是想要一个彩头? 段青茗听了,说道:“那么,希望公主旗开得胜,得偿心愿。” 玉萝公主一听,摆了摆手道:“得了,青茗,你也别捧我了,待会儿,能不能赢,还得靠你的合作呢,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啊。” 段青茗摊了摊手,苦笑道:“青茗是万万比不上公主的,待会儿,扯了公主的后腿,还请公主不要责怪才是。” 玉萝公主摇头道:“锦绣公主是我的事情,待会儿,你只要不让杨思琪占了便宜就是了。” 段青茗刚想说什么,锦绣公主也牵着马,和杨思琪一起过来了。 锦绣公主所挑的马,通身洁白,没有一丝的杂质。而且,那匹马高大,稳健,只一看,就知道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再看杨思琪的马,一身的灰褐颜色,看那身量,那个头,倒和玉萝公主为段青茗所选的差不了多少。大多的,都是以身量较小,眼神温顺为主。看来,这杨思琪倒是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知道自己骑马不是强项,所以,也挑选了相对比较温顺的马匹。 杨思琪似乎不想和段青茗挨得太近,她紧紧地跟在锦绣公主的身后,然后,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是主角,所以,双方各自打量了对方的马匹一眼,然后,都会意地一笑,然后,将手中的马匹,暂时交到驯马人的手中,各自回去换衣服去了。 第五百章 炎凌珏来了 没过多久,双方都换了衣服走了出来。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朝对方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马匹旁。 玉萝公主的骑服是黑红色的,红色的长衣,衣边、裙摆处,都镶着黑色的边线腰系一条黑色的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浑身散发着英姿飒爽的草原气息。 再看锦绣公主的身上,则穿着一件黄色的骑装,头服高高地束起,露出了白天鹅一般光洁的额头,同样的衬得她精神无比,却也美艳无比。 而相比较之下,段青茗和杨思琪倒是低调多了。段青茗的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骑装,脚踩长靴,神情淡然,看着场中的两个公主,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 杨思琪的身上,也穿着一件紫色的骑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有些委顿,在看向段青茗的时候,眼神之中,偶尔有异样的光彩一闪而过,让段青茗的心里,又是顿了一下。 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马匹之前,准备了第一轮的比赛。 原本,这种比赛,是可以单方,也可以双方同时进行的。可现在,为了方便双方的发挥,而且,更方便于大家不会互相践踏,所以,大家决定,先由一方进行比赛的第一项,然后,再由第二方开始。 而这个提议,则是段青茗提出来的。 而且,在这大冷天里,焚香实在是麻烦,又容易熄灭,所以,大家采用的,则是水囊滴水的方法。 锦绣公主抚摸着自己的马匹,朝着玉萝公主一笑道:“你是客,我是主,所以,这第一局,就由你开始吧。” 玉萝公主听了,笑道,客随主便,还是由你开始吧。 锦绣公主想了想,也不再推辞,于是,她一个漂亮的翻身,立即翻身上马,然后,朝着场中开始驰去。 在锦绣公主驰马,准备开始的时候,只见一侧的宫女刺穿了水囊。只见那水,便一滴一滴地,滴了出来。 锦绣公主骑术不错,身手更是不错。只见她背着剑囊,一夹马肚子,那马儿,就开始扬蹄奔跑起来。她身后的杨思琪紧紧跟上,然后,比赛正式开始了 那马儿奔得飞快,只一会儿,就绕着场子转了半圈了。众人的眸光,紧紧地跟着这场中的二人,似乎,心都要随着他们跳出来了一般。 锦绣公主很快就奔到了那障碍之处,只见她勒马停住,然后,猛地一提马缰,只见那马一个扬蹄,朝着半空一跃,一个漂亮的俯冲,就越过了那个障碍的高墙。 锦绣公主过了障碍的高墙之后,立即松开马肚,只见她迅速地引弓,然后,瞄准了远方的靶子。只见她一个翻身,那靶子居然射到了中心略侧一处的地方。 只听场中爆出一阵的喝彩声:“好……” 段青茗看了,也不由地佩服起锦绣公主来。要知道,看这锦绣公主文文弱弱的样子,却看不出来,骨子里,居然有这样的强悍气质。 一侧的玉萝公主,似乎也有些意外,可是,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眯了眯眸子,然后,抿紧了唇。 马背上的锦绣公主得了夸奖,也不骄傲,她仍旧附身在马背上,朝着第二圈的障碍物驰去。 可是,再看锦绣公主身后的杨思琪,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才一跨到障碍物的面前,一勒马缰,原本想一气呵成地冲过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马,刚刚一个俯冲的时候,忽然前蹄一栽,居然栽倒在地。 马背上的杨思琪,自然也不能幸免。只见她一下子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旁边的宫人,连忙上前,将神色狼狈的杨思琪扶起,然后,将那受伤的马,牵出了马场。 杨思琪只是陪赛,所以,她的受伤与否,根本就不影响比赛的继续进行,所以,大家很快地,又将视线,落在了场中的锦绣公主的身上。 马场之上,只剩下锦绣公主一人,在看到她完成了第二圈了障碍之后,又是一箭射出,稳稳地中了靶心。 然后,又是第三圈了。 这三个圈子跑下来,锦绣公主已经隐隐的双手发抖,她倒吸了一口气,在度过最后一个障碍物的时候,忽然一个吸气,然后,策马而过。 段青茗站在一侧看着,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她握紧了手心,咬着下唇,心里紧张急了。 要知道,这些马,虽然是经过训练的,比较听话的马匹,而且,这场中的障碍物全部都经过了处理,也不会伤及人命,可是,看到锦绣公主如此拼命,段青茗的手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她生怕那马会蓦地发狂起来,或者是伤到了骑在马上的人。 看到锦绣公主离终点越来越近了,段青茗只觉得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忽然,她听到身后一个宫人的声音:“见过大皇子殿下。” 段青茗只觉得呼吸一紧?——大皇子殿下?那么,可是炎凌珏来了么? 段青茗仓皇地转身,只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正站在她的不远处,正含笑朝她这边望来。 段青茗乍一触到炎凌珏的视线,顿时心里一惊,她连忙躬身道:“臣女段青茗,见过大皇子殿下。” 炎凌珏微微一抬手,道:“免礼。” 段青茗这才站直了身体,然后,退回到了玉萝公主的身侧。 玉萝公主却是认得炎凌珏的,此时,看到炎凌珏来了,她只微微一笑,爽朗地说道:“大皇子殿下,我正和锦绣公主比赛骑术呢,不知道大皇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参加呢?” 炎凌珏看了场中的锦绣公主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们女孩子的游戏,我怎么好与你们一争长短呢?” 玉萝公主听了,笑道:“只有在你们这里,男女才分得如此清楚,要知道,在我们大草原上,不论骑马射箭,彼此都不分男女,大家可都是一样的啊。” 炎凌珏听了,笑着看了段青茗一眼,却没有说话。 玉萝公主看到炎凌珏的视线落在段青茗的身上,她连忙一拉段青茗,说道:“这是我今日挑的伙伴,大皇子殿下觉得如何?” 炎凌珏听了,有些奇怪地说道:“段小姐,你也会骑射么?” 段正倒是一位将军,可是,回到朝廷之后,并不十分的受到重用,这位段大小姐,平日里,又是足不出户,倒是没有听说过她会射骑之类的啊。 段青茗听了,礼貌地躬了躬身,答道:“回大皇子殿下的话,臣女只是来凑个数儿而已,所谓的骑马,还略懂一些,可是,这骑射,却是一窍不通了。” 炎凌珏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又罕见地叮嘱了一句:“待会儿,可要小心些,千万莫要伤了自己。” 段青茗听了,连忙答应了。重又退回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炎凌珏又将视线落到了场中的锦绣公主身上。只见锦绣公主已经迅速地驰马而来,很显然的,她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大冷的天气,锦绣公主已经流出了满脸的汗水。此时,被风一吹,她被汗水清洗过的脸,倒是红通通的,就象是刚刚熟透的苹果一般。此时,她离了场子,策马朝着玉萝公主而来,一脸的兴奋之色,都难以掩饰。 要知道,这三箭之中,其中有两箭,都直中了靶心,而且,还是在疾驰的马背之上,相信这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第五百零一章 谁在使诈? 面对这样骄人的成绩,相信即便是长大草原上的儿女,也会觉得稀奇,所以,这锦绣公主对自己的发挥,还是十分的满意的,所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地明显了一些。 看到锦绣公主策马而来,玉萝公主轻笑了一下,她上前,和锦绣公主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头,朝段青茗一挥手,道:“青茗,轮到我们了。” 段青茗应了一声,然后,牵着马,走出了炎凌珏的视线。 在看到段青茗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炎凌珏的眸光,微微地闪了一下。 至所以认识段青茗,除了那个所谓的传奇之外,就是因为,炎凌宇往这段府里,跑得太勤,而且,呆的时间也太长了。炎凌珏向来对于炎凌宇的一切,都十分的敏感,在得知他经常在段府之中往来之后,他就开始让人调查炎凌宇的一切。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牵出了段青茗这个人。 上一段时间的时候,炎凌珏和皇后讲,想纳段青茗,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炎凌宇的态度,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炎凌宇却表现得丝毫都不关心,甚至,连段府之中,都不再去了。 炎凌宇的身边,自然有炎凌珏的手下,当问及这个问题时,炎凌宇答道:“这想要的东西,既然已经得到,还去来做什么呢?” 炎凌珏最后才知道,那把穿月弓,居然是从段府之中得来的,至于怎样得来,那倒不是十分的清楚,可是,炎凌珏所知道的是,曾经有一个刺客,被逼入段府之后,身亡了,所以,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炎凌珏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抢炎凌宇的东西,这个段青茗,因为炎凌宇喜欢,他便想抢来看看,反正,多纳一个女子,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只不过是府里多了个人而已,对于其他,则毫无影响。 可现在,炎凌宇对段青茗没有兴趣了,这炎凌珏反倒觉得,这个段青茗,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这念头,也就慢慢地打消了。 可今日,他有事来找锦绣公主,却不料,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段青茗。 上次,炎凌珏看到段青茗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九岁大的女孩儿,虽然人看着成熟,五官长得还可以,可是,炎凌珏更喜欢那种娇媚如花的女子,而不喜欢这种清凌凌的美人儿,所以,当时,只看了一眼,就略过了。可是,今日再见,段青茗却和上次看到时,大有不同,而且,她的身上,居然有一种少女初长成的娇媚风情。这令炎凌珏不由地,又多看了一眼。 这边,炎凌珏还在观察段青茗呢,一侧的锦绣公主已经朝他走了过来,锦绣公主和炎凌珏的感情一向很好,她一把拖住炎凌珏的手臂,娇嗔地说道:“大皇兄,你看看我刚才发挥得怎样?” 炎凌珏原本就是刚刚才到,所以,根本没有看到锦绣公主的骑术,此时,听到锦绣公主问,他淡淡一笑,道:“我的皇妹,自然无人可以匹敌了。” 锦绣公主听了炎凌珏的夸奖,心里更加兴奋起来,她便开始比比划划地,和炎凌珏说起了比赛的整个过程。 而现在,炎凌珏的整个心思,全部都落在段青茗的身上,听了锦绣公主的话,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锦绣公主的视线,随着炎凌珏落在段青茗的身上,她忽然闪了闪眸子,问道:“大皇兄喜欢段青茗么?” 炎凌珏一听锦绣公主的话,顿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他说道:“哪里有的事……我只是在想,这个段青茗,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玉萝公主另眼相看呢?” 锦绣公主一听,顿时放下心里,她微微地扁了扁嘴,说道:“这哪里是段青茗的过人之处呢……还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锦绣公主这一点,倒是说得没错。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的话,玉萝公主根本就注意不到段青茗,更别提会去和她结盟之类的了。 炎凌珏听了锦绣公主的话,心里有些奇怪,可是,他终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看向了场中开始驰马而行的两个女子。 刚刚锦绣公主比赛的时候,所用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这水囊里的水,恰好刚刚滴完,那个水囊里装的水,也恰好是刚刚一柱香的时间,所以,锦绣公主完成整个比赛,所用的,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现在,重新换玉萝公主上场,那些宫人们,早按照比赛的规则,水囊已经再次装满了水。水囊的水口原本就在下端,现在,已经开始了慢慢地往下滴了。 锦绣公主看着场中的玉萝公主,忽然,暗暗地微笑起来。 因为,按照比赛的规则,这主赛手,是要经边缘的跑道,而副赛手,则是要跑中间的赛道的。作为在马背上长大的种族,玉萝公主的骑术,自然是没有说的。只见她一个漂亮的提、勒、再就是一个俯冲,那马,长嘶一声,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障碍墙的对面。 只见玉萝公主轻夹马肚,手中的箭矢搭起,然后,她一拉弦儿,那箭矢便流星一般地朝前奔去,而且,只听“夺”的一声,直中靶心。 四周,又响起了如雷般的喝采声。可是,锦绣公主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虽然,她第二圈,第三圈同样的直中靶心,可是,这第一圈的时候,她的箭,却是射偏了的。而现在,玉萝公主明显的,已经超越了她了。若是玉萝公主这第二圈和第三圈同样的,也射中靶心的话,那么,她锦绣公主便算是输了。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微微地咬紧了下唇。 玉萝公主的马跑得很快,没用多久的时间,就把段青茗甩出了好远。段青茗紧紧地在身后追着,在经过那道障碍的时候,她也学着玉萝公主的样子,用力一夹马肚,想让那马一冲而过。 那马,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在离障碍地墙壁十来步远的地方快跑两步,再加上一个俯冲,就要冲过那道障碍物。 段青茗的心,顿时就要跳出来了。 马,她不常骑,更加说跨越这种障碍物了。现在,力道她用尽了,就要全靠这马的发挥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道有没有。 一侧的炎凌珏一看段青茗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经常骑马,可是,段青茗胯下的马,性格还算温顺,所以,若是段青茗控制得好的话,想要越过这个障碍物,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炎凌珏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想看着段青茗如何跨越这道障碍,可就在一个侧眼之间,他忽然看到,一侧的锦绣公主的眼里忽然散发出一种灼人的光芒。 炎凌珏看了,不由地吃了一惊。因为,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人妹妹的性格,知道每当锦绣公主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的时候,就是她想整人的时候了。而且,那个被整的人,下场一定的非常的凄惨。 炎凌珏顺着锦绣公主的眼神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跨越障碍的段青茗。 这下,炎凌珏不由地吃了一惊——难道说,锦绣公主想对付的人,居然就是段青茗么? 炎凌珏虽然并不知道,这段青茗究竟因何得罪了锦绣公主。可是,看锦绣公主的眼神,这段青茗,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炎凌珏不由地朝前迈了一步,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上前去提醒一声段青茗,别让对方着了锦绣公主的道儿了。。 第五百零二章 段青茗的伤 然而,就在这时,段青茗骑着的马,忽然一个滑步,跌倒在地。而马背上的段青茗则在毫无准备之下,就被抛下了马背。而且,段青茗跌下的姿势,绝对没有办法和片刻之前杨思琪跌下的姿势比。因为,那杨思琪跌了,还会自己爬起来,而且,身上一点事没有。可是,再看看段青茗的这姿势,活该的,可是个倒栽葱啊。再看看这地下的不知道是碎石头,还是碎瓷器渣子的地方,这一跌下去,少则受伤,多则毁容…… 说是迟,那是快,段青茗身体一歪,眼看着,就要凶多吉少了。 炎凌珏一声惊叫,他的人,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 一侧的锦绣公主一见,连忙叫了一声:“大皇兄,你在做什么?” 看大皇兄的样子,居然是为了救段青茗那个女子么?可是,大皇兄不是不喜欢女子的么?怎么对这个段青茗,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锦绣公主跺跺脚,用力地咬紧了下唇——段青茗,我就不相信,这一次,你还不中招儿? 段青茗这边,因为敌不过那落马的惯性,已经整个人,都朝着地下跌去。她苍白着脸,整个人,都要被飞甩到一边。在这紧急关头,她用力一咬牙,用力一勒紧了马缰。并将整个人,都附在马背上,就在那马倒到地下的同时,她看准机会,蓦地一个翻身,对准马匹倒下的地方,朝着相反的方向,就地又是几个翻滚。然后,落到了一侧的土地上。 疼,浑身都是疼痛的感觉。 段青茗的手掌破了,流出了血,她的脚也葳了,似乎还听到骨折的声音传来,她疼得顿时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段青茗动了一下,根本就动不了了。她坐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腿,心里苦笑着,这下,倒真的被伤得结结实实了。 段青茗咬了咬牙,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直小心,却还是被被受伤的马儿甩下了马背?她咬紧下唇,忍住剧烈地疼痛,一拐一拐走的那匹马,开始细细地观察。马儿跌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能动了,此时,它低声地嘶吼着,望着段青茗的神情,满脸都是痛苦。 段青茗望着那匹马,眸子里,不由地流露出怜惜的光芒:“都是因为我,你才摔了跤的,对不起。” 马通人性,这一跤,它一定摔得不轻,若不是如此的话,它怎么会如此的痛苦呢?可是,段青茗对于自己摔跤的事情,还是感觉到十分的奇怪。 要知道,先前的锦绣公主,和而今的玉萝公主都没有事情,有事的,先是杨思琪,再接下来,就是她。那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段青茗细细地观察着那匹马的四肢和四蹄,可是,她看了许久,却仍旧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正在这时,眼尖的她,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逆光闪烁。她倾过身体,拣起来一看,不由地脸色一变。 正在这时,炎凌珏已经快速地赶到了,他一看到神色痛苦的段青茗,没来由地心下一惊,道:“你怎么了?” 段青茗抬头一看,原来是炎凌珏,而且,看他的样子,居然是伸出手来,要来扶自己么? 段青茗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道:“多谢大皇子殿下关心,臣女……没事。” 段青茗想躲,可是,腿完全不听使唤,更有甚者,她衣衫零乱,神情狼狈,这即便是躲,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炎凌珏看到段青茗满脸的痛苦,可是,却还在下意识地躲避着他,这下,心里早就恼了,他恨恨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矜持什么呢……走,我带你去看太医。” 段青茗一听,立时吃了一惊,她连忙说道:“不敢劳大皇子大驾,让那些宫女们扶一下就是了……” 炎凌珏一听,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何时对一个女子如此大献殷勤过呢?平日里,都是那些女子们看到他,就一脸的讨好,而且,还不惜使出百般手段,可此时,段青茗非但不领情,还一脸的避如蛇蝎的样子? 炎凌珏咬咬牙,朝段青茗恨恨地说道:“让你来你就来……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呢?” 说着,炎凌珏的手,又朝着段青茗伸前了一点儿。 段青茗更加一惊,她连忙说道:“男女有别,还望大皇子殿下不要惹人非议。” 炎凌珏听了,不怒反笑道:“我怕什么非议……我原本就准备告诉母后,说要收了你的呀。” 段青茗一听,顿时浑身冰凉。她万万没有想到,段誉所说的话,居然是真的。而这个大皇子,真的是想将自己收到宫里去么? 可是,段青茗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惹了炎凌珏的注意,从而让他生出了这种心的呢? 可是,眼下都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若段青茗真的让炎凌珏抱这一下的话,她此后,就是浑身长满口,都要解释不清楚了。 可是,炎凌珏一脸的坚决和不快告诉段青茗,他是真的要来抱自己的。而眼下,也不是逞强的时候,段青茗急中生智地说道:“还请殿下不要如此……皆因臣女身上不方便,怕弄污了殿下的衣裳。” 炎凌珏听了,倒是愣了一下。 要知道,女子的不洁之物,通常是指癸水来到那几天。而段青茗,真的如此么?可是,这段青茗如此小的年纪,怎么会有癸水来呢?炎凌珏有些怀疑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表示不信。 段青茗一看炎凌珏的神色,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她连忙说道:“臣女的意思是,臣女受了伤,身上又沾了泥土,千万不要弄污了殿下您的衣裳……” 炎凌珏听了,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又不以为然地说道:“本殿不怕。你又怕什么呢?” 段青茗暗暗咬牙,脸上却强笑道:“殿下半生磊落,自然是不拘这等小节的,可现在的问题是,有玉萝公主在此,殿下还是勿令对方觉得殿下是随意之人吧。” 段青茗话说得含蓄,可是,炎凌珏倒也听清楚了。段青茗这是在提醒自己,可别让人说了闲话,让皇上知道,让外邦的人看不起呢。 心里忽然对段青茗又生出了几分鄙视——原本,他觉得这个段青茗与众不同,可是,现在看来,她还不是和那些攀龙附凤的女子们一般?玩尽了心思? 想到这里,炎凌珏对段青茗的心,倒淡了几分。他直起身来,淡淡地说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受伤么?” 段青茗一看炎凌珏的神情,连忙说道:“臣女确定,确定——” 只要炎凌珏不要对她过分亲密,你就是再让段青茗起来走几步试试,她都认了。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玉萝公主的声音:“青茗,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玉萝公主的声音,犹如天籁,听得原本就进退不得的段青茗立时如获郝令,她连忙大声说道:“玉萝公主,我脚扭伤了!” 玉萝公主原本没有注意到段青茗的情况。再加上,此前杨思琪也曾经受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当她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段青茗一脸的痛苦,似乎真的受了什么重伤了。 于是,她连比赛都顾不上了,立即策马回来,看段青茗怎样了。 玉萝公主跳下马,连忙上前几步,一下子扶住段青茗,关切地问道:“青茗,你怎么了?伤到了哪里?” 第五百零三章 区别 这玉萝公主也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此前杨思琪也有跌倒,可是,却不似段青茗如此痛苦呢?而现在,看段青茗的样子,似乎要比杨思琪伤得重得多么? 段青茗望着玉萝公主,苦笑道:“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扭了脚了。 玉萝公主一看段青茗手掌擦伤了,脸上也有些小小的伤痕,再看段青茗所跪地地方,似乎特别多的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想必,就是让这些东西给擦伤了吧? 她一翻段青茗的手腕,有些吃惊地说道:“还说没事,都伤成这样了……” 炎凌珏还站在一边,神色有些莫测。玉萝公主见了,朝炎凌珏说道:“大皇子殿下,还是我来扶青茗,麻烦你给帮忙,传太医过来吧。” 炎凌珏听了,神色有些扭曲,他无言地点了点头,走开了。 玉萝公主扶着段青茗,慢慢地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怎么回事呢?我没事,你居然摔伤了?” 段青茗苦笑道:“真不好意思啊,害得公主连比赛都耽误了。” 原本,这只是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之争。可现在,因为她,玉萝公主却停止了比赛,专门来看她了,说不得,这过一会之后,锦绣公主会如何说她呢。 玉萝公主挥挥手,爽朗地说道:“咳,还说什么比赛呢,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话说了一半,玉萝公主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锦绣公主也不敢说什么的,大不了,我们再比一场而已。”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了。 看来,这锦绣公主今天若不看到她倒霉,是一定不会罢休的。你看,现在就连累到玉萝公主了吧?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玉萝公主忽然说道:“咦,对了,青茗,我就觉得奇怪啊……杨思琪摔了一跤,你也摔了一跤,可是,锦绣公主和我,居然没事的?” 段青茗不想和玉萝公主说太多,只是笑笑道:“可能我和杨小姐骑术都不算精湛吧?这不小心,也是有的。” 玉萝公主低头思忖了一下,却沉默着,没说什么了。 再走两步,锦绣公主和马场上的宫人们都迎了上来。有宫人上前,扶过段青茗,朝着一侧的休息室走去。 锦绣公主原本满心的不开心,此时,看到段青茗一脸痛苦的样子,心里的恨意稍解。可是,她很快又装作一副关切的样子迎上前去:“怎么回事……思琪出事了,你也跟着出事了?没摔到哪里吧?” 段青茗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多谢公主的关心,臣女只是葳了脚,其他都没什么。” 段青茗示弱,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可是,玉萝公主却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青茗她不但脚葳了,手也擦破皮了,就连脸上,都擦伤了一块儿,得快些看太医才是,别等落了疤痕了。” 段青茗笑笑:“玉萝公主言重了,怕没有那么严重吧?” 玉萝公主眼睛一瞪道:“咳,这还不是因为我么?若是我不挑你和我一起比赛的话,哪里会有这等无妄之灾呢……这说到底的,都还是我欠了你的啊!” 段青茗一听,微微地弯了弯唇,看来,这玉萝公主大约也估摸出了什么事了,虽然她不说,可是,心里都明白了不是? 于是,段青茗轻声说道:“说到底,还是我拖了公主的后腿啊。” 玉萝公主拍拍段青茗的肩膀,笑道:“有什么后腿拖的啊……只不过一场来去玩笑而已……对了,锦绣公主,我们还是改日再比过吧,今日,着实有些累了。” 说完,居然坐到一旁喝茶,不动一下了。玉萝公主这累不累的,是一回事,可是,段青茗因为她,被锦绣公主算计了,却是拿她当傻瓜一样,这一点,玉萝公主的心里,十分的不爽。所以,她正在捉摸着,找个机会,算计一下锦绣公主呢。 锦绣公主也不蠢,知道玉萝公主觉察到了什么。可是,只是觉察,而没有证据的事情,锦绣公主是不怕的。她笑吟吟地望着玉萝公主,说道:“呵呵,正巧啊,我今日也有些累了,所以,就依玉萝公主吧……我们改日再来比过。” 说话间,宫里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他先是帮段青茗把脉,然后,又细细帮段青茗查看了伤势,上上下下的,都仔细检查过了,这才说道:“这位小姐只是扭伤了脚,手上的伤痕深了一些而已。额头上的伤痕,待过几日,就会好了,请不必担心。” 说完,那个御医又叮嘱了段青茗不准湿水等等需要准备的地方,就去开药了。而段青茗则和他礼貌地说了句:“有劳了”。然后,坐在那里,乖乖地等候起来。 玉萝公主一直留意着段青茗的动静,此时,听到她没事,就叫了侍女跟着御医去取药。而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陪着段青茗,似乎怕她再出什么事一般。 段青茗心中好笑,却也没法子拒绝。她坐在那里,正左右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的某一处,炎凌珏忽然一脸的严肃,正和一个迎面而来的宫女说着什么。 那个宫女的腰弯得很低,可是,却刻意地朝段青茗这边望了一眼,看那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幽冷感觉。 那眼神,看得段青茗一愣,那个宫女的眼神,却转开了。似乎,不愿意和段青茗对视一般。正在这时,炎凌珏也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然后,朝着段青茗看了一眼。 被一个人看,可以说是意外,可是,两个正在说话的人都在看自己,那岂不是代表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段青茗只觉得心里一沉,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说了两句,那宫女又朝炎凌珏鞠了个躬,转身离去了,炎凌珏也朝段青茗眸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跟着离开了。眼前,只剩下了玉萝公主,还有锦绣公主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左一句,右一句地聊着天儿。 看到药抓好了,玉萝公主站起来,朝段青茗说道:“青茗,你脚伤了,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段青茗一听,连忙说道:“不劳公主了,臣女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玉萝公主一听,立时脸色一黑,道:“你因为我而受伤,我怎么能弃你不顾呢……听话。” 说完,玉萝公主就转身,和锦绣公主告辞了。 锦绣公主似乎想挽留,可是,看看玉萝公主的眼神,挽留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她微微扁了扁唇,似乎一脸的不快,可是,终是放了这二人,走了。 才走出两步,段青茗就苦笑道:“公主您其实不必如此的。臣女是真的没事。” 玉萝公主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段青茗说话,她就闷闷地说了一句:“行了,我先送你回去。” 看到玉萝公主似乎不开心的样子,段青茗便不再说话了,玉萝公主的侍女在前,扶着段青茗,玉萝公主则和她并肩走。又走了一段路,玉萝公主忽然说道:“锦绣公主想占我的便宜,我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我由得她算了。” 段青茗看了玉萝公主一眼,就知道,玉萝公主指的是那水囊里的水——若是比赛的时间,以水计的话,那么,水囊第一次的时间被突破的时候,滴得慢,第二次的时候,滴得快。所以,排在第一的人,会赢得少许的时间,而排在第二人的,则会输上一些时间,可就是如此小的差距,通常会决定一这场赛事的胜利。 第五百零四章 使命 玉萝公主忽然拍着段青茗的肩膀,笑了起来。她说道:“其实,我也就是一说……青茗,你知道么?今日里,你若不受伤的话,我一定赢得锦绣公主心服口服。” 玉萝公主说着,一边挥挥拳头,一边朝段青茗咧咧嘴笑笑,说道:“青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粗鲁,不象一个淑女?” 玉萝公主的比喻,实在太有趣了,段青茗听了,一下子笑出声来:“那么,淑女是什么样子的?” 玉萝公主也跟着笑了,她一边笑,一边作出淑女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笑不露齿,行不动裙……青茗,我走得对不对?” 玉萝公主的样子,哪里象是什么淑女呢?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学人怪样的小丑而已。可偏偏她的神情又太过认真,所以,段青茗看了,想笑,却觉得这笑里,另有一番滋味儿。 段青茗看着玉萝公主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哎哟,我说公主啊,你这表演,也实在有些太过了……” 什么叫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嘛,你看玉萝公主这样子,分明的就是的捏着走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嘛。 玉萝公主被段青茗笑了一顿,她有些气馁地说道:“哎,还是算了,我就是学不会你的样子。” 原本,玉萝公主可是学想做给段青茗看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动,就被段青茗笑了一顿。于是,她只好叹息,自己不是做淑女的料儿了。而且,她永远都比不上段青茗淡定如斯,却也雍容大气的气度了。 看来,这什么样的水土,就会养什么样的人啊,若是谈及淑女,可不是从小在马背上就能养成的呢。 段青茗奇道:“我什么样子啊?你没看到,我现在路都不能走呢,你还学我?” 玉萝公主上前一步,帮着那个侍女扶着段青茗的另一只手臂,叹息着说道:“青茗,你是不知道,我的母妃,原本就是大夏的公主,后来,被我父汗娶去我邦,可是,她思念故乡,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自从我出世以后,她就常和我说,希望我能学得象大夏的淑女一样,高贵优雅,嫁回大夏呢。” 段青茗顿时有些默然。 每一个作为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好的归宿,总是希望,将这世上最好的,都捧给自己的孩子吧? 段青茗笑道:“玉萝公主就很好啊。其实,不是嫁到哪里才一定幸福,而是你要找到一个令你幸福的人。那样的话,才是一生的幸福。” 玉萝公主原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此时一听段青茗一说,她又笑了起来:“青茗说得对啊,可惜的是,母妃没有看到过你,若不是的话,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话说到这里,玉萝公主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青茗,你愿意不愿意嫁去我邦呢?我邦的好男儿可是多多的有呢,而且,我的三哥哥……我的三哥哥,就是这些好男儿其中,最优秀的一个啊!青茗,你考虑一下看看?” 段青茗顿时被玉萝公主说得哭笑不得,她无奈,只好抚额,叹了口气,说道:“那个,玉萝公主,我……” 段青茗原本想和玉萝公主说,这婚姻之事,需要父母作主、媒妁之言的话的。可是,玉萝公主根本就不等段青茗说完,就抢着说道:“哎呀,不要这个那个了,青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我的三哥……别提他有多好看了。” 段青茗这下真的无语望天了。 似乎,无论她怎么解释,这玉萝公主都象是不明白的样子啊?要知道,在段青茗的心里,莫说是什么三哥了,现在,即便是天降神仙,她都没心去看的呀。 可是,玉萝公主绝对是个说到就想做到的女子。她一看段青茗默然,便强拉着她,朝着自己所住的驿站走去——哼,段青茗这样聪明而且可爱的女子,一定是自己的三哥的,现在就得拉给三哥哥看看,可千万不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段青茗被玉萝公主拉着,腿脚又不方便。她只好求救道:“哎,玉萝公主,你三哥是不是真的很优秀呢?” 玉萝公主理直气壮地点头。她双手叉在腰间,大声说道:“那是自然的,整个草原大漠的男儿,都没有比得上我三哥的。” 段青茗点点头,又说道:“那么,你觉得你三哥要配什么样的女子才好呢?” 玉萝公主一听,又是神气地摆了摆头,说道:“自然要配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了。” 段青茗叹了口气,这玉萝公主的要求,简直和自己搭不上边嘛,真不知道,这玉萝公主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那么,你觉得我现在一团糟的样子,会配得上你的三哥么?” 为了能打消玉萝公主的念头,段青茗已经将耐心降到了最低点了。反正,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和玉萝公主见她的什么三哥的。 玉萝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愣了一下。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段青茗已经耐心地说道:“公主你想想啊,我现在脚伤了,衣衫不整的样子,你三哥哥真的能看上我么……” 段青茗话还没有说完,玉萝公主已经大声地说道:“怎么会看不上呢?青茗可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呢,配我三哥哥刚好是相得益彰的啊,我三哥怎么会看不上?” 段青茗只得抚额叹息。她算是对玉萝公主彻底没辄了。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公主,你想想啊,若要去见你的三哥哥,我是不是得准备一下啊,最起码,这要换身衣服,再等脚好了之后,这样的话,才对得起你三哥这个绝世的男子,你说是不是啊?” 玉萝公主看着段青茗,一双眸子,咕噜咕噜地乱转。看了良久,她才说道:“可是,青茗若是以现在的样子去看我三哥的话,那么,我三哥不正好怜香惜玉么?到时,他一定会对青茗你刮目相看的啊。” 段青茗很想告诉玉萝公主,刮目相看这个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可现在,她最首要的,可是先得打消玉萝公主的念头,费事这玉萝公主过会儿,真的要强行带她回去。 段青茗想了想,按下性子,又认真地说道:“说实话啊,我对自己的状态可是不太满意的。最起码,也要打扮整齐,然后,等自己的脚好了,才能去见客人是不是?而且,你也知道的,你三哥哥这种男子,不是靠怜惜,就一定会动心的是不是?” 段青茗知道,这问题的关键,其实还在玉萝公主的三哥哥身上,而段青茗若想转开玉萝公主的念头,还是要从这方面入手的。 果然,玉萝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似乎有些不情愿。可是,似乎又觉得很有道理。最后,她只好咬了咬手指,朝段青茗说道:“那好吧,青茗,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然后,等你脚好了,我再带你去见我三哥哥……” 微微顿了顿,玉萝公主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又或者说,我应该带我的三哥哥去看看你?” 段青茗一听,顿时觉得这头都大了。看来,这玉萝公主,还真的打上她的主意了。而且,看玉萝公主的架势,这段青茗不去看看她的三哥,她是誓不罢休的了。 第五百零五章 暗争 可是,一个玉萝公主,就已经令段青茗头大如斗了,更遑论她那个不知道 再说了,段青茗向来对皇室里的人,没有半分的兴趣,就是遇到了,也恨不得敬而远之。虽然,这玉萝公主不是大夏的人,可是,无论哪里的皇室,可都是皇室,也都是段青茗敬而远之的对象啊。所以,这玉萝公主的建议,一定是不能成立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伤着的时候,你带你三哥去看我,我岂不是更有压力么?还是等我好了再说吧。” 段青茗只说等自己好了,可没说,等自己好了,就一定去看玉萝公主的三哥。可是,玉萝公主已经误会了段青茗的意思,她开心地笑着,然后,说着自己三哥哥的好处,领着段青茗朝马车那里走去。 可是,段青茗已经怕了玉萝公主了,她一离开软轿,便让在外等待着的秋宁扶自己回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忙不迭地和玉萝公主告别。 玉萝公主看段青茗坚持,倒不再吵着要去送她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段青茗走远了,这才忽然喃喃了一句:“哼,那个锦绣公主,怎么能比得上青茗呢……看来,我还是得找个机会,让三哥和段青茗见上一面,然后,让这二人多些了解,成其好事。” 玉萝公主听着,不由地心里又开心起来——要知道,她和她的三哥哥这一次来大夏是的着使命的,而他们的使命,就是要帮她的三哥,找一位称心如意的王妃。 现在,玉萝公主觉得,经过今日的相处,以段青茗的聪明、睿智和低调,比那个锦绣公主更加适合自己的三哥哥,于是,她已经开始筹划着,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三哥和段青茗互相喜欢了。 段青茗自然不知道玉萝公主心里的小九九,事实上,经过刚才的一番纠缠,她已经将玉萝公主当成了下一个敬而远之的对象了。 看到段青茗似乎神情若有所思,一侧的秋宁也不敢打搅。她只是小心扶着段青茗坐好,让她扭到的脚,尽量地放平,不要再造成第二次伤害了。一切就绪。秋宁放下了车帘子。只是,在马车移动的时候,秋宁忽然说了句:“小姐,二小姐不是和您一起进宫的么?怎么到了现在,她还没有出来呢?” 段青茗听了,顿时一惊道:“怎么,她还没有回来呢?” 要知道,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比赛的时候,那些名媛们,已经离开了一半有多。而段青茗一直没有看到段玉兰,只以为段玉兰已经自己先离开了。可是,听了秋宁的话,段青茗这才察觉到,这个段玉兰,居然还在宫里没有出来? 可是,段玉兰在这宫里,原本就没亲没故的,她没有回来,又是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秋宁,你真的没有看到二小姐出来么?” 秋宁肯定地点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一直在这里候着呢,更何况,我们段府的马车,就只有这一部,二小姐若是回来的话,应该回马车这里的啊,可是,奴婢这等了一大天的,硬是没有看到二小姐出宫。” 段青茗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这段玉兰,莫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可是,段玉兰虽然人不安分,又喜欢欺软怕硬。可是,那都是在段府里的事情啊,在这个深宫之中,她应该有自知之明才是啊。所以,若说是段玉兰主动欺负别人,应该是不可能的啊。可是,若是段玉兰没有欺负人,那么,她又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段青茗想着,却想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眼看着,这成排的马车,就只剩下了段府的一部,段青茗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说不定,二小姐已经乘坐其他的马车,回府去了。” 秋宁想想,这段青茗说得有理,于是,就吩咐车夫离开宫门,朝着段府而去。 就在段青茗离开宫门的时候,大皇子炎凌珏正在和皇后进行着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 此时,皇后面沉如水地坐在自己的宫苑里,眼神淡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想看看这个不肖子,究竟是如何维护段青茗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臭丫头的。 炎凌珏非常的了解皇后。所以,此时的她,根本就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和皇后聊起了家常。 炎凌珏说道:“母后,皇儿刚刚从猎场回来,看到玉萝公主和锦绣一起,在进行什么骑射比赛。” 说到这里,炎凌珏故意停了停,偷偷地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 果然,皇后有些紧张地说道:“骑射?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啊,怎么,她们两个伤着了没有?” 炎凌珏轻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会伤着呢?先莫说玉萝公主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就是锦绣,也不是个轻易会伤着的人啊。” 皇后听了,心里的大石顿时放下了。 原本,这次玉萝公主和她的兄长过来,就是为了和大夏王朝联姻的。按照他们国主的意思,就是希望那个叫清铎的三皇子殿下,能在这里找到一位心仪的公主,更加希望这位叫玉萝的公主,能在这里找到她心仪的皇子,然后,使两国的关系,更加的亲上加亲。 对于这件事,皇帝和太后都十分的重视,所以,若是他们的公主,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的话,她们可真的难交差了。 看到皇后的脸色微微地松了松,炎凌珏接着说道:“只不过,这锦绣没伤,玉萝公主也没伤。可是,还是有人受伤了。” 皇后一听,顿时脸色又微微地变了一下。她问道:“伤了谁了?” 炎凌珏淡淡地说道:“段青茗。” “什么?”皇后一听,顿时站了起来,她大声说道:“你说什么?段青茗伤了?这可是公主和公主之间的事啊,关她一个小女子什么事了?” 现在,皇后最讨厌的,就是任何事和段青茗扯上关系,现在,炎凌珏居然告诉她,段青茗因为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的事情,而伤了脚。这不叫皇后暴跳如雷么? 好在,皇后的风度,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她望了炎凌珏一眼,语气也重了几分:“究竟是怎么回事?” 炎凌珏说道:“回母后的事,原本,这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各自都找了一个伴儿的。这玉萝公主谁不好挑,偏偏就挑了段青茗。可是,这段青茗却摔了一跤,于是,这玉萝公主连比赛都不比了,直接带了段青茗去看御医。” 皇后微微地蹙了蹙眉,直觉炎凌珏的话有语病。 要知道,这段青茗伤了就是伤了。炎凌珏不怪她骑术不精,反倒说什么玉萝公主带她去看御医?看来,这伤的后面,一定还有其他的文章? 皇后微微眯了眯眸子,冷冷地说道:“皇儿,你有什么话的,就一次说完吧。” 炎凌珏望着皇后,直率地说道:“回母后的话,段青茗受伤,是被人算计的……” 皇后一听“霍”地站起身来,她大声说道:“谁?谁……” 皇后关心的,自然不是段青茗的安危,只不过,若是段青茗是被人算计的话,那么,这算计段青茗的人,是不是想将矛头对准了锦绣公主,又或者是玉萝公主的呢?而段青茗,是不是就是个替罪羊一般的存在呢? 炎凌珏望着皇后,眼神淡淡地:“难道母后是真的不明白么?” 第五百零六章 谁的错 炎凌珏望着皇后。皇后也望着炎凌珏。两个人的眼神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变幻森冷之意。 炎凌珏眼神不变,神情却是阴郁。顿时,皇后明白了炎凌珏的意思——这个段青茗的伤,是锦绣公主造成的。 这个认知,令皇后吃了一惊。 她吃惊的,并不是锦绣公主想要对付段青茗,或者是用了某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段青茗。 皇后的吃惊,就在于,锦绣公主居然在和玉萝公主的比赛里,动了手脚。要知道,这若是伤了玉萝公主的话,可就真的不太好交待了啊。 看到皇后的神情,炎凌珏的眸子,淡淡地转了过去,他望着皇后,淡淡地说道:“母后,有些事,皇儿不说,您也能明白。这一次,不是因为那个段青茗,而是因为锦绣太过份了。” 炎凌珏来见皇后之前,就已经将一切都查了个清楚。其实,这原也不必去查的,因为,锦绣公主的身边,原本就是炎凌珏的人。所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只要一问,就彻底地清楚了。 锦绣公主想设计段青茗,于是,就先将玉萝公主拉了进来。 玉萝公主在锦绣公主的诱导之下,错将段玉兰认成了段青茗。 原本,锦绣公主是想借玉萝公主的手,来对付段青茗的,可是,她没曾想到的是,这个清高得状似将任何人都看不到眼内的玉萝公主,居然对段青茗一见如故,甚至,在杨思琪受锦绣公主的指使,枉想除害段青茗的时候,玉萝公主甚至出手帮助了段青茗。 炎凌珏望着皇后,神情淡淡地说道:“母后,孩儿想告诉您的是,锦绣做事也太不小心了,这一切,她做了便做了,可是,却不应该,全部都被玉萝公主识破,就在刚才,玉萝公主已经愤然带着段青茗离去了。” 炎凌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心握得紧紧的。因为,他了解皇后的性格。若是皇后不想放过某人的话,他怎么说都是没用的。可现在,皇后既然紧张玉萝公主,那么,他倒不妨拿玉萝公主出来,做一次挡箭牌了。 其实,炎凌珏的话,只有一分的似,九分的真。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调查出来的——包括锦绣公主如何陷害段青茗,包括玉萝公主怎样放弃比赛,都要带段青茗离开。这无形之中,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这玉萝公主一定是因为识破了锦绣公主,这才愤而带着段青茗离开的。 皇后静静地望着炎凌珏。她的这个儿子,实在太象她了。不但是长相,就连个性也是十分的想像。两个人,都要强而且倔强,从不轻易对任何人、任何事低头。可是,就是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在这后宫里,特别是对于子嗣多不胜数的帝王家来说,才是最悲哀的个性。也正是这种个性,造成了炎凌珏的不大受宠。每次,帝王即便看到炎凌珏,也只是形式上地问一下,然后,便远远的疏远开来。所以从小到大,炎凌珏虽然得赐名“珏”字,可是,除了皇后,从来没有人将他当成珍玉待之。 皇后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身威严的眸子里流露出只有母亲才有的慈爱眼神。她轻轻地说道:“好了,母后知道怎么做了,你先下去吧。” 炎凌珏并不停留,也不问皇后究竟是怎么处置的。他淡淡地朝皇后行礼,然后,就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眼看着自己儿子的身影,缓缓地离开。皇后眸子里的光,又黯淡了一些——皇儿,为了一个你并不认识的女子,居然学会来欺骗母后了么? 没有一个孩子,能骗得过母亲的眼光。 炎凌珏是皇后的孩子,她怎么看不出炎凌珏的心虚和假话呢?只不过,皇后不想揭穿,犹如她不想揭穿自己的自欺欺人一般。 正在这时,门口的凌嬷嬷走了进来。她悄然走到皇后的身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方才,帝君召见了玉萝公主和清铎兄妹,听起来,象是为了赐婚一事呢。” 皇后听了,霍地一惊,道:“结果呢?” 凌嬷嬷微微地摇了摇头。她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他们是在上书房里谈的,那个地方,谁都进不去,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皇后听了,顿时脸色一变,原本站起来的身体,也缓缓地落下了。 皇后知道,这玉萝公主和清铎进宫这一段时间以来,帝王屡屡召见,象是在告诉大家什么一般。而今,又因为玉萝公主的事,牵扯上了段青茗的事情。皇后自然是能找个机会责罚段青茗的。可是,那玉萝公主呢?她若是将这事,在帝君的面前说出来的话,对于锦绣来说,又是多么大的打击? 再说了,即便玉萝公主不说,那清铎呢?那可是一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男子啊,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可是,这一颦一笑皆是算计的年轻男子,就连皇后这样的人,看了都为之心惊。 再者,炎凌珏的话,皇后并未忘记。说到底,这个段青茗倒是微不足道。可是,她的身后,所盘踞着的势力,倒让皇后一时之间,很难憾动得了啊。 若是放在以前的话,皇后倒也不用顾忌这么多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每一件都不顺,似乎,每一件,都是对准她而来的——先是锦绣公主被禁足,再后来就是她身边的向嬷嬷无缘无故地死去……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皇后,这皇宫里,准备要变天了。 想到这里,皇后有些狠狠地说道:“杉儿回来没有?” 凌嬷嬷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回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皇后想了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把那个段丫头的衣服,给本宫剥了,然后,扔出宫去。” 现在,既然段青茗已经离宫了,这段玉兰留着也没有用了。而且,这一连被关了半天的,怕是魂都丢了一半了。现在,只要丢她出宫,然后把这件事盖过去,也就是了。 反正,这玉萝公主总不能长年待在大夏的,所以,这玉萝公主一走,这笔帐,皇后还是要和段青茗好好地算一下的。 凌嬷嬷低首答道:“奴婢知道了。” 然后,转身走了开去。 听皇后的意思,是要放了段玉兰。可是,这段玉兰被关在宫里半天了,若是现在放出去的话,怕会被外人知道吧?而且,这放之前,警告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今日之事,是绝对不可以让段玉兰随便说出去的。 只不过,这些事情,对于一个长年在宫里的嬷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只要亲自去做,就一定会万无一失的。所以,凌嬷嬷低头,吩咐了候在门外的杉儿几句什么,就带着她,朝门外走去。 今日的这一场闹剧,凌嬷嬷其实也没有看清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个段青茗,还有段玉兰,算是和皇后结上怨仇了,但凡得罪了皇后的人,她是会记上一辈子的,而这一次,段玉兰和段青茗十分庆幸地,被皇后又记上了。 想到这里,凌嬷嬷微微地叹了口气——这件事,看似完了,其实,只是个开始而已。从此以后,但凡段青茗和段玉兰一进皇宫,那么,皇后就绝对不会再放过她们的。 凌嬷嬷心里想着,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红色身影。那个身影,正带着宫女,大步朝着凌嬷嬷的方向而来。凌嬷嬷看了,连忙后退半步,朝着那个身影施礼:“奴婢见过公主。” 第五百零七章 苦肉计 没有人比侍候了皇后半辈子的凌嬷嬷更加熟悉锦绣公的背影。所以,她远远地站住,恭敬地行礼。 锦绣公主似乎有什么急事,看到凌嬷嬷行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直接向前去了。 凌嬷嬷按照规矩,给锦绣公主让路,习惯性地,在锦绣公主离去之后,才继续前行。然而,凌嬷嬷才刚刚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锦绣公主的声音:“凌嬷嬷?母后现在宫中否?” 凌嬷嬷连忙点头答道:“回公主的话,娘娘此时正在宫中。” 锦绣公主点了点头:“我正想去找母后呢……你去做什么呢?” 这个凌嬷嬷,可是皇后的心腹,平日里,她和皇后,几乎是寸步不离,可现在,凌嬷嬷却在这大雪天里,急急地出门,而且,她身边带的,还是大宫女杉儿。难道说,皇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让她去处置么? 凌嬷嬷想了想,低声说道:“是段小姐的事。” 皇后的事情,很少瞒段玉兰,所以,凌嬷嬷也没有瞒她。谁曾想,锦绣公主一听说是段小姐的事情,头便霍地转了过去:“你说谁?” 凌嬷嬷不明白锦绣公主的激动从何而来,可是,她却低头回答道:“回公主的话,是段府的二小姐。” 锦绣公主一听,蓦地失笑了。她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段玉兰啊……怎么,母后没有罚她么?” 只要想到段玉兰穿着贵人才能穿的衣服在这后宫里招摇过市,锦绣公主就觉得想笑极了——这个段玉兰,还真是蠢啊,居然连衣服和衣料都认不出来,她这倒霉,可不是活该的么?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轻快地问道:“嬷嬷是去做什么?将段玉兰移监?还是行刑呢?” 要知道,若在宫里越矩,穿了贵人的衣服而不自知的话,是要被行杖刑的啊,看来,这个段玉兰,今日可是倒霉得紧了。 凌嬷嬷低声说道:“回公主的话,皇后的意思是放了段玉兰。” 锦绣公主原本就要走了,此时,听了凌嬷嬷的话,竟然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凌嬷嬷只好重复道:“回公主的话,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奴婢放了段府的二小姐。” 锦绣公主蹙眉,失声说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要放了段玉兰呢?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段玉兰,可以被杖刑了的啊。 不得不说,锦绣公主讨厌段青茗,所以,连带着,连段玉兰也讨厌起来。更重要的是,她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对付段青茗的。可没想到的是,被炎凌珏拦了一下,再被玉萝公主拦了一下,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成行。原本,锦绣公主的心里,还窝着火呢,现在,连个段玉兰都不能教训了么? 咬了咬牙,锦绣公主说道:“嬷嬷,我和你一起去……” 哼,这说了放段玉兰,还不是没放么?既然没放的话,那么,锦绣公主岂不是可以煽她几个耳光解一下恨了? 看到锦绣公主一边说,一边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凌嬷嬷微微地叹了口气,跟着锦绣公主的身后,朝前走去。锦绣公主走得快,凌嬷嬷也跟得快。 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凌嬷嬷忽然说道:“奴婢以前,还在府里的时候,是庶出的孩子,被嫡出的小姐所忌讳,于是,就被逼顶了进宫的名额,进得宫来,奴婢进宫之后,多得皇后娘娘提携,也算是个运气好的。若是留在家里的话,怕是被许给谁家作妾了罢?” 锦绣公主听了凌嬷嬷没头没尾的话,微微凝了凝眸子,却没有出声。 因为凌嬷嬷是皇后心腹的关系,锦绣公主对凌嬷嬷还算是客气,知道凌嬷嬷一向是个慎言的人,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外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一番话的。 果然,凌嬷嬷又叹息着说了一句:“这段府的二小姐,好象也是庶出吧?可是,看她的样子,却比奴婢的命,要好得多。” 说到这里,凌嬷嬷微微苦笑道:“公主,奴婢有感而发,说了这些废话,还请公主原谅才是。” 锦绣公主展眉笑道:“嬷嬷哪里话呢?从小,就是嬷嬷最疼我了,还经常讲故事给我听,现在,又讲了这一段,我记下了。” 锦绣公主明白了凌嬷嬷的意思。 这段玉兰是庶出,段青茗是嫡出,若是锦绣公主不喜欢段青茗的话,大可以拉拢段玉兰,邂逅,来和段青茗为敌的。 而听说,段府之中,没有正室,只有个姨娘,这下,段青茗的日子,还会好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满面含笑地说道:“嬷嬷,快些吧,这段二小姐,怕是等不及了。” 凌嬷嬷“喏”了一声,就跟在锦绣公主的身后,加快了脚步。看来,经过她的点拨,锦绣公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凌嬷嬷就知道,锦绣公主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一点就透。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好吃亏的。 想到这里,凌嬷嬷又挺直了腰杆,然后,任由锦绣公主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段玉兰被关在一间暗房里,这里,没有灯,也没有任何的光线,只有阴冷的风,不知道从何处冒出冻得她几乎血液都结冰了。 段玉兰紧紧地缩成一团,缩在墙角的一处。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她一向向往华丽,向往宫殿,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所向往的宫殿里,不但有华丽的殿宇,还有更加龌龊的心灵。 就如此时,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华丽的宫殿里,居然还有比小草棚里,更加可怕的地方。 段玉兰的心里,怕极了。 原本,今天的时候,她是要被杖毙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走到那个行刑的嬷嬷那里,说了几句话,她就被拖来了这里。 那件华丽的,舒服的,高贵的衣服,已经被剥下了,现在的段玉兰,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中衣,那风,吹在她的脸上,冰凉,冰凉。那风,吹在她的手上,几乎冻得伸不直了。 段玉兰最怕冷。 段玉兰最怕黑。 可是,此时,她却在一个又黑双冷的地方,担忧着自己的生命。 渐渐地,身体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渐渐地,她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只是,在模糊的认知里,她忽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有人开门,是来行刑的,还是来解救她的? 段玉兰艰难地抬头,只看到一团大红的衣服,正朝她慢慢地走来。 那团大红的衣服,就象是一团火,瞬间照亮了段玉兰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因为,段玉兰虽然蠢,可是,她却明白一个道理,这宫里的贵人们,是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的。若是来的,全部是下人,那么,她的小命就玩完了,可是,若是来了主子的话,那么,说不得,是来救自己的。 段玉兰再也顾不了多少了。当屋外的冷风,随着被打开的柴门,再一次的,在她的眼前晃动的时候,段玉兰不由地爬到地上,用僵硬的膝盖一点一点地向前爬去,似乎,她再向前爬一步,就可以爬到光明,就可以爬出生天一般。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阻挡,段玉兰抬头,就看到一双明亮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唇一开一合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段玉兰伸手,抓住了那抹代表希望的红色。然后,她喃喃地,低声地说道:“救我……求你了……” 第五百零八章 锦绣公主的恩德 然后,代表红色的希望,消失了,眼前一片的黑暗,段玉兰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救救我,求你了。 当段玉兰的最后一声求救,消失在半空中时,那个红衣的身影,蓦地朝后退了两步。她一边离段玉兰远远的,另外的一边,还用手扇着鼻子,嚷道:“哎呀,脏死了,脏死了。” 此时,段玉兰的身上,很脏。她的身上,泥土、汗水、雪水,再加上脂粉的味道,整个一个,就是湿得透透的。而更令锦绣公主忍受不了的是,段玉兰的身上,衣裙散了,头发乱了。脸上的妆容花了。再者,她的手指间,也沾满了灰尘和泥土,看起来,脏得几乎看不到眉目。而她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更令锦绣公主觉得难闻极了。 此时,那个颐指气使的段府二小姐,宛如一个卑下的乞丐一般,哪里还看得出平日里的嚣张和风采? 锦绣公主后退几步,一手掩着鼻子站稳,她朝凌嬷嬷喝道:“嬷嬷,你还不快把这个脏得不得了的段玉兰给我扔出宫门去……我要是再看一眼的话,今晚的晚膳,都别想吃下去了。” 凌嬷嬷手一挥,一边指使那些宫女们将段玉兰往外拖。她自己却走近锦绣公主的面前,轻声说道:“公主,若是你能对这位段二小姐好些的话,那么,此后,她少不得,要为公主所用……” 锦绣公主听了,似乎定了定神,可她再想想段玉兰的样子,忽然,有些厌恶地说道:“她这种人,也配?” 是的,这样脏的段玉兰,这样可恶的人,怎么配做她锦绣公主的人呢? 凌嬷嬷眉色不变地低首,说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倒是觉得,君子固然有君子之守,可是,这小人,却有小人的用途。就好象盖房子的时候,横梁有横梁的用处,木钉有木钉的用处。落难之时,一粥一饭,都可享终生之恩。这一点,公主请别忘记了。” 锦绣公主蓦地变了脸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凌嬷嬷仍旧淡淡地说道:“所以,这个段玉兰,若是收拾停当的话,公主再亲自敲打一番,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的。” 锦绣公主听了,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虽然,这段玉兰看着是讨厌了一些,可是,若要给段青茗添堵,这段玉兰,可不是最好的人选么?锦绣公主可曾听杨思琪说过,这段玉兰有个做姨娘的娘,可是最喜欢刁难段青茗的。现在,有了段玉兰这个助力,再加上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这段青茗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么? 锦绣公主想着,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那好,嬷嬷,你叫人把段玉兰收拾干净了,送到我的宫里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 看到锦绣公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凌嬷嬷便深深地低下头去,然后,倒退着,离了开去。 其实,没有人能明白,凌嬷嬷在所有的公主、皇子之中,会对锦绣公主如此之好的。可是,这些,都是凌嬷嬷心中的秘密,是一辈子,都不可以说出来的。 因为,秘密,就如是掉了线的珠子一般,只要掉了一个,就再也串不回去了。 而这个秘密,凌嬷嬷曾经向皇后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的,那么,就让这秘密,随着她自己,一直跟着她,进到棺材里去吧。 看到凌嬷嬷走了出去,锦绣公主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停留,她也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衣衫,然后,回宫去了。 虽然,这个段玉兰是扶上墙的主儿,和段青茗的聪明睿智没法子比。可是,正如凌嬷嬷说了,这小人,也有小人的妙用,这个段玉兰,若是利用得当的话,说不得,也会是段青茗的一大强敌呢。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的手腕,不由地握紧了。 不错,段青茗,是你先不仁,所以,我才会不义——若是你不处处打刘渊的主意,我又怎么会处处针对于你?一切说白了,都是你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剩下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段青茗回府的时候,没有看到段玉兰,她也懒得问,于是,就先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段玉兰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人,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为了这趟进宫,她早就兴奋了不知道多少天了。现在,这一旦进了宫的。哪里还会舍得出来呢?怕这会儿,看不到她的人,说不定,是在半路上遇到哪一位,然后,又接着去献殷勤去了。 只不过,段青茗从来都没有将段玉兰看在眼里过。她想兴风作浪,段青茗由得她,他若是平静得象是什么事都不做的话,段青茗反倒头痛了。 毕竟,段青茗现在才刚刚十岁过一点的样子,这在段府里的日子,还长得很呢。所以,她不介意和段玉兰你斗我,我斗你的,就这样斗下去。因为,段青茗还想看着,白远皓迎娶段玉兰的浩大场面呢! 一想到白远皓,段青茗不由地微微冷笑了一下。 段玉兰,你不是喜欢白远皓么?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段青茗刚刚回到院子里,月葭和夏草儿就迎了上来。夏草儿看到段青茗,神色有些奇怪。她替下秋宁,一边扶着段青茗进院,一边低声说道:“小姐,三皇子那边,已经有回音了,说大少爷和三皇子殿下已经归来了,现在,正在三殿下的别苑里休息。” 段青茗一听,立时一惊。怎么?炎凌宇受伤了?就连段誉也受了伤么? 她连忙问道:“他们伤得怎么样?要紧不要紧?” 夏草儿听了,微微地摇了摇头,却是面有忧色,可是,似乎不敢让段青茗看到的样子。她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只是,那边传话来说,大少爷要明日里才能回府,好象,三皇子殿下伤得厉害一些。”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蹙眉道:“这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我爹那里,你们让人说了没有?” 夏草儿一看段青茗急了,心时知道,段誉的事情,也着实让她挂心了不少。于是,她连忙说道:“三殿下的人,是先禀报了老爷,然后,才抽了个空,来我们这边的。” 段青茗听了,这才微微舒展了眉毛。 只要段正知道,并不加责怪的话,这段誉的事情,倒没有什么了。只是,一听到炎凌宇受伤,段青茗的心里,倒有些不安起来。她在心里捉摸着,是不是应该抽个时间,去看看炎凌宇了。 想来,前一段时间的时候,炎凌宇天天在她的眼前晃,一会阴,一会儿晴的。可是现在呢?这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炎凌宇,段青茗的心里,反倒象是缺了什么一般。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微微叹了口气,唉,看来,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日子,真的过得太清净了,所以,又想起这些惹事精来了。 只不过,今天的一天,也够段青茗累的了,累得她几乎什么都不想想的,只想躺下去睡觉了。 此时,夏草儿原本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可是,看到段青茗一脸疲惫的样子,再加上手上、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的,她还是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然后,什么都不说了。 月葭跟在夏草儿的身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眼下,段青茗走路都走不得了,剩下的事情,还是等她好起来再说吧。 第五百零九章 段玉兰的恨 经过一天的折腾,段青茗着实也累得厉害了。她看到夏草儿不说话,自己也没有说话,只是回到屋里,简单的梳洗之后,便去休息了。 这一夜,段青茗睡得很沉,可是,她却在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到她的两个孩子,一会儿,又梦到段玉兰前生的嘴脸。再过一会儿,她又梦到炎凌宇一身受伤痛苦的样子,他的眉,紧紧地蹙着,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段青茗不自觉地上前,却听到炎凌宇在梦里叫着的,赫然就是她的名字。 这个谁知,将段青茗吓了一跳。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当段青茗醒的时候,天色才微微亮。屋外的冷气,不停地从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内渗进来,屋子里,阴冷,阴冷的。 昨晚负责守夜的,是夏草儿。因为段青茗怕冷的缘故,所以,夏草儿就和她一起睡。所幸的是,夏草儿经过的事情之后,睡觉变得很是惊醒,再者,段青茗受伤了,夏草儿更是抱着小心,不敢睡得太沉。现在,刚刚才感觉到段青茗在身边翻了个身。她连忙爬了起来,朝段青茗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了?” 段青茗动了动身体,却感觉扭伤的脚,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似乎变得更加肿、痛了。现在还睡在床上,就痛得几乎受不了的样子。而且,段青茗的身上,也非常的不舒服。她不但觉得浑身难受,喉咙沙哑,还觉得自己的头都是晕晕的,没有一点着落的样子。看到夏草儿起来。她蹙了蹙眉,沙哑着喉咙说道:“水……” 段青茗真的渴了。渴得她只要一想到水,就感觉到想一口气喝个饱。 夏草儿连忙披衣下床,她踢着鞋子,拿过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水,试好了温度,小心翼翼地拿了过来。然后,小心地喂段青茗喝下了。在段青茗躺下的时候,她小心地掀开被子一看,不由地惊叫起来:“小姐,你的腿肿得好厉害啊。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去找太医过来看看?” 段青茗苦笑道:“傻话,现在到哪里去太医呢?等会天亮了,你就去找吧。看来,昨天是有些扭得重了。” 段青茗喝完水,想睡下了,夏草儿小心地帮段青茗盖上被子。在不小心触到段青茗的额头的时候,夏草儿又是吓了一跳,因为,段青茗的身上,非常的发烫,烫得她的手一摸,就觉得被灼痛了一般。 段青茗进了一趟宫,不但扭了脚,而且,还病了。虽然,段青茗不说,秋宁也不知道,可是,夏草儿还是可以看出,段青茗这一趟进宫,一定受了不少的罪。想到这里,夏草儿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宫里,还真不是什么都可以进去的,你单看看方子受的这些罪,就知道了。 看到段青茗有些模糊地躺下,夏草儿反倒不敢睡了。 她连忙起床,拿热水帮段青茗热敷。然后,又忙着让秋宁带人去叫太医。又忙乎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帮段青茗看了诊之后,又取了药。夏草儿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眼看着,段青茗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秋宁和夏草儿这才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出去忙自己去了。 夏草儿才一走出门口,忽然听到有两个小丫头在说着什么,夏草儿叫了那两个丫头过来,问她们一大早的,在说些什么。那小丫头看到夏草儿,也不怕,只说道:“夏草儿姐姐,你知道不?二小姐昨晚很晚才回来,听说,昨晚半夜的,也病得不轻,这天还没有亮的,就请太医过来呢。” 夏草儿根本就没有心情关心段玉兰的事情,她先是让两个小丫头小心些,然后,就去忙自己的去了。 而跟着段青茗进宫的秋宁,则留了一个心眼。她记得,自己主子回来的时候,这二小姐可是没有回来的,现在这二小姐还请太医?莫不是又想了什么招数儿来找主子的茬儿吧? 想到这里,秋宁暗暗地叫了那小丫头,叫她打听段玉兰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府,然后,又是什么人送她回来的等等。 那个小丫头十分的伶俐,看到秋宁问,于是,就连忙跑去打听去了。 段玉兰的院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麻了。 昨晚寅时的时候,段玉兰才被人送了回来,而且,她这人,根本就是半昏迷了。送段玉兰回来的,是宫里的轿子,放下段玉兰,又取了赏银之后,就离开了。送段玉兰的人走了,可是,段玉兰却折腾得半夜不得安宁。 她先是发烧,再就是说胡话,一直到天亮前,才勉强睡着了。刘蓉是在接到段玉兰回来的消息之后,才急忙赶过来的,她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听着段玉兰的胡话,然后,不停地让人帮她敷额头,用盐水擦身子,直忙到天快亮,这才趴着,在段玉兰的床前睡了一会儿。这天才一亮,她就又立刻让人请太医来了。 等太医开了药,又叮嘱了饮食等所有的东西之后,刘蓉又送走了太医,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个段玉兰,到底是怎么搞的?这进宫一趟回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刘蓉还记得,昨天早上,段玉兰进宫的时候,可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因为开心的缘故,她还专门跑到刘蓉那里,去和刘蓉炫耀。可是,晚上回来之后,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刘蓉可还记得,这段玉兰是和段青茗一起去的,现在,段玉兰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段青茗呢?这其中,究竟是不是段青茗搞的鬼呢?若真是的话,她一定是饶不过段青茗的。 刘蓉想到这里,刚刚恨得直咬牙,可是,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段青茗昨晚回来的时候,不但扭了脚,而且还发着高烧,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醒呢。 刘蓉听了,恨得牙齿直咬——这个段青茗,什么扭了脚啊,什么发烧啊,八成是她算计过段玉兰之后,自己知道会招来事端,所以,这才装出病来,吓大家的吧? 一想到段青茗,刘蓉的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她命令下人好好地照看段玉兰,自己就去找段正去了。 有人说过,这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一朵含羞草,可是,这生过孩子的女人,却是母老虎,就是来一群狮子,她也能将他们咬碎。 现在,刘蓉就是要去找段正,揭破段青茗的谎言,顺便的,让段正看一下,自己的大女儿,把自己的小女儿,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刘蓉气哼哼地向前走,却不料,刚刚来到段正的书房外面,忽然听到一个很久都没有听过的,却非常熟悉的声音。只听那个声音说道:“青茗这一次,可烧得太厉害了,据周太医所说,她小时候不注意,这身子底子原本就弱,这一次,若是看不好的话,说不得,可要出大事了。” 那个声音,分外的熟悉,除了女子的娇俏之外,还带了些盛气凌人的冰冷,此时,宛如在说一件令她十分不满的事情一般,语气冰凉,听来,难听极了。 刘蓉正在想着,这究竟是谁的声音呢,却不料,此时段正的声音响起,居然带着刘蓉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温柔以及和蔼:“不论茗儿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人都回来了,只要好好照看,一定没有问题的。而且,春桃的医术,你也是最清楚的,有她在。一定没事。只是,这件事,怕要麻烦你和春桃了。” 第五百一十章 旧人,往事 段正柔声地说道:“你要知道,茗儿出了事,我也一样担心,可现在,单单担心,是没有用的,是不是?我们要先让她好起来,你说是不是?” 段正的声音,是刘蓉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也是刘蓉从来没有听过的喜悦,甚至,带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的,略带着讨好的感觉。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段正,令刘蓉不禁有些陌生。可以说,她自己嫁入段府以来,这可是段正从来没有用过的,也从来都不会用的语气,以及语调。 刘蓉的心里疑惑着,她真的很想知道,此时坐在屋子里的,和段正用如此盛气凌人的语气说话的,究竟是谁。 然后,刘蓉就听到了春桃的声音。 春桃? 听了这个名字,刘蓉的脑袋瓜子“轰”的一声就大了。而且,其他的话,她再也听不到了。 现在的她,满脑子,满脑子的,都是“春桃”这个名字。 春桃是谁? 刘蓉当然知道春桃是谁。因为,这个春桃不是别人,而是当初时的段正的旧情人杜青鸾的贴身侍女。 这个杜青鸾,刘蓉当然更加地熟悉。因为,这个杜鸾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差点儿使丁柔和段正的婚约作废的女子。 这个名字,刘蓉默念了十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屋子里,说话的声音,还在不断地继续着,而刘蓉,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满心的,满心的,都只剩下两个字眼“春桃”。 春桃。 既然春桃来了,那么,就不难想像出来,这个正在屋子里,和段正用如此平等,又如此冷漠的语气说着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青鸾。 杜青鸾又回来了? 当刘蓉的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浑身的力量都散了,似乎,天地都交换了颜色,似乎,整个世界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可是刘蓉费尽了心思才赶走的人啊,可是,而今,你为何要出现在段正的面前? 往事如烟,不可追忆。 可唯独被自己害过的,算计过的,甚至是被自己陷害过的人,却永远地存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再也无法抹去。 刘蓉虽然是在丁柔出嫁之后才开始为段正之妾的。可是,刘蓉早就认识杜青鸾,甚至,她早就听说过丁柔的名字。 当年的杜大小姐一身的红衣,英姿飒爽,英武不群,每一次,当她火红的身影,出现在段正的视线里的时候,那个一脸严肃,满脸英武的男人,整脸的弧形都变得柔了,淡了,淡得,宛若晴天雨后的那一抹晴蓝一般,怎么看着养眼,怎么看着温柔。 刘蓉的心,就是在偶然一次,看到段正这样的眼神的时候,整个人,都彻底地陷落的。 可是,当初时的段正,心里就只有杜青鸾一个人,视其他的天下人为糞土。所以,刘蓉自然没有什么机会。。 上天不给刘蓉机会,刘蓉就给自己制造机会。 那时的刘蓉,还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每一次看到段正,都会甜甜地叫:“段哥哥,杜姐姐。” 刘蓉羡慕死了杜青鸾,也恨死了杜青鸾。可是,她却知道,若她想接近段正,拆散她们两个的话,那么,就必须要装作喜欢杜青鸾的样子。因为,段正最听杜青鸾的话,因为,只有通过杜青鸾,才能接近段正。 刘蓉等啊等啊,忍啊忍啊,终于,她不但接近了杜青鸾,也接近了段正。 可是,刘蓉不会忘记的是,当她痴迷无比地望着段正的时候,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女子,同样地用痴迷的眼神,望着她心仪的男子。 所不同的是,刘蓉的柔情,永远得不到回应,因为,那个人,将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杜青鸾。 那时的刘蓉,每天揽镜自照,对着自己的那张脸咬牙切齿——为什么,她不能生得杜青鸾的样子?为什么,她不能得到段正的心? 可是,太过完美的爱情,就连上天都会妒忌的。所以,这样的爱情,注定不能长久。 一年后,段正立功回朝,赞誉之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美女,美酒,把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楞小伙子搞得晕头转向。自然了,这也引起了杜青鸾的不满。 于是,一对金童玉女,由此开始翻脸,并且争吵不断。段正嫌杜青鸾不够谅解不够温柔,杜青鸾嫌段正见异思迁忽略自己。 这两个人,先是由分歧变成别扭,再由别扭闹到生份。最后,曾经一对最令人羡慕的恋人,几乎差点就要反目成仇,就要划地为界。 就在这时,刘蓉这个小粘合剂的作用就大了。 杜青鸾有了什么委屈,都会告诉刘蓉,只是希望通过刘蓉,能告诉段正,让段正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而段正,则有意无意地,就对刘蓉提起杜青鸾,他的目的,也是希望杜青鸾能明白自己的身不由己。 而每当这两个人对着刘蓉大吐苦水的时候,刘蓉都笑眯眯地听着,并且,适时地安慰几句。可是,那些想要转告对对方的话,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非但,她不会说,而且,还会适时地报怨对方几句。 这样的刘蓉,冷了杜青鸾的心,这样的心计,惹恼了段正。于是,在又一次,丁御史再一次向段正提起了联姻之意时,段正意外地没有拒绝。可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没有坚定地拒绝,从而改写了几个人的一生。 段正的丁柔的事情,惹恼了杜青鸾。于是,她先是找到亲如姊妹的丁柔,大肆指责了一番,然后,再回到段正的面前,扔下了当初的定情信物。并当场发下了“此生永不再见”的誓言。 杜青鸾走了,丁柔和段正成亲了。 此时的刘蓉,暗暗窃喜之下,又将眸光转向了丁柔。 然而,丁柔不是杜青鸾,也不是段正,她对这个第一眼看到,就在一脸的微笑之下,藏着十二分的心计的女孩子,有了十二分的戒备,正是这份戒备,使刘蓉恨上了丁柔,并且,暗暗地,将丁柔当成了下一个目标。 段正失去了杜青鸾,自然对丁柔好不到哪里去。更可怕的是,因为失去了爱人,他再无心战事,所以,在那一场原本胜利可以唾手可得的小型战斗里,失去了刘蓉的哥哥刘芾。 刘芾,既是段正的谋士,也是他的兄弟。他为了段正,不惜身中数刀,最后,惨死在回路上。 刘蓉是刘芾唯一的妹妹,段正没有了刘芾,便不能再没了这个妹妹一般的刘蓉。于是,他向这个失去了哥哥,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小姑娘致歉之后,问她有什么要求。 原本,在段正的心里,无论刘蓉想要什么,他都会竭力完成的。可是,段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蓉居然什么都不要,只要嫁给段正。 彼时,段正已经娶了御史府的嫡出小姐丁柔。无法再另娶妻室。更何况,段正的心,一直都在杜青鸾的身上,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接纳其他的女人。所以,当时的段正,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告诉刘蓉,除了这个,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他甚至可以为父为兄,替刘蓉遮挡一生的风雨。 可是,刘蓉大哭之下喊出来的话,改变了段正的想法。她说道:“我知道段大哥哥对我好……可是,也仅仅是好而已。我在这世上,早就没了父母,现在,又没有了哥哥,世上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段大哥哥说要将我当亲妹子看待。可是,段大可这长年在外征战,又如何帮我择得了佳婿?” 第五百一十一章 故人相见 刘蓉从来都是个聪明人。更重要的是,她从来都知道,要说什么话,怎样说话,才能说到段正的心里。 此时,看到段正的神色已经变了。她就知道,段正已经犹豫了。 因为,刘蓉说的,都是实话。 他长年在外,对京中适婚的少男所知并不多。而且,刘蓉兄妹出身寒微,刘芾少年从军,长大以后,才找到了这个唯一的妹妹,所以,从此以后,妹妹便随着他长年军旅,所以,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宗亲之类的亲戚。 一个孤身的女子,若是没了娘家的依靠,便成了被世人鄙视的唯一话柄。且不说别的,就连现在的刘蓉,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受尽别人的白眼。 所以一如刘蓉所说,他要怎样,才能帮刘蓉择得了佳婿呢? 刘蓉看到段正神色动了,她又上前去,拉着段正的衣袖,开始苦苦地哀求道: “段大哥哥,你也知道,人心险恶,我又只有你一个亲人,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而已,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你帮我择到了了夫君。可是,象我这种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教育的女子,别人哪里能看得起呢?所以,你只管将我嫁了,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受翁婆的浊气?我受气是事小,知道大哥哥会为我作主。可是,到时,莫说段大哥哥长年不在府里,即便在府里,又能怎样?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你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好管上门去?若是我遇人不淑,你岂不是毁了我的终身么?” 就是刘蓉的这一番话,让段正开始了犹豫不决。 事实上,段正原本就是个果断的人,可是,自从杜青鸾离开之后,他开始慢慢地反思自己的人生,开始思考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部都真的错了? 刘蓉说完了这番话,就躲进角落里哀哀地哭泣。她哭自己没了唯一的亲人,她哭自己从此孤苦无依。 刘蓉的哭泣声,使段正心里难过,最后,他更叹息着,允了刘蓉的要求,将刘蓉带回了段府。 夫人丁柔是个聪明的女子,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所以,她这一看刘蓉的样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是,她只是淡淡地笑着,给了刘蓉一个“妾”的称呼。 “妾”的身份,高于侍女,而低于夫人。可在段府之中,上无太君,下无叔侄,整个段府之中,全靠夫人丁柔撑着,所以,即便是妾,也是段府里的半个主子。 夫人丁柔对刘蓉的用心十分的怀疑。可是,她更加明白,段正能给予刘蓉的,只是怜悯,而不是爱,所以,在夫人丁柔的心里,只要这个刘蓉能安分守己,倒也罢了。 可是,刘蓉从来都不是个满足的人。她一入得段府,便开始向段正示好。 此时的段正,先是失了至爱,又失了好友,每日里,借酒浇愁,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男女之事? 每每被段正拒绝之后,刘蓉的心里,就会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所幸的是,刘蓉得不到恩泽,夫人丁柔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段正,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在夫人房中度外,其他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宿在书房里。 失意的男人,最好勾-引,也最容易上钩,于是,刘蓉经过精心打扮之后,便粉末登场了。 那一晚,虽然段正一直叫着的,是杜青鸾的名字。可是,和段正睡在一起的,却是她刘蓉。 段正醒来之后,心内十分的歉疚。他先是向刘蓉道歉,最后,更是懊悔十分,在这种十分复杂的心情之下,他竟再不敢去见刘蓉。 夫人丁柔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刘蓉并未受罚,可是,却被夫人丁柔,彻底地冷落起来,整个段府,几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刘蓉从来都是个有心计的人。所以,她在乎的,不是一日之长短。而是将这个,当成了磨砺自己内心的鼓励。 段正归来,在刘蓉的精心设计之下,知道了刘蓉的处境,于是,大发雷霆之怒。刘蓉重新得宠,从此以后,更以段正的妾室的身份,重新在段府之内站稳了脚。 夫人丁柔为此,十分的生气,此时的她,恰巧即将临盆。于是,在急怒之下,更在刘蓉的挑拨之下,她的身体迅速地衰弱起来。 段青茗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出生的。夫人丁柔为了缓和和段正的关系,更为了自己那个久不见的姐妹,遂将自己的女儿起名为段青茗。 段正听到段青茗的名字,十分的开心,从来和夫人言归于好,刘蓉又被冷落到了一边。 刘蓉是个有耐心的人。她从来不会在乎一时之间的得失,就如能凭着妾室的身份,一直屹立至今一般。 刘蓉开始百般向夫人丁柔讨好。她就是料定了,夫人看在段正的面子上,再不敢为难自己。 彼时,夫人丁柔初为人母,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女儿的身上,对于昔日抢自己丈夫的女子,也开始变得宽容有加。 刘蓉并不着急。只是一味的讨好夫人。直到段誉半夜出生,段正远在边疆的时候,刘蓉便出手了。 夫人丁柔在刘蓉的设计之下,大出血一场,差点儿就夺了她的性命,可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能好起来。 三月初的时候,段正从边疆归来,看到的,便是卧床不起的夫人。而夫人丁柔,终于油尽灯枯,向段正交待了后事之后,便撒手归西了。 最初的两年,刘蓉仍旧小心翼翼地侍候着段正,并经常在段正的面前,一提起夫人就掉眼泪。而刘蓉,曾经是离段正最近的人,所以,到了最后,这段府里的一切,全部都变成了刘蓉的囊中之物。而其中包括的,还有段青茗和段誉的人生。 很快,段正又再离开京城,于是,段府之中,便彻底地变成了刘蓉的天下。 事情,原本都是完美的,完美得刘蓉即便是半夜做梦,都会笑醒。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生段玉兰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出现了问题,从此以后,带下病开始纠缠于她,而且,数年不休。 虽然是这样,可是,段正在府的时日并不算多。所以,刘蓉仍旧是段正最信任的女人,仍旧还是这段府的女主人。 虽然,在丁柔去世之后,丁家愤怒之下,要求段正在段青茗和段誉成家之前,不得再有正室之说,可是,这并没有改变刘蓉在段府的地位。 段正想都没有想地答应了丁家的要求,并开始不折不扣地进行。原本,他的心里藏着的两个女子,都离开了他,那么,这个世上,还会有谁,能入得他段正的眼呢?于是,他在以毫不在乎的态度,向刘蓉说明了这件事之后,甚至连安慰一句都没有。 也是从那时起,表面一点都不在乎,可是,心灵已经开始扭曲的刘蓉,开始将气都出在了幼小的段青茗和段誉的身上。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段青茗的重生。这一切的一切,才转了个弯,戛然而止。 多少年过去了,当刘蓉回想起昔日的一切时,心里有一种十年一梦的感觉。 屋子里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刘蓉居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她,杜青鸾,甚至是段正,都还在少年时的青葱岁月。仿佛,那时的她,并未身为人母,也不是段正的妾侍。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经常跟在段正和杜青鸾的身后,偷偷地模仿着杜青鸾的一切。 第五百一十二章 错,错,错 就连现在,刘蓉只要一闭上眼睛,还能想像得出来杜青鸾的样子——秀气的眉,白皙得有些晶亮的肌肤,还有她飞扬的唇,完美而清秀的五官。秀丽犹如春天乍开的第一朵红色蔷薇。,带刺的、清新的、秀丽的,微微的倔强,带着淡淡的锐利锋芒、甚至超出男子的挺拔。 可能,就是杜青鸾那异于寻常女子的气质,吸引了段正吧?所以,刘蓉便天天幻想着,自己能变成另外一个杜青鸾,哪怕能得到段正的半颗心。 可是,刘蓉却是和杜青鸾截然不同的风格——她温秀、稚嫩。甚至还带着属于少女的胆怯。 刘蓉在天天羡慕杜青鸾的时候,也就忽略了自己,所以,很久以后,当有人告诉她,那时的她,单纯、漂亮,有着小鹿一般跳跃的身姿,有着旁人捉摸不透的小小心机时。刘蓉苦笑了起来。 她自从遇到段正,眼里心里,便只剩下了她,一天到晚的,那时的她,总是有事没事的幻想着,能得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可是,时光已逝,岁月如流,没有人能保持自己最初的样子,就如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变一样。 或者,你没有变,可是,岁月在变,别人在变,你却渐渐地,变得不合时宜。 当刘蓉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苦笑了。 其实,她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只因为执着地爱着一人男人,所以,改写了自己人生的结局,也改写了周围的人的人生结局。 一阵冷风吹来,屋树端上的雪花扑簌簌地落地。似乎,有谁在叹息,叹息着这几人的命运的交错,似乎,有谁在叹息着,时空错,良人错,于是,一切都是错。 刘蓉站在窗外,屋子里的话,还在继续着,似乎,没有人发现,这窗外居然还有一个偷听者,似乎,没有人发现,屋外的刘蓉,竟然利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回想起了自己的半生。 都是错呵……原来,本以为是自己的错,可是,却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所有人的错。 屋子里,传来杜青鸾深深浅浅的咳嗽声。段正的话,蓦地停住了,他似乎望着杜青鸾,用刘蓉几乎可以想像得到的温柔眼神,望着杜青鸾,轻声说道:“唉……怎么还咳嗽呢?还好的是,冬天就要尽了。” 呵呵,冬天就要尽了,春天还远么? 可是,属于她刘蓉的春天,又在哪里? 一念及此,刘蓉忽然万念俱毁地朝来路走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竟然连段玉兰的事情,都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又或者说,什么都不说原是对的。毕竟,对于段正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段青茗,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而其他的一切,即便是天地万物,也都是虚无。 刘蓉转过身去,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穿过岁月的风,呼啸而来,似乎有谁,在她的身后,低低地诉说着什么。 刘蓉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心情十分的复杂。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绣鞋,犹如蓦然伸出墙端的浅色花枝一般,淡淡地立在那里。看到刘蓉迎面走来,那双鞋子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站住了。似乎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那双鞋子,就是寻常的闺阁女子所穿的鞋子,比寻常女子的脚,略略有些大,上面绣着几枝零落的桃花,并不出众,可是,也绝对不显俗气。 刘蓉看着那双鞋子,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她低着头,原本等着对方让路的,可是,对方一直不让,让刘蓉莫名的有些恼火。她抬起头来,刚想训斥对方,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极淡的,却也绝对不会陌生的声音:“这不是刘姨娘么?你来见段老爷了?怎么不进去呢?” 刘蓉霍地抬起头来,因为是侧脸,所以,刘蓉先是看到只看到一袭蓝色的裙,淡色的棉衣的女子。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的香袋并青玉连环佩。再看她的发式,亦梳得清爽简洁,只是梳了一个髻,前额发丝貌似斜斜分开,插上两枝碎珠发簪,显得庄重而不失简洁,成熟而不显得俗气。 刘蓉抬头的瞬间,那个女子正好转过头来——那是一个并不算年轻的女子,瓜子脸,长眉,秀眸,微微扬起的眉,那神情,象极了年轻时的杜青鸾的样子,此时,她一双灼灼的眸子,冷冷地望着刘蓉,宇眉之间,还带着讥诮的、冷漠的笑。象在笑时空穿云走,一瞬已百年。 那个女子,刘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个名字,就在舌尖,在口边,只一眼,刘蓉就脱口而出:“春桃?怎么会是你?” 春桃望着刘蓉,淡淡地笑,讥诮地笑,然后,她淡淡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是春桃,是春桃。 是那个曾经目睹了她最后真相的女子。 刘蓉呆呆地望着春桃,只一瞬间,回忆的长线,又将她拉回了年轻的岁月里。 关于春桃的故事,无关阴谋,无关爱情,却是关乎于真相。 那一年,刘蓉的哥哥在战场上受伤,被人救回来之后,刘蓉在榻前侍候他。并非刘蓉不尊重自己的亲生哥哥,而是刘芾的性子,不但耿直,而且忠心。他即便是自己要死了,也都还想着段正是否脱险。 刘蓉帮刘芾跑了一趟又一趟,是去问段正的安危的。可到了最后,当刘芾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向自己的哥哥说了自己的心事,说自己喜欢段正,并想嫁给他。 可是,刘芾却怒斥了刘蓉一顿。那话的大意是,段正有了杜青鸾,不可见异迁思。杜青鸾一个嫡出的小姐,不但深得段正之心,就连她的身份,又岂是一个寒门孤女可以比的? 刘芾的话,彻底惹恼了刘蓉。她一反手,将桌子上的药碗打翻。然后,朝着刘芾哭闹起来。 刘蓉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大抵是说杜青鸾又骄横又跋扈,有什么好?再者,就说刘芾不是自己的哥哥,若不是的话,岂会不帮自己的妹妹,只帮外人? 两兄妹的争吵很猛,那时的刘蓉,因为火攻上心的缘故,所以,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此时全部都说了出来:“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一定是哪里找来的孤女,所以,你不疼我,不爱我,而且,还专门的帮着外人欺负我……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你干脆去死了算了。” 当日的刘蓉,一边哭,一边骂,声音很大,大得当春桃走过来,她都没有看到。春桃是来送药的。她将药放在刘芾的桌子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刘蓉,然后,离开了。 没过多久,刘芾真的死了。当日,春桃冷冷地望着刘蓉,用寒冰一般的声音问她:“现在,你哥哥死了,你满意了吗?” 刘蓉原本是想表现出哀伤的,可是,春桃的表情,却激怒了她。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大吼道:“死了就死了,我满意了就满意了,死的又不是你的哥哥,关你什么事?” …… 想到这里,刘蓉忽然微微地吁了口气——曾经的曾经,杜青鸾那个豪爽女子对自己很好,段正也对自己很好。可是,偏偏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却总是用带着锋芒的、戒备的冷冽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人仇人一般。 第五百一十三章 当初的当初 那时,刘蓉就知道,春桃并不喜欢自己,而且,也一直在暗中自己作对。可是,刘蓉的目标是段正,她的对手是杜青鸾,所以,那时的刘蓉,并不将春桃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可是,刘蓉想不到的是,春桃居然会恨自己。 或者说,也是因为段正吧? 因为,若是刘蓉没有记错的话,在少年春桃的心里,也曾经偷偷地喜欢过段正。当年的时候,当刘蓉象小尾巴一般,跟在段正和杜青鸾的身后,满眼殷切地望着段正的时候,她偶然转身的时候,也会发现,跟在身后的春桃,也是用一种几乎是渴慕的眼神望着段正,沉默而又炽热,哀伤而又深情。 有一次,刘蓉忽然转身,吓得春桃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几个人了。可是,那之后的之后,刘蓉经常会在无人处发现春桃沉默地望天静坐的身影。 那个时候,刘蓉就知道,春桃喜欢段正,而且,非常的喜欢。 可是,事情永远是朝着和我们想像背道而驰的方向发展的。及至后来的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所有的人都反目成仇。刘蓉冷眼旁观。那时的春桃,虽然一脸的绝望和不舍,可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也不得随着杜青鸾毅然离去,这一离去,就是十年。十年间,曾经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当初的春桃曾经对段正的满腔热情,是否还是当初时的样子呢? 可是,现在是否和当初一样,早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敌人,还是会变成朋友? 春桃的眸光闪过,刘蓉就知道,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不是朋友。 面面相觑之下,刘蓉却蓦地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些歇斯底里的话,还有那些曾经比疯狂更加疯狂的念头。 此时,刘蓉望着春桃,一时之间,重重感觉涌上心头,她怔在那里,一时之间,任万千念头闪过心头,居然什么说都说不出来了。 檐下的冰柱子,已经变得细了,尖了。滴水慢此起彼落地滴在廊前的石板上,那里,深深浅浅的小窝,在诠释着这些滴水和这些石块千年不变的缘分。 周围的冷风,轻轻地流转着,枝干上的积雪,正在慢慢地融化,将树前的雪堆上,滴得千疮百孔。 远处的梅香,在空气中淡淡地散播。可是,那近乎荼蘼的香气,却遮掩不了梅瓣零落时的无奈和叹息。 空气之中,冷气还在消散。那样冷到指尖发麻的感觉,正慢慢地将身体里的每一分温度都吸收殆尽。虽然身上穿的厚,可是,这长时间没有抱暖炉,刘蓉已经觉得冷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春桃的脸色,被风吹得绯红,绯红的。一股淡淡的风霜气息,给她的身上,带来入骨的沧桑感觉,她的容颜,还和昔年一样,并没有老去,可是,她那满身的风尘气息,却象是一只没有地方栖息的飞鸟一般,凄惶而又无助,寂寞而且无奈。 刘蓉看着这样的春桃,不禁自信地笑了起来,岁月磨砺一个女人,磨砺出来的气质,最能代表她的心路历程,至少,自己比眼前的春桃要幸福得多——呵呵,只要搭眼一看,就不难看出,这十年前一别,至今再见,她和春桃,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多年后第一次再见,春桃淡淡地打量着刘蓉,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紫色长裙,上穿浅绯色锦绣棉衣,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色花纹,浅绯色的棉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相得益彰的颜色和花饰,因为搭配得极其巧妙,所以,并不显得单调或者招摇。再看刘蓉的脚上,登着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在冬天里行走的时候,绝对不会感觉到冰冷。只见她玉一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镏金的手镯,上面细细地镶嵌着细碎的晶石。在她的抬手间光华耀眼,雍容之气愈加显现出来。她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硕大的戒指,极为珍贵的碧玉水晶镶嵌其上,更给她柔美的小指,增添了典雅之气。 再看刘蓉的五官,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仿佛,这长久的岁月,根本就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般。只给她增添了不少的华贵和妩媚之气。 春桃看着刘蓉,唇角之间的笑意,越发地深了。她淡淡地说道:“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不见,刘姨娘比之当年,越发的精神了。” 春桃看着刘蓉,就是笑,可是,那笑里的意味,但凡是女人,大家都懂——再精神也是姨娘,多年不见,还是当初不得人喜的样子。 刘蓉的脸色变了变,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一阵香气袭来,春桃不禁掩了掩口。只听到近在咫尺地刘蓉,忽然淡淡地说道:“再怎么样,陪在他身边的,还是我,再怎么样,十年的风霜,我没有经历过。” 这话,已经是直接的宣言了。当年的春桃,沉默寡言,所以,每次被刘蓉抢白了,气得直跺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而今的春桃,早已不是当初的春桃。她望着刘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不达眼底。 春桃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她举了举手里的茶壶,淡淡地,却锋锐地说道:“我啊,十年风霜不假,可是,走得远,见识多,不象某些井底之蛙一般,虽然天天陪着那个人,却始终得不到那个人的心,更别说走不到人家的心里去了,这样的日子,内心凄惶无助,又要和谁说?” 春桃所说的,正是刘蓉的写照。刘蓉朝春桃望了一眼,神色剧变起来。她冷笑道:“我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心……难道说,你得到了么?我是内心凄惶无助,可是,却能为他生儿育女,总好过有些人,连他的床都爬不上吧。” 刘蓉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毕竟,春桃还是个未嫁的姑娘。所以,这话,多多少少地带了些侮辱性质。 原本,刘蓉一气之下,就是想堵春桃的口。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春桃听了刘蓉的话,却浑然不在意地说道:“我是没能爬上那个人的床,那是因为,我是人,而不是狗,我要喜欢哪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地和他说,让他娶我,三媒六聘。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只狗,半夜去爬人家的床,因为,我怕被人一不小心,象踹狗一样地踹下去……” 春桃说到这里,忽然凑近刘蓉的耳边,近乎耳语一般地说道:“刘姨娘,我很好奇呢,不知道你没有忘记,当初,你爬上他的床的时候,一定忘记了,他叫的,可不是你的名字啊……” 春桃“格格”地笑着,眸光闪动。脸上的神色,在廊下的重重阴影里若隐若现。她音调不变,仍旧淡淡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刘姨娘,看来,你做了狗,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是么?” 春桃一句话说完,也不理被自己气得浑身发抖的刘蓉,而是身子一转,扬长而去了。只留下刘蓉还站在原处,过了半晌,还觉得浑身发抖。 春桃是吧?杜青鸾是吧?你们别以为,你们现在回来,就能象当初一样——而今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段府,也不是你们当初的那个段府了。即便是丁府,也不会让你这个曾经差点拆散丁柔和段正的人,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段府之内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半梦一生 其他的,或者不在刘蓉的控制之内,可是,这段府里,经过刘蓉的数年经营,再加上,她施出手段,对于早就恨透了杜青鸾的丁府的推波助澜来说,那一关,杜青鸾,就绝对过不了。 只要杜青鸾进不了段府的门,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和段正在一起,只要杜青鸾不能和段正在一起,那么,她刘蓉,还是永远的赢家。 刘蓉咬着牙,慢慢地走了出去。在看到满地冰雪正在雪开融化的时候,她遥遥地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挂在脸上的惨淡笑容,蓦地变得奇异起来。 杜青鸾,你别以为,你回来了,就代表一切还是你的。我不怕告诉你。 段府,只能是她的,段正,也只能是她的。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绝对抢不走。 段玉兰在做梦。 这一梦,仿佛千年,仿佛一生。她在这个沉沉的梦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前所未见的东西。包括她的以前曾经经历过的,或者是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又或者是那些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历程。在梦里,段玉兰随心所欲地虐了段青茗一回,甚至是段青茗出嫁之后的种种。 有那么一霎那,段玉兰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在经历着她想要的一生。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风光出嫁,大红花轿,十里红妆。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威武无比。宁安白府的大门之外,她随在身后,段青茗一身大红的嫁衣,以及她脸上的璀璨笑容,在那么一个瞬间,深深地刺痛了段玉兰的眼睛。 白远皓同样身着一身大红的新郎服,正和段青茗结伴前行。他垂下头去,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的新娘——不,确切地说,白远皓更多的,却是看着新娘身后的随嫁小妾,段玉兰。 段玉兰一身水红的衣裳,低调地走在段青茗之后。她的心里,全部都是不平的、不甘、的,以及疯狂得无以伦比的恨意。 她的心里,在呼啸,她的心里,在痛诉——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风光,都是段青茗的。而她,就因为是一个庶女,所以,就什么都没有呢?甚至,就连一个她自小就爱上的男人,都要和这个抢了她一切的女子分享呢? 就因为身份之别,所以,注定了一切。也注定了正室的位置和她无缘,丰厚的嫁妆和她无缘。就连那属于一个女子一生之中最璀璨的笑容,亦同她无缘。 段玉兰的心里,简直愤怒极了,愤怒得,她恨不得上前,一把撕碎段青茗脸上的伪装,愤怒得,她恨不得将段青茗拉开,扔到一边,然后,自己占据住能和白远皓并肩的那个位置。 因为,在段玉兰的心里,那个位置,只能是她的。 抬起头,段玉兰忽然触到白远皓颇含着深意的眸光。在一霎那间,段玉兰忽然读懂了白远皓眸子里的话,那居然是——你急什么,这一切,都会是你的。 那样的表情,深切而又明显,又仿佛是一个利诱的深潭,充满了诱-惑和渴望。段玉兰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深深地陷进去,再也无法自拔。而段玉兰根本就没有想过自拔,她甚至想过,就这样沉沦在白远皓的温柔里,然后,再也不要出来。 段玉兰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便跟着激动起来,她想狂笑,她想大吼,她想将心里的浊气全部都吐出来,她甚至想告诉段青茗——呵呵,你知道么?你所爱的男人,心里只有我,只有我,而没有你。你知道么? 因为心里极度的激动,段玉兰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着的,她大踏步地朝前走去,然后,一不小心,就绊到了门槛。只差一点儿,就要跌倒在地。 段玉兰的头,一阵的晕眩,可是,却居然没有摔痛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场景变幻,只一个转眼间,她就看到了另外的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一身的华衣丽裳,一身的珠光宝气。她正坐在白远皓的怀里,娇嗔地说着什么。而白远皓,则低下头去,认真地倾听着,不时地发出一阵的大笑。 正室的门,则是大开着的,一身端正庄容的段青茗,正坐在桌子前,认真地整理着一应的账目。 当打算盘劈里啪拉的声音,传入耳际的时候,段玉兰看到,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自己,正和白远皓一起转过身去,脸上带着的,同样都是满是讥诮的笑容——段青茗,你可知道,你在为谁辛苦为谁忙? 蓦地,耳边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我的乖乖兰儿,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那可笑的婚约才娶的你这个丑得让人到胃口的姐姐的么……可笑啊,真的是可笑极了。你可知道,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你想想,你姐姐是我的正室夫人,她若想掌家,这嫁妆就一定非常的丰厚。你让她先得意两年,等她帮咱们扫清了前面的障碍之后,她若有一天暴毙的话,你说说,她那些丰厚的嫁妆,会是谁的……你想想啊,你姨娘已经生了个男丁,这段府正室的位置,迟早都是你姨娘的。到时,你就是段府嫡出的小姐。若是我将你扶了正,又托你姨娘的手,将段青茗名下的嫁妆转到你的名下去,到时,你想想,还会有谁,敢小看于你呢?” 段玉兰在梦里笑出声来——好计谋啊,真的是好计谋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一直爱着的男人变了心,爱上了姐姐,又或者是姐姐身后的一切东西。 原本,她以为,段青茗就那样一直骑到她的头上,一直地得意着,一直地挡在她的前面,甚至将幸福都挡掉了。可是,段玉兰没有想到的是,她最爱的男人,并不贪恋这些,甚至,一早的,就将所有的打算,都帮她打算好了。 段玉兰心里的那个得意啊……呵呵,段青茗,这些,注定是你欠我的,你一定要还的…… 场景在换,段青茗正在屋子里大喊大叫。 所有的产婆子,都在忙里忙外,热水、汗巾,都在不停地递来递去,递来递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甚至是隐密的欢喜,似乎,府里就人发生大事一般。 是的,白府之中,正室段青茗就要生产了。所以,惊动了府里所有人的。 白玉兰则一直地在自己的屋里打转——千万不要是男丁,千万不要是男丁啊…… 因为,段青茗生下的孩子,若是男丁的话,那么,这嫡长子的位置,和她的孩子,就永远都无缘了啊。 门“呯”的一声被推开了,满头是汗水的白远皓一下子撞了进来,然后,他一把抱住段玉兰,急促地说道:“那东西,你用了没有?啊,你用了没有啊?” 段玉兰似乎被白远皓一半狰狞的神色给吓到了,她“登登登”地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扶住桌子的角这才站稳了。 段玉兰的心里,怕极了,怕得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过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我用了啊,我用了啊……可是,她居然没事?” 是啊,段玉兰在段青茗怀孕期间,可以说什么都用上了。什么麝香啊,什么藏红花啊,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段青茗的这一胎居然这么硬,她不但硬是挺到了这一关,甚至,还挣扎着,生下了这个孩子。 白远皓握紧了拳头,可是,他颤抖着的双手,显示了他此时多么的愤怒。只见他的拳头一下子捶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次,算她走运……” …… 第五百一十五章 指责成灾 段玉兰不停地摇头,不住地后退。她早已经习惯了温柔的,对她百依百顺的白远皓,眼前的这个男子的举动,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十分的陌生。陌生得,她站在他的身边,都有一种十分害怕的感觉。害怕得她有一种想要逃的感觉。 段玉兰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哀求起来:“相公,你信我啊,我真的做了。” 白远皓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一个回眸之间的时间,他再次微笑起来。他上前,搂住害怕的段玉兰,不由地笑道:“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已经有资格接替她的位置而已。可是,她还赖在那个位置上,让我好生郁闷。” 段玉兰微微地弯了弯唇,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白远皓搂着她,安慰道:“好了,你放心好了,下次,还有机会的说……” 段玉兰的心里不由一阵又一阵的寒恶——害人,原来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是不是?那么,若是有一天,她段玉兰没有用的话,是不是这个下场,会和段青茗一样的呢? 这些问题,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因为,白远皓笑着的脸,逐渐变大,变大。最后,变成稀释的一片。场景再转,一切,已经转到了另外的一面。 这个是漆黑的夜晚。 宁安白府的别苑里,段玉兰正在做着一切的准备。其实,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不过是找了个机会,能将段青茗一网打尽了。 段玉兰先是支开了所有的忠于段青茗、忠于白府的下人,然后,再安排段青茗的嬷嬷前去帮忙接生。 于是,一切的阴谋,便开始进行了。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即将会成为白府的嫡长子,将会掌握白府巨大的财富,还有所有人的命运。 段青茗何其好命? 先生下一女,数年后,再生下一子。这样好命的段青茗,几乎让段玉兰发狂。于是,她不顾一切地上前,亲手扼死了段青茗的儿子,然后,又按照原计划,放火烧死了段青茗和她的女儿。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段玉兰是绝对不会让威胁到自己的任何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有。特别是威胁到她的前途和孩子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在大火里疯狂地笑。她的笑声,宛如地狱里的诅咒一般,一字一句地,全部都落入了段玉兰的耳中! “段玉兰,你相信报应么?你相信因果么?段玉兰,若有来生,我必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十倍奉还——段玉兰,我的今生,就是你的来世……我永不饶恕!” 是的,从段青茗的声音里,段玉兰可以听出,这次,段青茗即便化作恶鬼,即便永远沉沦在十八层地狱里,她,段青茗,都要找她段玉兰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段玉兰蓦地一惊,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骨梗在喉的感觉。仿佛,段青茗已经变成了一只恶鬼,仿佛,段青茗正在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扼住她的脖子,然后,将她一雨一雨地扼死。 就象,当初的时候,段玉兰扼住那个小小孩童的脖子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脖子,被段青茗越扼越紧,越扼越紧。渐渐地,段玉兰没有法子呼吸,渐渐地,段玉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渐渐地,她连天和地,黑和白都分不清楚,于是,段玉兰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这样死了,她怎么会甘心呢? 那样谋划的一切,那样费尽心思的算计,怎么可能在这一切都唾手可得的时候,功亏一篑呢? 想到这里,段玉兰拼命挣扎起来。然后,被扼着脖子的手,忽然松了。再然后,她忽然就醒了过来。 段玉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屋子的帐顶。她摸摸自己的脸,再伸手摸摸自己的手,忽然之间,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象是,刚才的那一段,就是她的一生,而今,她才是在做梦。 段玉兰微微叹了口气,她动了动身子,浑身软得几乎动不起来。而且,这浑身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段玉兰张了张口,低声喃喃道:“水……” 段玉兰渴极了,现在,她只想喝水。 一直在一侧候着的月华,连忙将温度适中的水,放到段玉兰的床边,月秀扶着她,慢慢地喂了下去。 段玉兰一边喝了两杯,这才感觉好了些。 这时,她才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的那个梦里,并没有月华和月秀两个人呢? 再想起梦中的大起大落,段玉兰不由地苦笑起来。 就在这时,段玉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刘蓉一脸惨淡地站在段玉兰的屋门口,看到段玉兰醒了,她立马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段玉兰的手,惊喜地说道:“兰儿,你醒了?” 段玉兰能醒,对于刘蓉来说,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所以,杜青鸾什么的,就暂时性的,被抛到脑后去了。 段玉兰望着刘蓉。眼神有些奇怪。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刘蓉,似乎,想从刘蓉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出来一般。 段玉兰的眼神,带着阴暗的邪魅,那样的说不出的暗色涌涌的眼神,令刘蓉不由地微微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兰儿,娘的脸上有东西么?” 段玉兰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不是平日里的锋芒毕露,也不是和刘蓉独处时的娇憨天真。那个笑容,宛如晴天里的一层淡淡的阴霾,你乍一看上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你若再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阴霾之中,隐藏着令人致命的东西。 虽然,刘蓉并不知道,那阴霾之中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知道,段玉兰的这个眼神,并不所有的,从来的看她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令刘蓉害怕。她不由地握紧段玉兰的手,焦急地说道:“兰儿,你怎么了……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你别吓娘啊……” 刘蓉是真的害怕了,她害怕段玉兰是发烧烧疯了,还是被什么事情吓怕了,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反常的神情出来。 看到刘蓉的样子,段玉兰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里,充满了讥诮和嘲讽,让刘蓉一看,居然心虚起来。 刘蓉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于是,只好怔怔地看着段玉兰,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玉兰就这样看着刘蓉,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此时的刘蓉,是如此的面目可憎。她忽然有些厌恶起来。 于是,段玉兰猛地从刘蓉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她用平淡得几乎没有感情的语调说道:“姨娘,我想知道,丁柔死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不被扶正?” 以往,当刘蓉如鱼得水的时候,段玉兰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庶出,和段青茗的嫡出,有着多大的区别。可是,随着岁月的增长,旁人的冷眼,再加上白远皓的态度,更有甚者,段青茗忽然脱胎换骨一般地成长起来。这都让段玉兰觉得,自己就是个低下的庶女,就是个卑-贱的、扶不上台面的庶女。 就因为这个身份,所以,段玉兰觉得,刘蓉在这么多年里把持段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那时的段青茗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变得聪明,所以,刘蓉为什么还不赶快让段正将自己扶正呢? 第五百二十章 拒绝 那只手镯之上,色泽古扑,花式简单。整个手镯,和平日里的款式并不尽相同。他舍弃了扭丝形的习俗,也不是浑圆的一圈。而是呈一种半椭圆形的、里侧扁平的合手款式。而且,更为奇特的是,手镯的下端,有一个细小的接口处,可以打开之后,再戴到手上,再合拢。这样的话,整个手镯面上,刻画着精致的,却绝不繁琐的图案。和手镯之上的金绘丝线遥遥响应。放在段青茗的手里,有一种相映成辉的奇妙感觉。 要知道,但凡首饰,越是款式简单,越难做出极品。可就是这只手镯,段青茗一拿到手里,居然爱不释手起来。 原本拒绝的话,好象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了。段青茗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推了回去,说道:“这个东西,玉萝戴,应该适合过我戴……” 玉萝和清铎相视一笑,然后,玉萝抿嘴一笑,这才说话了:“青茗啊,你先戴在手上试试啊,若是你真觉得没用的话,再还给我也不迟啊!” 这手镯,居然有其他的妙用么? 段青茗惊异之下,玉萝公主已经抢过段青茗手里的镯子,强行将她的手塞了进去。然后,她握着段青茗的手腕,调转方向,朝着某一方向用力一按。 只听破空的声音急速而来,一道针芒,顺着段青茗的手腕,快速地激射而出,然后,“夺”的一声,一枚细长的针,已经稳稳地钉在了两人对面的墙壁上。那枚针,没入了墙壁大概一半以上,只剩下一个尖红的尾端,闪着亮亮的,诡异的光芒。 这下,段青茗变了颜色。 就连站在一侧的炎凌宇,眸光都微微地凝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枚针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甚至是它发射的方位,都可以巧妙地、准确地射中对手的心脏,而且,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玉萝公主走上前去,指着那枚针,朝段青茗说道:“怎样?这东西可以救人性命,而且,还带了效果极强的麻药,即便不能一击必中,也能让对手瞬间晕倒。所以,无论是谁,想要暗算于你的话,都是妄想的了。”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凝了一下。 现在的她,的确是需要这么一件东西。可问题是,这东西虽然是以玉萝公主为名送的,可是,这清铎在场,难免玉萝公主到时,又要以此为名,说些自己不喜欢听的话来。而且,一侧的炎凌宇,看到这样东西的时候,眼神若有所思,可是,他身上的不悦,已经强烈地表现了出来。很明显,炎凌宇并不希望段青茗收下这件衣服。 虽然,现在的,炎凌宇的态度,并不能影响段青茗的决定,可是,对于段青茗来说,这样东西,对于她来说,还是算了吧。 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礼物,而是一份心意,礼物好说,人情债难还,所以,段青茗决定了,这东西,还是不要罢了。 这样想着,段青茗微微笑了一笑,还是将那手镯去掉,小心地放到玉萝公主的手心里,真诚地说道:“玉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在宫里,比我在这里凶险十倍,所以,这东西,还是你自己戴起来吧。” 玉萝公主被拒绝,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 要知道,这样东西,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啊。因为知道段青茗的处境,更因为她对段青茗的喜爱,所以,她才精心地挑选了这个,可是,段青茗她居然拒收了? 不得不说,段青茗的决定,让玉萝的心里,有了小小的失落。 因为着急,所以,玉萝公主的话,也开始变得口不择言起来。她急切地说道:“青茗,青茗……你听我说,我听过你所有的故事,我知道你的姨娘,还有你的庶妹,她们都没有什么好心的。我怕你终有一天会吃亏,所以,拿着这个,可以保护你的啊。” 段青茗轻笑了一下,她摇头道:“玉萝,你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拿起手里的镯子,戴到玉萝公主的手上,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倒是你啊,应该好好地保护好你自己啊。” 要知道,玉萝公主的个性太过直爽。有时得罪了人,都不自知,所以,若说是自保的话,倒不如说,玉萝公主要好好保护自己才是啊。 段青茗的眼神淡淡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她就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女子,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流露出成年人才有的沧桑和平静。 人生一世,原就苦短。所在,还活在这个世上人的,真的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那些不必要的伤害。 段青茗的神情,落在身后两个男子的眼里,大家心里都均是一震。 他们忽然都感觉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岁大的女孩儿,好象并不是只有十岁,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长者。 玉萝公主一看段青茗不要,心里沮丧极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将求救的眼神,转向了身后的清铎。 原本,玉萝公主以为,她最尊敬的三哥哥,会上前来劝段青茗改变主意的。可不曾想的是,清铎上前两步,忽然朝着玉萝公主微微一笑,道:“好了,玉萝,既然青茗不要,你就收回来吧……” 玉萝公主一看,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咬着下唇,跺脚道:“三哥哥……” 要知道,玉萝公主知道段青茗不喜欢那些浮华的东西。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挑选了这件礼物,说白了,她这可是替清铎送的啊,原本以为,段青茗不会再拒绝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段青茗却想也不想地,不要了。 玉萝公主心里沮丧,她拉着脸,不由地走到清铎的身边,扁扁嘴,道:“三哥哥,你为什么不劝青茗收下呢?” 清铎摸着自己妹妹的头,忽然微笑起来。他的人,原本就清雅如莲,此时嫣然一笑,犹如白莲花开。清铎说道:“送礼物要选在适当的时间,你这个,太突兀了。” 玉萝公主听了,微微地扁扁嘴,别扭地扭着身子,不说话了。 清铎看到妹妹不开心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忽然低下头去,贴在玉萝公主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只一句,原本一脸沮丧的玉萝公主立时笑容满面起来。她的脸上闪着光,她的眸子里也闪着光,她捉着清铎的衣襟,连声问道:“三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么……可不能骗我哦!” 清铎任由玉萝公主揪着他的衣襟,他忽然笑了起来:“三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放心好了。” 一侧的段青茗笑吟吟地望着这一对感情浓浓的兄妹,心里一阵安详。正在这时,一直靠在门边上的炎凌宇,忽然说话了:“你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踏青么?再这么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 玉萝公主似乎这时才想起了来找段青茗的主题。她眼睛发亮地转过身来,上前挽住段青茗的手臂,笑道:“青茗,你去换衣裳啊,我们一直去踏青去。” 段青茗拍拍玉萝公主的手臂,说道:“好啊,那么,你们就等我片刻吧。”原本,段青茗这趟门是不想出的,可是,她刚刚拒绝了玉萝公主的礼物,若再拒绝玉萝公主的邀请的话,那么,就真的再也说不过去了。 说完,就招呼秋宁,过来帮她一起进去更衣。 第五百二十一章 暗斗 段青茗走了,秋宁也跟着她进了屋。于是,偌大的会客室里,就只剩下炎凌宇,清铎,还有玉萝公主三个人。而月葭则带着人,在一侧小心地侍候着,生怕有什么不小心的,就冲撞了这个世间,最优秀的两个男子。 玉萝公主个性单纯,还不自觉。可是,清铎和炎凌宇两个男子之间的气氛,在段青茗离开的那一会儿,却已经变了。 看到段青茗离开。炎凌宇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的,淡淡的笑容,不见了。他双手抱在胸前,望着清铎,忽然开口说道:“清铎皇子从大漠来,这一路上,一定看了不少的风土人情吧?” 清铎望着炎凌宇,礼貌地一笑,温和地说道:“是的。” 炎凌宇又淡淡地说道:“那么,请问三皇子,这一路千里,三皇子对于大夏的风土人情,有什么看法呢?” 清铎想了想,说道:“大夏地大物博,民风淳厚,百姓安居乐业,清铎觉得非常的不错。” 炎凌宇淡淡地哂了一下,又问道:“那么,请问三皇子,我之大夏,比你之大漠,又如何呢?” 清铎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变了。他说道:“大夏之于我大漠,犹如寒梅夏兰,各具特色,又各有不同。” 炎凌宇忽然冷笑起来。他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听闻去岁大漠的英烈王发生政变。今年初三皇子就来到我大夏请求联姻,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大漠之中,世局并不安定,需要以我大夏之力,来稳你邦之宁了?” 清铎的脸上,一直如沐春风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他一直平静无波的神色,也微微地变了一变,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三皇子殿下好象对我邦的内政十分的清楚啊?” 炎凌宇冷笑道:“抱歉了,我对于贵邦的内政并不感半分的兴趣,只是,君不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再者,三皇子来我邦联姻,难道就没有人想你无功而返么?所以,有些事,即便我不想知道,也会有特意地让我知道的。” 清铎的脸上,现出一片沉重的肃穆神色。他望着炎凌宇,低声说道:“我想,我明白三皇子殿下的意思了。” 炎凌宇不想知道,可是,却有人偏偏想要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可浅可深。浅者,炎凌宇在朝,地位举足轻重。有人想要通过他,来阻挠清铎。而这深者,则是炎凌宇在警告清铎,不要对不应该的人,起不应该的意。 清铎望着炎凌宇,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深邃感觉。而炎凌宇转过头去,也淡淡地看着清铎,他的眸子,没有锋芒,全部都是黯沉的黑色,仿佛黑夜的海,外表看来,没有任何的波澜,可是,若有谁陷进去的话,一定会无法自拔。 两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就在这个寻常的时光,望着对方的眼神,犹如利剑出鞘。 最后,还是清铎淡淡地转开了眼神,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三皇子殿下的提醒,我记下了。” 炎凌宇却是不笑,他将眼神转向了正拉着月葭,问东问西的玉萝公主的身上,忽然淡淡地说道:“令妹天真可爱,三皇子作为一个兄长,可真有福气啊。” 听了这话,清铎的眼神忽然变了,他咬牙,低声说道:“玉萝年纪还小,希望三皇子殿下原谅她的莽撞。” 炎凌宇转过头来,望着清铎突变的眼神,他凝视了片刻,忽然弯唇一笑,道:“三皇子你误会了……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清铎的眼神,变得更加难看了。 炎凌宇是在告诉他,这朝中,已经有人,正在打玉萝公主的主意了么?那么,究竟是谁?又存在着怎样阴暗的心理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还真令清铎警惕。 清铎咬咬牙,又朝炎凌宇说道:“清铎多谢阁下提醒了。” 炎凌宇突地转过头去,不再看清铎。微微地顿了顿,他说道:“你只要管着点你妹妹,不要再去关心她不应该关心的人,多留心些在自己的身上,或许会无恙的。” 清铎的脸色,又再微微地变了一下,这一次,他却没有说话。 大夏之行,他早就知道了,一定会步步危机。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将手,一直伸到了大夏的朝廷。 炎凌宇的提醒,虽然非常的隐晦,可是,清铎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其实,炎凌宇的意思,也是非常简单的。这其一呢,以清铎的皇子身份,是不应该对段青茗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起任何心思的。即便是起了,炎凌宇也有办法,将它掐断在萌芽之中。再者,清铎一行,不应该忘记了自己的本份,还得小心提防必须要提防的人。 至于这其三呢,就更加简单了。那就是事关玉萝公主。 玉萝公主原本年纪还小,是跟着清铎来大夏增长见识的。可是,总有一些人,想要将手伸得更长一些,所以,清铎若是要和大夏联姻的心一起,这个大漠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很可能就会成为某些人的工具,或者是用具。 而且,炎凌宇非常明确地告诉清铎,眼下,已经有人打上了玉萝公主的主意了。不但打上了,而且,很快,就会付诸行动了。 清铎不欲和这位大夏之中,最可怕的三皇子殿下为敌。更何况,在清铎的心里,他虽然欣赏段青茗,却并不能够成为他必须娶段青茗的理由。 因为,他不能忘记,他来大夏,是寻找援助的,而不是来寻找自己的爱情的。这也是为什么,玉萝公主百般热情地替他张罗,可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的最大缘故。 清铎知道,炎凌宇在等自己的回答。他的回答,将决定了炎凌宇的态度。也决定了大漠最优秀的皇子,和大夏最优秀的皇子之间,以后,将以怎样的方式相处。 是敌非友,还是是友非敌? 而清铎必须表明的立场,就是对段青茗的态度。 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清铎的心里,已经转了千百回。 最后,清铎将悠远的眼神,投向了段青茗更衣的室内。他的语气,淡淡的,带着旁人无法捉摸的沧桑。他说道:“段小姐是个难得的奇女子,我很欣赏她……可是,我更明白,我此行身上所肩负着的重任……男儿情怀在后,家国大事在前,三皇子殿下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炎凌宇听了,蓦地微笑起来。那一笑,犹如百花盛开,那一笑,犹如光芒四射。甚至,就连天上的太阳,也都被他这一笑,生生地夺去了颜色。 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显露出了些真诚的味道。 清铎怔怔地望着炎凌宇的脸,心里,不由地浮上嫉妒的味道——这样一个绝美的男子,枉他被人称颂半生,可是,一来到炎凌宇的面前,他身上的所有的优势,便全部都荡然无存了。 一念起,清铎暗暗地笑了笑自己——他是在嫉妒炎凌宇么?是在嫉妒炎凌宇的美貌,还是在嫉妒炎凌宇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呢? 可是,上天毕竟是公平的。虽然,它的公平,就在于他对天下万物,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清铎甚至知道,这位恍若天人的三皇子殿下,在少年时期,也是非常的凄惨的。可是,虽然如此,成年之后的他,还是同样地,成了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存在。 第五百二十四章 遇险 玉萝公主被段青茗说得目眩神移,她既感觉到新奇,又感觉到惊讶,同时,她也为段青茗的见识,感觉到深深的折服。而且,她真没有想到,象段青茗这样的年纪,居然能知道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呵呵,若是段青茗被她哥哥娶回去的话,那么,她岂不是有听不完的故事了? 玉萝公主开心地划着自己的小九九,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兴奋了。 暗中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再看看段青茗。玉萝公主越发觉得,自己的哥哥,和段青茗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看来,自己的哥哥,这一次可真的要抱得美人归了。 玉萝公主想着,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脑袋瓜子,不由地扯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去过很多地方?那么,前生的算不算呢?段青茗随着这个念头,心里再一次恍惚起来。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呵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在梦里去过吧……” 前世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段青茗来说,真象是做了一场梦,所以,直到现在,段青茗也还没有搞清楚,前世,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她,还在梦里呢? 玉萝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以为段青茗是在敷衍她。她“扑哧”一声,一下子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青茗,你真逗……你若真在梦里遇到了这些,怎么还能描写得如此清晰明白,身临其境呢……呵呵,依我看啊,你应该是真的去过吧……” 段青茗不出声,似乎默认了一般。可是,玉萝公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又让她十分的头疼,看来,得想个法子,从这个话题上叉开才行。段青茗想了想,忽然对着玉萝公主一笑道:“对了,玉萝,你呢?你生在大漠,那么,除了大漠之外,你还去过哪里?” 玉萝公主一听,脸色一下子黯了下来,她摇了摇头,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有些沮丧地说道:“我哪里象你啊……这次还是我第一次出门,说真的,除了大漠,我其实哪里都没有去过。” 段青茗听了,又笑道:“大漠也很好啊。” 一提到大漠,玉萝公主顿时又再兴奋起来。她一把抓住段青茗,开始描绘起来:“青茗哦,我告诉你,其实大漠很美的呢……春天的时候,草叶儿是嫩嫩的,到处都是绿绿的,那些野花,开在那些绿色的地毯上,漂亮极了。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去草原上赛马,那么多的马儿一起在草原上奔跑,那么多颜色的衣裳飘飞起来,你都不知道,有多么漂亮。” 玉萝公主说着,脸色都飞扬起来——是啊,大漠的胸怀,可以包容得下五湖四海的人。段青茗若是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段青茗伸出手来,朝玉萝公主比划道:“我曾经读过关于草原的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样的场景,是不是很迷人呢?” 玉萝公主一听,更加兴奋起来,她说道:“对啊,对啊,那指的是秋天呢……秋天到来的时候,也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那时啊,草原上的叶儿变黄了。你放眼望去,风吹黄叶,如同波浪翻滚,天很高,秋高气爽,牛羊成群,真的是漂亮极了啊。” 段青茗微微地笑着,不时地点一下头,似乎,她的思绪,也跟着玉萝公主,回到了万里草原之上。 说到草原,似乎勾起了玉萝公主的思乡情绪。她不由地垂下头去,似乎低叹道:“哎,我有些想家了。” 段青茗将手覆盖在玉萝公主的手背上,她轻轻地说道:“在外面呆得久了,是会有些想家的……可是,家就是家,它总在那里的,你不管什么时候回去,它都还在,所以,人在外面,得意之时须尽允,回家之后,才不会遗憾呢……” 玉萝公主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清铎和炎凌宇都没有出声。炎凌宇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可清铎却认认真真地听着两个女子的谈话,一时之间,更加对段青茗刮目相看起来。 要知道,大家闺秀,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啊,可是,这个段青茗,却能将大漠风景,中州风土娓娓道来。不得不说,单单是这一点,就令清铎十分的惊奇。 一侧的炎凌宇,听着,听着,却是微微地挑了挑眉。 据他所知,此前的段青茗,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那些边塞风光,大漠人情了。可是,听她说话的语气,她对那些地方,并不陌生?更重要的是,在段青茗说起某些地方,某些人的时候,她的话里,便会生出淡淡的惆怅,又或者是深深的怨恨。 这些情绪,段青茗一直藏得很深,可是,心细的炎凌宇,还是听了出来。 炎凌宇向来都不是好奇心极强的人,可是,第一次的,他对段青茗的往事,生出了好奇之心。 段青茗只顾和玉萝公主谈话,却蓦地发现,自己忽略了车中的两个男子,忽然感觉到一束眸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她诧然抬头,顿时看到炎凌宇带着些许深究的眼神。 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一个“格登”,似乎,她刚才说得太远,也说得太过于多了。 段青茗的脸,不由地红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伸手将车帘拉开,朝马车外望去。 段青茗只朝窗外看了一眼,眼神就凝住了——马车早已出了城,此时,正在狭窄的山道上行驶,那车道,宽只可容得下一辆马车的样子,前方,蜿蜒盘旋着,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 再看这山的两边,全部都是突起的岩石,苍黄和灰败几成一色,间或可以看到春叶伶丁,可是,就加那花儿都不见一朵。 段青茗再朝外看了一眼,不由地,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这条路,通向的,既不是堤岸杨柳春叶拂的苏堤,也不是花开满枝头的城郊。甚至,这个地方,非常的陌生,陌生得,连春天都不愿意驻足。 也只那一眼,段青茗就断定了。不,这绝对不应该是郊游的地方,更不应该是他们四人此行的目的地。 段青茗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朝面前的炎凌宇看了一眼。她在用眼神朝炎凌宇发射信号——不是这条路。 炎凌宇触到段青茗的眼神,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只一下,波光潋滟,带着微微的苍白之色。 可是,那一笑之意,段青茗居然看清楚了,因为,炎凌宇的意思居然是——我知道。 这下,段青茗则更加诧异了——炎凌宇居然说他知道? 那么,他是故意让人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可是,这些人,究竟要带他们去哪里,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一念这定,段青茗的心里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朝一侧的玉萝公主看了一眼。 玉萝公主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可是,一侧的清铎,却快速地用大漠的语言,轻声地说了句什么。 玉萝公主点头,然后,返手,握住了段青茗的手腕,在她的手心里划下几个字:“等会儿,你跟紧我。” 段青茗的手心里,全部都是汗水。可她脸色沉静地望着玉萝公主,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两个女子都明白了,对面的清铎和炎凌宇,忽然相视笑了一下。 这马车不对,这车夫也不对,行走的路线也不对。这件事,只一出段府,两个男子都知道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对手 其实,只要是观察力敏锐的人,又有谁看不出来呢?他们这一出门,一进门的,那个车夫,就已经被人换了。 即便是别的不知道,可是,这用惯了的车夫,坐习惯了的马车,却还是知道的。 陌生的车夫,僵硬的手势,甚至,从那个车夫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并不强烈的敌意——这一切,怎么能瞒得过这两个自小就在阴谋堆里打滚的男子呢? 更何况,这还是当世之中,最优秀的两个男子? 原本,感觉到事情不对之后,两个人迅速地做下了决断。可是,同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故作不知。 可是,两个人却都沉默着不说,因为,他们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着,想看看究竟是谁想要暗算他们,想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暗算他们,自然了,他们更想知道,这幕后的指使者,想要的,究竟是哪一个人的命。 马车里的气氛,陡地变得奇怪起来。 段青茗紧紧地握住玉萝公主的手,阻止她起来查看的冲动。而她的眼睛,则直直地望着炎凌宇。 段青茗想知道,炎凌宇的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她想知道的是,这马车,究竟想将自己带往何处。 忽然,原本平行疾驰的马车,陡地朝前狂奔起来。似乎,被上了发条的闹钟一般,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甚至是奋不顾身的。 再接下来,只听“扑通”一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段青茗隔着车窗看去,只见那个车夫正快速地跃下马车,然后,用力地朝奔马挥了一鞭,他自己,则抱着头,打了个滚,然后,朝着一侧的路边滚去。 失去了控制的马车,开始疯狂地奔跑起来。怒马狂奔,马车颠簸。那样的急速行驶,几乎将段青茗的五脏六腑,全部都要震出来了。她紧紧地抱着同样东倒西歪的玉萝公主,然后,两个人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 就在这时,眼前人影一晃,炎凌宇和清铎已经双双抢上前去,他们一个人伸手抓住了个。然后,同时推开车门,朝着车外不顾一切地跳去。 微凉的风,带着尖锐的呼啸,快速地从耳边掠过。 在跳出马车的瞬间,仿佛腾空而起的巨大落差,使得段青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只听“扑通”的一声巨响。再接下来,就是全身一阵剧痛,段青茗的身体,开始不停地翻滚,翻滚。皮肤和石头的摩擦的声音,还有骨头斫在石头边缘的声音,就象是一场残忍的拉锯战一般,在她的耳边,此起彼落地响起。 段青茗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惊呼都闭在口内。她闭着眼睛,抱着身边人的腰,和他一起的,翻滚,下落,再翻滚。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因为,段青茗是被护在怀里的那个,所以,真正的痛楚,全部都被身边的这个人,都代替了。 可是,危机还是没有过去。 随着两个人滚动的声音,身后,有什么如雨而下。只听“夺夺”两声响,有什么,在段青茗的指尖旁落下。 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段青茗心下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说话。 两个人接连滚下去的身体,忽然停止不动了。 耳边,有猛烈的风,从身边吹过,冰凉的,恐惧的,还带着说不出的痛和恐惧。段青茗终于吁了口气——看来,他们到了。 段青茗的身体,还被人紧紧地压着,她感觉到身上好重,于是,不由地移了移身体,然后,朝右扭了一下。 然而,耳边传来一声低喝:“别动。” 再接下来,段青茗的头,被按住了,身体也被固定住了。感觉到有雨滴落到自己的脸上。凉凉的,滚烫的,带着说不出的腥气。段青花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那只按着自己的手,鲜血正淋漓而下,不停地滴到自己的脸上。 段青茗不由地一阵惊呼:“啊……你受伤了?” 然而,耳边人“嘘”的一声。再接下来,前方的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哈哈,炎凌宇,滚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心中一惊——那些人,既然已经发现了炎凌宇了,可是,他却还伏着不动,这岂不是在等着别人过来搜么? 听那些人的声音,应该是炎凌宇的对头。现在,那些人,可真的要搜过来了么?可是,清铎和玉萝公主去了哪里呢?炎凌宇和清铎,分别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跳下,那么,现在的他们,是不是在截然不同的方向呢? 那些人的目标既然是炎凌宇,那么,是不是说,到现在为止,这些人,都没有发现清铎和玉萝公主么?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松了口气——无论逃到哪里,只要不被人抓到,总是好的。 可是,那些人,似乎就在头顶,就在附近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重重的脚步声,使段青茗心里又是一阵的紧张。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手臂,却发现手下一片的湿。她刚想抬手看看,却又被人重新按住了。 头顶的不远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充满了戒备,又充满了狂喜。那个人说道:“炎凌宇,你放心好了,我今天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要那张穿月弓,你把穿月弓给我……然后,我放你们走。”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变换着方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段青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想引炎凌宇出来而已。所幸的是,炎凌宇根本就不上当。不理,也不动。 段青茗的头,被炎凌宇用力地按着,根本就抬不起来。段青茗的鼻尖,几乎贴到地上,鼻腔之中所闻到的,全部都是泥土的气息,闻得久了,有一种想呕的冲动。 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段青茗的身体几乎都要僵了。她咬咬牙,换了个姿势躺下,这下,正好躺到了炎凌宇的身上,对方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段青茗不敢动,只轻轻地挪了挪身体。将自己移开了一点,可是,她才一动,便被人更加野蛮地拉住了:“别动。” 那样低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才能勉强听到。段青茗只觉得耳根痒痒的,她想躲,可是,却根本就躲不了。 于是,段青茗不由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些,可是,片刻悬空的身体,却让她大吃了一惊。 段青茗朝下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原来,她和炎凌宇两个人,正伏在一块绝壁下的大石上。那大石,呈三角形状。外窄里宽。因为大部分,都在崖壁之内,所以,突起的部分,大约只有几尺宽的距离,平常人,只要跨上三两步,就可以跌落崖下。此时,两个相依着,原本就占据了整个石面,段青茗这一动,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悬空了。 看到段青茗快跌下去了,炎凌宇咬着牙,一边伸手,有些吃力地将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原本,也就是半步远的距离,以炎凌宇平日的体力,拉回段青茗的话,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是,而今的炎凌宇,却似乎用尽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段青茗拉了回来,而且,这其中,还休息了数次。 段青茗没有注意到炎凌宇的变化,说实话,她的心里怕极了。此时,她老实地缩在炎凌宇的怀里,再不敢动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危险 偏偏头顶的炎凌宇,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逃啊,不逃了么?” 段青茗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几乎气结。 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啊,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欺负自己。 段青茗躺在炎凌宇的怀里,眼睛,却还在四处地看。她是在看着,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那块大石,原本就是倾斜着的,头顶,是蔚蓝的远天,还有不时地飘过去的云彩。此时,段青茗躺在这里,感觉到深渊而来的风,时不时地,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头顶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那个人,变换了十几种法子,说了几十个办法,可是,这说来说去的,都不外乎要炎凌宇投降,又或者是交出穿月弓。 虽然,头顶的人,根本找不到自己,可是,段青茗躺在这里,还是觉得无聊,特别是手上被擦伤的几处,渗出了血,被风一吹,痛极了。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看来,若是头顶的人,不发现自己的话,自己还真得呆到他们走为止啊。这样的话,真不知道,要在这个虽然隐蔽,可是,却令人心生恐惧的地方,呆上多久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 可是,那把穿月弓,炎凌宇拿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要交给他的皇帝老爹的么?怎么到了现在,这些人,还在找他要呢? 还有就是,这把穿月弓,段青茗前世见过,今生也见过,可是,他究竟有什么妙用呢?到现在,段青茗都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想问一下炎凌宇,这把穿月弓,究竟有什么妙用。而炎凌宇,在拿走穿月弓时,又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这样想着,段青茗恨不得现在就逼问炎凌宇,为什么,这个穿月弓,屡屡的惹出祸端呢? 可是,当段青茗转过脸来的时候,却蓦地惊住了。 因为,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这么稳当地躺在这里了,她更加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差点儿跌下去的时候,炎凌宇会那么吃力,才将自己拉上来了。 原来,这原本倾斜的大石,是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停留人的,可是,现在两个人还安然无恙地停在这里,就是因为炎凌宇。 炎凌宇躺在靠里的大石边上,他的手,紧紧地攀着一侧的一块突起的小石头,因为极度用力的缘故,他手指间的青筋条条暴起,宛如变了色的蚯蚓一般。 更重要的是,炎凌宇的手上,还在不停地流血,那样血红的血色,将整块石头,都染红了大半。 段青茗不由大吃一惊,她连忙翻起身来,想去查看炎凌宇的伤口。可是,她才只一动,炎凌宇那只原本承受着两个人体重的左手,却开始颤抖起来,很明显的是,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炎凌宇,再也承受不了段青茗任何一个动作了。段青茗只觉得心中一颤,她乖乖地朝炎凌宇的身边倚了倚,然后,躺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怀里,毛茸茸的小头一动一动的,让炎凌宇的心都荡漾起来。可是,两个人的生死之间,他只能想想,却根本就不敢动一下。 炎凌宇想了想,忽然示意段青茗看向自己的胸口。段青茗顺着炎凌宇的视线望去,正望到炎凌宇心口的位置。段青茗知道,炎凌宇是希望自己拿什么东西出来。她微微侧了侧身,在尽量不影响两人动作的情况下,探手,然后,在炎凌宇的怀里,摸到了一把**的东西。 炎凌宇冲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 段青茗顺着炎凌宇的示意,从他的怀里,摸出一把短短的匕首。 那把匕首,冰寒冰寒的,乍一入段青茗的手心,就有一种寒气森森的杀气。 段青茗看了炎凌宇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然而,对方只是微微地闭了闭眸子,然后,不再说话了。 段青茗拿着匕首,朝着一侧的石头一插。那石头,仿佛插进了豆腐块一般,几乎没入了石头的大半。 段青茗这下,有些目瞪口呆了。 难道说,这把匕首,居然削铁如泥? 忽然明白了炎凌宇的意思,段青茗手下不停地开始削身边的石块。过了不多时,居然削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炎凌宇看着段青茗的动作,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段青茗一向是个聪明人,只要她能反应过来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有足够自保的能力的。 段青茗削着石头,炎凌宇却在积蓄最后的力量,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碎落的石块,落下绝壁,发出飒飒的响声。而段青茗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一些,就听到头顶没多远处,蓦地传来一块低喝:“谁……谁在那里?” 段青茗手一抖,顿时不敢动了。她伏在炎凌宇的怀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那个潜伏在崖顶的人,还真的狡猾,他这大半天的一声不出,害得自己还以为没有人在这里呢,现在倒好了,居然被人发现了。 那个人原本在近处巡逻,原本,他已经查看了几十遍了,也没有发现什么,所以,他正准备沿着崖面过去,然而,他才一回头,就看到了有碎石落下的声音。 要知道,这四周的悬崖,虽然光秃秃的,看似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人知道,以炎凌宇的本事,想要潜伏在这附近,或者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个人转过身来,沿着悬崖边上,来来回回地走了数趟。还不时地踩下脚下的碎石,想看看,刚才的响动,是自己一不小心踩下的碎石,还是有谁隐藏在那绝壁的下面? 这样来来回回地走了数趟。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人怒了,干脆仗剑,在崖边新生的乱草上乱砍一气。 更多的石屑,沿着崖面一落而下,有的,甚至落在段青茗的脸上,还有身上,可是,她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当的举动,会被对方发现。 那个人骂骂咧咧地乱砍了一通,还是什么都没有。正在失望之际,一只山鼠被惊起了,他快速地从那人的脚面掠过崖面,朝着崖壁的另一边去了。 原来,那小小的响动,居然是这只该死的山鼠么? 那个原本如临大敌的人,似乎这才松了口气,他停下手来,忽然喃喃地说道:“唉,原来是一只老鼠啊……真的害提我白紧张了。”说完,便朝着一侧走了开去。 段青茗的整个人,都伏在炎凌宇的身上。她看不清崖面上的一切,只是,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正在渐渐地远去。段青茗微微地吁了口气,她刚刚想支起身子,却不料,就在这时,箭矢,从头顶如雨而下,直朝着段青茗的位置射来。 段青茗一个激棱,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眼看着,这第三支箭矢,就要直射段青茗的心脏。 段青茗吓呆了。没有习武之人天性反应的她,居然都忘记了躲闪,只是目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矢朝着自己射来,只一瞬间,就要没入自己的心口。 段青茗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说,就这样,就要死掉了么?那么,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个念头才模糊地闪过,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段青茗的心里,顿时一阵麻木。 就在这时,一只手,快速地伸了出来,将段青茗的身体用力地一挡。 那支箭矢,快速地越过段青茗的身体,朝着另一侧飞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暗箭 崖壁的对面,它余力已尽,便“夺”的一声,直接没入了悬崖之中。 段青茗的眸子里闪过微弱的光芒。她回过头去,朝身侧的炎凌宇看了一眼。 只一眼,段青茗又被吓了一跳。 原来,炎凌宇的背后,居然插着一支箭矢——那可是刚才帮自己的时候被射中的么? 段青茗心里一急,眼泪就要出来了。 炎凌宇看看段青茗想哭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头顶的危机还没有过去,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 段青茗只觉得眼眶一热,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轮箭矢的释放,足足有几十枚之多。可见,那些人,并未走远,还隐藏在附近,想在发现炎凌宇的第一时间,将他就地击毙。 崖顶之上,新旧交错的长草枯叶子,还有新生的嫩草,将炎凌宇和段青茗所藏身的地方完全隐藏,所以,两个人挤在一起,虽然极度吃力,可是,却还真没有被人发现。 然而,那些人,是为了穿月弓而来,得不到穿月弓或者是炎凌宇的话,那些人,岂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们虽然目睹了炎凌宇和段青茗滚下了悬崖。可是,在没有确定炎凌宇已死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时间虽然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是守在原处,生怕,他们一离开,炎凌宇会从哪个角落里逃出来,然后,不见了人影。 耳边,传来黑衣人沉沉的声音:“搜……给我搜,即便是挖地三尺,都要将他们搜出来。” 听了那人的话,段青茗的心里,蓦地一沉。看来,这些人,还真的对炎凌宇志在必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了啊。 可是,前世的炎凌宇,明明是死在他远去塞外之后,归来的路上的啊,今生,却要这么早,就要没了一条小命了么? 那么,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所以,将一切改变了呢?所以,也将炎凌宇的命运,都改变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神色惨淡地看了近在咫尺的炎凌宇一眼,忽然附在他的五耳边,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逃,而是至今的他,身体尚未完全复原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从那些人之中,逃出生天。 段青茗听了,神色不由一变,说道:“你自己逃,也不成么?” 炎凌宇还是摇了摇头。这一摇头,一共有两层意思。这第一呢?他不会丢下段青茗一个,然后,自己逃命。 这其二呢,他已经连番受伤,此时,怕没有力气再攀上悬崖去吧? 看到炎凌宇有些惨淡的闭了闭眸子,段青茗不由地沉默着,眼睛却开始四处打量,朝着四周寻找出路。 炎凌宇的眸子,仍旧还闭着,可是,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段青茗的意图。他微微压低声音说道:“先什么都不要做。” 方才,那么小的举动,怕是已经影响了那几个人。现在,段青茗若是再行动的话,岂不是又将那些人引来了么? 段青茗负气地说道:“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炎凌宇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望着段青茗,笑:“若是你睡得着的话,就先睡一觉吧。”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炎凌宇还有心情开玩笑,段青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段青茗在别过头去的瞬间,没有看到炎凌宇蹙眉时的痛苦。 一只受伤的手臂,长时间地撑着一个地方,这对于炎凌宇来说,还真是一个苦差使。再加上,段青茗不时地动来动去,炎凌宇就觉得,压力更加大了。 他轻轻地吁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崖壁之下,再听听头顶依旧不时地传来的脚步声,他不由地苦笑起来。看来,这些人,还真的有耐心啊,却不知道,这耐心,足不足以支撑到他的人到来的时候呢? 那些人,还在四处搜索,更有一队人,已经在那个领头人的暗示之下,带人到崖下搜索去了——若是在崖下,还没有找到炎凌宇的尸体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炎凌宇仍旧还在这里,他未死,也没有逃走。 崖顶之上,搜索仍旧在进行着。崖壁之上的青草,都被那些人铲了个干干净净,一根不留。就连那些伸出崖壁的枯草枯藤,也被那些人用力地削平了,枯草的叶子,从崖面上落下,就象是他们少得可怜的生机。而且,在离崖顶上稍深的崖洞,那些人都一一下去查看了,生怕,炎凌宇就躲在其间。 段青茗战战兢兢地倚着炎凌宇。她目测了一下,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崖面上,足足有十几丈高,即便是最长的绳子,也根本都够不着,所以,那些人,即便是搜索遍了整个崖面,却仍旧遍寻不着。 此时,天已经过了午时,头顶的太阳,从山崖的背后,一直移到了山崖的前面。当有些灼人的日光,照在他们的头顶的时候,段青茗这才恍然,原来,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 崖顶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都在等,炎凌宇在等天黑,在等待他的人的到来,可是,崖顶的人,却在等下崖寻找的人,有没有找到炎凌宇的人。 身边,炎凌宇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层,又一层。 段青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天。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一天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段青茗不能说不够聪明,可是,当她的聪明,碰到这样的一次远兵相接的时候,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时候,她的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夺去了,再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现在的段青茗,只有依靠炎凌宇,她是在希望,炎凌宇可以想出办法,让最起码,让他们登上悬崖,那么,她才能想办法,带他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段青茗有些担心地看了炎凌宇一眼,低声说道:“怎么样?你还撑得住么?” 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对面的日光,照在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白得吓人,几乎透明。 炎凌宇说道:“没有什么撑不撑得住——是必须撑住。” 路到尽头的时候,死路也是路。能在死路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炎凌宇从来不会自诩是英雄。可是,他却是个能杀出一条血路的人。 段青茗淡淡地垂下眸子,不出声了。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炎凌宇忽然说道:“你的头发乱了。” 段青茗连忙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却看到炎凌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地红了脸,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怒道:“不谁看……看到我狼狈,你是不是很开心?”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红扑扑的脸,不由地想起了她临镜梳妆时的样子,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淡淡惆怅。炎凌宇转过眸子,淡淡地说道:“在我眼里,你狼狈的时候,绝对比你一本正经的时候还要美丽。” 这样的夸奖,还真不算是夸奖。 段青茗身体根本不能动,也不敢动。可是,她仍旧怒视着炎凌宇,看那样子,一双眸子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 炎凌宇看着段青茗可爱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又笑出声来——没有办法啊,每一次对着段青茗的时候,他的情绪,都绝对的不需要掩饰,所以,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一笑,一定会引来段青茗的生气,可是,炎凌宇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章 被发现了 可是,这伤口若是不包扎的话,是会留下隐患的啊,怎么,现在,他连这个都不在乎了么?段青茗垂下眸子,眼神淡淡的,却没有说话。 看炎凌宇后背石块上的血迹,就知道,炎凌宇身上流的血,一定不少。而且,他受伤的时候,段青茗曾经提醒他,要包扎伤口,可现在呢?他却让这血,整整地流了半天的时间。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原来,他告诉她,已经包扎好了,是骗她的么? 没来由地,段青茗只觉得心里一痛,她低声说道:“你别动,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 要想清理伤口,必须得用水。要想将伤口里的碎石头清出来,就必须要光线。可是,若是这伤口经过今晚一夜之后,就一定会肿,伤口这一肿,那些嵌入背后的碎石子,就再也难以挑出来了。 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那就是,用火折子。因为,火折子照亮了整个空间,才能看清楚炎凌宇的伤口里,究竟有多少的碎石子。 可是,那些人,还在周围地找他们,若是火折子一亮,岂不是要将那些人引到这时来么? 段青茗朝着炎凌宇望了望,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段青茗看炎凌宇的时候,炎凌宇也正在静静地望着段青茗,两下里,视线交错之下,段青茗居然有隐隐的心虚。她再一次垂下眸子,不敢和炎凌宇对视。 段青茗知道,今晚的自己,着实反常了。 要知道,自从重生以来,她一直都依靠自己。并且,只相信自己。无论再大的困难,她都只想着一个人去面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谁,要依赖谁过。 有多久了,在段青茗的字典里,还有谁,可以相信,可以替她分忧解难的呢?可是,今日里,段青茗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的心态,却不见了。非但不见了,她也是第一次的,在一个男子的面前,流露出了软弱的神情。 这种神情,流露一次,当然不叫错,错的,却是对一个根本就是浪费表情的对象。段青茗的心,忽然有些乱了。 她不禁问自己,段青茗,你是怎么回事呢?居然在一个男子的面前,失了方寸? 这也是重生以来的第一次。 第一次,段青茗居然想要放下所有的心计,放下所有的防备,全心全意地去依赖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并非一定具备让她依赖的能力。甚至,这个人,都还需要她的帮助。 段青茗忽然苦笑起来。 这一苦笑之下,段青茗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人,只能是靠自己的。 她缓缓地坐直身体,然后,用手上的匕首,用力地在身上挖啊,挖啊。 炎凌宇静静地半躺在那里,他还是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姿态,一动都没有动一下。 昏色的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 段青茗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模糊。可是,炎凌宇还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陡然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更看她象变了一个人的冷静和沉默,炎凌宇的眸子里,有微弱的暗光在流动。 春夜的风,吹动两人的发丝。两个原本已经饥肠辘辘的人,就这样在这夜幕的暗影之下,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崖顶之上,烤肉的香气,一阵又一阵地传来,不断地勾起两个人肚子里的馋虫。可是,两个人都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只是静静地相对而坐,没有发现半点的声音出来。 段青茗还在不停地挖石头。 石子,并没有再次飒飒地滚动,段青茗将那些挖出来的石子,全部都聚拢在一起,然后,小心地堆在一侧。 没过多久,锋利的匕首,已经在石头上挖出了一个不算深的洞。可是,那个洞,却是借着石头的坡势,刚好是两个人可以坐下的空间,既不觉得大,也绝对不会小。 段青茗自己先坐了进去,然后,她用力拉着炎凌宇,也轻轻地坐了进去。 炎凌宇的手,因为长期举高的缘故,已经僵硬变形了。他望着段青茗沉静的动作,沉静的眉眼,眸子里的光,微微地黯了一下。 两个人,背朝崖顶,面朝石壁。正好,可以看到悬崖对面的那簇簇灯光。 段青茗撕下衣带,帮炎凌宇包扎伤口。 炎凌宇任由段青茗摆布,却一言不发。 自从段青茗的眼神,从软弱变得坚定的那个瞬间,炎凌宇就知道,在段青茗的心里,某些东西,已经变了。 崖顶之上,燃起了熊熊的火把,那些人,依旧在崖顶巡游着,似乎,想在这黑暗之中,发现那两个不知道躲在何处的人。 忽然,崖顶之上,一片骚-动,紧接着,传来黑衣人的声音:“快,快看,他们居然在那里。” 紧接着,只听:“呼啦”一声,那些黑衣人,已经快速地围了过去,然后,崖面这边,顿时静了下来。 段青茗不由地朝上看了一眼。 上面的人是否真的走光了呢?还是有谁正在暗中窥伺呢? 炎凌宇象看中了她的心事,笑道:“不用看了,上面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 段青茗微微惊愕,她不知道,炎凌宇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崖顶之上,传来两声惨叫。再接下来,有一个女子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好了,那些人已经被引开了,你们可以上来了。” 段青茗才一犹豫,炎凌宇已经开口道:“是玉萝公主。” 段青茗叫道:“玉萝,我们在你下面。” 玉萝公主听了,大声说道:“好吧,你们不要担心,我哥哥已经将他们引开了,现在,我拉你们上来。” 段青茗一扶炎凌宇,说道:“三皇子殿下受伤了,你先拉他上去吧。” 玉萝公主爽快地应了一声。听她的脚步,渐渐去了,象是找绳索去了。 过了没多久,一条长长的绳索垂了下来,段青茗一指绳索,朝炎凌宇说话:“你先上去。” 炎凌宇摇头道:“不行,你先上去。” 段青茗咬牙道:“我没事,你受伤了,还是你先上去吧。”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说道:“快去,不要耽误时间。” 上面,传来玉萝公主的声音:“你们两个,能不能快一些啊,他们就要回来了。” 炎凌宇再指了指绳索:“你快些上去。” 段青茗没法子,只好将绳索拉紧,然后,由玉萝公主拉着,一点一点地拉了上去。平整的崖面上,果然没有了黑衣人的踪迹。 段青茗才刚刚上去,就返身,朝下喊道:“炎凌宇,你快些拉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炎凌宇,你果然在这里。” 段青茗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她转过身来,朝身后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一手举剑,朝着段青茗遥遥一指:“快说,炎凌宇是不是在这下面?” 段青茗心里蓦地一沉,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黑衣人狞笑着,朝段青茗走来,他的每一步,更象是走到段青茗的心上,段青茗只觉得,紧张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她将绳子藏到身后,警惕地望着那个黑衣人,摇头:“你想做什么?” 黑衣人望着段青茗,冷笑:“你就是炎凌宇心尖上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今天,他为了你,可是命都不要的样子……现在,让我先抓了你回去,我就不信,他会不来救你。” 段青茗听了,心里顿时一惊,她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黑衣人似乎懒得和段青茗废话了。他长手一伸,就向段青茗抓来。 第五百三十一章 救星 段青茗顿时被那人吓了一跳,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要伸近了。她连忙向一侧闪去,可是,她的速度,怎么能和那个黑衣人相比呢? 只见那个黑衣人长手一伸,就触到了段青茗的衣角。 段青茗被吓了一跳,连忙向一侧跑。黑衣人冷笑一声:“还是快些束手就擒吧,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和我斗……你想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柄利剑,从侧里刺来,将那个黑衣人逼退了半步。 黑衣人连忙向后闪去,这才堪堪地避过了这长剑。耳边,传来玉萝公主的叱骂声:“你敢将姑奶奶我当成透明的?” 那个黑衣人转过头去,朝玉萝公主打量了一眼,冷笑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给我让开些。” 玉萝公主不听,只是举着刚刚拣回来的长剑,朝着那个黑衣人挥来——段青茗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被这黑衣人抓去了,她要拿什么,向他的三哥哥交待呢? 看到玉萝公主一招紧似一招地攻击,那个黑衣人蓦地发出一声冷笑:“雕虫小技……” 只见那个人一个返手劈手,玉萝公主手里的长剑,居然就掉在了地上。她大惊之下,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个黑衣人的长剑,已经再一次横在了玉萝公主的颈间:“你这是在找死。” 玉萝公主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一侧的段青茗已经惊叫一声:“玉萝,你没事吧?” 玉萝? 那个黑衣人微微地扬了扬眉,然后,有些意外地朝玉萝公主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居然就是大漠来的玉萝公主?” 玉萝一听那人的话,立时气了。她一昂首,大声说道:“我就是我……哼,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大漠女儿的气节,就是宁折不弯。而玉萝公主的性格,更是比男子来得更加刚强,所以,这个人,怎么会吓到她呢? 那个黑衣人听了玉萝公主的话,不但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原先,我还担心你是假冒的,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那个黑衣人一边说,一边点头道:“玉萝公主是吧?既来之,则安之,跟我回去见我家主人去吧……” 说完,那个黑衣人返手对准玉萝公主的颈部一敲,玉萝公主顿时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一侧的段青茗一看到玉萝公主晕了,她顿时大叫起来:“玉萝……你要带她到哪里去?” 那个黑衣人不理段青茗,只是朝着半空打了个响指,只看到一个年轻的黑衣人飞快地跑了过来,然后,架起玉萝公主,就飞快地跑了。 段青茗的心,不由地“格登”了一下,原本,她以为,这崖面上,早就没有人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潜伏在暗地里,就等着她和玉萝公主上钩了? 段青茗后退两步,将和那个黑衣人之间的距离拉远。她望着那个眸露凶光的黑衣人,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样脱身。 令人窒息的崖顶之上,就只剩下黑衣人和段青茗两个人。 夜晚的风,从崖面上掠过,仿佛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天上,原本是没有月的,可是,并不觉得怎样黑暗,段青茗站在距离黑衣人十来步远的地方,还可以隐约地看到对方打量着自己的邪恶的眸光。 只要一想起,这黑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黑衣人在潜伏,段青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乱的。 那个黑衣人望着段青茗警惕的眸光,不同地冷笑了一下:“怎样?是我帮你拉炎凌宇上来,还是送你下去见他?” 段青茗听了,心里不由一惊,原来,这个人,居然看穿了她的意图么? 段青茗小心地将背在背后的绳子扔了下去,然后,她再倒退一步,警惕地望着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似乎根本就不为段青茗的行动所动。他冷笑道:“呵呵,炎凌宇的女人,还真够聪明的嘛,知道扔条绳子下去,让炎凌宇上来……可是,他真的能上得来么?” 说完,黑衣人朝着崖下大叫了一声:“炎凌宇,你的女人在我的手上……你还不赶快上来受死?” 崖壁之下,没有人出声,似乎,在段青茗离开崖面的那一瞬间开始,崖下面的人,就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黑衣人望着黑沉沉的崖下,倒也没有做任何动作。过了半晌,他手一挥,然后,有一个黑衣人,从隐身处跑了出来,然后,拉着一条绳子,就“哧溜溜”地爬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崖壁之下,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再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个黑衣人的身体,居然被人从下面扔了上来。 崖壁之下,传来炎凌宇似乎极为虚弱的声音:“不要命的,就下来吧。” 那个黑衣人冷笑起来:“炎凌宇,你也别逞能,只要你的女人在我手里,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说完,黑衣人就朝着段青茗走来。 段青茗望着黑衣人似乎闪着邪光的眸子,她不由地倒退一步,说道:“你是谁?你的主人又是谁?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个黑衣人仰天冷笑:“呵呵,现在,你还是抽空关心一下你的命运吧……还真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段青茗咬牙道:“你自己蒙着脸,不敢让别人看到你的样子,你的主子也不敢出现……看来,你们都是一群缩头乌龟……” 黑衣人蓦地狂笑起来,他一伸手,就朝着段青茗抓来:“缩头乌龟……炎凌宇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不一样是缩头乌龟么?” 段青茗连忙朝一边躲闪,她一边躲,一边说道:“炎凌宇才不是……他和你们,不一样。” 黑衣人一听,倒是一怔,可是,他的手,很快又伸了过来,朝着段青茗,再不容情地说道:“他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你在我的手里……” 那个黑衣人早就知道,段青茗是个女流之辈,而且,是个大家的闺秀,所以,根本就不会任何的拳脚功夫。现在,他只想抓住段青茗,让崖下的炎凌宇就范。 炎凌宇的性格,这个人,似乎非常的清楚。因为,他在说段青茗是炎凌宇的女人的时候,炎凌宇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可是,若是放在平日里,任何女人,被冠以“炎凌宇的女人”的名字时,他都一定会尽力否认,若是有别的女人敢凑上去的话,他就敢将那个人,一脚踢出门口去。 现在,黑衣人知道了炎凌宇的确切位置,只要抓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那么,炎凌宇,看你还能呆在下面多久。 段青茗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对方的手中。 因为,对方说了,他的主子,对玉萝公主非常的感兴趣,那么,也就是说,他的主子,要么就是皇室的人,要么,就是和皇室作对的人。 玉萝公主,身为一个大漠的他国公主,自然有她自己的价值,可是自己的价值,却是没法子和玉萝公主比的。 再者,崖下的炎凌宇,还受着伤,若真被惊起来的话,可真的要糟糕了。段青茗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一边后退,一边其实在打量着崖壁下面的位置。就在她一边闪躲了三次,终于要被黑衣人抓在手里的时候,她忽然一个转身,纵身,朝着崖下跳去——这一跳而下,或许还会有一线的生机,可是,若是留在这里,落到这个黑衣人手上的话,那么,她的命,甚至是炎凌宇的命,全部都要完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前车,前辙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用力地朝那黑衣人大声地喊道:“你……别过来……你要再是再走过来,我就要从这里跳下去了……” 那个黑衣人听了,先是微微一怔——这段青茗若真的跳下去了,他还拿什么威胁炎凌宇呢? 然而,犹豫只是一瞬间,当黑衣人再一看段青茗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一副想决绝,可偏偏想哭的神情,他心里一松,顿时嗤笑道:“切……被人拉着跳了一次还不够么?怎么,你还想着,要自己求死啊?” 虽然是夜晚时分,可是,黑衣人的目力,却是十分厉害的,想要看清眼前的段青茗,也并非什么人事。 在那个黑衣人看来,眼前的这个贵门小姐,大约十来岁的年纪。有着长年养尊处优的优美容颜,看她头发零乱,价值不菲的衣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鲜血。看那样子,还有就是和寻常女子一般的惊惶、惊恐。要知道,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人乎? 所以,这黑衣人断定,这个段青茗,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会说出这样语无伦次的话来。 最重要的是,平日里,这个黑衣人看惯了那些故作姿态,外面优雅,其实内心自私的主子小姐们,所以,就自动地将眼前的女子,和那些女子,归为一类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发现,段青茗苍白的惊慌之下,所蕴藏着的镇定的冷酷的心,更没有发现,眼前的女子,其实说得出,就可以做得到的。 段青茗的心里,正在慢慢地盘算着位置。眼看着,她又走到了自己刚刚上来的地方。那里,她的衣裙,在被玉萝公主拉上来的时候,扯断了一小块的裙布,现在,在阴惨惨的月光之下,仍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段青茗知道,炎凌宇就在下面。 若是她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会沦为人质。可是,若是她从这里跳下去的话,炎凌宇就一定有办法,可以接住她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咬了咬唇。 她看到黑衣人仍旧步步逼近,不由地说道:“你真的不要逼我了,你若再逼我,我就真的跳下去了。” 段青茗看过黑衣人的身手,知道他动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犹如鬼魅,那么,也就是说,即便现在的段青茗想跳下去,那个黑衣人,也可以瞬间奔来,将她阻止的。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现在的,这个崖要跳,可是,这个黑衣人,也要稳住。 黑衣人望着段青茗惨白的容颜,望着她绝望的眼神,不由地狂笑起来:“哈哈……你跳啊……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阻止的。” 段青茗微微地咬了咬牙:“我真的要跳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只脚,朝着崖下试探了一下。 崖边的泥土,原本就很松,段青茗这一踩,那些泥土飒飒而下,跟着,落到了不知道休息的崖底。居然好久都没有声音。 那样空洞的声音,代表了这崖壁一定很深,若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段青茗似乎怕极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么高的?” 那个黑衣人蓦地狂笑起来了——你见过明明怕得要死,却偏偏要故作坚强的么? 眼前的这个小小女子,原本就是个怕死的主儿啊,可偏偏的,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给谁看呢? 黑衣人知道,炎凌宇的眼界一直很高,很难有女子入他的眼,可是,没想到的是,炎凌宇千挑万选选来的,居然是段青茗这种角色。 黑衣人越想,就越觉得好笑,他朝着崖壁之下,大声笑道:“炎凌宇,你看到没有?你的女人怕了,不敢跳了,怎么,要不要我帮她一把?让她下去陪你呢?” 崖壁之下,传来炎凌宇淡淡的声音:“你别吓到她就好了,她一向胆小。” 炎凌宇的话,更加证实了段青茗的胆怯,那个黑衣人一指崖壁之下,笑道:“听到没有?炎凌宇都说了,你不敢跳的……要不,我给个机会,让你证明一下你自己,你若是跳下去的话,我就绝对不拉,怎样?” 忽然,那个苍白的女孩儿蓦地抬起头来,望着黑衣人,说道:“好。” 黑衣人一下子怔住了。 那个眼神烈烈,犹如利刃一般的女孩,可真的是先前那个怕得要死要活,不知道怎么办的女子么?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呢…… 黑衣人一惊之下,就要上前,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原本站在他的面前几步开外的女子,忽然朝着崖壁之下一个凌空,就飞跃而下。 浅色的裙裾,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然后,宛如被折断的花儿一般飘摇而下。只一瞬间,崖壁之上,就只剩下黑衣人,一个人。 黑衣人似乎有些怔住了——怎么只不过一个瞬间的功夫,那个女子,居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眼角处,看到崖面上的一条布条,那个黑衣人蓦地清醒过来——原来,他被骗了。 那个女孩儿,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可是,她要寻找的,正是这个地方吧——这布条,看那颜色,正是那个女孩儿的衣服上撕下来的,那么,女孩儿是在找这个地方么?是在找她刚刚爬上来的地方么? 若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那么,刚好跳到炎凌宇的怀里,又怎么会有事? 被骗的愤怒,令那个黑衣人几乎跳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挥手,然后,朝着身后,大声地怒喝道:“箭,箭……” 一行列队整齐的黑衣人,快速地跑了过来,然后,朝着段青茗落下的地方,齐齐拉弓,放箭。 一瞬间,箭如雨下,“扑簌簌”的箭矢破空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悬崖之上,难听极了。 然而,并没有箭矢没入肌肉的声音。 黑衣人站在一侧,不由地再次呆了一下——难道说,这个女孩儿,真的跳下去了么?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 黑衣人手一挥,所有的箭雨,全部都停住了,有人拿来了绳索,然后,吊着黑衣人一直地放了下去。 黑衣人真的不信了,这个受伤的炎凌宇,还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的能逃到哪里去? 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黑衣人的,牙齿,就咬得痒痒的——那个可恶的女人,那个和炎凌宇一般狡猾的女人,下一次,若是落到他的手里的话,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没过多久,下面,传来那个黑衣人的声音:“没人。” 没人? 那么,他们去了哪里呢? 黑衣人怔怔地站着,似乎不明白,一个刚刚跳下去的段青茗,还有一个明明片刻之前,还在和他说着话的炎凌宇,究竟去了哪里? 是凭空消失了?还是化成了空气呢? 黑衣人咬咬呀,怒道:“给我搜……” 然而,片刻之后,下面再一次传来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头儿,还是没有……” 还是没有? 黑衣人不由地蹙起了眉——他是真的不相信,炎凌宇还能飞了不成。 正在这时,身后的黑衣人看到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还在沉默,于是,好心地上前提醒道:“头儿,下面的兄弟说了,下面没人。” 黑衣人听了,一巴掌将那人打翻在地,他狠狠地怒道:“滚开,老子要亲自下去看看……” 是的,黑衣人还真不相信了,这个炎凌宇,究竟化成了石头,还是变成了泥土? 没过多久,黑衣人已经顺着绳子凌空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炎凌宇和段青茗曾经藏身的大石之上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死路,活路 黑衣人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了为什么自己的人搜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这里的缘故了。 那是一块并不很大的石块,刚好容得下三四个人站立的样子,因为姿势奇特,长相奇特,所以,当人站在这上面的时候,就如侧着身子,凌空俯瞰崖下一般。 这个地方,其实也是炎凌宇偶然发现的。原本,他落在了头顶的大石上,可是,当他看到下面时,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因为上面如刀削一般的石印,恰巧地遮拦了这里,所以,若是不下到这个高度,还真的看不出来。 黑衣人一手拉着绳索,一边朝石上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愣住了。 血,很多的血,几乎浸满了整个大石。那样惨淡的颜色,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的气息,令黑衣人不由地蹙了蹙眉。 当黑衣人看到段青茗的时候,她的裙子上有血,可是,她并没有受伤。 和段青茗在一起的,就只有炎凌宇一个人,那些血,既然不是段青茗的,就一定是炎凌宇的,所以,这炎凌宇,一定是受了伤的。而且,还伤得极重。 想到这里,黑衣人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了挫败的感觉——以他众人之力,居然没有捉拿到这个受了伤的炎凌宇,你叫他怎么会甘心呢? 黑衣人一怒,举手,一掌拍在了一侧的石壁上。 再缩回手来时,已经沾染了满手的血。 看来,这里,曾经被人长久地握着,而他手上的血,也沾染了上来。 黑衣人慢慢地收拢了手指——这个炎凌宇,若真能在这种情况下逃脱,那么,他从此以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 黑衣人抬眸四处张望,只看到头顶青天一片,淡月的影子正在云间流连,若不认真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而且,这里也看不到崖顶的位置。 所以,若说炎凌宇是上了崖顶的话,你即便是打死这个黑衣人,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里三面悬空,炎凌宇的手里,又有一条绳子,他若不是上,那么,便只能下了。 黑衣人忽然记得,他初看到段青茗时,段青茗的手里,是有一条绳子的,后来,绳子跌入崖底,黑衣人还以为,是段青茗紧张,现在扯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段青茗刻意的——她先是向炎凌宇扔下了绳子,然后,又故意拖掩了那么久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之内,炎凌宇已经足够去做某些事情。比如说:找下一个出口,又比如下,找个地方固定绳索,然后,逃。 这一切,都是因为黑衣人轻敌所致,所以,现在的黑衣人,真的是恼羞成怒了—— 他大声吼道:“搜,给我搜,即便是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他们出来……” 是的,即便是挖地三尺,这个黑衣人,都要将折了他锋芒的炎凌宇,还有那个可恶的段青茗找出来,然后,寸寸分尸。 夜,已经深了,四周十分的寂静,黑衣人的吼叫之声,远远地传了开去,惊起了附近的飞鸟,那些飞鸟,“呱呱”地叫着,快速地飞了开去。 有一只飞鸟,在飞过半空的时候,还拉下了一泡屎,然后,刚好滴在黑衣人的手上。 黑衣人怒得几乎想破口大骂。正在这时,一侧的黑衣人说道:“头儿,找到了,你们看,绳子……” 黑衣人朝下一看,只看到段青茗刚刚扔下的那条绳子,正在夜空之中左右摇摆着。 黑衣人一看,就要纵身跃下——他还真的不信了,这里有绳子,会没有炎凌宇?哼,炎凌宇受了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只要找到他的人,那么,他的命,岂不是在自己的手里了? 黑衣人正要一跃而下,身侧的黑衣人连忙拦住他道:“头儿,要不得,太高了……” 黑衣人一看,果然,那条绳子,离这里,足足有几十丈远的地方,即便是黑衣人一跃而下,也未必会有这样的准头,还有恰到好处的力度。 可是,明明一个受了伤的人能做到的,为什么,他偏偏做不到呢? 黑衣人被气得“哇哇”乱叫。他吼道:“他下得,我为什么下不得?” 是啊,炎凌宇能做到,他为什么做不到呢? 身边的黑衣人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提醒道:“头儿,那绳子更象是被人扔下去之后,挂在那里的……”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定晴一看,再次黑了脸。 果然,那条绳子,是被挂在一棵小树上的,看那样子,只是简单地绑了一个套儿,根本就没有绑紧,也就是说,炎凌宇根本就不是从那里逃的…… 黑衣人这下倒冷静下来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搜……给我彻底地搜。一定要将他们搜出来……” 是的,不搜出炎凌宇和段青茗,他势不为人。若是不搜出炎凌宇的话,他又怎么能解了这心头之恨呢? 黑衣人说完,就攀着绳子,直上崖上去了。他这次真的是发了狠了,一定要搜出炎凌宇,若非如此,绝不罢休。 黑衣人自然不会想到,当他还在怒火冲天地想找炎凌宇的踪迹的时候,炎凌宇已经和段青茗置身于一个深深的山洞里了。 段青茗提前抛出了手里的绳子。 然后,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来拖掩时间。 段青茗知道,炎凌宇一定会利用这条绳子,想出一个相对完美的办法出来的。 然后,段青茗鼓足了勇气,一个纵身,朝着崖下跳了下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段青茗第一次尝到了飞翔的滋味儿。心,就要跳了出来,魂儿,早不知道游去了哪里。段青茗只听到风从耳边掠过,似乎有谁吼叫着,正在朝她大声嚷嚷着什么。 可是,段青茗什么都听不到。她只想快些落入炎凌宇的怀时,然后,可以脚踏实地。 原本,段青茗以为,炎凌宇一定会接住她。然后再回到原处的。可是,段青茗没有想到的是,炎凌宇一接到她,两个人,就再一次地,朝着更深的崖底落了下去。 虽然,炎凌宇的身上还绑着绳子,虽然,明知道炎凌宇并不是一个十分喜欢冒险的人。可是,段青茗还是觉得,被吓得七窍生烟。 段青茗紧紧地抱住炎凌宇,她不敢睁眼,不敢放手,生怕,就这样,会落到崖底,然后,粉身碎骨。 炎凌宇自然不会让段青茗粉身碎骨。事实上,他做任何一件事,要么就是准备好退路,要么,就是干脆的直达目的。 现在,有段青茗在这里,他更加不会冒险。 段青茗握紧了炎凌宇的手臂,和炎凌宇紧紧地抱在一起,急速的风,吹散了炎凌宇身上的血的腥气,也将他身上的温度带走,炎凌宇的身上,冷极了。 段青茗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可是,风倒灌而入,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这是共死么? 炎凌宇,你真的逃不开前世的宿命么? 不同的时,上一世,你死在你兄弟的手里,今生,你死在我的怀里? 就在段青茗悲伤的时候,忽然,两个人的身体,顿时一个停顿,再接下来,似乎牵着线的风筝一般,就这样悬挂在了半空。朝着崖壁,开始四下摆动了。 段青茗才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头晕极了。 她只来得及看到头顶灰暗的天,还有脚下漆黑的一团,再接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炎凌宇微弱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放松自己,什么都不要看。” 段青茗下意识地握紧了炎凌宇的手臂。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一梦一生 再接下来,炎凌宇一声低喝,脚踩在一侧的崖壁上,一个反弹,然后,就弹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里。 虽然,两个人着了陆了,可是,段青茗却还觉得,自己象在云里,雾里,她的头是晕的,她的脚是轻的,就连她的身体,都还在不停地晃悠着,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悬崖。 段青茗根本就没有办法松手,她只好紧紧地抱着炎凌宇。似乎,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沉浮崖壁上唯一的浮木,而她生怕自己只要一松手,自己就会再一次跌入无穷的深渊,然后,再也爬不上去。 炎凌宇抱着段青茗,听着她惊恐的心跳,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地说了句:“到了,别怕。” 段青茗的耳朵,还在“嗡嗡”地响。她眼冒金花耳冒金星,此时,听到炎凌宇的话,她犹在云里,雾里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炎凌宇微笑,然后,他附着段青茗的耳朵,大声地说了句:“我说,我们到了。” 段青茗被炎凌宇这一震的,又吓了一跳。 她连忙一推炎凌宇,向后站直,怒道:“你吼什么吼啊?难道我耳聋了么?” 炎凌宇笑着看着段青茗,虚弱地倚在一旁,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可不是聋了,只是,她还没有适应过来而已。可是,炎凌宇呢?却在刚刚的一甩一动之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现在,段青茗安全了,可是,他却要晕了。 段青茗的眼前,还没有适应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可是,只听到眼前“咕咚”一声,有什么,栽到了地上。 段青茗心下一惊,她连忙上前,一手摸索着,扶住了倒在地上的炎凌宇,却感觉到他的全身都是冷得,冷得,犹如一块冰坨。段青茗心里一急,连忙说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然而,没有人回答。 似乎,刚才的那一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的他,仿佛是一个没有了生气的布偶娃娃一般,再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段青茗抚着炎凌宇冰凉的肌肤,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起来。 有很多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浮上段青茗的心头,一时之间,各种念头交织,段青茗忽然觉得,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记得,炎凌宇不顾一切地抱着自己滚下了马车,当时,她差一点儿就晕了,再醒过来时,已经置身在那一块大石头上。 段青茗记得,那块大石头上,沾满了炎凌宇的血,他身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包扎,可是,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段青茗还记得,当她把绳子抛下的时候,炎凌宇正在做着各种的努力。可是,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从崖上一纵而下的时候,炎凌宇抱着她,一直来到这里。 头顶,还遥遥地传来一个人的怒喝,可是,听那声音,似乎非常的远了,远得,那声音虽然可以听得清楚,可是,却犹如云天里的雾霭一般,模模糊糊,只听到高音和低音的交替,却看不到,有任何的人。 段青茗知道,他们已经离上面很远了,远得,对方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自己。自己和炎凌宇,终于都安全了。可是,就在这时,炎凌宇却晕了。 段青茗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炎凌宇被困,段誉带了他回来,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听到他在养病,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段青茗只是听段誉说,炎凌宇伤得很重。 可是现在呢,他晕了。就晕在她的面前,那样的猝不及防,令向来坚强的段青茗,也慌了手脚。 段青茗从来没有看过炎凌宇受伤的样子。 在段青茗的记忆里,炎凌宇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笑脸,欠揍的表情,还有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狡猾。可是,现在的他,脆弱得象一个琉璃人一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段青茗几乎觉得,头顶的天,都要塌了。 段青茗忍住眼泪。将炎凌宇扶了起来。然后,她用自己的身体靠着,依着炎凌宇,似乎,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将炎凌宇温暖回来。 可是,炎凌宇长久地沉默着。 段青茗坐在黑暗之中,眼看着头顶的天,由黑,变得更黑,由更黑,变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段青茗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呆了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的肩膀酸了,自己的腰痛了。就连双腿,都麻木得不成样子了。可是,炎凌宇还是没有醒。 山洞是干燥的,没有任何的水气和湿气。 山洞里,也非常的安静,除了段青茗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就只听到炎凌宇的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吸。 山洞里的回音很大,几乎段青茗呼吸炎凌宇的声音,都会引来无穷的回响。于是,段青茗知道,这山洞很大。可是,再大的山洞,路途再远,炎凌宇未醒,她又能走到哪里去了? 段青茗抱着炎凌宇,过一会儿,就叫他一次,可是,那个仿佛累极的人,根本就不作出任何的回应,只是静静地,倚着段青茗,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炎凌宇身上的温度,始终非常的冷。在这个春日的夜晚里,似乎还冒着说不出的寒气。 段青茗的心里,非常的着急。要知道,这人晕得太久的话,会窒息的。可是,依现在炎凌宇的样子,你说他晕吧,可是,他却明明还在呼吸,你说他睡着了吧?他的身上,冷得象块冰一般,似乎,没有半点的温度。 段青茗将手指轻轻地搭在炎凌宇的脉上,感觉着对方零乱的脉腕,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段青茗是通医术,可是,她现在的手上,既没有针,也没有药材可用,而且,炎凌宇这受伤之后所导致的失血,她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段青茗想了想,索性抱紧了身边的男子。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身边的炎凌宇。 或者是因为太累了,段青茗在第三次帮炎凌宇把脉的时候,发现炎凌宇居然正在安稳地睡着的时候,她自己,居然也渐渐地睡着了。 睡梦之中的段青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小的时候,坐在娘亲的怀里,正听着娘亲轻轻唱着的摇篮曲,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温暖而且和煦,舒服极了。 她梦到,那个抚着摇篮而唱的,忽然变成了自己,而摇篮里睡着的,居然是她早已死去的孩子。 她梦到,段玉兰狞笑着,扼住了他儿子的脖子,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毁了你……” 段青茗梦到,滔天的大火,正朝着她扑来,将她的人,她的身体,全部都变成了灰烬。 可是,段青茗居然没有觉得痛。她只觉得,风一吹过,她满身的灰烬,居然全部都吹了起来。然后,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正在这时,虚空之中,不知道哪里传出一个声音出来:“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啊……段青茗,你可明白?” 段青茗很想说,她不明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只知道,她重生了一回,她要的就是心愿得偿…… 天宇之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个声音,正在云天深处,朝段青茗淡淡地说道:“段青茗,你回头看看,看看那个人,他因为你,已经孤独一一生,痛苦了一生,今生又追随你而来,你难道说忍心让他再和前世一样么?” 是谁?究竟是谁?是谁因为她,而孤独了一生,痛苦了一生?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害了我,我恨你 不,段青茗不答应,不,段青茗背负不起那样的债——宛如仇恨,宛若爱情,会将一个人的热情,生生地消耗干净。 段青茗已经背负了这样的仇恨,所以,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所以,段青茗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然后,劝那个人,放弃他所谓的等待。 段青茗霍然回头,只看到云雾缥缈之间,有一张模糊的脸,正若隐若现。段青茗听到,他用一种段青茗非常熟悉的音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走。” 不要走。 那样的声音,响彻云天,段青茗一听之下,顿时觉得心里的悲哀,原本想说的话,全部都忘记了,心里的痛和悔,如同涌泉一般地涌了出来,然后,瞬间她泪如雨下。 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是她负了这个人。 于是,再坚硬的心,也在瞬间融化。段青茗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好,我不走。” 我不走,可是,并不代表我们能在一起。 那个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了,可是,他的声音,却依旧在远天之处,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不准离开我……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不准离开我,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段青茗再一个回头,忽然看到段誉站在她的身后,正用一双空洞的、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看到段青茗回头,段誉蓦地对她冷冷一笑,说道:“姐姐,下面好冷,你什么时候下来陪我?” 段青茗望着段誉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顿时心疼极了。她连忙说道:“姐姐不是天天在陪着你么?你怎么不在府里,在这里做什么呢?” 然而,段誉忽然冷笑起来,他松开段青茗的衣服,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向后退,一直退到段青茗想要忍不住唤他的时候,段誉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偏执的疯狂。 段誉说道:“呵呵,你真的天天陪着我么(百分号)……你只会忽略我,只会关心你自己……还有,我亲爱的姐姐,难道说你忘记了么?就是你,让人把我推落后花园的池塘,活活淹死的……” 段青茗的心里,宛如被人用雪水一般兜头淋下。她忽然想了起来,是她,就是她,设计让人推了段誉进入池塘,然后,引起了段正的注意,并顺利地换走了段誉身边所有的人。 不错,段青茗是设计了段誉,可是,若是她不如此做的话,那么,段誉前生的下场,就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里,段青茗心痛极了。 是的,是她错了,怪她没有思虑周全,怪她事先没有和段誉通好声气,那样深的池塘,那样辛苦的溺毙,段誉那时,一定辛苦极了吧? 段青茗喃喃地伸出手去,想去摸段誉的脸,她喃喃地说道:“誉儿……姐姐知道错了,可是,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是知道的,若是没有引起爹爹的注意,你和我的下场,就会和前生一样啊……长姐为母,你相信姐姐,是不会害你的。” 段誉前生的下场,是段青茗重生之后,最大的痛。每一次,她只要想起来,就觉得痛得无法呼吸,所以,她疯狂地想出了那样的办法,疯狂地,将段誉推进了深水池塘! 段青茗以为,她这样说,段誉一定会谅解她的——毕竟,她的错,就在于一时太过心急,可是,却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不是么?段誉还好好地活着,然后,她有的是机会补偿他的,不是么? 然而,段青茗的话音才落,段誉蓦地疯狂地笑了起来。他一直地笑,一直地笑,尖锐的笑声,犹如利刃,似乎直插段青茗的心脏。段青茗呆呆地望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段誉,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然后,段誉幽幽地声音,穿透黑暗,一声一声地传来:“我亲爱的姐姐……你真的这样以为么?长姐为母……呵呵,你可知道,就是我这个亲爱的长姐,亲爱的母亲,亲手扼杀了我的生命?” 段誉的话,带着无穷的仇恨,无穷的暴戾,宛若地狱里的怨灵一般,周身散发着令人惊恐的光芒。 段青茗忽然心痛得无法呼吸。 段誉说什么? 他居然说,是自己害了他? 可是,而今的段誉,聪明古怪,睿智无比,怎么时常庆幸,那一场浩劫之后,段誉的性格大变呢,可是,段誉怎么说?害了他?可是,这害,又从何说起呢? 段誉用一对血红的眸子望着段青茗,似乎想说什么,可终是忍住了。 望着段誉似乎穿透前世今生的眼睛,段青茗的心里,却是“格登”一下。 她想,她忽略了什么东西了。 段青茗忽然记起,无论前生的段誉,还是自己初重生时的段誉,胆小而且怯懦,根本头都不敢抬起来。可是,那日池塘重生之后,段誉却象是换了个人一般。不但聪明而且过目不忘。 可是,那样的段誉,她能感觉得到,是自己的弟弟啊,可是,段誉现在却说她害了他,那么,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段青茗不由地睁大眼睛,想问清楚这个答案,然而,段誉似乎已经不再愿意理段青茗了。他转过身来,朝着一侧的黑暗深处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说道:“姐姐,我曾经以为,你最聪明,可现在看来,你却是最蠢的——” 段青茗霎时石化,心内,似乎有无数个念头想要跑出来,可是,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头绪。她站在那里,任由段誉小小的身影,落寞地消失在黑暗深处,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誉儿,誉儿,你究竟怎么了呢?难道说,姐姐真的对不起你么?真的做错了什么么?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段青茗还真的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眼看着,段誉的身影,忽然消失了,段青茗的心里,忽然恐惧起来,因为,她忽然之间,就生出一种预感出来——若是段誉就此走了,那么,她以后,都没有办法,再看到他了。 段青茗想也不想地上前两步,她一把抓住段誉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誉儿……不要走,不要丢下姐姐……” 然而,段誉的手,恍如影子一般,根本就不存在。段青茗的手穿过段誉的手腕,一直向前伸去。 段青茗愣住了。 她用震惊的眸光,望着眼前这个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小男孩儿——那是她两世的亲人,那是她两世的弟弟,可是,现在,她居然连拉都拉不住他? 段誉望着段青茗,蓦地苦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有悲哀,有自嘲。然后,他淡淡地说道:“姐姐,你看到没有?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拉住我……” 段青茗象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浑身发抖起来。 就在这时,段誉抬起眸子,他的清澈的眼眸里,全部都是悲哀的光芒。然后,他轻声地说道:“姐姐……你现在明白了么?” 是的,段青茗明白了,可是,这明白之后,却是有着怎样令人惊骇的真相? 段青茗站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誉儿,原来,真的是我害了你—— 现在的段誉,只是一缕魂魄,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那么,占据着他身体的,又是谁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她低声恳求道:“誉儿,不要离开姐姐好么……不要……求求你了。” 不要离开姐姐,求求你了…… 段青茗凄切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似乎,还带着令人心态的颤抖,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梦千年之不醒 那样带着颤抖的语调,那样激动的以态,是绝对假装不出来的。空气中,传来段青茗的抽泣的声音,她的脸上,带着笑,可是,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笑,让人觉得,这世间的希望,被人摔碎了,然后又粘了起来。 饶是段誉,也不由地抬起头来,他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朝着段青茗凄然一笑,轻轻地说道:“可是,姐姐,我的时辰到了,我要走了……” 我的时辰到了,所以,我要走了。 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么? 段青茗只觉得心里一急,一阵说不出的惶惑,让她不由地再次伸出手去,拼命一般地,想要挽住段誉的手:“誉儿,求求你,你不要走,不要扔下姐姐一个人……” 然而,段青茗的手,再一次穿指而过。那个只余下身影的人,缥缈着转向了一侧,他转过头来,望着段青茗,淡淡地笑,凄然一笑:“可是,姐姐你已经有了一个弟弟了不是么……既然都是弟弟,那么,就请你好好待他吧……” 说完,段誉再一次转身就走。 段青茗急了,她连忙大叫道:“可是,他不是,他不是啊……” 段青茗呜呜一哭了起来——这个才是弟弟,这个才是段誉啊,家里的那个,不是,不是…… 两世姐弟,段青茗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才是她的弟弟,才是那个她一生愧疚,半生亏欠的人啊。 然而,那个原本离去的人,却蓦地停住了身体。他转过头来,望着段青茗,忽然之间,凄然一笑,喃喃地说道:“他叫你姐姐……其实,他也是你的弟弟,姐姐,希望你好好爱他。” 段青茗怔住了。 段誉怎么说? 他说,那个人叫他姐姐,便也是她的弟弟么? 可是,那个人,占据了段誉的身体,令段誉变成了孤魂之人,那样的人,也配做她的弟弟么?不,段青茗绝对不会承认。不,段青茗要将段誉换回来,她不要那样的弟弟,她不要那样的弟弟…… 段青茗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然后,在手心,慢慢地握紧,握紧。 誉儿,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段誉正在远去,可是,他的声音,还在远远地传来,没有遗憾,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他说道:“姐姐,你知道么?就因为你的重生,所以,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这其中,也包括我的。我若上次落水不死,那么,也活不过今冬……所以,算了吧,还是算了吧。只是,希望你小心,因为,你的重生,改变的,是你身边的所有人的命运……” 那样的话,令段青茗悚然一惊——她改变了谁的命运?谁的? 难道说,她的身边,所有人的命运,都因为她而改变么? 炎凌宇的,段玉兰的,刘蓉的,甚至是夏草儿的,宁嬷嬷的,大翠的…… 剩下的,段青茗几乎想不出来了。 可是,她可以肯定的是,段誉的话是对的。因为,就象是遥远的沧海彼岸,蝴蝶只是扇动了一下翅膀,可是,远方的大陆,却会因此而引起一场风暴——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就因为段青茗的重生,所以,蝴蝶效应出现在了,现在的,她的周围,已经刮起了一场飓风。 那么,她的瑕儿呢?她的刚刚出世的儿子呢?他们,又在哪里? 脑海之中,两世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地袭来,段青茗用手捂着脸,不由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段青茗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所以,她根本没有看到,段誉十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既然,他命该如此,既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那么,他便只好离开,然后,一切,如洪蒙初识,重新开始。 段誉走了,只剩下段青茗还在原地。 她“呜呜”地哭着,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悲痛,全部都化成眼泪,一点一点地流出来。 正哭泣之间,忽然,有谁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段青茗回头一看,只看到一张略带着沉痛和叹息的脸。 那张脸,有着震惊世人的美丽,更有着飘逸的天使风范,只一眼之下,就将段青茗的眼泪,全部都逼了回去。 那,居然是炎凌宇的脸? 段青茗转过头去,呆呆地望着炎凌宇,似乎,被他凝重的神色,以及苍白得惊人的容颜给吓倒了。 她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炎凌宇,你好了一些没有?” 炎凌宇淡淡地垂下眸子,淡白的光芒,从他的身后转了过来,照得他原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显得单薄得可怜。 炎凌宇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因为段青茗的话,而触到了什么他尽量避免触动的情绪。 然后,他开口,语气淡淡地说道:“只要你在,我就会没事。” 段青茗蓦地呆了一下。 什么叫只要她在,他就没事? 那么,炎凌宇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就有事么? 忽然之间,段青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有些惊慌地拉着炎凌宇,说道:“炎凌宇,你的伤好了没有?啊?你的属下,来了没有?” 炎凌宇摇了摇头,然后,他握着段青茗的肩膀在用力,似乎一点一点地用力,似乎,想要将段青茗的肩膀都捏碎——然后,他说了一句,段青茗根本就听不明白的话:“青茗,在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靠自己。” 段青茗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若要人敬之,必先得自救。若连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还要谁去救你呢? 所以,求人,不如求己。 炎凌宇似乎累了,他望着段青茗,然后,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陡然一跳——那是因为,炎凌宇所走的方向,正是方才段誉所去的方向。 想到这里,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炎凌宇:“炎凌宇,你要去哪里?” 段青茗的手,准确地握住了炎凌宇的手腕。段青茗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还好,炎凌宇是有身体的,不象段誉,根本就一缕云一般的,无从捉摸…… 可是,炎凌宇的手,非常的冷,宛如浸在冰水里的冰块,冷得令段青茗一触这定,就觉得浑身发抖。 她颤抖着嘴唇,望着炎凌宇,说道:“炎凌宇,不要去……那个地方,你不要去。” 刚才,段誉已经从那里消失了,若是炎凌宇再去的话,又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然而,炎凌宇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那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的脸上,陡地现出一种比冰雪还超然的神情,然后,他说道:“青茗,那个地方,我终要去的,你也终要去的……因为,那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宿!没有人可以避免。”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一急,她说道:“可是,那都是以后的事啊……现在……” 段青茗在炎凌宇逼人的视线之下,渐渐地说不出话来,她咬着下唇,轻声地说道:“可是,炎凌宇,你现在还小,那真的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啊……来吧,跟我回去,回去,好不好?” 炎凌宇深深地凝视着段青茗。她说让他回去?而且,和她一起回去? 多久了,炎凌宇看到过倔强的段青茗,受辱的段青茗,甚至,看到过沮丧的段青茗,悲伤的段青茗,快乐的段青茗,可是,唯这一次,却看到了她如此悲伤的样子。 在炎凌宇心里的段青茗,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第五百三十七章 脱困 炎凌宇回过头来,他望着段青茗握紧自己的手腕,轻声地问了一句:“你是说……和你一起回去?” 段青茗让他回去,而且,如此的恳求,让原本想走的人,一下子,迈不开脚步了。 段青茗似乎深恐炎凌宇会丢下自己,她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点头还是不够的吧?她咬了咬下唇,又轻声地说了一句:“是的,和我一起回去……炎凌宇,我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别丢下我一个人。 段青茗的眼泪,终于再一次流了下来,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她反手,抱着炎凌宇的手腕,哀求道:“炎凌宇,这里很黑,这里很冷……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别丢下我一个人。 炎凌宇站在那里,神色是空洞而又苍白的。可是,他的宇眉之间,又分明的在挣扎,在痛楚,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那里互相交集,天人交战。所以,一时之间,现在的炎凌宇,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还是留了。 因为,段青茗说,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因为,段青茗说,她怕黑,怕冷,所以,不能丢下她一个。 任由段青茗哭着,炎凌宇的眸子里,蓦地闪过微弱的光芒。 然而,那个哭倒在他臂弯里的人,根本就不理他那么多,而是一边哭,一边在痛诉:“炎凌宇,我不理啊……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所以,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要将我完整无缺地带回去……我不管啊,这里这么高,这么可怕,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呜呜,炎凌宇……” 段青茗哭了。她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凄惶,似乎,只要炎凌宇走了,似乎,只要丢下她一个人了,她就哭得让你肝胆欲碎一般。 反正,现在,炎凌宇的肝和胆,已经碎了。 他望着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别哭了,我不走,我不丢下你一个人,就是了!” “真的么?” 那种即将失去的惶惑,让段青茗变得十分的敏感。她握紧炎凌宇的手腕,感觉着炎凌宇逐渐变得温暖的身体,不由地说道:“誉儿已经走了,所以,你不能再走了……你们不能只留下我一个人……” 誉儿?可是段誉么? 可是,段誉不是好好地呆在段府么?怎么会走了呢?他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炎凌宇似乎在心中奇怪,可是,看段青茗哭得一塌胡涂的样子,炎凌宇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顺从段青茗。于是,他只是顺着段青茗的话点头:“嗯……你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炎凌宇挽着段青茗的手,一直走到悬崖的边上。 崖下,云雾弥漫,崖上,云雾千重,而她,似乎和炎凌宇并肩站在那云雾之间,只见炎凌宇伸指,指了指前方的某一个方向,然后,朝段青茗轻声地说道:“青茗,我们要回去了,你怕么?”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可是,下一秒钟,炎凌宇的人,已经朝前一步跨出,然后,他站在那云间,朝着段青茗伸出手来:“青茗,我们要走了……来啊。” 段青茗朝脚下望了一眼,只看到云雾深深,似有无数幽灵,正在其中激荡,看到那样深不见底的地方,段青茗不由地一阵紧张。而炎凌宇伸出的手,还有他的脸上,恳切至极的表情,令段青茗不由地伸出手去,朝炎凌宇说道:“好的,我们一起回去……” 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们就一起回去。 然而,段青茗才跨出一步,就发现自己,居然踏入了虚空之中,眼前,云雾翻涌,黑烟阵阵,她一步踩了个空,然后,一下子朝着地下跌去。 段青茗不由地“啊”地惊叫起来。 同时惊叫起来的,还有她身边的炎凌宇。 然后,段青茗的整个人,仿佛折羽的蝶儿一般,凌空而下,而身后的炎凌宇,正在急切地呼唤着,然后,急切地,想要拉段青茗回来。然而,哪里还拉得住呢? 云雾轻薄,淡烟散尽,段青茗的身体,仿佛是离了弦的箭一般,朝着地下,飞速地落去。 霎那间,段青茗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死了…… …… 在身体直线而下的瞬间,段青茗醒了。 头,依旧是晕的,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段青茗吃力地抬了一下头,身子,全部都是痛的。 她不由地抚了抚额头,刚刚抬起的手肘,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阵麻痛的感觉传来,她诧异回首,只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炎凌宇,破絮一般地,朝着地下跌去。 段青茗吃了一惊,她连忙伸手,想要扶住炎凌宇跌倒的身体,然而,才只动了一下,她的手,忽然伸不直了,原来,因为过度的用力,她的全身,已经僵了,再也动不了了。 段青茗一边扶起炎凌宇,一边朝四周望去,原来,她还置身在昨晚的山洞里。因为现在是白天的关系,所以,有光,从洞外透了过来,照得整个山洞,都透亮,透亮的。 炎凌宇还靠在段青茗的身上,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还没有睡觉,天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完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段青茗轻轻地移了移身体,然后,将炎凌宇的身体,靠在山洞的墙壁上。原本,她是想活动一下身体的。可是,当手臂恢复了一半的知觉之后,段青茗的心里,却蓦地一惊——原来,此时的炎凌宇的身上,很烫,很烫,烫得仿佛刚刚烧好的山芋一般,段青茗触手之下,立即被吓得缩了回来。 段青茗将手往炎凌宇的额头上一放,然后,她忽然就惊呆了。 原来,炎凌宇的额头,温度非常的高,再看他的脸色,浮现着异常的潮-红,似乎喝醉了酒的样子。 可是,炎凌宇哪里有喝酒呢?要知道,从昨天到现在,莫说是酒了,即便是水,也没有进一口啊。 段青茗呆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她要帮炎凌宇降温才行。 可是,这山洞里,气候干燥,不用想,都根本没有半滴的水啊。而且,他们远在高山之巅,又悬在半空,莫说是找水了,即便是脱困,也是难于上天的啊。 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这样等死吧? 段青茗咬着牙,她将炎凌宇扶到一侧比较平坦的地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让炎凌宇躺了下去——虽然,明知道这里不会有水,可是,段青茗还是想试一下自己的运气,帮炎凌宇找些水去。 然而,段青茗才只一动,那个原本昏迷着的人,却猛地拉起了她的手,段青茗以为炎凌宇醒了,她心里一喜,正想说什么,可是,回过头来,却看到那人根本就闭着眼睛,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 所有的喜悦,在瞬间消退,段青茗有些失望地将炎凌宇的手放好,想起身离去,然而,手心里的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段青茗用尽了力气,也掰不开。她没办法,只好蹲下身子,附在炎凌宇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炎凌宇,你休息一下,我去找水。” 然而,那个昏迷着的人,根本就听不清段青茗在说什么,又或者说,即便是听清了,也不准备照做。他的脸,红得可怕,嘴唇,干得可怕。他就那样,拉着段青茗的手,喃喃道:“别走……别走……水!” 第五百三十八章 脱困【二】 说实话,段青茗也不想离开毫无自保能力的炎凌宇。可是,现在的情况,她却是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因为,现在炎凌宇的情况,非常的糟糕——昏迷,高烧,缺水。这三样东西,来势汹汹,无论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会随时要了炎凌宇的命啊。 所以,段青茗要去找水,帮炎凌宇止渴,降温,然后,才有别的法子可想。 段青茗挣脱了炎凌宇的手,想要站起身来离开。 然而,那个昏迷中的人,似乎知道段青茗要做什么一般。他手腕一反,将段青茗往自己的怀里一拉,喃喃道:“别走……冷。” 冷。 山洞之中,气候干燥,可是,因为是初春的关系,再加上炎凌宇本身有病,所以,他才会觉得冷,非常的冷。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反手握住了炎凌宇的手腕,说道:“炎凌宇,你等着我,我要去找水给你喝。” 段青茗的话,似乎引起了炎凌宇心内的某种需要,他动了动干枯的唇,喃喃地说道:“水……水……” 他想喝水。 段青茗狠了狠心,她掰开炎凌宇的手腕,起身就走。 可是,她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只一个踉跄,差一点儿,就要跌倒在地。 段青茗下意识地扶住了一侧的大石,这才堪堪没有跌倒。 正在这时,忽然,手指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令段青茗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段青茗睁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她垂下的手,好巧不巧地按在一第冬眠刚刚苏醒的蛇的身上。 那条蛇的颜色,和石子的颜色差不多,若不是段青茗的手指间,有冰凉的触感,她还真不知道,手里握着的,不是石子,而是一条可怕的蛇。 现在,刚刚进入春天,冬眠的动物,正在逐渐醒来,山洞里的温度,原本就比较低。而这条蛇,看那样子,似乎懒洋洋的,根本就不愿意抬头。这才令一下子按到他身上的段青茗,逃过了一劫。 乍来的重压,令那长蛇动了一下。他角度弯曲得几乎诡异的身体,在段青茗的手下游走着,宛如一条畸形的藤条。 段青茗屏住呼吸,小心地将手掌撤了开来,那条蛇,睁开灰褐色的眼珠,淡淡地望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的身上,已经汗水湿了衣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下,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生命的分界线,只要一不小心之下,就会越线而过,将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枉送了。 段青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条蛇,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一寸一寸收了回来。 所幸的是,那条蛇,似乎还没有从冬眠之中完全醒来,所以,当段青茗撤手的时候,它根本理就不理。 段青茗小心地后退,然后,一直退回到炎凌宇的身边。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还好,她还没事。 段青茗望着仍旧昏迷的炎凌宇,不由地抹了一把汗水。 看来,这个看似平静的山洞,都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相信若是段青茗离开的话,那第蛇游近了炎凌宇,那么,毫无防备的炎凌宇,岂不是这样,就枉送了生命? 这样想了一下,段青茗不敢走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炎凌宇的身体,移得远了一些,生怕,那条冬眠将尽的蛇,会突然跳起来,咬自己,或者是炎凌宇一口。 所幸的是,那条蛇,并未在那里停留过多的时间,它又呆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游走了。 段青茗望着那条蛇,在布满碎石的山洞里慢慢地爬行,直到它完全没有了踪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炎凌宇还是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他对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毫无知觉。 面对一点防备力都没有的炎凌宇,段青茗只觉得头痛。平日里,那样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撕下自己的内衫柔软的布条,帮炎凌宇轻轻地擦拭额头。 可是,还是没有水。 高烧的炎凌宇,已经渐渐陷入了昏迷的境界,他一下子,握着段青茗手,不让她走,再一下子,就握着她的手,说是要水。 可是,哪里来的水呢? 段青茗朝着四周环视之下,只看到石块满目,干燥得裂纹都可以看到,可见,这里,根本就没有水的踪迹。 天上,也没有下雨,太阳,从山洞的洞口,斜斜地照了过来,照在离炎凌宇不远的地面上,宽恕一块宽宽的帕子,带着柔和的亮眼色调。 可是,段青茗看了几遍,也还是没有看到水。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到处巡游,最后,忽然看到山崖的边上,有伸出来的数支野藤,正在春天的阳光下,散发着嫩绿的光泽。 那些小小的藤类,显然的,还没有长出多少日子,嫩嫩的,黄黄的,尖尖的脑袋瓜子轻俏地伸着,犹如单纯调皮的孩子,正在偷偷地窥探什么。 段青茗眼睛一亮,她快步走上前去,先是拔了一棵在包在衣片里,然后,仔细地分辩——那是苦心藤,一种山崖上常见的蕨类,虽然并不是食用的最佳植物,可是,最起码的是,它的体内有极少量的水分,而且,它的本身,并没有毒。 段青茗小心地将可以折到的嫩藤全部都折了回来,然后,她半跪在炎凌宇的身边,将细小的藤小心地抹去了上面的灰尘,再小心地将其中的水分,一点一点地挤出,然后,再一点一滴地滴到炎凌宇的口里。 苦涩的滋味,使昏迷中的人,微微地蹙了蹙眉。似乎,他不习惯这样的苦味儿,然而,,段青茗心中一喜,还是将抗拒着的头扳了过来,又将剩下的藤法,小心地挤进了炎凌宇的口里。 极度的缺水,使炎凌宇开始大口大品地吞咽。然而,如此稚嫩的藤条,又长年极度缺水的崖壁之上,哪里有许多的水分呢?段青茗忙乎了半天,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 段青茗将挤干了水分的藤条放在嘴里,慢慢地咬着,吞到了饥肠辘辘的肚子里。当苦涩的滋味儿,在口中蔓延的时候,她蓦地觉得,她眼前的人生,犹如这苦藤一般,苦涩得根本令人看不到希望。 炎凌宇仍旧在昏迷,仍旧嚷着要水。 段青茗摸着炎凌宇肌肤下的温度,感觉到烫得惊人。 段青茗着急起来,若是再没有水,若是再没有水的话,怕炎凌宇会活活地被烧坏脑袋吧? 可是,又哪来的水呢? 悬崖边的藤条,能够得着的,已经被段青茗全部都折了回来。剩下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再够不着了。 可是,这些,还是不够,炎凌宇,还是缺水。 段青茗紧紧地蹙着眉,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出来。 忽然,段青茗的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缩手一看,原来,藤条上的旧刺,被扔到一边,段青茗一不小心按了上去,就割伤了她的手指。 晶莹的血珠,在段青茗的指尖,快速地凝聚成一团。那样嫣红的颜色,令段青茗的胃里,蓦地感觉到一阵的难受,她连忙甩了甩手,想将伤口包住。 甩开的血滴,好巧不巧地落到了炎凌宇的唇边。 段青茗看到,那个渴极了的人,近乎贪婪地开始吞咽。 段青茗原本想止血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将涌血的手指放到炎凌宇的嘴边,对方感觉到了这短暂的温润,开始用力地吮吸。 手指的刺痛,被淡化了,可是,那样小的伤口,流血也只是瞬间,所以,虽然放到了段青茗的手里,可是,却根本吸不出什么血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脱困【三】 那个渴极的人,却更加用力地吮吸着段青茗的肌肤,似乎想得到更多的水分,更多,更多。 段青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再看看嘴唇干裂,已经接近脱水的炎凌宇,她忽然咬着牙,顺手摸一起一块尖利的石头,朝自己的手指割去。 疼痛,使段青茗的身上,很快就流出了汗水。血,顿时涌了出来,很快,要段青茗的手上,凝聚成了一片。段青茗不敢迟疑,连忙将手放到炎凌宇的口边,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到对方的口里。 得到了水分滋润的炎凌宇,这下,开始大口地吞咽,而段青茗,则忍着疼痛,任由吸血鬼一般的炎凌宇,拼命地吸着自己的血。 划伤一个手指,显然是不够的。以炎凌宇缺水的程度来讲,怕是再多的血,都没有办法弥补他的缺失。 段青茗望着自己划伤的手指,一时有些踌躇。她想了想,拿起那块尖利的石块,朝自己的手腕上一划,然后,将割开的脉腕,放到了炎凌宇的口边。 更多的血,快速地流了出来。 炎凌宇吞咽的“汩汩”声,在这个寂静的山洞里,显得特别的空洞。段青茗咬着牙,忍受着创口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任由炎凌宇拼命地吮吸着自己的鲜血。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鲜血的流出,段青茗渐渐地感觉到了极度的虚弱。她无力地倚着炎凌宇,还将手腕放在对方的口唇边,喃喃着说了句:“哎,炎凌宇,你个吸血鬼。你吸了我这么多的血,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不?”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回答的。 当炎凌宇几乎是满足地闭上了唇,表示自己够了的时候,段青茗这才恍惚地摸出布条,然后,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给包住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的幻影,段青茗的手,才包扎了一半,手里的布条,已经悄然落下,在经过无数的饥饿和鲜血流失之后,段青茗的力气,终于都耗尽了,她终于都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终于醒来。 浑身有些酸痛的感觉,可是,很温暖。似乎盖着什么东西一般,她身子一动,那东西就被卷了起来。 浑身无力,头痛欲裂。 段青茗吃力地张开眸子,只看到眼前一片昏花,似乎,有什么影子是重叠的。重叠得只能看得到轮廓,却看不到本来的面目。 头脑中,又一阵晕眩传来,段青茗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你醒了?醒了,就自己起来喝水吧。” 那个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木涩,仿佛是很久没有说话的人,在失音之后,所发出来的第一个单音节。 可是,那个声音才一入耳,段青茗就蓦地呆了一下……那是,炎凌宇的声音? 炎凌宇醒了? 段青茗蓦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笑脸,此时,正望着她,笑得辛苦,可是,却笑得欣慰。 段青茗不由地喃喃道:“炎凌宇,你终于都醒了?” 炎凌宇点点头,却笑道:“我醒了,没想到,你却晕了。” 段青茗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黑夜时分。空气里的潮湿水分,扑面而来,令人觉得毛孔都松了一下。 有水? 段青茗吃力地想要坐起身来,然而,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般地,再一次倒了下去。 一只手,快速地伸了过来,接住了段青茗的身体,可是,却在段青茗躺下的时候,微微地抽了抽眉。 炎凌宇笑道:“半个月没见,你重了。” 段青茗最讨厌人家说她胖,闻言,一瞪对方,怒道:“你才胖了,你才重了。” 看到段青茗一醒过来,就想和人急的样子,炎凌宇连忙投降道:“好……你没重,没重,是我受伤了,手没有力气了。” 段青茗侧过头来,看到炎凌宇似乎毫无生气地坐在她的身侧,一只手,还扶着她的肩膀,似乎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一般。 段青茗朝四周看了一眼,有些纳闷地说道:“炎凌宇,这是哪里?” 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醒来之后,看到你晕了,于是,带着你一直走,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段青茗想到炎凌宇方才说自己重的话,不由微微地红了脸。她想像得出来,自己晕了,被一个还发着烧的人拖着,离开了原地。真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功夫。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说道:“炎凌宇,你的烧退了没有?” 炎凌宇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说道:“应该退了不少吧?反正,我没觉得自己热,就觉得全身无力。” 段青茗点了点头,要知道,炎凌宇的身体好,年纪也不大,所以,即便发烧,只要保持不缺水的话,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倒是自己,失了血,就晕了,看来,这身子骨,还真是和人家没的比啊。 炎凌宇的脸上,一直笑吟吟的,只是,在看到段青茗手腕上的伤口的时候,眼神仿佛是被烫伤了一般地转过了眸子。 他低声问道:“我昏迷的时候,感觉喝到了水,咸咸的,我喝的……是你的血,是不是?” 段青茗想了想,她朝炎凌宇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点头道:“没办法啊,谁叫我找不到水呢?所以,只有牺牲自己的血了。” 炎凌宇的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他低声说道:“我回去拿治伤疤的药膏给你,你记得要按时擦知道么?” 段青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不用了……你还是看一下你自己吧,你看看你自己,才全身都是伤呢。你更需要那个。” 炎凌宇抬起眸子,望着段青茗,认真地说道:“我不同的……女孩儿的身体,不能有疤痕留下的,若是这样的话,以后,会被人看不起。” 女孩儿的身体,最是矜贵不过,根本容不下任何的瑕疵。所以,炎凌宇的亏欠,已经是毋庸置疑。 可是,段青茗并不在乎这些。 说穿了,在经过前生的白远皓之后,她忽然觉得,一个男人重视你于否,并不在于你的容貌如何,或者你的身体是否完美,它在于的是,他的心里,对你,是否是真心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知道的……可是,我未来的夫婿,若因为这个嫌弃我的话,那么他绝非我的良人。” 听了这话,炎凌宇的眸光,微微地变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段青茗已经不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了。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们是不是已经脱困了?” 炎凌宇说道:“我已经发了信号出去,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来这里了。你先休息,什么都不要担心。” 段青茗的心里,又是一阵好奇。 她感觉到,自从她醒来之后,似乎炎凌宇有些变了。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根本就看不出以前嚣张的样子。再看他的眼神,温柔而且诚恳,有好几次,都让段青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段青茗暗想,这个炎凌宇,一定是因为曾经吸过自己的血,就觉得欠了自己的。可是,他大可不必如此的,因为,段青茗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当时确实是事态紧急,救命要紧,现在,炎凌宇没事,段青茗倒是觉得,心中欣慰了。 第五百四十章 熊掌和鱼 看到段青茗不说话,炎凌宇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黑暗之中,他的脸,似乎微微地红了一下,呼吸也有些局促起来。星月黯淡的夜空之下,他的眸子很亮,他的神情很真,他轻轻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已经离开了那里了,所以,请你不必担心。” 那么高的山洞,那么陡峭的山崖,还有那样漆黑的山洞,再加上一个昏迷的人在身边,又找不到水,高烧的自己民,渺茫的前景……在那样的情况下,段青茗一个人,肯定是被吓怕了吧?炎凌宇以为,段青茗到了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他才专门提醒了一声。 段青茗微微一笑,眼神清爽地说道:“你还受着伤,是怎么带我离开的?” 高烧再加上昏迷,令炎凌宇元气大伤,那么,他又如何在伤重的情况之下,将自己移出山洞的呢? 炎凌宇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束得紧紧的腰带,那里,依稀还有渗血的痕迹。伤口非常的疼痛,因为高烧刚退的晕眩,似乎有些缓解。所幸的是,黑暗之中,段青茗看不到。炎凌宇笑道:“你那么轻,我肯定能将你扛出来的呀。” 段青茗的脸蓦地红了一下。 这个炎凌宇说话,从来都不知道遮拦为何物。到了现在,还在打趣自己? 段青茗有些恼了,可是,却说不出自己究竟恼了什么,她别过脸去,不再理炎凌宇。 流水,在黑暗之中潺潺地响,居然看不到水的流向。初春的深夜,照样冷得令人发抖,不但冷得发抖,而且,还饿得发抖。段青茗的胃里,空得难受,有一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她只好用双手抱着胃部,这才感觉到,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春天刚刚才到,春芽正在萌发,这漫山遍野的,除了那些新发的草芽之外,就连枚野果子都找不到。已经足足饿了两天两夜的段青茗,早已经不知道,食物是何等味道了。 身边,有“飒飒”的响声,紧接着,火光亮了起来。 并不强烈的光线,有些刺眼,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忽然,一阵食物的香气,透过鼻腔,直穿肺腑而去,被饿得早已麻木的胃部,被这香气乍一吸引,顿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强烈的味觉刺激,使段青茗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她这才感觉到,肚子里的饥饿,几乎想将自己完全地吞噬。 忽明忽暗的火光,将整个空间照亮。等段青茗的眼睛,适应了这短暂的光明之后,她不由地朝前望去,只见前方某一处的石头缝里,有一堆小小的火光,正在燃烧。因为隔得远的缘故,段青茗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火光的热度。 过了没多久,炎凌宇再一次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条木刺做的叉子,那上面,则是香味的源头。原来,是一条巴掌大的鱼。 段青茗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不由地说道:“这个,你捕来的?” 炎凌宇说道:“是啊,可惜的是,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所以,才只捉到两条而已,等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再烤给你吃。” 段青茗一手接过那支木叉,有些纳闷地说道:“你是说……捉了两条?” 炎凌宇摊了摊手,说道:“原本是两条的,可其中有一条,只被我叉到了一边,所以,跑了。” 段青茗不由地笑了起来。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叉鱼,跑了鱼之后,居然还这样一副轻松的样子的。甚至,连一点敷衍的遗憾都没有。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炎凌宇一脸的认真。他将手里的鱼递给段青茗之后,轻松地说道:“你快吃吧,女孩子家家的,不经饿。” 鱼的香气扑面而来,段青茗忍住想要将鱼一口吞下的冲动,她不由地说道:“那你呢?你吃什么呢?” 炎凌宇忽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等明天一早,我再捉了鱼来,不就有的吃了?” 段青茗微微地抿了抿唇,却没有出声。 她找出自己的帕子,将叉上的鱼放下来,然后,分了一半,用帕子托着,放到炎凌宇的面前,说道:“这个,给你。” 炎凌宇的手指动了一下,可是,他很快止住了。他固执地说道:“不,我不吃,给你吃。” 巴掌大的一条鱼,其实只够一个人的食量,在如此饥饿的情况之下,一个人,怕也吃不饱吧?炎凌宇的意思非常的明确。那就是,段青茗必须把这鱼吃了,因为,她需要这鱼。 段青茗认真地说道:“女孩子是不经饿,可是,男子也一样不经饿的,更何况,你刚刚发完烧,正需要补充体力呢。来吧,一起吃吧,只有你吃了,我才吃得下啊。” 炎凌宇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段青茗明显地,不是那种自私的女孩子,这鱼,若是他不吃的话,怕段青茗也不会吃的吧? 想了想,炎凌宇拈起段青茗递过来的鱼,轻声地说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烤东西给别人吃……以前的时候,倒是经常烤的,只不过,总是一个人烤,自己吃而已……” 说到这里,炎凌宇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这鱼可是没有盐的哦……怕没有什么咸味儿。” 段青茗笑道:“人常说饥不择食,都饿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能想到盐么?” 炎凌宇却摸了摸怀里,喃喃地说道:“等我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带些盐放在身上……” 段青茗原本咬了一口鱼,听炎凌宇一说,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着,等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先准备好盐包呢?” 炎凌宇居然点了点头。 段青茗再一次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明明,大家都很饿了,可是,段青茗还是小口小口地吃着鱼,她一边吃,一边将鱼里细细的刺挑出,还提醒炎凌宇道:“要注意这些刺啊,不要卡到喉咙里去了。” 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光线非常的黯淡,可是,他还是可以看得清段青茗的任何一个表情。听到段青茗的嘱咐,他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会注意的。” 一条鱼,两人吃了很久。最后,就连鱼骨和鱼刺,都被两人全吃掉了。吃完之后,炎凌宇摸索着到水边洗了洗手,然后,倚在一侧的石头上,满足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想,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鱼了。” 段青茗用炎凌宇沾湿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才轻声地说道:“我也是……要知道,我以前的时候,时常吃不饱,那个时候,也曾想过许多美味,可是,现在看来,才知道这鱼,是真的好吃。” 炎凌宇听了段青茗的话,沉默了一下。 段青茗的境遇,他多少是知道的。比如说,刘蓉的苛待,又比如说,段玉兰的嚣张。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段青茗,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的能力了。自然了,这事,是有前提的,那前提就是,在没有被人连累的时候。 黑夜,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渐渐地变成了不设防的坦诚。段青茗慢慢地说道:“那时,有人问我,鱼与熊掌,是否能兼得呢?于是,我告诉他说,我没有吃过熊掌,所以,根本就不知道。” 听到这里,炎凌宇无声地笑了一下。 段青茗,一个嫡出的大小姐,过的,却是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于其说是可悲的话,倒不说,她还是算是幸运。 第五百四十一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 段青茗的幸运,就在于她并没有生在皇室,所以,也并不知道,皇室之中的子女,才是真正的可怜,才是真正的可悲。 虽然,段青茗的话,勾起了炎凌宇的回忆,可是,他还是宁愿听段青茗静静地说,自己静静地吃,既不反驳,也不提出任何的异议。 流水,在静静地流淌,段青茗还在低声诉说。中途的时候,她手里的帕子,被炎凌宇拿去,浸泡在溪水里,又洗了洗,这才拿了回来。 原来,炎凌宇怕晚上溪边水滑,所以,不愿意让段青茗下去。就自己连接跑了两次,帮段青茗把脏了的帕子,浆洗干净。 火光,照亮这一片的天地,炎凌宇静静地背对着段青茗,将帕子洗干净,然后,又交到段青茗的手上去,当微凉的帕子,带着炎凌宇的体温,放到段青茗的手里的时候,段青茗心里的某一块,似乎,都被湿透了。也温暖透了。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将帕子里的水拧干净,然后,晾到了石头的一边。 夜,已经很深了,只有初春的小虫子,鸣叫个不停。段青茗坐在火堆旁,渐渐地感觉到,倦意袭来。她不由地闭了闭眼睛。 炎凌宇走上前去,将火堆往前移了移,空出石边的空地,让段青茗睡下,他自己,则坐在另外的一侧,刚好,挡住风口的方向。 段青茗实在太困了,她原本想让炎凌宇避下风头的,可是,还没等到完整地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她已经再次睡着了。 看到段青茗睡着了,炎凌宇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抚了抚腰间还在不停地渗血的伤口,微微地吸了口气。 炎凌宇并没有告诉段青茗,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的一场厮杀。就如炎凌宇并没有告诉段青茗,他们的救兵,明天未必会来一般。 而至所以炎凌宇可以带段青茗逃离,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因为他曾经一个人度过过那样惨烈的少年时光,所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耐性以及坚强。 就如上一次,在冰洞的时候,就如这一次,他一个人,带着段青茗,从对方的刀剑之下,那样惨烈地逃了出来。 炎凌宇受伤了。 旧伤加上新伤。此时的炎凌宇,已经是伤痕累累。 旧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新的伤口,却还在流血,这是为什么,当段青茗困的时候,他没有脱下自己衣服最重要的原因了。 看到段青茗睡着了,炎凌宇这才将腰带松了开来,然后,重新又包扎了一下。 那是致命一刀,从炎凌宇的腹部,一直划到腰部。当时,炎凌宇虽然躲了过去,可是,那伤,已经形成了。 要知道,人在野外,最怕的事情,就是受伤,而若在没有药草的情况之下,任何的红伤,都是致命的。 可是,炎凌宇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当他醒来之后,看到段青茗染血的手腕,还有自己口唇边的血迹时,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带着段青茗,逃出去。 想到这里,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将腰带再一次束紧,这才在段青茗的身边,靠了下来。然后,将自己脱下的衣衫,轻轻地披在段青茗的身上。 春末的寒气,仍旧非常的重。段青茗睡在那里,神色安详得象个孩子。 四周都是黑夜,这样的黑夜,炎凌宇连点火都非常的小心,生怕对方会发现了自己,可是,现在看到段青茗的样子,他似乎觉得,一切都已经值了。 炎凌宇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微微的笑容,然后,他靠着段青茗的肩膀,低头睡了过去……(百分号) 炎凌宇并不知道的是,他才刚刚睡着,身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啧啧,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从那样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背着一个女娃子,这个娃子,还真是了不起啊。” 随着那个苍老的声音,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是让你来救人的,还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快些动手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里,顿时充满了笑意,他一边笑,一说道:“好好,我救人,我救人还不成啊?不过,可先说好啊,这人我救了,你做我徒弟的事,可要板上钉钉了啊。知道不?” 那个小小的声音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说道:“哼,哼,徒弟,我看你真是想徒弟起疯了……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奇怪的啊,要知道,象你这种怪胎,有人想做你的徒弟才是……” 那个老者一听,顿时怒了起来,他低吼一声:“段誉……” 那个小小的声音,可不就是段誉么? 此时,听到那老者一吼,他连忙应道:“好好……我说全天下的人都抢破了头,想着做你的徒弟,这样总行了吧?” 微微转过身来,段誉朝睡在一侧的段青茗走去,他拍拍段青茗的额头,轻声说道:“姐,姐……我们要走了,要回去了……” 然而,触手之下,滚烫的一片,段誉不由地呆了一下,他连忙叫道:“哎,老东西,我姐她发烧了……” 那老者听了,微微地扁了扁嘴,哼道:“在野外过了两晚了,而且,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又冷又冻的,不发烧才怪呢。” 那个老者一边说,一边朝炎凌宇走去,他说道:“倒是这个娃子,耐力可是非常的不错的哦……我喜欢。” 段誉一看,连忙将老者往外一挡,说道:“哎……你不准打他的主意啊……” 那老者原本伸出的手,被打了回来。他悻悻地说道:“我是看他死了没有,还有的医没有。要是救个死人回去,你要是不认帐的话,我岂不是赔大了?” 段誉听了,冷冷地哼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谁啊,我怎么会不认账呢……自然了,若是炎凌宇死的话,我还真不认账了——因为,那一定是你见死不救。” 那老者似乎败给了段誉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早知道你小子这么难缠,我真不应该动了凡心……哎,这话说穿了,还不就怪你上次给我穿的那件衣服么……老头子我看你小子蛮好心的,又会挖坑害人,这一喜欢,不就找上你了么?” 段誉冷笑道:“切切,你省省啊,什么衣服啊衣服的……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衣服穿,只是偏偏喜欢穿破烂罢了。还说什么我好心……我呸。一句话说白了,你不就因为我会挖坑害人,这才喜欢上我的么?哼,还以为我不知道?” 那老头似乎被段誉说中了心事,他“嘿嘿”一笑道:“好好……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老头子是越看你,就越对我胃口,越看你,就越喜欢,现在,还真非你不可了……” 段誉嘟囔道:“你走眼了。” 老头子一听,立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可是眉眼乱动,而且,吵得厉害,所幸的是,被他抱着的炎凌宇,早已经被点了睡穴,所以,他怎么笑,炎凌宇都是听不到的了。现在,他一边笑,一边朝段誉摆手说道:“不会,不会老头子什么不行,就是眼力最行,是绝对不会看起眼的——呵呵,你看你这骨架子,我可不是拣到宝了么?” 段誉一手将老头子扒上自己肩膀的手拉开,没好气地说道:“别碰我……” 真没见过这样的怪老头儿,这一厢情愿的事情,也做得津津有味。现在,段誉真有些悔不当初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 【二】 不用说,这个老头子,就是段誉当初被绑架的时候,在破庙里遇到的那个怪老头儿了。 当时,段誉被三赖子和秃子挟持着,要将他送到城外的破庙里去。而那个事先约好的破庙里,则有一个黑衣男子,在等待着段誉,要将他带走,或者就地处决。 段誉不但识破了三赖子和秃子,而且,轻易地制服了两人,并将两人为他所用。更重要的是,在对付那个黑衣人的时候,段誉居然用最原始的挖坑的办法,将那个黑衣人算计到了个底,虽然,那个黑衣人死了,可是,段誉却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这件事,段誉很快就忘记了,他一起忘记的,就是那晚的那个旁观者,那个一直在破庙之中睡觉的老者。段誉自然也忘记了,当他天亮的时候,去搜索破庙时,还将炎凌宇送的大氅送给了这个看似衣衫薄透的老者。 原本,这只是这一件事里,最小的插曲,宛如夜半时的愁绪,过了,也就忘记了。 可是,段誉没有想到的是,他忘记了人家,人家却没有忘记他。因为,没过多久,这老头儿,居然趁着段誉外出的时候,找上了他,先是将他点了穴,扔到了一侧的巷子里,一番乱摸乱说之后,居然要段誉做他的徒弟。 段誉是个最讨厌被人摸来摸去,喝来喝去的了。而且,这老头子还敢先兵后礼,先将他制服,然后再来算计他?这样的人,别说是做师傅了,即便是做仇人,段誉都得好好地考虑一下的啊。所以,段誉得到了自由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逃得远远的,最后,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个可怕而又讨厌的老头儿。 段誉落荒而逃,而且,一逃就没了人影儿,那速度,简直可以和猫儿有得一比。可是,正因为逃得太快了,所以,段誉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身后,那个笑得象只狐狸的老头儿根本就是一副不急不耐的样子。那神情,仿佛是如来佛望着孙悟空在五指山上的神情——无论怎样,你都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段誉生怕这老头儿再突然出现,一直很久,都没敢出府。当他以为,这老头儿已经离开,或者已经将他忘记的时候,那个老头儿,却又意外地出现了。 老头儿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段誉准备去救炎凌宇的路上。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段誉,根本就不买老头儿的账,因为,他可不想自己难得的少年时光,浪费在这样的一个老头子的身上,更何况,在段誉的心里,这老头儿,除了会偷袭人之外,身上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学。 可是,令段誉意外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老头儿,在冰洞之中,结结实实地帮了段誉一把。可以说,若是没有老头儿的及时出现,段誉非但救不了炎凌宇,恐怕,连他,以及他带去的人的几条小命,都得给搭。 段誉勉为其难地感谢了老头儿。 可段誉是个认事情很清的人——他的感激,绝对不能代表他的妥协。 于是,段誉感谢完老头儿,又找了个借口,一溜烟地走了。 这一次,是段誉第三次看到老头儿了。 因为,他要来救段青茗,可是,他的手下,却根本就没人可用。 三赖子和秃子自然很愿意为段誉效力,可问题是两个人只能有心无力。 炎凌宇的手下,是有大把的高手,可是,这些高手一不归段誉管,二呢?这里面,已经出现了奸细,段誉若是带这些人去救炎凌宇的话,怕人没有救回来,还生生地将人命给葬送了。 就在这时,老头儿及时地出现了。 老头儿答应段誉来救炎凌宇,附加的条件,就是要段誉做他的徒弟。 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段誉,乍一看到老头儿的出现,当下,一咬牙,就答应了老头儿的要求——原来,段誉觉得,以自己的官二代+富二代的小贵族身份,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前世累积的生存经验,在这个异世里立足,是轻易而举的事情,可无情的现实,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所以,他决定了,要先提升自己的力量,再创建属于自己的力量。 老头儿是个寻人高手,没用多久的功夫,就找到了被困的炎凌宇,以及段青茗——自然了,他们采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方法,直接跟着那些追踪炎凌宇的人,根本不费任何力气,就找到了炎凌宇的存身之处。 老头儿还是一贯的作风,他一上来,就先点了炎凌宇的穴-道,将对方放倒,这才放心地和段誉说话。 段誉忙着去看段青茗。及至看到她全身除了外伤,再没有别的事情之后,段誉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老头儿的手上,还抓着一个黑衣人。 不用问,这个黑衣人,就是在追踪炎凌宇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老头儿抓到的。 现在,被老头儿破絮一般地扔到了一侧,全身动都不能动一下的,倒在那里。 原本,老头儿是想将这个黑衣人一掌毙命的,可是,段誉却觉得,有些残忍,于是,就将他扔在那里,准备喂野狼了。 老头儿跑得很快,他一手抓住一个,转身就走。 段誉迈着小腿,在后面连忙追了过来:“哎,我说,别伤了我姐姐。” 段誉的姐姐,可是他的命根子。为了段青茗,段誉宁愿命都不要。若是老头儿伤了段誉的话,段誉肯定要找老头儿秋后算账,而且,这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老头儿低声一笑,又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朝着段誉说道:“徒弟,为师的先行一步,到马车那里去等你,你在后面,慢慢跟着跑吧。” 老头儿说完,脚下生风,没用多久,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段誉一看,立时有些傻眼了。 什么?这老头儿要他跟着跑? 可是,他这小短腿的,要跑多久,才能跑出这座山啊? 看来,这个老头儿,还真的是恶整他啊,专门的,一个人把他留在这荒山野岭的,是考验他的耐心,还是考验他的智慧的呢? 段誉朝四周看了看,黑今蒙蒙,天地之间,一片漆黑,所幸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段誉想了想,在怀里使劲儿搓了搓,然后,他捏着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搓下来的东西,然后,走到那个黑衣人的面前,他先是端着那个黑衣人的下巴,将那东西放到那黑衣人的嘴里,然后,再一捏他的喉咙,让他把那东西吞了下去。 黑衣人迫不得已地将东西吞了下去,此时,他怒视着段誉,狠狠地压低声音说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段誉耸耸肩膀,语气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啊,就是一种不穿肠,不烂肚,可是,却能让人消去内力的毒药。而且,这毒药的药效非常的慢,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发作,两个时辰之后,正式生效,然后,无论你内力多深,都会变成废人一枚……” 只一句话,这个黑衣人的脸色,就变了。 在他们的字典里,废人,也就是死人。 要知道,这些习武之人,一不怕死,二是不怕伤。什么挨打吃苦的,他们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你若是用寻常的法子来威胁他们的话,可以说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要么反弹,要么无力。 可是,但凡是人,总有软肋的。而这些长期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呢,他们最怕的,就是没有能力,或者是没有实力。变得和寻常人一般的废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三】 因为,在那个只讲实力,只讲杀戮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没有了能力,就只能变成了任人宰割羔羊了。 所以,段誉只用一一句话,就击中了黑衣人的软肋。 看着黑衣人脸上的坚持,一点一点地碎了开去,段誉在心里,只想笑成内伤——哈哈,古人真好骗,这一骗,就是一个着儿…… 至所以说是骗,因为段誉给这个黑衣人吃的,根本就不是毒药。非但不是毒药,还是一颗大人经常哄孩子时来用的姜糖——虽然,这姜糖上,沾了少许段誉身上搓下来的灰粒,可是,却是绝对不会影响这糖的味道的。 自然了,段誉是不会告诉这个黑衣人。原本,他是想学着济颠的样子,搓一颗身上的灰丸子给这个黑衣人吃的,可是,不巧的是,他出门的时候,刚刚洗了个澡,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再者就是,他来这里的时候,又是坐马车来的,根本就沾不上半点的灰尘。再者就是他上山的时候,是被那个假老师,真骗子老头儿给背着上来的。所以,段誉这衣不沾尘,身不沾土的,又没有动过什么力的人,这身上哪来的半点灰尘呢? 可是,段誉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一见这身上的灰泥搓不下来,于是,就立马想起了别的法子。可是,段誉的身上,除了银子,就没别的了啊?这总不能将银子当成毒药,给人吃下吧? 于是,不死心的段誉,在身上摸啊摸的,又摸了许久,终于摸了一样东西出来。而那样东西。就是段誉他中午的时候,吃剩下的半颗糖果子。 糖果子当成毒药,自然有些勉强,可是,既然是毒药,一定不分酸甜苦辣的。于是,段誉干脆的,将这糖果子的身上搓下来的灰泥一和起来,就当成毒药,让这个黑衣人给吃了。 这毒药嘛,自然就是假的,可是,段誉想坑这黑衣人的心,却是真得比珍珠还要真的——物尽其用,绝不浪费,是段誉一向的原则,现在,他要赶着下山,这里刚好有个跑腿的,而且还是跑得快的,这不用白不用的道理,相信没有人,比段誉更加地清楚了。 这世界上,一共有两种人,有一种人,天天想着怎么算计人,而另外的一种人,则是天天被人算计。 段誉,绝对是这两种人之中的例外——他只算计他需要的,或者是想要算计他的人,其他的人,他还真的一个“懒”字就打发了。 听了段誉的话,那个黑衣人眼神一变,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黑衣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俘虏,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这才知道,这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原来是找他们的目标炎凌宇的。 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黑衣人知道,剩下的,就是对付自己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杀掉自己。 而且,接下来,那个可怕的老头儿走了,这个小孩子也走了,这个黑衣人以为,等待着自己的下场,不外乎有两个——第一个呢?是被闻迅而至的饿狼吃掉,第二个呢?就是被首领捉回去,一顿好罚。可是,就在那个黑衣人万念俱毁地听天由命的时候,那个小孩子,却又回来了,而且,还给他吃下一颗毒药,说什么要和他交易? 败军之将,何又言勇? 可是,这人是杀手,并不是什么将,所以,对于他来说,目的,永远比过程更加重要。 这个黑衣人不明白段誉的意思,所以,只想问清楚这个表面看来十分单纯,可是,内里却一定不单纯的小小孩儿,他究竟想要什么。 段誉耸了耸肩膀,摊开手,说道:“我又不是杀人狂魔,为什么要杀你呢?” 那个黑衣人一听,冷道:“你以为,我会信么……” 段誉说道:“随便你信不信,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你……现在,我只不过是为了要借你的力气,所以,才给你吃了毒药,目的是防着你害我……” 黑衣人听了,直磨牙。他低吼道:“你想做什么?” 段誉无辜地说道:“没什么啊,只想让你送我去马车那里。” 黑衣人听了,狠狠地说道:“你没有长腿么?” 段誉眨眼,然后,拍拍自己的小短腿,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没看我才只有几岁大么?我问问你,几岁大的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山下去?” 那个黑衣人听了,怒道:“可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怎么知道拿毒药来害人呢?” 段誉一听,“嘿嘿”地笑了起来:“谁说我害人了?我只是想害那个拼命想做我师傅的人而已……他没有内力,还怎么让我做他的徒弟啊?不过,没想到的是,先拿你做了试验品了……” 黑衣人不由地冲段誉翻了翻白眼,相信不管是谁,收了段誉这个徒弟的话,不吐血,也会气得要死要死的了吧? 段誉继续说道:“我放了你,你背我下山,然后,我给你解药,然后,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怎样?” 黑衣人低声咒了一句:“tmd,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背个小孩子下山,他这个杀手的名声,可真的要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我说过了,我从不杀人——自然了,想杀我的人除外。还是那句话,你要干,我帮你解开穴-道,你若不干,我现在走人,你在这里等死。” 黑衣人一听,说道:“你不怕我一解了穴-道,就先杀了你?” 段誉说道:“我喜欢锋利的刀子,虽然有割手的危险,可是,用着好用……要做什么事,哪有不冒险的呢?你杀了我,也得陪葬,所以,我不赔本。” 那个黑衣人倒没有听过段誉这样的怪论。他想了想,说道:“你不怕我带了你下山,挟持住你,在你的身上找解药,又或者说,逼着你,问你的师傅要解药?” 段誉一听,肚子都笑痛了。他一边笑,一边指着黑衣人说道:“不得不说,这两招,都非常的有用,可惜的是,又都没有用——第一,我的解药,从来不带在身上,因为,我怕老头儿用你的办法,逼我找到解药。所以,解药,我要么毁了,要么藏起来了。你们根本就找不到……这第二呢,你即便杀了老头儿,他都不会给解药给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解药……” 这下,轮到黑衣人呆住了。 这个段誉,还真是古灵精怪,就连大人都想不到的东西,他都能想得到。 段誉已经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说道:“你究竟去不去啊?要知道,这山,我不是走不下,而是懒得走,你若同意,我们就成交,你若不同意,我走人,你等死……” 段誉说完,还真的走了,他一边走,居然还在喃喃:“我一定是有病了,有和他在这里磨牙的功夫,我都走出好远了……而且,他中了毒了,谁知道,他走得快不快呢?” 段誉一边嘀咕,一边朝山下走去,然而,他才走出几步,身后,传来黑衣人的声音:“好吧,我答应你。” 段誉听了,心中一喜。可是,他的表面上,一点都不流露出来。 段誉转过头来,望着黑衣人,说道:“你一个时辰,能跑下山么?若是不能的话,你废人,和我的速度一个德行,我还要你来做什么呢?” 黑衣人听了,咬牙低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用半个时辰,就会跑到山下去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四】 以这个黑衣人的修为,以及下山的路程来算,这个黑衣人,若是想要下山,还真的并不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可是,无论是段誉还是黑衣人的心里也都明白。这个黑衣人,是绝对不会乖乖地背着段誉下山去的。 事情的结果,就只有两个:一,这个黑衣人背着段誉的尸体下山,二,这个黑衣人下山,段誉被留在这里。 这样看来,事情的结果,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坑”字。这个段誉吃亏,很明显的,是吃定了的。 可是,看段誉的样子,根本就一点都不担心,他非但不担心,此时,还眯起眼来,仔细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然后,笑得象只狡猾的狐狸一般地,朝着黑衣人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才微微地摇了摇头,“啧啧”地说道:“我希望你没有吹牛——” 段誉的话,还真是赤果果的蔑视。因为,他质疑的,不但是黑衣人引以为傲的实力,更是蔑视了黑衣人的自尊。 看着段誉无语望天的样子,黑衣人被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这个黑衣人今晚栽了,已经觉得十分的憋屈了,现在再看看,栽的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的身上,他就更加地觉得憋屈了。 此时,他瞪着段誉,看那神情,似乎恨不得在段誉的身上瞪出个洞来。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轻功,在我们一组之中是最好的——” 黑衣人的轻功,向来最是引以为傲,可而今,他却成了阶下囚,你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段誉听了,差一点笑出声来——这在古时,最好的轻功,不通常都用来逃命么?可这个黑衣人,恰巧就是因为跑得太快了,所以,这才差点儿就把命交待到了跑得最慢的段誉的手上。所以,这岂不是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么? 段誉笑得那个开心啊,简直就是象绽开了一束花,他拍拍黑衣人的肩膀,有些惋惜地说道:“兄弟,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句话,自大多了一点儿,就是一个臭字,你啊,恰巧就栽在了自大的身上。” 黑衣人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想将段誉一口吞下肚去。 然而,段誉已经懒得和黑衣人一般见识了。毕竟,段青茗的伤要紧,炎凌宇的伤,更加了不得,虽然,这个老东西,想考验自己,可是,这会儿,似乎也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和这个黑衣人斗嘴上啊。 段誉忍住笑,忽略了黑衣人想要吃人的眼神,他眯起眼来,朝着黑衣人望了半晌,然后,忽然笑了起来:“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 我相信你能背我到下山,而且,相信你是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不用,可是,我却不相信,你会顺利地背我下山去,可能,你心里最想的,是背着我的尸体下山吧? 段誉很多时候,其实都不姓“段”而是姓“坑”。他若坑起人来,可是一套再加上一套套的,只不过,段誉的“坑”字,一来比较懒,二来比较难动,所以,一般来说,若是人不犯他,他是绝对不会犯人的。可是,人若是犯了他的话,那个滋味儿,才叫**啊。 段誉甚至敢保证,这个黑衣人,若是敢朝他动手的话,他保证这个黑衣人会死得十分**的。 所以,这个黑衣人不老实,段誉可是一点都不担心,他非但不担心,甚至,还是欢天喜地地准备放了这黑衣人了。 为嘛呢? 因为,这黑衣人越不老实,他就越多一些乐趣。用段誉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太老实的人,有什么好玩的啊,只有又奸又滑的坏人,整起来才没有压力的啊—— 不用说,段誉是准备陪着这个黑衣人,好好地玩一下了。 黑暗的山坡上,那个黑衣人心怀鬼胎,段誉也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两个同样咬牙切齿的人,就在这黑暗之中,各自想像着下一秒钟,究竟会发生什么。 段誉的脸上,还在乐呵呵地笑着,那个黑衣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等会儿,只要放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黑衣人咬着牙,望着段誉,说道:“你还不快放了我?” 段誉微微地扁了扁嘴,他又揉了揉鼻子,这才有些难为情,可依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想帮你现在就解……可问题是,我从来都没有学过内功啊。” 要知道,现代的人,早将古时的内力什么的,全部都丢到了脑后了,所修习的功夫,也都只是些外功而已,再加上段誉穿越之后,也一直没有碰到过什么名师,所以,他还真的没有学会什么内功。 所以,在黑衣人看来,这一个人,若是没有足够的内功,又怎么能解开被封的穴-道呢? 所以,这个黑衣人一听段誉的话,他双眼一花,整个人,都几乎要晕了过去——说了半天了,这个小孩子原来是只菜鸟,而自己,就是那个被菜鸟骗了的笨蛋。 黑衣人在黑暗之中磨牙,他一边磨,一边“哼哼”地怒道:“你说什么?” 段誉仍旧一脸的无辜,再加上三分的狡猾,他望着黑衣人,笑得那个奸啊:“你没听清楚么?我说,我不会解-穴啊,怎么,你没有听清楚么?” 黑衣人这下真的无语望天了。 说了半天,这个段誉简直是在说废话啊——一个不会内力的人,哪里有办法解开一个高手所点中的穴-道,又怎么可能放了自己嘛。看来,刚才的那一场讨价还价,还真的是浪费表情了。 黑衣人气馁,他无语地望着段誉,说道:“你不会是想等我穴-位自解的时候,才背你下山吧?” 到了那个时候,若他有力气的话,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背段誉下山,而是取了段誉的小命了。 没想到,段誉却笑咪咪地冲黑衣人摇了摇头:“那个,当然不用啦——” 傻瓜才等到你穴-道自解啊?我只说我不会内力,可是,我却没有告诉你,我没有办法放你不是? 黑衣人听了,更加地不明白段誉在说什么了,他先微微一怔,然后,这才纳闷地问道:“你是说,你有办法?” 段誉微微一撇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黑衣人心道——一个将死之人。 段誉说道:“这个内功嘛,我是真的不会,可是,这解-穴嘛,也不一定要用内功的不是?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啊,只要你肯想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你说是不是……” 段誉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摸到出一块石头,然后,他望着黑衣人,耸耸肩膀,说道:“我虽然没有内力,可是,要解一个穴-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段誉抓起一块石头,朝着黑衣人的后脑勺用力地砸了下去。 黑衣人听到脑后生风,他不由地转过头来,正看到准备撞向自己脑壳的石头,黑衣人转身,惊骇地指着段誉:“你……” 段誉手起石落,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黑衣人的头上。 黑衣人只觉得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只差一点儿,他就要晕了过去。 段誉扔掉手里的石头,仍旧笑嘻嘻地望着黑衣人,不说话,也不动。 所幸的是,黑衣人是个练过内功的人,所以这一下子虽然痛,可是,还不足以让他晕倒。 黑衣人一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地挥起一掌,就要朝段誉击去:“你个天杀的,为什么要拿石头砸我?” 然而,黑衣人的手,被人劈手夺住了,他惊讶地一看,只看到段誉一脸的冷笑,淡淡地望着他:“忘恩负义是要遭天谴的。” 第五百四十五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五】 黑衣人忽然就呆了一下。 段誉打了他,可是,现在,却告诉他,忘恩负义?你有病是不是?谁会对着一个打自己的人,感恩戴德? 然而,段誉已经不再出声了。他退后两步,望着黑衣人,点头:“嗯,不错,我只是试验了一下子,没想到,这穴-位,还真解了……” 黑衣人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获得自由了。 可问题是,他并没有感恩戴德,而是手腕一伸,朝着段誉怒道:“原来,你只是试试看的?” 没有人愿意做人家的小白鼠——这个黑衣人,自然也不例外,现在,段誉将自己当成小白鼠给摆了一道,黑衣人哪里会善罢甘休呢? 段誉“嘻嘻”一笑道:“是啊,我是试一下的啊——没想到,真的成了。” 看着段誉一脸的成就,黑衣人一怒,他又一掌想要劈上过来:“你这个天杀的,居然敢拿我当试验品?” 黑衣人的动作,已经相当的快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快,段誉更快,就在他的掌抵达段誉的心口的时候,段誉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把匕首,那尖锐的匕尖,正对准了黑衣人的心口。 万万没有想到,年纪如此之小,看起来内力全无的段誉居然有这样的速度,黑衣人只觉得一呆,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誉的匕尖对着黑衣人的心口一点一点地刺入,然后,他冷笑道:“我说你忘恩负义吧,你还真做个样子给我看看,现在,我后悔了,不要你背了,我要你的命……” 黑衣人大骇,他刚想抬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眼睁睁地望着段誉的匕首一寸一寸地刺入自己的心口,不由地惊叫起来:“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段誉冷笑道:“没有为什么,因为,你的情绪太过激动,所以,你身上的毒,发了——” 黑衣人连忙运起内力,这才感觉到,丹田之内,根本就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下,他差点儿就哭出声来了:“为什么……” 段誉冷冷地说道:“没有为什么,谁叫你忘恩负义?刚好,我的身上也没有解药,所以,我先给你一刀,然后,你在这里慢慢地等死吧。” 说完,段誉手里的匕首,一下子插入了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大惊,然而,他的手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望着段誉的匕首,张了张口,整个人,都“扑通”地倒在地上。 心口,一阵的冰凉,那个黑衣人,伏在黑暗的石块上,只觉得心里,冰凉得没有一丝的感觉。 在那个瞬间,他似乎想起了许多东西,少年的自己,童年的自己,永远都看不到未来和前途的杀戮之路,还有他永远潜伏在黑夜之中的孤独。 完结了,一切都完结了。 过了今晚之后,这个世上,再没有他这个人,再没有溅在他手上的鲜血。可是,他的生命,宛如黎明前的露珠称一般,不见了,消失了,想必也没有人会关心一下的。 想到这里,黑衣人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奇怪的是,在面临死亡的那个瞬间,他居然没有遗憾也没有恨,有的,只是一切都放开了的释然—— 好累啊,终于都可以休息了么? 黑衣人伏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极轻,极冷的低声嘻笑:“嘻嘻,难道说,你还真的准备在这地板上睡到天亮了么?” 黑衣人原本已经休息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因为,他听出来了,和他说话的,正是那个杀了他的元凶,正是那个可恶的段誉。 可是,现在,这个段誉,又来找他的晦气了么? 黑衣人心里一怒,一下子弹跳起来,他怒吼道:“我喜欢睡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一句话说完,黑衣人忽然就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既没有疼痛,也没有流血。他呆呆地望着段誉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有些纳闷地说道:“怎么……我没事?” 段誉的手很快,几乎是一匕穿心。那样的力度,那样的速度,任你是大罗神仙,也一样逃不得去,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居然还好好地呆在这里,甚至一动都没有动一下呢? 听到黑衣人的话,段誉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按动手里的匕首的机关,让那把看起来闪亮无比的匕首,在手里伸了又缩,缩了又伸,然后,他说道:“我说过来你,就不会杀你,刚刚,我只是和你闹着玩儿的……谁象你啊,什么事都喜欢认真?” 这下,黑衣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和他闹着玩儿的?敢情,这个小毛孩子将他当成了可以玩的玩意儿是不是?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好好地陪这个小小孩儿“玩”上一把呢? 黑衣人想着,缓缓地举起手掌,然后,朝着段誉的头,缓缓地落下:“我要杀了你。” 然而,段誉的手,轻易地托举起了那个黑衣人的手。然后,他叹息了一声,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轻轻地说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换一种方式来过么……为什么,你不想想放过你自己呢?” 黑衣人再一次呆住了。 段誉的语气,太过认真了,认真得就连黑衣人,也忽然感觉到自己是不是错了。他的手,就举在半空,再也放不下来了。而且,段誉说什么——他不肯放过自己? 可是,要怎么放? 他的这一生,自从记事起,就开始了杀戮和争夺,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生,若是换一种方式,又要怎么过?若是,他放过了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风景呢? 不,他不知道。 黑衣人低下头去,他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只有他一半身高过一点儿的段誉,只看到对方原本带笑的眸子里,有一种叫做“认真”的东西,在晶亮地闪动。 那么一霎那间,黑衣人的心里,居然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他是认真的。 段誉望着黑衣人的眼睛,还有他蒙在黑布下的那张脸,无比认真、无比诚恳地说道:“我已经杀死过你一次,所以,作为杀手的你,已经死掉了,现在,你愿意不愿意重新活过一次呢?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 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黑衣人的眼神,蓦地恍惚起来——有多久了?自从五岁起在死人堆里,被自己的头儿带走,多少年过去了,血腥和杀戮早已成了他生活的唯一内容,现在,认真地想来,他还真的从来没有为自己,认真地活过。 “为……我自己么?” 黑衣人低下头去,喃喃地耳语道:“可是,要怎么为自己呢……要知道,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们,指的就是头领,以及在背后操控他们的人。 他们这些注定没有明天的人,是可怕的,又是可悲的。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被种下了一种根本无解的毒药,若有一天,你背叛了组织的话,会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或者死去,或者,生不如死。 黑衣人不怕死,可是,他怕的是生不如死。 忽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黑衣人的手,他再次低头,触到的,仍然是一双明净无比的眸子。然后,段誉说道:“试一下吧,哪怕只有一天,是为你自己活的,你会发现,这天,这地,还有这人,都是不同的。” 黑衣人抿紧了唇,眼神变幻着,却不再说话。 第五百四十六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六】 看到阡陌沉默,段誉也跟着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大家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话说了。 风,从两人的身边吹过,凉凉的,冰冰的,宛如越冬的冰块融化了,此时,一滴一滴地滴在身上,冰冷无比。 段誉还保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他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黑夜的暗光之下,段誉的眸子淡淡的,象是寒夜里的星芒一般,虽然,并不温暖,可是,却足以照亮前方的路。 无论是风,无论是雨,无论有多少的坎坷和考验,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来,前方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黑衣人的眼眸很深,他死死地望着段誉,一刻都不肯转开眸子,似乎,这一望,要从段誉的眼里,看清楚自己的前生后世。 没有人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当可怕的沉默,再一次笼罩在两个人的心头的时候,黑衣人终于沉沉地开口了,她握紧了手心,以尽量平静的语调,淡淡地说道:“我叫阡陌。” 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就是意在示好,这个黑衣人,终于都向段誉,伸出了一枝并不确定的橄榄枝。 听了黑衣人的话,段誉也咧嘴笑了起来,他洁白的牙齿,微微地露着,在黑夜的暗光里,象极了极地的冰雪一般,白得耀眼。 段誉也朝阡陌伸出手来,笑着说道:“你好阡陌,我叫段誉……” 段誉,段府里嫡出的大少爷,在去年之前,籍籍无名。可是,在最近的三个月里,他却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名声,传遍了半个江湖。 皆因,段誉的名字,总是和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在一起,而那个人,就是当今的三皇子殿下,炎凌宇。 关于段誉的传说,阡陌曾经听过许多,比如说,他以手无缚鸡之力,杀死了一个一流的杀手,又比如说,他只身进入寒冰洞之中,救出了那个垂危的三皇炎凌宇。又比如说,他以七岁稚龄的年纪,就稳坐上了炎凌宇的军师之位。 又比如说…… 整个江湖都是关于段誉的传说,可是,阡陌却绝对没有想到,眼前的段誉,居然只是一个和寻常的小小孩童一般的少儿。 阡陌淡淡地垂下了眸子。 比之三番五次地栽在段誉手里的八大杀手来讲,阡陌的这一次倒霉,还真的不算冤枉。 段誉的脸上,还带着笑,他的手,就伸在半空,似乎在等待着阡陌的最后示好。 然而,阡陌望着段誉的手,沉默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握紧段誉接过的手。 要知道,他的手,自幼握剑,常年杀人,可是,却从来没有因为示好而主动伸出过。现在,段誉已经伸出了手,那么,她是要紧紧地握住,还是要选择放弃? 段誉似乎没有觉察到阡陌的迟疑,他仍旧以一种轻快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刚刚也看到了,我有个姐姐,经常不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十分担心她……阡陌,若是你愿意跟着她,并照顾她的话,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听了段誉的话,阡陌不由地重重地愣了一下。 段誉的话,不啻重新给了阡陌一种身份,一个去处,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段府大小姐的小丫头。 要知道,这对于阡陌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对于她,亦是一种更好的保护。可是,同时,段誉也是在告诉阡陌,他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阡陌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阡陌终于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握紧了段誉的手。她迟疑着,然后,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段誉听了,微微一笑道:“因为男女有别,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 就因为知道阡陌是个女的,所以,段誉才让老头子放了她。就因为段誉知道阡陌是女的,所以,他才回头来,浪费了无数的口舌和精力,想要说服阡陌,来到段青茗的身边。 阡陌眨了眨眼,表示听不懂段誉的话。 段誉也眨了眨眼,他总不能告诉阡陌,就因为他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所以,对女子的判别,才比之其他的男子,更加地清楚吧? 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就比如说,现在的段誉。 段誉忽然拍了拍大腿,说道:“哎呀,不好了……” 阡陌一听,微微一愣道:“怎么不好了?” 段誉苦着脸,说道:“你忘记了么?老头子和我打赌说,若是我一个时辰内,还走不到山下的话,他就要把我姐姐和炎凌宇带走了。” 阡陌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啊,他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谁知道呢?反正,那个老头儿,就是个神经病一枚,他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反正,又没有人可以管得到的。” 阡陌一听,她一把抱住段誉,身子一转,就朝着山下跑去,一边跑,她还一边说道:“这座山可不低,若想下去,非得要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我们得快些了。” 段誉轻轻地“嗯”了一声,伏在阡陌的肩膀上,却不再说话了。 因为天气黑,再加上阡陌急着赶跑,所以,她自然没有看到,她的肩膀上,那个笑得好象狐狸一般的段誉,正眯起眼来,抱着阡陌的脖子,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阡陌的轻功,不愧是她们的那一组里最出众的。只见她一阵急掠疾进,没过多久,山下,已经遥遥在望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天已经微微地亮了。 阡陌背着段誉,快速地向前,她在准备下山的时候,朝着身后的某一处望了一眼——那里,是她昨晚潜伏的地方,那里,也是她被段誉和老头子捉到的地方。 在那里,她第一次被对手捉到,在那里,她又是第一次的,开始了重生和蜕变。 可以说,作为杀手的她,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阡陌,只有她而已。 阡陌无声地转过头去,然后,加快速度,朝着山下掠去。 段誉紧紧地伏在阡陌的背上,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由微微地抿了抿唇——这个阡陌身手还算是一般,可是,这轻功……嗯,的确有逃命的潜质。要知道,自从上次段青茗遇险之后,段誉就寻思着,找个身手好点的,可以保护段青茗,可是,他物色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这一次,还真的被他碰到了,不得不说,段誉的心里,还真的是开心不已。 当然了,没有经过严格考验的人,是绝对不能放到段青茗的身边去的,所以,这个阡陌,考查期,才刚刚开始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山下。 只见一辆黑色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路旁,而那个在车辕之上,正在东张西望的老头儿,不是那个讨厌的师傅,又是谁呢? 段誉一看到老头儿,就满心都是火气。 只见他“蹭”的一声,跳下阡陌的背,然后,三步半做两步地走到老头儿的面前,怒声说道:“哎,死老头,我姐姐和炎凌宇呢?” 老头儿似乎被段誉的声音震住了,他连忙掏掏耳朵,抗议道:“哎,哎,我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呢?我又没有聋,你说什么,我都能听到的好不好?” 段誉才不和老头儿说这么多呢,他走上前去,一掀开车帘子,看到正静静躺着的炎凌宇,还有靠着马车壁坐着的段青茗,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回头招呼阡陌道:“阡陌,走了,我们要回去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七】 阡陌原本是想上马车的,可是,当她看到那个倚在车辕上的老头儿时,脚步,却不由地迟疑了一下。 这个老头儿,就算是化成灰,阡陌也都认得,因为,他是阡陌出道三年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人物。 要知道,这个老头儿,虽然其貌不扬的样子,可是,他的身手,却是一顶一的好,而自己,就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之下,着了他的道儿,然后,被抓了个正着。 那时,老头儿将自己交给了段誉,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可是,阡陌知道,只要自己枉动一下,那个老头儿,就能在须臾之间,将自己置于死地。 原本,阡陌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可是,没想到,段誉不但放了自己,而且,还让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阡陌相信段誉,可是,却并不相信这个老头儿。 所以,当她看到老头儿用一双犀利的眸子,冷冷地望着自己的时候,阡陌的心跳,都不由地漏了一拍儿。 那老头儿先是淡淡地看了阡陌一眼,然后,就将视线转向了段誉。 原本,他只是想和这个一直不服自己的小徒弟开个玩笑,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徒弟居然能化困难于力量,征服了这个昨晚才刚刚认识的杀手。而且,老头儿看得清楚,段誉还是让那个杀手给背着跑下山来的。 要知道,让一个杀手杀人容易,可是,让一个杀手听话,可真的没有那么容易了。 联想到这一点儿,老头儿不由地对自己的小徒弟开始刮目相看了——人常说,傻人有傻福,笨蠢人有笨福。可段誉这小子,既不傻,又不蠢的,这又是哪里来的福气呢? 不得不说,在老头儿的眼里,这个段誉,就象是一个不知道究竟蕴藏了多少东西的宝藏,每见一次,这小子总是变着法儿,让他觉得惊喜。于是,老头儿由最初的好奇调侃,到现在的认真无比——他这个师傅,段誉想认,得认,不想认,也得认。因为,老头儿想清楚了。他这一辈子,就只认段誉这一个徒弟了。 老头儿的心事,段誉并非不知,可是,这知道是一回事,合作不合作,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如现在,段誉非但不打算合作,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甩开这个老头儿,平平安安地回到段府里去——要知道,这一次,他被老头儿扔得不算远,身边,又恰巧有个阡陌,可是,下一次呢?谁敢担保他还有这样的运气呢?若是老头儿心血来潮地,将他关在了笼子里,又或者是扔到了深海里,那他岂不是只有等死的命了? 段誉不想死,也从来不打算等死。那么,他只有摆脱这个老头儿了。 看到老头儿还倚在车辕上,段誉有些不乐意了。他冲老头儿说道:“你,下来,让阡陌赶车。” 简直是笑话啊,让这老头儿赶车,谁知道他会将车赶到什么地方去呢?段誉可不想被这老头儿又当小猴子一般地戏耍一番了。 看到段誉颐指气使,老头儿居然乖乖地下了马车。 老头儿倒背着双手,走到段誉的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啧啧”地说道:“哎,乖徒儿,你可真厉害,居然又让你拐了一个回来。” 段誉冷哼了一声,以一种“鄙视你,没道理”的眼神望着老头儿,他摇了摇头,说道:“老头儿,你以为,我是你么?动不动就拐来拐去的?” 哼哼,他段誉的人品有多好啊,哪能拐人呢,只有人拐他的份儿啊,你不看看,这老头儿,可象是橡胶糖一般地,粘着他不放了? 想到这里,段誉的心里,就开始觉得郁闷。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东西,让老头儿起了兴趣,直到现在,还缠着自己不放。 老头儿听了段誉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我喜欢拐来拐去……可是,徒弟你知道么?这拐来拐去的,得有拐来拐去的本事啊,就象我,一个‘拐’字,就把你给拐到手了。” 段誉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 这个老头儿,能说些好听的么?怎么这一张口的,就是这个德行呢?而且,这老头儿说拐就拐了?他怎么没有问问自己,究竟答应不答应呢? 看到老头儿得意地笑,段誉还不忘记狠狠地说道:“你把我扔到山上,想让我喂狼,现在,还想我做你的徒弟?门都没有。” 这老头儿,这次敢把他扔山上,下次,就敢把他扔狼窝里,有个这样的师傅,比养一条毒蛇还可怕,段誉又没有病,怎么会给自己上套呢? 老头儿听了,笑道:“老夫帮你背了两个人,并说好了先行一步。可是,老夫只是先行了一步而已的啊……你不看看,你迟来了那么久,可是,老夫却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你啊。老夫既然在等,当然是没有抛弃你啊。所以,老夫什么时候,把仍然扔山上喂狼了——分明是你腿短,跑得慢嘛!” 老头儿的话,令段誉火冒三丈——你才腿短,你全家都腿短。 老头儿看到段誉满脸通红,几乎要憋成内伤的样子,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段誉的肩膀,说道:“喂徒弟,我们要走了啊……你要知道,你的姐姐和这个娃儿,已经饿了好久,而且伤了好久,若是再不医治的话,怕都要死翘翘了……” 段誉一听,心下一惊,他连忙跳上马车,然后,吩咐阡陌驾车。 早在下山的时候,段誉已经问过阡陌都会做什么了,此时,叫得倒是信手拈来。 阡陌一听老头儿的话,也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扬起鞭子,开始驱动马车。 看到马车不等自己就走,某个腿短的老头儿连忙追上前两步,大声喊道:“哎,徒弟,我还在这里呢,等等我啊……” 然而,段誉朝着马车后冷笑道:“师傅,我在前面等你,你再翻过两座山,就可以看到我了。” 说完,段誉吩咐阡陌快些驾车,阡陌居然是个好手。她手腕一拌,再一次一扬鞭子,那马儿,便飞快地跑了起来。 段誉回头看看,马车才转了个弯儿,老头儿看不到了。他不由地有些纳闷儿,要知道,以老头儿的身手,不应该被甩开才是啊?可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追来呢?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道路上,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这下,段誉有些奇怪了,难不成,这个老头儿不上马车,真的打算自己跑步回去么?要知道这里距离京城,可还有些路程的啊,若是靠步行,最起码得一天以上的功夫。段誉可不相信这个老头儿,会乖乖的走路。 正无语间,忽然,段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蓦地回头,却发现老头儿正倒挂在马车壁上,看到段誉回头,他眨眨眼,笑道:“哎,乖徒弟,为师的就知道,你舍不得老夫,老夫正好也舍不得你,所以,便追来了。” 这下,段誉几乎被气结了。 这个死老头儿,你还有什么花样儿没有玩过的? 段誉不由地无语望天,然后,又暗暗的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shit”。 这个老头儿,你说他是怪胎,他还真的怪给你看一下——他先是把段誉扔在山上不管,自己跑下山去。然后,又说了一大堆的歪理,句句都是搪塞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将他抛下了,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又这么快追上来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徒弟和师傅 段誉沉着脸,望着老头儿,用不耐烦的口气冷冰冰地说道:“喂,老头儿,废话少讲,咱们来个先礼后兵,我可先和你说明白了……你想让我拜师也可以,可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第一就是,不准你整我,只准我整你。这第二嘛,就是不准你欺负我,只准我欺负你。第三,不准强迫我,只能我强迫你……若是你能做到的话,我就做你的徒弟,若是做不到的话,那么,现在你就滚吧。” 段誉说完,还做了个“滚”的姿势,示意这老头儿做不到的话,现在就可以滚了。然后,他静等待着老头儿发作。 段誉的话,够狠,够绝,而且还够嚣张,一句话说白了,他这是在逼老头儿走呢。 可这话一说出来,就连段誉自己,都觉得过分了点。 非段誉不知道尊老爱幼,非段誉喜欢这样嚣张地和老人家说话,他至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老头儿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过老头儿,所以,段誉便也不将老头儿,当成老头儿了。 原本以为,老头儿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可是,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老头儿非但不生气,而且颇为自得,就连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一下,仿佛,段誉所提的那些苛刻的条件,对于他来说,倒是求之不得的了。 老头儿一听段誉的话,用手捋了一下乱糟糟的胡须,乐呵呵地笑道:“呵呵,乖徒儿……我还道是什么难题呢……不就是这个嘛,简直容易极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第一,不准你整我,只准我整你。第二,不准你欺负我,只准我欺负你。第三,不准你强迫我,只能我强迫你……我都答应了,你满意了不?” 段誉顿时被老头儿气得七窍生烟。 他黑着脸,狠狠地朝老头儿说道:“错——那是我的原话,若你来说,要将人称改一下,主次关系要分明……你应该说:第一,不准我整你,只准你整我。第二,不准我欺负你,只准你欺负我。第三,不准我强迫你,只能你强迫我……” 老头儿听了,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哦,我明白了,这人称要改一下,主次关系要分明……可话说,这主次关系是什么东西啊,能吃么?” 段誉的脸,完全黑了下来。 他怒道:“老头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段誉的人矮,身子骨比较小,可是,他站在那里,倒比老头儿,更象是一个师傅。 老头儿听了,慌忙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主次关系,就是我的乖徒弟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那好,那好,我全应了,咱们就按你的意思,成不?这样,你满意了不?” 段誉眨眨眼,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老头儿,似乎不象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呵!第一次在破庙见他的时候,他连炎凌宇的侍卫都不放在眼里,第二次看他的时候,那些黑衣杀手们的一听到他报出的名号,二话不说地掉头就走。这第三次,那个阡陌,只被他用了一招,就隔空打物一般地打了下来——这个老头儿,表面看来,邋遢不堪,可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似乎将全世界,都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就是这样骄傲的一个老头儿,居然对着自己低三下四的,要求必应? 不得不说的是,这下,段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段誉眼珠子转了转,他忽然微笑起来:“我自然是满意了——只不过,若是我一年之内,对自己学到的本事不满意的话,你在外面,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师傅,你明白么?” 老头儿一听,连忙拍拍胸脯道:“这个,你有多少心就放多少心吧——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事儿……” 这下,轮到段誉纳闷了。 要知道,他这个做徒弟的所提出的条件,非但老头儿做不到。就算是全天下的师傅们,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可是,这个老头儿怎么说?他全答应了? 段誉狐疑地望了一眼老头儿,说道:“你莫不是诓我吧?” 老头儿听了,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你先别管我诓不诓你,你的条件,我全部答应了不是么?现在,你就是我的乖徒弟了不是?” 段誉听了,扁扁嘴,说道:“哼,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吓假神——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我还不知道,现在,还居然敢来做我的师傅——哼,师傅,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副,老头儿,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老头儿一听,笑得更欢了。他的眉毛和眼睛,全部都挤到了一块儿。此时,他双手叉在腰上,蓦地仰天大笑起来:“乖徒弟啊,你放好了,师傅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巫婆,而且,师傅的刷子有好多把,不止两把那么少的呢,徒弟,你以后就跟着师傅,乖乖地拣刷子吧!” 看到老头儿得瑟的样子,段誉顿时额头布满了黑线,他不理老头儿的疯言疯语,只是很干脆别过脸去,闭目养神去了。 反正,炎凌宇和段青茗就在身边,而且,这两个人,已经服下了老头儿特制的药丸了,所以,他们的安危,段誉并不十分担心。 更何况,段誉也想清楚了,这个老头儿,若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跳上马车,那么,身手一定不弱,拜个这样的师傅,闲时,又可以娱乐一下,对于自己,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老头儿的想法,段誉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但凡段誉想做的事,还没有他做不到的,这其中,就包括有空的时候,恶整老头儿了。 只不过,这老头儿究竟叫什么名字,究竟有什么来路呢,段誉可是完全都不知道的。第一次,在破庙里的时候,他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在冰洞之外看到他的时候,他报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是非常的小声的,段誉站得远,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再以后,段誉就叫他“老头儿,老头儿”的了。 想到这里,段誉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喂,老头儿,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呢……若是别人问起的话,我要怎么答呢?” 段誉所担心的,是这个老头儿,有没有什么冬瓜豆腐的麻烦事儿。若是有的话,到时,人家来一个师傅的债,要让徒弟来还,那可真的麻烦极了。 老头儿居然微微一怔,眼神悠远,似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感觉到段誉阴暗不明的注视,老头儿不由地一笑,说道:“你就告诉别人,你的师傅叫老头儿就行了,你放心好了,打着老头儿的名号,没有谁敢惹你的……” 段誉听了,不由地扁了扁嘴,嘟囔道:“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老头儿,人家哪知道,我的师傅,是哪个老不死的?” 老头儿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马车都开始颤抖,然后,老头儿望着段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忽然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天底下无论有多少个老头儿,可是,敢打着老头儿的名号闯江湖的,就只有你的师傅一个。” 老头儿的声音,铿锵有力,有那么一瞬间,段誉从老头儿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猎猎锋芒。那样的锋芒,犹如耀阳之光,足可以削金断玉,斩钉截铁。甚至,就连整个天下,都将为之俯首。 第五百四十九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老头儿 在那样的锋芒里,段誉的心,不由地“格登”一跳,然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半晌,段誉忽然幽幽地问道:“那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的好?” 为什么,你愿意迁就我,帮助我,甚至,还愿意满足我的所有的无理的要求呢? 老头儿这下不笑了。 他望着段誉的眼神,犹如冰雪里掩埋的珍珠一般,闪着晶亮的,璀璨的雪色光芒,然后,老头儿正色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老头儿我高兴。” 如此紧张的等待,居然换来如此随意的答案,段誉心里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切,这算什么理由呢?难不成说,就因为你高兴,所以,你可以一举毁了这天下么? 段誉觉得,老头儿一定在敷衍自己。 微微地扁了扁唇,段誉说道:“你这是在骗我呢。” 老头儿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乖徒儿,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老头子喜欢你,喜欢纵着你,难道说,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虽然,现在的老头儿表现得正经多了,可是,段誉还是觉得,他没能听到老头儿的真心话。 只不过,段誉也准备放弃这种无聊的追问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缘故的爱恨,可真的多得不得了,只要有人对你好,就够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理由和解释呢? 段誉倒头便睡,也不管老头儿了。只是,在拿着衣服蒙着头的时候,他忽然闷闷地说了句:“你放心好了,若你对我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老头儿,孤身一人,从来没有过别的家人和玩伴儿吧,所以,段誉决定了,若是这个老头儿对自己好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好好地对老头儿好的。 老头儿蓦地愣了一下。 似乎,他没有想到,这个向来离经叛道的徒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 老头儿原本想跳出车厢的脚,顿住了,他走到段誉的身边,帮他把衣服拉上了一点儿,好将肩膀也盖住,然后,他站起身来,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乖徒弟,老头儿记你这话了!现在,为师的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过几天,再回去京城找你。” 老头儿说完,也不理段誉,只是飞身一纵,然后,就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天光里。 段誉连忙掀开衣服,可是,宽敞的马车,还在因为迅捷的奔驰而摇摇晃晃。可是,眼前,却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段青茗和沉睡不起的炎凌宇两个人了,剩下的,就还有段誉自己。 明明,段誉是巴不得老头儿凭空消失的,可现在,老头儿真的不见了,段誉的心里,忽然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用力甩了甩头,将这种近乎诡异的十分开,段誉蓦地扬声问道:“阡陌,现在到哪里了?” 马车外,传来阡陌沉沉的声音:“段公子,下了这座山,我们就快到城门口了。” 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段誉抚着额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哎,这个老头儿,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是有急事,还是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呢?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哑然失笑起来。 他这是在想念老头儿呢——这个师傅,虽然人不靠谱,可对他,真没的说的。算了,算了,老头儿既然说了,过几日去京城找他,就一定会去的,自己,索性等着,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段誉又看看沉睡不醒的两个,自己干脆一骨碌地爬起来,然后,摸索到马车的车辕之上,和阡陌一起驾车去了。自然了,段誉也还得好好地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让阡陌走到段青茗的身边,而不让段青茗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心生敌意。 要知道,段青茗可是大家的小姐,自幼所接受的,便是三纲五常的教导,现在,骤然地将一个身手不错的丫头放到她的身边,希望她不会排斥才是。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侧脸,看了阡陌一眼——清秀单纯的眸光,苍白得宛如昙花一般的小脸,还有她的脸上,那种的年纪不相称的冷漠,以及坚定。 看到这里,段誉的心里,不由地痛了一下。曾几何时,他的眼神,也和眼前的阡陌一般? 那时的他,长年在杀戮里辗转,浮沉,脱下一身又一身的血衣,可是,那种血腥的气息,早就入了他的心,他的梦,无论什么时候短暂的睡眠,他所能看到的,都只有满眼的血色。 原本以为,他的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他是一个长在阳光下的少年,那么,他想将这阳光生活,永远地继续下去。 当然了,若是在可以伸手的瞬间,他同样的,愿意伸出手去,拉出那些不得不在黑暗之中沉沦的人。 就如眼前的阡陌。 此时,马车正直上山坡,速度慢了下来,阡陌的第六感非常的强,她感觉到了段誉的注视,转过头来,蹙眉道:“段公子,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段誉蓦地笑了起来,他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阡陌,你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些,以后,要多晒一些太阳,心都会充满阳光的。” 阡陌听了,微微一笑,道:“是啊,以前总是在黑暗里生活,从来没有看到过太阳,也居然忘记了,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会发暖的。” 段誉笑了笑,说道:“只要你站在阳光下,阳光就会照到你的心里去。” 阡陌扬了扬眉,似乎没有明白段誉的话。 段誉也不解释,只是说道:“以后,你就叫我大少爷吧,不要再叫我段公子了。明白么?” 阡陌知道,段誉是想她早日进入角色,她也不推辞,只是点头道:“是的,大少爷。” 段誉又朝阡陌笑了一下,然后,返身到马车里去了。 炎凌宇居然已经醒了。 他坐在马车的一侧,正侧眼望着沉睡的段青茗。看到段誉进来,他也不动,只低声说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段誉说道:“在回城的路上。” 炎凌宇的眸光变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你姐姐她……” 段誉的视线,落在炎凌宇的身上,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她就要死了。” 炎凌宇蓦地抬起头来,眼神灼灼地望着段誉:“你说什么?” 段誉重复道:“我说,我姐姐,她就要死了。” 炎凌宇摇头,似乎竭力不让自己失态,他说道:“不,肯定不会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受什么伤……” 一路上,炎凌宇都在段青茗护在怀里,伤的,都是他自己,而且,这些伤,都是皮肉伤居多,他身上的伤,来自于没有痊愈的旧伤,还有失血过多的缘故,可现在,段誉居然说,段青茗就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 段誉眨眨眼,说道:“她被毒蛇咬了,我解不了。” 炎凌宇的手,蓦地震了一下。 段青茗居然被毒蛇咬伤了?他怎么不知道呢? 炎凌宇低下头去,望着段青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咬牙道:“不,她不象是中蛇毒的样子。段誉,你骗我。” 段誉也不和炎凌宇争辩,只淡淡地说道:“你先别急,先看看我姐姐的左手。” 炎凌宇拉起段青茗的左手,发现那里有两排细小的牙齿印。这下,炎凌宇没话说了。 第五百五十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不敢 段誉望着炎凌宇,小小的脸上,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他只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就要死了,炎凌宇,你还有什么话讲她听的么?趁她现在还有意识,可你若再不讲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炎凌宇颓然坐在那里,他的手,还按在段青茗的手腕上,那样近乎冰冷的温度,令炎凌宇的心,都凉了起来。手下,有凸凹不平的感觉。炎凌宇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只看到段青茗的腕上,那一条深且长的伤痕。 炎凌宇的眼睛,象是被烫伤了一般地转了开去,只一瞬间,他的心里,涌上一种陌生的、痛楚的感觉。 现在的炎凌的心,麻麻的,木木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满嘴的,血的腥味儿。 那是段青茗的血的味道。 炎凌宇怎么能不记得?当日,在那个山洞里,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因为失血过多和衰弱,炎凌宇的人,整个儿地昏迷着,想喝水。于是,那个傻傻的女子,居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喂给炎凌宇喝。 由于处理不及时的缘故,现在,段青茗的手上,留下了一个细长的伤口,红肿,发黑,上面的血,虽然已经凝涸了,可因为是钝器所磨的缘故,伤口的边缘很宽,手摸上去,非常的粗糙,和周围白皙细嫩的肌肤,一点都不相称。 女子的身体,在大夏王朝里最是尊贵,哪怕是小小的瑕疵,都足以影响一个女子的良好声誉。 可是,段青茗却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肌肤划开,炎凌宇甚至不知道,在那个瞬间,她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炎凌宇怔怔地抚摸着那道伤口,忽然觉得心口发堵,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段誉静静地看着始终沉默炎凌宇,望着他心里的感动,表面的沉默,有些纳闷地说道:“炎凌宇,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的姐姐,可是,却始终不敢表示出来呢?你是嫌她年纪小么?还是觉得,以她的身份,配不起你这个尊贵的皇子呢?” 在古时,皇子的尊贵,取决于他和母族和身后的背景——这个母族,就包括了他母亲的家族,以及妻子的家族,可以说,一个皇子,若是没有良好的出身,再没有良好的后族支持的话,那么,他此后的路,注定要比别人艰难上千倍,万倍。 所以,这些皇子们的正室,绝少是因为爱,通常只是因为需要。 而段青茗,虽然没有一个强大的后族,可是,她也算是一个官家嫡女,段正是个武将,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替炎凌宇披挂上阵,立下战功。这样的段青茗,也算是皇子的中中之选啊,可是,看炎凌宇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可炎凌宇是喜欢段青茗的呀。 段誉是真的不明白,这个明明昏迷了,都会在醒来的时候,问他段青茗有没有事的炎凌宇,到了好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冷漠,冷漠得,根本就不象他自己。 炎凌宇抬起头来,他看了段誉一眼。那一眼,蕴含了太多的东西,段誉一看之下,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说道:“段誉,你还小,你不懂的。” 段誉一听,愤然而起:“炎凌宇,这话,你骗一下别的小孩子倒了罢了,可是,你知道,你和别的小孩子不同,所以,你根本骗不了我的。” 炎凌宇摇了摇头,他说道:“我是喜欢你姐姐,可是,喜欢又能代表什么呢?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人人都想我死,人人都想我倒下……自然了,这还只是外表,还有更多,是你根本就看不到的。可以说,我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和我过一样的日子。” 炎凌宇的眼神非常的真诚,真诚而且悲伤,悲伤而且留恋,那眼神,就象一个倔强的孩子,明明非常喜欢一样东西,可却又勉强地忍着,不敢触手去碰。只一眼,段誉就觉得,这个传说里的炎凌宇,根本就没有别人所说的那样坚强无敌。 段誉别过眸子,朝炎凌宇挥挥手,说道:“可是,爱一个人,不就是要同甘共苦么?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姐姐,她愿意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 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不明白——有些话,若是不问,就永远还有希望在,可若是你问了,怕连希望都碎掉了——你不能给予的幸福,为什么还要毁掉他?” 段誉一听,立时跳了起来:“炎凌宇你个懦夫——” 炎凌宇沉着眸子,不说话。 有些话,他已经说清楚了,可更多的,他根本连说都不想说。 最近的这一段时间,炎凌珏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炎凌睿也开始在一旁添油加醋。似乎,这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两人即将联起手来,还次次有置他于死地。而且,炎凌宇一直都很忠心的暗卫之中,居然出了奸细,那些奸细,深埋在这些日暗卫之中,一起向他发难。这一下子的,都令炎凌宇有些措手不及。 可以说,在这个时候,炎凌宇只求段青茗平安,其他的,都还不是时候。 马车之中,沉默下来。 炎凌宇微微低着头,额前的长发,如水一般地垂下,将他所有的表情,全部都遮住了。隔得这么近,就连段誉,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说,他还有什么可想的呢?充其量,只是想着,要怎样的打败对手,怎样安身立命,又或者是怎样赢得这天下吧? 段誉淡淡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炎凌宇,这样的你,真的不是我姐姐的良配……好吧,我决定放过你了,请你也放开我的姐姐,从此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于她,我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炎凌宇“霍”地抬起头来,逼视着段誉:“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誉摊开手,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怎么,很难理解么?” 炎凌宇苍白着脸,眼神之中,却有些受骗的味道,他说道:“你骗我?” 段誉说道:“我没有骗你啊,我姐姐是被蛇咬了,而且,她真的中毒了,我也是真的医不了……只不过,老头儿把她医好了而已。” 炎凌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啊,对了,炎凌宇,老头儿的药,想必就要生效了,所以,我姐姐差不多也快醒了——保不定,你刚才的话,她全部都能听到呢。” 炎凌宇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苍白。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段誉……” 段誉别过头去,从炎凌宇的怀里拉出段青茗,低声地呼唤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 段青茗的指尖动了一下。 段誉眼尖,他一下子看到了,欢呼一声:“哦耶,姐姐没事了。” 段青茗没事了,和炎凌宇的事情也说清楚了,现在,炎凌宇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段誉是个根本不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他望着炎凌宇,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我姐姐要醒了,你还不离开? 炎凌宇刚刚想要起身,耳边,传来段青茗微弱的声音:“誉儿……炎凌宇他怎么样了?” 段誉用身体挡住炎凌宇,听到段青茗问,他满脸堆笑地说道:“他很好……他没事了。”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炎凌宇在马车的一侧望着段青茗,他的眼睛里流露着惊喜的光芒:“你感觉好些了没有?” 第五百五十一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收了炎凌宇 段青茗的头有些晕,马车晃得她更加地难受,可是,她不想炎凌宇担心,所以,就抚着额头,朝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忽然微微地吸了口气——她没事,他也没事,这结果,真好。 车窗之外,传来阡陌的声音:“大少爷,我们要进城了,是直接回段府么?” 段誉朝炎凌宇努了努嘴:“炎凌宇,你呢?怎么办?跟我们回去么?” 段誉的心里,已经将炎凌宇和段青茗划清了界限,所以,此时虽然是挽留,可是,那神情,分明是在赶人。 炎凌宇想了想,说道:“在前面放下我吧,我还要回宫。” 段誉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阡陌放炎凌宇下去了。 段青茗的眼睛,一直跟着炎凌宇离去。看到段誉的眼里,似乎有不悦之色,她有些奇怪地问道:“誉儿,炎凌宇得罪你啦?” 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心道,他若是得罪我了还好说,现在,他得罪的,可是你啊。 只是,这话,段誉是不会说出来的。 段青茗觉得头晕,于是,又睡下了,只留下段誉,坐在马车上,怔怔地发呆。 看来,真得想个法子,将这两个人的念想都断了才行啊—— 玉萝公主来到段青茗的院子,用的方式还和以前一样。她先是大声叫了一声段青茗的名字,然后,就风一般地进了院子。 段青茗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被玉萝公主的大嗓子一吼,顿时吓了一跳。 一侧侍候着的月葭不开心了,她有些嗔怪地说道:“公主啊,麻烦您下次来的时候小声些行吗?不要说是小姐,就连奴婢,都被您吓得魂都没有了。” 玉萝公主被月葭抢白了一顿,她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哎呀,真的不好意思啊,青茗,我可不是故意吓你的啊,最多下次,我小心一些就是了。” 段青茗坐直了身体,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你的下次,可太难等了。” 玉萝公主每一次来,都是这么大的动静,不是吓了这个,就是吓了那个,几乎每一次,段青茗身边的几个丫头,都要轮流提醒她。可玉萝公主每一次都是下次,下次的,可是,这多少次下次过去了,到了现在,玉萝公主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久而久之,段青茗也就不抱希望了。 玉萝公主“嘿嘿”地笑了笑,她朝段青茗说道:“还是青茗你了解我啊。” 月葭不由地暗中白了玉萝公主一眼,不是小姐了解你,是你这人太不自觉了行不行啊? 然而,玉萝公主哪里有空理月葭的这些小不满意呢? 她站在段青茗的面前,几乎遮住了一半的阳光,大片的阴影,将段青茗的脸庞遮得阴阴暗暗的。有一种近乎苍白的憔悴之美。 玉萝公主望着段青茗,不由地感叹一声:“青茗,你生得好美啊,若我是男子,一定会为你动心的。” 段青茗笑了一下,说道:“玉萝你也很美丽呢……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可以大胆地爱,爱了,就大胆地说出来,从来不会掩饰对于任何一个人的好恶,这样的玉萝,阳光,爽朗,整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大夏皇朝的女子们,所没有的爽朗气息,那样的气息,让段青茗非常的羡慕。 玉萝公主仍旧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她笑道:“可是,她们都说我是野丫头呢。不知道规矩。” 段青茗拉着玉萝公主的手,说道:“那么,你介意她们的看法么?” 玉萝公主微微地扁了扁嘴,手一挥,说道:“哼……她们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介意她们的看法呢?” 段青茗听了,点头道:“你会这样想,就很好了。” 是的,一个人安身立命于这个世间,的确是不需要常看别人的脸色,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因为,对于那些羡慕或者嫉妒你的人,即使你做得再好,她都一样的,可以吹毛求疵。 玉萝公主已经不愿意再议论这个了。 她望着段青茗,一笑,道:“青茗,来看看,我的这身衣服漂亮不?” 玉萝公主的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裙裳,外罩一件略黄的纱衣,原本就很明丽的颜色,现在更因为玉萝公主得宜的妆容,更显得楚楚动人。 段青茗看着,觉得这件衣裳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却又记不起究竟哪里看过了,看到明艳犹如蔷薇花一般的玉萝公主,她微微一笑,赞赏道:“说实话,真的很美。” 玉萝公主似乎非常在意段青茗的评语,她一脸紧张地等着,等到段青茗说好看的时候,她才爽朗地一笑,道:“哥哥说了,青茗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若青茗说漂亮的话,一定非常漂亮的。” 玉萝公主就有这个本事,无论段青茗说了什么,他都可以扯到她的哥哥的身上去。 段青茗早清楚了玉萝公主的个性,她微微一笑,也不和玉萝公主辩解。 然而,今日里,玉萝公主并没有象平日一样,抓住一个话题说个不停。只见她微微转了转眸子,然后,朝着段青茗低声说道:“青茗,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玉萝公主的脸上,带着属于少女的点点羞涩,楚楚动人之中,又多了些少女的韵味。段青茗看到玉萝公主的表情,不由一笑,道:“什么事,你说吧。” 玉萝公主回头,看了一眼月葭。 段青茗朝月葭使了个眼色。月葭放下手里的茶壶,然后,转身离去了。 其他的丫头们都在忙,也没有人注意这边,段青茗望着玉萝公主,笑道:“现在没人了” ,有什么悄悄话,你就说吧? 玉萝公主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她有些忸怩地说道:“那个……青茗,你可以帮我约炎凌宇出来么?” 段青茗一听,非常的奇怪,她问道:“怎么,你有事找炎凌宇?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要知道,玉萝公主和炎凌宇一直不对板。每一次看到了,不是吵,就是横眉冷对。现在,玉萝公主居然想约炎凌宇段青茗的心里,顿时奇怪极了。 玉萝公主的脸,更加红了。她哼哼两声,终于耐不住性子地问道:“青茗,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帮不帮我啊?” 段青茗一听,笑了起来,她说道:“理由呢?你让我约炎凌宇,总得有个理由吧——再者,你住在宫里,他也住在宫里,你又何必设近求远呢?” 玉萝公主的脸,更加地红了。 她想了想,咬着下唇,跺脚,说道:“好吧,我知道,我不说出为什么,你一定不会帮我的)——要知道,虽然我住在宫里,他也住在宫里,可是呢,我想见他,可难得很呢,再说了,宫里人多嘴杂的,我可不希望,一有什么事,就被人传得满天飞。” 段青茗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玉萝公主接着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约炎凌宇,是想告诉他,我喜欢上他了,叫他去向大夏的皇帝请求去向我父汗求亲去。” 段青茗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说道:“玉萝,你说什么?” 玉萝公主加地红了。说道:“我说我喜欢炎凌宇……怎么了?” 段青茗的心里,没来由地沉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朝玉萝公主说道:“可是,你和炎凌宇一看到就吵的啊,你能告诉我么?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我就是喜欢他 要知道,炎凌宇外型出众,长相英俊。可以说是长了一张人神共愤、颠倒众生的脸。但凡见过炎凌宇的女孩儿,无不走火入魔,迷恋不已,更有不和的名门闺秀曾经扬言非他不嫁,寻死觅活的,即使是被拒绝了之后,也同样痴心不改。 所以,在这京城之中,在这大夏皇朝之中,相信无论是谁,若说喜欢上炎凌宇的话,都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可偏偏玉萝公主,是大家心目中最不可能喜欢炎凌宇的那一个。 段青茗倒不是觉得玉萝公主配炎凌宇不起,而是她觉得呢,这个炎凌宇,每一次看到玉萝公主,就宛如火星撞了地球一般,人神共愤,鸡犬不宁。两个人更是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这两个人,并不象是传说里的欢喜冤家,倒更象是一对解不开的宿仇。 所以,段青茗从来都没有想过,玉萝公主会喜欢炎凌宇。所以,她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想要确定的,就是玉萝公主是不是真的喜欢炎凌宇,抑或是想找个借口捉弄炎凌宇,又或者是在开一个平时开不起的玩笑。 面对段青茗的质疑,玉萝公主的脸色,忽地变了一下——她配不想炎凌宇么?炎凌宇有什么好的?她喜欢上炎凌宇,可是炎凌宇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可是,玉萝公主却没有办法看到炎凌宇。她曾经去炎凌宇的宫里去找他,接待玉萝公主的人,礼貌而又疏离,就连答案,都是公式化的:殿下不在,公主请回。 玉萝公主去炎凌宇平日里办公的地方去找他,得到的答复却是,三殿下有伤在身,没有过来。 而玉萝公主想通过炎凌宇熟悉的人,打听他的消息,可是,众人却三缄其口,或者是顾左右而言他。 三天过去了,七天过去了,就连因为上次遇到意外而受伤的段青茗都已经康复了,可是,玉萝公主还是没有半点的办法,得到炎凌宇的消息。 最后,玉萝公主万般无奈之下,忽然想起了段青茗。 对了,炎凌宇时常会去段府,那么,段青茗是不是一定会知道炎凌宇的消息呢? 玉萝公主绝对是个想到就做的人,于是,她才一兴起这个念头,就直奔段府而来了。 段青茗对玉萝公主的话,感觉到非常的头痛。这个玉萝公主,还真象是个孩子,只要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玉萝公主连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炎凌宇,抑或是怕炎凌宇和清铎抢段青茗才出的下策都未可知,她可真的束手无策了。 玉萝公主咬着下唇,似乎很难想一般。过了半晌,她忽然大声地宣誓道:“青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发现,那位三皇子殿下,对你非常的感兴趣,这可大大地威胁了你和我哥哥的好事,所以,我决定了,我先把他抢过来,嫁给我,然后,让我三哥哥来抢你……” 这下,段青茗彻底石化了——你还有没有听过比玉萝公主的话更加离谱的呢? 哦,玉萝公主喜欢炎凌宇,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男女之爱,而是她因为炎凌宇喜欢段青茗,怕和她哥哥抢,所以,才喜欢的炎凌宇的么? 可是,这喜欢,真的叫喜欢么?充其量,也只是收添乱吧。 段青茗相信,玉萝公主若是这样帮她的哥哥的话,一定会越帮越忙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拍拍额头,有些苦恼地说道:“玉萝,这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才行啊,哪有因为谁,所以喜欢谁的呢?若你的哥哥,知道你牺牲了自己,而去成全他的话,他也不会开心的。” 听了段青茗的循循善诱,玉萝公主眼睛一瞪,不由地说道:“我就是喜欢炎凌宇,就是不喜欢他和我哥哥抢你。” 段青茗顿时难堪极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哪里有人如此明白地说什么喜欢之类的呢?可这个玉萝公主,不但大言不惭不说,还敢如此的偏激? 段青茗不由地觉得,自己被雷到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耐心地对玉萝公主说道:“玉萝,你不知道的,在大夏王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常的重要,而一个女子,也是不可以大声说出来自己喜欢谁的。” 还有啊,为了她的三哥哥,还去抢炎凌宇。难道说,她哪里知道,这炎凌宇,并不是个个都抢得的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那个……玉萝,我告诉你……” 然而,段青茗的话还没有说完,玉萝公主已经蓦地打断她的话,并一下子站了起来,玉萝公主将手一挥,一脸决断决然地说道:“我不管了……青茗,你的那一套,对于我来说,是没有用的,而且,我也不可能永远地呆在这里,我看那个炎凌宇,长得还有三分人的样子,本公主勉强收下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人和我三哥一起抢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三哥哥吧……” 段青茗只看到满天的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什么叫炎凌宇长得三分人的样子? 什么叫玉萝公主勉强收下了? 什么叫再也没有人和清铎抢段青茗了? 段青茗还真的不明白,玉萝公主的这些怪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唉,段青茗这下真的开始风中零乱了——炎凌宇啊炎凌宇,你叫我说什么好呢?这有事没事的,偏偏要招惹这个玉萝公主,这下,你可知道什么叫麻烦了吧? 是的,炎凌宇接下来,的确是麻烦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段青茗就连眼前的麻烦,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玉萝公主一看段青茗不愿意帮助自己,还一个劲地和自己唱反调儿,玉萝公主顿时拂然不悦起来:“我说青茗,你究竟帮不帮我啊……炎凌宇不是经常都来找你的么?你只要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找他,不就结了么?为嘛还要和我说这么多的大道理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玉萝,不瞒你说,我倒是真的想帮你……可问题是,自己那天回到京城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炎凌宇了。” 段青茗所指的那天,就是指她和炎凌宇脱险的那天。因为玉萝公主和清铎事先逃脱了,而炎凌宇和段青茗则是经历过了一夜之后,才回来的,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总觉得玉萝公主不家多铎,对于这次的事情反应有些奇怪。而且,这玉萝公主,不是被人掳走了么?怎么还能回来在她的前头呢? 关于这事儿,段青茗问过玉萝公主,可她含含糊糊地说,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其他的,再也问不出来了。 段青茗奇怪玉萝公主的反应,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内容了。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她没事,炎凌宇没事,玉萝公主和清铎也都平安地归来,这才是大事。也是好事。 可是,也是从那天开始,段青茗便再也没有看到过炎凌宇了。 起初的几天,段誉还会偶尔带回来关于炎凌宇的消息,可是,最近的几天,就连他的消息,都听不到了。 段青茗实在有些担心炎凌宇会出什么事。可是,她又不能跑到炎凌宇的宫里去问,所以,这事儿,一直就搁下了。现在,玉萝公主骤然问起,段青茗这才恍然,自从那日分别之后,她是真的,再没有看到过炎凌宇了。 玉萝公主并不相信段青茗的话,可段青茗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她想了想,只得作罢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心乱了 玉萝公主想了想,说道:“那个,青茗啊,你若是看到了炎凌宇,一定要告诉他啊——并让他捎个信给我,因为,我要见他。 段青茗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玉萝公主都不会听了。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玉萝,我若是看到了炎凌宇的话,会把这话告诉他的,可是,若是我看不到他的话,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玉萝公主听了,眼睛顿时笑得眯眯的。她拍拍段青茗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心道,我倒是想帮你啊,可现在的问题是,能帮得了才行啊。 要知道,炎凌宇这个人,可不是谁都能左右的啊,平日里,段青茗看到他,就有一种想绕路走的感觉,可现在,为了玉萝公主,少不得,段青茗要和炎凌宇打上一次交道了——不为别的,在段青茗的心里,玉萝公主能喜欢上炎凌宇,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再加上玉萝公主和炎凌宇都是身份敏感的人,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炎凌宇知道才行。 玉萝公主得到段青茗肯定的答复,眼睛早笑得眯成了一条。 不得不说,在玉萝公主的心里,段青茗是个不轻易承诺的人,可是,但凡段青茗答应过的事情,她都会尽力做到。 现在,玉萝公主放心了。 玉萝公主又和来时一样,风一般地跑了。只留下段青茗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原本平静的心情,因为玉萝公主的一番话,而变得不耐烦起来。段青茗一时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一个瞬间,心烦意乱。 一侧的月葭,早迎了过来,看到玉萝公主走了,她不由地扁扁嘴,说道:“小姐,您真的要告诉三皇子殿下,说玉萝公主喜欢他的事情?” 炎凌宇喜欢自家小姐啊,这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小姐,总是将三皇子殿下往外推,现在倒好了,还帮玉萝公主牵起红线来了。 月葭的心里,十分的不平,对段青茗不平,对炎凌宇不平。 段青茗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自然是要告诉他的啊……你想想,玉萝公主和炎凌宇的身份都十分的特殊,这件事,他得早些知道。若不然的话,让有心人拿这个作文章,可就真的麻烦了。” 月葭听了,不由地扭了一下身体,她说道:“可是,三皇子殿下若不喜欢玉萝公主怎么办呢……或者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呢?” 段青茗的心里,有些发堵。可是,她还是勉强镇定地说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要对方一定喜欢你,只要对方知道你的心意,也就够了——圆满的结局,只在故事的最后。没走到那一步,有谁知道?” 月葭听着段青茗的话有些伤感,她连忙不敢应声了。 可是,在月葭的心里,自家小姐和三皇子殿下是最最般配的,这个从半路上跳出来的玉萝公主啊,既不温柔贤惠,又没有自家的小姐聪明,三皇子殿下一定不会喜欢她的,一定是的。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她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月葭一看,连忙拔脚就跟了上去。夏草儿看到了,一拉月葭,轻声说道:“月葭,你怎么惹了小姐不开心了?” 月葭委屈地说道:“我哪有啊?还不是那个玉萝公主她……”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屋内传来段青茗淡淡的声音:“月葭——” 月葭一听,连忙捂住了口,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段青茗不喜欢多嘴的丫头,所以,但凡那些丫头们看到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外传的,今天,月葭感觉到了委屈,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夏草儿倾诉,段青茗这一喝止,月葭恍然知道,自己差点儿就犯了段青茗的忌讳了。 夏草儿看到月葭受了教训,也不敢再问了,只投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月葭,然后,忙自己的去了。倒是月葭,看到夏草儿走了,自己也耷拉着头,灰溜溜地进屋了。 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就好象月葭,若是自己认错的话,罚得可能还会轻些,可是,若是让段青茗说出口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段青茗从来不会轻易处罚自己手下的丫头,可是,若是有谁犯了错的话,她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所以,了解段青茗的这些个丫头们,个个都知道,若是做错了事情,先去找段青茗去认错,通常都会没事的。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 段青茗坐在屋子里的一角,神情淡淡的,看不清表情。看到月葭灰溜溜地走了过来,她仍旧淡淡地说了一声:“帮我添茶。” 月葭听了,连忙走上前去,帮段青茗将茶水续满,然后,乖乖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了。 段青茗静静地喝着茶,也不说话。月葭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一般。过了半晌,她讷讷地说道:“那个……小姐,刚才,奴婢……” 月葭因为紧张,一句话分成了数句话来说,原本,她是想说自己错了,想让段青茗处罚的。可是,话到嘴边,月葭一看到段青茗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喝了一口茶,望着月葭,淡淡地说道:“你怎么了……方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忘记了罢。” 万万没有想到,段青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月葭狠狠地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青茗的手里,轻轻地旋着茶盖,她的神情是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月葭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段青茗似乎累了,她朝月葭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月葭又应了一声,这才木木呆呆地朝外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再帮段青茗续茶了。 原本,月葭想再次进屋的,可是,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从窗口处闪了开去,月葭被吓了一跳,刚刚想声呼喊,可是,在下一秒,她就看到了炎凌宇的脸。 月葭的心,蓦地松了一下,原来是三皇子殿下来找小姐了。那么,他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月葭轻手轻脚地帮段青茗掩上门,然后,挺直脊背,站在了门口处——月葭决定了,一定要帮小姐守好这个门,一定不能让那些外来的人,打扰了自家的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在屋内呼唤月葭。 月葭应了一声,连忙开门,朝屋内走去,开门的瞬间,月葭才知道,自己又冒失了。要知道,小姐可是个十分注重规矩的人,若是炎凌宇在她的屋里,自己又闯进去的话,那么,岂不是让她大失颜面么? 可是,月葭的一只脚,已经进了门内,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应该出去,还是应该继续向前呢?不得不说,月葭有些手足无措了。 段青茗正在背对着窗子看书,半开的窗子外面,有光线温柔地照射过来,整个空间,都是通亮,通亮的。听到月葭的声音,她说道:“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月葭忽然就放心了,小姐这样说的话,屋子里的三皇子殿下一定走了吧? 想了想,月葭走上前去,先帮段青茗换掉之前的茶叶。换上了新烧开的水,然后,站在一边,等段青茗的吩咐。 段青茗看到月葭正在左望右望,不由地奇怪极了:“月葭,你在看什么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谁来过了? 可是,月葭毕竟是心虚的,她左看右看的,又朝门外紧张地留意着,深恐怕炎凌宇会一下子走出来,然后,被那些嘴杂的人发现。 因为心有所思,所以,月葭正在注水的手,蓦地顿住了。杯子满了,溢到了桌面上,烫到了段青茗的手。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对月葭的心不在焉表示不满。 然而,月葭丝毫未觉。段青茗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月葭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当看到段青茗红肿的手,还有流在桌面上的茶水时,月葭这才恍然大悟,她连忙放下水壶,拿着帕子去拭。然而,那么多的水渍,怎么能拭得干净呢?慌乱之下的月葭,竟然一不小心地将段青茗的杯子打翻在地。 段青茗轻轻吁了口气,望着手忙脚乱的月葭,淡声说道:“月葭,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 月葭的性子急,可是,干活却是个靠谱的主儿,交给她的活儿,从来是完成得又快又好,而且,从没有试过象今天这样,顾此失彼过。 月葭的脸,蓦地红了。她低下头去,不敢再出声了。 段青茗索性放下手里的书,她望着月葭,说道:“月葭,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月葭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敢说话。 段青茗望着明明有话说,可是,却憋着不出声的月葭,拉长了声音,说道:“月葭……” 段青茗有个习惯,她若是生气的话,就会拉长声音叫对方的名字。现在这样的音调,表示她已经非常的不悦了。 月葭看到段青茗生气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小姐,奴婢想问您,您的屋里没有人来过么?” 段青茗看了一眼月葭,眼神有些奇怪地说道:“我屋里有没有人来,你就守在门外,没有看到么?” 月葭一听,顿时愣了一下——原来,三皇子殿下只是出现了一下,并未进来么? 可是,明明月葭看到炎凌宇出现在窗口的啊,而小姐,正背对着窗口看书,难道光线被遮住了,她真的没有感觉到么? 这些问题,月葭是断不敢问的。可听到段青茗说没有人来过,她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段青茗用手揉了揉眉心,她望着月葭,说道:“难道说,你就为了这事失魂落魄么?” 月葭连忙说道:“呃……那个,奴婢刚刚出门的时候,看到窗口处好象有个人……” 话说到这里,月葭猛然觉得自己的话十分的不妥,要知道,一个小姐家的闺房里,哪里会有什么外人出入呢?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的话,那么,段青茗的名声,可真的完了。 月葭的脑筋转得还算快,再看段青茗的脸色已经不悦起来。于是,她连忙吐了吐舌头,说道:“哦,可能是奴婢眼花了,看错了。” 段青茗再一次蹙了蹙眉,她望着月葭,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月葭,难道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的道理么……我看你不是眼花了,是心早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月葭听了,“嘿嘿”地笑了笑,说道:“奴婢的心还在小姐这里,哪里能飞到外面去呢……”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不说话了。 既然炎凌宇不在这里,月葭自然的不用紧张了。她手脚伶俐地收拾好洒掉的茶水,双将桌子擦干净,然后,又帮段青茗续了新的茶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顺手,帮又拿起书本,开始看书的段青茗掩上了门。 月葭走了,段青茗手里的书,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方才,月葭的神情,段青茗都看在眼里。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许久的丫头,这真话还是假话,段青茗一听,就可以听出来,而什么眼花了的诸如此类的解释,才纯属乌有。 可是,月葭究竟看到了谁呢?又是谁,会出现在自己的窗口处呢?而且,那个人的手脚如此之轻,自己居然半分都没有察觉么? 月葭的性格,段青茗十分的清楚,若是有人贸然出现,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怕那个丫头,早就叫了起来。可现在的问题是,月葭非但没叫,还表现出一副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样子,那么,这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是月葭十分熟悉,而且她坚信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又是谁呢?要知道,平日里,段青茗的朋友其实并不多,能随意地出入她闺房的人,也绝对多不到哪里去。而其中又有能力,又可以随意出入这里,而且次数最多的,要算是炎凌宇了。 想到炎凌宇,段青茗的眼角蓦地跳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自从上次分开之后,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炎凌宇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有隐约的疼痛,已经淡了许多的伤疤,在她白皙的手腕处若隐若现。有她在炎凌宇的生命垂危时,不惜伤害自己而留下的伤口。 段青茗的书,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窗口处望去。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窗外花叶竞艳,春色撩人,湿润的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是,无论是绿花浓叶,还是春叶烂漫,哪里有半点的人影呢? 段青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或许真的是月葭眼花了吧?如若不然的话,以炎凌宇的脾气,若是来了,岂有不进屋之理呢? 段青茗伸手关了一半的窗子,转身想走,然而,就在这时,一样小小的东西,进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枚细小的佩饰,那枚佩饰象是镶在衣衫一角的玳瑁,想必是因为有人走得匆忙而给落下了。就落在窗台的一角,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 段青茗不由地心中一跳,她伸出手去,将那佩饰拿在手里,仔细一看,忽然想起,她似乎在炎凌宇的身上看过。 那么,真的是炎凌宇来过了么?可是,这个可恶的人,来的时候,不作一声,走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的声息——难道说,自己救了他,他却连一句最简单的“谢谢”都不会说么? 段青茗微微地垂下眼帘,伸手关了窗子——她怎么忘记了?炎凌宇就是炎凌宇啊,他要做什么,要不要和任何人说谢谢,可都是他的事情的啊,谁又能管得他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握紧了手里的玳瑁配饰,然后,静静地转过身去。 段青茗没有发现,在她关上窗子的瞬间,不远处,有个黑色的身影,明显地晃了一下。 那个人,正是月葭刚刚看到的炎凌宇。 炎凌宇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弱水。 此时,炎凌宇容色憔悴,脸色苍白。他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特别是看到段青茗打开窗子,低头似乎有些难过的时候,他微微地抿紧了唇,静静地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炎凌宇不说话,他身后的弱水也不说话。只是,在看到炎凌宇似乎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时,他不由地急得想要跳脚。 要知道,太医千交待万交待,让主子不要吹风,不要劳累,不要到处乱走,要好好地休养。可是,主子左耳朵一听,左耳朵立马就扔了,他从昏迷中醒来,高烧还没有退尽,就跑到段府来了。 而且,更令弱水不明白的是,主子来了段府那就来吧。几乎炎凌宇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在这段府之中,有一个是主子割舍沔的,那就是段府的大小姐段青茗。主子一来到段府,哪里都不去的,就径直来到了段小姐的住处附近。 第五百五十五章 炎凌宇变了? 原本,弱水以为,主子一定和和以前一样,径直闯进段大小姐的闺房的,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炎凌宇只在段青茗的窗子外面停留了一下子,然后,就远远地走开了。 就如现在,炎凌宇站在这个距离段青茗的窗子有几十步的地子,位置呢,倒是居高临下,可以将段青茗的所有动静都尽收眼底。然后,他就长长久久地站在这里,既不进去,也不和段青茗打招呼,只是静静地望着段青茗的背影,眼神沉默而且哀伤,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弱水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主子的心里,根本就放不下段青茗。更何况,这一次遇险,又是那位段小姐施血救人,炎凌宇才没有被活活地烧死、渴死。所以,这件事一出,炎凌宇若不感动,就真的不是炎凌宇了。 可是,这感动是一回事,你想报恩也是一回事……可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带你这样站在这里,一动都不动的呀……而且,是你无论如何站多久,正主儿都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弱水望着炎凌宇的背影,急得抓耳挠腮。他想劝主子回去,可主子肯听他的话才怪呢,可是,主子若是因为站在这里而累到的话,回去之后,怕落水不剥了自己的皮才怪。 弱水左右为难,两头都不是人。他望着眼前的主子,再看看远处的段青茗,忽然眼睛一亮——现在,既然他劝不了主子回去,说不得,段青茗就能劝得了呢? 是啊,是啊,主子原本就比较听段大小姐的话,说不得,段大小姐一出面,自己再在一旁旁敲侧击的,这主子就真的回去了呢! 想到这里,弱水心中一喜。他不由地放低声间说道:“主子,您这都来了许久了,现在,要不要奴才陪您进去看看段小姐呢?” 顺便,也让段小姐劝您回去养病啊…… 然而,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炎凌宇不急,弱水可真急了,他看到炎凌宇似乎身体又晃了一下,心里一急,又催促道:“可是,主子,您不能在这里久站的啊……” 因为急切,所以,弱水的声音大了一些,他才刚一开口,炎凌宇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过来。 虽然,那眼神并不凌宇,也不算威严,可是,弱水的心里,还是“格登”地跳了一下,他的底气,再也不足了,原本加大音量的话,也变成了小声的囁嚅:“主子啊,您也不想想,您身上的毒……” 炎凌宇这次遇险归来,一回去就开始昏迷不醒。原本,弱水他们还以为炎凌宇因为上次在冰洞受伤而落下了病根,所以,就寻来太医医治,然而,炎凌宇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一直到落水归来,这才发现,原来,炎凌宇至所以昏迷,除了身体虚弱之外,全部是因为中毒所所致。 炎凌宇中毒,震惊了所有的手下,在帮炎凌宇解毒的同时,炎凌宇所中之毒的来源,更成了他必须要追查的事情。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弱水一眼,终于开口了:“你若是少说几句,我会好得更快一些。” 炎凌宇的声音沙哑、干涩,宛如节铁拖过钝器时的喑哑的嘶叫——那一种叫做毁天灭地的毒药,不但摧毁了炎凌宇的身体,更加伤害到了他的嗓子。 而今的炎凌宇,虽然外表没有任何伤害的痕迹,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被摧毁过半。 弱水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去,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 炎凌宇,曾经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可是而今,却变成了这样的一副样子,而且,这以后的路还长,他的身体,会一点一点地毁坏,然后,变成废人一个。 看到弱水哭了,炎凌宇微微地蹙了蹙眉,说道:“好了,我们回去。” 弱水抬起头来,轻声“嗯”了一声—— 是要回去的,主子的病,需要静养,主子的身体,还需要试验不同的解药……可是,为什么主子说要回去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的开心呢? 就仿佛有谁狠狠地揪着他的心,疼得揪成一团,动都不能动弹一般? 炎凌宇转身走了,弱水连忙跟了上去。 炎凌宇的背影很直,脊背也挺得很直,他就这样直直地走过一地的繁花似锦,一地的绿叶丛生,春天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增添了几分苍白的颜色。 有那么一瞬间,弱水会以为,走在他前面的,不是一个十几岁的韶龄少年,而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 有一种人,才一出生,就已经老去—— 炎凌宇垂着眸子,静静地向前。 弱水紧紧地跟在炎凌宇的身后,却不时朝着段青茗的方向看上一眼——主子来过了,现在,又要走了,可是,他的心里挂念着的那个人,又是否知道他此时的痛苦,此时的矛盾呢? 走在前着的炎凌宇,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去,阳光透过指缝,照在地上,宽宽窄窄的线条,犹如我们跌落在岁月间隙的欢笑。 如果说,有些东西,只属于过去,那么,我们虽然回得了当初,可是,却回不到那时。 午饭过后的时候,段誉来了。 段青茗刚刚用完午膳,正在喝茶,看到段誉来了,就招呼他坐下。然后,吩咐夏草儿看茶。 段誉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的神情也有些阴悒。他几乎是傻傻地接过了夏草儿递过来的茶,茫然若失的眼神却显示着,此时的他,根本就心不在焉。 段誉望着段青茗,似乎有什么话原本想说出来,可终是说不出来的样子。 段青茗望着段誉,神色也有些复杂。 上次的崖洞里的一梦,让她明白了一些东西。一些让她不得不面对,可又非常难面对的东西。 此段誉非彼段誉。 看到段誉似乎沉吟的样子,段青茗说道:“誉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的么?”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姐姐,你最近见过炎凌宇么?” 段青茗远行一趟之后,对自己好象没有之前那样亲了。可姐姐就是姐姐,因了血缘,因了这身体的缘故,段誉还是给予段青茗十二分的亲昵和尊重。 此时,段誉望着段青茗,神色坦然而且澄澈,反倒让段青茗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段誉说的对的——占据了她弟弟身体的人,就是她的弟弟。那么,从此以后,她是不是应该改变自己的心态,将这个占据了自己弟弟身体的人,当成真的弟弟一般的看待呢? 可是,真的能过得了自己么?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 段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在段青茗的耳边缓缓地响起,他说道:“姐姐,炎凌宇病了……而且,病得非常的严重。他若是来看你的话,还请你劝他回去,好好养病。如若不然的话,会很麻烦的……”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怔,道:“炎凌宇得了什么病了?” 上次看到炎凌宇,就感觉到他有些虚弱的样子,可是,他能得什么病呢?段青茗还真的想不出来。 段誉低下头去,低声说道:“说是中了毒了……很难医的一种,现在他要绝对的安静,要卧床休息,不能到处乱走!” 段青茗听了,只觉得心中一跳,她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炎凌宇他到处乱走了?” 段誉点了点头,叹气道:“唉,是啊,今天一早的时候,他们发现炎凌宇居然不见了,大家都急得不得了——因为,怕他会有危险。”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中毒 段誉并没有说,所谓的危险是什么,可段青茗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 她不由地问道:“炎凌宇究竟怎么了?” 要知道,炎凌宇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在私人生活之类,也从来不会理任何人的建议和干扰。他要去哪里就去哪里,相信能管到他的那个人,还真的没有生出来。 可是,段誉现在居然说什么?他说炎凌宇不见了,而且怕他会有危险? 以炎凌宇的性子,以他的身手,又会有谁能奈何得了他呢?他有危险,会有什么危险呢? 段誉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罕见地沉默下来,似乎,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将炎凌宇的事情讲给段青茗听。 段青茗看段誉不说话,眼神微微地沉了一下。 段誉和炎凌宇走得近,段青茗一向都知道。炎凌宇发生了什么事情,段誉一定比自己还清楚。可现在,段誉居然想瞒着自己么? 段青茗微微地沉了沉眸子,说道:“誉儿,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 段誉想了想,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炎凌宇中了毒,而且不知道中了多久了,现在才发现……他中的毒非常的难医,太医要求他绝对的卧床休息,可是,他今日量早,却不见人了。” 段青茗微微的抿紧了唇,不说话。 段誉看着段青茗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炎凌宇今天来看你了,是不是?”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炎凌宇是不是来了,我并不知道,只不过,他那个人一向小心,怎么会无端端地中毒呢?是别人暗害于他,还是怎样?”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姐姐你也是知道的,炎凌宇那人一向骄傲。有些话他不愿意说,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段青茗微微地沉了沉眸子,却没有说话。 段誉想了想,又说道:“姐姐,下次炎凌宇来看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劝一下他,让他好好回去医他的毒啊。” 段誉想起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一个劲地摇头:“这个炎凌宇啊,不是我说他,他把自己的命,也看得太不值钱了。明明就是没有的医的毒……” 话说到这里,段誉发现失言,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口,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半句,也足够令段青茗震惊了,她望着段誉,苍白着脸,问道:“誉儿,你说什么?炎凌宇身上的毒,无解?” 段誉扁扁嘴,知道瞒不过了。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炎凌宇中的是一种叫什么毁天灭地的剧毒,听说没有解药。” 段誉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武断了,他又接口说道:“只不过,太医们在想办法了,说不定能找互解救的方式也未可知啊。” 机会和希望都是渺茫的,死亡却是近在咫尺的。 段青茗的脸色,蓦地变得灰白,然后,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炎凌宇中的,居然是那么霸道的毒,那么,他的生命,真的就走到了尽头了么? 这种名为毁天灭地,碧海青天的毒,段青茗曾经听过,这种毒,只有在恨极了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种毒,毒性霸道而且无解。只要中了这毒的人,先是全身无力,再后来就是一天一次的全身剧痛。那种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再后来,人的血液变蓝。而且,每毒发一次,血的颜色就会加深一些,当变成碧蓝青天的颜色是,人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 炎凌宇他怎么会中了这种毒呢?按照道理来说,这种毒的潜伏期并不算太长,通常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就会毒发。那么,二十四个时辰之前,炎凌宇在哪里,见过什么人?又接触过什么东西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了段誉的身上。 段誉不由地扁扁嘴,他朝段青茗摊开手,说道:“你别看我,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段青茗不由地沉默起来。 炎凌宇的手下,有数不清的能人,这些事情,相信这些人都能查得出来,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解开炎凌宇身上的毒呢? 虽然,中了这种毒之后,一身功力尽废,从此变成废人。可是,只要能留得一条命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珍贵的呢? 但是,那么骄傲的炎凌宇,是否能接受这种命运的安排呢? 难道说,这就是炎凌宇为什么明明来了这里,可是却不肯进门的缘故么? 说不出为什么,段青茗只觉得心中一痛,一阵难言的酸楚弥漫了她的全身。她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咬紧了下唇。段青茗现在只想看看炎凌宇的脸。 段青茗低声说道:“炎凌宇现在哪里?” 但凡染上了这种剧毒的人,是不会回到皇宫里去的吧?现在的炎凌宇,一定在自己的哪一处别院里暂住吧? 段誉说道:“炎凌宇现在他的别苑里,落水他们在那里守着。” 对于经常和炎凌宇在一起的段誉,对于炎凌宇的那些手下并不算是陌生。不单单是段誉,即使是段青茗,也知道那个医术十分了得的落水。 段青茗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段誉微微地摇了摇头:“你现在还是不要去吧……因为,炎凌宇说了,即使是你去了,他也不会见了。” 炎凌宇居然不肯见自己? 段青茗不由地呆了一下,她问道:“为什么?” 她段青茗一不欠炎凌宇,没有将炎凌宇家的孩子扔到井里去……炎凌宇,你为什么不肯见她呢? 段誉却是明白炎凌宇的想法的,他低下头去,低声说道:“他大概不想你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吧。” 段青茗沉默下来。 是的,那样骄傲的炎凌宇,哪里允许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外人看到呢?现在,怕不只有段青茗,但凡是和他有关的人,他都不会再见了吧? 最起码,在他没有好起来之前,他是没有心情见任何人的吧? 可是,炎凌宇并没有隐瞒段青茗,最起码,段誉还能进出炎凌宇的别院,最起码,他还能将炎凌宇的具体情况告诉段青茗。 段誉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姐姐,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有什么话要带给炎凌宇的,就由我代劳吧……至于去见炎凌宇,还是迟些再说吧!” 段青茗的心里,无来由地有些发堵——再迟些时候?那么,是迟到什么时候呢? 是迟到炎凌宇的双眼尽盲,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时候?还是等到他毒发身亡的时候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段青茗的心里,就刀割一般的难受。她忽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朝段誉说道:“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段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先去问问炎凌宇,问他愿意不愿意见你。” 原本,段誉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可是,当他看到段青茗坚定的眼神,以及不容置疑的口气时,他忽然觉得,让段青茗见一下炎凌宇,或许对于炎凌宇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段誉点头:“好吧,我带你去见他。” 至于见了炎凌宇要如何解释,两个人见面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互动,那就要看段青茗的了。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挥了挥手,朝侍候在一侧的夏草儿说道:“夏草你,你陪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段青茗又回头叮嘱段誉道:“你在这里少待一会儿,别走开。” 第五百五十七章 段青茗的丫头们 段誉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又回到自己方才位子前坐下,拿着月葭重新帮他换好的茶,低头喝了起来。 屋外,忽然传来段玉兰刻意拔高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在么?我来看你了。” 段誉微微地眯了眯眸子,这段玉兰怎么会如此好心地来看段青茗呢?她怕是又想出什么损招儿来对付段青茗了吧? 虽然,段青茗并不怕段玉兰的算计,可是,段誉的心,还是不由地警惕起来。 要知道,这段府之中,段玉兰母女和段青茗姐弟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前一段时间,段誉才从刘蓉的手里得来了丁柔的嫁妆,现在,段玉兰又来向段青茗示好,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起来。 看到段誉的眼光朝外看,正帮他添着茶水的月葭低声说道:“大少爷不用担心,秋宁姐姐会打发二小姐走的……她肯定进不了小姐的屋子。” 段誉微微地点了点头。 其实,段玉兰进不进段青茗的屋,对于段誉来说,可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相反的,若是段玉兰有胆子进来的话,段誉就有本事让她哭着出去。 对敌人仁慈一分,就是对自己残忍十分。这样的错误,段誉是绝对不会犯的。 果然。屋外,秋宁挡在那里,段誉透过半开的窗子,只看到秋宁直着身子,看似无意,可刚好挡在段玉兰的前面,只听她的声音缓缓地传来,不须不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正在屋里休息,现在不见客,还请二小姐回吧。” 这秋宁的话,可算是不客气了,段玉兰进门,她都可以看成是客人,那么么,依段玉兰的性子,真的能受得了么? 段誉眯起眸子,侧耳听了起来。 果然,段玉兰有些不悦地说道:“秋宁,相同的理由,你已经用了许多次了,就象这次,你都没有进去通传,怎么知道姐姐不愿意见我呢……姐姐前日里离开府里整整一天一夜,浑身是伤的回来,难道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应该来探望一下么?” 段玉兰哪里是来探望段青茗呢?她这明明是在给段青茗添堵呢。说什么段青茗离开府里一天一夜方才回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在告诉世人,段府的大小姐不懂规矩,夜不归宿嘛! 秋宁说道:“二小姐这是哪里话呢?我家小姐只是出府去上香,恰巧马被惊了,伤到了脚,这才休息了一晚方回,二小姐不是明明知道这事的么?怎么还在奴婢这里乱说一通的呢?这府里府外,知道的,还道二小姐是担心我家小姐,这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小姐胸襟小,诋毁自己亲姐姐的名声呢!” 秋宁的这一番话,可将段玉兰堵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她气得直想跳脚,可又拼命地想保持住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贤淑的样子,只好铁青着脸,差点儿气成了内伤。 段玉兰斜视着秋宁,冷冷地说道:“秋宁,你这见到主子就巧言令色的样子,不一样的在诋毁我姐姐的名声么——见主不尊。这可是你主子教你的么?” 秋宁低下头去,说道:“奴婢不敢……只是主子教导奴婢,凡事都要实事求是,绝对不可以欺上瞒下,捕风捉影。奴婢提醒二小姐,则是为了二小姐的名声着想,以免二小姐的话传到外人的耳里,伤了二小姐名声。二小姐若要责怪,秋宁只好领罚……” 秋宁的这一番话堵得段玉兰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屋内,段誉一下子没有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而且,他又被茶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侧的月葭连忙上前,替段誉擦拭他喷出来的茶水,月葭嗔怪道:“大少爷也是的,您怎么就呛到了呢?” 段誉拿过月葭手里的布巾,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我还不是被秋宁的话给惊到了?” 月葭听了,不由地掩口一笑,小声地说道:“我们小姐说了,这二小姐想装贤惠,我们这些人就要给她机会。只要和她讲理,不反驳,而且表示恭敬就行了,其他的,随意!” 段誉一听,又笑了起来:“我倒没想过,看秋宁表面挺实在的,这讲起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非但一套一套的,而且还专门损人,堵人。一样不落。 月葭一笑,说道:“大少爷,奴婢告诉您吧。奴婢们几个啊,秋宁姐姐的嘴是最能说的,而且说出来的话,可是不惊死人不休。夏草儿姐姐也能说,可是,她没有秋宁姐这样一针见血的……” 段誉听了,一边咳嗽,一边又笑道:“月葭啊,我现在明白了,姐姐屋里丫头们啊,一可是一个顶俩的,我以后得叫我院子里的丫头们多学着点儿,这样的话,以后有人找上门来,就不用怕吃亏了。” 月葭听了,抿嘴一笑,道:“大少爷啊,您是没有认真地看您院子里的那几个小妹妹们吧?那比起奴婢们几个,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啊。” 段誉听了,笑道:“也对啊,姐姐帮我挑的,哪里能错得了呢……看看你们的样子,我就能知道,我的院子里以后是什么样的了。” 月葭和段誉早就熟了,她听了段誉的话,一笑,说道:“大少爷的意思是在告诉奴婢,以后若想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去,都得要小心一些的么?” 段誉“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月葭,我你刚刚还说秋宁的嘴巴厉害,依我看啊,你的嘴巴,比之秋宁的嘴巴,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月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大少爷夸奖,可是,夏草儿姐姐和秋宁姐姐都说了,奴婢的这张嘴啊,就是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是,一到正事上,就焉了,说不到点上了……” 一番话,说得段誉又笑了起来。 屋外,段玉兰听到段誉的声音,不由地怒道:“秋宁,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姐姐在休息么?怎么誉儿还在这里大声的说笑呢?” 秋宁正待说什么,屋内,忽然传来段誉淡淡的声音:“好了,秋宁,让二小姐进来者吧……我好久没有看到二姐姐,也想她了……” 段誉的声音极淡,也很柔和,可是,听到段玉兰的耳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说不出为什么,段玉兰只要一看到段誉,就会有一种打心眼里出来的恐惧,至于到底是为什么,段玉兰还真说不出来。 而现在,屋内只有段誉的声音,而且,段誉让自己进去,那么,自己究竟是要进去,还是掉头就走呢? 段玉兰站在那里,忽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起来。 秋宁听了段誉的话,连忙对着屋内说了一声:“是。” 然后,她微微一侧身,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大少爷请您进去。” 段玉兰微微地咬了咬牙,然后,迈步,朝着屋内走去——哼,这可是段青茗的屋子,段誉无论想做什么,怕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吧? 而且,她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的话,段正怕也是饶不过他的吧? 段玉兰只顾担心,可是,她恰巧忘记了,一个人,若真想重罚一个的话,有时,根本不用说话,单单眼神,就可以令对方无地自容了。 而段誉,若真的想对段玉兰怎样的话,怕段玉兰即使是哭,都根本哭不出来,而且,绝对没有地方可以控诉。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需要 段玉兰进了屋,光线有些暗,她看不清屋内的情形,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走好了。 屋内,传来段誉淡淡的声音:“二姐姐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来呢?” 段玉兰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的段誉。原本只是一团有些模糊的影子,可段誉就象是个发光体,无论他人在哪里,那一脸的冷笑,都特别的刺眼。 段玉兰的瞳孔不由地缩了一缩。 段誉望着段玉兰,脸上笑得灿烂无比。只是,他笑的时候,眼睛是不笑的。他坐在那里,朝段玉兰扬了扬手:“二姐姐好久没见了……” 段玉兰不理段誉,又朝里看了一眼,意外地,没有发现段青茗。 段玉兰不由地问道:“姐姐呢?” 段誉微微挑了挑眉:“二姐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呢?” 段玉兰怒道:“你说什么?” 段誉无辜地说道:“我向二姐姐问好,二姐姐不理,于是,我便以为,二姐姐听不懂人话……” 段玉兰被段誉气得几乎想骂粗口。她努力了好大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低吼道:“我是来看姐姐的,不是来看你的……” 段誉望着段玉兰,眨眼说道:“二姐姐的意思是说,你的眼里只看得到姐姐,看不到我?” 段玉兰忍了又忍,终于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了。” 段誉“嘻嘻”一笑道:“我明白二姐姐的意思了,二姐姐非但听不懂人话,而且,根本就是个瞎子。” 段玉兰被段誉气得几乎破攻。她黑着脸,怒道:“段誉……” 段誉再眨眼,说道:“二姐姐说来看姐姐,姐姐根本就不在这里,我这么大个人在这里,你看不到,不是瞎子,又是什么?” 段玉兰几乎想要发狂了。 她怒道:“我不和你说话。” 段誉耸耸肩膀,冷笑的:“你又不是人,又听不懂人话,自然不需要和我说话啦……” 一侧的月葭已经拼命忍了,可是,一下子没有忍住,她不由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皆因这大少爷说话太逗了,无论二小姐怎么反驳都好,这“不是人”,以及“你是瞎子”的大帽子,已经盖到了段玉兰的头上了。 段玉兰一向在段青茗的面前装淑女,有时,即使被得罪了,也强忍着不发火,这下,月葭倒想看看,段玉兰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这下,段玉兰气得几乎想要吐血。她的骨子里,自小养成的嚣张跋扈的性子再一次复苏了。 段玉兰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去,她走到段誉的面前,用力地扬起右手,就要朝着段誉的脸上挥去。 段誉的眼神蓦地变了。 原先那无所谓的戏谑冷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酷的、强硬的、残忍的、甚至是霸道的狂妄眼神。 那样的眼神,有着遇神杀神,遇佛殺佛的坚定,还有睚眦必报的残忍和冷酷。 只一眼,段玉兰的手,再也挥不下去了。 段誉用那样的眼神望着段玉兰,然后,他缓缓的开口了:“二姐姐还是好好想想吧——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的话,那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段玉兰望着段誉,忽然说不出话来。 然而,段誉已经不理段玉兰了,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段玉兰的身后,残忍而且冷酷地低声说道:“二姐姐,我若是你的话……这一巴掌会毫不犹豫地打到自己的脸上。” 段玉兰的手,颓然落了下来。 段誉的声音,在段玉兰的身后缓缓响起:“因为你笨,所以,这是你应得的。” 段玉兰再也忍不住了,她低吼道:“段誉,我饶不了你……” 段誉冷笑,却不停脚地朝前走去。 段玉兰这样的人,真的不配做自己的对手,即使是敷衍,段誉也觉得不需要对着她浪费自己的精力。 看到段誉走了,段玉兰的脸色精彩极了。 她狠狠地握紧了手心,却不明白,自己方才的一巴掌,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 难道说,她真的被段誉的眼神吓到了么? 可是,那只不过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啊,即便是惊吓,又有多少的威慑力量呢?可是,就在那个瞬间,段誉的眼神,就和远古的杀神一般,充满着令人心惊的戾气,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巨口,只要段玉兰稍和令色,就会一口将她吞下去,而且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痕迹,段玉兰闭了闭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身后,传来段青茗温和的声音:“誉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段誉的声音,在段玉兰的身后响起,带着六、七岁大的孩子的娇嗔,还有嫩甜,他“嘿嘿”一笑,半是撒娇,半是调皮地说道:“嘿嘿,姐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 段誉的顾左右而言他,令段青茗很是无奈,她轻轻地拍了拍段誉的手腕,说道:“誉儿,你太调皮了……” 段誉仍旧“嘿嘿”地笑着,那笑里,带着说不出的天真无邪:“我哪里调皮了?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段青茗牵着段誉的手,转过身来,朝段玉兰淡淡地说道:“兰妹妹来了?有事么?” 只一瞬间,段玉兰看到,段青茗脸上温柔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淡淡的疏离还有深深的防备。仿佛,她看到的段玉兰,并不是她的妹妹,而是一个千年的对手,万年的仇人。 段玉兰的心里,霎时涌出一阵说不出的苦涩和难过。 一直以来,她都和段青茗针锋相对,都将段青茗视若仇人。一直以来,只要是段青茗拥有的、以及想要拥有的东西,她都不惜使尽手段,横刀抢夺。直到得到了,踩在脚下了,才会得到片刻的满足。 段玉兰可以抢走段青茗所有的东西,可是,她唯独抢不走的,是段青茗的真心。 就好象现在,段青茗看着段誉淡淡地笑,温柔地笑,似乎全天下所有的幸福,都在眼里,都在他们的心里。那是亲情,那是所有的真心以待的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的亲情。 那样东西,是段玉兰所没有的。也是段玉兰即便是想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办法可以抢走的。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的段誉,忽然觉得,即便自己抢走了属于段青茗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可以抢走那属于她的真心,以及真心的笑容。 段玉兰没有办法得到段青茗的真心相待。甚至是真心的牵她的手。 微微地弯了弯唇,段玉兰的眼神渐渐地高了一些,再高了一些。 不,她不需要段青茗的真心,她不需要段青茗的温柔,就如她天生下来,就是要和段青茗作对的,只要是段青茗拥有的东西,她都必定想办法夺去。 不为其他,就只有段青茗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所有的东西。 想到这里,段玉兰原因因为失落而柔软的心,一点一点地坚硬起来,她站在那里,望着段青茗淡淡地笑:“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想姐姐了,所以就过来看看而已。”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段玉兰的心里,再没有了半点情绪。她望着段青茗,眼神淡得仿佛窗外刚刚绽开的春花,淡淡的艳色,淡淡的哀伤。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忽地一笑,说道:“兰妹妹真有心了……只不过,我现在要出去了,兰妹妹还是下次再来吧!” 段青茗说完,带着段誉转身离开了。她的脚步是那样的坚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脸的失落,甚至是一脸倔强的段玉兰。 第五百五十九章 拒绝的理由 跟在段青茗身后的段誉一直淡淡地看着段青茗,脸上一直保持着极淡的笑容,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去,看那个站在身后的段玉兰一眼。 段青茗走了,段誉也跟着走了。 就连那个一直站在段誉身后的月葭,也抿唇一笑,转身离去了。 原本站满人的屋子,一下子空了起来,段玉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谁会看她一眼,和她说上一句话。似乎,她就是随风而来的一缕空气一般,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也视若无睹。 段玉兰站在那里,紧紧地抿紧了唇。 不应该来的,来了,不应该走的,也走了。屋外的阴影,一寸一寸地逼近段玉兰的身边,似乎是一只巨大的兽,正朝她张开恐怖的大口。 那样的靠近,令段玉兰微微一惊,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站直身体的段玉兰,望着那阴暗,冷冷地笑了起来——段青茗,我向你示好的时候,你不屑一顾,那么,我对付你的时候,还希望你仍然能保持现在的淡定。 我们,始终都是不共戴天的仇,这一点,原来没有谁可以改变。 炎凌宇正躺在别院里养伤。 没过多久的消息,炎凌宇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些闻风而至的,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们,便开始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枉图靠近炎凌宇的别院。 然而,那个平日里孤傲的三皇子殿下,这一次,将他的孤傲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他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无论是朝中重臣,抑或是皇亲贵胄,只要是来探视的,他都一律不见。 别院的大门口,几乎被人踏破了,可是,由炎凌宇的挡着,那些怀着各种目的而来的人,硬是没有一个人能踏进这道大门。 段誉来了,他一来到门口,也不说话,便大摇大摆地朝门内走去。 那些暗卫们,都是认识段誉的,看到他来,不但不阻拦,还会礼貌地说上一句:“段公子,您来了?” 段誉通常都会点点头,然后长驱直入。 可是,今日里,却有什么不同。原因是当段誉的前脚踏进了炎凌宇的别院在门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段青茗,却补人挡在了门外。 段誉回头,眼睛一瞪:“你干嘛拦我姐姐?” 那个暗卫似乎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段誉,看到他瞪眼,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段公子,这位小姐她不能进去。” 段誉一听,蹙起了眉:“她是我姐姐,为什么不能进去?” 那个暗卫似乎底气足了些,听到段誉的话,说道:“回段公子的话,殿下吩咐下来了,除了他许可的那些人之外,其他的,即使是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 段誉一听这话,怒极反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炎凌宇不想见我的姐姐?” 那个暗卫朝外看了一眼,看到那些被拒之门外的来客们,仍旧拦着段青茗,低声说道:“殿下想见谁,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暗卫们可以阻挡的,可是,上面既然这样交待下来,我介就只好照做了,还希望段公子不要让我等难作。” 段誉一听,挑了挑眉,他指着那个暗卫的心口说道:“你给我听好了,炎凌宇可以谁都不想见,但是我姐姐,他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 那个暗卫听了,似乎面有难色。他的眼睛,不时地朝外瞟着,那些被拦在别院之外的人,都身份不凡,此时,满脸忿忿地望着里面,似乎十分的不平。 段誉刚刚再想说什么,一侧的段青茗忽然开口了:“三皇子殿下不想见客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问题是,我不是客,我是来讨债的——” 那个暗卫一听,顿时呆了一下——他来了这么许久,可从来没有听过三皇子殿下也欠人债的啊。可是,这个女子居然说,她是来讨债的? 段誉听了,忽然掩口笑了起来。他说道:“是啊,是啊,我姐姐是来讨债的,炎凌宇欠我姐姐可太多了,你若再不放我姐姐进去,待会儿,她可要是利滚利的啊,滚得你家三皇子殿下还不起,你可真就完了……” 那个暗卫一听,顿时忿忿地说道:“胡说……我们殿下怎么会欠债呢?你们一定是胡说八道的。” 段青茗望着那个暗卫,冷笑道:“你可以去告诉炎凌宇,就说段誉的姐姐来讨债了,今日来,只收利息,若是他再不出来还债的话,我便要利滚利了。” 那个暗卫似乎不相信段青茗的话,他求救似的眼神望向了段誉,似乎相验证段青茗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段誉望着那个暗卫,摇头道:“你还是快些告诉炎凌宇吧,要不,我姐姐这利滚利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还得起的啊……” 那个暗卫听了,先是犹豫了一下,再一看段誉一脸的坚定,他不由地朝前看了一眼,然后,和同伴交待了几句什么,就匆匆忙忙地走到后面去了。 暗卫都是炎凌宇比较亲近的人。所以,可以一直走到炎凌宇的身边去。 自从上次炎凌宇遇险之后,他身边的暗卫做了很大的调整,所以,这次守卫别院的暗卫,除了领头的几个之外,段誉倒是一个都不认识了。 看到个暗卫离开了,段誉眨眨眼,朝段青茗低声说道:“姐姐,炎凌宇究竟欠了你什么啊……你打算向他讨什么债?” 段青茗低头,看了段誉一眼,淡淡一笑,道:“血债血偿——” 哼哼,炎凌宇拦着众人不给进,就连她都拦下了,她倒要和炎凌宇好好地算算,上次欠她的血,要怎么还。 段誉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吓了一跳,他连忙掩口说道:“啊……姐姐,你要放炎凌宇的血,要他的命么?” 这血债血偿,可不通常都是说那些杀人越货的人所欠下的人命债么?可是,炎凌宇什么时候欠了姐姐的债呢?搞得姐姐这一次居然想要炎凌宇的命?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摇头道:“谁说我要放他的血?要他的命了?” 这下,段誉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他说道:“你又说要血债血偿的?” 除了放血,要人家的命,段誉还真想不出血债血偿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段青茗抚了抚自己的手腕,说道:“我要炎凌宇血债血偿的意思是,上一次他喝了我的血,这一次,我要把他的喝回来。” 这下,段誉可真的要无语望天了。 你是说段青茗用词不当好呢?还是说她夸大其辞好呢? 只不过,看着这些暗卫们油盐不进的样子,吓吓他们,总是好的。 不得不说的是,这一批新暗卫们的速度还真不是盖的。几句话的当儿,只见那个暗卫已经小跑地跑回来了。 正是阳春三月的天气,那个暗卫的头上,居然冒出了汗水。皆因,当他告诉炎凌宇,说段誉带了自己的姐姐来,而被拦到门口的时候,炎凌宇居然只说了一个字:“请。” 请。 无论来了多少客人,炎凌宇见或者不见,从来没有用过“请”字。即便是帝君来使,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叫他进来。” 叫,不同于请,皆因对象不同。 这个暗卫终于知道,段誉说的是真的。这炎凌宇无论谁都不见,他的姐姐,一定会见的。 可是,这个令炎凌宇用了个“请”字的客人,居然被他拒之门外了。 而且,这个暗卫吃不准的是,现在的他,是先向段青茗请罪,还是直接的“请她进来呢?” 第五百六十章 见与不见 不得不说,这个暗卫只觉得举棋不定起来。 正在这时,远处,弱水迎面走来,看到那个暗卫一脸的难为之色,不由地停住脚步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要知道,这新一批的暗卫,全部是由弱水和落水一手调配而来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陌生面孔,而且,外围和内围都有不同的人驻守,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可是,这个明显守在庄外的暗卫居然跑到了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有让他为难的事情发生了。 这几天,来这别院探望炎凌宇的人可不少,上至皇子公主,下到王公贵胄。可是,由于炎凌宇拒绝探视,所以,阻拦,已经是这些暗卫们的家常便饭了。现在,这个暗卫居然跑了回来,定然是有特殊的人来了。 可是,会有谁是这个特殊人选呢?弱水不由地纳闷起来。 弱水上下打量了那个暗卫一眼,问道:“谁在外面?” 那一看到弱水,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他眼睛一亮,说道:“回弱水头领的话,有个姓段的小姐前来探视主子。” 姓段的小姐?可是,段青茗来了么? 弱水想了想,说道:“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段青茗来了,自然是可以长驱直入的啊,可看眼前的情形,肯定是这个暗卫将段青茗挡在门外。他既拿不定主意,也不敢随意放人进来,只好进来求救了。 那个暗卫硬着头皮说道:“是的,属下把她挡在了门外。” 弱水挑了挑眉,说道:“她一个人来的?” 若段青茗一个人来的话,这些个暗卫们还真不认识她,挡她在门外,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看这个暗卫的样子,怎么好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 那个暗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她是和段公子一起来的。” 段公子,可不就是段誉么?这段青茗和段誉一起来,这个暗卫还将她拦下了? 那个段誉,平日里神气得人五人六的,怎么会甘心站在门外不进来呢? 弱水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么,那位段小姐现在走了没有?” 弱水知道,段青茗定然是没有走的,因为,这个段青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被人一拦,她就会离开的话,那么,她就不是段青茗了。 果然,那个暗卫摇了摇头,说道:“段小姐倒是没有硬闯,只是,她让属下告诉主子,说她是来讨债的。” 就因为这一句“讨债的”,暗卫跑了一趟内庄,现在,准备去请那位段小姐进来。 弱水拍了拍那个暗卫的肩膀,说道:“你是好样的……” 连段青茗都敢拦下的人,岂不是好样的么? 那个暗卫灰了脸,说道:“弱水头领不要讲笑了……方才,属下已经请教了主子,主子说‘请’段小姐进来。” 就为了这个“请”字,暗卫纠结了许久。现在,弱水来了,是不是可以问个计呢? 弱水听了,更加笑得合不拢嘴起来……呵呵,这主子还知道请段青茗进来,只是不知道,那位段大小姐被“请进来”之后,又怎么和主子秋后算帐呢? 弱水可记得,那位段大小姐脾气好,记性好,而且,这秋后算帐的本事,则更是刚刚的,到头来,要看看那位段大姐怎么说了。 那个暗卫一看到弱水笑哈哈的样子,早就黑了脸了。他不由地说道:“弱水首领这是笑什么呢?我拦错了不应该拦的人,心里正懊恼呢,却不料,被你当成笑话来听了?” 弱水冲那个暗卫摆摆手,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他说道:“你放心好了,主子怎么交待,你就怎么做就是了……你记住了,你只是做自己本职工作,什么错都没有,主子也不会因为这事责怪你的……” 那个暗卫听了,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他和弱水挥手告别,一个人转身朝大门口去了。 段誉还在老老实实地陪段青茗站在门口,他们的身后,还是一排一排的被这些暗卫们拦在身后的人。那些人看着段青茗和段誉被拦住的样子,个个的脸上,都是兴灾乐祸。 段誉原本不用在这里等那个暗卫的。放在他的手里,最起码有二十种以上的办法陪段青茗一起进去。 可是,既然炎凌宇说了,不让段青茗进门了,段青茗只会把这帐记在炎凌宇的头上。两个人见了面也会更不开心,他又哪里犯得着管这种闲事呢? 再者,最近的这几幵,段誉总觉得段青茗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虽然段誉感觉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在段青茗的面前,却更加小心起来。毕竟,他不是段誉本尊。毕竟,段青茗的心计有多深,他并不知道,所以,段誉在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小心再小心,尽量的,不让自己露出什么马脚出来。 段誉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闪过,他忽然说道:“哪,回来了……” 这个暗卫回来了,一定带来了炎凌宇的消息。 段青茗淡淡地朝前面看了一眼,看到那个暗卫一脸急迫的样子,只淡淡地抿了抿唇。 那个暗卫快步走上前来,他一直走到段青茗的面前,然后,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段小姐,三皇子殿下有请。” 段青茗看了那个暗卫一眼,淡淡一笑,说道:“有劳了。” 说完,就朝庄内走去。 段誉一看段青茗走了,立刻拔脚追了上去,他一边走,一边问那暗卫:“哎,炎凌宇怎么说的?他答应还我姐姐的债了没有?” 那个暗卫听了,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主子只说请段大小姐进去。” 段誉微微挑了挑眉:“炎凌宇真说了,要‘请’我姐姐进去么?” 那个暗卫点头说道:“是的。” 段誉微微惊奇起来,要知道,对于炎凌宇来说,这个“请”字,可是比较难出口的啊,现在,他居然说要请段青茗进去? 段誉回头,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姐姐,你听到没有?炎凌宇说‘请’你进去。”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好了,誉儿,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段青茗方才看到了那被拦在门口的一众人等。那些人其中有一些,段青茗是认得的。定国公府的人,沈国公府的人,还有一些,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家人,甚至,还有几位年轻的小姐,段青茗都是知道的。 可这些人,全部都被拦在门外,这也说明了,炎凌宇对于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都已经做了明确的交待的。 段青茗虽然也被拦在门外,可是,那个暗卫说,炎凌宇“请”她进去,那么,是不是说明了,炎凌宇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来,并没有将她拦在门外的意思呢? 微微叹了口气,段青茗说道:“誉儿,待会儿,见到了炎凌宇,你不要再乱说话了,知道么?” 段誉微微地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要知道,他原本还想狠狠地损炎凌宇一顿的,可现在倒好了,他的所有的念头,都被段青茗扼杀在萌芽状态了。 段誉恶狠狠地跺了跺脚,心道——哼哼,敢让我在大门外等……炎凌宇,这一次算你好命,不过下次,我可不准备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段青茗朝前两步,望着那个暗卫说道:“有劳你带路了。” 段青茗现在心急看到炎凌宇。她更想知道的是,现在的炎凌宇身上的毒怎么样了,会不会真的象传说之中的那样可怕,会不会象传说之中的那样,一发不可收拾。 第五百六十一章 没有对和错 看到段青茗如此客气,那个暗卫的脸红了。他连忙冲段青茗摆摆手,连连说“不敢,不敢”。 段青茗进了庄门之内,眼看着,就可以看到炎凌宇了。 可是,这庄子外面,还有许多的人,正在那里等候通传。而且,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进这个门的机会。现在,看到段青茗进了庄门,那些等候了许久的人们的脸上,个个都现出不平而且不忿的神色。 那个暗卫对这种情况,早就视若无睹了。他转过身去,径直朝段青茗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请段青茗先行一步。 那个暗卫想了想,低声说道:“段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 段青茗淡淡一笑,说道:“你是职责所在,我不会怪你的。” 那个暗卫听了,微微松了口气,他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看到对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最近这几天,主子什么人都不见了。”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一个抬头间,段青茗发现段誉已经走出老远了,将她拉下了好殡,看他脚步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他想早些看到炎凌宇一般。 段青茗知道段誉还在因为方才的事情生气,她暗暗叹了口气,然后,紧走两步,追上了段誉。 听到段青茗的脚步声,段誉头也不回地说道:“姐姐,你相信不相信炎凌宇的毒没有的医啊?” 段青茗看看身边的暗卫,摇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段誉扁扁嘴,不说话了。 要知道,就是这个古代的,才这个毒,那个药的,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的话,那么先进的医疗设备,有什么毒是解不了的呢? 看到段誉郁郁寡欢的样子,段青茗低声问道:“誉儿,你怎么了?”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想啊,若是炎凌宇真的死掉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听了段誉的话,段青茗的心里不由地“格登”一下。 是啊,她在前生的时候,炎凌宇就不长命,那么,她重生之后,是不是炎凌宇的命,变得更加短了呢? 当年,段青茗依稀记得,炎凌宇在前生时被人围攻,身中数箭而死,那么,若以他平日的身手,又有谁,能将他围入绝境之中呢?抑或是因为他的身体,在经历了这一次的中毒之后,已经变坏,所以,才会轻易地落入绝境之中? 又或者说,前世的炎凌宇,在如今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然后,才会那么年轻就死去了么? 段青茗算算日子,她已经虚岁十一岁了,上一世的时候,炎凌宇是在她十六岁的那年死去的。炎凌宇死的时候,刚好二十岁。这和段青茗现在的年纪是相符的——炎凌宇大她四岁。炎凌宇死之后,很多传言都流传于世,可是,那时的段青茗一心待嫁,居然没有心去听,再随后,她远嫁白府,就再也没有了京城的任何消息。 现在算来,炎凌宇应该还有五年的命好活,可是,他又怎么会中了这样奇怪的毒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脸上,不由地浮上一抹忧色。去年冬天到今年的春天,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炎凌宇在生死线上,已经整整挣扎了三回。而现在,他又一次陷入了生与死的危机,那么,上一世的炎凌宇,是不是过的也是这种日子呢? 段青茗伸出手来,牵着段誉的小手,说道:“誉儿,生命无常,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段誉微微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可是,炎凌宇真的很可惜。” 段青茗握紧了段誉的手腕,没有再说话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暗卫,不由地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他终于明白弱水在听到“段小姐”这三个字时,为何会哈哈大笑了。 炎凌宇,当朝的三皇子殿下,才华横溢,个性孤绝。可以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有半点放肆的言行。就连当今的圣上,对他都是偏爱有加,所以,世人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提到炎凌宇的名字,都会毕恭毕敬地称他一句:“三皇子殿下”。 可是,从进庄门到现在,那个暗卫发现,无论是段誉,还是段青茗,都对炎凌宇没有半点恭敬的言行,而且,他们在言谈之间,对炎凌宇的称呼,并不是所谓的“三皇子殿下”,而是直呼其名。 可以说,当今的大夏皇朝,能直呼炎凌宇之名的,没有多少个人,可这姐弟两个,偏偏就是其中的二人。 若说是段誉直呼炎凌宇之名的话,可以说是童言无忌,又或者可以说是他有功于炎凌宇,所以,得到了恩典的话。可是,这个段大小姐呢…… 现在,这个暗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叫“段大小姐”的女子,就是前几幵里那些兄弟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和主子一起经历生死的人么? 这样的一个女子,早在暗卫之中传得远了开去了,可是,他却有眼不识金镶玉,且不说回去之后,会不会被主子怪罪,单单是平日里的那班兄弟,可不笑死他了? 那个暗卫在心里,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他的头,低得更低了。他走在前头,一个劲地往前走,却不说话。 要知道,这个暗卫并不是平日里跟在炎凌宇近身的那些暗卫,而是落水平日里统领的,远在外围的暗卫,这些人,非但对于炎凌宇的人际关系不熟,对于其他的人脉,也是一无所知。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阻拦前来探望炎凌宇的那些闲人,可现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拦错了人,所以,这个暗卫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段青茗和段誉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没过多久,就到了炎凌宇的居室之外。段青茗记起了,这里,曾经是她换过衣衫的地方——也就是那次在刘府之中,她和薛子轩,薛宁轩兄弟两个提醒刘渊,并暗算牛柏去救锦绣公主的时候,一不小心,自己掉到了湖里,那个时候,炎凌宇就是带自己来这里换的衣服。 那样的时日,算起来并不算太久,可是,牛柏已死,刘渊也逐渐在刘府之中站稳了脚。渐渐地,因为忙的关系,已经很少相见了。 段青茗站在客厅之中,恍惚之间,那些发生在刘府之间的种种,和发生在她和炎凌宇之间的种种,犹如昨日。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时光易逝,容颜易老,转眼间,她重生已经半年有余了。 段青茗背对着门口,静静地感叹,却不防,门外走进一个瘦削的身影。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大了,轻飘飘地挂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他容色苍白,倚门而立,就呆在那里望着段青茗的背影,神色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变了,都变了。 之前的段青茗,简单而且机警,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虚伪,三分警惕,还有三分是说不出的防备。可是而今的段青茗,再望着他的时候,却满脸都是沧桑,仿佛只要一眼可以看穿他的前生后世。而且,无论他在想什么,段青茗都能一眼看穿。 段誉看到炎凌宇进来,张口欲呼,炎凌宇摆了摆手,示意段誉不要出声。 段誉望着几日不见,已经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炎凌宇,想说什么,却最终住了口,然后,他转过身来,最终抿了抿唇,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犹如饮水 空荡荡的厅堂里,所有的人都刻意回避开了,冷清门庭,就只剩下门口和门里的两个人。 段青茗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正注视自己,眼神炽热而且哀伤。象有许多的话还没有说,可已经来不及出口。 段青茗的心狂跳了一下,她忽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倚门而立的男子。 才没有多久的时间未见,眼前的炎凌宇,已经整整瘦了一圈。 原本潋滟的眸子,变得虚弱而且深沉,原本白玉一般的肌肤,苍黄而又透着黑紫。此时的炎凌宇,并不象是真人,他更象是哈哈镜里倒映出来的淡淡的影子,被拉长了,拉瘦了,变形了,站在那里,宛如厅外的槁木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忽地微微一笑:“你来了。” 段青茗的心,忽然痛得无法呼吸。 看到炎凌宇挣扎着想要进屋,她连忙上前几步,一手扶过炎凌宇,轻声地嗔怪道:“你怎么出来了?” 只越过一个门槛儿,似乎已经耗尽了炎凌宇的全部力气。他的半个身体都倚在段青茗的身上,待进了屋,坐在了他平日里坐着的那张红木圈椅上,炎凌宇微微地喘了口气,这才轻轻的说道:“他们已经将你拦在了庄外,我若再不出来,你又会以为我摆架子,不理你了。” 段青茗心里一酸,她连忙说道:“怎么会呢……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你看我的时候,没有进屋,现在,我只想来看看你。 说出炎凌宇的毒,想必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吧?段青茗想了想,转过了话题:“我看到许多人都被你挡在门外。” 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说道:“他们都是有所求,有所图而来,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力气应付他们么?” 朝廷之内的事情,原本就是错综复杂。人际关系,更是微妙。现在,炎凌宇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哪里还需要敷衍,哪里还需要去应付呢? 段青茗微微地呆了一下,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的每一句话,都想避开炎凌宇的现状,可是,炎凌宇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告诉段青茗,自己现在的情况。 看到段青茗沉默,炎凌宇忽然笑了一下:“我倒是没有想到段誉会陪着你在庄外等……我想着,以他的性子,无论怎样,都要先进了庄子,找个地方坐下来,再和别人理论吧。” 炎凌宇笑了,段青茗去笑不出来。她微微低下了头,不说话。 炎凌宇微微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明白了,段誉他怕是故意的吧——他陪着你在门外等,过会儿,就有借口来找我的麻烦了。” 段青茗轻轻地“呸”了一口,说道:“你不要老对誉儿有偏见才是啊,更何况……谁稀罕找你的麻烦?” 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却不说话。 段青茗自然是不想找自己的麻烦的,可是,段誉嘛,就真的很难说了…… 段青茗忽然低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炎凌宇脸上和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抚了抚心口,淡淡地说道:“没有怎样,不就是这个样子了!” 段青茗抿紧了唇,不说话。 原本,问候一个病人,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段誉讲给自己听的一个笑话。那个笑话是说,一个聋子去问候一个心情不佳的病人,原本设想好的答案一个没有派上用场,到了最后,不欢而散。 段青茗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她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就是那个聋子,原本设想好的问答,根本派不上用场,因为,炎凌宇根本就不会照着她想的方向去做。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根本就不知道炎凌宇在想什么,所以,即便是劝,也无能为力。 无端地,段青茗的心里有些难过,她垂下头,低声说道:“其实,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了,无论怎样,你都会好起来的。” 炎凌宇微微地弯了弯唇,不说话。 其实,他并不担心自己是还会好起来,他所担心的是,自己若真的不好了,那个想要害自己的人,岂不是如愿了么? 段青茗不说话,炎凌宇也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两个人静静地坐在对面,一时相对无言。 有下人奉茶上来,递到段青茗的手里,段青茗接过,放在一边,却替炎凌宇接过茶盏,打开,微微吹凉。 炎凌宇和段青茗挨得很近,他几乎可以闻到段青茗身上淡淡的香气,以及她轻浅的呼吸。原来,如此静谧的氛围,炎凌宇是不想破坏的,可是,当段青茗将茶盏递到他手里的时候,炎凌宇还是忍不住地说道:“他们不许我喝这个……” 段青茗的手,轻轻地放了回去。 是的,炎凌宇身上所中的毒,是不可以和茶水沾边的,可惜的是段青茗居然忘记了。 看到段青茗讷讷的表情,炎凌宇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已经很少吃东西了……除了喝药之外。”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黯了一下——是的,这毁天灭地最霸道的地方就是在于毁坏人体所有的一切。可以说,在中毒之后,无论什么食物进入了炎凌宇的体内,都会在他体内剧毒的影响之下,再次变成剧毒,那剧毒的毒性甚至更甚于原始的毒药。而且,那些毒药,只要一进入他的体内,就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给他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炎凌宇在一被发现中毒之后,就开始停止进食了,可以说,除了药之外,炎凌宇已经连水都不能再喝了。 有了这个认知,段青茗的心再一次颤抖了一下——没有人知道,这毁天灭地的毒药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创造出来的。关于这种毒的传说,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丈夫,在发现妻子出轨之后,用来对付他曾经深爱过的妻子的。 这种毒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他的毒性有多么的猛烈,也不在于他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的最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毒药对于身体的伤害以及那种令人活生生地饿死的可怕。 没有人能忍受自己被生生的饿死。可是,你一旦中了这种毒的话,不是被活生生的饿死,就是被食物演化而来的剧毒生生地毒死。 炎凌宇不喝茶,段青茗也没有再动手边的茶盏。她望着炎凌宇,低声说道:“你现在觉得身体怎样?” 炎凌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摇头,说道:“我现在看到碗筷,都想一口咬下去。” 段青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炎凌宇显然是饿得狠了,看到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想一口吞下去? 炎凌宇喃喃道:“相信每一个中了这种毒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段青茗忽然沉默了。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紧蹙的眉头,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这种毒的传说?”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听过的。” 炎凌宇缓缓地说道:“据说,这种毒是百年前的一个用毒的天才吕宁用来对付他最挚爱的妻子……” 只是说了这几句话,似乎用尽了炎凌宇所有的力气。他向后靠了靠,微微地喘息起来。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顺着炎凌宇将下面的故事讲了下去:“是的……据说这个吕宁,天性偏激,个性偏执。可又偏偏是个研制毒药的天才,他的一生里,不知道研制了多少人们听所未闻的毒药。这些毒药,害过许多人,可是同样的,也救过不少的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红杏罪 想到那个百年前的天才,再看看已经形容枯槁的炎凌宇,段青茗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那个吕宁,以及那个吕宁的成就,却是后来的任何制毒者都没有办法取代的。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这种‘毁天灭地’的毒药,原本是有另外一个名字,就叫“红杏罪”,据说,是一种专门为了处罚红杏出墙的女子所配制的。” 看到炎凌宇似笑非笑的眼神,段青茗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她接着说道:“……而这种药的起因则是因为吕宁外出采药,经月未归,当他归来的那天,却发现他的妻子和他的师弟在一起有说有笑,神情亲昵。于是,吕宁便怀疑自己的师弟和自己的妻子有什么……” 说到这里,段青茗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字眼一般——现在的段青茗,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所以,jian情两个字眼,她还真的说不出来。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说道:“所以,吕宁便研制出这种药出来,让他的妻子和师弟服下……虽然,这种毒可以让人痛得生不如死,可是,真正能致人死地的,却是饥饿和焦渴——” 段青茗看了虚弱无比的炎凌宇一眼,轻声说道:“因为,只要中了这种毒的话,无论你吃下什么东西,都会变成比这种毒药更加剧烈的毒,足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致人死地。” 段青茗娓娓地说道:“吕宁的妻子因为忍受不了饥饿,所以,就喝了口水,结果,那水变成毒,他的妻子,就死了。吕宁的师弟也最终活活地饿死了……可是,到最后,吕宁这才发现,他的妻子和他的师弟根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吕宋非常后悔自己害死了妻子和师弟,也服下毒药自杀了……” 段青茗最后说道:“天才就此夭折,天才的妻子,却是因为这天才而死——可见,嫉妒其实比任何毒药都更加可怕。害死吕宁和他的妻子的,也不全是因为剧毒,更多的,是嫉妒和怀疑。” 炎凌宇靠在椅背上,虚弱地笑了一下。 段青茗说得很对——嫉妒还真是最可怕,可以令人变得如此的可怕? 炎凌宇说道:“可是,我既没有出轨,也没有出墙,却不知道被谁暗算,中了这种毒,看来,这种毒药不单单是用来出轨的人身上……”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青茗虽然还在难受之中,可还是一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炎凌宇刚刚想说什么,只看到弱水从外面走来,他先是朝段青茗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炎凌宇的身边,轻声说道:“主子,够时间服药了。” 炎凌宇微微地蹙了蹙眉:“这么快?” 弱水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微微地顿了顿,终于点头道:“是的,太医说让您现在就过去。” 炎凌宇缓缓站起身来,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段青茗站了起来,快走两步走到炎凌宇的面前,说道:“我陪你去……” 炎凌宇眉头蹙了蹙,刚想拒绝,一侧的弱水眸子里亮光一闪,已经眼明手快地点头,说道:“若是段小姐肯一起去的话……那敢情好了。” 炎凌宇不悦地叫了句:“弱水,你说什么呢?” 弱水后退半步,惨白了脸,不敢说话。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说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吧……有太医在,我没事的。”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在这里等也是等,我横竖也没事,还是陪你去看看吧。” 段青茗说完,已经上前扶起炎凌宇的另外一边手臂,说道:“太医不是让你快些去么?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 炎凌宇没法,只好微微叹了口气:“那些地方,不是你应该去的。” 段青茗眼睛一瞪,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将我的屋子里弄得到处是血的样子了……还有我的马车……” 段青茗可没忘记,这个炎凌宇曾经的曾经,是怎么祸害她的屋子,她的马车的。 弱水听了段青茗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炎凌宇横眉一眼看,他连忙止住笑,可是,憋得非常的辛苦。 炎凌宇不出声,只是伸出手去,掀开段青茗的袖口,然后,他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我让人带去的药,你为什么不擦?” 那去淤去疤的药,炎凌宇明明已经让人带去给段青茗了,可是,她的手上,为什么还是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疤痕? 段青茗收手不及,被炎凌宇看了个正着,她连忙拉起袖子,盖起自己手腕处的伤疤,说道:“就擦,我回去就擦。” 然而,炎凌宇哪里肯买账呢?他朝弱水说道:“去,帮我拿那瓶药过来给段小姐。” 弱水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被炎凌宇眼睛一瞪:“快去。” 弱水快速地离去了,段青茗扶着炎凌宇慢慢地向前走。走出很远,两个都没有说话,最后,段青茗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这些个伤疤什么的,我倒是不甚在乎,更何况我身上的疤也不是这一处半处了,你又何必那么紧张?” 走出这么近的路,炎凌宇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他望着前方的路,慢慢地向前走,顿了顿,才淡淡地说道:“你不紧张,我却紧张……那些疤算是留到了我心里了,你一日不见好,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段青茗握着炎凌宇的手不由地紧了一下,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半晌,她又说道:“对了,你的毒,太医怎么说?” 炎凌宇说道:“能怎么说?只说在寻求解救之法呗。” 段青茗低声说道:“你放心,一定会有法子的。” 炎凌宇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能有法子么?若真有法子的话,怕那些太医和落水早就用上了吧?可现在,只是让他等着,只是说再看看。天知道。这再看看,又要多少时间呢?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是谁下的毒,查到没有?” 炎凌宇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对方却能将这毒种到我的身上,可见他很高明。” 越是高明的对手,就越有挑战性,更令勾起征服的欲-望。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揪出凶手,而是要双管齐下,尤其更为重要的是,要医好炎凌宇自己。 两人走的虽然不慢,可是,却还是走到了炎凌宇的房间门口。那里,落水已经在等待着炎凌宇,看到段青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伸就接过了炎凌宇。 炎凌宇靠在落水的臂弯里,虚弱得象个孩子,落水低声地部了句什么,炎凌宇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便进了屋。 门口处,站着两个黑衣的暗卫,看到段青茗上前,各自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想阻拦,可炎凌宇淡淡的一眼看去,那两个暗卫微微垂下头去,便又退回了原处。 而且,段青茗发现,她和炎凌宇这一路行来,虽然没有看到人,可是,段青茗却分明地感觉到,她每走一步,身后,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象是怕她对炎凌宇不利。 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屋门口,蒙着厚厚的布帘,将所有的春光,都隔绝在外。 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各司其职,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匆忙,只有段青茗,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是进,还是退才好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所谓输液 屋门口的帘子掀开了,炎凌宇准备进屋,他似乎觉得少了什么,微微地顿足,回头,看到一脸茫然的段青茗,忽然淡淡地说道:“呆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段青茗听了,快走两步,跟着炎凌宇进了屋子。 因为光线比较暗的缘故,段青茗站了一下子,才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 屋子很大,四周的窗口,都蒙上了白布。显得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是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随着炎凌宇的进来,屋子里的灯,次第亮了起来。段青茗这才发现,屋子里居然站了好几个人。段誉就站在屋子的中央,正和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商量着什么。看到炎凌宇进来,大家都住了口,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定夺。 落水跟在炎凌宇的身边,朝着段誉身边的躺椅指了指,似乎在交待着什么事情,炎凌宇淡淡地朝那个躺椅看了一眼,然后,将询问的视线望向了段誉。 段誉走上前来,一边打手势,一边向炎凌宇解释着什么。他说的大多名词,段青茗都听不懂。比如说输液啊,比如说血管啊,又比如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段青茗站在那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炎凌宇。 这里是炎凌宇的领地,很多东西,段青茗看不懂。 炎凌宇听着段誉的话,一边微微点头。似乎,段誉所表达的意思,他都听懂了一般。 方才和段誉争论的太医也走上前来,他一脸不赞同的样子,令段青茗十分的疑惑。 那个太医说道:“三皇子殿下目前不能进食任何的东西。因为,任何东西只要经过了他的肠道,到达他的胃部,就会变成剧毒,危及他的生命。” 段誉冷道:“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么……我的方法,哪里要经过什么胃部了……明明就是经过炎凌宇的血管,然后将营养直达他的体内……难道说,你没有听懂么?” 段誉质问的话,令那个老太医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他几乎气结地指着段誉说道:“胡闹,真是胡闹……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看到过要将什么东西灌到血液里面去的……这样的血和水混合的方法,不可取,不可取。” 段誉反唇相讥道:“你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多了……难道说,你没有听说过,没有看到过,这样东西就不存在么?大漠你去过没有?难道说,就因为你没有去过,你就说大漠过来的人都不是人么?” 那个太医原本是个德高望众之人,平日里,哪里受到过如此反驳呢?他指着段誉,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脸上也是青一片,白一片的,却愣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拍了拍段誉的手,然后,朝那个太医说道:“好了,胡太医,你不用和一个半大孩子一般见识的。我们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胡太医狠狠地瞪了段誉一眼,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炎凌宇望着段誉,说道:“段誉,你且说来听听你的办法吧。” 段誉说道:“人的体内,七成以上都是水分,所以,长期不进食的话,首先会导致脱水。胡太医说了,炎凌宇你是因为食物进入食道和肠胃之后,才会变成剧毒,对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你不但不能喝水,而且还不能进食。” 炎凌宇点了点头,说道:“按胡太医的意思,的确如此。” 段誉说道:“刚刚胡太医也说了,这血液的成分,就是由水和别的东西组成。所以,就不能说是血和水不能混合……我的办法就是,将营养液和水直接从你的血管之中输入,这样的话,既避免水进入你的食道而变成剧毒,又可以避免你因为脱水和缺乏营养而且送了命。” 炎凌宇看了胡太医一眼,说道:“听起来象是很有道理。” 胡太医在一旁插口道:“什么叫听起来很有道理啊……听起来有道理的东西,就一定可行的么?人家还说太阳能掉到河里呢,你能从河里把太阳捞出来么?” 看来,胡太医也是个记仇的人,现在,居然拿段誉的话来堵他了。 听了胡太医的活,段誉不由地翻了翻白眼,说道:“胡太医,不是我说你,记仇的人容易短命……你还和我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一般见识……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胡太医被段誉一气,差点扔挑子走人。可是,炎凌宇在这里,似乎,还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更重要的是,段誉说得有理,段誉横竖不过六、七岁的样子,他若是当段誉的话当了真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被别人笑死? 落水站在一侧,他既不帮胡太医,也不帮段誉。他想了想,沉声问道:“段誉,我问你,这个办法,你试过么?” “我当然……” 以段誉的原意,是想说他当然试过的。可是想想,自己才这一点儿年纪。说是试过别人也不信的不是? 段誉想了想,说道:“这是我家老头子教的,他说他试过。” 哼哼,拿老头子出来搪塞人,总还算是有理了吧?而且,老头子常说他的招牌有多么的响,现在,段誉刚好可以试一下。 胡太医白了段誉一眼,说道:“你是说段大人么?” 段正就是个从三品的官员,段誉说“老头子”,胡太医便以为,段誉说的就是他的老子段誉。 段誉冷笑了一下,说道:“我老爹还没有那么老吧?哪里算得上老头子呢?” 胡太医不知所以然,落水的脸色可变了一下,要知道。在江湖上,能堂而皇之地称自己一声:“老头子”的人,可没有几个,段誉所说的老头子,可是,那个老头子么? 落水不由地朝炎凌宇看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证实段誉的话,落水的脸色白了一下。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看过你家老头子试过么?” 段誉一看老头子的招牌好用,他神气地说道:“我自然是没有看过的,只不过,老头子是我师傅,他哪敢拿没有的事糊弄人呢?他说有,就是有的了……” 哼哼,这输液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啊,现在,段誉将这功劳推给了老头子,那老头子可不成了输液的鼻祖了? 落水不由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后者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段誉你说有用,就试试罢。” 一听炎凌宇居然要试段誉的办法,一侧的胡太医阻拦道:“不行啊……殿下,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若是段……公子的办法行不通的话,会对您造成很大的伤害的啊。” 段誉白了胡太医一眼,说道:“那么,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吗?” 胡太医一下子没话说了。 要知道,自从发现炎凌宇中毒已经整整七个昼夜了,这七个昼夜之中,炎凌宇水米未进,唯一的进食,还在体内转换成了毒素,幸亏他的库房里有现成的千年雪莲,才将毒素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现在的他,已经被饿得几乎奄奄一息了。若不是他的毅力异于常人的话,怕不是被饿昏了,就是被饿死了。 段誉微微地顿了顿,他放缓语气说道:“既然你都没有办法,我们总不能看着炎凌宇这毒还没有解开,就活活地饿死吧——虽然,我这是死成当成活马医的办法,可是,总好过大家都无计可施不是?” 死马当成活马医……呵呵,这段誉还真的将炎凌宇当成马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燃眉之急 落水原本想反驳段誉的话的,可是,他再一看嘴唇干裂,神色委顿的炎凌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落水的心里,无论段誉将炎凌宇当成了什么,只要他能医好炎凌宇,或者是能减轻炎凌宇的痛苦,那么,就是炎凌宇的恩人,也就是落水的恩人。 段誉的解释,大家都听得不是非常的明白,可是,段誉却已经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都做好了。 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输液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段誉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曾经在野外受伤,那时的他们,曾经摘下树上的椰子就在输液补水。现在,这个办法在炎凌宇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胡太医站在那里,没有话说了。望着段誉左忙又忙地收拾东西,胡太医瞪着眼睛,说道:“若是殿下有什么事的话,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段誉忙里偷闲地望了胡太医一眼,耸耸肩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赔命是我的事,九族十八弯的,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去。” 看到段誉开始忙一些奇怪的东西,段青茗走上前去,说道:“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段誉头也不抬地将一条细细的针和一条细长的管子扔到开水里去泡,然后,又拿过开水,调配一些奇怪的东西,而且,看段誉的样子,似乎非常的小心,他先将自己的口鼻用布巾捂好,然后将手放到微微热的开水里洗了又洗。不由奇怪极了。 段誉这时才发现了段青茗。他抬头,微微一笑,道:“姐姐,没什么的,我这是在帮炎凌宇补充营养。” 段青茗凑上前去,看着那些奇怪的东西,微微地蹙了蹙眉,她刚刚想再说什么。段誉已经递了一块布巾过来,说道:“姐姐,你也捂住嘴吧……有细菌呢。” 段青茗不知道细菌是什么,可是,她依言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开始给段誉打下手。 炎凌宇虚弱极了。他半躺在段誉准备好的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并不关心段誉在忙些什么。 段誉的手脚很快,没过多久,他已经准备妥当了,然后,他招手让落水过来,说道:“闲杂人等,一律出去。” 落水朝四处看了看,这里,,除了炎凌宇和他自己之外,就是段誉,段青茗,还有胡太医以及两个侍卫了。 现在,段誉说是要赶闲杂人等出去,落水想也不想地先让侍卫出去,然后,请胡太医出去。 胡太医胡子一翘,说道:“我不出去,我要看着这个小娃儿,不能让殿下出事……” 真的是笑话了,他一个太医院的太医,还是专门前来医治炎凌宇的,凭什么,这个黄口小儿要让他出去呢? 看到胡太医的眼睛就要喷出火来。段誉不由地说道:“胡太医,你放心好了,这办法好使的话,我稍后会教你的……毕竟,你才是炎凌宇的主治医生不是?” 胡太医被段誉一顿抢白,他更加地怒了:“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医道呢?” 炎凌宇闭着眼睛,淡淡地说了句:“胡太医,你先去门口候着。” 炎凌宇发话了,胡太医便不敢再坚持了。他看了段誉一眼,然后,忿忿不平地扭着,出去了。 段誉看到胡太医出去,还不忘记捉狭地说道:“麻烦顺手带上门哈。” 胡太医忿怒地白了段誉一眼,可不忘记顺手将门关上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炎凌宇,落水,还有段青茗和段誉四人。 段誉先吩咐落水和他一样,掩好口鼻,然后,自己来到炎凌宇的床前,他先拿出一条带子,扎紧了炎凌宇的手臂,然后,用盐开水浸过的湿布轻轻地擦了擦,这才拿过手里的长针,朝着炎凌宇的手臂,猛地扎了下去。 绑在炎凌宇手上的带子被解开了。血,从炎凌宇的手臂涌了出来,段誉吩咐落水举高他事先准备好的壶,放到炎凌宇床上端临时搭好的台子上,然后,那水色的液体,从壶里慢慢地流了下来,注入那长针,缓缓地流入炎凌宇的血管。 血,被逼了回去,有细细地液体,缓缓地流入炎凌宇的血管,段誉又上下检查了数次,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好了。” 那枚长针,可是炎凌宇找了许多家店铺才打出来的,可是,因为古代的工艺实在没有现在的好,所以,那长针虽然中间带了孔,可是,却较之现代的要粗一些,长针的一头,是细细的牛筋。现在,那牛筋的尽头,放着一只茶壶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在底下凿穿了一个小孔,连接着那条牛筋。 落水望着段誉的这一套东西,实在是奇怪极了。他不由地问道:“这是什么?” 段誉说道:“这是在帮炎凌宇补充水分。” 补充营养,就真的谈不上了。因为,段誉找来找去,就只找到盐和糖。其他的东西,又不敢扎到血管里去,于是,他只能将盐水输入到炎凌宇的体内去。 段青茗望着固定好的长针,不由地说道:“誉儿,这些能解毒么?”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些只是普通的盐水。并不能解毒,充其量,只能不让炎凌宇饿死。”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那么,是不是天天都要这样扎呢?” 段誉说道:“是的,我会想办法,帮他配些有营养的东西,在没有解毒之前,在炎凌宇没有能吃饭之前,得天天扎。”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面带忧色。她说道:“可是,这毒不除,始终不是办法啊。”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不好意思,我不会解毒,我只会这些而已。” 段誉并不是学医的,所以,对于解毒之道,还真的是一窍不通。充其量,他也只是会些急救的方法,这和解毒一说,是根本就不搭边的。 落水知道段誉的话是真的,他想了想,说道:“胡太医已经在积极想办法帮殿下解毒了。” 段誉忽然冷笑起来:“你以为,靠那个糟老头子,真的能救炎凌宇么?” 落水听了段誉的话,非常惊奇。虽然面有忧色,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胡太医不行呢?” 段誉说道:“不是他不行,而且他根本就医不好。” 落水抿了抿唇,似乎不赞成段誉的话。 要知道,在太医院之中,胡太医已经是最好的太医了。他不但从医的时间长,更兼对毒药一道有甚深的研究,可现在,为什么段誉只用了一句话,就否定了他呢? 段誉说道:“治得好治不好炎凌宇,也不全是医术的事……那个胡太医啊,为人保守,做事谨慎,什么都不敢试,什么都不敢做,看他的样子,真的想让炎凌宇活活饿死呢。” 落水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躺椅上的炎凌宇,没有说话。 段青茗说道:“誉儿……不要抵毁胡太医的名声。” 段誉冷笑道:“姐姐,我这是在说实话好不好?” 段青茗看了一眼似乎睡着了的炎凌宇,不说话了。 因为针头比较粗的缘故,所以,那水流得比较快,看到炎凌宇的脸上,有淡淡的痛苦之色,段誉站起身来,将牛筋轻轻地拍了一下,拿布条子绑住了。 这下,通过牛筋的水,就水流得比较慢了。 段誉看看壶里的水落下了不少,于是,回过头来又吩咐落水加了一些,看着那水透过针孔一点一点地渗入炎凌宇的血脉,段誉这才说道:“落水,你还是另寻名医吧……这毁天灭地,没有那么好医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对症 落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炎凌宇,低声说道:“不瞒二位说,净水已经在三日之前就去了梵净山庄了。” 净水去梵净山庄,原本就是个不外为人道的秘密。可现在,因为对方是段青茗的段誉,所以,落水便彻底地说了实话。 段誉不知道那个什么梵净山庄的是个什么地方,他眨了眨眼,不明白落水的神色之间,为什么会有片刻的凝重。 段誉不知道的地方,段青茗可是知道的。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才明白,梵净山庄是个不足为外人去的地方。 “梵净山庄……可那个地方,不是不给外人去的吗?” 落水傲然说道:“为了主子的性命,莫说是区区梵净山庄了,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们都少不得去闯一闯的。” 听了落水的话,段青茗不觉悚然一惊—— 落水的意思居然是说,净水去那个叫梵净山庄的地方,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么? 段青茗看了落水一眼,却看到对方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床上的炎凌宇,看那神情,他所看的,似乎不单单是一个系着大家关心的主子,而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是的,在落水,甚至在那些暗卫的心里,炎凌宇就是那个他们失去不起的人。 段青茗低声说道:“炎凌宇他一定会没事的。” 落水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只希望净水能在那之前赶回来。” 在那之前,就是说,在炎凌宇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 可是,梵净山庄,岂是你想去就去,想回就回的所在么?要知道,十年来,能进入梵净山庄的人,不下三人,而这三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在梵净山庄里没有出来。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进入那个传说的地方。 梵净山庄,距京城足足有几百里之遥。那里,也就是百年前天才吕宁的后人。那里居住着当世最出名的解毒名家,只可惜的是,极难请,极难求。净水在发现炎凌宇中毒之后的第一时间,已经赶去了梵净山庄,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段青茗微微地吸了口气,说道:“梵净水庄可有解救之法?” 落水摇了摇头,想了想,他又说道:“可是,这种毒药,百年前就已经绝迹,而今重现,分明和梵净山庄有脱不开的干系。所以,他们也有责任查出究竟是谁做的。” 段誉和段青茗互望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段誉一直留意着炎凌宇的神态,他不停地帮炎凌宇把脉,查看他的脸色,甚至,还拿出银针,在炎凌宇的手心上扎了一下。 说实话,这种用现代的输液的办法治病的事情,他自己也还没有试过,若说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话,那么,炎凌宇就是他在做试验的那只“马”了。 段誉希望炎凌宇没事。所以,他在尽了最大的努力挽救炎凌宇的生命的时候,也将自己所能想的办法,全部都想出来了。 那些水分,缓缓地流入炎凌宇的血管。炎凌宇一直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又似乎累了,总之,无论段誉怎样折腾,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段誉还在紧张地帮炎凌宇检查。他生怕自己有什么遗漏的话,会让炎凌宇受更多的苦,或者是让那些进入血管里的水变成毒素。因为,若真是那样的话,炎凌宇身上的毒,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可是,壶里的水,还在平衡地进入炎凌宇的身体,而在这其间,炎凌宇的血脉正常,身体正常,他的体内,并没有因为这水分的补充,而增加什么毒素。 壶里的水,已经下去了大半,看到炎凌宇一直没事,段誉这才直起身来,他微微地松了口气,朝落水小声地说道:“好了,炎凌宇现在没事了。” 在看到他因为补充了水分而开始疲惫,甚至开始沉睡的时候,段誉这才轻轻地说道:“看来,有用了。” 落水一直站在炎凌宇的身边,听到段誉这样说,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可是,他们还丝毫都不敢松懈,生怕只要一个疏忽,炎凌宇就会出什么意外。 毕竟,这往血管里灌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即使段誉信誓旦旦,落水还是抱了十二分的小心。 因为炎凌宇的毒,其他的兄弟们全部都被派了出去,现在,炎凌宇的身边,就只剩下了落水和弱水两人了。弱水还要忙里忙外的,管着这庄子里的大小繁琐事物,现在,就只有落水日夜不停地陪着炎凌宇了。所以,落水的身上,其实肩负着护卫和照顾炎凌宇的责任。无论炎凌宇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落水都觉得紧张极了。 看到落水一副紧张的样子,段誉说道:“你放心好了,炎凌宇一定会没事了。” 落水微微地蹙了蹙眉。 要知道,但凡炎凌宇自己的人,都会唤炎凌宇一句:“主子。”而所有的外人,则全部都叫炎凌宇“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他的认真就在于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从来不肯多看一眼。可唯独的,炎凌宇对段誉却是纵容有加。这纵容,从炎凌宇平日里对段誉的言行举止,以及段誉在炎凌宇的面前没大没小处可以看出,这段誉,可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原来,这种私底下的纵容,身为属下的落水不好意思管,也没有道理管。现在可好了,段誉干脆地对炎凌宇直呼其名了,而且,还敢在炎凌宇的面前呼来唤去,这不得不令落水的心里,有些段誉不尊重炎凌宇的感觉。 落水一行,视炎凌宇宛如神祇,哪里容得下一个外人对自己的主子如此的不敬呢? 落水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想劝炎凌宇什么的,冷不防地,一侧的段青茗忽然说了句:“誉儿,这个办法,真的能救炎凌宇的命么?” 这下,落水不由地更加不乐意起来了——你说说,段誉一个毛孩子的直呼炎凌宇的名字倒也罢了,现在,段青茗也跟着他一样,对炎凌宇直呼其名了? 现在,落水真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究竟是劝段誉好,还是劝段青茗好了。 段誉可不管落水的心里想什么。事实上,炎凌宇的情况一稳定下来,段誉就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要知道,无论这毒素能毁坏炎凌宇的什么,可是,若是水米不进的话,那么,可是比什么毒都死的快的。 现在,炎凌宇的命“暂时性”地保住了。虽然是暂时,可是,对于多一天时间,就多一些机会的落水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段誉仰起脸,冲段青茗“嘿嘿”一笑,说道:“姐姐你看看啊,我这办法,只能担保这水进了炎凌宇的身体不会变成毒素,而且,还能保证他身体所需要的营养,让他不至于脱水死去,或者饿死。” 段誉一口一个“死”字,令段青茗的心里十分的不悦。她微微蹙眉,看着炎凌宇沉睡的样子,轻轻地拉了拉段誉,说道:“誉儿,炎凌宇身上的毒,真的没有办法了?” 看到段誉为炎凌宇输液,解决了炎凌宇吃饭的问题。段青茗下意识地想问问段誉,是否有其他的办法。能留住处炎凌宇的性命。 段誉轻轻地扯了扯段青茗的衣衫,又看了一眼落水,然后才小声地朝段青茗说道:“姐姐,任何的毒,都有救治的方法,可是,无论是病,还是毒药,都得讲究对症下药啊,所以,最起码,你得知道,这种毁天灭地的毒,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净水被扣 要知道,这对症下药,无论是医病还是医毒,可都是十分重要的。比如说,身为一个医生,当然是知道了某个病人的病症,才能对症下药,才医好他的病啊。又比如说,若想帮人解毒,也一样的,要知道了这毒药的成份,才能找出各种救治之道啊。 不知道成分的毒药,就象是一瓶子没有打开的水,谁也不知道,这些水是否变质,又什么时候变质。 可是,这种毁天灭地的毒药,却是十分例外的,说他例外,则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配方流传于世,因为,这种药的配方,早在百年前,吕宁发现自己误会了妻子和师弟之后,就将这药和药方全部都毁之,并没有流传于世。所以,这些药方为何会流于世面,又为何会被人拿出来对付炎凌宇,这些事情,则真的是没有人知道了。 更重要的是。这药方和吕宁一般,都是出自于梵净山庄,吕宁当年配药,以及毁药,也全部都在梵净山庄,所以,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配方究竟是什么东西。若真要说流失的话,那么,也只能是从梵净山庄流失的,也只能说,只有梵净山庄的人,才知道这种药方的配方,以及出处。 既然没有人知道成分,所以,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克制这种毒药。更因为,中这种毒的人,都是因为饥饿,还有食物进了胃部化为毒素而致使,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这种毒的限期,究竟是多长时间,更没有人知道,中了这种毒的人,就好象炎凌宇这般,究竟能扛到多长时间。 就因为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害怕。就因为不知道,所以,大家才都会不安。 而现在,段誉突然来了一句,要知道这药的配方,不由地显得太过天真幼稚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告诉段誉这些先后和程序,以及毒药配制的一些奥妙,一侧的落水已经率先冷冷一笑,淡声说道:“知道了这毒的成分又如何?你可知道,这入药的先后?制成品时所给的分量……要知道,用的量只能说明一少部分的东西,而占最大部分的,则是入药的先后、时辰,碚制,还有出药时的时辰……” 段誉砸了砸舌头,说道:“哟,还真多讲究呢。”看来,这古代非但医学不发达,这脑子也不太发达。什么先啊,后的,只要知道了这药是如何配的,可不就能一下子医好了么? 要知道,在现代,可没有这么多讲究的啊? 落水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不说话了。 一侧的段青茗拉了拉段誉,说道:“誉儿,还有啊,你这种扎血管输液的办法,究竟能保持多久呢?” 段誉摊摊手,说道:“说实话,能保持多久我不知道,可这种办法,充其量也只能保证炎凌宇不被渴死,饿死。至于其他的,根本什么都谈不上。” 段青茗一听,顿时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你为炎凌宇输液,他也不可能捱太多的时间?” 段誉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种办法,大概可以保证他一个月的时间吧……” 至于是一个月,还是多久,段誉还真的说不清楚。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医疗条件比古代好过不知道多少个n倍。所以,在现代社会里,有人的虽然成了植物人,可是,还仍旧能靠着各种治疗而延长寿命。可是,现在的炎凌宇,只能补充最甚至的水分、盐分和糖分,这样最基本的补充,究竟延长多长的寿命呢?段誉还真不知道。 看到段青茗似乎非常难过的样子,段誉干脆地说道:“姐姐,我和你说实话吧……即使这水能帮炎凌宇延长性命,可是,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外……你要知道的,人的手要经常动,头要经常动,这才能保持基本的健康。可若是你手脚不动的话,时间长了,会萎缩的啊……就象人的内脏,若是不经常动作的话,也一样会萎缩的啊!” 段誉的话,段青茗有些听不懂。可是,她再听不懂。那个什么:“会萎缩,”她还是记住了。 如此说,有什么器官不用真会萎缩的话,那么,一个月后的炎凌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段誉站在一则,他望着炎凌宇,轻声说道:“姐姐,炎凌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段青茗当然知道现在下去不行,可是,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要知道,这种如此霸道的毒,曾经送了多少人的命啊……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过中这种毒的人能逃出生天过,那么,炎凌宇会是下一个?还是例外的一个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誉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段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一只白色的鸽子从窗外飞入,然后,落在落水的肩膀上。落水伸出手来,拍了拍那只鸽子。然后,从鸽子的腿上取出一条小管,再从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字条。 落水当着段青茗和段誉的面,将纸条取了出来。然后,他看了一眼之下,就忽然神色大变。 原本,这是炎凌宇手下的事情,段誉和段青茗都不方便插口的。可是,当看到落水的眼神落到炎凌宇的身边时,段誉蓦地明白了,这件事,一定和炎凌宇有关。 段誉想也不想地走上前去,他朝落水问道:“什么事?” 落水的神色非常的惨淡,可是,他还是将手里的纸条摊开,然后,小声说道:“净水被困梵净山庄……” 段青茗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原因呢?” 段誉也没有接落水手里的纸条,他也紧紧地盯着落水,说道:“对啊,原因呢?” 净水只是为炎凌宇去求医毒的解药,可是,他究竟有什么地方触怒了梵净山庄的人,居然被扣下了呢? 抑或是说,是梵净山庄的人,故意刁难,就为了掩饰毁天灭地的毒药是从他们梵净山庄流落出来的事实? 落水微微抿紧了唇,低声说道:“他们说,他们向来就有祖训,说是不和皇家的人打交道……” “放-屁……”段誉一听,粗口就爆了出来,他双手一叉腰,恶狠狠地说道:“那么,他们家里有没有祖训,说是不能惹皇家的人呢,哼哼……说不得,这毒就是他们下的,现在,干脆来个关门不认账了。” 听了段誉的话,落水罕见地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段公子说得很有道理,可现在的问题是,净水被扣,前来求救,说是希望我们带主子去梵净山庄,然后,医毒。还有就是兴师问罪。” 段誉又是冷笑道:“哼哼,这信鸽敢情不是净水放出来的吧……若真是净水的话,断然不会说什么又是医毒,又是兴师问罪的。我怀疑啊,这鸽子被人调换过了……又或者说,这纸条根本就不是净水写的。” 落水听了,拿过信鸽翻天覆地地看了半天,最后,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这信鸽是我亲自赡养的。若是被人翻动过的话,一定会有把柄留下的……而且,这字迹,也是净水的呀……” 段誉翻了翻白眼,说道:“你既然不相信,干脆去梵净山庄看看啰!” 是真的就假不了,假的就真不了,现在,落水不相信段誉的话,那么,就只有等去到梵净山庄之后,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了吧! 落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还是要等主子醒来再说的。” 段誉扁扁嘴,说道:“怕炎凌宇不肯罢……” 第五百六十八章 创举 是的,众所周知,因为炎凌宇的身份特殊,地位特殊,这一次所中的毒则更加特殊。所以,他若真要离开京城,绝对不是一句“去”,或者是“不去”的事情,而是他“去不去得”,“能不能去”的事情了。 炎凌宇身在高位,更兼位高权重,职能众多。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会牵动很多人的视线,带动许多人的情绪,这和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实在是可以媲美。 所以,炎凌宇这一行,一定得有周全的准备,还有就是万全的计划。 这些,落水并非不明白,可是,在炎凌宇中毒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他可以说是受尽了煎熬,乱尽了方寸。所以说,但凡有一点希望,落水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试,竭尽全力地去试。其中包括了让炎凌宇远行这件事情。 段青茗和段誉对望一眼,瞬间明白了落水的想法,可是,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不是你想,就可以做到的,所以,落水这个念头,可真的是要不得,行不通的。 不说别人,即便是炎凌宇,都容不得他如此的放肆。 落水淡淡地说道:“说实话,只要是对主子好的事情,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的。” 只要是对主子好的事情,即便是强迫炎凌宇,他们也一定要做到的么? 听得出落水话里的台词,段誉扁了扁嘴,低声说道:“落水,这个,你想都不要想了……” 精明如炎凌宇,岂能不明白自己属下的这点小心思么?所以,落水是绝对没有可能左右炎凌宇的思想的。 落水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他微微地黯了一下眸子,然后,沉默着不说话了。 炎凌宇不愿意做的事情,落水固然能勉强于他,可是,这种事情所造成的后果,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 看到落水不说话了,段誉在一旁缓缓说道:“这样吧,等炎凌宇醒来了,你好好和他谈一下,或许他会答应呢?” 梵净山庄,似乎是一个和朝廷对立的存在,那里,或许有炎凌宇的解救方法,可若是没有的话呢?炎凌宇是否还经得起这长途的跋涉,以及来回的奔波? 说话间,胡太医起来了。 他是不放心将炎凌宇交给段誉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才心急地提前进来的。 “怎么样?怎么样?三殿下没有事吧?” 胡太医一边嚷着,一边朝床上望去。 床前的三人,同时转过了头,望着胡太医的眼神。都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了——那就是,噤声。 胡太医连忙放慢了脚步,他转过头来,看着床上安睡着的炎凌宇,也不理段誉,只是将探询的眸光看向了落水。 落水低声说道:“殿下他没事……现在,已经睡着了。” 胡太医惊诧地望着那个悬挂在炎凌宇头顶的水壶,再看看那一条细长的牛筋,再看看没入炎凌宇血管里的长针,不由地倒吸了口气。 他拼命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指着炎凌宇,说道:“这种办法……你还真敢用。” 段誉看了胡太医一眼,说道:“无论什么办法,能治到病的就是好办法……当然了,这解毒我可是不会的,我只能担保不让炎凌宇饿死,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 段誉说的倒是实话,他这个比葫芦划瓢的办法,虽然说有用,可充其量也能只解一下燃眉之急。现在,最要命的事情是,炎凌宇身上的毒。 因为,条件有限,段誉也没有办法制成营养成分更加全面的针剂,所以,炎凌宇一天不能吃饭,他身上的毒素一天得不到解除,那么,对于他来说,仍然是致命的。 胡太医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娃儿还有示弱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段誉一眼,然后,用手捋了一下胡子说道:“嗯……这个你放心好了,三殿下身上的毒一日不解,老夫一日都不会松懈的。” 不会松懈自然是好的,可若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那么,即便不示弱,又有什么用呢? 段誉原本想反驳胡太医的,可是看看自己这副不到人家胸口的小身板儿,再看看胡太医一把花白的胡子,不由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胡太医,现在解决的办法已经找到了,你还是研究你的解毒方法去吧。” 胡太医看到段誉又开始数落他了,胡子一翘,就想发作,可是,当他看到床前的落水和段青茗正用一种“你行不行”的神情望着自己的时候,胡太医连忙胸膛一挺,说道:“老夫一定会殚精竭虑,以求找到解去三不殿下身上之毒的方法。” 胡太医又对着炎凌宇手臂上的针管研究了一会儿,再看看炎凌宇现在的神色以及肤色,过了良久,他才点点头,说道:“嗯……不错,这药水进了血管里的办法的确使得,三殿下身体里的毒并没有反弹。” 转头想了想,胡太医忽然说道:“看来,这个在血管里输液的办法,还真是好办法啊……这样的话,既不影响体内的毒素,而且,速度好象也更快一些啊。” 段誉耷拉着头,却没有出声。 要知道,这输液的方式,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可是非常普遍的应用的。而这种治疗方法,无论是退烧,还是输血,都能非常快地达到想要的效果。只不过,这绝对不是段誉发明出来的,充其量,他也只是一个剽窃者而已。 要知道,一个人所掌握的知识,通常和他的经历有关。 段誉在前世里,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医生,知道感冒了,发烧了,找什么药吃而已。只不过因为长期在刀口上舔血的缘故,所以,他才知道这么一点常识。可别的,比如说培养出炎凌宇需要的全部的营养药水,或者是解去炎凌宇身上的毒之类的话,他可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胡太医仔细地研究了炎凌宇的脉象,毒发的情况,又朝着段誉的那根牛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这才点头说道:“嗯……不错,看来,老夫回去,得好好地研究一下这种输液之法了。” 段誉拍拍额头,心道,这种药水补充的方法,就只能补充体力而已,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可是,段誉知道,胡太医这种人最是自负,你即便劝,他也未必会听,可是,段誉还真的不想看到胡太医真的会将那些煎好的药流到别人的血管里去,不但没有医好病,而且,还送了人命。 想到这里,段誉拦住胡太医,低声说道:“那个,胡太医啊,这个办法的确可行,可是,你首先得将各类药的成分蒸馏出来,然后才能制成可以打到血管里的药剂!” 胡太医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段誉的话。 段誉无奈,只好摊开手,说道:“我家老头子说了,若真要制成这种药剂的话,必须要用蒸馏的方法,提取药物之中的精华,若是将煎好的药打到血管里去的话,不但不能医病,而且,还会死人的……” 胡太医听了,神色严肃地说道:“那么,究竟要怎样才能蒸馏出来呢?” 段誉想说的是,这种抗生素的制作方法非常的复杂,这一时半会儿的,可解释不清楚。但是,若他如此说的话,胡太医只会觉得他在搪塞,不想告诉自己。 段誉想了想,说道:“这种制作方法的确非常的复杂……胡太医啊,你若真想学这种方法,不如先解去炎凌宇身上的毒,然后,找个机会,我再问问老头子之后,再回来和你细细地研究可好?” 第六百六十九章 暗涌将起 胡太医听了,觉得有理。 再加上,段誉一个几岁大的毛孩子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个做了一辈子太医的人却做不到,这对于做了半辈子太医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现在,胡太医心里就想着,若一旦得到了这个配方的话,他一定好好的研究,然后,将这一创举,变成他的发明。那么,若干年好,他便会名扬四海,人人皆知。 胡太医想到这里,顿时兴奋起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名扬四海的一天,万人歌颂,举世欢庆。 胡太医想通了这些,便眉开眼笑地望着段誉,又故作亲热地拍了拍段誉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那么,段誉小友可要记得你今日的话啊……” 胡太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可以小看这个几岁大的毛孩子,可是,却绝对不能小看这个毛孩子背后的“老头子”的。就为了这个所谓的“后台”,胡太医摆出了一副慈爱+友好的样子,心里开始做着名扬四海的美梦。 段誉看了胡太医一眼,不觉皱起了眉——在他的心里,胡太医这人连做假都不会,这一半假,一半虚伪的脸色,真的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呢? 段誉朝胡太医挥了挥手,敷衍地说道:“好了,你放心好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胡太医虽然觉得段誉这样的表情有些欠扁。可是,架不住他心里发现新大陆的喜悦,于是,他也不管段誉的表情如何,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若真有空的话,还是想办法医好炎凌宇再说吧。” 胡太医听了段誉的话,这才想起自己好象忘记了自己进屋来的主题。他连忙挺直了脊背,然后,严肃地开始帮炎凌宇把脉,查看起来。 壶里的水,早就没有了。段誉轻轻地帮炎凌宇拔出针头,然后,又收了牛筋和水壶,小心地交给落水放好,他这才回过头来朝段青茗说道:“姐姐,这下,炎凌宇不会饿到肚子了。” 其实,也不单单是不饿肚子的问题吧,最起码的是,炎凌宇身体所需要的最基本的水分,算是补充够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不会因为缺水而导致各种问题的出现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按住炎凌宇滴血的手腕,低声说道:“他身上的毒,还是一点都没有解去么?”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只管补充水分,其他的有关解毒的事情,你应该问他才是……” 段誉所指的,正是胡太医。 段青茗朝胡太医看了一眼,说道:“他真的能解了这种毒么?” 要知道,上古奇毒,至今无解,段青茗可不相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胡太医可以在只手之间解去炎凌宇身上的毒啊。 段誉淡淡地说道:“他当然不成啊。” 这个胡太医若真有解去这毒的本事的话,他应该不再叫“胡太医”,他应该叫“胡神仙”了。 可惜的是,胡太医还是胡太医,到现在都没能变成胡神仙,所以,这种毒,他注定是解不了的。 段青茗看了胡太医一眼,眸子里隐隐有担忧的光芒闪过。 段誉拉着段青茗来到一边,他忽然低声说道:“姐姐,你在担心炎凌宇,是不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是啊,他这种人,不应该这样短命——” 虽然,炎凌宇在上一世的时候,很年轻就死去了,可是,在段青茗的眼里,今世的炎凌宇,无论怎样,都不应该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段誉微微弯了弯唇,笑道:“好吧,祸害一千年……炎凌宇这个大祸害的确不应该这样早就死去的……” 段誉的声音很大,四周的人落水和胡太医都听到了,前者狠狠地瞪了段誉一眼,而后者,则望着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什么话都敢说,根本就不在意是否得罪人…… 段青茗轻轻地拉了一下段誉,说道:“誉儿,这话可不能乱讲……” 段誉说道:“好吧,我不说就是了。” 说完,他忽然低声嘀咕道:“说实话,姐姐,有件事,我还真不明白……这个胡太医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肚子里没有什么料的庸医。而且,名利心还过重了一些。可是,炎凌宇为什么却任由他在这里替自己医毒呢?” 段青茗听了段誉的话,不由地悚然一惊。 是啊,炎凌宇可不傻,他明知道,这个太医就是个大病医不好,小病成大病的主儿,可是,他却为什么任由这样的一个庸医在这里帮自己医什么毒呢? 再看一眼一直呆在炎凌宇身边的落水,以及窗口处不停地闪动着人的影,段青茗忽然就明白了。 她轻轻地拉了拉段誉,说道:“这个胡太医,一定是某人派来的。因为有的人不想炎凌宇痊愈,所以,干脆的就派了个高不成,低不就,可是,却肯定不是帮炎凌宇医病的太医来了。” 段誉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明白段青茗的意思。 段青茗低声说道:“誉儿,你看清楚没有?炎凌宇的毒,根本就不是靠这个太医,而是靠落水的?” 段誉再一次眨了眨眼。 是的,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就在偶尔的谈话之间,落水曾经说了一大堆有关医理的问题,,那些医理。可以说是非常的专业,若非一个对毒药有研究,又或者说本身就一位者的人可随口拈来的。 那样的落水,无论见解,抑或是在观看段誉时指出的小小瑕疵,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侍者,而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医人。 可是,就是这个落水,在太医在这里帮炎凌宇问诊的时候,他便一直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只认真地看着,看着,似乎什么都不懂,可是,又似乎将什么都放在了心底。 段青茗低声继续说道:“所以,誉儿,那个太医很可能根本就不是落水的对手,而落水这些人,才是真正帮炎凌宇的人。” 段誉明白了。 自从进庄子以来,他只看到弱水和落水两个人。其他的,平日里他比较熟悉的暗卫头目们,则一个都看不到了。 而且,整个庄子里的气氛也非常的奇怪。表面看来,大家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可是,若是段誉这种经常出入这座庄子里的人就会知道,这里的气氛较之平日,不知道多么的令的窒息。 看这情况,似乎就是外松里紧。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可是,这里所有的风吹草动,都根本逃不过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人的眼光。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吁了口气,说道:“姐姐,我想,我明白了。” 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将一切都安排得极好。那个陪在病榻前的落水,表面看来木讷而且笨拙,其实,他才是真正前来保护炎凌宇的人。 可以说,这才是炎凌宇的作用,这才是炎凌宇的本性——即使是陷入了最艰难的境地,可是,他却还不忘记将一切都安排好,自己,则坐在悬崖边上钓鱼。 段誉相信,以炎凌宇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暗害自己的人的。所以,他的一半以上的暗卫,可能真的去找解药了,而另外的一半人,则真的是去找那个元凶去了。再高明的凶手,也会露出一点的蛛丝马迹,所以,那些人,是绝对没有办法逃脱炎凌宇的追责的。 想到这里,段誉微微冷笑了一下:“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暗算谁不好,居然敢来暗算炎凌宇,这一次,他怕是死定了……” 第五百七十章 关于桂花糕的传说 听了段誉如此笃定和愤世嫉俗的话,段青茗却罕见地没有出声。 其实,今天以来,段青茗一直都表现得非常的沉默。她的沉默,不但在于炎凌宇的毒,更在于自己的内心,在看到炎凌宇时那一瞬间的软弱。 要知道,炎凌宇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绝对不放过的人,所以,他一定会倾尽所有,竭尽所能地去抓获那个暗算自己的凶手,并揪出幕后操纵者,替自己的这一场灾难划一个圆。 若是只看表面的话,这件事象是已经解决了——炎凌宇身上的毒会最终解去,那个暗算他的人,也最终得到报应。 可是,你若再想深一层的话,这件事,远非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不错,若是按照这个逻辑推断的话,那个暗算炎凌宇的人,是即将倒霉了,即将得到报应了,以炎凌宇的性格,必将那个人踩在脚下,必将那个人千刀万刮,必将那个人万劫不复——可是,这都已经是之后的事情了。无论是此前,还是现在,炎凌宇所承受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这些固有的结局而改变。甚至是除了解气,解恨之外,根本就没有改变什么。 所以,炎凌宇所改变的,只是这件事的后果,而不是这件事的现状。没有改变现状的事情,就象是一副错涂了水墨线的黑色图画,即使你怎样描绘,都根本没有任何用途。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则是,在那个凶手还没有得到报应,彻底倒霉之前,炎凌宇就已经先在这里遭罪了—— 我们通常会安慰自己“因为你对不起我,所以,我要更加对不起你。” 可是,事实已经造成,你即使是做再多事情,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改变余地了。最起码,你所承受的一切,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打任何的折扣。 就如我们吃亏的时候,通常会想到报复,可是,这报复的结果呢,却已经不是你对我错的事情,而是双方面的损失——对方损失了金钱或者生命,而你,损失了时间和好心情。 有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合适。可是,看着炎凌宇的样子,段青茗还是想到了现在的自己。 段青茗重生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现在,杜青鸾入住段府,开始和段誉重拾当年的柔情。 刘蓉已经失去了手里的一切,甚至是女儿的信任。 而段玉兰,名声已毁,又遭遇连番的挫折,表面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可是,段青茗去知道,段玉兰早已没有了对付自己的能力。 复仇的路,看起来似乎还很长,可是,又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段青茗的心里,有一瞬间的迷惘,似乎,她的生活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方向一样。 原本想着,重活一世,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自己,好好地对待段誉,可是,此段誉已经非彼段誉,即使段青茗真的想对他好,可是,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孤独的灵魂,想起那个孤独的灵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对于段誉,段青茗还是矛盾的,她既没有平常心来对待段誉,更狠不下心来不理他。毕竟,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对自己还不是一般的好。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日子还在继续,可是,她已经没有了方向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炎凌宇似乎因为疲惫和虚弱的缘故,早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 看到炎凌宇的情况稳定下来,落水也开始忙里忙外的,还不时地和胡太医商量着什么,似乎,他们在商量着炎凌宇的解毒方式吧? 段誉一看,屋子里的人多了,也没有自己的事了,他即使再想插手,也没有办法插手了。于是,他轻轻地扯了一下段青茗,又指了指门口,示意段青茗一起出去。 段青茗随着段誉走出屋外,一大片的阳光阴影浓浓地照了过来。柔和的风,迎面拂来,似乎有谁的手,正在轻轻地抚慰着两个人的身体。 段青茗用力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再回头看一眼黑沉沉的屋内,不由轻轻地吁了口气。 屋外,空气自由而且清新,段青茗心里的阴霾,似乎都散开了。 段誉扬起小脸,轻轻转了转握紧段青茗的小手,忽然眼珠子一转,小声地说道:“姐姐,我们现在回去了么?” 段青茗弯下腰来,半蹲到和段誉一般高的高度,平视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么,你想去哪里?” 段誉这小子啊,就是个小馋鬼,这平日里,出门也并不容易,所以,这一出得门来,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个“吃”字。 段誉被段青茗看穿了心事,他也不怕,只是“嘿嘿”地笑笑,摸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好久没有吃过桂花糕了。” 在古代的时候,孩子们的零食少得要命。所以,渐渐地,桂花糕成了段誉最喜欢的零食,这隔三差五的,他总是想着让人从府外带些回来。而他自己,若是一出门的话,这什么事不做,什么话不说的,就直奔卖桂花糕的天下茶庄。 段青茗知道,段誉既然起了意了,你若是不给他吃到他想吃的那一味的话,他怕是今天一天,都不得安生了。 段青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啊,就是个小贪吃鬼……” 段誉笑道:“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强啊……我最怕饿了。” 自从上次被秃子和三赖子两人有惊无险地绑架过一次之后,段誉对饥饿似乎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现在的他,无论到哪里,都要先带好吃的,然后,再说其他。所以,现在熟悉段誉的人,会在他的面前,先摆上好吃的,然后,再和他商量其他的事情。 这不,这会儿,段誉又开始馋了,他一边说着天下茶庄的桂花糕,一边用袖子轻轻地抹了抹口,嗯,这天下茶庄的桂花糕怎么会那么好吃呢?他是不是得想个办法,去骗个点心师傅回来,专门帮他一个人做桂花糕呢? 段誉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姐姐,你说说,这天下茶庄的桂花糕为什么会特别好吃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因为天下茶庄的庄主以前是个江湖人,最后,老了,金盆洗手了,所以就开了一间这样的茶庄,这茶庄开了之后,他就自己做的桂花糕……听说,这手艺还是祖传的,根本就不外传。” 果然,段青茗一看,就将段誉的那些小心思看在了眼里,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你是不是在打那个糕点师傅的主意了?” 段誉不由地扁扁嘴,说道:“我又没有告诉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说道:“你的想法全部都写在脸上呢……我怎么看不出来?”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好吧,告诉你我也不怕……我总想着,这好吃的东西,就要自己留着慢慢享受,所以,我准备把那个糕点师傅请回府去,只帮你和我做点心吃……”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笑了起来:“好吧,你去看看,那个天下茶庄的庄主,肯不肯和你回去段府,做你专用的糕点师傅吧?” 段誉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一只小虾米呢,却不想原来是一尊大神啊……难请……”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停马车的地方,段青茗抿嘴一笑,率先上了马车,表示不再和段誉争执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再见郑吉【一】 看到段青茗上了马车,段誉也很快地跟了上来——说不得,若是段青茗放下他一个人走了话,那么,他可真的没有桂花糕好吃了呢。 所幸的时,天下茶庄离炎凌宇的庄子并不远。这不,一会儿的功夫,段青茗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天下茶庄的门外。 着车夫停放好马车,段青茗扯着段誉进了茶庄。 这年头,民风开始开放起来,段青茗和段誉又是两个小孩子,所以,他们虽然进了茶庄,可是,那些正在喝茶的茶客们,还是各自喝着自己的茶,有的只是瞟了一眼,惊奇于这一对粉琢玉雕的小娃娃们哪里来的,然后,再没有注意两人了。 茶庄里的伙计,都是毒眼的人,乍一看到段青茗的段誉,就知道是两个身份不凡的主儿。他连忙迎了二人就往楼上走,然后,直接的,将两人迎上了雅间。 段青茗刚刚坐定,段誉的眼睛,又开始“咕噜,咕噜”地乱转起来了。他朝周围看了一圈,似乎在看什么人一般。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前来喝茶的人并不多,而且,因为是雅座的关系,大家都比较自觉,只是低声谈论,并不见有人高声喧哗。 茶很快就冲上来了,段青茗拿起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再一看段誉贼眼溜溜的样子,不觉摇起头来:“誉儿,你在看什么呢?” 段誉摇摇头,低声说道:“姐姐,也没什么了,我看看这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段青茗好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认识多少个人哪……” 要知道,段誉认识的人,可真的不多,除了薛氏兄弟之外,就是聂采月了。他在这里能遇到谁呢?还认识的人? 段誉不理段青茗的潜台词,他仍旧低声说道:“姐姐,你知道不知道我上次在这里遇到谁了?” 段青茗问道:“谁啊?” 段誉说道:“锦绣公主和炎凌珏啊?” 段青茗挑了挑眉,说道:“你居然看到他们两个……” 低首想了想,段青茗又说道:“可是,他们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誉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原本是没什么关系的。可是,他们却在谈论你……” 段青茗微微地扬了扬眉,说道:“谈论我什么呢?” 要知道,上次在宫里,锦绣公主想教训段青茗的,可是,最后被玉萝公主护了一把。那一次之后,几乎几番生死,可现在,段玉兰变得非常的爱出门了,而且,她居然还进过宫,看过锦绣公主。 段青茗虽然不知道锦绣公主为何突然之间和段玉兰走得这样近,可是,她却明白,锦绣公主一定又在图谋什么了。若不是的话,凭她的身份,怎么会放下身段,却理会一个平凡的庶女呢? 只不过,这些都不关段青茗的事了,事实上,那种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日子,段青茗已经过厌了,现在,只要段玉兰不来犯她的话,段青茗根本就懒得和段玉兰一般见识。 段誉耸耸肩膀,摊开双手,说道:“他们谈论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啦……严格来说,他们是想算计你。” 段青茗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我一无权,而无势的,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呢?” 段誉说道:“很简单啊,锦绣公主想你万劫不复,炎凌珏却对你生辰之时池绽莲花的事非常的兴趣,他还想纳你做侧妃呢!” 段青茗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寿辰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段青茗在事后,已经做了很特殊的处理,再加上炎凌宇从中帮忙,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传来传去的人,更是非常的少。可没想到的事,这件事,传来传去的,居然传到了炎凌珏的耳里了?甚至,他还在打着自己的主意?让自己做什么侧妃? 段誉眼珠忽然转了转,低声又说道:“所以,我就替你教训了他们一顿!” 这下,段青茗的茶,再也喝不下去了,她说道:“段誉,你居然又闯祸了?” 这个段誉,真是三天不被教训,就要上房揭开瓦了啊。他居然敢去招惹锦绣公主和炎凌珏那两个难缠的主儿? 看到段青茗苦了脸,段誉连忙说道:“姐姐放心好了,他们没有发现的……” 段青茗入下手里的茶杯,怒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看段誉的样子,不但是闯了祸,而且还是大祸啊,这个段誉,还真看不出来。 看到段青茗生气了,段誉连忙说道:“姐姐放心好了……我只是放了一把火,将这茶馆烧了一半而已……” 段青茗被段誉气得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段青茗也比较少来,怪不得,她上次和薛凝兰一起来的时候,看到这店里似乎装修过了,现在看来,居然是段誉做的好事? 段青茗连忙朝左右看了一眼,还好,两人坐在一起,说话声音又很低,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往这边看。 正在这时,忽然,身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们听说没有?翰山书院的夫子准备招生了……听说,这一次啊,专门招那些小有名气的,和有前途的学子,然后,加以培养,可以参加今年的秋试呢。” 听了那人的话,耳边,另外一个人冷笑起来:“哼哼,人家常说,十年寒窗苦读……他这翰山学院又有什么能耐的,能在半年之间培养出这样的人才出来?” 旁边又有人插话道:“这样说,只能说你并不了解翰山书院啊……要知道,翰山书院可是京城的夫子馆里最出名的一个地方的啊。那里,榜眼探花的,都不知道出了多少届了——所以,大家有句话会说,那里,可是通往金榜提名的捷径啊!” “可是,听说今年翰山书院改了招生办法的呢。每一个学子,报名的时候,都需要五两的束修才能进院学习呢,最近,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有不少优秀的学子,都被拒之门外了呢。” 这个人话音才落,又有人冷笑起来:“这束修也太离谱了吧?要知道,在大夏王朝里,束修超过二两银子的,已经少有人为之,现在,他收五两,还不如去抢?听说,有一个叫郑吉的学子,原本是挺有名气的,现在,就因为没有银子,所以进不去呢。” 郑吉?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心中一动,郑吉来了京城了?而且,还去了翰山学院?看来,他真的准备立志读书,金榜提名了。 可是,五两银子的束修么……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上一次看到郑吉的时候,那个少年,居然因为看不起母亲的病,而愤怒的样子,这一次,真不知道,那个性格桀骜不驯的男孩儿,会怎样被人留难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誉儿,待会儿,你陪姐姐去一个地方。” 段誉正在享用他的美味的桂花糕,听了段青茗的话,头也不抬地说道:“翰山书院么?” 段青茗点头,说道:“是的。” 段誉又说道:“是为了那个郑吉么?” 段青茗又点头道:“是的。” 段誉这才抬起头来,优雅十分地拉起一侧的布巾拭了拭唇,说道:“我真的不明白,那个性格古怪的郑吉,究竟哪里引起姐姐你的注意了……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段青茗扬了扬眉,说道:“怎么,你认识郑吉?” 段段誉说道:“我哪里会认识这种人啊……只不过,碰巧的是,刚好他在我的店里打工就是了……” 段青茗不由地睁大眼睛,说道:“誉儿,你说什么?” 第五百七十二章 再见郑吉【二】 段誉认识郑吉?然后,郑吉现在还在段誉的铺子里打工? 等等,这段誉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铺子呢? 还有就是,他怎么会知道郑吉的呢? 皆因,段誉刚刚说了,碰巧在他的店里打工? 段青茗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段青茗眯了眯眼睛,声音轻巧,软绵绵地朝段誉说道:“誉儿……” 这个段誉,人是小人,鬼是大鬼。而且,他的心眼儿,简直比人家渔夫捕鱼时所织的鱼网都多,段青茗若是不好好地训诫他一番的话,他可真的会欺上瞒下,无所不为了。 因为,凭段青茗的直觉,这个郑吉,一定是因为被段誉逮着了什么把柄,这才落到了段誉的手里,而且,你听到段誉怎么说没有“恰巧的,是他店里的伙计?” 哼哼,这个段誉,想必是又使了什么手段儿,这才将郑吉哄骗去的吧? 要知道,段誉虽然不是前世的弟弟,可是,这个小精灵可是搞段青茗护得紧啊,象是护犊的老牛一般。可以说,无论是谁家的异性男子想接触段青茗的话,都必定的得先过了段誉的这一关。更要命的是,段誉的这一关,绝对不好过,所以,到现在为止,段青茗所认识的男子,还仅限于前头的那几位。 为这世,段青茗说过段誉,然而,对方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姐姐,你知道吗?家有姐姐,必定得三防……” 段青茗问哪三防,段誉说道:“防水,防盗,防男子……” 为了这事,段青茗曾经好好地教训了段誉一顿,可是,他却死性不改,到了现在,居然把郑吉都给骗来了。 段誉一听段青茗的声音,就知道这是段青茗想要发火的前兆。 要知道,段青茗平日里很少发脾气,所以,只要她一沉下脸来,就是准备发脾气了,可是,她若连脸都不沉,脸上笑科温柔而且碜人的样子——呃,就象是现在这种眼神微微睨,神情淡然里,却有说不出的阴鸷的时候,段誉知道,这就是段青茗的忍耐到了极限的前兆。 常言道,不在老虎头上拔毛,不去儿狼窝里捉崽,这是再不行,可是,还有一种不行,就是不能惹女人生气。 就如天地地利人和一般,越是后来的越是可怕,而现在,在段誉的心里,天大地大,段青茗想要发火最大。 反正,郑吉还真是他捡到的。而且,还真的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这事,纯属道义,和坑蒙拐骗无关,所以,段誉也犯不着隐瞒段青茗。她既然想知道,告诉她就行了? 段誉一边摇头,一边又拈起了一块桂花糕,原本,还想着一边吃一边讲呢,谁知道,段青茗的手一伸,朝段誉的手背上打来:“说完再吃!”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段青茗自小就接受的教育,所以,段誉和她在一起,还真没少学东西。 虽然,这东西一定没有用。可是,段誉却不得不学。 段誉又狠狠地望了一眼盘子里的桂花糕,用力地吸了一口香气,这才有些悻悻地说道:“好了,我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了……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行不行?”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将段誉随手扔在盘子里的桂茶糕放好,然后,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这故事一定很长……你应该知道从哪里说的吧?” 段誉扁了扁嘴,明白段青茗这是在警告自己,若是不说实话的话,会好好地教训自己的。他叹了口气,说道:“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 段青茗坐正了身体,望着段誉,开始听了讲“关于郑吉的故事”。 段誉说道:“姐姐,其实事情非常的简单……就是在今年雪灾刚过的某了日,有个男子被人扔到了垃圾堆里,我刚好经过,看到他还能动,所以,就把他拣了回来,然后,他告诉我,他叫郑吉,现在无家可归了,于是,我就收留了他,让他在我刚刚开的铺子里做伙计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说道:“就这么简单?” 段誉答道:“是的,就这么简单……” 段青茗有些狐疑地望了段誉一眼,说道:“那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拣到郑吉的?” 段誉说道:“就在离我们府里没多远的东巷子里,那里有一个转弯处,经常有人在那里大小便的……”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微微红了脸,她低声斥道:“不得乱讲。” 段誉立刻不出声了。 段青茗又问道:“他一直在你的店里做伙计,没有离开过?” 段誉说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啊……我这种宽厚的老板,可不是那些无良的雇主了……(百分号)你放心好了,除了需要他工作的时间之外,我一概不理他的私事……”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喃喃地说道:“看来,还真的不一样了……和前世相比,足足早了半年多……” 上一世,因为郑吉是个风云人物,所以,他的一切,都被人传得街闻巷知,而其中,关于他如何进京,如何金榜题名的事情,则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可是,段青茗算算时间,郑吉是在前世的今年的夏天之后进京的,那个时间,他的娘亲已经过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落客栈之中,还是那个善心的老板收留了他,然后,一直到他秋后高中为止…… 可是,今世他的娘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问了一句:“誉儿,你刚刚说什么?郑吉说,他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段誉不明白段青茗为何对这个郑吉如此追根问底,他想了想,说道:“是的,郑吉说了,他只有一个娘亲,可是,他娘死了,所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啦……” 段青茗听了,不觉得双手一震,她问道:“那么,郑吉有没有说,他娘是怎么没有的?” 段誉看着段青茗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他说道:“他没说啊……因为,他一说到他娘,就非常伤心的样子。”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样,和前生还是一样的…… 郑吉的结果一样,刘渊的结果也一样——一个,已经按照前生的轨迹而进了相府,而另外的一个,则准时来到了京城。而且,和前世奇妙巧合的是,郑吉的娘,也死了。 那么,炎凌宇呢?还是段誉呢?他们的下场,又会不会和前世一样呢? 而自己,已经明言拒绝了白远皓,说明了不想嫁给他,可是,命运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改变么? 而白远皓那个为了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的人,真的会舍弃自己这个嫡女,转而娶一个庶女么? 看来,这事还真不大可能……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心灰意冷起来。似乎,她怎么挣扎,都逃不脱命运的束缚,是不是,她的今生还是和前世一样,注定要以悲剧而结局?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说道:“誉儿……郑吉他怎样?有没有卧病在床?没有精神力气的样子?” 段誉望着段青茗的脸色有些奇怪的样子,他不敢乱说话了,可是,看段青茗的神情,这个郑吉,她不但认识,而且,还知道他之前,还有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之后发生的事情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段誉不由心里一震,说道:“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郑吉?” 段青茗神情疲惫而且落寞,听到段誉问,她不假思索地随口说道:“因为,他会是将来的新科状元,而且,还是当朝的金刀附马,更重要的是,他会和刘渊变成死对头……” 第五百七十三章 再见郑吉之未来看不见 段誉听了,用力眨眨眼睛,忽然笑道:“嘻嘻……姐姐肯定是骗我的,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现在啊,郑吉那个样子,就只象个小伙计啊……” 段青茗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一时被自己呆住了。然后,她转过头来,望着段誉,说道:“誉儿,我刚刚说什么了?” 段誉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在说不知道谁是什么马什么的,你的声音又轻,我听一半不听一半的。” 段青茗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她率先站了起来,朝段誉说道:“好了,誉儿,我们现在去看郑吉。” 然而,没有人说话。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回头,只看到段誉正在将碟子里的桂花糕全部都装进袋子里,然后,手里拿着一个,嘴里还塞着一个。看到段青茗回头,他“嘿嘿”一笑,说道:“姐姐,反正是出了钱的东西……不吃浪费。” 段青茗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的心里,也因为自己一瞬间失态而说话之后的紧张感也消失了。 看来,段誉是真的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又或者说,即使听到了,他也不懂吧? 段青茗转过头来,用手里的帕子将段誉嘴角的碎屑全部都拭去,低声说道:“你这是急什么呢……待会儿,让伙计全部包起来不就结了?你若真喜欢吃,我们就让他们多包些回去不行了?一个大少爷啊,这样子,真不怕别人笑话?” 段誉“嘿嘿”地笑了起来,他将手里的桂花糕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回头,指着刚刚经过的伙计说道:“伙计,帮我包起来,然后,再帮我包多两份……” 段青茗在一旁看着,低声说道:“为什么包两份呢?” 毕竟只是几岁大的孩子,段誉吃东西其实并不多。更重要的是,这桂花糕虽然好吃,可是,若是过了夜的话,就变得硬了,不好吃了,平日里,只包一份回去,段誉就可以吃上一天的,今天他是怎么回事? 段誉笑道:“留一份,是我要带回府去吃的,另外的一份呢,是送给我几个伙计吃的。” 段青茗想了想,问道:“誉儿,你说的铺子是……” 段誉小小的年纪,居然有自己的铺子?只是不知道,这铺子有多大,而且,是经营什么的呢? 要知道,古时的街市比较单调,盐是官盐,米有专门的米铺,剩下的,什么剪刀,线圈,绣花针之类的呢,是伙郎挑担子卖的。而家具呢,则是自己家里做的,除了丝绸布料,绣纺绣廊之外,就是茶叶等等那些要靠外地拿货才能卖得出的东西了。 至于酒楼啊,茶楼啊,还有什么客栈之类的,也不象是段誉的性格,而且,还需要颇大的本钱,所以,以段誉的能力,还真的不够本钱。 说实话,以段誉这样脱跳的性子,段青茗还真的想不出来,段誉究竟会卖什么。 段誉似乎不想说,他神秘地笑道:“姐姐,你去看看就结了。” 段青茗看段誉不想说,也没有逼他,只是牵着他出了门,然后,直朝外走去。 然而,才一出山水茶居的门口,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地撞了过来,然后,狠狠地朝段誉的身上一撞。段誉一个不小心之下,就被撞倒了。紧接着,他手里的桂花糕被人抢了过去。 段誉重重地跌倒在地,段青茗顾不得去追那个小孩子,她连忙扶起段誉,说道:“誉儿,你没事吧?” 要知道,段誉这种小胳膊小腿儿的,被这一撞,可不疼得要命了么? 段誉咧咧嘴,在段青茗的扶持之下站直身体,他说道:“还好,没事……” 还好,现在是春天,穿的衣服还不算少。而且,那个小孩儿的目的是段誉手里的东西,而不是要伤害他的人,所以,这被撞的一下,是挺疼,可是,却没有伤到骨头。 看到段誉吃力地站了起来,段青茗不由地嗔怪道:“你看看,这满身的土……” 一边说,段青茗一边帮段誉去拍身上的土。 段誉忽然一扯段青茗,说道:“nnd,敢抢我的东西……他是不是活腻了?” 说完,段誉朝着小孩子消失的方向跑去,他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姐姐,等着我。” 段青茗连忙说道:“誉儿,不要追了,不就是几片桂花糕么?被抢了就算了……你想吃桂花糕,我们再买就是了……” 段誉一边跑,一边心想道,这哪里是几片桂花糕的事啊?这简直是关于人格有尊严的事情啊! 你试想一下,手里的东西被人抢了。你若站在那里不追的话,别人不但在角落里笑嘻嘻的,说不定,还在骂你是傻瓜呢。所以,段誉非得把这桂花糕给追回来不可,不但要追回来,还要当着那个小子的面,狠狠地踩在地下,让谁都吃不到嘴里…… 说白了,段誉的性格,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不要说是桂花糕,即使是一餐饭,他还真的送了你了。现在,你抢了他的东西,一句话,他心里不爽,所以,当然不会给你。 所以,段誉一定要把属于他的东西给追回来。 所幸的是,那个小孩子跑得不算快,只转过一个弯,还能看到他的身影,段誉一鼓作气,就想追上那小子,然后,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然而,当段誉真的追上那个小孩子的时候,他不但目瞪口呆,而且,哑口无言了。 原来,那个小孩子所去的地方,是一个角落的屋檐,那里,不知道是谁家的旧房子在那里,春天多雨,那个屋檐之下,因为久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已经有些漏水了,只有靠着右边的一角,地下是干的,那里,铺着一团少得可怜的稻草,稻草之中,有一个面色枯瘦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她一边抖索着手,将那个小小的男孩子递上来的纸包打开,贪婪地闻着桂花糕散发出来的香气。然后,一边赞叹道:“好香的桂花糕啊……真好吃。” 那个刚刚撞倒段誉的小孩子,有着一张干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赤着脚,此时,正以轻快的声音笑着说道:“是啊,娘……今天,我遇到一个好心的人,他看到我饿,就把这桂花糕都送给我了。” 段誉看着,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那个小孩子正想说什么,忽然眼角一跳,然后,他就看到了正一脸冷笑地望着他的段誉。 小孩子年纪毕竟还小,只有段誉一般大小。可是,看他的样子,却好象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一般的个头,此时,他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生怕段誉会扑上来打自己一顿的样子。 看到小孩子那样的眼神,段誉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也是在如此大的年纪,被那个拿着包子的人哄走了,然后,这一走,就是一生。 或许,我们的这一生里,总会遇到一个改变我们命运的人。只是,无论改好,抑或改坏,我们都不会刻当初时的样子。 那个小孩子望着段誉,身子却一边向后缩着,小声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那个正闻着桂花糕的中年女子听到小孩子的声音,有些诧异地问道:“狗子,你怎么了?” 那个叫狗子的小孩子只是看着睁大眼睛,紧张而且惊恐地段誉,甚至连答话都忘记了。 他没有忘记,上一次,就因为他拣了人家吃剩下的馒头,那个年纪比他大,却很骄横的小孩子,硬说是他抢的,还让人找了他一顿。 第五百七十四章 命格 狗子到了现在还刻,那时的那个小孩子,人虽然不大,可气势却十足,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下也很多,将狗子打得满面流血还不单止,还让狗子几天下不了床。 而今天的问题,可比那天严重多了,别的且不说,单单是罪名,这东西,还不是拣的,而的确是抢的。要知道,这个“抢”字,可就是十恶不郝的罪名了,放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即使把自己打死了,都不会有人可怜他的。 再看段誉的样子,比那个小孩子更横,小狗子真的想不出来,这次,段誉会怎样的教训自己。 只不过,和那日不同的是,今天的这个小孩子,是一个人来的,甚至,看不到他的手下,那么,他是不是应该先把这小孩子打趴下了,再帮娘找个别的地方安稳呢? 狗子想着,警惕地朝后退了几步,他悄悄地退到墙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摸起了他娘的拐杖。 要知道,这个拐杖,可是他跑上山为他娘砍的,力气大,木头硬,只要这一棍子下去,保证这个想来找自己麻烦的少爷一定会头破血流,半死不活的。 是的,一定要赶在那个少年的人来到之前,将那个男孩子打倒,然后,他带着娘去逃命。 段誉一眼就看穿了狗子眼里的杀气。他抿了抿唇,微微叹了口气。 生在这个乱世里,又是一个穷困人家的孩子,可真的不容易啊,这个狗子,生活在最底层,身无长物,生活艰难,自然是不用说了,再看他的眼神,也不用说一定被人欺负怕了,也饿得狠了,才敢出来抢东西的。 这样的男孩子,若在落难之后给予帮助的话,他日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一个十分得力的助手,可以为他发挥最大的作用。 段誉向前走了一步,狗子马上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身后的拐杖,狠狠地握着,似乎,随时准备着,要给段誉致命的一击。 然而,段誉转了半个圈,朝那个中年女子走到。 段誉也不嫌脏,他一直走到那个中年女子的面前,说道:“大娘,你好,我叫段誉,刚才,就是我给了些桂花糕给狗子……他走得快,我没叫住他,所以,现在过来看看,狗子愿意不愿意去我家打工,要是他愿意的话,我哪里,有适合他的活儿干。” 那个中年女子一听,眼神亦悲且喜,她朝半空摸索着,一把握住段誉的手,惊喜十分地说道:“你说什么……你愿意让我家狗子去你家里做事?” 要知道,去年冰雪之灾,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而需要人帮忙的人家,就只有那么几家,所以,这僧多粥少的,虽然狗子无数次信誓旦旦地说,要找到活干,养活他娘,可是,他原本个子就小,年纪又小,还带着一个瞎眼的亲娘,有谁愿意请他这么一个孩子,来糊两个人的口呢? 段誉点了点头。 身后,“哐啷”一声,狗子手里的木棍跌在了地上。 他望着段誉,张大口,用力地喘着气,一只手还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说什么,你愿意请我?” 中年女子听到狗子的话,连忙大声喝斥道:“狗子,对着东家,哪里能你你我我的乱叫呢……叫少爷。” 中年女子虽然眼睛不好使,可耳朵灵光得很,她听出来了,这段誉也还是一个小娃娃,所以,就直接叫狗子叫“少爷”。 段誉微微一笑,对着狗子伸出手来,说道:“我叫段誉。” 狗子一看段誉白白嫩嫩的手,有些窘迫地想要伸手,然而,他的手上,黑一块黄一块的,脏极了。于是,他连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擦,讷讷地说道:“那个……我叫狗子。” 段誉微微地扬了扬眉,以前,穷人家的孩子都会起一个乳名,叫得越下-贱的,便若容易养的意思,现在,这个狗子,不用说,一定是这少年的乳名了吧? 段誉轻轻地说道:“狗子,你的学名叫什么?” 狗子红着脸,没有说话。 身后的中年女子又说话了:“狗子是我在城墙边拣到的,那时,我的眼睛还没有瞎,他也还小,光着屁-股,和一只野狗抢东西吃。于是,我就拣了他回来,起名叫狗子……” 居然,不是亲娘? 段誉惊异地望着狗子,竖起大拇指说道:“狗子,养育之恩是要报答的,你是好样的。” 狗子的脸红了。 自从他懂事起,就从来没有人听过别人夸过他,而段誉的这一夸,简直就是生平的第一次。 狗子捏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身后,那个中年女子絮絮叨叨地说道:“是啊,我男人死得早,有了狗子,便和他相依为命,可是,去年冰雪之灾,房子倒了,没法住了,狗子说,想进城来找个活干干,可是,这城里都是高门大户的,哪里需要一个毛孩子呢?来了这么许久了,就靠狗子去讨口吃的,饥一顿,饱一顿地吃着……” 段誉望着狗子,简直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子,有孝心,人实诚,而且,跑起来还蛮快的,这样的人,若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可是大把有的用的啊。 段誉想了想,忽然说道:“狗子,你既然没有学名,我就帮你起一个吧?怎么样?要知道,以后老让人狗子狗子的唤,我听了不舒服。” 狗子一听,声音都变了:“不换,这名字是我娘起的。” 狗子一边说,一边向老娘靠了过去,脏兮兮的小脸上,有说不出的倔强和坚持。 段誉叹了口气,说道:“狗子这名好听我知道的,可是,既然是你娘起的,就只能你娘叫,我们再起一个,让外面的人叫,好不好?” 狗子一听,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你也可以叫。” 段誉点点头,他弯下腰来,低声说道:“大娘,你夫家姓什么?” 那女子听了,说道:“妾身姓耿,少爷叫妾身耿大娘就行了,至于妾身的夫家则姓潘……狗子,你还不快谢谢少爷赐名之恩?” 狗子正要道谢,段誉想了想,说道:“你既姓潘,那么,我就帮你起一个名字叫‘融’字吧。意思是祝你‘家道和睦,其乐融融’的意思,你看好不好呢?” 狗子真的不知道好或者不好,所以,他迟疑着,却望向了自己的娘。 那个耿大娘听了,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她一边点头,一边问道:“请问,是哪个‘荣’字呢?可是‘荣光无上’的‘荣’么?” 段誉微微扬了扬眉,这个女子居然知道荣光无尚?那么,也就是说,她居然识字? 段誉说道:“耿大娘,这个‘无尚荣光’的‘荣’字固然之好,可是,总要靠着别人给予才可以得来。所以,我给潘融起的,是‘其乐融融’的‘融’,就是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其乐融融,开心快乐。” 耿大娘听了,不由地向段誉道谢道:“少爷有心了,这个‘融’字妾身喜欢,就叫潘融吧。” 狗子对于名字,似乎没有所谓,可是看到娘开心,他顿时也开心起来,狗子走到段誉的面前,说道:“多谢少爷赐名,从今天起,我就叫潘融了。” 段誉点点头,说道:“改天,我会教你写你的名字,你也要多读书认字。然后好好孝敬你娘。” 潘融用力地点了点头。 段誉回头说道:“耿大娘,你认得字?” 耿大娘说道:“妾身的夫家是私塾的先生,妾身嫁过去之后,就学认了几个字。” 第五百七十五章 此潘融非彼潘融 段誉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耿大娘认得字,这个潘融却不认得字呢,原来,还有这些渊源在这里啊。 可是,这个耿大娘既然认得字,可是,为什么正名都不帮潘融起呢?段誉想着,可能是她因为丧失亲人,心里难过,所以,才不敢帮他起的吧? 微微地顿了顿,耿大娘又说道:“因为妾身的父亲稍微懂得一点命想之学,说这孩子命中会遇到贵人。所以,妾身就一直不敢给他起名字,一直等到他的贵人来取。” 段誉从来不相信贵人之说,可是,听了耿大娘的话,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潘融是个好孩子。” 潘融站在那里,只着段誉夸自己,他却“嘿嘿”一笑,不知道要说什么。 段誉朝潘融说道:“这样,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停了,你过会儿带着你娘,去城东的‘源’记客栈去找我,报上你的名字,就有人招待你了。” 潘融点了点头,神情却始终讷讷的,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他是拿着棍子想打段誉的,可是,段誉却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惊喜,不但给他活儿干,还让他带自己的娘一起去? 潘融感激涕零地跪了下来,他诚心诚意地向段誉磕了三个响着,说道:“从今天开始,少爷就是潘…融的主人。” 潘融对于自己的新名字还不十分的熟悉,所以,叫起来有些拗口。可是,他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感激,却是真实的,而且是诚心诚意的。 多年以后,段誉都还记得这一刻,那是一个微雨的春日午后,少年的潘融,朝自己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清亮得惊人,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十分。段誉知道,那种光芒叫做“信任和感激”。 段誉告别了潘融和耿大娘,转身朝原路走去。 段誉刻,自己跑开的时候,段青茗是朝着自己追过来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停了这么许久,段青茗的人还没有到呢? 其实,段誉才一跑开,段青茗就来追着他跑来了。 只不过,段青茗才只一动,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看姑娘的面相,似乎大难劫,逆时光才得来的今日时光……姑娘,你眼前就有大难,若不快些化解的话,怕会大祸临头啊。” 段青茗只觉得心里“格登”一下,她转过脸来,只看到一个身材瘦得象条枯竹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阴恻恻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自己,只一眼,似乎就将段青茗望到了眼底。 那男子看到段青茗回头,忽然望着前方冷冷一笑,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这一家子,可全齐了——不应该死的,过早去世,应该死的,却逆时光重生……还有一个,明明已经死了,却被别人顶着灵魂又活了一遍……” 那男子的话,听得段青茗头皮发麻。 要知道,这男子的每一句话,可是字字指中要害,而且,针针见血,更重要的是,他所说的,分别直指段誉,段青茗自己,还有就是夫人丁柔。 因为,前一世的时候,段青茗曾经请人帮自己的母亲偷偷请过八字,那个人告诉段青茗,夫人丁柔命不该死。至于别的,都没有再说了。 段青茗回头,蹙眉眉低喝道:“你这算命的,胡说什么呢?我们家里,哪有你所说的这些事呢?” 那男子看到段青茗不承认,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我说小姐,你也别不承认,可是,你心里清楚,我说的句句是实是不是……我有说错么?你……” 话才说到这里,段青茗蓦地冷喝道:“好了,不要说了,我还有事,不想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 那男子又再冷冷一笑,他望着段青茗,摇头:“小姐,你真的即将大难临头了,难道说,你真的不愿意听在下一言?” 段青茗冷道:“你我孤男寡女的,有伤风化,所以,请你别在这里净说胡话了,我没空听。” 说完,段青茗转身就走。 那个男子看到段青茗走,也不阻拦,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但愿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说到这里,女子又扯起嗓子,朝着段青茗大叫了一声:“这位小姐,在下张半仙,就住在城西的城隍庙里,你有若什么求助的话,不妨去寻老夫……只不过,若是超过了下月初一的话,便神仙难救了。” 段青茗不理那个什么张半仙,她迈开步子,急急地朝前走去。 转过一个街角,那个张半仙不见了,段青茗这才虚脱一般地倚在墙上,浑身似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张半仙,究竟是什么人呢?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事情出来? 而且,他还说什么自己即将大难临头?那么,又会是什么样的大难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逆时光重生的人? 自己可不是重生了么?不但重生了,而且,还将曾经欺压自己的人踩在了脚下? 可是,段誉呢? 段青茗也没有能单凭一个梦境,便断定段誉真的是被人顶了身体。所以,这一段时间,她虽然怀疑,可是,却从来不敢肯定。可现在听这个张半仙如此一说,段青茗忽然想起段誉的诸多不同出来。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是段誉的声音。 段青茗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望着仰脸望着自己的段誉,心里忽然生出许多的酸楚出来。 她是重生,段誉是别人的灵魂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们两个,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逆时光重生的人。那么,这段誉是谁,这段青茗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是,这身体是段誉的,她的身体,也还是段青茗的,那么,他们彼此是谁,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伸手,抱紧了段誉。 段誉被段青茗抱住,他微微吃惊,可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段青茗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着一瞬间的温暖。 过了良久,段青茗才松开了段誉,她低声说道:“誉儿,从此以后,你和我相依为命。” 段誉笑了一下:“姐姐从来都是和我相依为命的啊。” 段青茗心道,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时光瞬息,变幻莫测,又怎么能说得定的呢? 段青茗笑笑,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说道:“对了,你追的那个小孩子呢?” 段誉说道:“没事啊……原本,我是想教训他一下的。可是,没想到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个瞎眼的老娘。所以,我就让他去我的店子里帮忙去啦。” 段青茗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要知道,这天底下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人何其多呢?这段誉一帮,又帮得了几个? 段誉牵着段青茗的手,又朝前走了几步。他忽然有些兴奋地说道:“姐姐你知道么?我今天帮人家起名了。” 段青茗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哦?你那么厉害?” 段誉拍拍心口,笑道:“当然啊,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弟?” 段青茗被逗笑了。她低下头来,捏捏段誉的鼻子,说道:“那么,你帮他起了什么名字啊?” 段青茗知道,段誉这样说,一定是帮刚才的那个小孩子起了名字。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段誉可没有走远,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帮别人取名字的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段誉的店铺 虽然,段青茗知道,段誉和那个抢了他桂花糕的小孩子有了什么样的交集。可是,这都不是段青茗关心的内容。更何况,这段誉自己,也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啊,这样的小孩子,能帮人家起一个什么响亮的名字呢? 段青茗淡淡地垂下眼眸,几乎是敷衍地说道:“哦,誉儿好厉害的呢,说说看,你帮他起了个什么名字?” 得到夸奖的段誉,就象个小大人一般地昂起了头。骄傲无比地说道:“哈哈,我当然厉害啊,所以,我也帮他起了个很厉害的名字。” 微微地顿了顿,段誉说道:“那个孩子他姓潘,我就叫他潘融。” 潘,是那个孩子的本姓。而融字,则是取自现代的有事里面那个“孔融让梨”的融。 段誉原本就是个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小大人,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将自己剽窃来的名字,变成了自己的创作,此时,还开心无比地对着段青茗宣誓。 段青茗似乎仍旧敷衍地说道:“潘……” 原本,段青茗只是想敷衍地说“这名字不错”的,可是,话只说到一半,段青茗忽然停住了。她睁大眼睛,望着段誉,有些吃惊地说道:“誉儿,刚刚你说,你叫那孩子做什么?” 段誉眨眨眼,说道:“潘融啊……” 段青茗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蹙着眉,仔细地咀嚼着那两个字眼“潘融……” 随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不停的翻动,段青茗的心中,有一个人影由模糊到清晰地现出一个轮廓出来。 那是个伫立在万人中央的男子,顾盼凛然,名动九宵。段青茗还得,当她在人群之中朝那个人望去的时候,漫天的日光似乎都消失了,普天之下,似乎只剩下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微光芒。 那个人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就叫潘融。可而今呢,段誉怎么说?他也给一个流浪的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潘融? 那么,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看不见的关系呢? 眼前的这个潘融,应该不会是前生的那一个吧? 段青茗低下头去,只看到段誉的眼睛里浮动着晶莹的光芒,他望着段青茗,一脸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会因为一个他随口所起的名字如此吃惊的般。 此时的段誉还不知道,有的时候,我们一生中最重大的改变,或者只是自于对方不经意的一个字眼,甚至是一个轻得犹如鸿毛一般的承诺。 就如当洪荒日落,天地重生,他觉得改变人生的那一刻你在,于是,便成功了。 段誉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起的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段青茗忽然笑了一下:“怎么会呢?这个名字很好。” 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呢?净想起前生的人,前世的事?那个潘融,一定不会是这一个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似乎又随意地问道:“誉儿,那个潘……融的‘融’字,是哪一个荣啊?” 段誉得意地一笑,比划着说道:“就是那个‘融’啊……‘其乐融融’的‘融啊。’”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或许,这天底下重名的人太多了,这个,一定不是那个的。 呵呵,其乐融融啊,这段誉的小心眼里,原来还藏匿着这样的念头么?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对了,那个叫潘融的孩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呢?还有就是,你接纳了他,又准备怎样安置他呢?是要将他接来段府呢?还是?” 要知道,段誉虽然是段府嫡出的公子,可是,他的身边各类侍候的人已经全部满员了。若想再进新人的话,就必须将这些旧人剔开一个。可是,这些人,要么就是段青茗帮段誉选的,要么就是段誉自己中意的,这一时之间,难不成段誉有了什么人选,让潘融取而代之么? 段誉说道:“潘融的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娘,而且,还不是亲生的娘,可是,潘融非常的孝顺,对他娘很好。而且,我也没有太多的地方安置他们,于是,就将他们放到了我的店里。” 段誉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要将潘融叫到段府里去,毕竟,段府是官宦人家,若想进一个人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而且,潘融的身边还带着老娘,在段府里长期居住也不是办法。更重要的是,三赖子和秃子因为生意渐好,慢慢觉得忙不过来,每一次看到段誉,就嚷着要他请新的伙计回来。而段誉这段时间跟着炎凌宇左跑右跑的,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寻找新的伙计,现在看着这个潘融年纪虽小,可是,眼明手快的,又事母至孝,一定是个不错的跑堂的。所以,段誉想将潘融叫到店里去慢慢培养。 触到段青茗似微笑,又似捉狭的眸光,段誉摊摊手,说道:“没办法嘛,谁让我店子小,用不了太多人呢……而且,我只有一个店子呢。”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若是你嫌你的店子小,我可以从娘亲的嫁妆里拿出几间店子让你试经营一下,只不过呢,你一定得保证,将原先的伙计保存下来,不能轻易地让他们离开。”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不随便找任何一个活计的茬儿,以及不随便的让一个伙计走人。因为,这些伙计才是真正面对顾客的人。他们知道每一个客户的习惯和喜好,更可以让顾客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所以,这种对伙计宽容的作法,是自从丁柔起就留下来的习惯,所以,丁柔已经故去,可是,她名下的店铺,却依旧还是数年前的伙计。 段誉听了段青茗的话,连连摆手道:“好了,姐姐,我年纪还小,更何况,娘的嫁妆是留给你的,我不要。再说了,我这些店铺啊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段青茗听了,笑笑,知道段誉不愿意,也就没有再勉强了。 毕竟,段誉的年纪放在那里的,他即使再聪颖,也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那些向来眼神犀利的掌柜一看,就知道这样小的年纪还处在决断不力的阶段。所以,虽然说,大多数掌柜都还算忠厚老实,可是,个别欺主的事情,自然也会发生的。 而段青茗自己,则因为有前世经常的经验,所以,这才能看透那些掌柜们的伎俩,更可以游刃有余的应付,可是,段青茗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能应付的事情,段誉就一定能够应付得来。毕竟,身为男子的段誉,更多的心思,应该放在读书识字上。 虽然,段正是个武官,也不求段誉什么,只不过,这金榜题名,对于段誉来说,仍然是无比的荣耀啊,就为了这份荣耀,段正也会督促段誉好好努力的。 听到段青茗不再旧话重提,段誉在心里轻轻地吁了口气。 要知道,段誉志不在家里的小店生意上。对于丁柔的嫁妆,他更加地没有丝毫的在意。自然的,段誉也不喜欢这些个什么绣坊啊,布坊、以及胭脂水粉之类的商铺,还有米铺什么的。 可是,在这古代,生意门路原本就少,除开这些,还有什么小本钱的生意可以做的呢? 段誉自然有段誉自己的办法,若是没了银子,自然也有筹银子的办法,总而言之,段誉的座右铭就是凡事,只能靠自己。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这一走,就到了街头的对面处,马车夫早就等在那里了,看到段青茗和段誉出来,连忙拿了小马札,让两人上车。 第五百七十七章 特别的旗幡 段青茗牵着段誉的手,登上马车坐定的时候,段青茗忽然对段誉说道:“誉儿,你的店铺在什么地方呢?离这里究竟远不远呢?” 马车还候在那里,等待着主子的指示,而段青茗还真是好奇,段誉的这人所谓的店铺,究竟在什么地方。 段誉指了指前方,说道:“也不算远的,从这里一直向东,到了东大街的尽头,再往南转,在寿康路的路中间呢。” 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惊异地说道:“寿康路的中间?可是靠近喜来茶坊的地方么?” 段誉点了点头,有些含糊地说道:“大概差不多就是那里吧。” 段青茗说道:“那里离我们的铺子不远,我上次去过……” 说到这里,段青茗忽然低声说道:“可是,誉儿,那里喜来茶坊的桂花糕比这里还要出名,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呢?” 段誉耸耸肩膀,摊开手,无辜地说道:“可能是口味问题吧……我始终觉得,这天下茶坊的点心好吃一些。” 虽然是姐弟,可也不能言无不尽。更何况,段誉根本没有法子告诉段青茗,他至所以喜欢天下茶坊的桂花糕,只不过因为薛凝兰说过,天下茶坊的桂花糕确实好吃过喜来茶坊的。于是,段誉新请了一位有名的点心师傅回来,想将天下茶坊的桂花糕打包回去给他试试,看他能不能以假乱真,做出比天下茶坊里的师傅更好的桂花糕呢。 当然了,这些都是段誉的经营策略,更重要的是,段誉不能告诉段青茗,就因为薛凝兰的话,才激起了段誉的好奇心,这才频频过来天下茶坊的。 段青茗也只是闲话两句,丝毫都没有要追究的样子。此时,她吩咐马车朝段誉说的那个地点驰去,一边转过头来,对段誉微微点头,说道:“哦,或许是的。” 有时候,你喜欢某一样东西,某一个人,并非因为他有多好,或者好过其他多少,最重要的是,你喜欢,虽然讲不出理由,可是,也已经足够了。 段誉坐在马车上,以手支着手肘,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姐姐,你最近见过凝兰么?” 现在,段誉对薛凝兰的称呼,已经由原先的“凝兰姐姐”这种尊称,直接地变成“凝兰”的直称了。 段青茗曾经房间地指正过几句,段誉不肯听,她也只好作罢了。此时听到段誉问,段青茗说道:“没有啊,只是前几天凝兰来我这里小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段誉点点头,忽然问道:“对了,姐姐,那个聂采月,姐姐还有联系么?”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 自从上次聂采月在段府里见过刘渊之后,听说回去又大病了一场,自此,便很少出门了。 段誉眸光微微地变了一下,忽然淡淡地说道:“姐姐,我听说最近聂采月和刘渊走得很近。” 段青茗微微惊奇道:“采月和刘渊……” 段誉点了点头,再想起从炎凌宇处听来的只言片语,说道:“是的,刘渊最近是不是也很忙啊……因为,他在忙着应付聂采月呢。” 段青茗忽然抿唇一笑,说道:“誉儿,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呢?” 段誉毫不客气地白了段青茗一眼,冷冷地说道:“我只是告诉姐姐,刘渊很适合你,千万不要让别人抢走了。” 听了段誉的话,段青茗忽然呆了一呆。 什么叫刘渊很适合自己? 这段誉究竟想做什么呢? 段誉似乎不想解释自己的话了,他倚着车门,忽然淡淡地说道:“唉……宁保举和宁仲举两个傻冒靠不住,刘渊桃花运不断。你说说,究竟哪个好呢?” 段誉挠了挠头,似乎在烦恼什么。 段青茗笑出声来:“誉儿,你在编排什么呢?” 段誉说道:“也没什么啊,我只是在帮你找个可靠一点的姐夫,不要让人家欺负你。” 段青茗一听,蓦地失笑起来。她说道:“怎么,这么快嫌我碍你的事了?想赶我出嫁了?” 段誉以一种无语的眼神望着段青茗,扁了扁嘴,说道:“难道姐姐没有听说过女大不中留的这句话么?” 今年段青茗刚刚过了十岁的生辰,虚岁十一岁,这无论怎么算,都和“大”字扯不上关系。可是,古时的女子一向结亲比较早,更何况段青茗的面前,还有个讨厌的白远皓挡着,这事儿,若不早些订下来的话,始终都是一件麻烦的事啊。 段青茗再一次呆住了。 “女大不中留”,这句话可是说她的么? 可是,她真的大了么?到了要出嫁的年纪么? 段誉不理段青茗,他转过眸子,又开始数手指头:“原本相貌身材,炎凌宇是最先说的,可现在呢,这最靠谱的,却变成不靠谱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嘛,这小子不但靠不住了,而且命不会长了……” 段青茗的眼神蓦地冷了一下,她冷冷地说道:“誉儿。” 段誉连忙住了口。 段青茗看着象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可只有段誉知道,段青茗是个认死理的人。而炎凌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她的死角位置,但凡段誉提一次,段青茗就会翻一次脸,现在,段誉一下子没有记住,拿了炎凌宇出来说事,段青茗立刻就翻脸了。 段青茗似乎并不想和段誉追究什么。她淡淡地转过眼神,朝着车窗外望去。 恰逢马车正穿过闹市,正寿康路走去。再转过去一个弯,就是寿康路了。段青茗一个招皮间,就看到一面很特别的旗幡。 要知道,在这店铺林立的地方,大家都会挂上旗幡,以让自己的招牌更远就能看得到。 可现在,这种旗幡多了,飞扬飘舞之时,却变成了到处都是白芒芒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谁的或者谁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旗幡——不应该说是这些个旗幡。无论你从多少个旗幡之中,都可以一眼就看到他的存在。 因为,这个旗幡,既不是一副,也不是两副,而是整整的三排那么多,从高高的楼顶,一直插到了楼顶的中部,旗帜飘摇,字面闪烁。 平常的旗幡,全部都是印着店名,甚至是标志。可是,眼前的旗幡,却是什么都没有的——既没有店名,也没有标志——那是一面红底绣着黄花的旗帜,中间,有一颗大大的五角星,而五星的周围,则围着几颗细小的星星。此时,旗幡飞舞,星星闪烁,那样简单而且喜庆的色调,蓦地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旗幡之下,竖插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小旗幡,每一面的旗幡之上,都绣着一个字,并不是平时的标语,什么“宾至如归”啊什么的,而是“天天特价,鲍参翅燕”几个大字。 旗幡的下面,就是这间酒楼的名字了。 这间酒楼的名字也非常的特别,并不是寻常的那些什么悦来啊,泰安啊,又或者是什么居啊的。他的名字,只有几个字,不但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看过。 再下面的旗幡,则更加小了一些,也更密了一些,这些密密麻麻的旗幡之上,全部都印着一个笑脸,顺着和风四起,仿佛在和谁打着亲切的招呼。 招牌上,只有几个简单的字样,中国大酒楼。 流金流凸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光泽,倒映在林立的旗幡里,有一种令人跨越时空的恍然。 如此另类的设计,如此别出心裁的装潢,段青茗顿时被吸引住了。 段青茗一眼看到那个旗幡,顿时觉得新鲜,她连忙拍了一下身边的段誉,说道:“誉儿,你看看那面旗幡……怎么样,做得特别么?” 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并不是那些旗幡做得不好,而是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出自他的手。所以,你说好或者是特别,他都统统的应下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东家的朋友? 段青茗一眼看到那个旗幡,顿时觉得非常的新鲜,自然的对那几个大字的标语,更加的感觉到奇怪。 要知道,这年头,招睐商家的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也曾有人摆下流水宴,更有人设下各种折扣,为的就是招揽生意。可是,这拿鲍参翅燕做特价的店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段青茗都还是第一次看到。因为,不是没有人想,而是大家根本就不敢想。 段青茗往窗边靠了靠,将旗幡上面的几个字眼重新看了一次,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不由喃喃了一句:“鲍参翅燕天天大特价?想必这个‘特价’并不便宜吧?” 要知道,鲍参翅燕由均有险山深海而来,而且捕捉不易,泡制不易,常常要以性命来交换。所以,数量更是极少。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些补中珍品,贵中之贵的东西,向来是上层祖传不惜高价求之的珍品。所以,能流于市面上的数量就更加少,价格更是昂贵,所以,用这些菜来做特价,来做噱头的话,连段青茗都觉得,这店主有些哗众取宠之嫌了。 段青茗重新打量了一家明显是新开张的酒楼,不由微微地蹙了蹙眉。 这一间酒楼非常的大,而且,招牌也做得非常的醒目。周围,已经围拢了不秒的食客,还有更多的人,正在源源不断而来。段青茗自己也是个生意人。深知道吸引顾客眼球的重要性。看对方单单一个招牌,就如此的耗费心力,真不知道,这一间如此别致的酒楼,还会有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 段青茗沉思着,看着这些飞舞的旗幡,回头问段誉道:“这些东西,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视线,做出这东西的人,当真了不起。” 想到这里,她连忙拍了一下身边的段誉,说道:“誉儿,你看看那面旗幡……怎么样,做得特别么?” 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并不是那些旗幡做得不好,而是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出自他的手。所以,你说好或者是特别,他都统统的应下了。 想了想,段青茗又说道:“这旗幡不错,这招牌也不错。可惜的是,这个噱头有些过了。” 一直沉默着的段誉忽然闪了闪眸子,他侧过头来,问段青茗道:“姐姐觉得,这噱头怎么就过了呢?” 段青茗失笑道:“誉儿,你不会不知道,这鲍参翅燕有多么贵吧?即使是打起了特价的招牌,寻常百姓也是想都不敢想的。而那些平日里吃习惯了鲍参翅燕的人呢,则不会稀罕这些特价,更不会为了这个特价而来。所以,我觉得这个店家,一定是打错了噱头。” 想了想,段青茗又说道:“只不过,这个旗幡还真的不错,你看看,居然引来了这么多的人。” 段誉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难道姐姐觉得,这些个客人,是被这些旗幡引来的么?” 段青茗笑道:“誉儿,你不会告诉我,他们是被这“鲍参翅燕,天天特价”几个字给引来的吧?” 段青茗随口说说的话,却令段誉蓦地失笑起来,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姐姐,须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且,往往你认为不可能的事,说不定就真的会发生。而且,说不定,就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怎么,你不想去试试,这所谓的特价,是不是真的是鲍参翅燕么?而且,价格怎样?” 段青茗很奇怪段誉的反应,她再看一眼明明吸引了许多人眼球的旗幡,还有越来越多地围拢过来的食客人,她顿时有些诧异地说道:“咦……居然如此多的人来?” 且不管这噱头如何,段青茗发现,店门口处,犹如街市一般热闹。有奇怪妆扮的小二,正在门口发着各类传单。 那些传单,一进了那些个围观者之手,大家便争先恐后地朝店里涌去。 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来,前面却竖起了“满座”的牌子。有小二站在人前,弯腰鞠躬地向大家解释,那些围观者这才不满地逐渐散去了。 要知道,向来店家只往里迎客,可没有见过往外赶客的。可这一家店,不但做到了,而且,还让人如此恋恋不舍? 不得不说,这令段青茗心下更加奇怪起来。 看着段青茗跃跃欲试的眼神,段誉忽然笑道:“怎样,姐姐要不要去试一下呢?” 段青茗指了指门口,说道:“你没看到,已经满座了么?” 段誉笑笑,却还是不说话。 段青茗还待说什么,马车已经停下了——因为,前面的路很堵,车很多,车夫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过去了。 车夫拴子隔着车窗问道:“大小姐,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么?要再往前的话,我们就要绕路了。” 若再要向前,怕只能绕路了。所以,栓子得问清楚两位主子的意思,千万不要走错了路,若再想返回的话,可就难了。 段青茗看看段誉,那意思在说,你所谓的酒楼究竟在哪里呢?是绕路,还是继续走呢? 然而,段誉还是笑笑,他拉着段青茗的手,说道:“姐姐,我们到了,下车吧。” 到了么? 段青茗转眼朝窗外看了一圈。 马车靠近的地方,就是名满大夏的金满楼金饰店。再过去,就是宁家酒楼,这两个地方,都占地极广,可以说,除了这间名叫什么中国大酒楼的酒楼之外,其他几个最好的位置,全部都被他们给占光了。 再往前却,就比较偏了。段青茗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到段誉所谓的酒楼究竟在哪里。 段誉却是吩咐马车停下,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段青茗就下了马车。 段誉一手推开人流,一手拉着段青茗,径直朝中国大酒楼走去。 段青茗想说什么,周围人声鼎沸,根本就听不到。于是,她只好一边跟着段誉,一路向前走去。然后,在遇到人多的地方,还不忘记让大家让一下,让一下。 段誉闷头往前走,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他也不看人,低着头,就往里闯。 段青茗一看到段誉硬闯,不由地低叱道:“誉儿,你看看,那里不是写了已经满坐了么?你怎么还往里去呢?” 看到段誉往前闯,那些还没有散去的人们也开始不满起来:“我们在这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为什么他就能往里去啊?而且,他还没有请帖的?” 这人一开口,他身后的人连忙说道:“是啊,是啊,你们掌柜的怎么做的啊?我们在这里等的还没有的进,凭什么他一来,就可以进去了呢?” …… 一个伙计迎面走了过来,他瘦高个,马长脸,原本狭长的小眼睛因为满脸的春风得意而显得红光满面,这个伙计原本就出来赶人的,可是,他一看到段誉,身子一矮,就想作揖,段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走到段誉的身后,朝门外说道:“大家不要误会了……这两位,是我们东家……的朋友。” “东家”两个字,原本就要出口了。可是,段誉一眼过来,他立马就改了词。 段誉拉着段青茗一直往里走。一直走到楼梯边,段青茗这才挣开手,她站在楼梯的一角,望着段誉,轻声说道:“誉儿,你真的是这家酒楼的东家朋友么?” 段誉摆摆手,说道:“嘿,什么东家的朋友啊……你别忘记了我曾经和炎凌宇合伙开酒楼的事情啊!”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今天人很齐 听了段誉的话,段青茗忽然就呆了一下。 段誉和炎凌宇合伙的事情,是在去年的冬天。而且,还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冰雪街门。 段青茗忽然想起,上一次的冰雪街市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也曾经听炎凌宇说过,全部都是段誉的手笔。可现在,段誉居然又做起了这个生意么? 段青茗深深地看了段誉一眼。 这个她一直看了两世的孩子,只不过才几岁的年纪,可是,居然已经学会了这么多么? 段青茗忽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一直以来,她总是习惯性地将段誉当成一个孩子。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她眼中的“孩子”,却可以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或许,眼前的这个段誉,真的有着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能力的吧? 段誉朝周围看了一眼,一拉段青茗,说道:“好了,这是大厅,我们不要这里的说……姐姐,他们已经在等了,我们一起上楼说去。” 正在这里,原本想拦他们的伙计立马迎了上来,他一看到段誉,眼睛立马笑成了一条缝隙:“主子,您来了……” 段誉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那个人,却是认得段青茗的,他一看段青茗,立马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笑道:“大小姐好……奴才名叫三赖子。” 段誉微微蹙了蹙眉。脸上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望着这个如此眼生的伙计模样的人,说道:“你认得我?” 三赖子心道,我当然认得您啊,皆因为我曾经在段府的门前蹲点啊,足足蹲了半个多月,你说说,怎么会不认识您呢? 自然了,这话三赖子可是不敢说的。 不要说旧话不重提,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三赖子,是想彻底地忘记过去,然后跟着段誉重新做人。 段誉淡淡地朝三赖子看了一眼。 三赖子的脸有些红了。 他一看段誉的脸色,连忙改口道:“大小姐,主子经常对小的们提起您,小的听着听着就记得了……更何况,主子说过了,他只和他的姐姐才如此亲密,所以,小的就斗胆猜测了一下。” 段青茗笑了一下:“你叫誉儿主子?” 看这个三赖子八面玲珑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闯过不少地方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肯跟段誉,还叫段誉主子?那么,他在段誉的生活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身份呢? 三赖子知道段青茗眼睛毒,既疼爱段誉,又眼睛里容不下砂子。于是,他连忙解释道:“大小姐……小的就是这中国大酒楼的跑堂……您看看,这里写着呢!” 说完,三赖子转过身去,让段青茗看他的背后,原来,他的稀奇的伙计衣服背后,还真的绣着几个大字“中国大酒楼。” 段青茗掩口笑了起来。 她指了指三赖子身上那一套合体,而且绝对不会累赘的伙计衣服,看着眼前显得精干伶俐的三赖子,不由地问道:“你这衣服是谁做的?” 若说这衣服又是段誉想的,段青茗可不信了。因为,段誉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是懒得多看一眼的,平日里要做衣服的时候,都是她帮段誉挑好材料,量好尺寸,然后,做好送过去,通常,衣服都送过去好多天了,段誉都不会试一下,你若问他,他的理由永远都是“不是有衣服穿嘛,有空再说。” 为了这事,段青茗没少说他,现在,你说他会做衣服,段青茗怎么会信呢? 果然,三赖子偷偷地看了段誉一眼,看到对方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这才规规矩矩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主子设计的。然后,请了裁缝师来做的。” 为了这套衣服,段誉可是费了不少的心神。现在想来,自己所跟的这个主子,还真的与众不同,独树一帜啊。 三赖子无数将都在庆幸,他荒唐了半生,一直找不到生存的理由,原本以为没了,可现在想想,才知道他的使命,就是等主子的到来。 段誉设计的么? 段青茗可不知道,这段誉还有设计衣服的天赋呢。 段誉已经上了楼梯,他在上面朝段青茗招手:“姐,姐,快上来,他们已经在等了。” 他们么?那么,还有别的人在等么? 段青茗笑着和三赖子点点头,然后,随着段誉的步伐上楼去了。 这酒楼分一楼和二楼。一楼的台子并不多,充其量,也只有二十来张台子。而且,这些台子,还全部都是靠窗子的。 这些窗子,原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想来装修的时候房间扩大了,此时,人坐在窗前,显得亮堂得很。 再往二楼,就全部都是一间一间隔开的小雅座。 每一个雅座的门口,都有一个别出心裁的名字:“北京”,“上海”,“廊坊”“苏州”等等。 而且,段青茗发现,苏州那间雅间在最靠里的地方,空间特别的大。和别的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房间里山水石雕,无一不齐。 段誉径直朝“苏州”走去。 才一走到门口,忽然,门内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段誉,你怎么现在才来?可叫我们好等。” 段誉咧嘴笑了一下,冲屋子里招了招手,然后,就牵着段青茗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十分热闹,而段青茗惊奇地发现,这里面,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她仅有的几个朋友。 薛凝兰,聂采月,玉萝公主。而其他的,则是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清铎,还有就是宁家兄弟了。 薛凝兰还是一看到段青茗,就笑昨眼睛眉毛都找不到的样子。而聂采月,还是和以前一样,淡淡地唤了段青茗一声,眸子里透着喜悦的光彩,却没有过多的话。 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开始转着段誉问个不停。宁家兄弟一看到段青茗,就笑着,个个过来叫妹子。 只有,这种场面,段青茗却没有看到刘渊。 是的,除了炎凌宇之外,段青茗今生为数不多的朋友,全部都到了,唯独刘渊没有来。 段青茗闪了闪眸子,却没有说话。 看到段青茗的视线停顿了一下,段誉说道:“刘渊哥哥这会儿有事,可能要等会儿再来。” 一侧的聂采月不由地眼神黯了一下。 段青茗居然还记挂着刘渊? 段青茗恰巧看到了聂采月脸上的不悦,她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誉儿,以后,你不要再刘渊哥哥,刘渊哥哥地叫了,要叫她刘兄。你知道么?” 段誉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段青茗的话。 段青茗说道:“‘哥哥’是自己的至亲血脉。非同族而不得轻唤。而‘兄’,则是尊敬的意思。所有你尊重的人,都可以以此称呼。” 段誉不明白地说道:“可是,姐姐,刘渊哥哥是我们的义兄啊。” 段青茗说道:“这义兄是私底下里叫的,若是让外人听到了,怕会说我们有攀权附贵之嫌。所以,你以后的称呼上,还是留意一些吧。” 段誉扭了扭身体,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可是,我就是视刘渊哥哥为兄长了。我是打心里尊重他的啊。”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一眼眼神稍微松动的聂采月,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可惜的是,人同此心的,又有几个人呢?你若显得过分亲热了,倒叫别的人想歪了,而且,刘渊也会难做的。” 段誉斜眼里,看到眉头舒展的聂采月。他恍然,段青茗这话,是说给聂采月听的。 虽然,这些段青茗并不在乎,可是,段誉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第五百八十章 女孩儿的心事你别猜 段誉的不舒服,来自于聂采月的无事生非。 固然之,聂采月喜欢刘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在这个礼教社会,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过天的社会,一个女子,对于一个男子的爱慕,说得简单些,就是一场笑话,若是说得严重些,就是不知道羞耻。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对刘渊 不错,爱情是盲目的,可是,若是你盲目得连事情的真相都看不到的话,那么,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现在,聂采月在段誉的心里,就是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 因为,她不但盲目,而且忘本。 聂采月在迷恋刘渊的时候,肯定早已经忘记了,她可以认识刘渊,完全是因为段青茗之故。 而聂采月,只不过是迷恋刘渊的英俊外表,还有就是他显赫的家世。可段青茗对于刘渊,却是有着救命之思和收留之恩的再造恩人。莫说段青茗对刘渊没有那种儿女私情,即使是有,也关不到聂采月的任何事情。 所以,凭什么,段青茗要对聂采月屈尊降贵地解释?凭什么,聂采月要如此针对段青茗呢? 段誉看不得段青茗受半点的委屈。他转过头来,朝聂采月望了一眼。 段誉的个子不高,神情也不算冷,可那一眼,聂采月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狠戾的感觉——第一次的,聂采月发现,这个小小少年,看似纯真随意的眸子里,居然有一种令人战栗的力量。 段誉握着段青茗的手,忽然冷笑道:“我不,我偏不……我要走自己的路,哪里管得住人家说什么呢?”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却不说话。 段青茗明白段誉的意思,可是,却不准备附合。 一则,她既然对刘渊没有男女之情,那么,就应该让刘渊得到更好的。再者,聂采月之于刘渊,虽然不是良配,可是最起码,聂采月的嫡女身份,再加上和她关系极好的表姐入宫受宠,虽然刘渊并不稀罕,可是,这对于刘渊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助力。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前世简直是没有朋友,聂采月虽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可是,段青茗是将她当好朋友看的,对于好朋友喜欢的人,她一定竭力成全。 一侧的薛凝兰朝段青茗和段誉看了一眼,再看一眼脸色微红的聂采月,她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薛凝兰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可是,她同样也是个聪明剔透的人。眼下,她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所以,一看就知道,段青茗在竭力维系她和聂采月之间的友谊。 薛凝兰走上前来,握住段青茗手,故意说道:“青茗,你今天是怎么了?当初,是你救刘渊于危难,然后,又因为誉儿的关系和刘渊义结兄妹?我看你们兄妹的感情一向都是很好的。现在,居然要生分起来了?” 段青茗感激薛凝兰的解围,更加感叹那一句“因为誉儿而义结兄妹”。往事浮上尽头,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凝兰你这话就错了……当日里,我段府的形势严峻,为了誉儿,我恳求刘渊留下,为了避嫌,和他以兄妹相称。并且相约,要一生一世都做一对好兄妹。” 说到这里,段青茗微微顿了顿,又说道:“当日里,刘渊还是一介入京寻父的傲骨少年,怎样相称,自然没有关系。可现在,我们身份悬殊,再加上刘渊的身份日益显赫,哪里还能象以前一样随意呢?” 薛凝兰想起刘家的门第,再想起对刘渊虎视耽耽一对异母妹妹,还有一个至今仍旧觊觎他的锦绣公主,再想起段青茗和锦绣公主因为刘渊之故而对段青茗的种种为难,她不由地点了点头,说道:“青茗你是对的,而且,我们年纪慢慢大了,行为言论也不能象以前那样随意了。再者,刘渊这个年纪,怕差不多要议亲了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和他走得太近了,还真会让人误会的啊。” 薛凝兰意指聂采月。而聂采月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脸又微微地红了一下,心里却是欢喜的。 原来,段青茗想和刘渊保持距离么? 可是,看刘渊的表情,似乎对段青茗特别不同的啊。原本,段青茗收留刘渊的原因,聂采月并不知道,现在听了,心里也蓦地释然了。 在古时,救命之恩大过天。段青茗既然救了刘渊一命。那么,刘渊对段青茗特殊一些,也是自然的。 只是,这段青茗的命,似乎也太好一了些,好得让聂采月既羡慕又嫉妒。在府内,段青茗可以将庶母和庶妹踩在脚下,又得段正的看重。若说在在闺阁之中,又得薛凝兰真心以对。可以说是一对闺阁密友。 而且,这还不算,段青茗在上,还有炎凌宇护着,外有刘渊的加倍看重,身边还有个护犊子一般护着的段誉,再加上薛氏兄弟,虽然口里不讲,可是看那样子,对于段青茗,都是十分的推崇。 这样的女子,仿佛天生就是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天下之大,好象就没有什么事是难得过她的。 这样的段青茗,就象是一个发光体一般,总能聚焦起太多的关注和宠爱,这让在府中被严苛的父亲轻视,被庶妹欺压,自己喜欢的人又心不在自己这里…… 林林总总,聂采月就更加地恨段青茗。有时,她居然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姓段,为什么不是那个人人关注的段青茗。 段青茗话握紧薛凝兰的手,笑笑说道:“还是凝兰懂我。我的这些心里话,全部都被你说出来了。” 薛宁轩和薛子轩围了上来,看到二人的样子,薛宁轩话多,不由地奇怪道:“咦,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听不懂呢?” 段青茗的脸红了。 薛凝兰却朝薛宁轩轻轻地“啐”了一口,说道:“走开,走开,女孩子们的心事,你们可别猜。” 薛宁轩吃了钉子,扁扁嘴,不说话了。 薛子轩却拍拍薛宁轩的肩膀,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宁保举和宁仲举凑了上来,宁保举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他看着段青茗,说道:“妹妹,若有人敢欺负你的话,告诉哥哥,不管他是刘渊还是谁,哥哥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段青茗的脸更加红了,她温声说道:“宁哥哥放心,没有人敢欺负我的……” 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妥,段青茗又补充道:“而且,若有欺负我的话,我定会告诉哥哥们的。” 宁保举原本浮上些失望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说道:“敢欺负我的妹妹,我们哥俩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一侧的宁仲举却微微摇了摇头。 依段青茗的性子,莫说是没有人欺负她了,即使是有,她也不会找宁家兄弟去帮她。更重要的是,他们兄弟和段青茗差的还真不是一个档次,要帮,也无从帮起啊。 只不过,宁仲举没有想到的是,没隔几日,段青茗还真的找他们兄弟来帮忙了,而且,这一帮,还真帮了个大忙。 自然了,那都是不久后的事情了。 众人热闹地说着,段誉却眸光深深地朝聂采月看了一眼。 段誉发现聂采月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段青茗的身上,只不过,那眼神之中的感情相当的复杂,有嫉妒,有羡慕,有欣喜,又有说不出的阴郁和悲哀。 段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种复杂的感情,犹如纠缠的蔓藤一般,在聂采月的心里,正在疯长,疯长,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将她的本性都掩盖住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薛凝兰的归宿问题 到了那时,聂采月便不再是段青茗的朋友,而是一个致命的对手。 只不过,段誉是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向前跨了一步,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将段青茗挡了一下——哼,这个聂采月根本就不配做段青茗的朋友。段誉敢担保,只要聂采月敢动一下段青茗的歪脑筋的话,他段誉就会让聂采月万劫不复。 段誉握紧手心,轻轻地扯了一下段青茗的衣服,段青茗蓦然回过头去,正看到了聂采月复杂至极的眼神。 段青茗朝聂采月笑笑,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采月你在想什么呢?” 聂采月的眼神被段青茗撞了正着,再躲闪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她望着段青茗,大大方方地笑道:“没什么啊,我只在想,青茗你今天的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段誉用鼻子哼了一声,完全是欲盖弥彰,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青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诧异地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着聂采月的手在一侧坐下,说道:“你啊,就是太贪静了,搞得大家都怕打搅到你的样子,不敢和你说话,不敢上前。我若是见着了伯母的话,得和她说说,别老护在家里,这有空没空的,可得多出出门。” 聂采月的眼神黯了一下,她轻轻地说道:“母亲并不阻拦我出门的,只是父亲……” 微微地停顿了一下,聂采月说道:“是父亲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能老出门在外,怕惹人非议。”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聂采月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太好过,最起码,她母亲的这个正室夫人,做得也不太顺畅,若非如此的话,就连女儿出门的这种事情,也要丈夫来管么? 段青茗想了想,轻声问道:“你的那两个庶姐庶妹最近怎样?” 聂采月说道:“还算是安分吧……也没有怎么难为我了。” 想了想,聂采月又说道:“她们两个,向来都只围着父亲转的,而且,最近太君的寿诞就要到了,她们个个都在挖空心思的找礼物,送给太君呢,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思来管我。” 段青茗曾经听薛凝兰说过,聂府的太君强势而且聪慧,在聂府之中,向来占据着很大的一席之地,就连聂老太爷,都对她敬畏三分。 段青茗低头深思了片刻,忽然说道:“采月,老太君最喜欢什么呢?” 聂采月想了想,说道:“老太君最喜欢佛经……因为她每日里都喜欢闭门念经。” 段青茗微微地侧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记得,薛凝兰曾经说过,聂府的老太君是候门之女,也是将门之女。前半生里,曾经随父出征,杀伐果断,可这样的人,却偏偏喜欢佛经? 段青茗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道:“对了,采月,老太君寿诞,你会不会请我和凝兰去啊?” 聂采月似乎有些为难。她嗫嚅了一下,这才说道:“青茗,你知道的,我是很欢迎你去找我玩的……可是……” 说到这里,聂采月的脸似乎红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可是,老太君素来喜欢清净,而且,她常说我身体不好,自小多病,并非多福之人,所以,平时都不准我近身的。” 段青茗问道:“那么,老太君是不是也会说,你的母亲平日里事务繁忙,又要掌府,又要照顾你的身体,所以,平日里,都不需要陪侍的,是也不是?” 聂采月听了,顿时讶然道:“青茗,你怎么会知道的?”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聂采月和聂夫人是被人给孤立起来了。 要知道,这掌府之人虽然是聂夫人,可是,府里真正具有威严的,却是老太君,一个正室夫人,若是得不到老太君的照拂,特别是聂府老太君的那种性格,相信聂夫人的日子可不一定会好过的。 段青茗不答反问道:“那么,聂伯母和你因为一则老太君不喜,二则因为省事麻烦,所以,平日里没事什么的,就真的不去老太君那里了?” 聂采月有些别扭地转了转身体,低声说道:“她既然不喜欢我,我又为什么凑上去呢……更何况,她有全姨娘陪着,要我来做什么?” 段青茗听了,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全姨娘还真有些手段。 段青茗接着问道:“全姨娘是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聂采月摇了摇头,说道:“我爹爹一共有三房姨娘,五个小妾,其中,全姨娘是老太君的侄女儿,所以,和老太君走得最近。傅姨娘却是最受宠的一个。” 段青茗拍拍聂采月的手,说道:“来,你将你府里的情形详细地和我说说。” 段青茗拉着聂采月在一侧喁喁唧语,薛凝兰自动自觉地走到一侧,不去打扰她们。 段青茗是个热心的人,所以,她这是在帮聂采月支招的呢。 要知道,当日的自己,老太君都不太喜欢自己。自己也不愿意接近那两位老人。可是,段青茗告诉她说,要看清形势,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最举足轻重的人,然后,要以心待之,以诚待之,绝对不可以生出巴结之心。 薛凝兰听了段青茗的话,也照做了。所以,今日里的薛勇强,无论如何嚣张,就因为正室和嫡女受宠爱,所以,他平日里,都得忌着三分,不敢太过放肆。 只是…… 薛凝兰看了看聂采月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这聂采月,就象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平日里,无论段青茗怎么教她,都只能应一时之急,绝对不会举一反三。 想到这里,薛凝兰微微摇了摇头。 耳旁,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凝兰,你怎么叹气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薛凝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誉儿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段誉的嘴,立马扁了起来,他纠正道:“段誉,叫我段誉。” 薛凝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说道:“好,段誉,我没事,这下,你可以放心没有?” 段誉朝薛凝兰的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很难看到薛凝兰了。 一则因为他忙,这二呢,则是因为薛宁轩和薛子轩就象是防贼一般地防着他。 段誉看着这二人,心里灰常灰常的无语,看看这二人是什么眼神嘛,就差一点儿可以写上“防水,防盗,防段誉了。” 只是,他段誉想做的事,岂是这两个书呆子能管得了的?看来,得想个办法,将这二人支开了才是。 薛子轩和薛宁轩已经迎了上来,薛宁轩朝薛子轩使了个眼色,然后,他哈哈笑着,自己隔在段誉和薛凝兰之间,伸手,拍拍段誉的肩膀,说道:“那个,段誉啊,你今天叫我们来,究竟有什么好事嘛?你倒是说来听听啊。” 这边,薛子轩已经和薛凝兰走到了一边,薛子轩比薛宁轩聪明多了,他可没硬拉着薛凝兰走,只是看了段青茗和聂采月一眼,轻声说道:“要不是妹妹早些告诉我的话,我还差点以为,她们俩的感情,好过青茗和你的感情了呢。” 薛子轩成功地引起了薛凝兰的注意。 薛凝兰笑道:“哥哥哪里话?采月在府里老是被那些庶姐和庶妹们欺负,老太君又不喜欢,青茗这是在帮她支招儿呢。” 薛子轩怀疑地问道:“这样有用么?” 薛凝兰笑着摊开手,朝薛子轩自豪地说道:“别的就不用说了,现在,你看看我,就知道有没有用啦。” 第五百八十二章 薛凝兰的归宿【二】 怎么会没有用呢? 经过薛凝兰的一番经营之后,薛府之中,再没有人敢明里暗里的为难于她。即使是薛勇强,也会有事没事地,找些自己开不了口的事情,委婉地通过薛凝兰去向老太君求情。薛凝兰的地位涨了,聂夫人更不用说了。所以,现在的薛凝兰在府里的位置也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 妹妹在府里的地位,薛子轩自然都是知道的,看到妹妹一脸的自豪,他不由揉了揉薛凝兰的头发,宠溺地一笑:“好了,算你最厉害好没?” 薛凝兰心中得意,不由“嘿嘿”地笑了起来。 望着一脸自豪的妹妹,薛子轩忽然想起,之前的时候薛凝兰在府中并不受宠。除了薛勇强的偏心之外,更因为老太君曾经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对于府中诸人的一言一行都苛守着可怕的准则。薛子轩和薛宁轩因为是薛家的男子,再加上两个人十分受宠,所以,老太君对两人宽容有加。但薛凝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那笑不露齿,行不动群的淑女范儿。而向来大大咧咧、直爽可爱的薛凝兰,定然得不到老太君的心了。所以,一看到薛凝兰,不是喝斥,就是厉色。所以,薛凝兰从来都不肯亲近自己的这个奶奶。若能不见,便躲得远远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薛子轩发现薛凝兰似乎越来越喜欢往老太君那里跑,也不见她送什么值钱的东西,反倒是自己绣的荷包啊,偶尔下厨煮的那些暖心菜啊,吃得老太君不亦乐乎。 刚刚开始的时候,薛子轩还担心薛凝兰因为受挫而哭鼻子。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太君也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个性子直爽的嫡孙女儿了。有事没事的,就找她说会话儿。 原本,薛子轩还以为是薛凝兰想通了,开了窍儿了。现在看来,说不得也是有人在背后支招儿呢。 不用说,这个支招的人,就是薛凝兰一向言听计从的段青茗了。 薛子轩一边不露痕迹地往一侧走,一边用话引薛凝兰过来:“妹妹,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因为青茗的原因,才得太君她老人家喜欢的吧?” 薛凝兰面有得色,忽然抿嘴一笑,说道:“也是,也不是。” 薛子轩看走得离段誉远了,这才指了指一侧的椅子,自己往另外一张椅子上一坐,笑笑说道:“哥哥愿意洗耳恭听。” 薛凝兰和两个哥哥的感情极好,尤其是薛子轩,自小就对她宠爱有加,当下,薛凝兰也不瞒他,便一五一十地将段青茗当初开导她的话,全部都讲了出来。 正如段青茗所说,府里的老人家有着丰厚的生活阅历,而且饱经沧桑,阅人无数。是以,用一叶障目的作戏方法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更多的时候,老人家的心里,谁真谁假,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所以,想要得老人家的宠爱,一定不可以做戏,而一定要真心以待,并想办法让对方感觉到你的真心。 毕竟,在这府中,只要老太君一日还在,真正为这些儿孙们作主的,便是她老人家了。 自然了,但凡是人,就总有弱点。更何况是饱经沧桑的老人?所以,在真心以待的同时,那些既投其所好,又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和小手段,也是免不了的。 而薛凝兰听进去了,照做了,才有今日自由出入薛府的自由。 薛子轩听了,心里甚是感怀。他朝低头微笑的段青茗看了一眼,忽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好一个冰心玉洁的女子。最难得的是心地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了这种女子为妻子。” 要知道,象薛子轩这样的家族,妻子和妻族的作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更重要的是,有一个聪明睿智的妻子,不但可以帮助自己,更加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薛子轩是家里的嫡长孙,身上所背负的重任更加沉重。所以,他对妻子的人选,则需要更多的先决条件。 所以,薛子轩才会感叹,象段青茗这样聪明的女子,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若有人得之,必定能事半功倍。 只不过,薛子轩的妻子,并不是他说了算的。因为,他的妻子必定是家族联姻,强强联合。而并非他喜欢,或者是不喜欢。 而段青茗的家世,比之薛家,老老实实的还差了不止一筹,象她这种家世,根本就不在薛府帮薛子轩的择偶标准之内。因为无缘,才觉得珍贵,所以,薛子轩才会感叹。 薛凝兰一听,眼珠儿一转,抿嘴一笑,说道:“听哥哥的意思,莫不是看中了青茗?” 虽然,薛凝兰知道薛子轩对段青茗纯属欣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开了一下薛子轩的玩笑。 谁能娶了段青茗,就是一生的福气,这句话,薛凝兰早有同感。可是,此时被一向吝啬称赞他人的薛子轩讲了出来,薛凝兰还是觉得十分不同。 薛子轩被薛凝兰的话吓了一跳,他连忙朝左右看了看,回头嗔怪妹妹道:“这话妹妹莫要乱说啊。” 但凡和炎凌宇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把段青茗看得比眼珠子更加重要。而薛子轩更是长伴炎凌宇的身边,所以,当然知道炎凌宇对段青茗的心思。所以,虽然他把段青茗和薛凝兰一般,全部都当成妹妹看待。可是,这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薛凝兰忽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哥哥,其实,我真宁愿你是喜欢青茗的……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真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 薛凝兰看了薛子轩一眼,继续说道:“最起码,她应该找个象哥哥这样的,知冷知热,性情中人。” 薛子轩苦笑了一下,却没有接她的话。 事实上,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归宿。若是上天无命,即使你喜欢对方,到头来,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薛子轩看看段誉和薛宁轩还在不知道为什么争论个不休,不由暗中摇了摇头。 位置,正对着段誉的侧脸。那流畅的线条,清亮的眼神,还有他的已经微现坚毅棱角的唇角。 薛子轩相信,他日,段誉一定不是池中物。可惜的是,这个“他日”,似乎太遥远了一些,遥远得以薛凝兰的年纪,已经等不及了。 薛凝兰也朝着薛宁轩和段誉的方向望去,她看到薛宁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似乎十分的激动,可是,段誉却通常都是沉默着,偶尔的一句,就会急得薛宁轩直跳脚。 段誉似乎就有这种潜质。在他心情不好,又或者是被人挑衅的时候,绝对不会恼,只是淡淡地笑着,听对方讲,而且不住地点头,可是,间或的一句话,会急得你直跳脚。 回过头来,薛凝兰正触到薛子轩的注视。她的脸微微一红,笑道:“哥哥,你看二哥哥和段誉在吵架呢。” 薛子轩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都是些小儿之争而已……” 薛凝兰的目的,是让薛子轩关注段誉,可是,薛子轩却注重了“小儿之争”几个字眼。说白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为了一句话,甚至一个借口,就争得面红耳赤的。 薛凝兰的眼神微微地黯了一下。 薛子轩这是在提醒她,只懂得逞口舌之能、义气之争的段誉还是个小孩子呢。 薛子轩所坐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薛凝兰的归宿【三】 忽然想到什么,薛凝兰又笑了起来:“哥哥,你看看,二哥哥要打人了。 薛宁轩果然被段誉激怒了,他扬起拳头,似乎就想打向段誉的心口。一向微笑的段誉忽然冷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薛宁轩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再也挥不下去了。 段誉脸上的冷笑散去,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开始寻找薛凝兰。 而薛凝兰望着象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薛宁轩,抿嘴笑了起来。 薛子轩看看段誉和薛宁轩,再看看身边单纯开心的薛凝兰,心里忽然痛了一下。 薛凝兰可能真的什么还不知道吧?真不知道,当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是何种反应。 就在昨日,薛凝兰议亲的事情,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这一次的对象,就是薛夫人的手帕交张夫人的公子张掖。 提到张掖,薛子轩和薛宁轩都是认识的。 这个张掖,向有才气,只是本人倨傲了一些。为人清高了一些,桀骜不驯了一些,再加上就是喜欢寻花问柳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这种寻花问柳的习惯,张掖亦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喜欢的是僮子,而不是姑娘。 自然的,薛子轩和薛宁轩也在议亲,按照家族的习惯来讲,是轮不到薛凝兰的。 可是,女孩儿的好时光就那么几年,转瞬即逝。若是不快些议亲的话,怕到时真的来不及了。 而且,薛子轩和薛宁轩议亲之后,就会商量婚娶,而薛凝兰则要在两个哥哥都办完喜事之后,才会正式轮到她。 这其中,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 因为,薛凝兰已经十三岁了,三年之后,十六岁出嫁,正是女孩儿最好的时候。 薛子轩和薛宁轩为了这事,曾经极力反对。毕竟,象张掖的这种人,和薛凝兰根本就搭不上边,绝非薛凝兰的良配。薛夫人也曾经犹豫不决。薛勇强却极力赞成。还说什么,要在今年之内就将这门亲事给定了。 这事,一直都是瞒着薛凝兰的。薛夫人还是在一次闲谈之中,无意之中说了出来,可是,却再二告诫薛子轩和薛宁轩,不能告诉薛凝兰。 因为,薛夫人觉得,帮薛凝兰挑选夫婿是父母的事情,只要在事成了之后,知会薛凝兰一声,也就是了。现在时机未到,根本就不能说。 薛宁轩似乎被段誉气到了。 他脸红脖子粗的冲段誉的背影吼道:“段誉,你若有种的,就来和我单挑,只费些嘴上的功夫,有什么用啊?” 段誉不作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朝薛凝兰扬扬手,说道:“凝兰,我来了。” 薛凝兰等段誉走近,笑道:“段誉,你这样气我二哥哥,小心他要揍你啊。” 段誉冲薛凝兰翻了翻白眼,“冷哼”道:“什么叫我气他……你怎么不说是他气我啊?你可看到了,我好好地站在那里和你说话,是他跑过来和我抬扛的……” 段誉一边说,一边朝薛凝兰挨去,似乎满心委屈一般:“凝兰你偏心,明明他欺负我,可是,你却说我欺负他……” 薛凝兰被段誉缠得没办法,只好笑笑说道:“好,好,我错了,他欺负你,欺负你好不好?要不要我帮你打他?” 段誉这才笑了起来,他豪气地一挥手,说道:“不用了,让女孩子帮我打架,那可是没面子的事情啊,这种事我不会做的。” 转眸间,段誉看到微微含笑的薛子轩,话锋一转,说道:“嘿嘿,凝兰,说实话,他是你的哥哥啊,欺负我一下就算啊,哪能真的打呢?” 薛凝兰又笑了起来。 薛子轩望着喁喁唧语的二人,眸子里有微微的光芒闪动。 这时,薛宁轩箭步追了过来,看到段誉倚着薛凝兰站着,他一下子吼了起来:“段誉你……” 薛宁轩原本想说让段誉离薛凝兰远些。可是,一侧的薛子轩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薛宁轩连忙住口,不敢再说话了。 薛凝兰笑道:“二哥哥,段誉气了你是不是?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薛宁轩挨薛凝兰很近。几乎可以看出女孩子眸子里溢出的满满的笑意和开心。就象雨后初晴,阳光照在柔嫩花瓣上的晶莹剔透的水珠一般,一眼望去,有一种令人颤抖的清澈和精灵。 那是一种几乎心都想碎了的感觉。 薛宁轩忽然想起,在府里的时候,薛凝兰开心的时候也会笑。可是,总是微微的一笑,淡淡的一抿唇,大气而且温柔,可是,那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可以说,自从少年起,薛宁轩已经很少看到薛凝兰这样开心地笑,笑得你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都飞扬起来。 段誉倚着薛凝兰。眼神里有深藏着的宠溺,那眼神,和大哥哥看薛凝兰的时候并无二致,只是,又多了些薛宁轩说不出来的内容。 薛宁轩和薛子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悄声地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一对没有未来的两人。 一出门口,心直口快的薛宁轩就气愤地嚷了起来:“大哥,我不明白,即使不是段誉,也可以是别人啊……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张掖呢……那个张掖是个什么德行,难道你不知道么?这样子,岂不是将二妹往火坑里推么?” 想起薛凝兰刚刚的那一抹笑,薛宁轩的心里,难过极了。 薛子轩叹息了一声,“二弟你也别急,二妹现在年纪还小,三年的时间太长,说不定总会有什么变数的。” 可是,定了的亲事,若没有什么重大的变故是不能随意取消的,即使是取消了,即使是错在男方,可是,声誉同样受损的,也会是女子。 薛宁轩悻悻地说道:“三年……三年,若是三年过去了,没有什么变故呢?是不是三妹就要真的嫁给那个断袖的家伙呢?” 薛宁轩的声音很大,远远的便能听到,薛子轩脸色微变,刚想叫薛宁轩不要这么大声。身后,就传来刘渊的声音:“二位怎么站在这里?誉儿他们呢?” 这下,薛宁轩都感觉不安起来了。 刚才的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的话,真不知道要横生出什么枝节出来,虽然,那个人是刘渊,可是,薛宁轩还是不能放心。 薛子轩神色如常地和刘渊打了个招呼,笑道:“他们都在里面呢,二弟刚刚和段誉争了两句,我就带他出来劝劝他。” 刘渊淡淡一笑,和薛子轩并肩朝屋里走去。 刘渊的到来,宛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大大的石块。除了宁家兄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喜悦之外,其他的人都笑着和刘渊打了招呼。 刘渊笑着和段青茗说道:“誉儿今天叫了我,说是有什么惊喜给我,可是,我一到门口,才发现真的是惊喜……” 刘渊扬眉笑道:“门口很多人,马车都进不来,我进来的时候,还差点儿被人撞到了……” 刘渊笑着对段誉说道:“誉儿,你是找了这么多人来欢迎我么?” 段誉笑道:“哪里啊,那些人是因为今天没有吃到饭,所以不服气,围着不想走呢。” 刘渊听了,惊奇地说道:“誉儿,你不会告诉我,这间酒楼是你的吧?” 段誉神气地说道:“怎么,我就不能做这家店的东家么?” 一句话,薛凝兰又笑了起来:“哎呀,段誉,你不要一说你胖你就喘好不好?你能开得起这么大一间酒楼的话,我就……” 话说了一半,薛凝兰发现段誉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由说什么都不下去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谁是谁过不去的劫? 段誉眨眨眼睛,眼神无辜极了,只是,他眼底的得意,泄露了他的心事。 段誉不管其他,只是捉住薛凝兰的字眼,步步紧逼地说道:“凝兰,你说啊,继续说啊?若这间酒楼是我的,你又要怎样?是不是打算明天就收拾嫁妆嫁给我了?” 段誉的笑容很欠扁,段誉的表情更加欠扁。那眼神,那神情,似乎薛凝兰真的要嫁给他一样。 满屋子里的人看着,都忍俊不禁起来。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动辄就谈婚论嫁的,这真还令人捧腹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却红了眼睛。眼看着薛宁轩又是再一次跑上来和段誉理论,一侧的薛子轩用力拉住了他。薛宁轩回过头来,发狠地望着段誉,他咬着下唇,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个段誉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份了,他开这样的玩笑,即使是小孩子家家的玩笑,可是,对于女孩子的声誉,却是致使的,今日他这随便一说,若是传到了别人的耳里,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若再这样口无遮拦的话,让凝兰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薛宁轩气愤,薛子轩更加气愤,可是,他更加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若现在薛宁轩上前去质问或者是揍段誉一顿的话,只能让薛凝兰更加难过,也会更快地将这件事传出去。可是,若是他们二人表现正常,淡而笑之的话,常人或许真的会当成一场笑话了。 所以,薛子轩不但劝住了薛宁轩,更竭力作出一副“小孩子讲笑话”的淡然表情。似乎根本就不以为然。 段誉天真,可是,段青茗却不天真,事关薛凝兰的声誉,她是绝对不会任由段誉开这种玩笑的。 段青春茗微微地蹙了蹙眉,似乎不赞成段誉这样开薛凝兰的玩笑,她张了张口,想要责备段誉,可是,却勉强忍住了。 正如薛子轩所说,若这个话题没有人接下去的话,大家反而很快就忘记了。可是,若是她再插上一脚的话,段誉一定会因为这个话题而争论不休,反倒会更加引起大家的怀疑。 而一侧的薛凝兰的脸,早红得成了一块红布一样。她触到众人各自意味深长的眸光,再看看段誉的表情,似乎也觉得段誉有些过了。 可是,和人辩驳,实在不是薛凝兰的强项,更何况是平日里吃得她死死的段誉? 可是,这样任由段誉胡说,她的确有些说不出的慌乱。只好咬着下唇,用力地跺跺脚,却不说话了。 聂采月的注意力都在刘渊的身上,段誉在说什么,她倒真的没有留意到,也没有心去留意。 至于宁家兄弟嘛,都是直性子的人,他们并没有觉得段誉的话有什么不妥,所以,没有跟着起哄已经是给面子的事情了。哪里还会劝阻呢? 众人尽皆沉默,只有刘渊微微地笑了一下,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薛凝兰的神色,忽然朝段誉笑道:“誉儿,这次是你错了。” 段誉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自己这样当面和薛凝兰求娶有什么不妥。毕竟,若是他这副身子骨再大一些的话,他就是抢也要将薛凝兰抢走的了。现在,他肯这样绕着圈子说话,实在是给足了大家面子了,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刘渊冲段誉温和地一笑,优雅的面孔熠熠生辉。他笑道:“你想娶人家家的女儿,是要要三媒六聘,请媒人去和人家父母说亲的,而不是象你现在这样,贸贸然的去问人家的姑娘肯不肯嫁你这样好么?” 段誉挠了挠头,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层,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薛凝兰若愿意嫁给自己,可以当面表达…… 刘渊看着段誉一脸的懵懂,他不由地叹了口气气,微微地摇了摇头,“誉儿,你可知道一个女子的名声有多么重要么……这样逼着凝兰给你承诺,岂不是想毁坏她的名声?” 刘渊的声音非常温和,语气也非常中肯,薛凝兰看了段誉一眼,似乎想听听他怎么说。 一侧的薛家兄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唯有后悔带了薛凝兰到这里来,而其他的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现兄弟面面相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今日之事,不要传到府中,让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不要借题发挥才行。 宁家兄弟也是心思单纯的人,此时听了刘渊的话,也忽然明白过来。于是,他们两个围着段誉也开始起哄起来:“对啊,对啊,段誉,你去薛府求亲嘛,这样的话,既不会坏人家薛家小姐的名字,也能抱得佳人归了……” 薛家兄弟的话,原本就是半真半假,可没想到的是,段誉听了忽然眼睛一亮,他蓦地说道:“对啊,我是要找薛夫人说的呢……凝兰你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去你府上求亲去。” 薛凝兰听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想骂段誉,可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边,人又羞红了脸,她用力地跺了跺脚,一边朝段青茗的身后躲去。 一侧的段青茗立时将薛凝兰护在身后,朝段誉叱道:“誉儿,今日是你过分了。你若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和凝兰都不理你了。” 段青茗这话,已经是最严重的警告。 段誉扁了扁嘴,再看看一脸羞红的薛凝兰,低下头去,不敢出声了。 段青茗生气了,薛采月倒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挽住段青茗的手,说道:“我说青茗啊,这段誉说是要去求亲,你去骂他做什么呢?这男人啊,有情有义固然之好,可是,要有担当才是更重要的啊。段誉这样有担当,是个好男儿啊。” 段青茗看了聂采月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采月你就别夸誉儿了,你再夸他的话,他真的要头顶天去了……女子的声誉大过天,他这样说,置凝兰的名声于何地呢?” 聂采月原本就是一说,没料到段青茗却说了这样的话,她顿时觉得呼吸一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侧的刘渊倒是听出来了,他淡淡一笑,朝大家说道:“好了,好了,誉儿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小孩子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前些日子,我还被收留在段府之中的时候,誉儿还曾经扬言要终生不娶地陪着我呢。” 刘渊的话,引起了大家善意的笑声——毕竟,段誉还真的只是一个奶娃子,若谁把他的话当真的话,岂不真的成了小孩子一般了? 段青茗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刘渊的话,这才帮薛凝兰和段誉解了围。这事儿,即便再传出去,有了刘渊的话垫底,大家再也不敢说得难听了。再说了,这在场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外人,想来没有什么人会那么无聊,当这种小孩子的话到处说的。 宁仲举也是个聪明的人,刘渊一说,他就立马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孩子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我二弟小时候还告诉我,想娶隔壁的姐姐,可是,还没过几天,就吵着要娶那个新进府的小丫头了……” 宁保举听了,脸色一红,说道:“你怎么老开我的玩笑?” 这二人一说,聂采月也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表姐家的孩子,才刚刚几岁大的样子。前些日子,我去探望表姐,看到我的小表妹,也就是他的小姨,他还扯着说要娶小姨呢……” 第五百八十五章 段誉的难过 薛子轩和薛宁轩看到大家一起解围,更何况段誉的年纪的确还小,若和他认真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两兄弟对望一眼,勉强笑了一下,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了。 毕竟,段誉的年纪也摆在那里。这些话,也只能当是小孩子的笑话听听算了,若谁当真了,就真的傻透了。更何况,结亲联姻这样的事情,要三媒六聘,样样都要择定吉日,这有脸面人家嫁女儿,没有个三年两年的,哪有那么容易说成就成的呢?所以,象段誉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听听也就算了,是根本不需要当真的。 在大夏王朝,你若想小男娶大妻子,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那是要以许多东西为前提的,比如说是家世,比如说是六当户对,又比如说是强强联姻。可以薛家和段家这样悬殊的家世,段誉即使真的是去求亲,怕也会羽杀而归吧?毕竟,他的年纪如此之小,再加上无权无势无后台的,又要薛夫人拿什么将女儿许配给你呢? 大家心里都摇了摇头,没有人相信段誉的这一求亲,就能求得美人归。 只有段誉,看到众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立时涨红了脸,想要解释,然而,段青茗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一侧的薛凝兰也一脸的难为情,似乎头都不敢抬了。 段誉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前好象真有的过了,于是,他就退后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到了现在,也没有人拿薛凝兰开玩笑了,大家笑笑,便聪明地将话题叉开了。 自从刘渊进门之后,聂采月的眼神就一直在他的身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说话间,刘渊忽然回过头来,似乎这才注意到聂采月,留意到她似乎是段青茗的朋友,曾经午后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几次。看这情形,也可以算是半个熟人了。所以,也不拘束,只大大方方地朝她淡淡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和段誉说话去了。 聂采月则因为刘渊的一个微笑,而兴奋了半天,她脸颊通红地牵着段青茗的手,似乎在告诉段青茗,刘渊已经注意到她了。 段青茗拍拍聂采月的手,示意她要收敛一些,聂采月连忙朝左右看了一下,这才敛去了脸上的兴奋。 段青茗和刘渊一唱一合的,成功地话题叉开了。很快,大家被他们的话题所吸引,所以,也就都忘记了片刻之前的小儿戏言了。 只有被冷落了的段誉,满心委屈地站在人后,就连三赖子上来有事请示,都被他凶了回去。 段誉站在一侧,可怜巴巴地望着薛凝兰,似乎在向对方表自己的决心一般。薛凝兰因了段誉的玩笑,又被薛子轩叫了回去,现在,只能乖乖的坐在两个哥哥身边,不敢再乱走,乱动了。 刘渊看着段誉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是微微一笑,设法子逗段誉说话。聂采月也不时地上前插上一句,这样一样,气氛倒是融洽极了。 因为刚才的插曲,段誉一直都郁郁寡欢。只是,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还真叫尽兴而归了。 这一天,可以说是少有的开心的一天。因为,段誉除了好好地款待了大家一餐之外,兴奋之余,还透露了不少不为人知的经营秘密。当然了,这种秘密,绝对不是这些钟鸣鼎食的少爷和公子哥们用得着的,可是,段青茗却认真地听着,仔细地记下了。 大家酒足饭饱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午后了。 薛家兄弟迫不及待地带着薛凝兰离开,看那神情,似乎不想再和段誉说一句话一般。 薛凝兰原本想去和段青茗告别的,也被薛宁轩代劳了,总之,薛家兄弟上下一心,就是不让段誉接近薛凝兰。 段青茗笑着和薛凝兰道别,临了,还不忘记约上薛凝兰到聂府去帮老太君祝寿。薛凝兰笑着应下了,说回去会回禀薛夫人。 聂采月也拉着薛凝兰的手,要她一定到场,还说一回府去,就要母亲发帖,请薛凝兰和段青茗去作客。 只有段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一侧的角落里。眼看着薛凝兰就要和薛家兄弟走了。他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薛家兄弟防着他,也怎会不知?若不是段青茗告诉他要忍忍忍的话,怕他早就跑上去,抱住薛凝兰不让人家走了。 薛子轩客气地和一同送出门口的刘渊和段青茗告别。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刘渊一眼,似乎在提醒对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一般。 刘渊则淡淡地笑着,一点表示都没有,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薛子轩的这个表情的意义一般。 薛府的马车在薛子轩和薛宁轩的催促下,快速地离开了。段誉站在门口,眼睁睁地望着薛府马车的背影,久久地没有回头。 这边,聂采月虽然在和段青茗告别,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的放在刘渊的身上,此时,望着刘渊的表情有些恋恋不舍。 段青茗斜里看到了,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她附在聂采月的耳边,低声地说了句什么,聂采月先是微微呆了一下,然后,脸上陡地散发头令人炫目的光彩。 然后,聂采月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再红着脸和刘渊告别,然后,便坐马车离去了。 宁家兄弟也告辞走了,段誉低落地和他们道别,宁仲举看着,没有说话,倒是宁保举,豪迈地说了句:“段兄弟,若是你喜欢薛姑娘的话,就加把劲啊,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能追到的。” 段誉的本事可不是盖的,不但能将他们兄弟整得团团转,还能想出他们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稀奇东西。所以,段誉年纪虽小,宁家兄弟倒是不敢小看他的。 段誉挤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他心道,我倒是想用劲啊,可是,这劲儿要往哪里用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技术活儿。 宁仲举也笑了笑,说道:“段兄弟,薛姑娘是个好人啊……你可得加油了。” 段誉应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宁家兄弟看段誉似乎有什么心事,也没有多说,向段青茗摆摆手,告辞离去了。 这下,零落的门前,就只剩下段青茗,段誉还有刘渊三人。 看到段誉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刘渊的眸光微微地变了变,他低声说道:“青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那边说。” 刘渊想了想,说道:“说完了,我送你和誉儿回去……可是,这事却是你和我的秘密,不能让誉儿知道的,你明白么?” 刘渊这样说,一定是事关段段誉的,段青茗看看段誉落寞的背影,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想了想,点头道:“好。” 刘渊和段青茗站远了些,刘渊也不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薛子轩和薛宁轩在门口的谈话,全部都告诉了段青茗。 末了,刘渊说道:“那个张掖我也认识的,是个有名的断袖……凝兰跟着他,不会幸福的,我看誉儿对凝兰是真心的,青茗,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帮助他们才行。” 刘渊倒是真心祝福段誉和薛凝兰的,在他看来,若真是真心喜欢的话,年纪其实并不算什么的,再加上段誉年纪虽小,可是心智成熟,所以,他的态度,一直都非常赞同。 听了刘渊的话,段青茗的心里也有些难受,她说道:“你放心吧,他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唯一的例外 ? 一个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唯一的弟弟。这其中的含义自然没有人能明白。 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在段青茗的心里,再没有比弟弟段誉更加重要。再没有比薛凝兰这个贴心的朋友更加重要。所以,对于段青茗来说,弟弟不可或缺,薛凝兰不可或缺。 刘渊自然是明白段青茗的心事的。他更加明白这个如此年轻,心思却如此沧桑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 望着段青茗微微垂下的眉,还有她在夕阳之下微微散发着光芒的脸,刘渊不由地心中一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紧段青茗的手,充满感情地说道:“青茗你放心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的身边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在何种境地,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放弃。 刘渊的突兀,令段青茗的心蓦地咣了一下。 她的脸颊绯红起来。就连说话都不灵光了:“这个……” 刘渊深深地望着段青茗,含笑说道:“这个什么?这个怎么了?” 段青茗的微凉的手握在刘渊充满热度的大手里。有种种想要发烫般的感觉。她不由地用力,一下子抽出自己的手,低声说道:“可是,这事太麻烦你了。” 不是不想麻烦,而是不敢麻烦。 某一些时候,欠下的情,就是一生的债,不是你不想还,而是根本就没有机会让你去还。 段青茗最不想欠的人就是刘渊。 段青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倒退两步,在刘渊两步之外站定,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冷淡的漠然。她说道:“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段青茗的手被抽出,刘渊只觉得心里一空,但一看段青茗仍然绯红的脸,还有她竭力平静下来的语气,刘渊不禁微微一笑,说道:“你和我,何需如此生分?” 段青茗知道刘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误会,通常象是串好的珠子,只要中间散了一颗,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串起来了。 段青茗望着刘渊眼底流露出来的浓浓的情意,她的心里暗暗叫苦。心知道,若再不解释,可能永远都说不清楚了。 谁知,段青茗张了张口,刚想解释,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大红的影子飞一般地扑了过来,一把将段青茗抱住,以极其欢快的语调,大声地说道:“青茗,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你可知道,我今天去段府找你,已经扑了两次空了……你可真叫我好找啊……” 那个声音,明快而且雀跃,甚至还带着女子特有的甜润以及爽快。这不是玉萝公主,又是哪位呢? 段青茗被玉萝公主陡地抱住。刘渊被挤到了一边。 因为快速地撞击再加是短距离的接触,段青茗向前倾的额头正好磕在玉萝公主的肩膀上,骨头和骨头的相撞,传来一声低响,而这样做直接导致的结果则是,玉萝公主负痛咧嘴,段青茗头晕眼花。 段青茗从玉萝公主的怀里挣脱,她一边抚着发痛的额头,嗔怪地说道:“玉萝你怎么回事啊,你想撞死我是不是?” 玉萝公主听了,也顾不得旁人在侧,她“嘻嘻”一笑,狡黠地说道:“我当然……不想你死了——要知道,这想你死的人虽然很多,可我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段青茗无语望天,为玉萝公主的不靠谱在心里默哀了足足有三秒之多。 玉萝公主用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段青茗,忽然“嘿嘿”一笑:“青茗,你怎么来这里了?对了,段誉呢?” 段青茗指了一指一侧还在失神的段誉,说道:“你是来找誉儿的?” 段青茗发誓,若玉萝公主敢应“是”的话,她就立马拔脚就走。 因为,若说在碰到炎凌宇之前,玉萝公主还整天耍些小心思逗逗段青茗的话,自从遇到炎凌宇之后,玉萝公主的这些小心思便彻底地放在了炎凌宇的身上。一会儿,炎凌宇怎样怎样了,再一会儿,炎凌宇什么时候会来之类。听得多了,段青茗的耳朵几乎都生了茧了。平时,玉萝公主倒还有清铎皇子管着,不至于怎么放肆,可是,当清铎有事的时候,玉萝公主便象现在这般了。不用三句话,就直奔主题了。 看着玉萝公主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在心里摇了遥头,看来,这玉萝公主的下一句话,就是关于炎凌宇的了。 可是,天可怜见,她段青茗和炎凌宇那位“爷”并不算太熟啊?若认真说来,还是因为怨而结下的缘。可是,偏偏每一个人都认为炎凌宇和她段青茗最熟,偏偏,每个人都觉得,段青茗应该知道炎凌宇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所料,玉萝公主眨眨眼睛,冲段青茗说道:“哎,青茗,你和我说实话,今天你是不是去看炎凌宇了?” 段青茗有些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玉萝公主扁扁嘴,说道:“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段青茗知道玉萝公主又想偏了,她苦笑道:“玉萝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今天的确去看炎凌宇了,可问题是,你怎么这一下子就知道了呢?” 玉萝公主有一种想敲开段青茗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究竟生了些什么的冲动。她恨恨地说道:“说你蠢,你还真蠢啊……你知道不知道,早在炎凌宇开始生病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什么人都不见了?你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你是例外你懂不懂啊?” 段青茗顿时哑然了。 的确,她此前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的。 现在想来,的确也是她疏忽了,因为,她还记得,她在炎凌宇的别院之外,究竟围了多少不得其门而入的来访者。现在看来,玉萝公主怕也是其中之一吧? 果然,玉萝公主一看段青茗仍旧是一副懵懂的样了,她气得直跺脚:“青茗你啊,还真不够朋友……你去看炎凌宇怎么不告诉我呢?好让我也去看看嘛。” 段青茗苦笑道:“说实话,我也被挡在门外很久,到最后,炎凌宇发了话,才让我进去的。” 玉萝公主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她看着段青茗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写满鄙夷的脸上,浮出“我当然不信,我当然不信”的表情出来。她摇了摇头,说道:“哎,我说青茗啊,你可知道,这下子,你成了大家的公敌了。” 段青茗怎么会想不到这层呢? 要知道,炎凌宇这三个字,可是京城之中的敏感字眼,但凡涉及到他的一切言行,都能引起一场又一场不小的风暴。现在,所有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单单段青茗可以进去,可以想像得出来,这段青茗还真的成了众人的公敌了。 玉萝公主忽然拉了拉段青茗,一脸期待地说道:“哎,我说青茗啊,你什么时候再去看炎凌宇啊?到时带上我好不好呢?” 段青茗说道:“我怕我有心无力啊。” 毕竟,段誉可以自由出入别院,可是,就因为带上了她,所以,就连段誉也被挡在了门外,那么,若是段青茗带人去看炎凌宇的话,是不是就连段青茗本人,都会被拦在门外呢?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炎凌宇根本就不想见人,怕这玉萝公主即使去了,也讨不得什么好去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玉萝,炎凌宇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他这次真的病得十分厉害,而且,说实话,他真的没有心情见任何人……” 第五百八十七章 见与不见 这所有人,已经包括了全天下的人——那些平时不得不见的,可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见的人。 可偏偏,炎凌宇在什么人都不想见的时候,单独见了段青茗。这是代表着段青茗的与众不同,还是说明了她有着比别人更加高明的手段? 所以,玉萝公主根本就不会相信段青茗的话,即便是相信了,也持着十二分的委屈:“为什么他所有人都不见,独独见了你?” 一侧的刘渊眸光闪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无可奈何地说道:“因为我有事要找他……” 玉萝公主扭着身子,摇头:“青茗你最坏了,明知道人家想见炎凌宇,可是,你居然都不带人家去。” 玉萝公主的神情,哪里还象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她此时的样子,似乎更象是一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妹妹,玉萝公主就用那种眼神望着段青茗,看那样子,既可怜,又似在控诉。 段青茗被逼得没办法,她只好按下有些生痛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下次一定带你去。” 下一次一定带你去,可是,我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下次…… 玉萝公主一听,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真的?” 段青茗望着玉萝公主狡黠的样子,真恨不得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这那么喜欢心软呢?她怎么一心软就答应了玉萝公主呢?要知道,玉萝公主向来都是个不见黄河心不死,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啊,现在,你这样一说的,可不真的被她当了真了? 要知道,被玉萝公主当了真的事情,还真的做不得,因为,只有和她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的难缠。 玉萝公主一脸雀跃地凑到段青茗的面前,涎着脸,说道:“那青茗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看炎凌宇呢……是现在呢,还是过一会儿?” 玉萝公主想见到炎凌宇,已经迫不及待了。 段青茗有些头痛地说道:“玉萝,你是不是有点太操之过急了。” 玉萝公主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一般地说道:“不急,其实一点都不急。青茗你只要带着我去炎凌宇的面前晃悠一下,若别人问起,就说有事找他,不就结了?” ……这下,段青茗简直无语望天了。 玉萝公主可不管段青茗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伸手一拉段青茗,朝着挡在面前的刘渊嚷道:“借过,借过。” 刘渊倒是让开了,看到玉萝公主横冲直撞地向前,他却在背后凉凉地说了一句:“我若是你的话,一定会听青茗把话说完。” 玉萝公主站住了。 她并不太认得眼前这个温和却显得犀利的男子,可是,听他叫“青茗”,再联想片刻之前两个人还拉拉扯扯的样子,直觉这个人和段青茗很熟悉。 段青茗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希望能接近他,玉萝公主亦是如此,所以,对她身边的朋友,也更加好奇。 玉萝公主打量着刘渊,说道:“你是谁?” 刘渊彬彬有礼地说道:“回公主的话,在下刘渊。” “刘渊?” 玉萝公主歪着头想了想,她忽然嚷道:“刘渊,我知道你,锦绣公主想嫁你没有嫁成,到了最后就拿青茗出气,还是我看不过帮了她一把……刘渊,你可知道,你害人不浅?” 刘渊的神色微微地僵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异族的公主会如此的坦白,这一上来,就专门挑他的短处说一般。 段青茗的神色也有些尴尬。她不由地叫了一声:“玉萝。” 玉萝公主看看段青茗难堪的样子,恍然自己又犯了心直口快的错了。 她“嘿嘿”一笑,说道:“青茗,你还是和我回草原吧,要知道,在我们草原里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因为说真话而得罪他人的,哪里象你大夏啊,一句话,可以听出八层意思。”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很向往草原。” 玉萝公主并不急着应段青茗,她重新将刘渊打量一番,忽然充满敌意地说道:“刘渊是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在打段青茗的主意?” 要知道,女人的直觉是最灵的,锦绣公主那样恨段青茗,一定是因为刘渊对段青茗动了心了,又或者说是段青茗被锦绣公主当成了天字第一号的情敌。那么,是刘渊看上了段青茗么? 想到这里,玉萝公主忽然把段青茗往身后一护,她警惕地说道:“那个……我告诉你啊,刘渊,青茗是我为哥哥选好的准备拿来做嫂子的,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啊。” 玉萝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让段青茗的额头布满了黑线。 看来,这玉萝公主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了。而且,她正似乎把每一个可以接近段青茗的男子,都当成假想敌了。 刘渊被玉萝公主脱跳的思绪惊呆了一下。 要知道,这个玉萝,还真是变得真够快的,这一下子一样的,真让人反不过劲来。 段青茗在一侧生怕刘渊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又被玉萝公主攻击。她连忙在玉萝公主的身后扯了扯玉萝公主的衣袖,提醒道:“玉萝,你不是说要去看炎凌宇的?” 玉萝公主一听,连忙一拉段青茗,快速向前走去:“去啊,我们现在就去成不成?” 天大地大,炎凌宇最大。当段青茗把这个最大的筹码抛出来之后,玉萝公主立时把刚才质问刘渊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在玉萝公主的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去看炎凌宇。 刘渊站在原处,望着段青茗苦笑——以前,刘渊总觉得,段誉是个不按章出牌的人,可现在,刘渊忽然发现,这段誉比之玉萝公主,差的还真不是一个档次。 看到玉萝公主一副看不到炎凌宇就誓不罢休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叹气道:“玉萝,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话?” 玉萝公主眨眨眼,说道:“说实话,我不信。” 段青茗顿时无语了。 玉萝公主再说道:“可是,你若肯带我去看炎凌宇的话,那么,我就相信。” 这哪里是什么问题题嘛,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题嘛。而且,这类问题通常没有答案的。 看到玉萝公主一脸认真的样子,段青茗耐着性子,正色地继续说道:“玉萝我老实和你说,炎凌宇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人,你若肯听我的话,那么,我劝你,现在这个时候,即使你再想见炎凌宇,也要缓上一阵子好不?你若执意要去,怕会添乱了。” 玉萝公主听了,不由地咬着下唇,似乎在衡量着段青茗的话。 一侧的刘渊似乎不敢再和玉萝公主对答了,可是,看到她迟疑,刘渊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青茗的话是对的……炎凌宇谁都不见,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者说是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你若是强人所难,所到是大家就要一拍两散了。” 刘渊的话,令玉萝公主迟疑了一下。她是想见炎凌宇不假,可是,只是想他了,担心他了,可不是想和他翻脸的啊!既然,刘渊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那么,是不是真的要缓一下呢? 还有段青茗啊,虽然有些有些可恨,可是,这到了关键问题上,却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的呀。 玉萝公主微微叹了口气,跺脚,说道:“哎呀你们都挡着我,不去就不去啦……哼,我不看炎凌宇了还不行么?” 第五百八十八章 玉萝公主的恐惧 段青茗和刘渊对望了一眼,都对玉萝公主的退让感到意外。因为,若在平时,玉萝公主可不是一个如此好打发的人啊。今天进怎么回事?太阳似乎从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这胡搅蛮缠可向来是玉萝公主的本色,到头来,难为的却是段青茗。 段青茗也跟着松了口气了,毕竟,玉萝公主不会吵着要看炎凌宇了,是不是代表她就可以解脱了? 可事情通常没有段青茗想的那么简单。因为,玉萝公主忽然一拉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你快跟我来。” 段青茗说道:“跟你去哪里?” 玉萝公主“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去看我哥哥啊。” 段青茗听了,挣脱了玉萝公主的手,说道:“还是下次再去吧,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呢。” 玉萝公主一听,摇头:“不行啊,我哥哥今日里难得抽空出来一下,而且,等圣上的赐婚一下,我们就要回草原了。青茗,难道说,你不想陪我和哥哥么?” 玉萝公主这次学聪明了,她说成了“陪我和哥哥。”而没有说只陪“我哥哥”,这样的话,无疑是给个台阶给段青茗下,可同时也说明了,玉萝公主其心昭昭。 段青茗转头看了一眼还呆呆站在一侧的段誉,有些无奈地说道:“玉萝你也看到了,今日誉儿心情不好所以我要陪他回去,至于你那里,我改天再去好不好?” 一侧的刘渊,却敏感地捕捉到了“赐婚”两个字眼。已经被锦绣公主缠得头昏脑胀的刘渊不由地心生警惕,他问道:“公主,你刚刚说赐婚,请问是给谁和谁赐婚呢?” 玉萝公主一听,笑道:“自然是给我哥哥啊……” 话说到一半,玉萝公主放低声音说道:“当然了,若是能将炎凌宇赐给我的话,我会更加开心的。” 段青茗不由地看了刘渊一眼。 刘渊解释道:“青茗你可能不知道吧?清铎皇子和玉萝公主来我大夏王朝,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请求赐婚。近日,圣上已经议定了人选,不久之后,就要下旨了。”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 刘渊微微一怔,说道:“怎么,青茗,你不担心么?” 段青茗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我要担心什么呢?” 只不过,这等赐婚,原本就是皇家之事,所以,她这个普通女子,即使是排队也是轮不上她的,所以,根本就不用替古人担忧。 倒是反观清铎皇子其人相貌中上,品性端和,还算是一个女子的好归宿。所以,相信无论哪位公主赐婚于他,都算是心愿得偿了。 刘渊的眸光变了一下,他忽然低声说道:“可是青茗你知道么?这一次的赐婚和往日的皇家赐婚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一次的赐婚不是由帝君指定,而是由清铎皇子在众位名门小且之中自己挑选的。” 段青茗一听,又失笑起来了:“刘渊,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刘渊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若是清铎皇子有看中的人选的话,可以请旨的。” 段青茗的眸光不由地在玉萝公主的脸上流连了一下。 刘渊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若是清铎在大夏皇朝有心仪的女子的话,就可以请求赐婚,而且,还可以十拿九稳。 看到段青茗和刘渊在一侧喁喁唧语,将自己抛在一边,玉萝公主已经不耐烦了。她一伸手,就去拉段青茗有衣角,说道:“青茗,快些和我走吧,我哥哥就在前面,很近的,一下子就走到了。” 段青茗身体一闪,闪过了玉萝公主的手,她摇头,说道:“玉萝,麻烦你和你哥哥说一声,就说我有事,真的不过去了。” 玉萝公主脸色不悦起来:“青茗,我们算不算朋友?” 段青茗摇头。 玉萝公主脸色一变,似乎就要发作。段青茗说道:“我们是好朋友。” 玉萝公主神情一松,说道:“既然是好朋友,什么话都别说,先和我去见我哥哥行不?” “放开我姐姐。”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玉萝公主的手从段青茗的手上扯开,然后,挤到了两个人的中间。玉萝公主的脚被那人踩了一下,她顾不得脚痛,低下头去,就看到了一脸不耐烦的段誉。 段誉望着玉萝公主,说道:“我姐姐既然说了不去见你哥哥就是不去,你这样强拉着,有意思么?” 玉萝公主张了张口,没有话说了。 段青茗看了,连忙替玉萝公主解围道:“誉儿,不许这样和玉萝说话。” 段誉不看段青茗,只回头望着玉萝,冷道:“谁让她老缠着你?” 玉萝公主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望着段誉,说道:“哟,小子,我又没有缠你,你在这里急什么呢?” 段誉叉起腰来,望着玉萝公主说道:“缠我?你得有那本事才行啊。” 玉萝公主顿时被段誉气得说不出话来。 段誉不看玉萝公主,转身,拉了段青茗和刘渊就走:“姐,刘哥哥,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子。” 段青茗回头,有些歉意地看了玉萝公主一眼,说道:“玉萝,你还是先回去吧,今天誉儿心情不好,我得陪着他。” 玉萝公主跺了跺脚,表示不服。 可是,已经没有人理她在想什么了,段青茗被段誉强拉着,一步一步地朝着马车走去。 段青茗走了,马路上,就只剩下玉萝公主一个人。她咬着下唇,望着段青茗的背影,怒道:“青茗,你这个笨蛋,我这是在帮你,帮你你知道不知道啊?” 然而,玉萝公主的话,有谁听得到呢? 眼看着,段青茗的马车离开了,玉萝公主这才转身,准备回去,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玉萝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呢?是不是专程在等我的呢?” 玉萝公主一听那个声音,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玉萝公主面前的人,相貌英俊,眼神阴鸷。不是炎凌宇睿又是谁呢? 玉萝公主一看炎凌睿的样子,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她看看左右,警惕地说道:“炎凌睿,你在这里做什么?” 炎凌睿看了玉萝公主一眼,那表情似乎有些好笑:“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玉萝公主说道:“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 炎凌睿反驳道:“那我来这里,又关你什么事呢?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玉萝公主被炎凌睿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马路是大家的,谁走谁的路,谁又能管得了谁呢? 玉萝公主不理炎凌睿,她转过身去,掉头就走。 看到玉萝公主要走,炎凌睿也不阻拦,只是在她的身后忽然淡淡地说了句:“我只想告诉你,不应该插手的闲事啊,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一下,因为,那种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得起的。而且,没有人能保得了你。” 玉萝公主“霍”地回头,她看着炎凌睿,愤怒地说道:“炎凌睿,你居然敢查我?” 炎凌睿耸耸肩膀,望着玉萝公主:“我没有那个空闲。而且,我要查,也是去查那些更加值得的人,因为,那样的情报更值钱。” 玉萝公主的脸色变了。 她再不理炎凌睿,返身,快速地离开了。她走得有些仓皇,也有些着急。看那步伐,似乎,她的身后有鬼在追着她一般。 看到玉萝公主走得那样的快,炎凌睿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又或者说,玉萝公主的走或者留,都让他提不起半点的兴趣一般。 第五百八十九章 彼时故人 彼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无数个匆匆忙忙归家的路人,都朝着自己的目标而行,完全不顾自己的影子正被身后的人互相践踏着,纠缠着,零乱而且匆忙。 炎凌睿拖着长长的影子,就站在原处。他抬起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望着玉萝公主有些慌不择路的背影,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喃喃地自语道:“炎凌宇,怕你到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吧……我相信,当你知道那个结果的时候,一定会大大地吃上一惊的……” 炎凌睿一边说,一边有些遗憾地摇头:“说实话,我真想看看你的脸色啊。只可怕,怕是看不到了……因为,你的、以及你想要保护的人末日,统统就要到了。” 段青茗坐在马车里,段誉静静地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似乎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誉儿,你今天怎么了?” 段誉抬起眸子,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姐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薛夫人是不是不会把凝兰嫁给我的?” 是的。 答案原本呼之欲出,可段青茗却忽地沉默了一下。 薛夫人不会将薛凝兰嫁给段誉是因为段誉的年纪和家世。 薛勇强不愿意将薛凝兰嫁给段誉,则可能是为了更多的、更多的原因。 总之,一句话说完了,段誉若想要娶薛凝兰的话,这中间还不知道究竟隔了多少重山。 段誉望着段青茗的神情,忽然喃喃地说道:“我明白了。” 有的时候,答案不是用来听的,只要看,就可以了。 段青茗用自己的沉默告诉段誉,是的,薛夫人不会将薛凝兰嫁给他的。 一侧的刘渊忽然低下头来,轻声的说道:“誉儿,你怎地变得如此不自信了?” 段誉苦笑着摊开手,说道:“刘哥哥,非我不自信,而是我要靠什么自信?” 刘渊笑了一下,说道:“我只记得,以前的誉儿不是这样的。” 段誉看了刘渊一眼,罕见地没有出声。 一侧的段青茗忽然问道:“誉儿,你真的为了凝兰什么事都愿意做么?” 段誉点头:“我愿意。” 段青茗说道:“那么,我就帮你一次,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段誉眨眼,问道:“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青茗说道:“薛家要将凝兰许给一个断袖的男子,眼下,凝兰还不知道这事,他们也还没有正式定亲,所以,我们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段誉一声惊呼:“怎么能这样?” 一侧的刘渊插话道:“是我进门的时候听到的,薛家兄弟因为这件事生气,可又没办法阻止。” 既然是薛家兄弟说的,就一定没错了。 段誉看了一眼段青茗,微微冷笑道:“那个死断袖的,居然敢打凝兰的主意,他是不是活腻了?” 段青茗蹙眉,说道:“誉儿,不要冲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刘渊点头,说道:“誉儿,你姐姐说得对,你打了那个张掖又怎样呢?问题在于薛家你知道么……你打了这个,他们又许了那个,难不成你将每一个有意愿和薛家结亲的人都打一顿么?” 段誉想了想,一时哑然了。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严肃地说道:“这事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凝兰也不可以,知道么?” 段誉慎重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我不说就是。” 刘渊说道:“怕誉儿没有什么时间再见薛小姐了吧……据薛家兄弟说了,薛小姐相亲的日子就定在下个月的初二。” 段青茗惊讶地说道:“这么快?” 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下个月初二,岂不是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现在,段青茗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手,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若要想出一个周全的法子,既能对付张掖,又要绝了薛家的念头,那又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 段青茗看了一眼刘渊,说道:“看来,我们得提早想办法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住了,车窗之外,忽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公子,公子,我回来了。” 刘渊掀开车帘子,朝着窗外问了几句什么,又示意马车继续前行了。 刘渊重新回到车里坐好,他看着段誉和段青茗,忽然说道:“我的人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张掖现在被他爹困在家里,就是怕他出门去见那个小倌儿,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出来。” 段青茗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她说道:“这张掖在府中若是日夜不出的话,我们想对付他,也是无从下手的啊。” 刘渊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我让人混进张府去,引张掖出来?” 段青茗摇头道:“怕是不行吧?因为,张家若成心不让张掖出来的话,怕你想引他出来,也没那么容易的吧?” 段誉咬牙,说道:“要不,我把那小倌绑起来,说张掖再不出来,就扔他进海里去?” 刘渊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也行不通。第一,我们不知道张掖究竟和哪一个小倌要好,第二,现在你绑那个小倌,张掖出不来,这时间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段青茗在一旁眼睛一亮,说道:“有了。” 刘渊和段誉齐齐地看向了段青茗。 段青茗解释道:“你们想想啊,这向来是强扭的瓜不甜,物极必反。这张掖居然被张府困住,究其原因,一定是因为张掖陷得太深,而且根本就不愿意成亲,所以才导致现在这般。所以,我们只要告诉张掖,那个小倌知道他要成亲,要变心了,就寻死觅活的,这张掖一心疼,我们再帮他一把,不就结了么?” 刘渊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你这样的话,薛家又要如何呢?” 段誉插口说道:“是啊,姐姐,你这样的话,只能教训张掖,对于薛府,可是没有一点的影响的啊。” 段青茗笑道:“谁说于薛府没有影响呢……你们想想,这张掖被困住了,张府的人是不是要日夜守着,不让外人接近呢?” 刘渊和段誉都点了点头。 段青茗又说道:“那么,你们再想想,到了什么时候,张府对张掖的警惕才会放松呢?” 刘渊还没有说话,段誉已经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相亲的地方。” 段青茗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时……所以,我们只要在那时偷个空儿告诉张掖,说他的相好的小倌儿知道他要成亲,在割腕自杀的话,你们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刘渊脱口说道:“玉石俱焚。” 段誉说道:“鱼死网破。” 刘渊说道:“对啊,就是这样的结果。这样一来,张府丢了面子,薛府迫于议论,自然不敢在近期内打凝兰的主意。誉儿,这样岂不是又拖了一时么?而且,对于薛小姐的名声,也不会受损的。” 段誉眼神一黯,说道:“可终究只能拖得一时,而拖不得一世啊。”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对啊,这种拖字诀原本就只能用一次的。所以,誉儿,你要早些去薛府求亲了。” 段誉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沮丧地说道:“我倒是想去求啊……可是,他们能答应么?” 段青茗轻轻地朝段誉说了几句话,段誉听了,忽地展颜一笑:“对啊,这个还真是好办法……就这样办。” 刘渊看着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第八百九十章 所有缘起的缘起 说实话,刘渊只是看到段青茗说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字眼,段誉就连连拍手称好,看那神情,似乎得到了什么绝世的神器一般。 刘渊看看段青茗,再看看段誉,顿时觉得满头雾水。 说实话,刘渊真的不知道段青茗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段青茗也不解释,只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能让誉儿娶到凝兰的好办法。” 是的,这个办法只要一用到薛张两家的相亲宴上,薛家一定会将凝兰当场许配给段段誉的。 段誉看刘渊不相信,只是笑眯了眼,心情很好地说道:“刘哥哥,我要娶媳妇了……” 刘渊点点段誉的眉心,嗔道:“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你怎么就得瑟起来了?” 段青茗和段誉相视一笑,并不解释。 刘渊摊开双手,终于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说实话,青茗,我还真不相信薛府会因为你教誉儿的几句话就让薛小姐从此嫁了誉儿。” 这件事,非但刘渊不信,相信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的。所以,刘渊的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段青茗笑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总之,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了,你放心好了,就等着好消息吧。” 既然段青茗不说,刘渊也就不再追问了。他笑笑说道:“那好吧,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又问起段誉最近的学问来。 二十一世纪的段誉,肚子里也没有多少墨水,学问也不算多。初穿越而来的时候,还好有刘渊悉心不厌其烦地指导着,再加上段誉过目不忘,所以,这慢慢的,居然也跟上来了。 眼看着段誉和刘渊说得热闹,段青茗笑着沉默了。在马车转变的时候,她偶尔掀开车帘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忽然,前方的某一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象极了段玉兰的身段以及姿态。然而,待段青茗想看清楚时,只看到人头涌涌,其他的,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段青茗以手指额,微微蹙眉喃喃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段玉兰不应该在府里么?可是,现在的她怎么会在这里呢?段青茗想来想去,却想不明白。 一个抬头间,忽然看到段誉关切的眼神,他问道:“姐姐,你这是在说谁呢?” 要知道,段青茗的熟人可真不算多,可眼下,居然碰到了一个,而且能令段青茗诧异的,自然不是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了,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也令段誉关心起来了。 段青茗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谁,可能是我看花了眼了。” 事实上,段青茗的眼睛并没有看花,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正是段玉兰。 此时,段玉兰正坐在屋子里的椅子旁,大口地喝着茶,等到内心的干竭的感觉没有那么严重了,她才放下手里的茶盏,轻轻地吁了口气。 要知道,今日段青茗和段誉出门,她也是等了好久,才可以偷偷地溜出来的。而她溜出段府,不为别的事,就是为了见眼前的这个人。 而这个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既恨极了段青茗,又恨极了刘渊的锦绣公主。 段玉兰上次入宫,所有的起起伏伏都是拜锦绣公主所赐,原本,锦绣公主想好好惩治段玉兰一番的,可是,她最终因为段玉兰能和段青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锦绣公主出手,救了段玉兰一命。而且,在段玉兰准备出宫的时候,锦绣公主教给了段玉兰一些话。有一些话,至今,段玉兰仍然都还记得。这也是段玉兰肯和锦绣公主联手,对付段青茗的最重要的原因。这一次,锦绣公主又约段玉兰出来,所以,段玉兰就巴巴地跑出来了。 锦绣公主坐在屋子里的阴影里,望着一脸心虚的段玉兰,不由地冷嗤了一声:“段玉兰,你跑得那么快,是不是有人在你背后追你呢?” 段玉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说道:“追我呢,就一定没有人了,只不过,臣女刚刚过来的时候,好象被人发现了。” 锦绣公主问道:“那么,你看到没有?究竟是谁发现你了呢?” 若真有人发现段玉兰的话,锦绣公主可是想着要早些和她撇清关系的啊。反正,要段玉兰办的事情,段玉兰也办好了,而锦绣公主只要将事情一推,就可以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段玉兰的身上去。 段玉兰想了想,摇头道:“说实话,我并没有发现是谁。” 锦绣公主蹙了蹙眉,心道,这个段玉兰,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这捕风捉影的事情,都可以说得惟妙惟肖的。 段玉兰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 可是,在转过街角的瞬间,她身后的那一束光线,现在都令她心有余悸。那么,究竟是谁看到了自己呢?这一点,段玉兰还真的不太清楚。 锦绣公主坐在阴影里,沉默着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起来。段玉兰缩了缩脖子,忽然讷讷地说道:“那个,公主啊,你要臣女办的事情,臣女早已经办好了,因为臣女做得极其隐秘,所以,到了现在,段青茗也还一直都没有发觉。” 锦绣公主抚着手里的杯盏,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道:“这事我早知道了。” 段玉兰心里一阵发堵。 她原本以为,锦绣公主急着见自己,就是为了这事的,却不料她现在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可是,时间却不能这样浪费下去的。因为,段玉兰现在想要出府,远不如段青茗和段誉那样自由。所以,她在外停留的时间,也一定不可以多的。 想到这里,段玉兰不由地说道:“那么,公主让臣女出来,有别的事么?” 锦绣公主听了段玉兰的话,不由地心里冒火。 这个段玉兰,真的太不识好歹了,她锦绣公主肯和一个低-贱的庶女坐在一起,已经是给足了段玉兰的面子,可是,看段玉兰的样子,似乎想得寸进尺? 可眼下,还有用得着段玉兰的时候,所以,锦绣公主强压着内心的怒气,朝段玉兰缓缓说道:“是的,今日让你过来,是我有另外一件事让你办。” 段玉兰一听,不由地问道:“那么请问公主,究竟是什么事呢?” 一直站在锦绣公主面前的大宫女绿荷叱道:“放肆,公主说有就是有,哪有你这样问三问四的?” 段玉兰一听,立时灰了脸,不敢说话了。 锦绣公主的手段,段玉兰其实已经见识过了。说白了,段青茗若是和锦绣公主相比,可真的太心软太心软了。而且,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可即使锦绣公主如此,段玉兰还是攀上了她。除了因为痛恨段青茗之外,段玉兰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可以借锦绣公主的手,攀上枝头做凤凰。自然了,这些话,在没有十足的筹码之前,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所以,段玉兰才会听锦绣公主的话,任由她差遣。 看到段玉兰沉默着低下头去,锦绣公主缓缓说道:“绿荷,不得和段二小姐这般无礼……” 锦绣公主望着锦荷,话却是向段玉兰说的:“其实说穿了,每一个人都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只要这段府之中,没有了大小姐,就只剩下一个二小姐的话,那么,整个段府之中,岂不是以段小姐为尊么……所以,锦荷,这段二小姐说不得有一天会就会变成段大小姐的,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啊。” 第八百九十一章 欲加之罪 绿荷听了锦绣公主的话,连忙后退半步,乖巧地低下头去,眼睛虽然还在“咕噜咕噜”地乱转,看着段玉兰的眼神也有些不满。可是,她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奴婢谨尊公主教诲。”,然后,就退后半步,站到一旁,不再说话了。 锦绣公主望着段玉兰,眼神之中,有淡淡的锋芒在闪动,过了半晌,她才缓缓说道:“段玉兰,方才本宫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段玉兰握紧了手心,深深地俯首道:“回公主的话,臣女听明白了。” 锦绣公主喝了口茶,放下手里的茶盏,再说道:“那么,若是你段府之中没有了段青茗,你的姨娘再被扶了正的话,你是不是将会变成这府中的嫡出小姐?” 嫡出的小姐,可是一个无尚的光荣地位啊。这可是段玉兰自从懂事起就一直渴求而不得的事情啊。现在,居然这样轻易地实现了么?而且,锦绣公主如此恨段青茗,一定不会放过她,若段青茗一除,整个段府之中,她这个二小姐,岂不是要变成段府的大小姐了么? 段玉兰的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可是,随即被她垂下去的眼睑遮住了。段玉兰弯下腰去,深深地朝锦绣公主施了个礼,欢喜地说道:“多谢公主的吉言。” 锦绣公主望着这个喜欢做作的女子,心里更加不喜欢。可表面上,她还是温言说道:“你不用谢本宫了,本宫想告诉你的是,只要你帮本宫办成了这事,本宫一定成全你这个心愿。” 微微地顿了顿,锦绣公主又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段玉兰,再次说道:“本宫别的不说,向父皇求一道旨意,封你的姨娘做个什么夫人的,倒还是有的。” 要知道,在大夏王朝的二百多年间,有封号的夫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而朝廷对于那些封号什么的,也管理得相当的宽松,只要有爵位,就有相应的体面。 只是有一样,最近三年之内,已经很少有人能被封为夫人之类的了。所以,若是刘蓉既被扶正,又封了个什么夫人的话,那么,段玉兰这个嫡女,倒还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想到这里,段玉兰惊喜地抬起头来,完全不顾忌身份地说道:“此话当真?” 听到段玉兰的质疑,锦绣公主顿时有些不悦,她冷冷地说道:“难道说,本宫在你的眼里,居然是言而无信之人么?” 虽然,这些话,锦绣公主只是哄哄段玉兰而已,目的呢,则是想让段玉兰忠心为自己办事的,至于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或者是兑现不兑现承诺,那可就是锦绣公主自己的事了。虽然,锦绣公主很可能就是随口说说,可现在,被段玉兰质疑,锦绣公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窝火。 看到锦绣公主似乎火了,段玉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惶惶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锦绣公主望着段玉兰,放缓了语气,说道:“其实,本宫要你做的事情非常的简单。就是你把你段青茗身边的那样东西设法让人发现,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事了。” 段玉兰听了,微微一愣道:“就如此简单?” 原本以为,锦绣公主抛出一个如此大的筹码,一定有什么高难度的事情让自己做呢,殊不料,只是将段青茗拥有那个荷包的事情让人发现么?可是,这些,要让谁发现呢? 段玉兰一听,不由地问道:“臣女敢问公主,这荷包是要让谁发现才算呢?” 锦绣公主说道:“过几天,你府里即将有人去拜访,你只要在那一天里,将段青茗的荷包被人发现也就是了。” 段玉兰听得似懂非懂,可是,锦绣公主的目的她还是听明白了。看来,这次锦绣公主又要设计,害段青茗什么了。 只不过,锦绣公主无论想害段青茗什么,都不关她段玉兰的事情,自然的,也用不着替古人担忧。更重要的是,这一次陷害段青茗的地方,不再是深宫之中,所以,段玉兰自然不会再害怕了。 段玉兰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请问公主,还有别的事情么?” 锦绣公主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别的什么事了……其他的,若有什么事的话,本宫会让你另外通知你的。” 段玉兰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回公主的话,臣女知道了。” 锦绣公主望着段玉兰,神色有些奇怪。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段玉兰离开了。 段玉兰也似乎松了口气,她小心地倒退几步,掩门而去了。 段玉兰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大宫女绿荷还有锦绣公主两人。 锦绣公主这才从一直躲闪地暗地里走出来,然后,淡淡地望着窗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荷一直站在锦绣公主的身后,看到锦绣公主似乎心情不错,绿荷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公主,您不打算将那件事告诉她么?” 那件事,对段玉兰,对段青茗,甚至是对段府来说,一定是一件惊天的大事,可是,这件事,公主真的不准备告诉段玉兰了么?那么,到时,若是段玉兰临时起意,转而去帮段青茗了,那么,事情岂不是糟糕了么? 锦绣公主看了绿荷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本宫告诉了她,有什么好处么?” 棋子,只需要站好自己的位置,做自己应该做的分内的事情,也就够了至于什么大局统筹的,未卜先知的,哪里关她什么事呢? 绿荷想了想,似乎不放心地又再说道:“可是,公主,若想想啊,若您不告诉她的话,一旦变故来临,段府实被抄,所有人都被下狱,那时的段玉兰,若是乱了方寸的话,她还会记得公主您的吩咐么?” 绿荷的话,倒让锦绣公主认真地想了一下,她遂冷笑道:“本宫会让人随时随地地提醒她,不会让她出错的。” 这次,换绿荷点了点头,不再出声了。 倒是锦绣公主,因为绿荷的话不由地怔了一下,忽然喃喃地说道:“说不得,这话,还真是提醒了我……在段青茗和整个段府没有万劫不复之前,这个段玉兰还真不能出事呢。” 是啊若是段玉兰出了事,那么,谁会来指正段青茗呢?没有人指正段青茗的话,那么,她还怎么能让段青茗求死不成,求生不得呢? 看来,这若想利用好一枚棋子,还真得下些功夫呢,重不得,也轻不得的。万一一个闪失的,真有全盘皆输的感觉呢。 绿荷想了想,忽然笑盈盈地说道:“公主您放心好了,只要到时您让人告诉她,只要让她按着公主的吩咐去说,然后公主一定会保她周全的不就行了?” 锦绣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嗯,就照你说的去办吧。” 绿荷又再应了一声“是”,便不再说话了。 这便是绿荷的聪明之处,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事,做一半,藏一半。 锦绣公主说完,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可就在她准备迈步的时候,忽然冷冷地说道:“哼哼,谋害皇子,单单这一个罪名,就够段府喝一壶的了。到时候,段玉兰和段青茗都得死。” 是的,无论是那个可恶的段青茗,还是这个愚蠢的段玉兰,甚至是整个段府里的人,她们都得死。一个都不能留。 绿荷听了锦绣公主的话,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她很快地垂下头去,扶着锦绣公主的手,低着头,快速地引着锦绣公主离开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母和女【一】 段玉兰从锦绣公主处走了出来。看起来,她的脚步有些匆忙,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赶在段青茗的前面赶回段府的。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段玉兰却在半途转了个弯,在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还左右望了望,确定四周围没有人之后,急急地折返,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段玉兰脚步匆匆,目不斜视,看那样样子,分明不是回家,而是要去见什么人,或者是办什么事。 只见段玉兰左拐右拐的,最后拐到了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院前。那个宅院,院门紧闭着,里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段玉兰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跟踪。然后,她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有人开门出来,看到段玉兰,似乎低声问了句什么,段玉兰的脸上,又呈现出一种奇怪至极的神情。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对方看了看,又收好。段玉兰并未过多地停留,她把东西一交之后,就转身离去,这一次,她倒没有到处去,而是径直回朝大街上走去。 段玉兰走出大街左巷的李记茶楼的时候,月华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她。 看到段玉兰出来,月华这才吁了口气,连忙说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段玉兰一早把月华扔在这里,说是有事要做,可怜的月华只好一个劲地在这里等,既不敢离开,又不敢声张。心里又在担心着段玉兰会不会出什么事,所以,这只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对于月华来说,象是过了一两天那样漫长。 现在,段玉兰终于回来了,月华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了。她连忙奉上自己晾好的茶水,让脸色微红的段玉兰解渴。 段玉兰这一路折转来去,都走得很急,可以说,连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这一阵的急赶,再加上天气渐热,所以,她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水。她一手接过月华早已经帮她晾好的茶,拿过来就喝,直到一杯茶下了肚,她似乎才说出话来。 段玉兰放下手里的茶杯,朝月华说道:“月华,我饿了,你帮我叫些点心出来。” 月华连忙应了一声,叫住了刚刚经过的小二,让他上些点心上来。 月华对于小姐方才大半天的行踪,她虽然奇怪,可是却绝对不敢多问。回头,看到段玉兰的鞋子脏了,衣服上也沾了尘,看那样子,似乎没有少走路。月华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却没有说话,这边,看到段玉兰的茶喝完了,月华连忙上前,帮段玉兰把茶续上,然后,提着茶壶站在一侧,看着段玉兰再一次将一碗茶一饮而尽。 段玉兰的额头上冒着汗水,早晨刚刚化的妆给弄花了,月华连忙拿出帕子,轻轻地段玉兰擦拭汗水,再用沾了粉的帕子帮段玉兰把妆容补整齐了些。 月华手下不停地忙乎着,只想着回府之后,千万不敢让人看出端倪。可段玉兰在享受着月华的侍候的时候,思绪,却已经飞出了好远。 段玉兰今日出门这一趟,并非完全为了锦绣公主。要知道,经过上一回宫里的事情之后,段玉兰算是明白了,这生活在宫里的女人,都是不好惹的。但凡被你惹到的话,那少则是受辱一顿,多则,则是让人生死不能。 可是,段玉兰又不愿意舍了锦绣公主的这一条黄鱼。总想着,能帮锦绣公主一些什么小忙,然后,从锦绣公主的手里讨些什么便宜回来。 现在,锦绣公主终于承诺了段玉兰了,可段玉兰的心里,却又不踏实起来。 锦绣公主恨极段青茗的心思,段玉兰多少知道一点。她此时想的,倒不是段青茗的可恶,而是锦绣公主最终的目的。 段玉兰对付起段青茗来,也是一点都不会手软。她可以手段用尽,可以委曲求全,或者说是借助外力,让段青茗倒霉,这些,毋庸置疑段玉兰都会去做,但是,段玉兰这样做的话,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倒霉的,只能是段青茗,而不能危及自己的地位以及利益。 锦绣公主是在段玉兰的掌控之外的事情,这点,段玉兰十分清楚。而锦绣公主恨段青茗是真的,可是,也未必有多么希罕自己,说到底了,锦绣公主和段玉兰,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看锦绣公主的样子,段玉兰也想明白了,这个锦绣公主,是想来个一箭双雕啊……先对付完段青茗,再来对付自己。 可是,段玉兰没有想明白的是,这个香囊,究竟有什么用呢?为什么看锦绣公主的语气,似乎陷害段青茗十拿九稳呢? 要知道,锦绣公主不信段玉兰,段玉兰又何尝信锦绣公主呢?可以说,那只香囊一到段玉兰的手里,段玉兰就将这香囊里里外外都检查遍了。她原本以为,这只香囊之中,携带着什么毒药之类的,可以令段青茗有什么不好的反应,比如中毒,又比如说生病之类。可是,段玉兰想了许多办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这只香囊不但没有毒,而且,这其中的香料还名贵的很。若是寻常女子用了,不但醒神清脑,更加有美容的效果。 说实话,这样好的东西若是给了段青茗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段玉兰在当时,就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的。可再一想到锦绣公主恨段青茗入骨,又怎么会拿好东西送给段青茗呢?所以,段玉兰虽然并不知道那个送给段青茗的香包是什么作用,可是,她却还是按照锦绣公主的话,将香囊送到了段青茗的身边。 香囊之事,段玉兰已经做好了。现在,锦绣公主再出新招。就看段青茗怎么接招了。 段玉兰其实并不蠢,她知道与虎谋皮的可怕,所以,这件事一了,她就不想继续帮锦绣公主了。可是,刚刚锦绣公主抛出来的诱饵又非常的诱-惑,所以,段玉兰又开始动起了小心思,想早日达成自己的心愿。 可段玉兰知道,单凭自己若想和锦绣公主作对的话,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她就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她这头呢,答应锦绣公主好好的。可是这才一转身,段玉兰就又将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了另外的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已经答应她了,答应在关键时刻,就帮上段玉兰一把。 现在,段青茗所以,这剩下的,都是那个人和锦绣公主之间的事情,再没她段玉兰的什么事了。 一碗茶喝完,段玉兰又吃了些点心,然后,带着月华回去了。 段玉兰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月华问过门房,才知道段青茗和段誉早就回去了,除了因为公事而出外的段正之后,似乎就只剩下段玉兰一个人了。 段玉兰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却发现刘蓉正等着自己。 今日的刘蓉,比之以前憔悴了许多。她的精神不好,人也清减了许多。 刘蓉的带下病已经被控制住了,虽然,花了贵过天价的诊费,可刘蓉还是觉得,若拿一切去换自己失去的权利和爱情的话,这个价钱,还真的值了。 而且,刘蓉相信,不管是杜青鸾来了,还是丁柔又活回来了,只要有她刘蓉在这里,这个段府的女主人,就只能是刘蓉。 原本,早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刘蓉,是想在自己的病一好之后,就尽快付诸行动,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来挽回段正的心的。可是,她的这个念头,却被生生地打断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母和女【二】 皆因为帮刘蓉医病的太医在告诉刘蓉她的病情正在好转的时候,更告诉刘蓉,这种病易发难医,并说在停药之后的却三个月之内,夫妻绝对不能同房,否则的话,这病再复发的话,就再没有的医了。除了这个,还有就是刘蓉的饮食了,要绝对的清淡,绝对来不得半点的马虎。 就因为太医的这一番话,刘蓉勉强按捺着,既不敢去挑衅杜青鸾,也不敢去段正的面前晃,只是在暗地里开始拢络人心,想要找个机会东山再起。 今日吃过午饭,刘蓉原本是想来看看已经多日没有看到人影的段玉兰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刘蓉进了段玉兰的院子,她得到的回答居然是二小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到段玉兰出门,刘蓉的心蓦地跳了一下。要知道,段玉兰之前一般都不出门的,但凡要买什么东西,也都是缠着刘蓉一起去。现在,这段玉兰一出门就是半天,刘蓉可不以为段玉兰真的是买东西去了。 因为上段时间的风波,刘蓉被段正夺了管家的权利,所以,现在段府之中的大小事务都由段正亲自来处理。而段青茗呢,则是从旁协助,帮段正管些里里外外的小事。有事,段正不在,段青茗也会自己动手。可是,毕竟段正比较忙,所以,以前刘蓉管家时订下的有些规矩就废弃了。就象现在段玉兰出门,并不象之前那样需要处处请求了,可是,她也没能放肆到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的地步啊。 刘蓉非常担心段玉兰,于是,就在她的院子里等她,可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天,渐渐地转了。刘蓉的心里也越来越着急。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找人去看盾段玉兰的时候,忽然,院门之外,传来守门的小丫头的声音:“二小姐,你回来了?” 段玉兰在院外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朝院子里走来。 看到院门之外,那个初长成的少女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院内走来,刘蓉不由地站起身来,朝段玉兰叫了一声:“兰儿,你回来了?” 段玉兰没想到刘蓉居然在这里,她微微地愣了一下,只一下,就迈步继续向前走。在走到刘蓉面前的时候,刘蓉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次,段玉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越过刘蓉,直接进屋去了。 刘蓉跟着段玉兰进了屋,看到月华开始帮段玉兰卸妆。望着女儿娇嫩的眉眼,刘蓉不由地走上前去,帮段玉兰将头上的珠钗去掉。 精巧的棱花镜里,段玉兰五官精巧,肤色洁白,现在,她的年纪虽然还小,可是隐然的,已经有了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刘蓉望着镜中的段玉兰,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起来。 段玉兰似乎累了,她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却低声唤了一句“娘”。 段玉兰的声音娇媚清脆,听得刘蓉心里一酸,刘蓉的正在准备去摘第二个珠钗的手顿了一下,只一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手腕一转,帮自己的女儿轻轻地按摩肩部。 刘蓉的力道轻重适中,段玉兰仍旧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又似乎在思量什么。 下个月就是段玉兰的寿诞了,可是,看着现在段正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哪里有段青茗过生日时的隆重呢? 刘蓉微微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 正在这里,段玉兰却蓦地睁开眼睛,她望着刘蓉,忽然说道:“娘,你相信女儿不?” 刘蓉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娘怎么不相信兰儿呢?要知道,在娘的心里,兰儿可是最棒的啊。” 段玉兰轻轻地“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说道:“女儿这是想听娘的心里话,请娘不要敷衍女儿。” 刘蓉望着镜子里的段玉兰,说道:“兰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玉兰轻笑起来,真不愧是自己的娘啊,自己无论是什么心思,都绝对瞒不过她的。 段玉兰抬起眼皮,望着刘蓉,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你相信不相信,过不了多久,女儿就是段府的嫡女,而你,就是段府的正夫人……” 过多的承诺,段玉兰倒是没敢说。 不说别的,刘蓉的心思,段玉兰倒是捉摸透了,自己在刘蓉的心里,根本就是未长大的孩子,现在,承诺得多了,刘蓉反倒不会相信了。 听了段玉兰的话,刘蓉只觉得呼吸都滞了一下。她睁大眼睛,望着段玉兰,有些慌乱地说道:“兰儿,兰儿,你想做什么?娘早教过你的,无论什么事,都有娘在这里,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段玉兰有些不悦地说道:“娘在说什么呢……难道女儿就这么没用么?” 刘蓉望着段玉兰沉下来的脸色,连忙说道:“兰儿应该知道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只希望兰儿能幸福平安,这样的话,娘就彻底放心了。” 段玉兰冷嗤一声,透过镜子,望着镜中倒映出来的刘蓉容颜,毫不留情地说道:“我想问娘一句,什么才叫幸福?什么才叫平安?单单因为我是一个姨娘生的,就一辈子矮人半头了,现在,你才来告诉我,希望我幸福平安——试问一下,一个小姨娘生的女儿,要拿什么去做筹码,换成幸福和平安呢?” 刘蓉就在段玉兰的这一句话里脸色煞白。 她手里刚刚取下的玉钗“叮”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碎成了两半。 刘蓉脸色苍白,眸光呆滞,似乎,她并不相信,刚才那样无情的话是段玉兰说的一般。 刘蓉望着镜子里段玉兰咄咄逼人的眸光,不由地想伸出手去抚她的脸:“兰儿……” 姨娘的身份,是刘蓉一生的耻辱。现在,又被段玉兰提起,宛若揭开了疮疤一般,令刘蓉的心里发堵一般地难受。 段玉兰望着刘蓉,尖刻地冷笑道:“所以,姨娘,以后换我来保护你……你看着,我要扶着你稳稳当当地做上正室之位,然后,我做我的嫡家小姐……” 刘蓉听了,忽然明白段玉兰想做什么了。 可是,这段府之中的水,越来越深了,先不说那个狡猾的段青茗,再加上杜青鸾的存在,对于段玉兰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啊! 想到这里,刘蓉连忙抓住段玉兰的手臂,急道:“兰儿,你千万不可轻举枉动啊,有什么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啊?娘求你了。” 眼前的段玉兰,真象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聪明,好强,喜欢玩弄心计。这样的段玉兰,原本也是没错的,可是,你这玩弄心计的,还要看对象是谁啊? 不说别人,单单一个杜青鸾,就已经够段玉兰头痛的了,更何况,段正的心,还偏向着她们呢?所以,段玉兰若敢做出什么不利于她们的事情的话,单单是段正,就不会偏向自己的。 刘蓉如此凄切的哀求,换来的,却是段玉兰的不屑一顾。她用力甩开刘蓉的手,冷道:“娘,若不是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我们哪里用得着今日的这个局面?你现在让我忍,让我从长计议,我问你,你要我忍到什么时候呢?我今年已经差不多快十岁了,十岁了你知道么?再过一两年,我就要开始议亲了,难不成,你要我顶着一个庶女的身份,去做一个不值钱的填房,或者是妾室么?” 段玉兰望着刘蓉,一字一顿地说道:“娘,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喜欢当人家的姨娘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呢,是绝对不会如了你的愿,去做一个低贱的姨娘的……” 听了段玉兰的话,刘蓉猛然呆住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女大不由娘 刘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居然内心深藏着这样的极端想法,并要将之付诸行动,而且,刘蓉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姨娘身份,会对女儿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自然了,刘蓉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段玉兰会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她想要什么。而且,必须得到。 刘蓉被段玉兰的话给惊呆了。 更严格地说,刘蓉是被段玉兰的话给吓到了。就如一个从来只拿孩子当小孩子看的母亲,被孩子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般。刘蓉站在那里,脸色阴郁而且呆滞。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从小带大,一直以来万般溺爱,而今却变得陌生如斯、冷漠如斯的女儿,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堵塞。 段玉兰甚至是笑着的。她脸上的笑冰凉而且嘲讽,她脸上的笑,狠戾而且残酷。 段玉兰望着刘蓉,一字一句地说道:“娘……你记住了,你做姨娘,是你自己不争气。可是,我却不能学你,所以,我要努力改变这一切,改变你的身份,也改变我的身份……” 刘蓉这才喘过气来,她抚了抚心口,眸光惊异不定地望着段玉兰,放低音量说道:“那么,兰儿,你究竟想怎么办呢?” 刘蓉知道,此时的段玉兰心里充满了狂热的执着,无论自己想劝什么,她都是听不进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附合段玉兰,然后从她的想法之中,找到什么可以阻止她的端倪。 然而,段玉兰根本就不愿意和刘蓉说太多的话。她淡淡地看了刘蓉一眼,说道:“好了,娘,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而已,剩下的,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记住,做好你的姨娘,然后等我的好消息也就是了。” 刘蓉感觉到自己的一片心,再一次被扔到了棉花包里。她有些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后,低声说道:“那么,兰儿,你自己小心一些吧。” 段玉兰点点头,说道:“姨娘放心好了,我以前吃惯了没有脑子的亏了,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要想用以前的法子来对付我。” 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的么? 不错,段玉兰以前是天真,什么阴谋手段都不会,可这一段时间以来,段青茗不是天天在自己的面前耍手段,搞阴谋么?那些东西,现在段玉兰已经能详于耳了,所以,现在的段玉兰,只要举一反三,稍微变一下法子也就是了。 刘蓉明知道现在的段玉兰什么都听不进去,即使是自己说破了嘴也没有一点用了。她微微叹息一声,然后,不再说话了。 段玉兰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回头,看到刘蓉还在,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姨娘,我已经累了一天了,现在想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段玉兰下了逐客令,刘蓉不得不走,可临走之时,刘蓉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兰儿,你的晚膳还没有用吧?娘也还没有用呢,要不,你陪着娘用一点儿?” 刘蓉为了等段玉兰,到现在晚膳都没有用。原本,她还想着,母女两人能开开心心地吃上一餐饭呢,可现在,全部都被段玉兰给搅了。 不料,段玉兰根本就不去看刘蓉充满希冀的眸光,她只自顾自地摇头。然后说道:“不了,我已经饱了。现在只想休息,姨娘若没有用晚膳的话,就一个人用吧。月华,送姨娘出去。” 月华站在门口,朝刘蓉鞠了一个躬,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您这边请。” 刘蓉的脸色暗了一下,她看看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段玉兰,不由微微地摇摇头,然后,朝门外走去。 刘蓉经过门口的时候,朝月华使了个眼神。月华神色一僵,回头朝段玉兰说道:“小姐,奴婢送姨娘出门去。” 然而,床上的段玉兰却懒懒地说了句:“算了,不用了吧,姨娘的身边有王嬷嬷跟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月华,你就送到门口吧。” 月华脸一红,连忙低声应了一句“是”。便止步不前了。 刘蓉看了,心里又是一声叹息,抬脚朝外走去。 就在刘蓉走出房门的时候,床上,传来段玉兰淡淡的声音:“姨娘,你的手以后别伸那么长,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砍了她。” 刘蓉转身,连忙笑道:“兰儿这是什么意思?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疼爱兰儿的啊。” 段玉兰冷冷地笑笑,不说话。 刘蓉只好一个人朝着门外走去。 刘蓉才刚刚出门,段玉兰就朝月华说道:“月华,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丫头,而不是别人的,若我这里的事,你敢乱传乱说的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月华连忙低声说了一句“不敢”,然后,不敢出声了。 刘蓉沉着脸,看了一眼段玉兰紧紧关闭的门,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一侧,王嬷嬷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朝刘蓉说道:“二小姐不要烦恼,小姐她还小着呢,想什么都没有那么周到,只要二小姐您不要操之过急,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刘蓉带着王嬷嬷一直走出院门之外,这才轻轻吁了口气,有些气闷地说道:“兰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嬷嬷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二小姐要往好处想啊……小小姐虽然现在连您都防,可是,您想想啊,若小小姐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话,是不是您就可以少操一些心呢?” 刘蓉点了点头,可脸色仍旧难看。两个人闷声向前走着,忽然,刘蓉恨恨地说道:“我就不相信没办法知道兰儿在做什么……王嬷嬷,你去帮我查查,二小姐这些天都见了什么人,都和什么人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 王嬷嬷低声应了一句“是”,然后,退到一边不作声了。刘蓉望着没有星月的天际,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地喃喃了一句:“兰儿,你还真的长大了,只希望你别让娘失望才好。” 起风了,春末的风拂在脸上,微微的有些凉意。刘蓉微微闭了闭眼睛,叹口气,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段玉兰虽然言之凿凿,可刘蓉却知道,以段玉兰的这点小心计若想对付段青茗的话,还真差的不是一个档次,更重要的是,段玉兰无论想做什么,作为亲娘的刘蓉都得帮她,哪怕,并不是帮她,只是帮刘蓉自己都好。 想到这里,刘蓉又朝身后的王嬷嬷叮嘱了一句:“这段时间,你让人多盯着二小姐一些……注意点,别让二小姐看出端倪来,若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先帮了她再说。” 刘蓉深知道,人的一生跌宕起伏,突发情况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只有授权给了王嬷嬷,才能更好地帮助段玉兰。 王嬷嬷又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想了想,王嬷嬷又补充道:“二小姐放心好了,小小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她无论有什么事情,莫说二小姐您不放心,即使是老奴,也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刘蓉点了点头,举步走开了。 女大不由娘啊……看来,自己的兰儿长大了,要靠她自己的力量努力飞翔去了。那么,她这个做娘的,还能怎么样呢?只好在身后小心地护着,看着,让女儿前面的路,走得更平坦一些了。 段青茗的屋子里,一阵静悄悄的。丫头们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东西,个个在经过的时候,尽量都轻手轻脚的,不打扰到正在看书的段青茗。 段青茗的面前,堆满了各种各相的书籍,这些书,有的是医书,有的是杂谈,乱七八糟的,几乎堆满了整个桌子。 第五百九十五章 准备相亲 此时,段青茗眉头紧蹙地坐在桌前,正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书籍。 明亮的灯火,倒映出段青茗一脸的慎重,而她的眉头有些舒展,有时紧蹙,而更多的时候,则是认真地埋着看着,不说话,也久久地不动一下。 而段青茗看书的速度也非常的奇怪,有的时候,她一目十行,草草带过,而有的时候,却是草草翻过,看那样子,似乎她并不是在看书,而是想从面前的书里翻到一些什么。 屋外的星光,渐渐明亮起来,整个府里,除了段青茗屋子里的灯光之外,其他的地方,已经全部都暗了。 秋宁替段青茗续上了一杯热茶,静静地站在段青茗的身边不说话。直到段青茗将一本书看完,伸手去拿另外一本书的时候,秋宁忽然低声说道:“小姐,夜已经深了,您这样长时间看书,对眼睛不好,要不,我们明天再看如何?” 段青茗不看秋宁,只拉过被秋宁拽着一半的书,摇头,低声说道:“不了,明天还有新的送过来,今晚,我得看完这些。” 秋宁不死心地拽着书,劝道:“那么,请小姐用些宵夜再看吧……要知道,晚膳的时候您都用得很少。” 秋宁说着,指了指段青茗身后的小几,那里,有一碗放好的汤圆,正散发着温润的热气。 秋宁不说则罢,秋宁这一说,段青茗才感觉到饿得厉害。她摸摸肚皮,说道:“你不说,我还真的饿了。” 秋宁替段青茗将汤圆放好,又在椅子上帮段青茗加了个坐垫,这才招呼段青茗去做。 段青茗净了手,开始低头去吃她的汤圆。秋宁则在一侧,帮段青茗收拾她刚刚看过的书。 看到秋宁动自己看过的书,段青茗说了句:“秋宁,做了记号的书给我放到一边,其他的,告诉夏草儿她们,明早可以收走了。” 秋宁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细心地收拾起来。秋宁发现,段青茗看看的,全部都是关于医学之累的书,有疑症杂谈,有本草要目,更多的,则是关于各种疑难杂症的书籍。 秋宁一边收拾,一边笑道:“小姐,这些书都是学医的,最是艰涩难懂,小姐如此认真,奴婢还以为小姐想要改行去从医了呢。” 一句话,段青茗吃不下去了。她将汤圆碗推开,用帕子拭了拭唇,又喝下一口清水漱了漱口,这才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从医就不用了,我自问没有那个资质,也没有那个时间。可是,他那样不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我总得抽空多看些书,多尽一分力吧。” 秋宁知道段青茗说的是炎凌宇。她低头收拾着手里的书,细心地分好类,沉默着不说话了。 段青茗心里有许多话要说,现在,似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了。她对秋宁说道:“说实话,他在我眼前晃的时候,我还真没有觉得怎样。平日里,他耍赖行骗的也多了,我都习惯了。每一次都想着,什么时候他真的病了才好。可没想到,这一次,是真的了。我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了。” 秋宁沉默半晌,忽然笑道:“小姐您这是关心则乱啊。您关心他,所以宁愿是假的。” 段青茗轻轻地“呸”了一声:“谁关心他了?有时候看着可恨,我就想着,真的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秋宁笑笑,想反驳段青茗的话,可她一把起头来,看到段青茗满脸的忧色时,所有的话都搁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流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嬉笑怒骂都只是一种姿态,可有一天,她认真了,上心了,口里仍旧说着不在乎,那时,你才会感觉到,有很多事情,并非她不关心,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屋子里静了下来,段青茗返身来到书桌之前,又开始翻看她的医书。 可这医书上的字迹较之平日的书籍原本就比较小,再加上段青茗长时间的看书,眼睛已经有些花了。她揉揉眼睛,想要继续看下去时,一侧的秋宁忽然说道:“小姐,这都快三更天了,大少爷明天一早就会过来,您这个样子,他又要念叨了。” 明天,就是薛府和张府相约相亲的日子,到时,所有的人都会到场。而那时,也正是段青茗帮助段誉的最好时机。原本,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段誉适时地出现也就是了。所以,段誉和段青茗约定,明天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可现在,都三更天了段青茗还没有睡,明天哪里能起得了床呢? 段青茗听了,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书,说道:“啊,这么快就三更天了?我还想着多看几本呢。” 秋宁夺过段青茗手里的书,嗔怪道:“小姐您不看看你的眼睛都已经红了,明天大少爷若是看到了,又要怪奴婢们侍候不好了。” 段青茗站起身来,看看只看了一半多一点的书,微微叹了口气:“哎,这剩下的一半,明天一定得看完他。” 秋宁不管,只是拉着段青茗朝屋里走,这满桌子的书,全部都被扔在那里。 窗子是半开着的,入夜的风,吹得纸张乱翻。霎时间,被段青茗看了一半的书,又被翻回了原处。 书如人生,即便回到了最初,可是,那里已经有了被翻过的痕迹。 第二天一大早,段誉就披一身的阳光来到段青茗的院子里,他也不管身边的丫头们个个向他问好,只是站在院子里,大声地朝屋里嚷嚷道:“姐姐,姐姐,你好了没有?我们要走了。” 今天的段誉穿得十分的精神。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洁净而明朗的暗红色长衫,外束一条镶玉的纯色腰带,松紧十分的合适。 他的发,被上好的冠玉给冠好了,露出了明朗如满月的额头。段誉的脸上,此时是笑着的,他洁白的肤色,精致的五官,都宛如这满院染了春色的叶片,一颦一笑之中,都带着阳光明媚的灿烂气息。 屋子里,传来秋宁嗔怪地声音:“小姐正在梳妆呢,大少爷就少等等吧……” 夏草儿也在屋里笑:“是啊,是啊,自古女儿梳妆可是大事,不能催的啊,外厅有茶,大少爷先喝着,等小姐梳妆完再说哈。。” 段誉站在那里,只“哦”了一声,就朝着屋里走去。 段青茗的院子里,有两个洒扫的小丫头此时正站在那里,看到段誉来了,两个人先是规规矩矩地朝段誉问了个好,其中的一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大少爷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可是要去相亲么?” 另一个小丫头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大少爷天天都这么漂亮,岂不是天天都要去相亲么……你别乱说了,被大少爷听到了,是要打板子的。” 段誉听了两个小丫头的话,转过身来,朝两个小丫头说道:“你们说得不错,今天本少爷就是要去相亲的。” 两个小丫头望着段誉似笑非笑的脸,个个都变了颜色。 要知道,她们只是开了开大少爷的玩笑,可不想大少爷就当真了么——这主子相亲,哪里要向奴才们报备的呢?两个才进门不久的小丫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了。 两个小丫头连忙扔下手里的扫帚,朝段誉赔罪道:“那个,大少爷,奴婢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笑大少爷的意思,请大少爷大人大量,不要责怪奴婢们。” 第五百九十六章 所谓当家 要知道,这段誉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才七岁不到的孩子啊。而且,他又没有亲娘帮着操心,亲爹又是个凡事不理的主儿,姐姐虽然疼他,可毕竟也还年纪小,莫说是为弟弟议亲了,即使是自己,亲事都还没有着落呢,所以,若是说及段誉,哪里有现在就议亲的事情呢? 再者,即使是主子议亲,也是喜事一桩,大家只有跟着开心的份儿,可也不能私下里议论主子的大事的啊,因为,这个罪名,轻者就是不懂规矩。若是往重里说的话,则就是乱嚼舌根,造谣生事啊。那,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大罪的啊。 身后的嬷嬷一看到段誉蹙着眉,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她一边笑着向段誉赔不是,回过头来,朝着两个小丫头的手臂上每人用力拧了一下,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这大清早的不好好干活儿,还专门跑到这里偷懒来了……还敢说主子的闲话,你们也不看看,大少爷是你们说闲话的那个么?” 那个嬷嬷一边斥骂,一边怒目横眉地对两个小丫头骂道:“你们给我跪下。” 两个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个个抚着被拧痛的手臂,咬着牙,泪眼婆娑的却不敢出声。 那个嬷嬷一边教训两个小丫头,一边朝段誉说道:“大少爷放心好了,回头老奴会好好地教训这两个不听话的东西的。” 一边说,还一脚踢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回头看看,有你们的好吃的……” 段誉看着了,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冷道:“王妈妈的规矩好大啊,这事若传了出去,旁人还不得说我段府之中苛待下人,吓得她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王妈妈一听,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说道:“回大少爷的话……不是这样的啊。” 段誉满面怒容地继续说道:“更何况,本少爷说的本是实话,她们两个说的也是实话,今天,本少爷的确是去相亲的,王妈妈倒在这里怪起了她们了,她们错了,该罚,那王妈妈若错了呢?” 王妈妈一听,立即跪了下来,她哀求道:“大少爷,奴婢都是一心为主啊,还希望大少爷看在奴婢是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奴婢啊。” 段誉冷笑一声:“若段府之中个个都象你这么忠心,枉自猜测主子意图的话,整个段府,还不乱了套了?” 段誉回头,忽然说了句:“小挑子,看看这枉自猜测主子的意图,在主子面前诬陷他人究竟是什么大罪?” 站在段誉身后的小厮一听,立时乖巧地上前说道:“回大少爷的话,诬陷他人这是重罪,依照段府的规矩,要重打大三十大板的。” 段誉甩手,冷冷地说道:“就这样办吧。” 说完,径直走了段青茗的屋子去了。 正在这时,屋门外,闪出了月葭的身影,她先朝段誉见礼,然后朝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不是我说你,也这么大的年级了,火气还这么大做什么?你罚小丫头没错,可是,何苦来到主子面前耍威风呢?大少爷最是体恤下人,你这又是打又是骂的,岂不是给他上眼药么?” 王妈妈不敢分辨,只苦着脸儿向月葭求饶道:“月葭姐姐,求求你向大小姐求求情,放过奴婢吧。奴婢会永远记得月葭姐姐的恩德的。” 月葭听了,摇头道:“王妈妈还是没有搞清楚现状啊,你看看,这明明是要求大小姐的,却将恩德放到了奴婢的身上,你这不是让奴婢去主子面前找难看么?” 王妈妈顿时灰了脸,然后,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月葭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小姐说了,大少爷罚得对,在主子面前不问是非在处罚他人,本就违反了段府一向以来宽待下人的宗旨。可是,两个小丫头也有错,不应该公然在主子面前讨论主子的是非,所以,两都都该罚。” 说到这里,月葭放缓了语气,说道:“王妈妈年纪大了,也经不起这三十大板了。念在她在段府一向兢兢业业的份上,拿了俸银,回家去吧。” 王妈妈一听,立时开始磕头起来:“大小姐还是打奴婢的板子吧,奴婢不愿意回家啊……家里早就没有人了,奴婢回去,依靠谁呢?” 段府之中,一向待下人宽厚,月俸又厚,所以,这王妈妈哪里愿意走呢?今日,她也只是想向段誉露一下脸,表现一下自己而已,可没想到的是,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现在的她,后悔莫及。 王妈妈声泪俱下,说得月葭不禁凄然。她扶起王妈妈,语气沉重地说道:“王妈妈,既然大小姐说了,您就回去吧,大小姐让您领双份的月俸,回去养老去吧。” 王妈妈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她擦擦眼睛,又千恩万谢地朝月葭施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月葭回头,看到两个小丫头还跪在那里,于是,上前将她们扶起,叮嘱道:“你们年纪还小,入府时间也不长,以后要记得谨言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分清楚,知道么?” 两个小丫头听了,连连点头,然后,低头走了。 月葭回头,看到段誉还站在那里,月葭笑道:“大少爷,进屋来喝茶啊,我们小姐就快好了。” 段誉望着王妈妈跌跌撞撞的背影,一直看到对方消失在院门之外,他才回过头来,再看看两个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小丫头,他心里忽然觉得难过,喃喃道:“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段誉的上一生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讲究的是人人公平,事事公平,即使是不公平的事情,也还有说理的地方,所以,穿越到了古代,段誉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动手就打,张口就骂。可现在,他罚了王妈妈,王妈妈便只能出府去了,而且,这还没有人养老,段誉的心里,一时之间不是滋味儿起来。 月葭知道段誉在纠结什么,更为能遇到这样善良的主子而感觉到庆幸。她一边请段誉进来,一边朝他笑笑说道:“大少爷并没有错,王妈妈的确太离谱了。在主子的面前还敢打骂他人,这是重罪。只是小姐说了,三十大板怕王妈妈年纪大受不住,打出了人命更加麻烦,更何况,这王妈妈在主子面前一套,下人面前一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干脆免打,直接逐出府去就是了。” 要知道,古时的下人根本没有什么合同可言,主子若是喜欢,就留着,若是不喜欢了,或者看不顺眼了,直接逐出去或者发卖出去,就算了。而王嬷嬷的年纪大了,签的又是活契,所以,段青茗干脆地结了她的活契,放她回家去了。 段誉轻轻地“哦”了一声,脸色仍旧有些挫败。他知道,在对于管理内宅,处罚丫头的这一块,他还是远远不如段青茗的。看来,关于这等事情,他以后还是得好好地请教一下呢。 月葭心知道段誉心地善良,嫉恶如仇,最见不得的就是欺凌弱水。眼下,王妈妈固然可恶,可是,真逐出去了,他又心里难过了。月葭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请了段誉坐好,然后,自己去奉茶了。 段誉朝左右看了一眼,段青茗仍然在里间梳洗,他一边接过月葭奉上的茶,一边说道:“月葭,我姐姐什么时辰起床的?” 要知道,段青茗习惯早起,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床的。而段誉每次来,段青茗都是打扮得停停当当的在等他一起用早膳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最好的和最坏的 可这次居然翻了个个儿,换他等段青茗了,虽然,段誉不觉得等段青茗有什么不妥,可是直觉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段青茗这是怎么回事?也会睡懒觉了? 听了段誉的话,月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面奉上茶,一面偷偷地指了指一侧的书桌上堆满的书。看到段誉一脸不解的样子,月葭轻声说道:“不瞒大少爷,小姐昨晚看书……” 正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月葭,你又在和誉儿说我什么呢?” 月葭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脸色一白,后退半步,站在那里不敢出声了。 段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打扮停当的段青茗。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衣,内里是一件略红的半袖,裙子是略深的绿,可并不刺眼,反倒令人觉得清爽宜人的颜色,衬得段青茗更加亭亭玉立,精神飒爽。 段青茗走到段誉的身边坐下,朝他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心情不好?” 段誉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对于管教下人一道,我始终不如姐姐,不知道有什么窍门儿呢?” 段青茗微微抿了口茶,说道:“管教下人啊,就如握着一盘散沙,你若是太用力了,就从指缝中滑下来了,可若你不用力呢,则什么都抓不到。” 看到段誉点头,段青茗又接着说道:“就象这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一种米还养百样人呢,所以,你别指望着用一种办法对所有的人都有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外松里紧。让他们有规可循,有矩可依,那么,若是犯了事的话,你不姑息,不迁就,可只对人,不针对人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再想了想,又说道:“那么,若是在姐姐的手里,刚才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说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王妈妈固然有错,两个小丫头也有错,这大家都有错的事情,依照规矩罚也就是了。若你觉得王妈妈打骂小丫头有错,可是,你这动辄就是三十大板的,难道就对了么?换句话来说,你和王妈妈岂不是一样么?所以,誉儿,你想要得到公平,必须用一颗公平的心去看待事情,不能只凭一时的喜怒,就对某一件事下最后的定论。” 看到段誉的脸红了,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要知道,这做主子的,最要紧的就是说到做到,未说到的,也得做到,所以,任何一个决定,都不要轻易地下,下了之后,就不能轻易地改,即使是知道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忽然不出声了。 段青茗看段誉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说道:“这说到底啊,管家一道,最主要还是看女子的。后宅里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精通,你需要做的,只要找一位好夫人回来,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歪过头来,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你觉得凝兰管家如何?”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笑道:“凝兰管家一定不差——你只要看薛夫人将薛府管理得妥妥当当就知道了。” 段誉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姐姐,薛夫人会的,凝兰未必会的呀,你怎么一口咬定凝兰管家一定行呢?” 段青茗笑笑说道:“一则,作为薛府的嫡女,无论嫁到谁家里,都是要做当家的夫人的,所以,这管家一道,薛夫人一定会悉心教导凝兰。再者就是凝兰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有些事情耳濡目染的一定不比你我少,所以,凝兰若是管家,一定会是一把好手。” 段誉抚掌笑了笑,忽然将眼神移到了段青茗的脸上。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那么姐姐你呢?你的管家之道又是谁教的呢?” 段誉看过段青茗管家,可以说是张弛有度,赏罚分明,看那样子,根本就不象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则更象是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 可是,段青茗管家,又是谁教的呢?若说是刘蓉教的,怕段誉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刘蓉自己即使是管家,在段誉看来,都还不如段青茗的手段来得高明,可一个人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天生的,所以,段誉非常好奇,这段青茗的手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段青茗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只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 段青茗看着段誉笑笑,说道:“我自然是跟母亲学的呀……” 段誉的眸光忽然凝了一下。 段青茗大段誉不过四岁多一点的年纪,四岁多的孩子,居然能学到母亲管家的手段么?不,这一点段誉绝对不会相信。可是,如果说段青茗的管家之道不是向丁柔学的,那她又是和谁学的呢?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说道:“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自然学不到什么的。可是,长大以后,我经常听府里的老人说起母亲管家的事情,就学到了。” 段青茗说得极其含糊,段誉便也没再追问,相信对于段青茗来说,丁柔应该是她最惨痛的记忆吧?现在,若是旧话重提,自然没话可说了。 事实上,在上一世段青茗准备出嫁之前,段正的确找了一个管家的婆子,悉心教导了段青茗一段时间。而刘蓉事先打听过白府的情况,所以,也就让人下了功夫去教段青茗,为的就是帮段玉兰打开这富贵之路。而这管家的真本事,段青茗则是从实践之中学来的。她初入白府,便被人看了笑话,从那之后,她悉心学习,直到将白府管得有条有理。 说到当初的事情,段青茗和段誉两个人都沉默了。正在这时,秋宁走上前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应该起身了。” 段青茗点点头,牵上段誉的手,一起朝门外走去。 今天,段青茗和段誉是去破坏薛凝兰的相亲的,亦同样是为了薛凝兰的一生着想。虽然都是布局好的东西,可段誉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拉紧段青茗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姐姐,今日之事,是不是一定能成?” 段青茗这才发觉到,手心里段誉的手掌已经完全湿了。她停住脚步,望着段誉的眼睛,说道:“誉儿,若让你去面对薛府一家,你怕不怕?” 段誉想了想,说道:“为了凝兰,我不怕。” 段青茗赞赏地拍拍段誉的手,说道:“既然不怕,就不要紧张。今天的事情,一定能成,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而最差的结果就是薛、张两府相亲不成,薛府再为凝兰张罗。” 看到段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段青茗又说道:“可是,这结果无论最好还是最坏,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一则,若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你心愿得偿,皆大欢喜。若是往坏里打算的话,你和凝兰虽然未能成功,可薛府也不敢再轻易地帮凝兰议亲,只要凝兰没有议亲,那么,你以后就还有机会,所以说,今日之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与你有益的。” 听到这里,段誉忽然挺了挺胸膛,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今日我一定要争得最好的结果,争取和凝兰开花结果。” 段青茗笑笑,她顺手帮段誉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衫,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誉儿也不用过分强求。要知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即使争来了也会消失,而且,誉儿你要记住,这从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的结果,就看看天怎样决定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败家的段玉兰 段誉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不说话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段誉可对段青茗的论调不以为然,要知道,他段誉原本就是逆天而来,逆天而生的存在的啊,难道说,这天,真的会让他成功地和薛凝兰在一起么?所谓靠天,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论调而已,事实上,人生在世,无论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呀。只不过,这些话,段誉是不会告诉段青茗的,他非但不会告诉段青茗,还会附合段青茗的说法。 毕竟,对于段誉来说,他的想法,并不代表段青茗一定能接受,就如段青茗的一些做法,他也不一定会赞成一般。他和段青茗,原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所受的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更生在截然不同的时代,所以说,若将他的想法强加于段青茗的身上的话,那还真的是牵强了。 段誉牵住段青茗的手,微微仰头,说道:“姐姐,我们走了。” 段青茗和段誉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只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他们才一离开,就有一个身影从墙角处闪了出来,然后,快速地朝着府内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段玉兰的屋子里,她正在静静地梳妆,听到那个丫头的战战兢兢的禀报,段玉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金钗,朝那个小丫头扔了过去:“这是赏你的,下次,若再有值钱的消息,本小姐还会重重有赏。” 金钗“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个丫头连忙拣起,然后握在手心里,心却象揣了一只小鹿一般地“扑通,扑通”乱跳——只不是告诉了二小姐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就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你叫这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值钱东西的小丫头怎么会不开心呢? 小丫头的头磕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道:“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奴婢再去听听,若是大小姐有什么特殊的言行,奴婢第一个回来告诉二小姐……” 段玉兰听了,又淡淡地赞了两句,然后,挥挥手,让那个小丫头走了。 那个小丫头早就笑眯了眼,她用力揣着段玉兰赏的钗子,两眼放光地走了。 小丫头走了,屋子里的丫头却个个都一脸的不服气。要知道,她们个个侍候段玉兰的日子并不算短了,可是,段玉兰非打即骂,从来不给她们好脸色看不说,哪里还得过如此重的赏赐呢?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个个的脸上都现出不忿的神色。 月华正在帮段玉兰梳妆,她的手很巧,不多时,一个精巧的少女髻在段玉兰的头上梳成了。月华小心地将事先挑选好的珠钗别在段玉兰的头上,看到段玉兰满意的眸光,她迟疑了一下,不由地说道:“小姐,您这赏这小丫头赏得也太重了点吧?不就是说大少爷开了个玩笑说是去相亲的话么?这个消息也值一个金钗子?” 月华的心里,有些忿然。要知道,刚刚被段玉兰随手丢出去的那个钗子可是赤金打造,上面还镶了不少的珍珠,听说买的时候还费了不少东西的呢。那还是段玉兰上次生辰之时刘蓉送的,现在,去打赏给了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这不得不令月华的心里不忿起来。 段玉兰听了,微微冷笑道:“没有眼界的东西,你觉得本小姐是银子多了,看到谁都会打赏的么……我告诉你吧,这个钗子是投石问路,你看看,下一次段青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那些人还不争着来告诉本小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段玉兰决定从段青茗和行踪着手,然后,好好地和段青茗斗上一番。 月华听了,连连点头,可是,随之她又用担忧的语气说道:“可是,小姐,这样贵重的打赏,那些下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的呀,咱们的月俸可不够这么赏的呀。” 段玉兰淡淡地看了月华一眼,说道:“怕什么呢?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段青茗她娘的嫁妆还在我娘的手里握着么?我娘说了,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的,现在拿来用用,又有何妨?” 月华听了,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刘蓉的耳里,刘蓉顿时被段玉兰的败家行为气得牙根儿都是痒痒的。 以前,丁柔的嫁妆的确在她的手里,这百二八十两银子的,她的确也不在乎。可现在呢?这嫁妆不见了,刘蓉多年积蓄下来的银子也没有多少了。上一次,为了她的带下病,又用掉了不少,而今的刘蓉,哪里还有以前那么阔绰呢? 刘蓉气得在屋里直打转:“太过份了,这个兰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若是传到段青茗那个贱-人或者是老爷的耳里,你让他们怎么想?” 王嬷嬷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小姐您也别生气,这小小姐啊,是自小优裕惯了,出手才大方了些,可是,这若不厚厚打赏的话,又怎么拢络人心呢?横竖小小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二小姐您就宽宽心吧。” 刘蓉“哼哼”了两声,说道:“我倒是想宽心,可是,你看这兰儿的样子,是象让我宽心的主儿吗?一会儿,吵着要和段青茗那个贱-人对着干,又一会儿,又吵着要去和谁谁作对,做人娘的,哪里不想自己的儿女好啊,可是,她一个小孩子的如此强出头,就不怕会出事么?” 王嬷嬷笑了笑,说道:“小小姐的性子最象的就是小姐您的性子。向来直爽,心眼不对自己人使。怕长辈们操心——二小姐您放心好了,有老奴在一旁看着,她肯定不会吃亏的。” 刘蓉仍然觉得忿忿:“以前,丁柔的嫁妆在我的手里倒也罢了,这银子怎么使都不怕,可现在呢,你看看兰儿这种打赏法,迟早要被她打赏穷了。” 王嬷嬷在心里也开始觉得牙疼——一个赤金的钗子啊,就这样被段玉兰随手一扔就扔出去了?这个小小姐大方也就罢了,可是,那是专门摆场面给外人看的,你说说,怎么不见她对自己这些老人大方上一回啊? 王嬷嬷想着,又觉得头痛起来。她揉了揉眉心,不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个败家的小小姐啊,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是,这话断然不敢和刘蓉说的,王嬷嬷只好陪着笑,说道:“二小姐您放心好了,段府虽然不是大贵之家,可是,二小姐打赏的这些都还是有的……倒是二小姐您啊,平日里对小小姐操心太多了,您这多少的,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刘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这丁柔的嫁妆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了?若说是段青茗那个贱-人的话,可是,怎么不见她拿出来显摆呢?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这事还真叫人闹心。” 微微顿了顿,刘蓉又说道:“你说说,这刘项也是的,都叫他查了这么许久了,都还没有查出来,看来,真的是找不回来了。” 一提到“嫁妆”二字,王嬷嬷说话顿时小心起来,她看了看刘蓉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小姐也别太担心了,要知道,这嫁妆嘛虽然被人拿走了一些,可是,这每年的秋后不是有一次总进帐的时候么?到时,谁拿着嫁妆单子,谁就是偷走嫁妆的人了,到时,二小姐您设计再拿回来不就是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相亲记之前因 刘蓉听了王嬷嬷的话,却罕见地叹了口气。要知道,若在以前,这事还真好办,可若是放在现在呢?这府里段青茗初露锋芒,狡猾得象只狐狸。再加上杜青鸾入住段府,这刘蓉要办什么事,可真没有那么好办了啊。 这下,王嬷嬷也没有话说了,屋子里,顿时沉默起来,此时,这一主一仆的心里想的却是,这嫁妆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呢?究竟是谁,拿走了原本放在刘蓉手里的东西呢? 自然了,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这件事是没有答案的,只不过,刘蓉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牙齿都是痛的。 丁柔,你都死了,还留下一双儿女和我作对,难不成我上一辈子欠了你的?刘蓉想了想,忽然朝王嬷嬷说道:“王嬷嬷,你去帮我做件事。” 说完,刘蓉附在王嬷嬷的耳边,轻声的交待了一番什么,王嬷嬷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她说道:“二小姐啊,您早就应该这样了……要知道,您这总说等到病完全好,可是,您的病什么时候才完全好呢?老奴啊,早几日问过太医了,他说您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夫妻同房,只要注意一些就没事的了。” 刘蓉虽然年经不小了,可是,一听到同房之事,还是红了脸,她嗔怪道:“好了,嬷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 王嬷嬷连忙摆手,说道:“不取笑,不取笑……老奴这就去帮二小姐您准备,只要老爷回来了,老奴就赶快请他过来。您趁这当儿,也好好地打扮一下,好迎接老爷吧吧。” 刘蓉挥了挥手,叮嘱道:“这些事儿,可要瞒着那些人,明白么?” 那些人,自然是指段青茗、段誉,还有杜青鸾她们了。王嬷嬷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王嬷嬷走了,刘蓉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生下了一个男丁,还用得着如此委曲求全么?唉,这样说来,都是我这病不争气啊!” 自从上次小产一个之后,刘蓉因为带下病的缘故,一直没有侍候段正,而段正呢,则因为杜青鸾的到来,一时熄了找姨娘的心,就这样单着地过着。现在,刘蓉总算遇到了一位名医,她岂不得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只希望这病,不会影响她的受孕,这样的话,她就能好好地为段家生出一个男丁出来了…… 刘蓉慢慢地握紧了手心——只要她生下了段府的男丁,段青茗,这府里还有你跳的地方么?还有段誉,她总得想法,一个一个地将这些人,全部都拔了去。 天府酒楼,是京城之中一家著名的酒楼,这里,从来招八方亲朋,结四方好友,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而今日,这里又迎来了一班非同寻常的客人。 这一班客人是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一家,男主人大约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神态威严,气质不凡。再看那女主,虽然年过三旬,可是,却丝毫不显老态,她站在男主人的身后,自有一股威严的女主之风。 跟在两人身后的,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远远一看,真是一个翩翩少年。可是,若你再看仔细些,就会发现,这个翩翩少年的脸上,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刚愎之气,再加上他高挑的眉角,不难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喜欢刚愎自用的男子。 此时,男子跟在两个家中的身后,神态之中颇有些不耐之意。 男主带着从人径直走进了一大的厢房。少年女主人的身后,望着男主人的背影,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娘,是不是见了那个劳什子薛家小姐,孩儿就可以自己去玩了?” 女主人似乎生怕被男主听到了,压低声音说道:“掖儿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地看了这位薛府小姐,无论你爹说什么,你都点头称是的话,娘一定放你出去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玩。” 这男子正是张掖。而前面的张夫人,则是张府的正室夫人于氏。今日,正是薛府和张府约定的相亲之日,之所以约在这天府酒楼,皆是因为双方正式见面之后,再另约他日详谈婚约。 张掖听了张夫人的话,遂点了点头,说道:“娘放心好了,孩儿一定会好好听话的。” 好好听话,敷衍过这一回,然后,就可以溜出去玩了。 张夫人望着自己的儿子,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可是,回过头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却忍不住面有忧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府里府外的开始有传言流传,说什么张掖尚男风,不喜欢女子。而且,最近还迷上了一位清倌儿,这让张夫人好生担心。而这事,最终被张府之主张夙知道了。于是张夙在大发雷霆之后,就下令将张掖禁足在府内不准他出去。然而,张掖向来是个玩惯,疯惯,任性惯了的主儿,哪里会乖乖的被禁足呢?这府里的人,又管不住他。于是,在禁足期间,张掖虽然不能出门,也将同样将张府闹得鸡飞狗跳,人神不宁。 无奈之下,张夫人只好听从了他人的建议,欲为张掖说亲。而张夙在张夫人的劝导之下,也无奈同意了。在他们的心里,总觉得小儿少年荒唐是必经的阶段,只要一娶妻生子,心也就收了,人也就长大了。 自然了,这都是张夙和张夫人一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张掖成亲之后会不会收敛,若张掖不收敛的话,又会不会害了人家的姑娘,这些,似乎都不在张夙和张夫人的考虑之内了。 张夫人和张夙一商量停当,就开始为自己的儿女物色姑娘了。 要知道,张掖这年纪刚刚好开始议亲,而女孩子则在十三四岁时就开始了,所以,这和张掖差不多大的姑娘们呢,都已经许了人家了。而那些知根知底人家的姑娘,自然是不好厚着脸皮求的,可门不当户不对的,又怕委屈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张夫人和张夙左选右选,左挑右挑的,最后,终于挑中了薛家的姑娘薛凝兰。 一则,薛勇强和张夙同朝为官,也算是旧识。二则,薛家为清流之柱,张家则是御史台的主儿,所以,这两下里,也算是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薛府向来少和张府来往,并不知道张府的丑事,现在,若是薛家点了头,这两家的亲事,就算是定了。 俗话说,一门亲事三年忙。这亲事定了则好说,可现在,难就难在亲事未定,两下里要见面的当儿了。若是约在某一家,自然不恰当,可若是太随便的场合,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去的。 所以,单单为这见面之事,两家大人都费尽了周折,想了诸多办法。因为,现在是两家初见,在事情未成之前,既不好太过隆重,又不好太过显眼。怕的是,若事情不成,坏了姑娘家的声名,更下了大人家的脸。 但是,这两家又都是京城之中的名家,眼下又是儿女间的人生大事,所以,虽然不能过于张扬隆重,可若太过草率了,对于两家的脸上也不太好看,于是,他们私下里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就干脆就约在了天府酒楼之中——这虽然是约,可是也有掩人耳目的法子,大家各家有各家的饭局,抽空的时候,将两家的孩子给对方的父母相看一下也就是了。 第六百章 相亲记之见面 张夫人知道儿子的性子,这瞒着他根本不行,可若是说了实话,则更加不行。谁知道这位少爷到时又会玩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张夫人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她哄骗儿子说,今日要和一个世妹家里的人一起来吃饭,让儿子敷衍一番。尽量不要失了气度,不要失了礼节。而张掖,并非真的不想失了礼节,不想失了气度,只不过,他的心早就跑到了外面,跑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到了天府酒楼,首先网页的是张夙和薛勇强。两个人寒喧了一几句,便撇开张夫人,到一边聊天去了。 要知道,张夙和薛勇强都是同翰为官的同僚,平日里,虽然不见十分的亲厚,可这见了面的话,还是有几句话说的。所以,男人们这一见面的,自然要寒喧两句,而张夫人则带着张掖去见薛凝兰和薛夫人。 薛夫人和薛凝兰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忽然听到门口的丫头禀报,然后,就看到张夫人带着一个少年款款而来。 薛夫人一见,立马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张夫人的手,激动地说道:“云语,好久不见。” 张夫人望着薛夫人,也是一脸的欣喜,她上下打量着薛夫人,由衷说道:“是啊,玉真,真的好久不见了……可是,你还是没有怎么变的样子……近年来,你过得还好么?” 两个人叫的,都是对方的闺名,那是少年是常有的称呼,而今听来,都已经为人母的两人,顿时恍若隔世。 张夫人和薛夫人原是少年旧识,也曾一起听风把酒,此时一见,自然很多话要讲。两个人手拉手的走到桌前坐下,开始互相问起对方的近况来。这但凡出了嫁的女人家们聊天,说来说去的,不外乎就是家长里短,丈夫、儿女、公婆。或者是阵年趣事,三大姑六大姨的,说穿了,女人的眼界就是这些,女人的世界也就这么大,所以,她们说来说去的,都是围绕着自己的生活来说的。 薛夫人这一坐下来,先是一拉自己的三个孩子,给张夫人见礼。 薛子轩和薛宁轩早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两人走到张夫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张夫人。”问了个好,便退下了。 轮到薛凝兰了,她走到张夫人的面前,先是款款见了个礼,然后想借机退下。可是,张夫人一看薛凝兰,眼珠子都要出来了。她一把拉住薛凝兰的手,不住地夸,不住地上下打量:“哟,好标志的姑娘啊,” 薛凝兰感觉到张夫人异样的眼神,不觉脸一红,就要挣脱。薛夫人笑道:“你伯母膝下只得两位公子,所以看到你个野丫头就当成了宝,你可别会错意了。” 薛凝兰听了,不由地咬着下唇,跺脚道:“母亲这是取笑女儿呢。” 张夫人见了,笑道:“是啊,我没有你母亲的福气好,所以,没有女儿,可是,我一见凝兰就觉得亲切得很,凝兰啊,你以后得去我那里多走动走动啊,让我也过一把女儿的瘾啊。” 薛夫人将眼神移到了张夫人身侧的张掖身上,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张家小少爷了吧?” 张夫人连忙拉出张掖,笑道:“这是犬子掖儿,排行第二的。大儿已经早年完婚,都育有一儿一女了,偏偏掖儿生性贪玩,到现在还没有寻到合意的姑娘。” 张掖上前一步,朝薛夫人施礼道:“侄儿张掖,见过薛伯母。” 彼此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张掖的这个礼节可以说是周周正正,完完全全。薛夫人见了,更加喜上眉梢地说道:“哟,好标志的公子哟,比之我那两个调皮猴儿,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张夫人看了薛子轩和薛宁轩一眼,笑道:“玉真你这样说,是想让我羞愧么?你的两位公子,这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三皇子的伴读了,而且个个沉稳大方,我正想向你讨教教儿子的好方法呢。” 薛夫人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心里更加开心,于是,就又将话题扯开。而且,这话题刻意的都落在张掖的身上,比如说学问,比如说平日里的生活习惯等等。 张掖的心里,其实早就不耐烦了,可是,看在张夫人答应了他的份上,还是周周正正在答着薛夫人的话,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的地方。 这边,张夫人也拉着凝兰,问了个一五三七。而张夫人问薛凝兰的,则是她平日里看什么书啊,平日里的刺绣活儿等等啊。 张夫人为人老练,又善于察颜观色,薛凝兰虽然觉得局促,可是,却也和张夫人相谈甚欢。 薛子轩和薛宁轩早老老实实地站在薛夫人的身边,冷眼旁观着母亲一脸赞赏地对着张掖的样子,私下里,不时交换一个阴郁十分的表情。 这聊到差不多的时候,张夙和薛勇强都出现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拉着对方的公子问了一番,然后,开始分宾主坐下。 张掖得了张夫人的应承,这一直以来,表现得还算正常,可是,这一坐下吃饭,他似乎坐不下了。于是,他向张夫人告了个罪,然后,就出去了。 张夫人看着儿子出去,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和薛夫人说着话。张夙和薛勇强则开始讨论起朝堂和同僚之间的事情,唯有薛子轩和薛宁轩,看到张掖出门,他们两人,便也拖辞出去了。 薛宁轩的心里十分的郁闷,是以,他才刚刚走出门口,就朝薛子轩抱怨道:“哥,我看那张掖的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看就是个病恹恹的主儿,可偏偏母亲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为什么嘛。” 薛子轩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二弟,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因为张府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若妻不死,男子不得纳妾,再加上那个张掖又善于演戏,所以,便骗过母亲了。” 薛夫人一生要强,可是,就因为薛勇强妾室众多,所以,她才明里暗里的受了不少的窝囊气,所以,对于纳妾一道,可以说是深恶痛绝。而今,听到张府其中的这一第“妻在堂,有子绝不纳妾”的那一条,心里就动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薛夫人一看到张掖,就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薛子轩年纪大些,又是长子,所以,更加明白薛夫人的良苦用心——薛凝兰性子直爽自小就得到了比较好的教养,这样的女孩儿,若是在妾室之中的话,一定会非常吃亏的。所以,薛夫人的心里,其实是憋足了一股劲儿,要帮女儿找一个不纳妾室的人家。 薛宁轩年纪还小,想的自然也少,闻言,他并未深想,只是忿忿地说道:“什么叫不得纳妾……怕在那个张掖的心里,这成亲都不想成的吧?最好守着那个男倌儿过上一生。” 薛子轩听了,连忙叱道:“二弟不得乱说,父母亲在此,若是被他们听到了,可不得了了。” 要知道,薛夫人对张掖的印象极好,若是此时听到了,一定以为这二人在抵毁张掖呢。 二人转过后院,来到一处竹子旁坐下,两兄弟面面相觑,都开始为薛凝兰的前途担心。 正在这时,忽然,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哭泣声音:“你骗我……我天天都在想你、等你,可你倒好,今天都来相亲了,这离成亲之期还远么?反正,你就是骗我的,我不信你了……” 第六百零一章 相亲之断袖 第六百零一章相亲之断袖 那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凄切至极,似乎是个伤心人在对情人诉说自己的哀思。薛子轩和薛宁轩的耳朵都尖。两个人特别对“相亲”的那两个字眼特别敏感,此时一听,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张掖,被禁足多时,此时才得以出来,可是,张夫人的条件,却是吃了这餐饭,才可以给其自由,所以,张掖这才勉强按捺着,不让自己拔脚就走。 可现在,他的情人居然跑来找他。还说什么,他相亲之类的,你叫脾气暴躁的张掖如何能忍得下呢?可是,面对情人的凄切表情,他的心又软了。 只听张掖叹了口气,说道:“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被禁足多时,今天我娘说了,吃了这顿饭,就还我自由了,倒是你啊,在家里等着我就是了,怎么又巴巴的跑来了呢?” 薛子轩悄悄地拉了一下薛宁轩,两个人猫着腰,悄悄地来到竹林的另一侧,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只见张掖正一脸烦恼地站在那里,看那样子,似乎被眼前的男子给愁到了,而张掖的面前,则有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男子,正在低着头,抹着眼泪。 薛子轩看了薛宁轩一眼,低声说道:“二弟,那个人,你认识不?” 看两个人神态亲密,看样子,这个男子,似乎就是张掖的那个什么情人了。 薛宁轩看了一眼,蓦地冷笑起来:“哪里有不认识的……这个不就是盛传张掖的情人么?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薛子轩微微地蹙了蹙眉。 薛宁轩咬牙说道:“哥,他们这也太猖狂了……要不,我去教训他们一下?” 薛宁轩气坏了,这个张掖啊,表面来和妹妹相亲,可是,这才一转身的,就来和情人幽会了。他这是置薛凝兰于何处?他这是置两家的体面于何处? 薛宁轩转身就走,薛子轩连忙拉住了他:“你稍安毋躁吧,这样冲出去,只会坏事……” 薛宁轩哼了一声:“坏什么事?大不了一拍两散,三妹便不用再和他相那个劳什子亲了。” 薛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你想得太简单了……你想想啊,若是这事传出去,张家名声固然之不好听,可是,对于三妹呢?她的名声呢?” 是啊,和一个断袖的男子相亲,而且未相成,最后,还被人抛弃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再让人添油加醋的,你叫薛凝兰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薛宁轩听了,沉默下去,不说话。 薛子轩强拉着薛宁轩离得远远的,尽量不去打扰那一对不为世人所容的情人。 薛宁轩的心里十分的气愤,他望着薛子轩,说道:“哥,你也看到了,那个张掖是什么德行,若真是他这样的话,你甚至可以想像一下,三妹嫁到他家里之后,会是什么情况。” 薛子轩也沉默着不说话,这件事,真的不难想像,薛凝兰若是嫁过去的话,怕会独守空房,然后被夫君极尽冷落吧?即使如此,那么,她会不会再受公婆的苛待?说她没有本事留住丈夫的心呢? 要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所以说,作为女子来讲,也更加的艰难一些。 薛宁轩看薛子轩不说话,不由咬了咬牙,说道:“不行,这件事我得告诉母亲去,不能再让他们摆布三妹的命运了……” 是的,薛宁轩决定了,他要阻止这一场相亲,他不要看着三妹将一生的幸福全部葬送。 薛宁轩才刚刚一动身,又被薛子轩拉住了,他望着冲动的弟弟,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唉,二弟,这事是要从长计议的啊,你这样一不管二不顾地冲进去,母亲非但不会听你的话,而且,还会被父亲责罚,你知道么?” 薛宁轩倔强地说道:“我不怕,只要三妹能幸福,我就是被爹爹打一顿,又能如何?” 薛子轩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二弟,你愿意为了三妹挨一顿打,甚至连薛家的体面都不顾,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真的能帮得了三妹么?不要说三妹现在还不知道今日的局面,你这样去的话,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加的乱,你知道么?” 薛宁轩一听,就红了眼睛,他说道:“难道说,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三妹往火坑里跳而置之不理么?” 薛子轩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这样的……” 薛子轩和薛宁轩都极疼这个妹妹,只想他们唯一的妹妹幸福,可现在,薛凝兰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却束手无策。第一次的,看到自己几乎无所不能的哥哥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薛宁轩的心里,有了挫败的感觉。他抚了抚额头,烦恼地说道:“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段誉那小子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听了薛宁轩的话,薛子轩眼睛一亮,说道:“二弟,你说什么?” 薛宁轩说道:“我说让段誉那小子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啊……最起码,那小子不断袖,不让人烦,还有青茗看着,不敢欺负凝兰……” 薛子轩听了,不由地笑道:“二弟了……这青茗迟早要嫁人的,段誉什么事,哪里管到她呢?” 想了想,薛子轩也说道:“说实话,我看着,也觉得段誉好小子好过这个阴阳怪气的张掖太多。” 想着,薛子轩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 薛宁轩眨眨眼,说道:“可惜什么?” 薛子轩看了薛宁轩一眼,说道:“可惜啊,他们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薛宁轩不甘地问道:“凭什么?就因为段誉小了几岁?” 薛子轩摇头,说道:“不仅仅因为小了几岁的缘故,你想想啊,段府和我们薛府,哪里门当户对呢?你觉得,爹爹会同意?娘会同意?还有老太君他们会同意么?” 是啊,这段府,在京城之中无根无底的,这段正又是军旅出身,被薛府这种清流为不屑。最重要的是,薛夫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嫁到段府这种连个正室夫人都没有的地方去的。 薛子轩把这道理和薛宁轩一说,对方恍然大悟的同时,有些同情地看了薛子轩一眼:“哥,你的未来,可见一斑。” 薛凝兰作为一个嫡女,已经有了如此多的考究,那么,薛府的这嫡长子呢?真如薛宁轩所言,可见一斑了。 薛子轩苦笑了一下,说道:“好了,我们还是说三妹吧,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了呢?” 薛子轩的眸子里,流露出茫然的光芒,只一瞬间,他笑了一下:“摆段誉一道,我同意的,只不过,他和三妹的事情,仍旧不能成。” 薛宁轩听了,手一挥,说道:“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件一件一办。我们先摆平了张掖,然后再说段誉吧?” 是啊,段誉是否能和薛凝兰在一起,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可现在,燃眉之急的事情就是,张掖若是和薛凝兰议亲成功的话,那么,薛凝兰从此以后,可就万劫不复了。 薛子轩听了,咬牙道:“为了三妹,这一次,说不得也得搏上一次了,让段誉搅黄一下,于三妹的名誉无损不说,而且让父亲,母亲知道张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宁轩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段誉那个小子会不会太过分了?搞得人仰马翻,大家都下不了台?” 薛子轩摇头,说道:“不会,你只要说是顾及三妹的名声,他就不会的。他比你我更在乎三妹的名声……” 第六百零二章 段誉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因为,他们两个所见,无论何时何地,段誉总是维护薛凝兰的一切,绝对不会让任何伤害薛凝兰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 段誉之于张掖,一个之于薛凝兰真心真意,而另外的一个,则是襄王无心。所以,这应该选谁,原本就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可现在,两个人犹豫的原因,则是因为段誉的身份。 薛宁轩看了薛子轩一眼,心道,这段誉也太小了一些了,他不多不少,差薛凝兰足足七岁,若是他的年纪再大一些的话,说不定,自己和薛子轩在旁边帮一下手,在薛夫的面前美言之句,这门第呢,说不得,就会算了,而段誉和薛凝兰,说不定还真成了。 可现在,问题摆在眼前,两个人都同时叹息一声——看来,这段誉还真的是薛凝兰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薛宁轩摇头,叹息一声:“好吧,我现在去找段誉。” 只要找到段誉,他是绝对不会让薛凝兰往火坑里跳的,只要找到段誉,这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可是,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有谁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薛宁轩转身就走,似乎已经急不可耐。 然而,薛子轩却在身后拉住薛宁轩说道:“不行,二弟,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段誉先,而是先拦住父母的那一方,免得做了无谓的承诺,到时,什么都晚了。” 是啊,薛宁轩忙着找段誉去了,那么,这边薛夫人若是和张夫人将这事定下来的话,怕即使段誉来了,也无力回天了吧? 薛宁轩一听,连忙拔脚就走:“是啊,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呢……(百分号)快啊,快点去阻止他们去。” 是啊,现在的首当其冲,是先让薛夫人和张夫人准备议亲的事情暂停,然后,这事才可以从长计议的不是? 薛宁轩本就是个急性子。说什么都是一句话,说了就走。然而,他虽然走了,可薛子轩却在后面慢慢地走。他一边走,一边摇头:“你啊,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性子急的……你放心好了,张掖一定还没有回去呢,我们这边急什么呢?” 薛宁轩望着薛子轩慢吞吞的样子,却是红了眼:“你没看出来么?这个张掖若是知道今日是来相亲的话,他哪里会来?是张夫人骗了他啊,说是吃饭,吃完饭,就有自由了。” 薛子轩冷笑道:“他不知道,我们可以告诉他啊……” 对啊,既然张掖是被骗来相亲的,那么,只要这个骗局揭开,这相亲的事情,一定不会成了不是么? 原本,薛子轩就要付诸行动了,可是回头再一想想,薛子轩又觉得不妥——若是告诉张掖这件事的真相,他万一耐不住性子,当场闹了起来怎么办呢?若是他闹了起来,张府的脸上固然之不好看,可是,薛府的脸上,就真的好看了么? 不,任何有损薛凝兰声名的事情都不能做,任何对薛府有影响的事情都不能做……不好,还是不好。可是,脑海里灵光一闪,薛子轩忽然说道:“我们不能告诉张掖,可是,能告诉他那个情人啊,若是告诉了他那个情人的话,他那个情人一闹,到时张掖闹起来,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啊……” 薛子轩一想,对,就这么办。告诉张掖的那个情人去,就说张掖已经变心了,不要他了,准备娶妻了…… 薛宁轩这次倒是冷静了一下,他回头一看薛子轩要走,连忙一把拉住薛子轩的衣服,急道:“哥,哥,不行的哦,你这样告诉那个人,他一告诉张掖说这事是我们说的,到时,不什么都露馅了么?” 薛子轩挣脱薛宁轩的手,笑道:“你以为哥象你那样冲动啊,我哪里会找他说啊?我当然是找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和他说啦……” 薛宁轩一笑,原本两兄弟还真想到一块来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还一路上商商量量的,想去找人告诉张掖的那个情人,再怎么做得不露痕迹,然后,再怎样帮助薛凝兰——原本,这事情都打算得好好的,原本,这一切都想得好好的。然而,两人才走到一半,忽然前方传来喧嚣的声音。薛子轩和薛宁轩一看,哟,坏了,因为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吃饭的那间包厢。 薛子轩和薛宁轩对视一眼,迅速冲了进去。 门是开着的,门外,围了不少的食客,对着厢房之内指指点点。再走进去,一眼看到神色僵硬的薛凝兰,薛宁轩嘴快,一拉薛凝兰,他连忙问道:“妹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凝兰似乎受尽了委屈了,她一脸倔强地站在那里,眼泪明明就要掉下来了,可是,她却勉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此时,看到薛宁轩冲了进来,薛凝兰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她微微侧了侧身子,眼泪终于落下,再微微地顿了一顿,也终于说出话来。她伸手一指张掖,哽咽着说道:“哥,他……他欺负我!” 谁敢欺负薛凝兰? 薛宁轩红着眼睛回头,只看到满脸通红的张掖正站在门口,他似乎愤怒极了,一脸血红地瞪着薛凝兰,怒道:“相亲……相什么亲啊?难道说你嫁不出去了?这相亲为什么非找我不可呢?” 看到张掖如此口不择言,张夫人使劲拉他,想让他住嘴,可是,张掖根本就不听张夫人的。偏偏张夙和薛勇强又不在,只好由得张掖一个人自说自话。而屋子里面,薛夫人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似乎说不出话来。 薛宁轩怒了,他一指张掖,说道:“你做什么呢?为什么欺负我的妹妹?” 张掖冷笑道:“谁欺负你的妹妹了……是她抢着要嫁给我,还相什么亲……你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门口,传来唏嘘的声音,似乎在说着薛凝兰什么。薛凝兰被急得差点哭了起来,她跺跺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知道,有些话,是轮不到女孩子解释的,若是薛凝兰开口,只会越描越黑而已。所以,薛凝兰强忍着,不让自己骂出声来。 一侧的薛夫人冷笑起来,她望着张夫人,说道:“张夫人,这件事,是不是应该由你来解释一下?” 张夫人一脸的尴尬,她一边向薛夫人赔不是,一边想要喝止张掖。 然而,气着上的张掖哪里肯听张夫人的话呢?他怒道:“娘,你说的,来吃顿饭,为什么居然变成了相亲了呢?你骗我,你骗我……” 张夫人指着张掖,只叫了一声“逆子”,然后,手捂心口,再也说不出话来。 薛宁轩气坏了,他伸出拳头,就想去打张掖。然而,薛子轩却拦住了,他望着张掖,怒道:“张掖,谁告诉你是相亲了?不是说好了,两家出来吃餐饭么?谁说相亲来着?” 张掖指了指薛夫人,再指了指薛凝兰,冷笑道:“你问问她们……” 薛夫人愤怒极了,可是,她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愤怒,想说什么,薛子轩已经抢先开口了:“相亲?谁和谁相亲?你家有小姐许给我么……还是你想说你啊?我兄弟二人都还没有订亲,什么时候轮到我妹妹了?张掖,你泼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凭你,帮我妹妹提鞋子都不值……” 看到张掖冷笑想要反驳。薛子轩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警告你,两家交情事小,薛府体面是大,你若聪明的,就赶快和我妹妹和我母亲道歉,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第六百零三章 我家凝兰 张掖听了,冷笑一声:“薛子轩,人家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敢问问你的妹妹,是不是来和我相亲的,若不是的话,我宁愿一头撞死。”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极冷,极冷的声音:“张掖,你这个死断袖,在说谁呢?又是谁想一头撞死呢?你倒是让我看看,怎么撞的啊?” 断袖,还是死断袖? 张掖一听,脸上怒容更盛,他望着门口,眸子里竟然流露出丝丝寒光:“谁,是谁在说话?给少爷滚出来!” 门口,传来一个带着冷笑的声音:“张掖,你是个断袖倒也罢了,这件事,整个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可是,你还不会说人话——滚,怎么滚啊,你会滚的,滚给我看看,让我家的小狗学一下怎样?” 那个人,言语犀利,语言不带半个脏字,可是,一番话,已经说得张掖哑口无言起来。 门口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指着张掖,开始指指点点。 而顺着人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到张掖,他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我说张掖你个死断袖啊,你这没出息还真没出息到家了。你有什么火,就找你的情人发去,冲我家凝兰发什么颠啊?” 那个小小的人影,正是段誉。此时,他走到薛凝兰的面前,拿出帕子,掂起脚尖,帮她擦了擦眼睛,摇头,说道:“凝兰啊,你看看,我这一会儿不在,你就被人欺负了——横竖不是一个死断袖的,他说什么,你当他唱歌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当真,拿这个死断袖的错误重罚自己呢?” 段誉一句一个“死断袖”的,人群之中,又传来一声轰笑。一侧的薛凝兰一看到段誉出现,一下子破涕为笑起来:“段誉,你怎么才来?” 段誉扁扁嘴,摊摊手,说道:“我原本也想早些来的,可是,有个男子在外面哭哭啼嘀的,说是找他的情人张掖的,于是,我就把他给带来了?谁知道,这张掖什么不做的,居然在找你的麻烦?” 薛凝兰听了,不由地说道:“什么?你把他情人带来了?” 段誉点点头,坦诚地说道:“是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别人哭泣哀求的,他的情人一求,我就把他带来了。” 段誉说完,他走到薛夫人的面前,弯腰施了一礼,说道:“薛夫人,您早说好了,今天要把凝兰许配给我的事情公开的,还说今日要一起吃饭,可是,都是小侄不好,因为有事耽搁了,迟到了,才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出来,小侄在这里,向伯母您道歉。” 薛夫人早被段誉惊呆了,此时看到段誉一脸坚定地站在面前,她微微一晃神,说道:“誉儿……” 段誉口快,他连忙接口道:“伯母,侄儿知道您和凝兰受委屈了,您放心好了,侄儿一定会帮您和凝兰讨回公道的。” 原本,张掖怒斥薛凝兰和他相亲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指责这个深怕自己嫁不出去的薛家嫡女。可现在,段誉乍一出现,薛凝兰的依赖和薛夫人的态度,都令大家的想法,有了个一百二十度的转弯。原来,这薛府嫡女早许了人的呀,只不过没公开,却让这个张掖给误会了? 话说,张掖是个断袖,这京城之中鲜少人知道,可现在,段誉的这一说,大家全部,都清楚了。现在,换大家对张掖指指点点了。 张掖被段誉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他看到段誉过来,手握拳头,怒道:“段誉……你这是在找死是不是?” 死断袖,死断袖——段誉这样一吼的,以后,谁还敢嫁给自己啊?没有嫁自己,张掖倒不担心,可他担心的是,他的父亲就更容不下他的情人了。那么,他们,就再没有以后可言了。 段誉迈着方步走到张掖的面前,说道:“张掖,我说你是不是男人啊……不就因为上次我叫了你一声断袖的,你没地方发火了,就来毁坏我家凝兰的名声?” 段誉的嘴很快,既快又毒。他一边说,一边望着张掖,说道:“我说张掖你也是的……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你既然是个断袖的,又为什么怕承认呢——莫说你是个断袖的,我家凝兰看不上,就你这种德性啊,帮我家凝兰提鞋子都不值的。还说什么和你相亲,你就别笑死我了……” 张掖望着段誉,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薛子轩和薛宁轩看到段誉来帮自己的妹妹出气,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后退了一步,可两人的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在张掖和段誉的中间,生怕张掖怒了,会拿段誉出气。 一侧的张夫人听着围观的人说得越来越不象话,她朝段誉怒道:“你是谁家的毛孩子啊,敢来诋毁我儿子的名声,你小心我不放过你。” 一侧的段誉一听,冷笑道:“张夫人,这话我倒想问你了,你儿子的名声是名声,我家凝兰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谁叫你家儿子侮辱我家凝兰在先的?更、何况,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即便告上金殿,我都不会怕你。” 张夫人被段誉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发抖,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说张夫人,你也真是的,明明你儿子就是个断袖的,不想娶老婆,可是,就因为你喜欢我家凝兰,故意给他造成错觉,现在,我家凝兰被你儿子气得要命,你说说这笔账要怎么算?更何况,你儿子本是个断袖啊,你若不满意他现在的情人人,想重新帮他找,也应该找个男的,不应该找我家凝兰啊。” 张夫人说不过段誉,再听段誉一口一个“我家凝兰”。她气愤地回过头来,望着薛夫人,说道:“玉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薛夫人早就怒了,此时,看到张夫人来问自己,她蓦地冷笑一声,说道:“张夫人,您以后还是叫我薛夫人吧,今日之事,我薛府记下了,他日,必定重重回报。誉儿,兰儿,我们走。” 张掖看到段誉要走,怒道:“段誉,你给我站住。” 段誉站住了,他回头,望着张掖,说道:“死断袖的,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情人吵着要上吊,我的朋友已经把他救回来了,你要不要我带他来给你?” 张掖一听,连忙说道:“子颋是怎么回事?他人在哪里?” 张掖的话,无形之中证实了他的断袖。人群之中,又传来一阵唏嘘。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张掖,我知道你没骗我。” 说着,屋外挤进一个年轻的男子,他一看到张掖,就上前一把抱住他说道:“张掖,我现在知道了,他们胡说,你没有变心,没有想和薛家小姐成亲,现在,我终于放心了。” 那男子放心了,张夫人可怒了。她一指那男子,说道:“你是谁?” 张掖的脸上浮出不自然的光芒,他说道:“娘,他是子颋……” 张夫人一拉张掖,怒道:“掖儿,你爹爹若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现在,跟我回去。” 张夫人想拉张掖,谁知,张掖一甩手,大声说道:“我不回去,我若回去了,你和我爹又要将我关起来,不让我出来,不让我见子颋……” 门口围观的人们,发出“哗”的一声冷笑,似乎在笑话张夫人教子无方,张夫人一看人越围越多,张府的名声势发越败越厉害,她顿时觉得头晕眼花,就要摔倒在地。 第六百零四章 段誉解围 张掖看到几乎母亲晕倒,顿时被吓了一跳。他上前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张夫人起来。可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情人子龥看到张掖离开,以为张掖又要要走。所以,他心里一紧张,就拼命地拉紧了张掖的衣服,张掖回头,就看到了一脸委屈的情人。再加上子龥泪眼婆娑的样子,着实让人心软,张掖这心里一软,便转过头去,假装看不到母亲。 看到张掖如此漠视自己的母亲,几乎所有围观的人都对他指责有加。张掖黑着脸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直站在一侧的薛宁轩实在忍不住了,他箭步上前,伸手扶起张夫人,然后,伸指一指张掖大声怒道:“张掖,你还有没有人性啊?这是你的母亲啊,她晕倒了,你居然不管?” 张掖翻了翻白眼,色厉内荏地说道:“谁叫她骗我来相亲的……活该!” 张夫人顿时被自己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薛夫人带着薛凝兰已经准备离开。门口围观的人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离去。同时,大家指着薛夫人身后的张掖,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薛宁轩扶了张夫人在桌前坐下,回头一拉薛子轩,说道:“哥,这是张府的家务事,我们只是来吃餐饭而已,现在,饭也吃完了,我们走吧。” 薛子轩知道薛宁轩的意思是在为薛凝兰开脱。看到段誉不惜得罪张府,都要维护薛凝兰,薛子轩对他的好感顿时成倍地增长。所以,也起了维护之意。此时,也点点头,故意放高音量,朝大家伙们说道:“还说呢,不都因为段誉那小子迟到了,才搞了这一场乌龙出来?这次若回去了,得好好和他算帐才是。” 人群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张掖纯属一厢情愿啊,这薛府小姐还真的是有了婚约的人啊。而且,还是那位看来年纪虽小,可是,却中气十足的小公子?认得段誉的人,都知道他是段府的公子。大家更加对张掖嗤之以鼻了——这个张掖也太过分了吧?搞不清状况的乱吼乱叫,同时还敢诬陷人家薛府的小姐?看来,他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行的指指点点,指责这声渐高,张掖的脸上渐渐挂不住了。他站在那里,左右看着,似乎想要夺路逃跑。 正在这时,张夙和薛勇强推开人群而来了。他二人一进屋子,看到一屋子人的神情,再一看薛夫人和张夫人的样子,两个男子同时沉下了脸。 薛勇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张夙一看,就知道儿子又闯了祸了。于是,张夙首先抢前一步,一巴掌甩在张掖的脸上,咬牙切齿地怒骂道:“逆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张掖看到父亲,顿时觉得底气弱了一些,可是,张夙这一巴掌下来,张掖的火气又上来了,他眼睛一瞪,朝父亲说道:“谁叫你们算计我,骗我来相亲……” 张夙被张掖气得浑身发抖。他愤怒地说道:“你……你可知道我和你娘为了你费尽心思,这才约了薛府出来,可是,你居然……” 你居然不知道领情? 听到“费尽心思”几个字。薛夫人的火气再一次上来了。她转身,望着张夙冷笑着说道:“好一个费尽心思啊。张大人,我薛府诸人,今日记下张大人的恩德,他日,一定加倍回报……” 张夙一时失言,此时,望着一脸愤怒的薛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转过身来,讷讷地朝薛勇强说道:“那个,薛兄……” 薛勇强虽然耳根子软,可人并不笨,此时,一看到张夙和张掖的样子,再一听夫人的话,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朝张夙怒道:“张大人,拙内的意思,就是在下的意思,想来张大人还要在此处理家务事吧,我此等外人,不便干预,告辞了。” 说完,带着薛夫人等,转身离去。 他张夙刚想解释,可是,身后传来丫头的声音:“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张夙回头,一眼就看到张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白,他连忙返身回去,按捺着怒气问张夫人道:“夫人,你怎样了?” 张夫人指指张掖,再看看张夙,她眼含热泪,朝张夙说道:“老爷,都是妾身无能,没能帮您教好儿子啊……” 张夙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他低声安抚着张夫人,说道:“夫人,这事老夫也在责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把这个逆子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再说……” 张夙说完,转身,喝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带回去。” 然而,张夙转身,却不见了儿子的踪影。听到张夙召唤,门外的下人过来禀报道:“老爷,少爷他和那个男子一起离开了。” 原来,张掖一看到他爹过来,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趁着张夙和薛家解释,还有去看张夫人的时候,他立马的带着那个叫子龥的男子,两个人偷偷地跑了。 张夙一听,更加怒了。他长袖一拂,说道:“追……给我追,无论追到天涯海角,都要将这个逆子给我追回来。” 那些下人们听了,转身去追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张夫人和张夙两个。两个人都是神色惨淡,明知道此事一出,明日之内,京城就会传满谣言,到时,张府一门的清誉,可真真的要毁掉了。 可是,生子如此,又是谁之过呢?张夙望着夫人,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再说薛勇强带着薛夫人离开之后,一行人快速地离开,准备离开。而段誉,则一直紧紧地拉着薛凝兰的手,看那样子,似乎生怕薛凝兰消失了一般。 一行人刚刚转过一间长廊,准备再转过后前厅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侄儿刘渊,见过薛叔父。” 薛勇强转身一看,原来是刘直的儿子刘渊。因为薛、刘二家同属清流,刘直又年长过薛勇强,是以,刘渊对薛勇强以“叔父”相称。 薛勇强对刘直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再加是刘渊又是远来得子,是以并不太喜欢,他沉着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而过。 刘渊一脸真诚地站在那里,看到薛勇强准备和他擦身而过,忙低下头来低声说道:“叔父留步,请听渊一言。” 刘渊一脸的恳切,听得薛勇强心中一愣。要知道,刘直每次看到薛勇强,向来不假以辞色,可现在,刘渊一脸的恳切,反倒让薛勇强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只听刘渊低声说道:“不瞒叔父说,渊今日有朋宴请,所以来到这里,无意之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现在,叔父一怒离去,旁人自然猜测良多,所以,不如请叔父来渊的包厢之内暂坐一会儿,让薛婶母和凝兰小姐梳妆一下,薛叔父稍事休息,调整好情绪再走?” 薛勇强听了,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行人之中,薛子轩和薛宁轩一脸的义愤填膺,薛夫人满脸怒容尤为散去,尤其是薛凝兰,她一脸的泪痕,妆有些花了,虽然,段誉竭力的在帮她擦拭,可是,明眼人一看她的样子,都知道她是哭过了的。薛勇强犹豫了一下,刘渊又上前说道:“叔父请放心好了……渊曾经得贵府两位公子和薛小姐相助,幸得逃过一劫,现在,渊只为报恩,不为其他……” 第六百零五章 辩驳 微微地顿了顿,刘渊又说道:“叔父请放心,渊只是让个地方出来,至于薛伯父的家事,渊既不会旁听,也绝对不会私自泄露半分的!” 薛勇强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刘渊,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一般。可是,刘渊眼神清澈,看不出一丝的假扮,薛勇强看着,听了,不由地点头道:“嗯,好吧,那就多谢你了。” 是的,个人委屈事小,薛府体面事大,这件事,想必已经传了出去了。现在,他这一家子如此张扬地走出去,别的人,一定会乱想一通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如刘渊所讲,先休息一下,安定一下情绪,然后,再做打算。 看到薛勇强答应了,刘渊这才转身,和薛夫人等见礼。因为段青茗之故,这些人,都是故交,所以,并不陌生,一行人转身,朝着刘渊的包厢走去。刘渊人在前头,殷勤地让路,看到段誉的时候,还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看那样子,似乎象在和他说些什么。 段誉则看了一眼刘渊,对他露出淡淡的感激之色。要知道,对于段誉来说,他正骑虎难下呢。要知道,这薛勇强若是一怒回了薛府的话,那么,段誉究竟是跟去,还是不跟去呢? 这若是跟,怕是说不过去吧?可这若是不跟的话,这演了一半的戏,再不趁热打铁的话,岂不是全砸了? 再者,若是薛勇强看到段誉跟了去的话,这段誉要怎么说呢?他倒并非不会说,只不过,有些话,他说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是,你若让段誉就此沉默,就此收手,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这也是段誉根本不想看到的。段誉并不是不可以耍手段得罪薛勇强,可问题是,若是他得罪了薛勇强,到时,气又撒到了薛凝兰的身上,或者是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完了,岂不变成功亏一篑了? 再者,若真回到薛府之中,薛勇强完全可以赖帐,说没有这回事,到时,什么就又完了。所以,这件事要解决,就必须在一个适当的地方,而且,由一个能留得住薛府的人出现,这一切,才算是完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这东风来了,你叫段誉怎么不欣喜若狂呢? 薛勇强进了包厢之中,刘渊就叫人随后冲茶进来。一如刘渊所说,这包厢之内,还真是刚刚收拾干净,看来,还真的是有人在这里用过餐刚刚离开的样子,而刘渊更象是留在这里,专门等候他们的。 薛勇强进得屋来,他望着刘渊,说道:“真是多谢贤侄了,我薛氏一门,都会感激刘贤侄的帮助。” 薛府和刘府原本一直不睦,这次,薛勇强这话一说,等于说是给刘渊开了一盏绿灯了,从此以后,但凡薛府之人看到刘渊,都会礼貌以待。 刘渊听了,深深地表示感谢。然后,就让出了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包厢,然后,出门去了。 刘渊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不由让薛夫人高看了几分,她心想到,若是今日和凝兰议亲的,不是那个什么张掖,若是刘渊的话,那该多好啊。 可惜的是,薛府和刘渊向来不对路,所以,这些话,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刘家和薛府结亲的可能,还真的不算太大。 薛勇强看着刘渊掩门而去。一直微笑着的脸也沉了下来,他回头,沉声朝薛子轩说道:“子轩,你去看看,这刘渊今日里和谁吃的饭?” 这个刘渊,虽然说和朋友吃饭,可是,薛勇强和他的爹打交道惯了,所以,并不相信,刘直那个老狐狸会生出一只小笨猪出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渊习惯了扮猪吃老虎。 薛子轩明白薛勇强的隐忧,是以,他虽然明明知道刘渊绝对不会玩什么小动作,可是,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开门离去了。 薛勇强又看了薛凝兰一眼,朝薛夫人说道:“你看看女儿都委屈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快带她去梳洗?” 薛凝兰哽咽地望着薛勇强,说道:“爹爹,女儿刚才很委屈,心里也害怕得要命,可是,当女儿一看到爹爹,就觉得不再害怕了,心也安定了许多。” 薛勇强原本心里不悦,这时,一看到薛凝兰一脸依赖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安慰道:“女儿,今日之事,原本不关你的事情,都是我与你母亲识人不明,还瞒着你,结果连累了你的名声……” 薛夫人听了,满脸羞愧地说道:“夫君,这事全是妾身一个人的错啊,是妾身识人不明,才丢了薛府的脸,妾身有罪,还请夫君重罚。” 要知道,薛夫人一生要强,从来不肯对薛勇强说上半句软话,现在,乍听到薛夫人如此低声下气,薛勇强不由地觉得心中受用,他连忙摆摆手,说道:“算了,夫人,这事原就不是你的错……是那张府可恶,居然敢骗我薛府的嫡女……” 薛勇强握紧手心,咬牙道:“我和张夙,从此不共戴天。” 薛夫人也咬紧了下唇,不说话——这个张夫人,自己生出了一个断袖的儿子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敢和自己的女儿议亲,难道说,张夫人真的想害了自己的女儿一生么? 今日里,这张掖一闹,事情未成,若是这件事他们到最后都不知道,或者当大局已定的时候才知道的话,那么,兰儿一生的幸福,岂不是从此就埋没了么? 只要想到女儿一生的幸福都会葬送在自己的手里,薛夫人对张氏一门就更是痛恨——所以,这薛勇强的不共戴天之名,她还真的没话说了。 一侧的薛凝兰去梳妆去了,薛夫人也陪着一起去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段誉和薛宁轩、还有薛勇强三个人。 薛勇强似乎这才看到段誉,他微微一扬眉,朝段誉说道:“你怎么地在这里?” 薛勇强对那个聪明无比的段青茗印象不好,所以,这连带着,对段誉的印象也差了起来,他甚至想着,这个段誉,是不是因为听了段青茗的话,来看薛府的笑话来了。 薛宁轩一听父亲口气不善,连忙上前一步,拦在段誉的面前,朝薛勇强说道:“父亲,段誉是来帮凝兰解围的,今日里,多亏有他,凝兰才不至于被张掖那厮极尽侮辱。我薛府的名声,这才得已保全。” 薛勇强看了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好象小大人一般的段誉一眼,淡淡地说道:“一个毛孩子而已。” 意思是指段誉人小,能做得了什么? 段誉不慌不忙地朝着薛勇强躬身,说道:“侄儿听闻我朝有薛氏先祖十二岁拜相,可见有志不在年高。” 薛氏先祖名叫子坚,自幼天纵奇才,以十二岁的稚龄,就已经官拜宰相,实是薛府一门千百年来的荣耀。 段誉拿着薛氏先祖做例子,既说明了自己少年有志,更给足了薛勇强的面子。 薛勇强有些意外地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段誉笑道:“薛氏一门,英才辈出,向来名震大夏。侄儿焉有不知之理?” 薛府人才辈出是不错,十二岁有先祖拜相也是不错。可是,那些事,都和薛勇强没有一点的关系。非但和薛勇强没有关系,薛勇强还经常因为自己的资质不好,而被人笑话拖了薛家先祖的后腿呢。是以,段誉虽然夸奖了薛府一门,可是,他夸的却不是薛勇强,所以,薛勇强一点都没有打算领情。 第六百零六章 据理力争 更何况,这个段誉,年纪小小的,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啊,可是,这个孩子,就有事没事的和女儿眉来眼去,这对薛勇强来说,又是一件不喜之事,所以,如此累加,诸象横生,现在,薛勇强还真的更加不喜欢段誉了。 薛勇强沉下脸来,朝段誉说道:“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只在小孩子厉害,老夫此等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反倒不中用了?” 薛宁轩在一旁听了薛勇强咄咄逼人的话,一时有些坐宁不安起来——这薛勇强分明是在针对段誉嘛,反正,无论这段誉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讨喜的,看来,这薛勇强对段誉还真有了成见了呢。 薛宁轩在段誉的手上吃过亏,所以知道段誉言语犀利,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现在,薛夫人和薛凝兰没有回来,薛子轩也不在场,还真没有人出来能打个圆场,所以,这薛宁轩生怕段誉一下子忍不住薛勇强的脾气,然后就此翻脸。那么,他和薛凝兰,就真有没戏了。 现在的薛宁轩和薛子轩兄弟,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心,已经开始偏向段誉,而且,对薛凝兰和段誉的与,开始操起心来了。 谁料,薛宁轩担心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而段誉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伯父此言差矣,古有姜太公八十岁拜相,名垂千古,自古高堂明镜,都是有福之人。所以,怎么会说年老的不中用呢?依小侄看来,一个人中用不中用,其实不是看年纪的,而是看他为人处世,是不是受人尊敬的——两位薛哥哥少年英才,人人称颂,薛府之中家和人宁,这都是薛伯父教导之功啊。” 薛勇强有些意外地看着段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知道,段正帮就是一个靠着军功进京,甚至是没有什么地位的武将,更因为他少年失怙,所以,在这京城之中原本就没有什么根基。后来,段正虽然与御史府的小姐结亲,可是,那御史府的小姐早年逝去,御史府更是远迁京城,从此以后,段正也就没有了倚仗。所以,在京城之中,段正虽然也有着一官半职,可是,却向来并不算是多重要的人物。而且,薛勇强虽然时常看到段正,可这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以,最多只一个点头礼而已。 识人看后辈,在薛勇强,甚至是在无数人的眼里,这个段正,都绝对不会生出太过出色之辈。可现在呢?这个段誉,真不知道象谁,这牙尖嘴利的不说,还句句有理呢——虽然,他这理多数都是歪理,可照样能说得冠冕堂皇,令人无从反驳。 想到这里,薛勇强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些,他说道:“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凝兰受辱的事情也就是了。” 这段誉既帮得薛凝兰,那么事先必得知了这事,可是,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这一点,薛勇强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对于薛勇强来说,段誉是怎么知道女儿受辱的这一件事,就变得十分的重要。 段誉听了,遂正色地说道:“侄儿原是不知道这事的,可是,今日恰巧侄儿有事外出,在外面无意之中听说张府的公子有一个情人来了,而且是来闹的,然后,偶尔听说薛府的人也在,所以,就想来看看,却不料正看到张府的人出言无状,所以,侄儿这才忍不住出言相助。” 薛勇强望着段誉,说道:“那么,你是怎么相助的呢?” 方才的时候,薛勇强已经听说过了,这个段誉,居然敢在人前大声说自己是凝兰的未来夫君,这才斥退了张掖。 现在,张掖固然退了,薛凝兰的面子似乎也保住了。可是,这段誉岂不是成了麻烦?因为,单单是段誉的“薛府的女婿”的这几个字,就足以让薛府成为另外一个笑柄。要知道,薛勇强可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白丁的。即使是白丁,也要是有名的白丁,而不是象是段誉这样一个前途未卜的毛孩子啊。所以,单单是段誉在人前的说辞这一条,让世人皆知段誉是凝兰未来的夫君,这就让薛勇强的心里不耐烦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理由再继续下去了,因为,薛勇强已经将段誉所有的路,全部都堵死了。因为,若是段誉说了事情的经过,薛勇强完全可以说是顽童之言,当面忽视,不予理睬。可若是段誉不说出来的话,在薛勇强又有话来说了,他可以说是段誉只不过是一介小儿,哪里有能力与成年人争锋?这帮忙之事,不过是凑巧罢了。 薛宁轩坐在一侧,不时地朝外看看,想看看自己一向沉稳的哥哥,还有一向坚强的母亲回来了没有。要知道,这从头到尾,都是薛勇强和段誉这一问一答的,薛宁轩根本就搭不上边,所以,根本就谈不上帮腔了。要知道,火花就是这么擦出来的。薛宁轩还真的担心,段誉和薛勇强会真的擦出火花出来。到时,可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想到这里,薛宁轩有些担心地看了段誉一眼,怕对方因为沉不住气而进了父亲的圈套。因为段誉似乎无论怎么说,都似乎逃不过父亲的陷阱的了。 薛勇强冷笑地望着段誉,似乎想看看这个几岁大的毛孩子是怎么输在自己面前的。 段誉的心思可比薛宁轩多多了,这连薛宁轩都听出来东西,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段誉看了薛勇强一眼,在心内冷笑道,好一个狡猾的老东西,这是要他知难而退呢。可是,他段誉若真的如了薛勇强的愿的话,那么,他就真的不叫段誉了。 段誉望着薛勇强,忽然上前两步,朝薛勇强一拜到底:“侄儿有一个不请之请,还请薛伯父原谅。” 薛勇强望着段誉,说道:“你有何请,尽管说来。” 段誉说道:“此事兹事体大,更关乎于薛府的名声,所以,薛伯父若是不敢答应的话,侄儿是万万不敢说的。” 薛勇强蹙了蹙眉,说道:“你但说无妨。” 薛勇强向来将薛府的名声看得比天还大。所以,这段誉一说是关乎薛府的名声,薛勇强就本能地想要答应了。他点头,说道:“只要不伤我薛府体面的,我自然会答应于你。” 段誉眉开眼笑地说道:“自然是不会的……” 不但不会伤,而且还会增加体面,喜上加喜好不好? 微微地顿了顿之后,段誉说道:“侄儿向伯父求亲,希望伯父将凝兰许给侄儿为妻。” 只听“扑哧”一声,薛勇强满口的茶顿时全部被喷了出来。喷得站在一侧的薛宁轩一脸一身。 薛宁轩有些尴尬地擦拭了一把脸,然后,递了块布巾给薛勇强,小声地说道:“父亲,给您布巾。” 薛勇强不去接布巾。他的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望着段誉,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你想求什么?” 段誉直直地望着薛勇强,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侄儿求伯父将凝兰许于段誉为妻。” 薛勇强望着段誉,冷冷地,鄙夷的,过了半晌,他冷冷地说道:“你凭什么?” 段誉说道:“就凭现在京城之中,人人都知道我段誉就是薛凝兰的未婚夫君。” 薛勇强微微滞了一滞,可他随即冷笑着道:“可你刚刚说过了,那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帮凝兰解围。” 微微顿了顿,薛勇强极尽威胁地说道:“难道说,你想出尔反尔?” 第六百零七章 成功有多远? 段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固然是为了凝兰解围,亦是为了薛府的名声——再者,更为了段誉爱慕凝兰的一片心。 薛勇强冷道:“你才多大点啊,毛都没长齐,就想谈婚论嫁?”这么小的一个毛孩子,就开始说什么婚嫁大事,薛勇强怎么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既然觉得不伦不类,薛勇强自然不会附合。他望着段誉,那眼神,似乎在望一个孩子。 段誉的脸有些红了。他望着薛勇强,一直勉强克制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发泄起来:“段誉一生只求凝兰一人。绝对不会纳任何的妾侍,亦绝对不会和其他女子有染……” 薛勇强有些意外地看了段誉一眼,然后,他摇头:“小儿戏言,老夫自然不会当真。看在你曾经帮过凝兰的份上,你对我女儿的冒犯,我自然既往不咎。此事休要再提。” 薛勇强说完,居然低下头去开始喝茶,似乎不想再理段誉了。空气里,寂静极了,薛勇强一脸的冷凝,薛宁轩有些坐宁不安。他想去搬救兵,可是,薛勇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给我乖乖坐着,哪里都不准去。” 薛宁轩便只好苦着脸坐下,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段誉的耐力再好,终究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薛勇强相信,只要自己不理段誉,他被冷了一会儿,自然会知难而退的。 段誉的脸涨红了,他望着薛勇强,冷笑道:“薛伯父原也是言而无信之人。” 薛勇强看了段誉一眼,不说话。 段誉冷笑道:“薛伯父曾在此前答应过段誉,允许将凝兰许与段誉为妻,可是,为何去出尔反尔?” 薛勇强缍忍不住了,他冷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若段誉说薛勇强地河拆桥,薛勇强倒也认了,可现在,段誉居然说他出尔反而,你叫薛勇强如何不气愤呢? 段誉说道:“方才,伯父已经答应段誉,只要段誉所求,不伤及薛府体面,伯父自然会答应。” 薛勇强看了段誉一眼,冷笑道:“那么,以你的家世年纪,你居然枉想求娶我薛府嫡女,还不算伤及我薛府体面?” 段誉咬牙,说道:“论门户,段府是比不上薛府,论年纪,我是还小着几岁……可是,我段誉自问对凝兰一片深情,一生不离不弃。” 薛勇强接过薛宁轩手里递来的布巾,慢慢地擦拭着脸上和衣服上的茶水,他微微地摇头,说道:“我还是不会将兰儿许给你……谁不知道,誓言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你今日许了,明日违反,我拿你又有什么办法?” 段誉望着薛勇强,心里的气愤无比伦比。当看到薛勇强的脸上一片冰凉的时候,段誉觉得心都灰了。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弃女儿的幸福于不顾,现在,他要怎么说,才能将这个顽固的薛勇强彻底说服呢? 就在这时,段誉的心里,忽然响起段青茗临行之前交待的话,段誉的心里不禁一个激凌,宛如醍醐灌顶。 段青茗语重心长地说道,誉儿,象薛伯父这样的人,只会顾及体面,只会看重薛府声誉,所以,你若告诉他,你怎样爱凝兰,他是不会相信的,非但不信,而且会嗤之以鼻。可是,你若告诉他,这样全是为了薛府的体面,为了他的体面的话,那么,他自然无比反驳的。 门口处,薛夫人和薛凝兰已经站立良久了。她们二人,听着段誉的誓言,再听着薛勇强如何难为段誉。到最后,薛夫人微微动容,而薛凝兰,已经急得就要闯进去了。 这段誉求亲,求到这份上,薛勇强自然不会答应,要知道,在薛勇强的心里,莫说是女儿的幸福了,即便是女儿的性命,又哪里及得他的体面事大呢?所以,若段誉真的想说服薛勇强的话,应该从他的立场出性,应该从薛府的立场出发的啊。 薛凝兰就要动手,薛夫人却伸手们住了她。凝兰被母亲阻拦,她又不敢大声,只好指了指门口,再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容色惨淡地望着母亲。 薛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她用力,将凝兰拉得远了些。左右看看没人,这才低声地说道:“兰儿,你若心仪段誉,那么,现在绝对不能进去,你只能任由段誉自己来面对这事。现在,他年纪还小,若是连个求亲都求不成功的话,莫说你爹,即便是我,也是不会允许你嫁给他的。” 薛凝兰一听,不由急道:“娘……” 娘什么时候又变成如此势利之人了?难道说,就因为段府和薛府门不当,户不对的,所以,她就不希望自己和段誉在一起了?又或者说,就因为段誉比自己小上几岁,所以娘也和爹爹一样看不起段誉了么?这个念头一出,薛凝兰顿时着急起来。她恨不得隔墙生耳,告诉段誉要怎么做。 若在今日之前,薛凝兰自然不会将段誉当成一回事。可是,经过张掖的事情之后,薛凝兰忽然发现,在婚姻大事里,什么年纪,什么门户,全部都是最可笑的筹码,可笑得,当自己被张掖笑得体无完肤之时,根本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可就在这时,段誉来了,他不但保护了自己,而且,还用最直接的方式,将所有的体面,全部都还给了自己。 人生就是如此,有的时候,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可是,当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了,即便什么都帮不了,在了,便好了。现在,段誉不但在了,而且还还在薛凝兰最艰难的时候们了她一把,所以,薛凝兰在开始正视自己人生的时候,也开始正视段誉对自己的心。 薛夫人看着满脸激动的女儿,微微叹了口气,又夺低声音说道:“是的,段誉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感动了为娘。可是,正你爹爹所说,承诺没有任何意义,若是他连你爹爹都说服不了的话,又如何面对世人的悠悠眼神……” 要知道,薛府若和段府结亲,这闲话还要后头呢,现在,段誉若是连薛勇强都没有办法说服的话,那么,此后的悠悠众口,他又要拿什么面对? 薛凝兰还是觉得不安,她拼命地扭着身子,不愿意离去。 薛夫人严厉地说道:“凝兰,你现在离开,便是帮段誉,你若现在进去,你们就没有弯转了知道不?” 薛凝兰不明白地望着薛夫人,薛夫人说道:“你想想啊,你爹爹根本就不愿意将你许于段誉,你若现在进去,一言不合之下,他拉了你我就走,段誉还有机会么?” 薛凝兰一听,顿时说不出话业。 薛夫人走上前去,望着薛凝兰,轻声说道:“孩子,在娘的心里,体面什么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这一辈子都能够幸福。所以,我自然想让你找一个一生对你好的男儿,更想让你找一个一生只爱你一个人的男子。可是,兰儿你也要记住,在男子的心里,求之易,弃之亦易,求之难,自然会多几分感激。更何况,段誉有些话,你在了,反倒不好说,作为男人,你又能帮得他多少?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段誉能够成功?” 薛凝兰沉默,低下头去不说话。 薛夫人拉了薛凝兰,朝后面的厢房里走去。一边走,她一边说道:“所以,凝兰,你要听娘的话,今日之事,就让段誉一个人去面对,若他得之,他命,若是不得,亦是他的命,你明白么?” 薛凝兰咬紧了下唇,心有不甘地望着那间紧闭的厢房门,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去帮段誉。。 第六百零八章 自责的段青茗 在包厢的另一端一间不算起眼的厢房里,刘渊正在一手端着茶,神态悠闲地喝着。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看不表近处有些什么,只是,角落处,还静静地坐着一个身影,正陪着刘渊,静静地喝茶。 两个人都不说话,似乎,他们来到这里,就只为喝茶。似乎,他们来到这里,就只为享受这沉默一般。 茶的香气,在屋子里久久地回荡。浓浓的茶的气息,萦绕在两个人的周围。似乎,这一刻,就是千年。 刘渊一直一直地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黑暗之中的人缓缓开口了:“今日里,其他事情都还算顺利……唯有凝兰,她没事吧?说实话,我别的不怕,就怕吓到了凝兰。” 听那声音,平静而且平缓,似乎如涓涓细流一般,在夏日的绿荫之下冉冉而来,乍一入耳,便带着说不出的清凉之意,让人听了,既耳目一新,又非常的舒服。听这个声音,不是今日里一直未曾现身的段青茗又是谁呢? 听了段青茗的话,刘渊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青茗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经过今日,凝兰固然之得了一个教训,可是,怕她也知道誉儿的好了,所以,这事一定会成的,凝兰一定会和誉儿在一起的,这样大团圆的结局是一定的,所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在阴影处看了刘渊一眼,缓缓说道:“刘渊,你是不明白啊,这一个女子的清誉何等重要?凝兰又是一个注重声誉之人。可今日,我们却为了誉儿,自私地利用了凝兰,还在没有通知她的情况之下,将她生生地推上了风头浪尖。” 是的,今日之事,对薛凝兰的打击一定非常的大,大到足以在她的心里留不下好的阴影,以及不好的回忆,而这些,段青茗虽有预料,可是,却还是低估了张掖的无耻之心和仇恨之心。所以,对于今日的这事,段青茗自从听了刘渊的话之后,就开始沉默,而且一直自责和难过。 这些道理,刘渊何尝不明白? 只不过,在他看来,结果永远比过程更加重要,而段誉的爱情,也远远比这些虚名更加重要,所以,虽然事先有所预料,可是,刘渊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只不过,在他决定答应之时,设法将这个伤害减到了最低。 刘渊听了段青茗的自责,身躯地沉默了一下,他说道:“是,今日的凝兰,固然之有惊无险,而且,也得到了教训。可是,这事归根结底于她来说,也还算公平的。这个结果,也还算是皆大欢喜……” 看到段青茗微微地蹙眉,刘渊笑道:“青茗你想过没有?听薛夫人的语气,若是看那张掖没有问题的话,她和张夫人就会作主,将张掖和凝兰的亲事在两人不知道的情况之下,给定下来……青茗,你想想啊,张掖只是知道了相亲一事,就不分场合地侮辱、以及伤害凝兰。想来,若是凝兰和张掖那样的人结了亲,即使是成亲,或者是定亲之后被张掖知道的话,那凝兰以后所受的屈辱,还会少么?” 张掖那个人,几近疯狂,这次被禁足之后,又变得暴躁了许多,而且,他的心里,就只有他的那个情人,所以,才在知道了自己即将和凝兰定亲之后,就对凝兰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换言之,若一如刘渊所讲,若是张掖在定亲之后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到时的凝兰,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轻地吁了口气。要知道,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不过,这事怎么说,都是因为她和段誉而起,所以,在段青茗的心里,对自己算计了朋友而心存内疚,久久不能释怀。现在,刘渊竭力地劝段青茗想开些,段青茗才微微地吁了口气,说道:“这个道理我是明白,可是,明白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只盼凝兰知道了真相之后,不要怪我就是了。” 刘渊听了,笑道:“青茗,你放心好了,若是誉儿和凝兰事成的话,怕她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段青茗苦笑道:“但愿如此。”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恨恨地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张掖倒真的可恶——他不过就是一个断袖的,破坏世间人伦不说,而且毫无人性,自己有错在先,居然敢对凝兰极尽侮辱,破坏凝兰的名声。他日,若是这个张掖犯到了我的手上,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刘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望着段青茗,有些沉痛地说道:“是啊,张掖无论爱谁都不是错,他所错的,就是不应该在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之下,妄自责怪他人,将错全部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是的,张掖不论爱上的是一个什么人,都是他的权力,可是,他不应该的是将所有的怒都迁到薛凝兰的身上,还毫无风度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同样毫不知道情的女子极尽侮辱,这才是张掖最可恶的地方。 看到段青茗有些激动,刘渊笑了笑,转过话题说道:“可是,青茗,你想过没有?今日里张掖初见凝兰,便如此放肆,这事即便拖到了以后,薛府之人知道了张掖的为人,可是,为时已经晚矣,那时的凝兰的下场,你更加可想而知——今日,凝兰虽然受了些惊吓,可是,誉儿在侧,他哪里肯让凝兰吃亏呢?倒是你,向来心思极重,所以才觉得不安吧?” 段青茗又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刘渊知道说中了段青茗的心事,剩下的,倒没有什么话说了,过了良久,他放下手里茶杯,朝外看了一眼,忽然喃喃地说道:“这都这么许久了,誉儿怎么还没有出来?” 是啊,这段誉想必已经和薛勇强摊牌了,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段誉出来呢?而且,非但段誉的人不出来,而且连个信都没有,这让刘渊越来越觉得,心中没底。 段青茗却没有刘渊的焦虑,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说道:“看这时辰也真差不多了,不过,怕还要半个时辰左右吧?” 这可是终身大事啊,若是三言两语的便定了,那是草率,那也是易得,但凡易得者容易失去,所以,即便是段青茗,也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的啊。 刘渊望着段青茗惊异地说道:“你又知道?” 看段青茗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还真的不知道,她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段青茗说道:“我只是和薛勇强打过交道,所以,才明白他的心思——” 刘渊微微的扬了扬眉,说道:“你说你了解薛勇强?” 段青茗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以前曾经因为凝兰的事情和他打过一些交道。” 虽然,这些交道,都是因为帮凝兰打抱不平而导致的。也因此,薛勇强对段青茗可是说是十分的不满,可是,段青茗却还是通过这些事情,了解了薛勇强的为人以及心态。 刘渊有些不解地望着段青茗。 而且,更让刘渊不明白的是,这段青茗既然了解薛勇强,又为什么,不教段誉一些应付之道呢? 段青茗象是看穿了刘渊的心思,她淡淡地说道:“是的,象薛勇强那样自私而且自大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薛府的名声,还有就是薛府的、以及他自己的体面。” 第六百零九章 成功的段誉 下面的话,段青茗并没有说下去,可是,刘渊还是听明白了。 要知道,这无论什么事情,薛勇强只会从薛府和自己的角度考虑,而不会从凝兰的角度考虑。在薛勇强的心里,即便是赔上薛凝兰的性命,也及不上他薛勇强的半分体面。而段誉则和薛勇强不同。他所看重的,则是看重他和凝兰的感情,对于薛凝兰以后的承诺以及他力所能及的爱。这两个人,一个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个有着那样的坚持,所以,这乍一到了一起,肯定犹如火星撞上了地球一般,非但谈不拢,而且,还会发出一定的碰撞。所以,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非常难过的僵持。 只不过,段誉已经占了事情的所有先机。再加上,他手里,有绝对性的掌控以及压倒性的优势。更何况,段誉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只要明白事情的厉害关系,那么,他就会举一反三,迅速地拿出自己的优势,还有可以对抗薛勇强的最佳手段。所以,这事情到了最后一步,胜者,一定会是段誉,他一定会说服薛勇强,将薛凝兰许配给自己的。 刘渊听了,不由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软硬兼施?” 段青茗说道:“有的时候,相对于过程,结果更加重要。” 比如说,那些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又比如说,那些少年时发下的誓言。 刘渊的眸光微微的闪了闪,是的,一如段青茗所说,这有的事情,过程固然之重要,可是,这最后的结局,则更加重要,重要得,值得人背水一战,值得天地背弃,就只为取得最后的胜利和相守。 比如说现在的段誉和薛凝兰。 屋子里,再一次沉默下来,刘渊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忽然话里有话地说道:“青茗,说实话,我很佩服誉儿的勇气。” 是的,段誉的目标明确。而他,可以为了这个目标而不顾一切,在薛凝兰的问题上,他是如此,在某一些涉及的立场的问题上,他亦是如此,单单是这一点,就让刘渊自叹不如。 段青茗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说实话,誉儿到底年级还小,还有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勇气,若是他再年长一些,顾虑多一些的话,怕没有这样的义无反顾了。” 是的,人生在世,没有谁是遗世而独立的,人长大了,烦恼也多,或多或少地,都有说不出的羁绊以及顾虑,所以,段誉的勇气,在段青茗看来,就是因为他的年级小,所有的凡尘人世之中应该有的顾虑以及羁绊还没有挡住他追求幸福的脚步。 刘渊忽然沉默了一下,说道:“所以,誉儿是值得我羡慕的,而凝兰,则是幸运的。” 人的一生,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就只有一场叹息,若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就是一场心伤。严格说来,也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人,才会是一生的幸福。 而薛凝兰的幸运,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段誉,所以,他们必定一生幸福的。 段青茗微微笑了一下,刘渊羡慕段誉,段青茗何尝不羡慕薛凝兰呢?若一个女子的这一生,有一个人,有那么一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即便最后变成粉沫,即便最后变成一场叹息,这对于那个女子来说,都是幸福的,而且是幸运的。 没有人不想做那个幸运的女人。可现在的问题是,幸运之人,必定有她幸运的理由,而薛凝兰,则是有这个幸运的最大的理由的。 刘渊和段青茗相视笑了一下,都不再说话了。 是的,即便段誉幸运,既然薛凝兰如此幸运,那么,这两个关心他们的人,只要静静地等待这个结果,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幸福的到来,也就是了。 屋子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些,段青茗从阴影里偏过头去,这才看到,太阳原来从天的这一边,移到了天的那一边,现在,天已经是差不多黄昏时分了。 段青茗的眸光,不由地凝重起来,因为,段誉和薛勇强的这一谈,足足谈了一个时辰有多。 那么,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是谁赢了谁?又是谁,说服了谁? 刘渊看了一眼段青茗,原本想说段誉为何现在还没有来的,可是,当他看到段青茗的神色的时候,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青茗,不用担心,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屋子里还是这么静,这静,就代表没事啊。” 段青茗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忽然,门外响起刘渊侍儿的声音:“少爷,薛府的二公子来了。” 刘渊眼神一动,就要起身,然而,段青茗迅速拉住他他,低声说道:“你和他出去说。” 是的,这件事,由于薛勇强对段青茗的成见,由于段青茗身份的特殊以及段誉和薛凝兰身份的特殊,所以,整件事之前之后,段青茗都绝对不可了出现在任何的当事人面前。 这个任何,自然包括了所有的人。 刘渊心里明白。他点点头,然后朝包厢之外说了一声:“我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然后,刘渊拍拍段青茗的手,出去了。 段青茗坐在屋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因为一直呆在这里,所以,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统统的都不知道,现在,这件事已经出了,那么,结果呢?还有最后的最后呢?而且,这为什么,来的是薛宁轩,而不是段誉或者是其他人呢? 段青茗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用力揪住了心口。 刘渊走出门外,就一眼看到了一脸喜色的薛宁轩。 薛宁轩望着刘渊,笑道:“今日里,多谢刘兄了,现在,舍妹得到了个好的归宿,我专程来谢谢你的……” 刘渊一听,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笑道:“是你们救我在先,我只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 薛宁轩笑道:“我们就要走了,家父让我来和刘兄告别。” 刘渊听了,说道:“不敢,请转告叔父,就说渊理当如此。” 薛宁轩笑笑,又刻意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离去了。 薛宁轩走了,刘渊连忙推门而入。段青茗迎上去,迫不及待地说道:“怎样?事情成了?” 刘渊说道:“看来八成是差不多了。” 刘渊指了指门外,说道:“我们去看看誉儿?”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今日你,的出现太过巧了,薛勇强一定会疑心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出去,而你,则可以出去了,顺便和薛府话别,然后,带誉儿一起走,我晚些时候,一个人回去。” 是的,以薛勇强的疑心,再加上刘渊和段誉以及段青茗以及薛凝兰的关系,薛勇强一定会疑心这其中有段青茗的参预的。而段青茗,简直就是薛勇强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令他感觉到十分不舒服,所以,这件事之中,段青茗只能旁听,而不能有任何参加的痕迹。 刘渊点了点头,说道:“青茗,你是对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然后,刘渊走出门去,和薛府的诸人告别,顺便的,带了脸色亦喜亦忧的段誉一起出来,一起离开了。 而段青茗,则是在天黑透了之后,才悄悄地回到段府的,她这一回到院子里,段誉就迎了上来。 刘渊有事,和段誉约了明日再见,就自己先回府去了。 段青茗一走到屋子里,莫名的,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她笑道:“誉儿,你就要抱得美人归了,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第六百一十章 薛勇强的信物 是啊,段青茗在今日下午时,就早就听刘渊说过,薛勇强已经在迫于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段誉的要求,说是要将薛凝兰许配给他。而且,薛勇强还给段誉留下了一样信物,作为去薛府提亲的重要凭证,事情到了这一份上,似乎已经**不离十了。段青茗满以为,会看到段誉一脸的得意,一脸的开心。可万没有料到的是,他居然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似乎,事情被搞砸了一般。 段青茗惊异地看了一眼段誉,说道:“誉儿,你是在开玩笑是不是?” 是啊,段誉这个人,有的时候,喜欢做一些故弄玄虚的事情,比如说吊吊人的胃口什么的。现在,是否他又要故伎重演,来吊自己的胃口了? 段誉并未因为段青茗而有半分的表情,他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姐,薛勇强真是个老狐狸,他这答应了倒是答应了,也留下了信物。可是,临走之时,他还不忘记倒将我一军。” 段誉只要一想起薛勇强那一副欠扁的样子,牙根都恨得痒痒的。他用了段青茗教的办法,彻底将薛勇强逼入了死角,这接下来呢?薛勇强就范是就范了,可是,又倒将了他一军。段誉摊开手,一脸的苦笑:“姐,我是不是中了薛勇强那个老狐狸的圈套了?” 薛勇强若是能顺顺利利地将薛凝兰许给段誉,那才真真是笑话了,现在的这一幕,倒还符合薛勇强的性格——先是慨然允诺,然后,来个借口否认。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薛勇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来难为段誉呢? 段青茗笑道:“这话要怎么说呢?” 段青茗大概也想得出来,薛勇强拿什么东西塞段誉的嘴了。只不过,薛勇强喜欢的东西,并非段誉喜欢的,所以,段誉这才苦了脸,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段誉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说了,今年秋围即将开试,只有我取得了功名之后,才有资格去薛府提亲。” 段青茗听了,她一边接过月葭递过来的茶,一边笑道:“为人父母,自然想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一些的啊,这若站在薛勇强的立场,也没错的。” 段誉扁了扁嘴,说道:“可是,他分明在拖时间嘛,就秋围要到秋天才开始,现在,才春天刚刚过去的样子,而且,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就恨不得娶凝兰回来的。” 段誉求薛凝兰之心,可真是迫不及待。原本,他以为,薛勇强答应了,就可以唾手可得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薛勇强的附加,还真不是一般的要人命啊。 考取功名,可是段誉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啊,更重要的是,对于段誉来说,这薛凝兰只要一天还没有娶回家来,这放在薛府里,都是不安全的。所以,段誉的心里,可真的是挫败极了,也无奈极了。 段青茗听了,神色严肃地说道:“誉儿,就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段誉点点头,说道:“姐姐,你知道的,对于那个劳什子的功名,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的呀。” 段青茗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可是,你有没有为凝兰多考虑一下呢?” 段誉听了,微微一滞,道:“姐姐的意思是……” 段青茗语重心长地说道:“誉儿,虽然,薛府答应把凝兰嫁给你。可是,你要拿什么来照顾凝兰的一生呢?要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是夫荣俱荣,夫损俱损的啊,我段府的门第,原就不及薛府,现在,若你一个白丁的身份前去提亲的话,对于薛府,对于凝兰来说,可都是一种压力啊,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段誉坦白地说道:“这层,我还真没有想到。” 段青茗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凝兰,可是,这喜欢一个人,你觉得,应该给予什么,她才会幸福呢?” 段誉眨眨眼,说道:“我会尽全心去爱她,不让她为生活担忧,不让她因为别的女人吃醋,不让她忧衣忧食,而且,我会一直陪伴着她,一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段青茗点头道:“对,这样的女人无疑是幸福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子,是需要交际,而且有她的圈子的,这些人,见高就捧,见低就踩,全靠一个人有家世和夫君建立起来的社交圈子,这样的圈子,凝兰是必不可少的。那么,誉儿,凝兰若是到了这样的圈子里,你又拿什么,让她引以为傲呢?” 段誉耷拉下了头:“依姐姐的意思是说,这功名可是非考不可了?” 段青茗说道:“这不是你非考和非不考的问题,而是你想给凝兰什么生活的问题,你明白么?” 段誉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是秋围而已嘛,姐姐,我能成的。” 段青茗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成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 段誉眨眨眼,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可是,很快就压下去了,段誉耸耸肩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姐姐看的书比我吃的饭都要多,这些,当然要姐姐帮我忙了——比如说是温书,比如说是帮我划出读书的重点。” 段青茗点头,说道:“我会的。” 上一世的段青茗,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对于这每三年的科举,还是关心得不得了的。不说别的,这每一期的试题,以及主考的姓名,再加上考题的题目,他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啊。 段誉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姐姐,你都不知道,那个薛勇强有多么过分,他还说了,为了让我安心读书,在秋围放榜之前,还不让我和凝兰见面呢。” 段誉悻悻地说道:“依我看啊,这薛勇强就是想分开我和凝兰,然后,千方百计的不让我们在一起。” 段青茗认真地说道:“誉儿,你且记得一句话,‘两情若要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若真想和凝兰在一起,你们便还有一辈子,这半年多的时间,又算什么呢?” 段誉扭了扭身子,不安地说道:“可是,看不到凝兰,我心里不踏实。” 段青茗拍拍段誉的肩膀,说道:“凝兰那边你放心好了,她就是一个死心眼的笨丫头,你不能看他,我可以替你看她的不是?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秋围高中,薛勇强就连反悔的借口都没有了。” 段青茗在心内说道,到时,即便薛勇强想反悔,她都不会给他任何的借口。 段誉看着段青茗,点头:“好吧,我听姐姐的。” 段青茗笑了一下,说道:“那么,你就好好努力读书吧,剩下的,全部都交给我吧。” 段誉想了想,有些担心地说道:“姐姐,你说说,薛勇强会不会到时又后悔了,不把凝兰嫁给我了呢?又或者说,在我努力读书的这半年时光里,他会不会就将凝兰许给别人,不等我了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这点儿,应该不会,因为,你的手上,有薛勇强的信物,他有信物在你的手上,万不敢乱来一通的……只不过呢,我们也可以早做准备的。” 段誉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珏,递给段青茗,努了努嘴,说道:“呶,这就是薛勇强给我的信物了。” 段青茗拿在手里看了一下,这枚玉玦十分的漂亮,流线弓的形状,洁白的质地,不带任何一点的杂质。下面依稀刻着几个字,可是,有些模糊,居然看不清楚。 第六百一十一章 薛夫人的心事 段青茗的眉,轻轻地蹙了一下,再一下,这枚玉玦虽然漂亮,可是,并不象是订亲的作物啊?难道说薛勇强因为时间匆忙,所以,就随手把身上的东西摘了下来? 不过,这看着也不象啊,因为,段青茗明明记得,在薛勇强的身上,坠着一块圆形的环玉,价值不菲,十分的珍贵。可眼前的这一块,明显不是那一块。 看到段青茗蹙眉,段誉连忙问道:“怎么?薛勇强他骗了我?” 段青茗笑道:“没有啊,作物这种东西,他哪里会骗你呢……你啊,还是先将这块玉玦收好了,别损坏了,或者不见了,到时,我们拿着它去薛府提亲去!” 哼,薛勇强想在这块玉上玩什么手段不是?可是,这得问问她段青茗答应不答应啊。 段誉小心地将玉收了起来。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低头的瞬间,段青茗眸子一沉,遂又笑道:“还有啊,誉儿,我们虽然现在不能和薛府定亲,这事情虽然变成薛府主宰,只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推波助澜一番的。” 段誉眼睛一亮,说道:“怎么说?” 段青茗笑着朝段誉说了一番话,段誉点点头,开心地说道:“是的,一如姐姐所说,先将这事定下来,功名的事情,我努力便是了……” 段青茗说道:“誉儿,不是考虑,而是一定要成功,你知道吗?” 段誉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只有段誉的秋围成功了,他和薛凝兰的事情才有可能成功,而段青茗才有办法,让薛勇强乖乖的将薛凝兰许配给段誉。 只不过,薛勇强既然能在这块玉玦上玩手段,根本无心将薛凝兰许配给段誉的话,那么,段青茗她,也要早做准备了。 这一次,段青茗一定会让薛勇强有苦吃不出,而且,还要结结实实地吃个哑巴亏。 在段青茗和段誉商量着怎样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迎娶薛凝兰的时候,薛府之中,也开始了一场另类的讨论。 薛勇强带着薛凝兰回到府里,他先将两个儿子和凝兰都遣散了,然后,和薛夫人一起进了正厅。 等两个人坐定,下人奉上茶水之后,薛夫人望着薛勇强,有些担忧地说道:“老爷,关于今日之事,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薛勇强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他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随意地说道:“我能怎么想啊?就照今日所说呗。” 薛夫人听了,不由地一怔,说道:“依老爷的意思,是想将凝兰许给段府的小公子?” 薛勇强看了薛夫人一眼,不由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薛夫人说道:“可是,老爷不是将信物都留下了么?难道说,你居然是骗段家的小公子的么?” 薛勇强说道:“我自然不是骗他的……只是,我是有附加的。这第一呢,若是他秋围之中不得高中,便和我们凝兰无缘。再者,即便他高中了,我一样也有借口推掉他。还有这第二呢,他不得趁这段时间再见凝兰,这两条之一,只要有一条他没有做到的话,那么,他和凝兰的事情,就算是远了……所以,夫人请待宽心地将这事放到一边吧,趁着这段时间,你也好好地为凝兰寻一门亲事,早日就定了吧。” 薛勇强自然不会告诉薛夫人,他送给段誉的信物,也是做了手脚的,若段誉真的拿了那一块玉玦来求亲的话,到时,一定会是笑话一场的。 薛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薛勇强打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她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张府的事情一出,怕凝兰对议亲一事,都有抵触了,要不,这事还是先缓上一缓?” 薛勇强看了薛夫人一眼,不悦地说道:“张府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莫说对兰儿不能造成什么影响,即便是我们,也没有什么障碍的。我薛府的嫡女,要嫁个什么门第,大家心里清楚得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呢?” 薛夫人仍旧面有忧色,可是,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得动薛勇强的,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好吧,张府一事,皆因妾身的轻率而起,这一次,妾身一定要好好地替凝兰把握一番,争取帮她觅得一门好的亲事。” 薛勇强似乎不愿意提起张府,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个家务事,还要劳烦夫人了,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去书房了。” 薛夫人听了,心里一堵,这薛勇强哪里是去书房啊?他分明是去新纳的那一房小妾那里去了。可是,薛夫人看着,却没有半点办法阻拦,她低声说道:“妾身恭送老爷。” 薛勇强难得地转过头来,看了薛夫人一眼,他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夫人啊,还有兰儿那里啊,你有空就多劝劝她吧,这女孩儿始终是要嫁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历来如此,你还是叫她少想些那些有的,没的吧。” 薛夫人低声说道:“妾身省得了。” 薛夫人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又一阵的苦涩。父母之命如何?媒妁之言又如何?还不是妾室成群,争风吃醋么?她如此,历来的所有女子,亦是如此,那么,她现在的生活,是否就是凝兰以后的生活呢? 想到这里,薛夫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她不要她的凝兰过这样的日子,她不要。 忽然之间,薛夫人想起段誉所说的话,他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曾经是多少个女子怀春时的梦想啊,可是,又有多少个女子,不是看着丈夫将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娶回家,然后,一个人,独守孤灯? 薛夫人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她的眼前,陡地出现段誉那张坚定的小脸,还有那张虽然稚气未脱,可是却异常认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薛夫人的心里,忽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相信,段誉必定说到做到。 薛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若是相对于那些个世家公子,妻妾成群的男子来说,段誉的一番表白,又显得何其珍贵? 想到这里,薛夫人不由地握紧了手心,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成全段誉和薛凝兰,一定要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就在薛勇强有薛勇强的打算,薛夫人有薛夫人的坚持的时候,第二天,京城的街头巷尾里,都普遍传开了一件件事。 那件事情,被人传得绘声绘色,精彩至极。讲者,无不津津乐道,听者,无不入神入心。 而那件事,赫然就是发生在天府酒楼里的一件事情。而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被人传得清清楚楚,就象是现场亲临。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张府的少爷,因为断袖之好,而羞辱了和张府一起用餐的薛府嫡女一番。 薛府脸面蒙尘,薛府嫡女义正辞严地反驳张掖。这些,都是一语带过的,最精彩的,往往就在后边。 就在张府的少爷飞扬跋扈地辱骂他人的时候,薛府嫡小姐的未来夫君,忽然出现了,他不但狠狠地教训了张掖一顿,还当场拿走了薛府的订亲信物。准备在秋围之后,和薛府小姐正式订亲。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从哪里传起的,大家只知道,这件事传起的时候,还不是太多的人知道,可是,这才隔了两天,就连京城的贵夫人圈里,还有官场的圈子里,都同样的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六百一十二章 薛勇强的主意 最初的时候,大家还对张掖的无耻和断袖嗤之以鼻。自然了,大家同时也对张夙夫妻的自私自利嗤之以鼻——象他们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利益,居然要将人家大好的姑娘给白白地连累,然后,毁之一生。不得不说,这件事,可以为所有已经为人父母的人而不齿。也因为这事,张夙一连半月都没有上朝,而直接向帝君递了假单。而且闭门谢客,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心态。 张夙的回避,并没有将这件事平息。与之相反的是,反而越传越盛,越传越远。 而且,这事情传着传着,似乎变了味道,这到了最后,大家开始不齿于张家的一切,转而开始赞赏起薛府小姐的大义,以及她的未婚夫君对她的种种维护起来。 据传,那个薛府小姐的未婚夫还当众夸下誓言,愿为薛府的嫡小姐而努力考取功名,并且誓不纳妾,一生一世,只有一双人。 据传,那个不过几岁大少年居然敢对着薛府的家长立下秋后之约,要在功成名就之后,娶他心仪的女子为妻。 据传,薛勇强已经将最贴身的信物给了那个少年,就等着他秋后入围,然后,成为薛府佳婿。 据传,那个少年天纵奇才,过目不忘,可谓是后起之秀的之中的翘楚…… 据传…… 因为这个传言,大家对那个少年更加好奇起来,几乎每一个人都想知道,那个如此挺身而出维护薛府小姐,并且立下如此重约的少年,究竟是谁。 最后,有心人才告知大家,那个少年,就是段府之中的嫡长子段誉。 这下子,段誉的名字,又再一次盛传京城,一时之间,风头无人能及。 要知道,在上流社会,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都只是各府的小姐们敢想而不敢求的奢望梦想。再加上,那些贵夫人们,既要生儿育女,打理家长里短的事务,又要饱受小妾们的折磨和苦楚,所以,很多人在这一生一世里,都找不到可以和自己对话的人。所以,大家的心里,在羡慕这位薛府小姐的同时,都不由地对这个薛府小姐的未婚夫高看了一等。 而那些熟识薛凝兰的闺阁女子们,更是好奇不已,她们甚至都跃跃欲试地想从薛凝兰的口中知道,这个如此优秀的段府少年,为何会如此维护于她。 可是,令大家失望的是,无论是段誉还是薛凝兰,在这件事发生之后,都几乎足不出户,甚至是闭门谢客。无论多少人想去薛府约薛府的小姐,或者是借机去段府拜访,都被婉转地谢绝了。 从来雾里看花花更美,从来,高空望月更亮。这两个当事人的沉默,更令那些好事者多了几分的不甘还有好奇。于是,这件事,也被传得久久风声不息,似乎,大家都想知道,这两位当事人真正的想法。 针对这种种传言,薛府和段府采取的手段截然不同。 段府一概沉默,从不提及此事。而薛府之中,则更加无人回应。只不过,薛勇强每每被人当面夸奖之时,虽然谦虚着,可是,一脸的得意,却是一看便知。 如此,过了数日之后,薛勇强更开始留意那些适龄的少年,想要给薛凝兰早许人家了。 这一天,薛勇强下朝,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刚好听到了几个官员的议论。 其中一位张大人说道:“说实话,那位薛府的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若不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的话,在下还真想为在下的犬子求娶这位传奇中的薛小姐。” 薛勇强的脚步,蓦地顿住了。他仔细地看了那个张大人一眼,原来亦是清流之中的张子飞,这个张子飞,一家三代候门,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当朝的四品官员了,而且,深受帝君的重视。再想起这个张子飞的儿子,也是在京城的少年之中有名的才俊之一,若能为凝兰求之的话,那可不令薛勇强喜出望外么? 薛勇强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和那个张大人搭讪,谁料,一直站在张大人身边的聂大人却说话了:“这薛小姐声名俱佳,人人都想求之,可是,你听到这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语没有?那个薛家小姐啊,早就名花有主了,即便是没有,薛府门第向来就高,这薛府的嫡女,也轮不到我等人家求来啊。” 那个张大人听了,不由地唏嘘了一番,然后,几个寒喧了几句,就接着离开了。 薛勇强的脚步蓦地顿住了,他望着张子飞远去的身影,还有遗憾的表情,想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被堵在了胸口。直堵塞得他说不出话来。 虽然,薛凝兰的心里被堵,可是,他的那颗想要为薛凝兰别谋佳婿的心,却一点都没有变。在回府的路上,薛勇强一直在心里想着那位张大人的话,心里在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能让那位张大人再谈婚约之事——若说在朝堂之上吧,这机会可以说是绝少,因为,薛勇强非但和张子飞不熟,也无从谈起此事,换言之,即便薛勇强和张子飞熟,也不可能当面提起此事的,薛勇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由夫人出现来处理此事最是妥当不过了。 薛勇强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他这一回到府里之后,就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奔薛夫人的房间。薛夫人正在屋里喝茶,猛看到薛勇强闯了进来,她不由地怔了一下,只一下,她连忙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夫君回来了?” 这薛勇强平日里只要一回府,不是回书房,就是去那位新姨娘的屋子,现在,怎么一早的,到她这里来了?于是,薛夫人的心里,亦惊且喜。 薛勇强根本就不想绕弯子,他自然也没有看到薛夫人的惊喜,他一进屋子,就朝薛夫人劈头说道:“夫人,你明日里,看能不能约一下张子飞的夫人和公子过府来做客。” 薛夫人望着薛勇强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薛勇强的脸上有片刻的尴尬,薛夫人一边上前帮薛勇强将身上的朝服脱下,另外一边,吩咐下人奉上茶,这才坐到一边,笑着说道:“夫君啊,这张府和我薛府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若想请他家的夫人过府做客,也不是不行的,可是,这总得有个由头啊,再者,老爷你还得让妾身知道老爷的目的啊,若不是的话,对方真的来了,妾身又要如何应对呢?” 薛勇强听了薛夫人的话,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一些。他依了薛夫人坐下,由得薛夫人帮他换上一套家常的衣服,然后,再缓缓喝下一盏温度适中的茶水,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向薛夫人说道:“今日下朝的时候,我听到张子飞有意纳凝兰为媳。所以,我想请夫人将张夫人请来,婉转打探一下。” 薛夫人听了,蓦地一惊,说道:“夫君刚刚说什么?张大人的公子欲纳凝兰为妻?” 薛夫人早就知道,这声名太盛,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你看看吧,这才几天啊,麻烦事就要上门了。只不过此张非彼张,这个张子飞,薛夫人也是认识的,非但认识,还曾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不熟悉罢了,现在,一霎时之间,听了薛勇强的话,自然吃惊。 薛勇强望着薛夫人神色有些不悦。他愠然道:“怎么,难道夫人觉得凝兰配不起张子飞的儿子?” 第六百一十三章 薛凝兰的心思 薛夫人一看薛勇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她连忙站起身来,陪笑道:“夫君知道的,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薛勇强看了薛夫人一眼,眉头微微地皱着,却不再说话了。 薛夫人笑道:“夫君啊,妾身至所以意外,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件旧事——张府的公子和子轩交情甚好,也曾经来过我薛府做客,那孩子看着也着实不错,年纪也和凝兰相当……只不过呢……” 只不过,现在,久已经不得薛子轩来往了。 薛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薛勇强的神色,下面的话,并没有再说下去。 事实上,京城之中,百官云集,四品以上的大员也不在少数,那位张公子,薛夫人着实是看过的,也着实曾经是薛子轩的朋友,只不过的是,他后来和薛子轩闹了矛盾,然后,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有来往了。 薛夫人知道,她对于张家公子的评价,并不能作为薛勇强看人的准则。可是,若她说得这张家公子差了,下一次,再有此等事,薛勇强可能就不会告诉她了。 毕竟,在薛夫人的心中,在心里衡量了数日之后,已经将段誉放到了女婿的首选择上,可是,若真为了女儿着想的话,她亦是同样不会拒绝条件同样优厚的其他少年公子的。 所以,顺着薛勇强的话,薛夫人刚好可以约见张夫人,顺便的,也看看这位张公子的的气度和学识。 薛勇强听了薛夫人的话,点点头,说道:“嗯,这事儿,还是请夫人安排一下吧……最好就尽快。” 薛夫人听了,连忙说道:“好的,过几日,就是妾身的寿辰了,到时,妾身就发一张帖子过去,请张夫人以及张府公子一起过来。” 薛勇强有些意外地说道:“夫人的寿辰就要到了么?” 薛夫人的脸微微一红,说道:“是啊……只是夫君一向比较忙,所以,妾身就想着不打搅夫君了。” 薛勇强听了,罕见地看了薛夫人一眼,说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到那日,为夫的一定会过来的。” 薛夫人惊喜交集地说道:“谢谢夫君……” 薛勇强坐在那里,又和薛夫人聊了几句,叮嘱了薛夫人一些细节,然后,便起身离去了。 薛夫人站在门口,目送着薛勇强离开之后,心里不由地浮上一抹失望。薛勇强已经久不在她的房里过夜了,这一段日子,薛夫人每每想起以前,总会感叹不已。 薛勇强走了,薛夫人便开始张罗宴请张夫人以及张公子的事情。要知道,虽然这个张子飞也姓张,和张夙同姓,可是,在为人方面,可是这位张夙多有不及的,再加上,张府的公子,薛夫人曾经是见过的,所以,对于此事,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薛勇强的话,很快就传到了薛凝兰的耳里。她不敢直接去质问薛勇强,却在第二日的一早,就跑去找了薛夫人。 薛凝兰去的时候,薛夫人正在梳妆,看到薛凝兰进来,薛夫人便笑着说:“来,凝兰,为娘挑一朵珠花。” 薛凝兰不作声地上前,替下了樱桃的手,帮薛夫人从妆盒子里拈了一朵珠花,小心地帮薛夫人戴上,然后,她趁薛夫人对着镜子左右打量的时候,忽然低声说道:“娘,我都知道了。” 薛夫人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她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薛凝兰咬着下唇,说道:“我知道了,爹和娘准备出尔反尔,和张府的公子议亲。” 薛夫人微微叹息一声,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薛凝兰有些红了的眼圈,还有咬着嘴唇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薛夫人挥了挥手,樱桃带着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薛夫人和薛凝兰两人。 薛夫人说道:“凝兰啊,不是娘说你,那个段誉,真有那么好么……好到,你就开始念念不忘了?” 薛凝兰低着头,轻轻地抹着眼泪,闻言,她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娘,说实话,女儿并不知道段誉究竟好不好。女儿只知道,有段誉在的地方,他就会保护女儿,现在,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可是,无论女儿要什么,他总是竭尽全力去做。之前的时候,女儿一直觉得他年纪小,不适合谈婚论嫁。可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比之那个张掖,女儿忽然觉得,段誉才是女儿一生可以依靠的人……” 薛夫人轻轻地帮薛凝兰将头发掖到耳后,轻声说道:“兰儿,你告诉娘,就因为这个吗?还是你已经动心了呢?” 薛凝兰红着眼睛,说道:“女儿不知道,可是,女儿觉得,既然已经答应的事情,女儿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了。可现在为什么,又要反悔?” 薛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女儿啊,你是不明白为娘的心啊……要知道,只要你幸福,让娘做什么,娘都是愿意的啊。那个段誉固然不错,可是,这世间的男儿,就再没有好过他的了么?” 薛凝兰闻言,咬着下唇,低声说道:“女儿不怕告诉娘,女儿就认定段誉了,您和爹爹再订下别人家的公子,女儿也不会嫁的。” 薛夫人微微挑了挑眉,说道:“果真如此?” 薛凝兰的脸红了。她说道:“别的男儿好过他不好过他女儿并不知道,女儿只知道段誉答应女儿,一生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薛凝兰回过头来,望着薛夫人,说道:“娘,女儿自幼跟着您长大,看到爹爹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娶回来,娘的心里就好受么……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女儿只要想想就怕,原本,女儿以为,天下男儿皆如此。所以,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女儿没有想到的是,有那么一天,还有人会告诉女儿说,他不会纳妾,一生若得女儿一人,便一生一人……所以,女儿动心了,女儿想嫁了,女儿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薛夫人的眼神微微地凝了一下,只一下,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傻女儿啊,你可知道,这男子的誓言,犹如叶尖上的露珠一般,初看是非常的好看,可是,掉下来了,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你知道么?” 薛凝兰说道:“我知道天下男儿皆薄幸,可是,我相信段誉,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薛夫人望着自己女儿眸子里的坚定,还有她那说不出的执着,不由又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女儿啊,段誉的年纪还小,小时候的话,你觉得能记得多久?” 薛凝兰认真地说道:“娘,您别看段誉年纪小,可是,他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可比女儿还象大人呢。而且,他处处的,都以大人自居,而且,无论行事还是做人,女儿都自叹不如呢!” 薛凝兰似乎怕薛夫人不相信,她急急地朝薛夫人保证道:“娘,两位哥哥都是了解段誉的,若是您不相信女儿的话,那么,可以叫两位哥哥来作证的啊……” 薛夫人轻轻地拍了拍薛凝兰的手背,说道:“傻女儿,娘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不过,你要知道,世事无绝对,难道说,你这一辈子,就准备拴住在段誉的身上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秋围之后,段誉并不能高中呢?又或者说,他高中了,又没有来提亲呢……女儿,到时,你又要怎么办呢?” 薛凝兰摇头,说道:“不会的,娘,真的不会的。我相信段誉,他一定不会的……”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相信他 望着信誓旦旦的女儿,薛夫人的心不由地疼了起来——才多大一点的孩子啊,在她怀里撒娇的日子宛在昨天,可现在,女儿的心里,已经有别的男人进驻,而且,女儿长大了,也学会向她这个做娘的,争取自己的幸福来了。 薛夫人心里一阵酸楚。她望着女儿如花的容颜,不由地弯下腰来,以薛凝兰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随后低声说道:“好了,女儿,你放心,娘相信你就是了。” 在这世间,任你谁都不信,可是,你自己的儿女,却不得不信。所以,薛夫人相信自己的女儿——一个令女儿鼓足勇气,来到她的面前说情的男子,这个男子,就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虽然了,这个男子尚小,还没有能力背负薛凝兰的一生,可是,他会长大的不是?女儿也会幸福的不是? 薛凝兰一开心,一下子笑了出来,她乍一抬脸,看到薛夫人的神色,这才省起,自己居然对娘说起了不应该对任何人说起的女儿家的心事,虽然是亲娘,可是,薛凝兰的心里,也陡地一阵不安,顿时觉得自己失言的薛凝兰涨红着一张小脸,有纛难堪地朝薛夫人唤了一句:“娘”,然后,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看到薛凝兰不说话了,再透过她低下的头,看到她红透的耳根,薛夫人陡地笑了起来:“刚刚不是还据理力争的吗?现在怎么变哑巴了?” 是啊,不愧还是小儿女家啊,刚刚据理力争的时候,还言之凿凿,咄咄逼人,可是,这才一转身,就变得唯唯诺诺,小声小气起来了。 薛凝兰被薛夫人取笑,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她暗地里跺下脚,嗔怪道:“娘,您笑女儿……” 薛夫人连忙止住笑,说道:“好,好,不笑,娘不笑还不行么?” 薛凝兰低下头,用脚蹭着地下,她小声地说道:“娘,女儿就希望您和爹爹能给段誉一个机会……不用太久,就等到今年的秋后吧?反正,现在女儿的年纪也还小,也还没有到婚配的时候,所以,若是娘和爹爹愿意给段誉一些时间的话,女儿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原本,承诺的时间,就是一段最漫长的考验,因为,没有人几个人能在这考验的最后,取得一张最完美的答卷,可现在,薛凝兰愿意用自己的时间和青春去等,愿意用自己最珍贵的女儿情怀去等,你叫薛夫人怎么不动容呢? 薛凝兰抬起头来,望着薛夫人,说道:“娘,最多女儿答应您,若是今年秋后,段誉做不到他所承诺的话,女儿便听从您和爹爹的安排,所有的人生大事,都不再过问,如何?” 薛夫人看了一眼高度及到自己眉毛的女儿一眼,低声说道:“凝兰,你可知道,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呢?” 薛凝兰刚刚过完十三岁的寿辰,按照女子虚岁的计法,她已经算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 十四岁议亲,十五岁问聘,到了十六岁,就可以下文定之礼,然后,嫁于他人妇了。 薛凝兰挺了挺胸膛,说道:“娘,这些女儿知道的。可是,为了段誉,女儿愿意再等这一年。” 是的,在大夏王朝,越是难求的女子愈是尊贵,所以,这议亲不问聘的道理,已经蔚然成风,早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可现在,薛凝兰明知道女子的年华的消逝如何之快,可是,她却还是为了那个男子愿意再等上一年,她可知道,这一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又代表着什么? 薛夫人轻轻地拍了拍薛凝兰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过了半晌,才说道:“女儿,你不后悔?” 薛凝兰咬咬下唇,摇头道:“不,女儿只是知道,段誉不会让女儿失望的。” 薛夫人有片刻的失神,这个段誉,有何德何能,能让薛凝兰对他有如此的信心呢?想了想,薛夫人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女儿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娘的若不成全的话,可真的要落人话柄了……” 微微地顿了顿,薛夫人说道:“女儿,我答应你,若是段誉秋后得中,为娘的不但不阻拦你和段誉,而且还会想办法成全。而且,你爹爹那边,娘也会设法子拖着,可是,若是到了秋后,这段誉没有中了三甲,入了殿试的话,女儿,你可答应过为娘的,从此以后,什么事都听娘的。” 薛凝兰迟疑了一下,只一下,她很快地说道:“女儿知道了,而且,女儿相信,段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女儿失望的。” 薛夫人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从来男儿薄幸,女子多情,现在,薛凝兰替段誉做下了这样的承诺,那么,段誉呢?是不是真的能够让薛凝兰如愿以偿呢? 不得不说,这些话,还真不好说。 母女俩在房间里谈着知心的话,这边按下不说,那边,张府的夫人接到了薛夫人的帖子,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张夫人长年在府里,四门少出,张子飞自然也不会将朝堂之外的闲话讲与夫人听,是以,张夫人对于前日里张子飞和薛勇强的心思可以说是丝毫不知。所以,张夫人在接到薛夫人的邀请时,也根本就没有往这一块儿想。现在,张夫人的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要知道,这个薛府一向门第颇高,这个薛夫人虽然在圈子里有着较好的声誉,而自己,曾经和她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点头交了。可是,她们两人,还没有熟悉到要发帖子邀请对方过府做客的程度吧。 张夫人想了想,她放下手里的帖子,对身边的丫头说道:“你去,叫少爷过来一趟。” 张府的公子张孝天,可是张夫人的骄傲,他虽然年纪还不算大,可是,家里事无巨细的,张夫人总爱叫儿子来商量一番。 现在,张子飞又不在家,这家里出了事情,自然的,要找她的儿子了。 张孝天很快就来了,他先是站在门口,恭敬地向母亲问安,得到允许之后,就缓步走了进来。 张孝天今年十六岁了,和薛子轩同年。两人也曾经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可是,最后为了某些事情发生争执,然后,便疏远了许多。 张孝天长得非常的俊秀,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温雅。一双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并不显得叛逆,而更令人觉得精神了几分。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 这样的男子,身上仿佛带着某种属于阳光的温暖气息,他乍一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一种春天般的温暖。 张夫人身边的小丫头一看到张孝天,脸一下子红了。她一边忙碌着,一边不停地瞟着主子英俊的脸,一颗心,似乎不知道早飞到哪里去了。 张夫人很是疼爱这个儿子,看到张孝天过来,她连忙说道:“天儿,你快过来。” 张孝天应了一声,来到母亲身边,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准备听母亲的训导。 张夫人把薛府的请帖轻轻地放到张孝天的手里,待张孝天看完,她才缓缓地说明了这请帖的由来,还有自己的疑虑,话到最后,张夫人有些奇怪地向张孝天说道:“儿子,你说说,我和薛夫人向无来往,这薛夫人怎么会把这帖子发到我这里来呢?” 第六百一十五章 张氏母子 虽然,并不是帖子发了,就一定得去,可是,张夫人总得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才决定去或者不去吧。 张孝天前后翻看了一下,又将帖子合上,放到一边的小几上,然后,他侧着想了一下,这才说道:“母亲,这薛府的长子以前和儿子交情不错,后来因为一些争执便疏远了下来,可是,这薛府儿子也曾经去过几次,对他们府中的情况也了解不少——这个薛夫人为人直爽,算是个女中丈夫,可是,那位薛大人为人比之夫人,仍然差了几筹。所以说,这样的夫人,真的值得母亲结交。” 张夫人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儿子,你还是没有明白为娘的意思——这并不是结交不结交的问题,而是芵夫人这样突然地发了一张帖子过来,为娘的总得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吧?” 是啊,这不明不白的邀约,张夫人如何去得?即便是不得不去,也得搞清楚这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吧?若这样的话,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 张孝天说道:“母亲,无论这薛府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在今日和盘托出的——您想啊,交情浅而言深,是为君子所忌,亦为小人所薄,这位薛夫人出身名门,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母亲今日去得,便只话家常,不提其他,也就是了。” 张夫人听了,点头道:“天儿说得对……可是,为娘的这几日也有些脱不开身,原本还想推了它呢。” 张孝天摇头,说道:“娘,其他的事情可以到时再忙,可这薛府的邀约,最后按时赴约吧。” 张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嗔道:“难道说,在儿子的心里,薛府的邀约比之娘身边的事情,更加重要么?” 张孝天摇了摇头,说道:“娘您知道的,儿子并非这个意思。这第一呢,薛府和张府同属清流,平日里,多走动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者,儿子知道,娘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一下,也是可以的。” 张夫人笑道:“儿子说得也对,娘是很久没有出府走走了,听说这薛府里有两位公子都十分的不错,今日里,也让你的妹妹跟着长长见识吧。” 张孝天想了想,说道:“这薛府之中,一共有两位公子,长子薛子轩,儿子是认识的,他向来为人沉稳,极重孝道。是个难得的男儿。二儿子薛宁轩,则个性爽朗可爱,为人忠直,说实话,他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男儿。只不过,娘若想为萱妹妹求媒的话,这薛宁轩不错的。” 张夫人扬了扬眉,说道:“为什么是二公子,而不是大公子呢?” 在张夫人的心里,这个薛子轩在外的声誉,比之二子薛宁轩更加的好一些,可是,儿子现在居然要自己退而求其次?不得不说,这让张夫人的心里不明白起来。 张孝天说道:“萱妹妹个性爽直,配薛子轩原是不错的,可是母亲想过没有?这薛子轩是薛家长子,薛府人人对他的期望甚高,萱儿的个性,又向来不受拘束,若是她嫁于薛子轩的话,会更加辛苦三分。可薛宁轩就不同了,所谓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子窃以为,萱妹妹嫁给薛宁轩,要比嫁给薛子轩更加的幸福。” 张夫人笑了笑,说道:“还是我儿考虑得周到,好了,你回去温书去吧,明日里,我们早些出门。” 张孝天有些意外地说道:“怎么?儿子也要去么?” 张夫人指了指请帖,说道:“你没有看到么?这薛夫人都说了,要我携带你和妹妹出席?” 张府之中,一共有一嫡子一嫡女,嫡子即是长子,也就是张孝天,嫡女亦是嫡长女,名叫张萱。 张萱的性格爽朗可爱,深得张孝天和张夫人的喜爱,而薛夫人为人向来周到,所以,在搞清张夫人的时候,便把她的一双儿女全部都给带上了,这样的话,既可以显得并不突兀,更加显得她对张夫人的关注和关心。 张孝天思忖了一下,说道:“好吧,既然母亲发话了,儿哪有不听之理……更何况,此前,儿子和薛子轩也有些误会,正好趁着这一次去薛府,解释清楚。” 张孝天说完,便向张夫人告辞出来,准备离去了。当他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张孝天转过一个巨大的花坛,就看到了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花园之中奔跑欢笑。那个女子,身着一套粉色的俏丽裙妆,妆容精致,阳光洒脱,令人一看之下,就心生亲切。 张孝天望着那个少女,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萱儿?你在做什么?” 张萱听到男子的说话声,在阳光下转过头来,她冲张孝天微微一笑,说道:“哥,你去哪里了?” 张孝天朝张萱走到,一边走,一边说道:“母亲唤我过去,我便过去了,你这疯丫头,这一大早的在这里疯跑什么?” 阳光的女孩儿仰起脸来,又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在玩啊,我在追逐阳光呢。” 张孝天看到,张萱的一张小脸通红着,额头上似乎还渗着汗水。明丽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那么美丽,让张孝天的心,都感觉到柔软起来。 张孝天摇头,笑道:“还追逐太阳呢……你不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母亲已经在打算帮你议亲了,你还疯丫头一般地乱跑,这若让婆家人的看到了,岂不要笑掉大牙么?” 张萱听了,一跺脚,说道:“谁要议亲啊?我才不要,我要陪着娘,一辈子都不出嫁。” 张孝天笑道:“你还真好意思……陪着娘,气娘是不是?” 张萱一咬下唇,眼珠子一转,眸光流转之下,忽然一指张孝天,说道:“凭什么嘛,哥哥你比我都大着两岁,凭什么你还没有议亲,就要轮到我了……不公平,娘不公平。” 张孝天听了,哑然失笑道:“怎么不公平了?难道你不知道在娘的心里,最紧张的就是你的亲事而不是我的吗?还有啊,说是议亲就议亲了,你在这里倒打一耙是没有用的。” 其实,张夫人早就帮张孝天看好了一门亲事。只不过,对方孝亲未满,所以不能正式议亲就是了。 张萱说不过哥哥,就开始耍赖起来。 张孝天疼极了这个妹妹,也只好由着她,到了最后,张萱郁闷地说道:“哥哥,你说说,为什么要议亲呢?我们在自己的家里,多开心啊,为什么要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陌生人的脸色说话啊?” 张孝天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张萱却笑了起来:“哟,萱儿长大了,会伤春悲秋了呢?” 张萱被张孝天一说,一时又恼怒起来,她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扭着身子不说话了。 张孝天想了想,说道:“对了,萱儿,难道说,你就不想知道,这和你议亲的,究竟是哪家公子么?” 张萱一张小脸通红地摇头,说道:“不,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张孝天笑了笑,说道:“是薛府的二公子薛子轩。” 张萱惊奇地望着张孝天,说道:“哥哥怎么会知道的?” 微微顿了顿,张萱不服气地说道:“哼,我知道了,娘无论什么事情都找哥哥商量,整天只把我当小孩子,所以,哥哥知道,也不足为奇啦。” 第六百三十二章 所谓真相 段正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就听誉儿的。 段青茗屋子里的丫头搬来了两张椅子,让段氏父子坐下,而段玉兰,似乎没好意思坐,似乎有些心虚,她站在凳子前愣了一下,然后,始终没有坐下去。 段誉望着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可知道,下人挟持主子是什么罪过?” 夏草儿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回大少爷的话,是重罪。” 段誉沉下脸来说道:“既知是重罪,何故要明知故犯?” 夏草儿嗫嚅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段誉在心内点了点头,心道,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还真算没有白白调教。个个拿出手来,都不会丢自己的人,既会保护自己,又会适当地选择妥协。 你就拿这夏草儿的沉默来说,你就不得不得佩服她的聪明——一般的人,若是知道了段玉兰的丑事,要怎么办呢?一定会据理力争,开脱罪责。可这样一来呢?主子就会喜欢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段正或许会震怒于段玉兰的丑事,可是,他又会恨夏草儿的坦诚和无礼,到头来,段玉兰顶多被罚,可是,这夏草儿却会更加凄惨。 而这夏草儿啊,就真够聪明了,最起码,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一则,这段玉兰所做的,是丑事,有辱段府的门风,而这二则,段玉兰是主子,若她再反驳的话,那么,就有倒脏水落主子身上之嫌了,即便是占了理,这惩罚一定不轻,而到时,怕段誉都帮不了她了。 所以,夏草儿现在的选择是对的,沉默。然后,让所有的事实,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再让段正明白,她并非真心想要冒犯,而是被段玉兰逼得。 这“逼”之一字,学问可就大了,轻者,可以说是诬人尊严,重者,就可以说逼出人命,段玉兰的身上,原本已经背负着人命了,这样一来,占理的,反倒是夏草儿了。 段誉的眸光转向了一侧的秋菊,说道:“我记得你是大姐姐院子里的二等丫头。” 秋菊听了,连忙说道:“回大少爷的话,一点不假。” 段誉点了点头,说道:“那么,秋菊,你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漏掉,你可明白?” 秋菊听了,不由地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今日里,大小姐出门去了,就让夏草儿看门儿。夏草儿正在院子里绣花,二小姐就带人拿着棍子闯进来了。二小姐这一闯进来,就指着夏草儿姐姐骂,说什么夏草儿姐姐泄露了她什么秘密。” 下面的话,因为是段玉兰附在夏草儿的耳边说出来的,所以,站得远远的秋菊并没有听到,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段玉兰打死丫头的事情呢,秋菊是听过传闻的,可那仅仅只是传闻而已,不但当不得真,而且更不能拿来做什么供证。 段誉听了,又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段誉转过头来,问一个刚刚扔掉棒子的小丫头,说道:“你,告诉本少爷,你是来做什么的?” 那个小丫头年纪不大,看着也挺老实的,她看着段誉,苍白着脸,说道:“回大少爷的话,奴婢正在干活,紫菜姐姐过来找奴婢,说是二小姐让奴婢们过去,奴婢过去了之后,就发了一根棒子,然后,就跟着大家一起过来了。” 那个丫头似乎畏惧段玉兰,话说到一半,她看了段玉兰一眼,然后,不敢再说话了。 段誉又点点头,然后示意那个丫头可以退下了。 那个丫头退下之后,段誉又指了指站在前面一些,看起来年纪较大的丫头,说道:“你,告诉我,二小姐让你们拿着棒子来教训谁?” 那个丫头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她看着段誉,小心翼翼措辞说道:“回大少爷的话,小姐说了,夏草儿冒犯了她,她要找人教训一下夏草儿。” 段誉微微挑了挑眉,说道:“二小姐教训大小姐的丫头……大小姐若是在的话,怎么办?” 那个丫头小心谨慎地看了段玉兰一眼,然后,动了动唇,段誉冷冷地说道:“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今天在场的人何其之多?你不说实话,总有人说的,今天,若有人敢撒谎的话,本少爷一定会重罚。” 段誉的声音也并不高,气势也不怎么凌人,可是,他的话里,似乎蕴含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力量,段誉此话一出,那些不敢得罪段玉兰的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 那丫头一听,顿时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她求饶道:“大少爷啊,这都是二小姐说的,她说,大小姐今日里恰好不在家,而且打听到了是夏草儿在看门儿的,于是,二小姐就带着奴婢们来了。” 段誉点点头,很好,第一个回合,段玉兰错在先。 段誉望着那个丫头,刚刚想说什么,只听到一侧的段玉兰跨前一步,站在段誉的面前,急道:“你怎么不来问我呢?” 段誉看了脸色逐渐难看的段正一眼,笑道:“二姐姐此言差矣,我是做弟弟的,怎么好随意质问自己的姐姐呢?再者,这里有许多的人,问哪个不是问嘛,若她们说的是假话,这信口开河的话,二姐姐尽可以指正的啊。” 现在的问题,这些丫头们,个个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全部都是段玉兰的错,她要怎么“指正”呢? 段玉兰一听,脸色顿时毫无血色。 是的,众目睽睽之下,谁敢说假话?那么,也就是说,一切的一切,都要暴露了么? 段玉兰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可是,她还是想说什么,不料,一侧的段正忽然冷冷地打断了段玉兰的话:“好了,兰儿,我既然说了这事交给誉儿,那么,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你若站着不累的话,就继续站着吧。” 段玉兰一听,立时倒退两步,站在段正的身后,不敢再说话了。 段玉兰不敢说话了,下面的丫头个个都吁了口气。 要知道,大少爷和大小姐是嫡出,而且是一母同胞,若是大少爷处理这事的话,自然是向着大小姐的。而夏草儿是跟着大小姐时间最长的人,大小姐一直非常的疼爱夏草儿,所以,夏草儿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而这二小姐呢?先是打死丫头在前,现在又来找夏草儿的麻烦,这一顿重罚是肯定少不了的。若是挨得二小姐近的话,说不得,会一起受罚呢。 段誉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望着底下的丫头,说道:“二小姐打听了大小姐不在家,然后带着你们来教训夏草儿,所以,你们就来了,是不是?” 那些丫头们都应了一声:“是”。 段誉又说道:“二小姐进得大小姐的院子,直奔夏草儿,说是要打死她,这是也不是?” 那些丫头们又应了一声:“是。” 段誉又说道:“夏草儿不甘心被二小姐打死,又觉得自己没错,所以,就挟持了二小姐,好拖延时间,等老爷到来,你们说,是不是这样的?” 那些丫头们不知道段誉的用意,可事实的确如此,所以,她们又乖乖地答道:“是。” 段誉回过头来,朝段正说道:“爹爹,现在孩儿已经问清楚了,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二小姐点名要教训夏草儿,还说要打死夏草儿,所以,夏草儿就开始反抗,以求拖到爹爹过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是段玉兰的错 段正原本觉得,这件事情不知道要多么复杂,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段誉只轻描淡写地问了几句话就弄明白了。而且,这件事,的确是段玉兰的错,段正也不准备包庇。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是兰儿的错,第一,夏草儿不是她的丫头,若夏草儿有错,她应该告诉茗儿,让茗儿来处罚夏草儿。这第二,兰儿不应该带人拿着棍子来到茗儿这里,这样既**份,又失我希府的体面。” 段誉点了点头,笑道:“爹爹说话,一针见血,孩儿自愧不如。” 段正笑了笑,话锋一转,却说道:“可是,究竟夏草儿怎么触怒了兰儿呢?她不但要将夏草儿打死,更要挑一个茗儿不在府中的时间呢?”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段誉就等着段正问这句话呢。他转过头来,朝段正笑笑说道:“爹爹的疑虑,正是孩儿的疑虑,只不过,这事还真巧了,孩儿在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两个人,她们两个,倒是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段正一听,奇道:“这件事,誉儿居然也知道的么?” 段誉笑道:“爹爹哪里的话?孩儿都说了,只是恰巧遇到而已……” 段正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 段誉挥了挥手,说道:“把那两个丫头带上来。” 段玉兰一听,脸色立时惨白一片。 如果说,片刻之前,她还不知道段誉指的那“两个人”究竟是谁的话,那么,现在她可听清楚了。那两个丫头,一定是刚刚被她赶出去的那两个。原本,段玉兰一进段青茗的院子,就喝退了所有的人,现在,居然夏草儿看着老实,那么,她的身上,还有后着么? 段玉兰想到这里,不由地跳了起来,她一指段誉,吼道:“段誉,你居然和夏草儿一起算计我?” 段誉转过头来,望着段玉兰的眼神,居然象在看一个白痴,他冷冷地说道:“二姐姐,请你注意你的身份……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明白么?” 段玉兰被段誉的眼神一吓,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段正听了,不由地怒喝道:“兰儿,放肆,退下。” 段玉兰脸色如土。她跑上前去,一下子跪倒在段正的面前,哭泣道:“爹爹,爹爹,求您要为女儿作主啊……这段誉他明明就是欺负女儿,他明明就是和夏草儿和串通好的……” 段玉兰原本想说,这段誉是和段青茗串通好的,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段正黑着脸,望着段玉兰,怒道:“你不会告诉我,那些丫头们手里的棍子,也是誉儿和夏草儿塞给你的吧?你不会告诉我,这让你来茗儿院子里来找事的,也是夏草儿和誉儿吧……” 段正一番话说完,段玉兰顿时哑口无言。 段玉兰望着段誉,眸子里渐渐露也忿然之色。她说道:“誉儿,我知道,我没有大姐姐对你好,没有她疼爱你,包容你,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姐姐啊,你怎么忍心……” 你怎么忍和别人串通一起来陷害我呢? 段誉的眼神仍旧是淡淡的,他望着段玉兰的眸子深处,有一种深深的鄙夷——你?大姐姐?你凭什么和我的姐姐比呢?你就是替她挽鞋子都不配啊。 看到段玉兰的眸子里,眼泪成串地落了下来,段誉蹙眉,说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现在,夏草儿冒犯了你,弟弟我正在问个究竟,帮二姐姐你讨回公道的啊……难道说,二姐姐你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告诉爹爹么?” 段誉的眼神里,赤果果的就是,你隐瞒了什么? 段玉兰蓦然一惊,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即便是有,这话也是不能主瓣,更不能告诉段誉。 段誉听了,笑笑道:“若没有的话,那么,请二姐姐坐到一侧,让弟弟帮你把所有的话都问清楚吧。” 段玉兰还想说什么,段正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段玉兰只好讷讷地走到一侧,然后,不敢再说话了。 两个小丫头快速地被带了上来,当她们看到段誉坐在上首,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们的时候,两个人不由地心中一惊,上前见礼道:“奴婢小荷,【奴婢小绿】见过老爷,大少爷。” 段誉抬了抬手,说道:“好了,我有话要问你们两个,你们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本少爷,一个字都不准隐瞒,你们听明白了么?” 两个丫头都只是七、八岁的样子,小荷年纪稍微大些,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她朝段誉点头道:“大少爷放心好了,奴婢们都听大少爷的。” 段誉说道:“那么,我问你们两个,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绿看看小荷,小荷再偷偷地看了一眼段玉兰,说道:“回大少爷的话,是……奴婢们做错了事,被二小姐罚的。” 原本小荷是想说,被二小姐打的,可是,这话若是说了出来,怕是不讨喜欢,于是,话到一半,便转了口。 段誉点头,说道:“那么,你们两个能否告诉我,你们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二小姐如此重罚呢?” 小荷听了,缩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大少爷的话,因为二小姐一不小心踢死了春儿,被奴婢们看到了,这事传了出去,二小姐便以为是奴婢们传出去的,所以,就把奴婢们都罚了一顿。” 段誉还没有说话,一侧的段正已经一怒而起:“你们说什么?” 段玉兰居然打死了人,而且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为什么,段正居然不知道呢? 段玉兰一看段正发怒,她也不敢再等段誉说话了,只是朝前“扑通”一声朝段正跪下了:“回爹爹的话,女儿有话要说。” 段正铁青着脸,怒道:“你说。” 段正已经在勉强压抑自己的怒气,可是,从他握紧的手心,还有额头上条条青筋上不难看出,他真的被气坏了。 段玉兰看了段誉一眼,嗫嚅着说道:“那个春儿想烫死女儿,女儿怒了,推了她一把,于是,她就摔到柱子上,跌死了。” 一侧的小绿连忙插口道:“不对,是被二小姐一脚踢飞,飞到柱子上撞死的。” 小绿其实非常的聪明,她知道,今日之事,一定不能善了了。即便她什么都不说,回去了,段玉兰也是不会放过她和小荷的,倒不如趁现在老爷和大少爷都在这里,她说了实话,然后,趁机换个地方,离这位可怕的二小姐远些呢…… 段玉兰一听,不由地一眼瞪了过来,小绿一看,连忙躲到小荷的身后,再也不敢说话了。 段正一看,狠狠地冷笑起来:“好啊,好啊……” 段正一边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好啊,”到了最后,他依旧冷笑着说道:“真想不到,兰儿到了现在,居然还在说假话。” 段玉兰跪在那里,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段正站起身,又缓缓地坐了下来。他问道:“人打死了,最后怎么说的?有没有抚恤?有没有到官府备案?有没有让人好生掩埋?” “回老爷的话,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了,这件事会败坏她的名声,所以,春儿的家人她没有通知,而且也没有抚恤,至于春儿,棺材也是没有的……二小姐只是找来两个人,趁着天黑的时候,将春儿的尸体扔到了乱坟崗上,然后,就没再管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混-帐的段玉兰 这一次说话的是小荷。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浑身都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看她那样子,一脸的视死如归,似乎,说出这番话,已经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小荷跪地上,她望着段正,说道:“老爷啊,这件事奴婢和小绿都亲眼所见,事后,夏草儿姐姐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小绿的叹息,于是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就带奴婢们去见了大小姐,大小姐备了案,又抚恤了春儿姐姐的家人,然后,又买了棺材,将春儿姐姐葬了……可是二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些,于是,就以此为由,狠狠地罚了奴婢们一顿。还扬言说,要打死夏草儿姐姐,因为,二小姐觉得,这件事被外人知道,都是大上姐传出去的。” 小荷算是豁出去了,反正,这一次无论段玉兰是否有事,她和小绿都逃不掉了。既然,段玉兰没有想过要放过她,那么,她又何必要替段玉兰着想,帮她隐瞒呢? 小荷的一番话,说得段正的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整张脸上,简直就是象是个五彩坊一般,精彩极了。 段正初来之时,还以为段玉兰来找夏草儿的晦气只是因为夏草儿得罪了段玉兰,她气不过,所以来了。可现在看来,这后面,还真的有如此背景,如此龌龊的事情啊,而这样的事情,出在段府之中,让向来以宽待下人,严以律己自称的段正感觉到了一种衷心的耻辱,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绝对不能放过段玉兰,绝对不能让段玉兰做下如此有辱家风的事情。 段正的脸色在变幻,段誉却在心内暗暗地冷笑。段玉兰是么?你打了夏草儿,你敢来段青茗这里挑衅,那么,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你之身,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活该,什么才是罪该万死。 段正气得浑身颤抖,段正气得七窍生烟。他伸出手来,直直地指着段玉兰,看那样子,似乎说不出话来。 段誉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想再添一把火。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段誉一看,原来是段青茗屋里的秋菊过来帮段正添茶水来了。段誉动了一下的身体又坐了回去,可他的眼睛,却在那个茶盏上溜啊逃溜的,似乎想发现一些什么。 茶水汩汩注入杯中,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段正原本是想拿杯子喝茶的,可现在,他左看右看,最后,居然想也不想地拿起手边的茶杯,“啪”的一声,朝着段玉兰的身上扔了过去:“孽障,你做的好事。” 那茶盏,碎开在段玉兰的额头,鲜血直流而下,段玉兰苍白着脸,身体晃了几晃,这才勉强跪稳。 这下,段玉兰的眼泪都没有了,她怔怔地跪在那里,就连求饶都忘记了。 段正发怒了。他一指段玉兰,说道:“你……你……” 段正显然是怒极了,他“你”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一侧的段誉静静地看着,忽然说道:“爹爹先不要发怒,这件事,大姐姐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么?” 段正怒道:“这哪里是处理不处理的问题啊……你不想想,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那个丫头也是娘生的啊,你……” 段正实在是生气透顶,实在是失望透顶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的东西,居然这样丢段府的脸,居然这样的狠毒,草菅人命。 看到段正气得狠了,段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爹爹,事情已经出了,您也不要太过生气了,您看看,二姐姐都被您吓坏了。” 段正狠狠地瞪了段玉兰一眼,说道:“吓坏了好啊,最好吓死了,和那丫头,一命抵一命。” 段玉兰一听,蓦地哭了起来:“爹爹啊……您究竟当不当兰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丫头,女儿没有赔银子而已,您居然要这么对待女儿么?” 段正的怒气似乎收敛了一些,他冷笑一声,说道:“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你没事就不要出院门了。我要到官府去备案,我要说出实情,然后看看顺天府如何处置。” 段玉兰听了段正的话,顿时脸色苍白。 要知道,这事若是放在以前的话,这主子处罚丫头,实在并不是什么大事,或者是出了人命,只要去备个案,安抚了家属,将人好生地埋了,也就是了,从来没有听过有谁因为惩罚下人而获过什么罪的。 可是,就在去年的时候,一个贵门的小姐,因为怒气过度虐待、惩罚自己的丫头,而被获了罪,顺天府的府尹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当家属哭诉之后,他直接就判下了重罚。虽然,那位贵小姐的家中帮他开脱,并没有形成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可是,她的行为,还是被人嗤笑,以至于到了十八岁了,还没有任何的婚配。此事一过,这些小姐们对待下人,算是宽容了许多,事实上,这一年多以来,已经没有人听到有人致死的事情了。 可现在,段正要将这事去顺天府备案,还要说明实情,这说白了,就是要段玉兰的名声扫地,换句话来说,就是想要她的命啊。 段玉兰顾不得额头流血,她向前膝行几步,连声哭诉道:“爹爹,求求您了,不要这样对女儿啊……女儿知道错了,求求您了……” 段正听了,不由地狠狠地甩手,说道:“现在,晚了,若你早些发现这事,而不是你姐姐帮你处理好的话,我亦不会如此绝情——” 现在,段正看待段玉兰的眼神,真的不一样了。事实上,这个女儿,也实在太令段正失望了——自己打死了下人,出了错,可是,她不但不思过,不处理善后,诚心忏悔,居然还敢来找夏草儿的麻烦。可以说,这件事,若不是夏草儿告诉段青茗,而段青茗若不出面帮段玉兰处理好的话,怕段玉兰的麻烦,还真的在后头呢。 可段玉兰是怎么报答段青茗的呢?她找到人来,居然想打死夏草儿? 反了,真的是反了,不得不说,段正现在对于段玉兰,真的是失望透顶,失望透顶了…… 看到段正要走,段誉的眼神再次闪了闪,他朝段正说道:“爹爹,孩儿想向您示下……这个以下犯上的丫头夏草儿要怎么处罚才好呢?” 段正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夏草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事还是交给你的大姐姐吧,她处事一向公正,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处置的。” 段誉听了,微微点头,说道:“就依父亲之言。” 看到段玉兰哭倒在地上,段誉不由地说道:“爹爹,既然大姐姐已经帮二姐姐处理好了这事,依孩儿之见,这报顺天府就不必了吧……毕竟,二姐姐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出了人命,所以这处理不好,也无可厚非。还希望爹爹宽恕则个。” 哭泣中的段玉兰不由地抬起头来,望着段誉,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和段誉的关系一向不算亲厚,可是,段誉居然肯帮她求情? 想到这里,段玉兰不由地向段誉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他,说道:“誉儿,求你了,帮姐姐求情吧,姐姐不想去顺天府啊……” 段誉有些嫌恶地甩了甩衣袖,甩开了段玉兰,然后,他后退两步,朝段玉兰说道:“二姐姐稍安,这额头已经伤了,你还是先回院子里去吧。把伤口包扎好,然后休息一下吧。爹爹这边,我会帮你求情的。” 第六百三十五章 段誉求情 是的,我会帮你求情,然后,求得所有的后路都被堵死,然后,让你再无情可求。 段玉兰正想回答,段正蓦地回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都给我听着,这件事,无论谁都不准求情,若再有人求情者,与事主同罪……” 这下,段誉似乎没辄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哭丧着脸朝段玉兰摊开手,说道:“二姐姐,你也看到了,并非作为弟弟的我不想帮你,而是爹爹发了话下来了,我即便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 段誉自然是在帮段玉兰,而且是非常的诚心,非常的刻意——只不过,他是越帮越忙而已。 要知道,这段玉兰出了事,刘蓉肯定会来求情的。所以,这段誉就把情求到了前面,盛怒之下的段正,自然是不会容许的。所以,一定会把话说绝,那么,不管是刘蓉,还是刘蓉所托之人,都无计可施了。 段玉兰看到段正如此绝情,她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段正的绝情,固然之令她心寒,她的前途,更加令自己担忧。 段正走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段玉兰和段誉两人、。 段誉望着段玉兰用帕子捂住的额头,眨眨眼,说道:“二姐姐,你还是先回去吧,回去了,快叫太医来瞧瞧……要知道,这若是落了疤可不好看了。” 段玉兰听了,不由地按了一下额头,然后,慌慌张张地走了。 段玉兰走了,她带来的人,也全部都作鸟兽散了。现在,这里剩下的,就只有夏草儿,还有秋菊几个丫头,开始收拾残局。 段誉转过头来,望着夏草儿,那眼神似笑非笑,看得夏草儿的心虚得低下了头,然后,她“扑通”一声,朝着段誉跪下了:“奴婢多谢大少爷的救命之恩。” 是的,今日若不是段誉,她夏草儿哪有那么容易脱身?哪里会换来一句“让她的主子处置呢?” 要知道,且不论其他,单单夏草儿挟持段玉兰之罪,就可以问个重罪的啊。 段誉一把扶起了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就不要跪了。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快快地来了,幸好的是你没事,若不是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姐姐交待。” 段誉这样说,夏草儿的脸,更加地红了。她站在那里,低声说道:“奴婢知道,都是奴婢鲁莽了……二小姐固然想打死奴婢,可是,奴婢也不应该挟持她啊。” 夏草儿原本下定了必死的决心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死里逃生,现在,变成没事人一般了。 秋菊也走了上来,满怀感激地说道:“夏草儿姐姐,幸好有大少爷,要不的话,你今日可真惨了。” 夏草儿握住秋菊的手,说道:“是啊,我知道了。” 段誉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回去了,夏草儿,既然没事了,你等我姐姐回来,你自己主动一些,坦诚一些,应该没有什么事的。” 夏草儿摇摇头,说道:“不……这一次主子要一定重罚奴婢的……因为奴婢败坏了主子的名声,若是不重重地罚奴婢的话,小姐又何以服众呢?” 现在,段玉兰被罚,刘蓉又求不了情,肯定会将火气撒在夏草儿的身上,换句话来说,这个夏草儿啊,就成了这两个人的出气筒了,很简单啊,她们只要告诉别人,说夏草儿如何持凶器威胁主子,然后,段青茗又如何不管不问,单单这一样,段青茗以后,就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段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了微微地愣了一下,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想得不够周到,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向姐姐讲情的,还有啊,夏草儿啊,无论姐姐怎么罚你,都不会害你的,相信你也受得了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夏草儿感激地朝段誉再次道谢,而段誉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段誉才走出两步,小绿和小荷一步一步地跟了上来。 段誉转身,有些惊奇地说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跟着我做什么。” 小荷还在迟疑,小绿已经纳头便拜起来:“奴婢和小荷姐姐求大少爷救命。” 段誉不由地挑了挑眉,说道:“此话怎讲?” 小绿抬起头来,望着段誉说道:“回大少爷的话,这一次奴婢们说了实话,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奴婢们的,现在,就只有大少爷才能救奴婢和小荷姐姐两个了。” 段誉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我院子里的人,已经够了啊。我又没有问过姐姐,可以不可以多增加一些人手的……” 保护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在自己的身边,可现在,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而且,她们两个,还是挂名段玉兰院子里的人,所以,这件事,段誉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才好了。 一侧的丁当听到了,连忙凑上前去,说道:“少爷,我们院子里还差两个人呢!” 段誉一听,不由地白一丁当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当低声说道:“少爷忘记了么?那个扫院子的嬷嬷前几日不是说要告老么?她说她的媳妇生了孙子,现在不能在这里当差了。所以,不就是差了两个了?” 段誉白了丁当一眼,说道:“你不识字,难道连数都不识么……那也是一个,一个你懂不懂啊?” 丁当“嘿嘿”一笑,说道:“可是,少爷,您不记得了?这洒扫的,原本就是两个人啊,原本少了一个,您没有和大小姐说,也就没有增加了……” 丁当回头,看看小绿和小荷,说道:“这里不是刚好有两个么?回头,咱们告诉了大小姐,人都不用再找了呢。” 段誉听了,想了想,说道:“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先跟我回去,等回头以后,我告诉了姐姐,然后再决定留不留下你们。” 肯被段誉留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这二人哪有不愿意之理呢?小荷和小绿连忙谢过段誉,然后,开心地跟着段誉和丁当走了。 丁当的年纪比段誉大上两三岁,现在已经虚岁十岁了,他在段誉的院子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了,此时,看到小绿和小荷和他年纪相当,丁当别提多开心了。于是,他寻着一个先安排这二人的借口,先行离开了,只剩下段誉一个人,慢慢地向前走去。 段誉离开了段青茗的院子,慢慢地走到后茶园中。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开心,终于,在经过垂花门的时候,段誉不由地喃喃了一句:“唉,早知道应该换个方式了。” 不用说,这件事就是段誉的主意了。现在,事情了了,可夏草儿眼看着就要受罚,你叫段誉的心里,怎么会好过呢? 听着段誉自责的话,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段公子不要懊恼了,既是谣言啊,这二小姐传得,我们不一样么?” 段誉白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一眼,说道:“你懂什么啊,我姐姐也是段小姐,段玉兰也是段小姐,若是这话传得远了,是我姐姐名声不好,还是段玉兰名声不好啊?” 但凡一府的小姐,名声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现在,段玉兰的名声固然之不好了,段青茗的名声,因为此事出丑了,可是,同为段府小姐的段青茗的名声,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所谓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如果说,段玉兰是那个倒霉的城墙,说不得,段青茗就会成为那个被祸及的池鱼。 第六百三十六章 段誉的纠结 是的,这段誉可以不在乎段玉兰的名声好坏,甚至是生死攸关,可是,他却不得不在乎段青茗的清誉,以及段青茗的所有的想法。只是因为“在乎,”所以,段誉就不得不衡量利弊,权衡轻重。也就是说,这个段玉兰的名声,还真的不能毁。 资阳似乎没有想到这么深的一层,那个向来在江湖上快意恩仇,挥刀斩乱麻的男子,不由地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段誉还是慢慢地走着,树的浓荫在他的头顶,帮他将阳光的暑气全部隔离,段誉的浅色衣衫上,明胆暗暗有图画,犹如淡浓相宜的水墨画一般,折射着说不出的浓密的光彩。 段誉闷头地走,似乎不知道目的在哪里一般。他等他醒来的时候,才恍然自己已经穿过后花园,来到了垂花门前了。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沉默有些过了。段誉仰起脸来,忽然问了一句:“哎,对了,资阳,那个炎凌宇去了很久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对了,最近,你有没有他的消息了啊?” 资阳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不瞒段公子,我也没有殿下的消息……” 微微停顿了一下,资阳又说道:“只不过,三殿下带走了‘水’之辈一半以上的精英人手,这一路行来,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 水字辈,向来都是炎凌宇的肱骨,亦为炎凌宇所器重。现在,那些人全部都被炎凌宇带走了,相信这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都能应付的吧? 只是,想像从来丰-满,现实却非常的骨-感,是以,这话虽然有由资阳的口里说了出来,可是,无论是言者,亦或是听者,都没有丝毫的底气。 要知道,以炎凌宇那样的身体,还有那不知道能耗到几时的毒,还有前途渺茫的解药之途,现在,就连段誉,也开始替炎凌宇着急起来了。 资阳和段誉两人,一上一下,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段誉终于微微吁了口气,说道:“好吧,人常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万千年。炎凌宇僦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这世界上的人全部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死的了……” 资阳对段誉的那一句“祸害”心里非常的不服,可是,段誉都说了,炎凌宇会没事,好吧,看在段誉是想炎凌宇没事的份上,他就不争这一长二短了。 段誉一直往前走,看那方向,居然是朝着府外去的。 资阳眨眨眼,这大少爷又准备去哪里呢? 段誉一边走,一边喃喃着说道:“姐姐今日一定去了聂府,凝兰一定也在那里……不行,我得去看看,就算是偷偷地看上一眼都好啊。” 可是,再向前走了两步,段誉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他又摇头,说道:“哎,还是不行的啊,已经许下的承诺,一定要遵守的啊,说了不见凝兰,自然不能见的啊……算了,不过是秋后,不过还有几个月而已,忍忍吧……” 可是,回头走了两步,段誉还是一点都不甘心。他又想出府,可再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他这样一来一去的,把资阳的眼睛都看得花了。说实话,资阳不是没有看到过纠结的人,只是没有看到过把自己纠结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不知道怎么办的人了。 一句话说完了,资阳真的是替段誉辛苦。 正在这时,忽然,前面传来铁峰的声音:“大少爷,老爷在书房里等您呢……请随属下来吧。” 段誉应了一声,掉头,跟着铁峰朝书房里走去了。 当做法来到书房里的时候,段正正在喝茶。他的脸上,一脸怒意还未完全散去,此时看着段誉,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显地柔和了许多。段正说道:“誉儿来了,快坐,陪爹爹说会儿话吧。” 人前的段誉——呃,应该说段正眼前的段誉,绝对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好孩子,他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好的,能陪爹爹说话,是孩儿的福气,孩儿非常的乐意。” 段正笑道:“誉儿什么时候学得嘴巴和茗儿一般的甜了?” 段誉扁扁嘴,说道:“哪里有的事情啊,孩儿这是真心话。” 段正笑了一下,,说道:“好好,真心话,真心话就是了。” 段誉这才转嗔为笑道:“爹爹怎么今日回来了?对了,杜姨妈怎么样了呢?身体全部医好没有?” 这次,段正是陪着杜青鸾远去求医,他求的,不是别人,正是段誉家的“老头子。”这一次,老头子为了段誉,可算是下了血本,用足了功夫,准备将杜青鸾的沈疴医好。现在,杜青鸾的情况怎样,段誉还真的不知道,因为,老头子说了,若是不医好杜青鸾的话,一定不会回来见段誉的。 听了段誉的话,段正一向严厉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他说道:“听你师傅说,你杜姨妈的身体因为受过重寒,再加上旧伤旧创,还有就是郁结心结,所以,比较难医治,只不过,这一段时间,由爹爹陪着,你师傅非常的尽心,所以,你杜姨妈已经好了不少了。” 段誉听了,点头,说道:“那还差不多。” 是啊,这个老头子啊,这一没事的,就喜欢唏嘘自己如何的厉害,这一次,若是医不好杜青鸾的话,怕段誉都会笑他一辈子的。 段正想了想,忽然说道:“誉儿,你和薛府小姐的事情,爹爹已经听说了……现在,爹爹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认真的么?” 若段誉是认真的,那么,就必须先得功名,得了功名之后,就要三媒六聘,他和薛凝兰的亲事才算是定下来了,再过几年,段誉成人之后,就可以娶薛凝兰过门儿了。 段誉一听,正色答道:“凝兰是我这一生唯一认定的女子,怎么会不认真?” 段正没有想到段誉会如此坦诚地回答。他说道:“既是认真,可你想过没有?你还年少,薛府小姐已经青春年华。再过几年,她的容颜憔悴,你有美妾无数,到了那里,你还会一如当初的喜欢她么?” 段正微微地顿了顿,说道:“只不过,誉儿,爹爹要提醒你的是,薛小姐若是嫁过来的话,就是你的原配,而你呢,即便侍妾再多,都要尊重她,知道么……” 段正的话还没有说完,段誉就已经气愤地站起身来,他朝段正气愤地说道:“爹爹将誉儿看成什么人了?难道说,这爱一个人,不是一生一世的么?而且,孩儿已经答应了凝兰,今生若得她,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正一听,不由地震惊起来:“誉儿你说什么?” 这个段誉,求娶一个比自己大六七岁的女子倒也罢了,可现在,他居然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段府唯一一个嫡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想段府子嗣单薄么? 段誉望着段正,说道:“爹爹,我说过了,若得凝兰,我段誉便只要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正将段誉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摇头,说道:“誉儿,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明白,所以,这承诺的话便不能说得太早。” 是啊,现在的段誉,只不过是七岁大的年纪,若是说得大了,已经少年时光,可是,这若是说得真些的话,就是小屁孩子一个,正是嬉戏少年,懵懂无知的时候,所以,若段誉现在就许下誓言,想必一定不能一生一世的。因为,真正的一生一世,不单单是要誓言,更要忠诚,责任,还有包容和彼此相依。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段正听了段誉的话,先是因为担心而一惊叹。然而,他随即就轻笑了起来,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再信誓旦旦的事情,怕也经不过繁华岁月的侵蚀,怕再也经不起十丈软红的诱惑吧,所以说,段正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段誉,会因为誓言,因为喜欢,就真的能做到他的承诺,就真的能做到平凡到老。 更何况,薛凝兰大段誉如此之多,单单是因为年纪而造成的距离,就不是段誉的誓言可以弥补的。所以,段誉的誓言,段正听了,信了,也就一笑了之了。 段誉看到段正有些轻慢的神色,蓦地觉得忿然起来,他望着段正,不平地说道:“爹爹,我先问问您……您先爱杜姨妈,然后娶了母亲,在您的心里,就会好受么……杜姨妈现在一身是病,全部因您而起,难道说,您就不内疚么……您长年不在府内,刘蓉把持段府,姐姐和我求诉无门,难道说,您就不内疚么……您娶了那么多姨娘,请问父亲,您究竟爱了哪一个……又或者说,在您的心里,爱是什么,您救娶那些姨娘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因为单纯的需要?还是面子呢?” 原想妻多富贵多,日日夜夜烦恼多,原想子多收获多,到头泪多发愁多。 段誉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大家都是一夫一妻,每一双人,都是平凡到老,相守到老,现在,对于段誉来说,这个妻妾成群的年代,最大的产物,就是造成了许多怨妇,再就是造就了许多可悲的、可叹的、甚至是可怕的童年。 段誉不想自己的孩子,会有那样的人生。 段正被段誉的话说愣了,他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无从说起。 因为,段正居然发现,这个不过七岁大的孩子的论调,居然是对的,甚至是无从反驳的。 当年的时候,段正爱上了少年的杜青鸾,可是,因为赐婚之故,他又不得不娶进了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御史府小姐丁柔。然后,段正因为心中抱愧而冷落丁柔,思念杜青鸾。 然而,世事无常,人生多舛。及至丁柔意外身死。段府之中无主,那时的段正,这才想到丁柔的好,这才想到丁柔的善,所以,他既对杜青鸾抱憾,又对丁柔内疚。 可是,段正的心里,他的这这一生,也只爱过一个女子,那个人,就是十年消失,然后复又重现的杜青鸾。 没有了杜青鸾,这个世界有谁又何妨?段正便开始学会了放逐自己,学会了顺其自然。 那时,段府之中无女主,一团乱麻。于是,段正便随手指点刘蓉当家。管起了段府的一切。可是,段正如此做,并非多么信任刘蓉,又并非多么疼爱刘蓉,只不过因为这个刘蓉是段正看着长大的,而且,对于段正来说,刘蓉仅仅是个亲人,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几房姨娘,段正甚至多记不得对方的样子。因为,这些姨娘,要么就是丁柔作主帮他求娶的,要么就是别人因为各种关系而硬塞上门来的。这些姨娘,对于段正来说,就象是睡觉的时候多了铺床,吃饭的时候多了双筷子一般,他对于这些同样可怜的女子们,既谈不上爱,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所以,多年以来,莫说是爱了,即便是关心,都是谈上不的。那时,在段正的心里,只是你有他有。你在他在。而且,如此多年间,段正也从来没有太多的思考过这之间的因果关系。 现在,段誉的一番话,令段正忽然恍惚起来。一个男子,一生妻妾成群,几乎成了一种风气。若谁家无妾,反倒被人说妻子不够贤惠,反倒被人说家风不正。可一如段誉所说,他们这些男子,娶了这些女子回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了爱,还是为了传宗接代呢?这个问题,怕段正都没有办法回答吧? 想了想,段正强笑道:“这个……誉儿啊……” 段誉蓦地打断段正的话,他说道:“爹爹,您的一切是非功过,孩儿不想评判,孩儿只想告诉您,孩儿终究会长大的,而且,孩儿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希望爹爹您不要干涉,自然的,孩儿也不希望让爹爹不乐的……” 段正望着段誉,眼底渐渐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迷惘出来:“可是,誉儿,你会后悔的。” 段誉义正辞严地说道:“不,我不会后悔,绝对不会。” 我不会后悔,绝对不会。 话说到这里,似乎无话可说了,段正望着段誉,不由地笑了一下,说道:“誉儿,你可是我段府的嫡长子,你的想法,直接影响了一府的未来,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太早下了结论了。” 段正的妥协,令段誉惊异。 在段誉的心里,段正必定会据理力争,或者生气,或者说服自己。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正居然说了这样一番模楞两可的话来。 段誉所不知道的是,段正这一段时间和杜青鸾朝夕相处,这才知道,这个如此倔强,而又如此沉默的女子,究竟为他吃了多少苦。段正甚至会无数次的猜测,当日,若他娶的不是丁柔,而是杜青鸾的话,这个如此倔强的女子,会不会容许她的妻妾成群呢? 自然了,这件事,段正不会问,而且,永远也没有答案。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丁柔已经成了两个人心里最深的那条刺,段正不提起,杜青鸾也绝对不会提起。所以,这些话若真的问起来,还真的是毫无意义。 现在,段誉却可以下定决心,说什么永不纳妾,他那认真的神情,使段正恍然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一切,那些消失的时光,那些誓言,以及那些开心的,以及不开心的日子。 所以,段正决定了,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反驳,倒不如顺其自然,看事态的发展,总之,在段正的心里,段誉若能妻妾成群,固然之好,若他只认定一人,也是他的事情,反正,作为人父的段正,只需要做好他自己的父亲,还清少年时欠下的情债,也就是了。 看到段正居然不反驳,段誉自然开心不已。他站起来,立刻说道:“回爹爹的话,孩儿记住了。” 段正站起身来,拍拍段誉的肩膀,说道:“誉儿,爹爹饿了,走,陪爹爹用膳去。” 段誉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迈着两条小短腿,跟着段正用午膳去了。 这一顿午膳,算起来并不算太过丰盛,可因为是父子俩单独用餐的缘故,所以,显得特别的开心,气氛也特别的轻松。整整一个午膳的时间,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段玉兰,也没有提起段青茗,只是聊着一些属于男人的话题,聊着一些可以让两人开心的话题。时间,如此就过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段誉吃得饱饱的,最后,又在书房陪段正喝了一会儿茶,这才摸着鼓鼓的肚皮,回去了。 段正和段誉这一次午膳用得好,段青茗的那一餐午膳,气氛可没有这么轻松了,其实,若是严格说来的话,自从段青茗进了聂府之后,聂府的气氛,就一直的、半点的,都轻松不起来了。 这件事,还得从段青茗进入聂府的时候开始说起。 段青茗一大早出门,及至进到聂府的时候,时间还早。可是,聂采月已经在垂花门前苦苦地等待,一看到段青茗,她二话不说地拉起她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快点,青茗,这时辰快要误了。” 第六百四十章 聂湘秀 聂湘秀是最受宠的姨娘岳姨娘所生,而这岳姨娘的身份,也就是聂老太君的侄女儿,更因为了这层关系,所以,聂湘秀平日里嚣张跋扈,处处欺负聂采月。 段青茗望着聂湘秀那嚣张得看不到天的样子,点点头,轻声说道说道:“怎样?采月,这一次,是你来,还是我来?” 这个聂湘秀,聪明外露,嫉妒心重而缺少才气,对付这样的女子,自然不在段青茗的话下,可是,段青茗更想由聂采月自己出面,真正地面对自己的恐惧。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真诚的眼神,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来。” 看到聂采月挺起胸膛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握住了聂采月的手,低声说道:“放心,有我。” 放心,有我。 多少年过后,这一对少年时的挚友分道扬镳,友谊不复存在。可是,段青茗今日的话,聂采月却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多年后,偶然有一日,已经身居高位的聂采月对镜独坐,偶尔想起少年时段青茗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地泪流满面。 我们的一生,总有那样的一个人,当你需要的时候,她在,所以,以后永远都在。 聂采月上前一步,望着聂湘秀,说道:“秀姐姐今日很漂亮。” 聂湘秀顿时怔了一下。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在找聂采月的茬儿,可聂采月居然夸她很漂亮? 聂采月继续说道:“秀姐姐的这身衣服也很漂亮……簪子也很漂亮。今日里,秀姐姐看起来,非常的精神。即便是我站在秀姐姐的面前,都自惭形秽。” 最初的诧异转成了自得,聂湘秀头一抬,昂首说道:“那是自然的……” 一侧的段青茗听了,抿唇而笑。 这个聂湘秀哪里是不聪明啊?她简直是愚蠢啊好不好?哦,嫡女说你漂亮就是漂亮,她站在你的面前自惭形秽,那岂不是在告诉你,逾越了么——哪府的嫡女穿得不如一个庶女,难道说,你在老太君的面前就脸上有光了么? 聂采月再淡淡一笑,说道:“可是,秀姐姐打扮得如此漂亮,怎么不去老太君面前,让老太君看看呢?听说今日里宾客众多,他们看到了秀姐姐,一定会惊艳无比的。” 段青茗听了,又轻笑了起来。 这个聂湘秀,打扮成这样,肯定是准备出去搏彩头的。只不过,有了聂采月的这一番话,怕她的彩头,真的要飞了。 聂湘秀原本就没有注意到身量小的段青茗,此时,听到她一直地笑,聂湘秀不由地朝她怒道:“我妹妹夸我漂亮,你在一边笑什么?” 段青茗的额头,简直布满了黑线——呃,好吧,聂采月夸奖聂湘秀漂亮,她这笑都不许了不是? 段青茗知道,现在还不是和聂湘秀翻脸的时候,她笑道:“我是觉得采月姐姐的话真的很对,湘秀小姐今日一定会艳压群芳,独树一帜的。” 聂湘秀听了段青茗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可是,她又说不上来。眼看着,老太君说的时辰已经到了,她也顾不得和聂采月废话了,连忙迈腿就朝一边走去。 看着聂湘秀洋洋得意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又是一笑,道:“你这位庶姐非常有趣。” 身边寂然无声,段青茗诧异地回过头去,只看到聂采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看到段青茗回头,聂采月不由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罢休。” 聂采月所说的,是指聂湘秀会如此轻易地离开。要知道,这聂采月和聂湘秀做姐妹十几年了,对于聂湘秀的性格,却是既恨又怕。 因为,聂湘秀可以象个泼妇一般地指着聂采月一直地骂,一直到聂采月哭。她更加可以说那些恶毒的语言,让聂采月无地自容。 原本的时候,聂采月还勉强忍着,到了最后,聂夫人知道了,罚了聂湘秀。可是,聂湘秀的姨娘便闹到了老太君那里,因为聂湘秀所骂的那些话不堪入耳,所以,聂采月无法说给老太君听,到最后,反倒落了个不是。 而聂湘秀就是捏准了聂采月的这一点,所以,才更加横行无忌,对她任意欺凌,而聂采月知道聂夫人的处境,所以,以后尽量不去惹聂湘秀,能避则避,能免则免。 段青茗看了一眼聂采月,不由地叹了口气,却说道:“好了,聂姐姐,回去吧,我帮你梳妆,然后,我们尽快赶到老太君那里去。” 聂采月的脸色依旧苍白无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带着段青茗走了。 聂老太君的寿辰,在聂府之中亦是一件大事。此时,宾客盈门,喜气洋洋。就连聂夫人都忙得脚不点地,看到段青茗和聂采月联袂而来,也只是说了句:“快些,你就要误了时辰了。” 段青茗朝聂夫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随着聂采月朝里走。 当两个擦肩而过的时候,聂夫人微微地怔了一下。 平日里,聂采月的妆容,都是绛儿和其他几个丫头打理的。所以,聂夫人也就习惯了她的样子,渐色的衣衫,白皙的肤色,还有虽然精致,却总嫌打不起精神的妆容。 可今日的聂采月,居然着了一件红色的半袖,外面罩了一件淡粉色的纱衣,粉色映衬着里衫的红色,一种少女的勃勃生机,跃然出现在聂采月的身上。 再看聂采月头上的发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和她浓淡相宜的妆容衬托起来,却有一种宜人的淡淡风姿。 而且,聂采月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有神,不但晶亮晶亮的,而且光芒柔和,聂夫人发现,有一种叫做:“自信”的东西,正从自己女儿的宇眉之间,从她的身上,淡淡地散发出来。 这样的女儿,让聂夫人惊喜,但聂夫人更加明白,聂采月至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因为段青茗,看来,这个段青茗,今日里是来帮助聂采月扬威来了。 想到这里,聂夫人的心里既酸又涩,同时,她又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感觉到庆幸——看来,女儿闪段青茗这个朋友,还真的交对了。 看到聂夫人呆在当场,身边的大丫头提醒道:“夫人,老太君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聂夫人听了,连忙收回眼神,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快去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 在转身的瞬间,聂夫人看到聂采月微笑的侧脸,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女儿,真的长大了。 当聂采月带着段青茗走到里间的时候,段青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上座之上的聂老太君。 聂老太君大概五十来刚的年纪,可是,岁月偏偏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迹,站在正厅的门口看去,当中的那个妇人,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看起来,最多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再看她身着红底的寿衣,修眉端鼻,神态雍容。室内的水晶灯高挂,万千辉光映衬,更显得她肤色晶莹,不可方物。站在段青茗的角度,但见她肤色洁白红润,眼中却隐隐威慑凌人的冷意。 也只一眼,段青茗便知道,聂采月不受宠的原因了。 而一句话说白了,聂采月至所以不受宠,根本就不是因为聂采月有什么东西做得不好,而是在老太君的眼里,这个孙女儿,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菜…… 第六百三十九章 见与不见 聂采月听了,笑道:“这事儿,青茗你固然可以不在意,可是,你总得替凝兰想想啊。这秋后之前,她都不得出门,她得多闷啊,所以,我想啊,她是巴不得我们去看看她的。” 聂采月自小被聂夫人看顾得非常周到,所以,这随意出门的事情,也是最近一年,才得到允许的,聂采月因为过了十几年的这种似幽禁,又似被半封闭的日子,所以,就明白薛凝兰的苦楚以及苦闷。所以,她才会提议,由自己出面约薛凝兰出来。又或者说,在有空的时候,去陪一下薛凝兰。 段青茗听了,也笑道:“好吧,等过了今日,我们就去投帖,去薛府走一趟吧,说好了,你可得陪着我一起去啊,我一个人若去了,也不自在的。” 是啊,这段青茗若是去了,薛府上下一定非常警惕,怕她会给薛凝兰带什么信,又或者说事了什么东西,段青茗若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多一个人陪伴的确是再好不过的。而聂采月的提议,也确实恰到好处。 聂采月想了想,忽然问道:“青茗,你的意思是说,薛伯母在帮凝兰和誉儿守住承诺……那么,依你看,薛伯母此举,是不是表示她已经间接地接受了誉儿做她的乘龙快婿呢?” 段青茗一听,摇了摇头,她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是薛府和段府的事情,聂采月已经算是一个外人,这若是知道多了,自然是不好的。再者呢,聂采月自己的事情都烦不过来呢,无谓再拿这事烦她吧。想了想,段青茗笑聂采月道:“我看聂伯母早就在物色自己喜欢的乘龙快婿了吧?不过,凝兰一定会求她的……所以产,结果也未可知呢。:” 段青茗说了一半,忽然一转话锋,笑道:“倒是你啊,采月,几日不见,如隔重山……你这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敢说什么乘龙快婿的?当真不怕丑呢。若是被聂伯母听到了,你可别赖我教你啊……” 聂采月听了,脸顿时红了,她不由地说道:“青茗你好了,我叫你来帮我的……谁料到,你居然是来笑我的?” 聂采月一边说,一边去呵段青茗的痒痒,段青茗连忙闪开,说道:“我帮你什么忙啊?象我这么蠢的人,还真怕会越帮越忙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着,朝聂采月的闺房走去——她们两个人,是想先补一下妆,然后,再去给老太君拜寿的。 段青茗一边走,一边看到行色匆匆的下人,她不由地笑道:“对了,聂姐姐,怎么回事啊?我看看你府里的人,好象特别忙的一般?” 聂采月笑道:“青茗你有所不知了,老太君不论做什么,最讲究时辰,所以呢,她要求的时间,通常比较早些,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的事事提前,时时提前了。” 段青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聂老太君原来是个如此执着,又如此喜欢事吉提前的人么?那么,到时候,再做什么,似乎容易了些呢。 聂采月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问道:“采月,你怎么了?” 聂采月说道:“青茗你是不知道啊,今日里,前来人太君拜寿的人特别的多。有几个,甚至是宫里来的,所以,这府里一大早的就准备得停停当当了,而且啊,几位姨娘,也早带着几位姐姐和妹妹的占好了位置,准备随时随地向老太群献殷勤呢。” 段青茗笑道:“有人献殷勤好啊,我们就可以站得远远的看热闹了。” 聂采月不由地白了段青茗一眼,说道:“你还想得真好,人要衬托出自己高贵的办法一共有几个?”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当然是见低踩,趁得自己高,见高就捧,趁得自己识人善用啦!” 聂采月点头,说道:“所以,你应该明白了,青茗,今日里,我就是要被人家踩到底,从而衬托出自己高跟的那块大石头。” 段青茗笑道:“不瞒采月姐姐说,这大石头可有好多种的,她们想踩的,尽管过来,只不过,日前刚下过雨,这石头上比较滑,我怕她们站不稳的话,会摔下去,到时,鼻青脸肿都不为过了。” 聂采月听了,拍拍手笑道:“对啊,对啊,我怎么忘记了呢?这石头上能站人,可是,同样会摔跟头的啊,这一次,我们就让她们摔个大跟头,摔得她鼻青脸肿,看看她们还凭什么嚣张。” 段青茗笑着拍拍聂采月的手,说道:“聂姐姐放心好了,我今日来啊,不为别的,就只为陪你看戏的。” 这看戏呢,是讲究艺术的,你要看,就得有人唱,说不得,有的时候,还得自己上前去客串一把,将这戏敲开锣,或者是推向**,这样的话,这戏看着才有味道,才有瘾啊。 聂采月有些感激地望着段青茗,低声说道:“青茗,谢谢你。” 段青茗纳闷地说道:“你这好端端的,谢什么啊?” 聂采月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是没有朋友的——那些人对我,要么就是嫉妒,要么就是愤恨,要么就是畏惧,还从来没有人和你,和凝兰一般,真心对待我的。” 段青茗拍拍聂采月的手,不说话了。 是的,身为一府的嫡女,她们身在高位,可是,她们的心里,通常有常州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的苦恼和孤独。 正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聂家的嫡女啊,老太君在过寿,她却在这里和人聊天,真不知道是没有教养,还是不懂礼貌。” 那个女子的声音既尖且利,隐隐听来,还带着说不出的刺耳以及冷嘲。 段青茗应声抬头,就看到垂花门前正缓步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子。那个女子,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她生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并不觉得柔美,反正,因为她的双眉略微翘了一些,而显得她的宇眉之间有一抹说不出的戾气和煞气。她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冷笑。在看着聂采月的时候,眼神却是嫉妒而且冰冷的,宛如冬天的冰块,就这样迎面而来,瞬间令人无法呼吸。 段青茗含笑看了那女子一眼,看她的年纪,略大过聂采月一些,这个,应该就是聂采月所说的庶姐了吧?而且,应该是经常欺负她的那一个?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女子美则美矣,只可惜因为心术不正,嫉妒心过强的缘故,生生地折损了她的美丽。 此时,那个女子就站在垂花门前,一身绛红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光芒,再衬着她的脸上那抹说不出的光彩,生生地夺了聂采月的所有风光。 那个女子声音一出,聂采月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看那样子,聂采月似乎非常不喜欢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一下,她咬紧下唇,轻轻地一拉段青茗,低声说道:“青茗,不要理她,我们走了。” 段青茗一把拉住聂采月,说道:“采月,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聂采月诧然回头,只看到段青茗一脸的轻笑里,带着说不出的冷笑之意,而且,看她看那女子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笑话一般。 聂采月触到段青茗鼓励的眼神,她咬咬下唇,轻声说道:“她叫聂湘秀是我的庶姐。” 第六百四十二章 聂湘秀受挫 聂湘秀一听这话,登时满脸喜色地转过身来来寻找目标。顺便的,她还朝身后站在老太君身后,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女子轻快地说了句什么,转身,轻快地退到了一旁。 聂湘秀的眼神,还连带着挑衅地朝聂采月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哼,看到没有?你是聂府的嫡女又有什么用呢?空有一个身份一个头衔。你倒是看看啊,这满府之中最受宠的,还不是我?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朝她这边看上一眼。 这边的聂采月,和段青茗相视一笑。两个人手握着手,头抵着头,手握着手,却不知道低声地说着什么。似乎,聂湘秀刚刚的所作所为,这两个根本就没有看到,听到一般。 一心想要炫耀的聂湘秀不由地黑了脸。她用力地扯着帕子,狠狠地瞪着两人,看那神情,简直是恨得暗中咬牙——哼,正是她露脸的时候,却被聂采月生生地忽略了,这怎么能行呢?她就果让聂采月看看她的得意,看看她的厉害的呀——对了,还有那个叫段青茗的。 聂湘秀看着心无旁骛的两人,忽然眼珠一转,她上前去,大声说道:“对了,采月妹妹,这个段青茗可是你的朋友吗?她这伶牙俐齿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单单看这份功夫,都真让人佩服得紧啊。” 聂采月听了,神色顿时一冷,她忿忿地抬头,正想说什么,段青茗却适时地拉住了她。 段青茗自己跨前一步,望着聂湘秀,正色说道:“若说什么伶牙俐齿的,湘秀小姐比之青茗,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湘秀小姐如此盛赞,青茗当真不敢受。” 聂湘秀上下打量着段青茗,越是打量,便越是火气上窜——明明段青茗的年纪没有自己大,个子也没有自己高……这长得嘛,肯定也没有自己好看,这打扮呢,也是中规中矩的,连个聂采月都比不上,可是,凭叙,她的宇眉之间如此镇定而且自信呢?如此的夺人眼球呢?就连自己看看,看着,都忍不住嫉妒起来。 聂湘秀扬起下巴,朝段青茗冷笑道:“还敢说什么不敢受……段青茗,你自己看看啊,我问我采月妹妹的话,我这采月妹妹还没有开口呢,就什么话都让你抢走了,如此看来,你不但伶牙利齿,更加喜欢喧宾夺主啊。” 伶牙俐齿是半褒半贬,可这喧宾夺主却是完全的叫阵了。在场的人,都不由地看了聂采月一眼,对这位聂府的大小姐的好感,顿时又减了几分——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女子最重要的是风度是宽容,哪怕是恨得牙齿痒痒的,这嫉妒和恨是不能外露的。可是,这个聂湘秀呢,心里恨得要命,脸上却连半分都没有少。而且,她处处针对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子,这不明显的是以势压人嘛。 这样看着,那些素来有见识的贵妇人的心里,都暗暗的有了计较。因为是聂府的圈子,所以,认识段青茗的人其实并不太多,可是,听过段青茗名声的人,却一定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其他,单单是在寿辰之时满池绽放莲花,就已经是百年奇闻了,所以,这样的女子,哪里会是什么池中物呢?怕这个聂湘秀是自取其辱了吧? 段青茗听了,望着聂采月淡淡一笑,说道:“我与采月姐姐相知,自然知道她宽容大度,知书达礼。所以,这言辞锋利的话,她是断不会说的。” 转过头来,段青茗忽然疑惑地说道:“难道说,湘秀小姐和我采月姐姐十几姐妹,居然不清楚采月姐姐的个性么?” 说得轻了,是不清楚,这说得重了,是欺人太甚。 段青茗的这一句话,就已经抬了聂采月,压了聂湘秀,而且,不着痕迹,大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聂湘秀的脸色,再变得黑了一些。 这个段青茗,简直就是来帮聂采月的,无论她说什么,都能被她一回回绝,巧妙反击,这顺带着,还贬低了自己,抬高了聂采月。 一侧的聂采月终于抬起头来,她朝段青茗一笑,息事宁人地说道:“青茗,好了,我这个秀姐姐啊,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十几年以来,我都习惯了,只不过,这都是自家姐妹的,哪里有什么你长我短的呢?平日里,她说说,大家笑笑也就过了。倒是你啊,也是个直性子,这下可好了,不知道的,倒象是看到你们火星撞上了地球了。” 段青茗听了,抿唇一笑,道:“这倒是的,青茗年纪小,还不懂得忍让之道,这一点儿,较之采月姐姐倒是逊色不少……” 说到这里,段青茗回首,朝聂湘秀说道:“湘秀小姐勿怪啊,段青茗年纪小,不懂事,若是让湘秀小姐不开心的话,还请勿怪则个,青茗在这里谢过了。” 段青茗和聂采月这一唱一合的,将所有的便宜都占尽了,将所有的好听话也都占尽了,她此时若再责怪的话,反倒是她不懂得忍让之道了。这空白的,还落了个骄横的下场。可是,这口气,要如何忍得下呢? 聂湘秀跺了跺脚,气得白了脸。 正在这时,一侧的姨娘终于抬起头来,朝聂采月淡声笑道:“二小姐勿怪大小姐啊,一如段小姐所说,她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可却是言者无心,希望二小姐不要介意才是。” 聂采月自然是不能介意的——因为,她若是介意了,就不若段青茗所说的大度了,若是她不介意的话,那些个暗亏,就要自己吃下去了。 这个姨娘,还真是个妙人儿,自己有聂太君在背后撑腰,还不忘记帮助女儿排挤嫡女。 聂采月听了,连忙笑道:“岳姨娘哪里话呢?我和秀姐姐嫡亲姐妹,亲密无间,哪里会因为这些小事见怪呢?倒是姨娘您啊,得多操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其他的闲杂等事,让别人来烦就是了。” 聂采月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这个岳姨娘明着劝解,暗里却是帮自己的女儿,这话说回来了,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就能如此偏心么?这简直是助纣为虐了。 段青茗眼神闪了闪,说道:“岳姨娘身子染恙?” 聂采月低声朝段青茗说道:“是啊,岳姨娘生秀姐姐的时候,因为难产而差点儿丢了命,这么多年来身子骨一直不好,现在一到天寒地冷的,还是会病上一场呢。” 段青茗不由地纳闷了,若说什么聂采月生辰不好,冲撞了老太君的话,可是,这个岳姨娘呢?她的身子可是长年不好的啊,怎么不怕冲撞了老太君呢? 岳姨娘似乎没有想到聂采月霎时之间会如此伶牙俐齿,她微微地怔了怔,笑笑点头说道:“二小姐有心了,妾…现在已经好多了。” 妾? 这还真是个奇妙的称呼呢——只不知道,这位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姨娘,想要证明些什么呢?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她在聂府里的特殊位置?抑或是其他的,就连段青茗都说不出来的东西? 段青茗听了这个称呼,又微微地弯了弯唇——一个低下的姨娘,哪里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妾”呢?充其量,只能是婢妾吧?这个岳姨娘,究竟是聪明过头了,还是真的不分场合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了聂太君的身上——一个如此注重规矩的老太君,居然任由自己的侄女儿如此的不知道分寸么? 第六百四十五章 作茧者必自缚 段青茗看着那个药盒子,忽然微微一笑,说道:“采月,这老太君倒是好快的速度啊。 聂采月才一离开前厅,这些药膏就后面送到了,不知道的人,还觉得聂采月有多么的得宠呢。可是,这背后的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聂采月淡淡地看了那个盒子一眼,却是转过脸来,冷冷地说道:“老太君当然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只不过旁人的速度比她快了些而已。” 老太君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人送药过来的,可是,别的人还可以借助老太君的名义的不是?所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这个人,一定不是安的什么好心。 这个道理,段青茗明白,聂采月自然也明白,所以,她看着那个盒子的眼神,有些厌恶,有些冷笑。 聂采月忽然朝绛儿摆摆手,说道:“你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它扔了。” 绛儿应了一声,正准备走开,一侧的段青茗忽然笑道:“不忙,采月,还是先留着吧。” 聂采月惊异地望着段青茗,有些疑惑地说道:“留着它做什么?难不成要还给她们么?” 段青茗抿唇一笑,说道:“那时自然的啊……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难道这有错么?” 聂采月听了,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是啊,这盒药既然是以老太君的名义拿来的,若是这样扔了,有些人说不定就可以小题大做了,可是,若是你当面“还”给他们的话,那么,还真的让她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段青茗笑道:“好了,采月,我们还是先换衣服,回头之后,再还给她们吧。” 既然对方已经打算让聂采月出丑,那么,何不将这出丑的戏角留给对方呢? 聂采月换好衣衫,和段青茗一起回到大厅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开始了。聂采月先向老太君奉了礼,然后便带着段青茗坐到了那些小姐们的席位上。 席间,聂采月始终面带笑容,无论聂湘秀怎样挑衅,她都置之不理。而段青茗则和一旁的小姐们低声答着话,气氛很是融洽。 开席的时候,聂湘秀故意坐在段青茗和聂采月的身边,还美其名曰,为了联络感情。聂采月笑笑,不置可否,段青茗却是欢快地答应了。席间,聂湘秀故意扮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不时地和段青茗说笑,段青茗也淡淡地笑着,有问必答。 再接下来,菜品开始奉上来了,聂湘秀望着聂采月藏匿在衣袖里的手臂,不由地笑道:“二妹,你的手臂怎么样了?要不,你坐到姐姐身边来,我让红儿给你布菜?” 聂采月坐在段青茗的左首边,挨着几个堂妹和堂姐一起坐,听了聂湘秀的话,她不由地笑道:“多谢大姐的好意,红儿忙着侍候大姐你呢,我还是让绛儿帮我布菜吧。” 聂湘秀布的菜,聂采月可真的不敢吃,她不怕被毒死,也怕被毒得说不出话来。而一侧的段青茗,听着两姐妹各怀心思的话,只是笑,还是不说话。 聂湘秀看聂采月不肯,她眼珠儿一转,又说道:“那也行的,只不过,二妹啊,你这伤啊,姐姐还真不放心,要不这样吧?让姐姐看看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嘛,也好让姐姐放心啊。”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变了一下,这个聂湘秀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呢?现在这个时间,居然要看聂采月的伤势? 聂采月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姐姐如此关心妹妹,若是妹妹不让姐姐看的话,似乎说不过去了吧?” 胸口的伤,自然是不能看的,可是,手臂上还有是不是?聂采月刚刚挡的那一下,整个手臂上的热茶顺流而下,到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聂采月低头,将袖口挽起了一点儿。露出了刚刚烫伤的半截手臂。只见她的手臂虽然有微微的红,可是,却还是藕白的一片,十分的漂亮。 聂湘秀看了,在心内隐隐冷笑了一下,她说道:“哎呀,妹妹,这看起来烫得很严重啊,你可要小心以后落疤啊……” 聂采月正色说道:“只要是为了祖母,即便真有疤痕又如何呢?” 聂湘秀听了,牙齿都是恨得痒痒的,她强笑道:“二妹孝心动天,姐姐听了都十分感动……” 聂采月淡淡笑了一下,不说话了,正在这时,菜肴中的鱼肚更上桌了,每个负责布菜的丫头都小心翼翼地帮自己的主子布菜。只见聂湘秀的大丫头红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汤,准备拿给聂湘秀。聂采月眸光一动,正准备说话,忽然,那个一直站在红儿身后的丫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只见她脚步一松,红儿手里的一碗滚烫的汤更一下子飞出手心,朝着段青茗的身边飞来。 段青茗神色一动——这些人做戏,也做得太明显了吧?若这样她都上当的话,岂不是太轻易了么?段青茗刚刚想闪身,忽然身后传来聂夫人的声音:“月儿,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段青茗暗中一伸脚,那个丫头身子一斜,那一碗滚烫的汤更顿时调转了方向,又朝着聂湘秀飞去。 聂湘秀哪里防得住呢?只见那碗滚烫的汤越过段青茗的头顶,朝着聂湘秀迎面撞了个正着。 只听“啪”的一声,那碗跌在地上,滚烫的汤汁,顺着聂湘秀的衣袖流了下来。 痛,难以言喻的疼痛。 聂湘秀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一边跳,一边干嚎起来:“哎呀,痛死我了。” 她一边叫,一边倒退着向后走去,看她那样子,似乎想要冲出屋去。 聂夫人在一旁看了,神色一冷,她一把抓住聂湘秀的手,朝一侧的丫头怒道:“快去拿打水拿醋来。” 在这个时候,任何责怪都没有用了,只有先帮聂湘秀清洗干净,将损伤减到最低。 那些丫头们手忙脚乱地去打水的打水,拿醋的拿醋,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不多时,聂湘秀的衣衫上的汤汁被擦拭干净了,她的手臂也被醋洗过了,然而,疼痛,还是**辣的疼痛。聂湘秀不由地苦了脸,向聂夫人说道:“母亲,孩儿好痛……” 聂夫人沉着脸,却是低声说道:“好了,过会儿拿了药膏擦一下就会好了。” 聂夫人并不愿意哄这个向来嚣张跋扈的庶女,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失了风度,更何况,今天还是老太君的寿辰? 聂湘秀无力地倒在聂夫人的身上,小脸紧紧地皱着,看那样子,似乎真的难过极了。 人群里的小姐们,却个个都向聂湘秀投来了鄙夷的眸光。 方才,聂湘秀的反应,那些小姐们都看在眼里。同样的,聂采月在大堂上的反应,大家同样看在眼里。那时的聂采月神色焦急,满脸痛苦,可是,她起身的第一时间是请罪,是问老太君是否有恙。 而现在,聂湘秀的反应,和当时的聂采月,何止于天地之别?再加上此时的聂采月站在聂夫人的一侧,一边指挥倒水拿醋,一脸的关切,嘘寒问暖的样子,哪里有片刻之前聂湘秀横眉竖眼,与已无关的漠视呢? 众位女子都是玲珑剔透之人,看到这样的聂湘秀,不由地又对她低看了一等。 聂夫人让人去拿药,一侧的聂采月听了,连忙关切地说道:“娘亲,还是不用麻烦了吧……女儿的身上正好贴身带了药膏,大姐姐还是先涂上了再去吧。” 第六百四十六章 聂湘秀擦药 聂夫人一听有药膏可擦,而且还是老太君送的,她求之不得地连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快快拿来。 其实,聂夫人也不愿意从自己的房里拿药膏给聂湘秀,毕竟,岳姨娘的心眼可是太多了,她们的背后,又有老太君撑腰,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话,到时,又要给自己添堵了。 聂采月听了,欢快地应了一声,随即令一侧的绛儿取出药膏。打开盖子,一阵馥郁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闻了,顿时精神一振。聂采月一边用竹签挑起一点儿往聂湘秀的手臂上抹。一边说道:“这是方才妹妹烫到的时候,祖母令小修丫头送来的,妹妹刚刚用了一点,效果显著,烫伤马上就不痛了,还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呢。所以,妹妹就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倒是刚好给姐姐一起用上一点。” 聂湘秀听了聂采月的话,不由一愣,说道:“你说什么?祖母让人送来的?” 聂太君一直在大厅里忙碌,就算是送药,也没有那么快吧?而且,还是小修送的……可是,那个小修,不过是一个老太君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啊,怎么可能送药给聂采月呢? 聂采月抬起头来,望着聂湘秀,神态认真地说道:“是啊……就是祖母送来的啊……这药膏啊,寻常可是没有见过的,只要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聂湘秀不知道想起什么,她脸色一变,连忙摇头,她一把推开聂采月准备帮自己擦药膏的手,一边掩护住袖子,说道:“二妹,我看还是算了吧……既然是太君给你的,你就留着慢慢用吧,我这烫伤反正也不是很要紧,还是我自己回去找药上就是了。” 聂采月听了,笑道:“大姐姐,你我亲生姐妹,哪里有分得如此清楚的呢?这药虽然是老太君送来的,可是,也只为了治疗患病啊,若是她知道你顺道用了,一定也不会说什么的呀……你看看,我擦了以后,就好多了,你快擦一些吧,要知道,若是时间久了,再落下疤的话,可就真的不好了。” 聂湘秀听了,顿时一脸的强笑,她一边用力推着聂采月,一边似乎想夺路而逃。 聂夫人看看聂采月手里的药膏,再看看聂湘秀的神情,明显地觉得这事有诈。可再看聂采月一脸的真诚和坚持,聂夫人这下倒是吃不准了,这聂采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聂采月苦口婆心地劝,聂湘秀似乎铁了心肠不要,这下,两个人倒是僵持下来了。 聂采月眸子里含着泪水,她心疼地望着聂湘秀,说道:“姐姐,眼看着,你的手就要肿起来了,可是,这药膏你却硬是不用,这事若是传到了太君的耳里,她老人家一定以为是我私心重,不肯将她送的东西与姐姐分享了——” 聂采月的话十分的诚恳,看她的样子,似乎聂湘秀不用她的药膏,就是下她的面子一般。而且,更是不给老太君面子。 聂湘秀心里有鬼,是绝对不肯用聂采月的这些药膏的。可是,聂采月的话又似乎在离间她和老太君的感情,于是,她只好强笑着说道:“妹妹,这里哪里的话呢?妹妹为人一向宽厚有礼,并且豁达大度。所以,姐姐怎么会这样想呢……相信老太君也不会这么想的。只不过姐姐对很多药膏都过敏,所以,实在不敢乱用外面的东西,这药膏,还是妹妹留着吧,姐姐回去了再擦。” 聂采月一手持着药膏,望着聂湘秀,怔怔地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说,老太君是外人……这老太君的东西是外面的东西么?” 得,这一下子,这个罪名又安大了一点儿,聂湘秀恨得直咬牙,可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聂湘秀的耐心原本就不多,此时疼痛和恐惧加剧,她更加慌乱起来,看到聂采月还缠着自己不放,她不由地薄怒道:“你究竟放不放手?” 聂采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了。 聂湘秀不耐烦地说道:“太君的东西又怎样?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哪里用得着你假好心呢?” 旁边的闺秀们听了聂湘秀的话,不由地纷纷指责起来:“聂大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妹妹好心给膏药你,你不用就罢了,可是,连老太君都菲薄起来了。你这话若是传到了老太君的耳里,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如何想呢》?” 聂湘秀倒没有想到这层,她一时之间语塞了。而聂采月一边垂泪,一边拿着药膏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子也说道:“是啊,你看看这聂二小姐多诚心啊,可这聂大小姐非但不领情,还发脾气,看来,这聂大小姐不是不想用这膏药,是想借机找妹妹的茬儿吧……” …… 大家议论纷纷,聂采月可怜兮兮地望着聂湘秀,而聂湘秀似乎横下心来,就是不肯擦聂采月的药膏。而且,这样一争一夺的,聂湘秀手上被烫的泡泡都烂了几个,聂湘秀痛得又嚎叫了起来。聂采月望着聂湘秀,眼神哀怨地说道:“都是妹妹不好,不应该拿老太君的东西给姐姐,现在,倒惹得姐姐不开心了……姐姐这是在怨老太君没有赐东西给姐姐,所以生气了么……可是,这药膏既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皆因为妹妹伤了,老太君才赐下的啊,现在,姐姐也伤了,自然可以一起用的啊,可是,姐姐怎么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难道说,姐姐这是嫌老太君赐下的东西不好么?” 东西还是老太君的,可是聂湘秀硬是不用,这是不是代表着聂湘秀见外,或者嫌老太君的东西不好呢? 要知道,这顶帽子可是太大了,大得令聂湘秀从此以后在老太君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聂湘秀听了,想分辨,可是,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望着聂采月,急得汗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直站在聂湘秀身后的女子说道:“聂小姐,你妹妹也是好心一片,再加上这东西也不是她的,而是老太君让人拿来的,你还是擦了再回去吧,再拖下去的话,真的会落疤的啊……” 这个聂湘秀,防妹妹也防得有些过了吧……居然连老太君的东西都不敢用? 聂湘秀还是摇头,始终不肯用聂采月手里的药膏。聂采月似乎委屈了,她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一侧的聂夫人看了,冷道:“好了,湘秀,你妹妹都说到这份上了,东西又是老太君赐下的,你还在想什么……还不快快擦了药膏回去换衣服再出来?要知道,今天可是太君的大日子啊,你是不是又想让老太君添堵啊。” 既然聂湘秀喜欢拿老太君来说事,那么,现在她也拿老太君压一下这个向来自大的聂湘秀,现在,老太君已经压了下来了,倒要看看聂湘秀怎样收场。 聂采月听了,也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是啊,姐姐,你看看,我的手一擦这药膏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啊,还是快些擦上,然后换件衣服,别让老太君知道了这事不开心才行啊。” 听到聂夫人搬出了老太君,聂湘秀的脸色白了一下。她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聂采月的手臂,再看看已经被挖出了一大块的药膏,牙一咬,心一横,说道:“好吧,擦就擦。” 一朝骑虎,再难下台。此时,正是聂湘秀心中的想法——她似乎将自己逼到了一个死角,不得不照着聂采月所指引的方向去做——退之,无路,若进之,仿佛掉进了聂采月的陷阱。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东窗事发了? 其实,聂湘秀也不知道聂采月手里的药膏究竟有没有问题——这种药膏,聂湘秀似乎在哪里看过,可是,却不知道功效如何,现在,聂采月已经擦过了,自己若是不用的话,到时,岂不是又落下个话柄?横竖的,药膏是在这里擦的,只要待会儿回去抹掉也就是了。再说了,聂采月也是擦了这药膏的,现在不但没事,居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见这药膏本身,也没有什么多大的问题,说不得,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聂湘秀心里想着,赴死一般地伸出自己的手臂,然后,让人帮自己擦药。 聂采月使了个眼色,一侧的绛儿就将药膏给了红儿,红儿用竹签子小心地涂抹在聂湘秀的手臂上,聂湘秀涂完药膏,低头和聂夫人道别,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聂湘秀没事了,聂夫人也准备走了,她交待了聂采月两句,然后,离去了。聂采月送了聂夫人到门口,这才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聂采月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说不出的笑意——岳姨娘,你很快就会知道报应到自己身上的下场了。 聂湘秀擦完药膏,就回去换衣服去了,午膳还在继续,各位闺秀们也就各就各位地继续用膳去了。因了刚才的事情,大家对这个委曲求全的聂采月又多了几分好感。她们纷纷对聂采月表示善意,似乎,这一餐饭的时间,大家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这一顿午膳,聂采月似乎用得十分舒畅。而且也意外地添多了半碗饭。触到段青茗微笑的眸光,聂采月也报以一笑,在放下筷子的时候,她朝段青茗说道:“今天很开心。” 段青茗自然知道聂采月为什么会如此开心,她也笑笑,然后就将话题叉开了。 直到午膳结束,聂湘秀都一直没有回来。那些闺秀们都以为这个聂湘秀又耍小孩子脾气去了。于是,也就不以为然。只有段青茗和聂采月知道,聂湘秀究竟为什么没有来成,只不过,两个人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午膳过后的时候,那些闺秀们纷纷分聂采月告别。聂采月大大方方地和大家话别,一副大家闺秀的雍容风度,更让大家赞赏不已。 看到那些女子们都走光了,一直站在聂采月身侧的段青茗也来向聂采月告辞。因为,刚刚府内捎来消息,说她的院子里出事了,所以,段青茗这才临时决定,早些赶回去。 聂采月知道段青茗有事,也不阻拦。她携着段青茗的手,一直送段青茗到垂花门的时候,身后,聂采月的大丫头绛儿匆匆忙忙地赶了上来,看到聂采月和段青茗,绛儿先向两人见礼,然后,有些焦急地说道:“小姐,大小姐的手臂肿得很可怕,老太君和夫人让您快些过去一趟。” 聂湘秀的手臂肿了?居然这么快么?那药膏究竟是些什么害人的东西呢? 聂采月不由地扬了扬眉,然后点了点头。 事到此时,段青茗便再也没法告辞了,她说什么都要陪着聂采月一起去见老太君和夫人。 谁知,聂采月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青茗,这一次你帮了我,还有下次,下下次呢?人始终要靠自己的,就从这一次开始吧……” 段青茗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你一个人,要面对老太君,你怕不怕?” 聂采月惨然笑道:“怕怎样?不怕,又要怎样?横竖这事情已经出了,我面对就是了。怕有用么?” 段青茗想想也是的,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叮嘱聂采月两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离开的背影,又转过身来,朝前厅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咬了咬牙,毅然说道:“走,我们去见太君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躲避是没有用的,更何况,大家都生在这个大宅院里,即便你躲得了初一,难不成还能躲得了十五不成?所以,聂采月决定了,这一次,她不但不躲,还要靠自己,让那个岳姨娘和聂湘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绛儿跟在聂采月的身后,却是有些担忧。要知道,老太君的偏心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这现在是聂湘秀出了事,就兴师动众的问罪,相信若是聂采月出了这等事的话,可能老太君会用一句:“怎么如此不小心”,就给打发过去了。 想到这里,绛儿不由地摇了摇头,自己家的主子,虽然是聂府之中的嫡女,可是,除了夫人是真心疼爱之外,还真不见有谁是诚心呵护的。只不过,自己家的主子也真是争气,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从来不给夫人添堵。只是,这一次呢?老太君和岳姨娘真的会轻易地放过夫人和小姐么? 不得不说,似乎还真的没有这个可能。 正厅之中,气氛紧张,剑拔弩张。聂湘秀倚在岳姨娘的身上,正哭得稀里哗拉的,一塌胡涂。而再看聂湘秀的手臂上,红肿的一片,连带着,那些水泡也烂掉了,不停地渗水,并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息,远远的闻着,就觉得难受极了。身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还真有些惨不忍睹。 老太君的身上,还穿着宴席时的衣衫,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刚刚送走客人,没有来得及换下的。要知道,老太君一向最注重仪容仪表,现在这个样子,明显的说明了她有多么紧张,对这件事又有多么的关心。 老太君肃容坐在正上方,她望着聂湘秀的眸子里,隐隐有怒气在闪动——聂夫人和聂采月不喜欢聂湘秀这事儿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平日里,聂湘秀耍一下小性子,有时甚至是欺负一下聂采月,这一点儿,老太君也是清楚的。可是,自己的侄女儿做了妾室,怎么着也让老太君觉得憋屈,所以,她明显地偏向着岳姨娘和聂湘秀,对聂采月的委屈可以说是不闻不问。可是,老太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聂采月为了报复,还敢打着自己的旗号,当众在药膏上动了手脚,将聂湘秀害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女孩儿的容颜和肌肤尤为尊贵。象聂湘秀这样,以后是要被婆家看不起的。侄女儿做了妾室,孙侄女儿以后的命运可想而知。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你让老太君如何不生气呢? 聂湘秀在哭泣,岳姨娘也在一边抹着眼泪。 刚刚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说聂湘秀的手臂沾染了不应该沾染的东西,现在已经开始化脓,若是不好好调养的话,恐成后患。可是,这好了之后,会不会落疤的话,居然连京城那个有名的商太医都把握不到。也不敢做任何保证。 结果,已经呼之欲出,岳姨娘恨得眸子都是血红的。她望着聂夫人的眼神带着控诉和痛恨,似乎想扑上去,把聂夫人给撕了,咬了,吃了。 可老太君一个眼神下来,岳姨娘只好屈服了。再看看聂湘秀的样子,眼看着女儿的手臂就这么毁了,岳姨娘哭得死去活来,她这一哭之后,就嚷着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聂夫人端坐在老太君的下首,她一直沉默着,冷眼看着岳姨娘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却止不住地想要冷笑。 这个岳姨娘生平最善于演戏,也最喜欢演戏,而且,她这演戏的功夫啊,也可以说是精彩无比,就连戏院里的生末旦丑们,都要逊色三分。 第六百四十八 聂太君问罪 而聂夫人至所以知道岳姨娘演戏的功夫,也是从岳姨娘进入聂府的那一天开始的…… 可以说,岳姨娘演戏的功夫,还真是入木三分,我见犹怜——她最初的时候,先是对着老太君演,对着老爷演,对着自己演,对着那些姨娘和侍妾们演。再到后来,就是对着府里所有的人演,还对着外人演,到了现在,恐怕还得对着女儿演。聂夫人想念,怕这戏演得久了,岳姨娘自己都没法子分得出来,她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生活了。 岳姨娘喜欢怎样演戏聂夫人可管不着,只不过,岳姨娘若想陷害聂采月的话,聂夫人即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的。 聂太君转过首去,望着聂夫人,眼神严厉地说道:“采月怎么还没有来?” 老太君唤聂湘秀的时候,通常是以“秀儿”相称的。可是,轮到唤聂采月的时候,却是“采月”二字。厚此薄彼自不用说,如此的偏袒行为,不公平的待遇,让聂夫人有些心酸,她低首,低声答道:“回母亲的话,丫头们已经去唤了,月儿正在送客,怕过一会儿就到了。” 聂老太君不知道想起什么,微微顿了顿,语气有些落寞地说道:“那就等她先送完客人再说吧。” 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一府的体面都是要摆在第一位的。原本,今日里老太君寿宴,她是想着让聂湘秀认真地出一下风头,和那些嫡女们熟络一下的,可万不料的是,却出了此等事情。不但聂湘秀没有露成脸,还让老太君心生烦忧。所以,现在也就只剩下聂采月还在外面迎来送往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聂老太君自然是不肯让聂采月放着外面的客人不管,而来理这些家事的,所以,她才会说,让聂采月送完客人之后再来。 聂夫人明白老太君心中所想,可是,聂夫人更加知道,聂老太君的耐性其实也并不多,可以说,这聂采月若是过来得早了,或者并没有什么事,可是,若真听了聂太君的话,迟迟不来的话,怕到时,聂采月的罪名,可真的大了。 想到这里,聂夫人躬身,朝老太君恭敬地答道:“母亲放心,那些宾客已经散去,月儿已经送完客人,朝正厅而来了。” 一侧的岳姨娘听到聂采月正在送客,心里的恨意便更深了。今日里,原本是准备好让聂湘秀出风头的好时机,可是,现在聂湘秀不但风头没有出成,而且还成了这个样子,而那个聂采月,倒是刚刚得了便宜还卖乖,送什么客啊,迎什么人啊?难道说,什么便宜真的都让聂采月给占光了么? 想到这里,岳姨娘哭得更加伤心了。她朝老太君哭道:“姑母啊,秀儿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侄女儿也不想活了……您现在即便是叫二小姐来,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啊……要知道,二小姐可是嫡女啊……嫡女的权威,是大小姐和侄女儿这样的人没法子挑战的啊……更何况,在宴席之上,这秀儿是怎样被烫到的,还真没有人知道。现在,您叫了二小姐来,也是问不出什么究竟的啊……秀了受了委屈,是她的命不好,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积到德……姑母啊,求求您了,请赚侄女儿去祠堂里陪伴祖先,一世到老吧。” 岳姨娘这话,倒是挤兑聂夫人的,这事儿,犯在了聂采月的手里,现在还在宽限聂采月过来的时间,在岳姨娘的心里,这所有的好处,都让聂采月给占尽了,所以说,岳姨娘干脆以进为退的,让聂采月人还没来,就先将老太君给激怒了。 聂老太君原本就是个明白人,此时更不胡涂。她听了岳姨娘的话,暗恨自己的这个侄女儿不识大体,到了现在,还在争那些无用的一长两短。老太君脸一沉,不由地斥道:“太医不是已经说了,秀儿不是没事嘛?你这个做姨娘的,如此沉不住气,究竟是为了哪般?动不动就拿祖宗说事,你这是在拿祖宗压老身是不是?” 老太君的语气,居然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岳姨娘听了,不由地一怔,她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回姑母的话,侄女儿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啊……只不过,想到秀儿居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侄女儿心疼啊……” 老太君看着岳姨娘,怒道:“哼,现在知道心疼了?刚才做什么去了?秀儿也真是的,看到汤来了也不会躲,生生地被烫成这个样子,现在,你们又能怨得了谁呢?” 一向冷静自持的老太君似乎真的怒了。她一指岳姨娘,厉声说道:“还有你啊,既然已经嫁入聂府,就是聂府的姨娘,以后就别再侄女儿,侄女儿的自称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聂府治家不严呢。” 这下,岳姨娘整个儿就呆了。 要知道,自己嫁入聂府之后,岳姨娘就漠视自己的姨娘身份,她对于要在聂夫人的面前“婢妾”,“婢妾”地称呼更加以为耻,所以,她干脆的将自己撇出世外,动不动就以聂太君的侄女儿自居,这样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可是,老太君从来都没有指责过她,都是以默认的形式来支持她,可今日…… 岳姨娘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可是,老太君的意思却是不敢怠慢的,于是,她连忙俯下身去,低声说道:“老太君息怒……婢妾知道了。” 第一次屈辱地称自己为“婢妾”,岳姨娘的心里,着实闷了一把火。旁边的几位小妾也开始兴灾乐祸——要知道,这个岳姨娘啊,总是仗着自己是老太君的侄女儿压自己一头,现在,终于知道错了? 聂夫人却是在一侧冷下了眸子。 聂太君的心思,聂夫人也是懂一点的。她这样说,其实是有两层意思。这第一呢,是气岳姨娘和聂湘秀在大厅里摆她的那一道,茶水差一点儿泼在她的身上,正好,聂采月挡住了,所以,这功劳又落在了聂采月的身上,再者,聂老太君嫡岳姨娘太过露骨,不象聂夫人的沉稳,聂湘秀也比不上日渐聪明的聂采月。就连交朋友,聂湘秀都交不来象段青茗那样掏心掏肺的朋友。所以,老太君这是在教训岳姨娘,让她以后做人行事,长点眼色呢。 聂老太君可以训斥岳姨娘,聂夫人却是不可以的,她不但不可以,还要在这个时候替岳姨娘打圆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成全自己的名声,顺便也圆聂太君的心愿。 聂夫人躬下身去,朝老太君说道:“回老太君的话,岳姨娘也是护女心切,请老太君就不要再责怪了……当时,妾身的确是在场的,那药,也是月儿拿出来的……而且,据月儿说,那药是老太君您赐下的……是一个叫小修的丫头按您的吩咐送去的……那药,月儿也用过了,好象没什么事,因为是老太君赐的,所以,她就随身带着,就给秀儿用了。” 老太君听了,不由地眉一扬,顿时知道了怎么回事。 是啊,长年生活在这后宅里的人啊,怎么会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并没有给聂采月送药,这是显而易见的,聂太君不由地朝一侧的严嬷嬷看了一眼,对方不露痕迹地摇头,于是,老太君就明白了,这一定是有人假借自己的名义,帮聂采月送了药,可这药,聂采月用了没事,偏偏到聂湘秀用了才出事? 第六百四十九章 惹祸的药膏 想到这里,老太君缓缓说道:“我并没有让人送药给采月,至于这药究竟是谁送的,等会儿叫小修那个丫头来问一下也就是了……现在,等采月来了,一并问清楚也就是了。” 聂夫人的眸光转了转,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后退两步,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聂夫人转过头去,朝岳姨娘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是这样平淡的一眼,岳姨娘居然瑟缩了一下,竟然不敢和聂夫人的视线对视。 聂夫人暗中咬了咬牙,忽然想起聂采月坚持要让聂湘秀擦那药膏了,敢情,聂采月早就知道那药膏有问题了,所以这才要聂湘秀擦上,然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现在,聂夫人最着急的是,聂湘秀擦了这药膏没错,现在事发了,手肿了。可是,聂采月呢?她又是否染指了这药膏呢? 要知道,女儿家的肌肤最最矜贵,若聂采月也擦了这药膏的话,那么,可真的回天乏术了啊! 想到这里,聂夫人暗中握紧了手心——若是聂采月有事,她发誓,一定不会放过岳姨娘这个狠心的女人。 长长的走廊上,聂采月正焦急地朝正厅赶去。 要知道,聂老太君并不是一个能长期等待的人,更何况,还有那个最喜欢添油加醋的岳姨娘在侧,现在,正厅里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而聂老太君对自己原本就有意见,现在,等了自己这么许久,不知道待会儿,又要怎样难为自己了。 绛儿紧跟在聂采月的身后,半点都不敢落下。绛儿的手上,还捧着那盒药膏。因为知道这药膏对小姐很是重要,所以,绛儿一直小心谨慎地拿着,看着,一点都不敢离身,也不敢让药膏离开自己的视线。现在,终于要去见老太君了,这可是赤果果的证据啊,这个证据可以让小姐远离他人的诽谤和陷害的啊。所以,绛儿握紧那盒药膏,更加不敢离手了。 一路上,丫头看到聂采月,个个都停住手来打招呼,聂采月脚步不停,只想快些赶到前厅去。然而,在转过长廊的转角时候,意外竟然发生了。 在拐角的另一端,一个小小的丫头拿着一筐子的针线东西迎面而来,由于她走得急,脚步又快,在经过转角的时候又没有注意,一下子就将迎面而来的聂采月撞了个趔趄。 聂采月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儿就要倒在窗台之上。紧跟着聂采月的绛儿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聂采月,自己却被那种外力撞得一下子“登登”地后退两步,然后,手里的盒子一下子飞了出去。 眼看着,那个撞聂采月的人又朝自己撞了过来,绛儿连忙扶住聂采月后退两步,让那丫头踉跄着又向前走了两步,绛儿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走路这么不小心的?难道没有看到我们小姐来了么?” 那个丫头年纪还小,面孔也十分的陌生。原本看到撞到了主子,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此时,再被绛儿一喝契,再一看撞到的居然是嫡小姐聂采月,这下就知道事情大了。她一把丢掉手里的筐子。连掉了一地的丝线都顾不得拣。“扑通”一声跪下,连忙磕头认罪道:“二小姐请恕罪,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的错啊……” 聂采月在绛儿的扶持下站稳身体,她定了定神,说道:“下次要小心一些,不要再撞到人了。” 说完,聂采月挥了挥手,让那丫头拣好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去了。 绛儿看聂采月没事,那个手忙脚乱的丫头也离开了,她这才去找她的药膏。 因为那药膏跌出的方向绛儿大概是知道的。所以,她基本上根本没花什么功夫的,就把这药膏拣到手了。 绛儿拿着帕子擦了一下药膏上的尘土,然后朝聂采月说道:“好了,小姐,我们走吧,老太君还在那里等着呢。” 聂采月抚了抚被撞痛的肩膀,望着绛儿,再看看那跌了药膏盒子的地方,眸子里的亮光微微地闪了一下,只一下,她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聂采月的丫头,都是聂夫人一手挑选,然后再让嬷嬷亲手调教出来的,她们不但对主子忠心耿耿,而且个个都非常的周到细心,处理起事情来,也足可以独当一面。绛儿和吟儿两个大丫头尤为出色,不但能经常为聂采月分忧,更能为她添光加彩。 没过多久,聂采月已经出现在正厅的门口。她匀了匀呼吸,又抚了抚没有一丝褶皱的裙子,然后,这才款款上前。 今日的聂采月,身上穿着一件浅绯色的上衣,颜色略深的长裙,此时,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姿态。聂采月站在大厅的中间,先是款款向聂太君见礼,然后,就是聂夫人,再然后,她举步上前,站到了聂太君的面前。 聂采月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得体而不显得熟络,雍容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大气。那种感觉,犹如三月的明庶风无声拂面,令在场的气氛,登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再看聂采月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却显得清爽的妆容,尤其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甚至是淡定的光芒。 聂太君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嫡孙女儿,明显地感觉到今日的聂采月,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 往日的聂采月最是胆小,看到这个祖母,也是一点都不亲的。而且,她无论在哪里,只要一看到聂太君,就吓得脸色苍白,眸光惶恐不安,看那眼神,似乎聂太君会变成老虎,吃了她一般。可是今日的聂采月,却双眸有神,仪容得当,更重要的是,她清澈的眸子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此时站在聂老太君的面前,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 聂太君暗中点了点头,这才是聂府的嫡女,这才是大家的风范。 一侧的聂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也同样感觉到了她的转变。在担心聂采月的同时,聂夫人不由地欣慰,自己的女儿,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 聂湘秀一看到聂采月,就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她不顾自己的手臂还在涌水,蓦地站起身来,伸指一指聂采月,怒道:“聂采月,你居然敢害我!” 聂采月望着聂湘秀,微微诧异地问道:“不知道姐姐何出此言?” 转眸间,聂采月似乎这下子才看到聂湘秀的手臂,她一掩口,惊愕地说道:“姐姐……你的手臂这是怎么了?” 聂湘秀的手臂,不过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又肿大了一倍,不但肿,而且透着诡异的黑色,那原本出了水泡地方全部都烂了,此时,渗着黑色的水滴,难看极了。 再看聂湘秀的额头上,似乎渗着汗水。此时,她勉强忍耐着,朝聂采月怒目而视道:“聂采月,你居然敢拿假药膏害我?” 聂湘秀也十分的聪明,她根本就不拿聂采月此前说什么太君所赐的话来说,只狠狠拿话来堵聂采月,好为自己出一口浊气。 聂采月先是惊愕,然后摇头,她说道:“我不知道姐姐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我可以保证,那药膏一定没有问题……因为,那是祖母给我的,祖母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呢……” 微微地顿了一顿,聂采月将自己的手臂拉上一点,露出了今日被茶水烫到,可是已经恢复得完好无损、只有一丝微红的肌肤,说道:“姐姐方才也看到了,这药膏妹妹也擦了,可是一点事都没有的啊(百分号)……” 第六百五十章 针锋相对 聂湘秀被聂采月气得直跳脚——什么祖母所赐啊,什么随身携带啊,这个聂采月分明是在陷害自己,将有毒药药膏给自己用,她自己根本就没用,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聂采月擦了没事,等轮到了自己才有事啊?这明明就是胡言乱语嘛,你不看看,自己的手臂肿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聂湘秀忽然灵光一闪,她蓦地想起了,那个红儿在摔跤的时候似乎踩到了什么才滑倒的,说不得,这也是聂采月所做的手脚呢。 想到这里,聂湘秀忽然大叫道:“我想到了,聂采月,红儿摔跤,将汤洒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指使丫头做的……是不是你故意让烫到我的?” 聂湘秀回过头来,朝聂太君哭诉道:“太君啊,您看看吧,妹妹她陷害于我,现在又推到了老太君您的身上,而且,她还让丫头往我的身上泼汤……这个聂采月……她分明是居心叵测啊。” 一侧的岳姨娘望着聂采月也是眼神忿忿,她说道:“二小姐和大小姐可是亲生姐妹啊……大小姐这人性子直,说话也直,若有什么得罪了二小姐的地方,尽可以禀明夫人处罚于她啊,你说说,这亲生姐妹之间的,怎么可以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岳姨娘的的这话,可真算得上是毒辣无比了——大小姐性子直,二小姐性子阴险才能陷害于她。二小姐是嫡女,可以以身份压人,亦可以要夫人惩罚于聂湘秀……总之,这好处全部都让聂采月得去了,这聂湘秀可真是无辜之极啊。 聂采月听了岳姨娘的话,不由正色说道:“岳姨娘此言差矣……我与姐姐原本就关系和睦,哪来的得罪不得罪的?再说了,即便是姐姐教导采月,也是为了采月好,怎么能动不动就惊动大人,让他们为我们这些小辈们烦忧呢?” 岳姨娘的脸色,顿时僵了一下。 聂采月都说了,“小事”不要烦忧大人,可现在,聂湘秀正拿着“小事”,来大人们的面前大做文章呢! 看到岳姨娘沉默,聂湘秀又再大声说道:“聂采月,你说,是不是你让人拿汤来泼我?” 聂采月正色说道:“姐姐,你别忘记了,刚才的位置是怎么坐的,我若站起来走到你的身边去,也要花不少的功夫,更何况,我的手被烫到了,根本就不能动,怎么能陷害于你?” 聂湘秀却是不理,她当场就洒起泼来:“我不管,聂采月,你自己做不来的事情,可以叫丫头去做的是不是?你明明拿了假的药膏来陷害我,都居然敢说是老太君赐与的……聂采月,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 聂湘秀的每一句话都针对聂采月。聂湘秀的第一句话都拉上太君,这样的话,即便明知道她在撒泼,可终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姨娘听到女儿如此说,也在一边附合。聂夫人看到这母女俩如此无耻,肺都气炸了,她冷道:“好了,大家都别吵了……众所周知,老太君赐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记号的……采月,你就将太君赐下的药膏拿出来给老太君,让她老人家辨认一下,是不是她赐下的东西就是了。” 岳湘秀一听,立时安静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聂采月,似乎想看看聂采月拿出来的是不是原先的那个盒子。 岳姨娘的眸子里,流露出说不出的冷笑——聂采月,你能拿得出来么? 聂采月听了,认真地说道:“我自然知道老太君赐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记号的,所以才敢自己用,才敢拿给姐姐用。而且,老太君赐下的东西,我向来是随身携带的,深恐有什么闪失,让人钻了空子。” 说着,聂采月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然后,呈上来,说道:“这个就是老太君赐予的药膏。” 那药膏居然不是放在绛儿的身上,而是由聂采月自己随身携带的吗? 那么,方才在走廊转角处换掉的那个呢…… 岳姨娘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岳姨娘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一下。然后,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嬷嬷脸色惨白地后退两步,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聂湘秀倒是不知所谓。她望着聂采月,大声说道:“你确定就是这个么?若不是的话,你又要如何?” 聂湘秀刚刚听姨娘说了,药膏的方面她已经叫人去做了,这个聂采月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小修给的那个药膏盒子的。所以,现在看到聂采月坦坦然地拿了出来,聂湘秀不由地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换掉一个盒子?” 聂采月认真地说道:“老太君赐予的东西,在采月这里就只有一件……哪里有搞错的理由呢……不如就请老太君辨认一下,这盒子是不是老太君之物呢?” 老太君身边的严嬷嬷下来,接过聂采月手里的盒子,然后,呈给了老太君。老太君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一下。只一下,她点头,说道:“这个盒子,就是我屋里的。” 盒子是老太君屋里的,可是,这里面的药膏呢?是不是真的是老太君之物呢? 堂下,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老太君,似乎想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一般。 老太君望着药膏半晌,只见药膏上面薄薄的一层已经被刮去了,还有中间的地方,被挖去了较大的一块儿。老太君看看聂采月,说道:“听说,是你帮你姐姐擦的药膏?” 聂采月款款说道:“回祖母的话,是的……那药膏是孙女儿在受伤最初的时候,祖母派人送来的,孙女儿因为珍惜舍不得用,所以,就只刮了薄薄的一层,好在那药膏灵验,这一擦啊,烫伤就好了大半。可是,等到姐姐烫伤的时候,采月一时心急,心里就想着姐姐能早日痊愈,所以,就挖去了一大块儿……” 聂采月一边说,一边羞红了脸,似乎她这样做是越了规矩一般。 老太君点点头,合上了手里的药膏盖子,然后,朝严嬷嬷说道:“去,把小修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严嬷嬷听了,躬身离去了。 既然药膏的盒子是老太君屋里所用的盒子,这药膏呢?聂采月也说了是丫头小修拿来给她的。现在,似乎小修就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证了。因为,只有她才能证明,这药膏究竟是不是老太君赐予聂采月的。究竟是不是经她的手,递给聂采月的。 严嬷嬷的速度非常的快,没过多久,小修就跟在严嬷嬷的身后来了。严嬷嬷垂下头来,向老太君复命,跟着,就拉出了一直藏匿在身后的小丫头,那个小小的丫头似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她似乎有些畏惧地跟在严嬷嬷的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一听到老太君的声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小修见过老太君,见过” 老太君望着跪在下面的小修,眼神威严而且冰冷,她冷冷地说道:“小修,你抬起头来看清楚一些,我问你,是不是你将这盒药膏交给了二小姐,还说是我赠予她的?” 小修抬起头来,偷偷地朝老太君手里的药膏看了一眼,然后,她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老太君的话,奴婢今天一个上午都在厨房里帮张婶干活儿,在这其间,并没有见过二小姐的人,更加没有给过她什么药盒子……” 第六百五十一章 所谓辩解 没有见过采月?没有给过盒子?那么,究竟是聂采月在说假话,还是小修在说假话呢? 一侧的聂夫人听了,不由柳眉倒竖,怒道:“小修,你说什么?” 这个小修,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收买来陷害聂采月的,现在,居然做了不认,聂夫人怎么肯罢休呢? 一侧的岳姨娘望着聂夫人,忽然掩口笑道:“哟,夫人您这是在急什么呢……小修既然都说了,她没有见过二小姐,那么,说不得给二小姐药膏的是另有其人呢,这人呢,天天见的丫头多了,记错了也不一定呢……二小姐,你说是不是呢?” 岳姨娘这话说得中肯,看那样子,似乎在找台阶给聂采月下,可是,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聂湘秀听了,也不由地在一旁点头,说道:“是啊,母亲,您看看,这二妹都还没有问清楚呢,您怎么就这么心急呢?” 聂湘秀可是巴不得聂采月这一辈子都不要问清楚。 明明,聂夫人想护着聂采月,可是,聂湘秀偏偏不让。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聂采月若是倒霉了,聂夫人又要拿什么护着她。 聂夫人的神色微微地变了一下,她说道:“事情总要弄清楚的,难道湘秀你不想找到害你的元凶罪魁么?” 聂夫人此话一说,岳姨娘的脸色又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聂湘秀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聂采月在这边听了,摇了摇头,说道:“不,就是小修拿去给我的……在场的丫头都可以作证。” 一侧的聂湘秀听了,不由地冷嗤道:“那些丫头都是你的丫头,当然向着你啦,莫说是为你作证了,就是你要她们指鹿为马,她们都不敢不指的啦……” 老太君的神色也似乎变了一下。 现在,显而易见的,是聂采月说了谎话,因为,小修是老太君屋里的人,不需要巴结任何人。所以,她的话,应该都是真话。 一侧的聂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聂太君冷冷地朝她望了一眼,聂夫人便立时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在场的人,都看着聂采月,明明暗暗的眸子里,不知道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聂采月脸色不变,她上前一步,轻轻地朝小修说道:“小修,明明就是你把药膏送来给我的,说是老太君赐予的,现在,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小修不敢去看聂采月,她只是瑟缩了一下,低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一直在厨房里帮忙,根本就没有去过后花园……哪里会有什么药膏给二小姐呢…再说了……” 小修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老太君,说道:“老太君明鉴,小修只是一个粗使丫头,做的都是一些下人的活计,这赐予物品给小姐们的事情,应该是梅英、梅清和梅华、梅娟几位姐姐啊……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奴婢一个粗使丫头呢?” 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要知道,老太君的面前,一共有四个一等丫头,梅英,梅清,梅华,梅娟,还有八个二等丫头,她若是要赐予聂采月什么,还真是犯不着让一个粗使丫头去的啊……更何况,聂采月虽然平时并不得宠,可是,她却确确实实的是聂府的嫡小姐啊…… 听到这里,大家大概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嫡小姐居然敢胆大包天,就连老太君房里的人都敢陷害。 聂采月的脸色忽然苍白了一下。她的身体微微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跌倒。一侧的绛儿赶快上前扶住了,聂采月握紧手心,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聂采月朝老太君施了一礼,说道:“太君,孙女儿有几个问题想问小修,还希望老太君能应允……” 老太君的脸色很是难看,她淡淡地说道:“这原是你姐妹之间的事情,若真是你做的,你认了也就是了,何苦又多出这番周折?” 看老太君的意思,居然认定是聂采月做的了? 聂采月苍白着脸,说道:“回老太君的话,孙女儿虽然不才,可也是聂府的女儿,敢作敢当是自幼就接受的教导……若真是采月做的,采月自然不会否认,可若不是采月做的,采月也不会枉自毁坏自己的名声。” 聂夫人直起身来,朝聂太君说道:“老太君,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儿孙们出了这等事情,妾身也教导不严之罪,还望太君能答应将这小修带回去,好好问个清楚,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聂夫人说着,朝小修看了一眼,小修眼神慌乱地闪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 老太君还没有说话,一侧的岳姨娘已经淡淡地开口了:“夫人的意思是说,你比老太君更加英明?这老太君已经问清楚了的事情,何苦再多一番周折……依婢妾看啊,这事应该就是小修所说的了……二小姐拿了药膏给大小姐一擦,大小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分明是二小姐意图谋害大小姐……” 一侧的聂湘秀一听岳姨娘的话,立刻掩面做痛心状:“二妹啊,平日里姐姐可是待你不薄啊,你何苦这样对待姐姐……姐姐虽然是庶出的,没有妹妹你的身份高贵,可你我同属聂府儿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聂夫人听了这娘俩儿一唱一合的话,顿时为之气结。可是,她更加知道,这是事关聂采月名声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火,更不能将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引导。因为,稍有不慎的话,可能非但帮不了聂采月,而且,就连她自己都有麻烦。 聂采月用眼神制止了母亲,她抿着唇,上前两步,朝老太君深深地鞠一躬,说道:“太君,孙女儿只想向小修问两句话而已,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愿意接受太君的制裁。” 老太君抬首,看了聂采月一眼,正触到对方坚持的、倔强的、不屈的、甚至是带着愤怒的眼神。那眼神烈烈如火,饱含着一个女子的冤屈还有愤怒。以及莫名的心痛。那眼神,象极了临阵征杀的将军,在举刀杀敌时的凛然和杀伐。 就是那样的眼神,令老太君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她忽然就想起了少年时的自己,那些流失的杀伐岁月。 老太君忽然抬手,淡淡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聂采月自然不能动任何手脚,即便她问,老太君也一点都不畏惧。 而小修听到聂采月居然要问自己话,一下子慌得不知道怎么样好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似乎想避开聂采月的视线。 聂采月上前两步,望着小修,有些心痛地说道:“小修,你为什么要骗太君呢……明明今天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穿的还是这件衣服,头发也还是梳成这个样子……我明明就知道是你,怎么会认错呢?” 小修望着聂采月,有些慌乱地摇头,说道:“不……小姐您肯定认错人了……因为奴婢的衣服被厨房的张婶给弄脏了,所以虽然换了一套……奴婢今日上午的时候,穿的绝对不是这件衣服……再说了,奴婢虽然不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奴婢送的药,可是,厨房里的张婶啊,李婶的都是可以作证的,奴婢一直在厨房里帮张婶和李婶她们看火、切菜的什么的,真的没有离开过厨房半步的啊。” 看小修的样子,急得小脸通红,又似乎锤头顿足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无辜极了,可怜极了,完全就是一副被主子逼迫的小丫头的样子。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月葭之——忐忑 不知道过了多久,绛儿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聂采月勉强抬起眼皮,朝聂夫人说了句:“娘!” 聂夫人握着聂采月的手,心疼地说道:“孩子,都是娘没有用啊……(百分号)” 若不是自己没用,聂采月一个嫡出的小姐,何止于要受一个姨娘还有庶小姐的气……若不是自己没用,聂采月何苦要一个人站在老太君面前,为自己争得最后的一个机会呢? 一句话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啊…… 聂采月勉强笑道:“娘,说什么呢,女儿这不是没事么?” 聂夫人望着聂采月没有一丝神采的脸,心疼地抚了抚,低声说道:“没事就好。” 聂采月笑笑,说道:“对了,娘,今日青茗府中发生事情,她临时走了,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她是否安好,还请娘派人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聂夫人点点头,说道:“青茗是个好姑娘。” 聂采月低声说道:“是的,今日多亏有青茗的帮助。” 是的,今日里若没有段青茗的帮助,聂采月很可能连自己的那一关都过不了,更不可能在绝地反击,利用小修从而引出了岳姨娘。 虽然,老太君并没有公然说要怎样处理这事,可是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现在,岳姨娘想嫁祸自己不成反倒累了聂湘秀,相信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再施毒计的。可是,聂采月不怕,应该来的始终会来,而她时刻准备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聂采月垂下眸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道:“对了,娘啊,今日里青茗府中有事,所以匆匆忙忙地离去了,女儿不放心她究竟怎样了,可否请娘亲打发一个人去段府之中问问青茗究竟怎样了,需要不需要我们帮助……” 段府之中的家务事,自然并非聂夫人可以插手的。只不过,今日之事,全赖有段青茗帮忙,所以,这叫个人去段府之中道谢,问一下情况,然后再和段青茗道一声聂采月平安,这倒是必须的。 聂夫人的眼前,又出现了段青茗那张清秀的、睿智的、以及和善的眸子,她忽然庆幸女儿有这样的一个朋友,更加庆幸段青茗对聂采月的一片真心。只不过,这段青茗的日子,怕也好不在到哪里去吧——姨娘当家,庶妹霸道,这些,聂夫人早就见识过了,恐怕这也是养成了段青茗个性强硬,足智多谋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可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的女子,终究是令人心疼的,就象是段青茗,就象是聂采月。 想到这里,聂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拍了拍聂采月的手,说道:“你放心,娘这就派人去问,看看青茗究竟怎样了,你歇息一会儿,晚膳娘让人送过来就是了。” 采月点点头,在聂夫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聂采月忽然说道:“娘,别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以后,不但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娘亲呢……” 今日里,聂采月可不就是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了自己么? 聂夫人听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她用手拭了一下,说道:“月儿,你真的长大了……不过,娘不需要你的保护,娘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生活,知道么?” 聂采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娘,我知道了。” 聂夫人站起身来,她说道:“好了,女儿,你先歇一会儿,娘现在就让人去告诉青茗,说你很好。顺便也着人问问,段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看到聂采月再一次乖巧地点头,聂夫人的心里,忽然酸楚无比。 她总觉得,聂采月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就象是曾经裹在襁褓之中,就象是最初的牙牙学语,就象是她刚刚举步摇晃,就象是她刚刚少女初长成一般,处处都需要自己保护,处处都需要自己担心。有的时候,聂夫人的心里,是期望着聂采月能够快快长大的,能够独当一面,能够保护自己。 可到头来,聂采月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了,聂夫人忽然又觉得,怅然若失。 想必,每一个孩子的母亲,都有这样的一个经历,在孩子小的时候,总是盼望着她能长大,可有朝一日,孩子真的长大了,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她才会觉得,一切,来得那样的快,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适应…… 聂夫人走了,屋子里又重新寂静下来。聂采月闭着眼睛,又休憩了半晌,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她忽然低声说道:“绛儿,更衣……” 绛儿上前,轻声说道:“小姐,您要出去么?可夫人不是说了,晚膳会送到房里来的么……” 聂采月睁开眼睛,蓦地打断绛儿的话,说道:“我要去陪祖母用膳。” 绛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清醒一般地去帮聂采月收拾衣衫。 聂采月并没有留意到绛儿的表情,她的手心紧紧地握着,单薄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的执着出来。 既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聂太君的心里留下位置。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岳姨娘争个一长两短的。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以表现她的大度,更可以让聂太君发泄自己的歉疚—— 所以,聂采月要陪老太君用膳,陪老太君说话,最起码,在她以后有空的时间里,都会去陪老太君,都会拿出一个做孙女儿的真心,聂采月还真不相信了,她的决心,还不能感化老太君的这一块顽石。 …… 替聂采月更衣完毕,绛儿在她的身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这一府的嫡女啊,可偏偏做得比聂湘秀那个庶女都要辛苦……就象现在,原本小姐可以舒舒服服地在自己的屋里躺着,可是,她偏偏要去老太君的屋子里,强颜欢笑。 可是,绛儿同样知道,主子这样才是最好的出路,只有主子离老太君近了,岳姨娘和聂湘秀才没有机会再在老太君的面前诽谤小姐,说小姐的坏话…… 可是,岳姨娘毕竟是老太君的亲生侄女儿啊,而小姐又要花上多于岳姨娘的聂湘秀多少倍的心血,才能讨得老太君的欢心呢? 这些,绛儿都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却是,小姐似乎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象今日在正厅之中一般,一身的凛然正气和雍容大气的态度,足以震慑全场。 以前的主子,善良是善良了,可是,却被人欺压到顶,而今的主子,已经开始扬眉吐气,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 绛儿固然之喜欢善良的主子,可是,她更喜欢扬眉吐气的聂采月。因为,只有这样的主子,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所有的人。 绛儿知道,聂采月一定会做到的。 当段青茗接到段誉托人捎来的信,匆匆忙忙地赶回府里的时候,月葭还在老老实实地跪在院子当中的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侧的秋菊拿着一碗水,正劝月葭喝下——月葭自从晌午到现在,已经水米未进了,眼看着,这天都已经要黑了,小姐还没有回来,这月葭再不喝口水的话,一定会撑不下去的。可是,无论秋菊怎么劝,月葭似乎没有听到一般,还跪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反抗、胁迫、以下犯上——这些罪名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月葭的小命去掉一半,现在,月葭不敢想像,若段青茗回来了,听说了这些,会不会被自己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月葭之我没有错【一】 现在,月葭的心里,害怕极了——她对着段玉兰的时候可以说不怕,她拿刀胁迫段玉兰,甚至想一刀杀了段玉兰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不怕。可是,只要想到自己要面对段青茗,自己的行为,将给段青茗带来不可清洗的耻-辱的时候,月葭就真的害怕极了。月葭害怕的是,自己的行为,会给段青茗的名声带来难以消除的后患,让原本就恨极了小姐的二小姐和刘姨娘更加借题发挥地传扬小姐的坏名声。自然了,月葭更加害怕的是,段青茗会因此责怪自己,会不要自己了。 种种的畏惧,令月葭既感觉不到渴,又感觉不到饿,甚至连膝盖下的疼痛都忘记了,她只是呆呆地跪在那里,任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却连个雪人儿似的,完全没有知觉。 要知道,无论是月葭,还是秋宁等等这些个丫头们,早将段青茗身边,当成了一生的归宿,可现在,这归宿没了,主子也即将没了,月葭忽然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她后悔了。 是的,她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反抗呢?她任由段玉兰把自己打死了不就是了?不就是死么?谁没有死过?她死了,段青茗还可以为她报仇,还可以替她主持公道,还会永远地记着她。可现在,段青茗却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秋菊也跟着去拉月葭,一边劝解道:“我说月葭啊,你还是先起来吧,这主子还没有回来呢你就跪着,若是主子回来了再罚你的话,你哪里还受得了呢……还是先起来吧,喝口水,积攒一点力气,怎么跟主子解释吧……” 月葭微微地闭了闭眼睛——解释,要怎么解释呢? 她是不是要解释说,因为段玉兰想打死她,她就反抗了?然后,就胁迫了段玉兰,一直等到段正来……如此解释,已经算是完美,可是,段青茗会信么?换句话说,即便段青茗信了,又如何呢?她得给段玉兰一个交待,她得给段正一个交待。她甚至得给所有的人一个交待。一个可以随时胁迫自己主子的丫头,又如何能留在段青茗的身边,又如何能让主子放心呢? 相信,这一次,若是段青茗不罚月葭的话,整个京城的唾沫星子,都能将段青茗给淹没了。 看到月葭不肯动,秋菊的心里也非常的难过。 段玉兰对月葭动手的时候,她没能帮得了忙。现在,月葭即将被主子罚了,她一样帮不上忙。自己还真是没用啊。到头来,只是看着,束手无策。 忽然,门外响起了小丫头的声音:“小姐回来了。” 秋菊一怔,拿着水的水不由地抖了一下。 月葭蓦地僵直了身体,看到秋菊,她低声说道:“快拿走吧,别让小姐看到了生气。” 秋菊站在那里,摇头,说道:“不,那事不怪你,相信小姐会原谅你的。” 月葭看了秋菊一眼,惨然说道:“小姐原谅我有什么用……这府里府外的悠悠众口肯原谅我才有用的啊……” 秋菊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段青茗回来了。 因为走得急,五月的天气,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她经过月葭身边时,淡淡地看了月葭一眼,然后,脚步不停地朝屋里走去。 段青茗的身后,跟着秋宁和夏草儿,看到月葭跪在地上,秋宁焦急地问道:“月葭,……你什么事不做,居然敢胁迫二小姐?” 秋宁的语气,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个月葭,谁不好惹,偏偏却惹那个向来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二小姐,你说说,这月葭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一侧的夏草儿则冷笑道:“哼,怕是二小姐又找上门来了吧?要不,月葭怎么会又生出这么多事来?” 月葭耷拉着脑袋瓜子不说话,过了半晌,才羞愧地说道:“我知道,我又给小姐丢人了……呜呜,小姐这次肯定不要我了……” 月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早知道,让二小姐打死我算了,你说说,我一个丫头的,贱命一条的,为什么要反抗啊,那时候,任由二小姐把我打死了不就行了……我为什么要反抗呢?我为什么要胁迫二小姐呢……呜呜,都是我脑子进了水啊……” 秋宁抱着月葭,哭了起来,一侧的秋菊看了,也开始抹起了眼泪。一侧的小丫头看站在那里看着,也不由地跟着伤心起来。 这年头,奴才难当啊,就象今日的月葭,若是不反抗的话,只能被活活打死,可若是反抗的话呢……那么,就落得了月葭今日的下场,而月葭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因为有大少爷给她讲情,又有大小姐宽容待人,若是换了其他的主子,怕这个月葭,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看到满院子的丫头都在抹眼睛,只有夏草儿跺了跺脚,说道:“我去找小姐讲情去……” 夏草儿说完,拔脚就走,屋里,传来段青茗的声音:“都给我进来,别在院子里给我丢人现眼。” 段青茗这话一说,月葭登时噤了声。几个小丫头也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只不过在走的时候,同情地看了月葭一眼,说实话,大家都不希望这个向来爽朗大大方方,而又容易相处的月葭姐姐会因为这次的事,得个什么罪过。 秋宁拿出帕子,帮月葭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又接过秋菊手里的碗,让月葭把水喝下,看到月葭拒绝,秋宁悄声说道:“快喝下吧,有力气了才好向小姐求情啊。” 月葭望着秋宁,一脸可怜地说道:“秋宁姐姐,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求情还有用么?” 秋宁点点头,悄声说道:“当然有用啊……小姐还没有发落之前,你求情当然有用的啊,我们都会帮忙的,可是,若你自己连求情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想帮,也不知道从何帮起啊。” 月葭听了,把一碗水一口气喝干,她抹了一下嘴,说道:“对,我要生了力气,找小姐求情去。” 月葭决定了,只要段青茗不赶她走,即便是罚她做个粗使丫头她都认了。 屋里,又传来段青茗的声音:“你们说完没有?要不要放你们半天假,让你们说个够啊?” 秋宁一听,扶起月葭就朝屋里走,然而,月葭跪得久了,膝盖发软,这还没有迈步呢,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而她这一摔,正好压到了扶她的秋宁身上。两个人“哎哟,哎哟”地嚷了起来,半晌,又互相搀扶着重新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秋宁扶着一瘸一拐的月葭进得屋来,看到段青茗已经换好了一件家常的衣服,从内屋走了出来。 看到月葭一身狼狈的样子,段青茗微微挑了挑眉,说道:“不错嘛,月葭,你犯了错,居然还有口水喝,你的主子我奔波了半天,还没有看到茶的影子呢。” 夏草儿原本跃跃欲试的想帮月葭求情,此时段青茗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呆在那里,居然忘记了帮段青茗看茶。秋宁还扶着月葭,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夏草儿脸一红,连忙从炉子上拿过一直温着的水,替段青茗沏了一壶茶,然后,送到段青茗的面前,低声说道:“小姐,请喝茶。” 段青茗端起茶来,淡淡地抿了一口。 这边,月葭已经在秋宁的搀扶之下艰难地跪了下去,她将头伏在地上,哽咽地叫了一声:“小姐,奴婢错了,您罚我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月葭之我没有错【二】 段青茗望着月葭,仍旧淡淡地说道:“你还知道错了……那么,你错在哪里,说来听听?” 月葭说道:“回小姐的话,二小姐在说要打死奴婢时,奴婢不应该反抗,更加不应该胁迫二小姐以求逃生,最后,还惊动了老爷……” 段青茗望着月葭,说道:“彼,这就些?没有了?” 月葭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就是奴婢没有听小姐的话,没有看好院子,让二小姐给闯了进来……” 段青茗望着月葭挖空心思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月葭啊,你能不能长些骨气啊,想来想去,就这些?” 月葭的脸蓦地红了。她低下头去,再不说话了。 既然已经承认了错误,看小姐的样子也没有发火,可是,为什么无论她承认了什么错误,都象是错的一样呢? 段青茗刚想开口,一侧的夏草儿已经抢先说道:“小姐啊,您知道月葭和奴婢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可是,月葭她真的知道错了,你看看,她的膝盖都跪肿了……”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跪了这么久就可以没事了?那么,你去杀一个人,再跪上一天,是不是就可以免罪了?” 夏草儿被段青茗这一反问,登时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秋宁看到了,她走上前去两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啊,今日之事,的确是月葭莽撞了,可是,您也听到了,二小姐这一进门,就将月葭朝死里打,任谁都受不了啊,这月葭若不反抗,就死路一条……小姐您也不想看到月葭的一条小命送在二小姐的手里吧?” 段青茗说道:“不想送命,就要拿刀子胁迫人么……这事若传了出去,你家小姐还用做人的?” 秋宁脸色一红,也不敢说下去了。 段青茗望着月葭,再问:“你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没有?” 月葭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干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说道:“小姐要杀要剐还是给句话吧……奴婢觉得自己没错——第一,是二小姐找上门来找事的。第二,奴婢解释她不听,非要打死奴婢不可。第三呢,奴婢也没有想过胁迫二小姐的,可是,二小姐说的话太气人了,还中伤大小姐,奴婢实在忍不住了,就干脆胁迫二小姐,索性将事情往大里闹,专门等老爷过来……” 夏草儿听了,不由地急道:“老爷知道了,就是大事了……月葭,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月葭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我这个也没有几分聪明劲儿,就知道若是不逃脱,就得被打死,要不被打个半死。奴婢也是人,若是犯了错被主子罚的话,倒没什么,可现在,奴婢没错,却要被活活打死,我不服。” 月葭一向心直口快,眼下的话,才是真心话。秋宁有些担心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只见段青茗微微摇头,说道:“月葭,你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不服,一个不服,就可以莽撞行事,胁迫主子么?你在当时有没有想过,还有什么好一点的办法呢?比如说,诳走二小姐,又比如说,暗地里通知大少爷或者老爷?再真不行的,就找个借口逃开去……难道说,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胁迫主子的这一条路么?” 月葭听了段青茗的话,不由地愣住了。 是啊,她多傻啊,当时,只顾得上火气上头,一时之间,将这些个全部都给忽略了——是的啊,她大可以逃跑,让人设法通知段誉,再就是通知段正……可惜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做成,还闯下了如此大祸。 想到这里,月葭耷拉着脑袋瓜子,说道:“小姐,奴婢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就想着不让这样无辜地让二小姐打死了……更何况,二小姐说的话太气人了,奴婢听着生气,就想教训她一下,然后……然后……” 月葭然后了半天,望着段青茗,却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望着月葭,只是摇头,只是叹气。 过了半晌,她说道:“你们啊,叫我怎么说你们呢……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啊?不要以卵击石,不要硬碰硬,先想办法拖住,然后再思解救之法……你们是不是一听就忘,一听就扔呢?” 月葭听了,垂下头去,连同夏草儿听了,也跟着垂下头去。只有秋宁,微微地抿了抿唇,却不说话。 段青茗继续说道:“今天是二小姐挟恨报复,扬言要打死月葭,月葭就来了个胁迫之罪。可是,我想问问你们,他日,若是你们的对手非常厉害,你没有办法胁迫呢,那么,是不是一条小命就送在别人手上了?所以呢,我总说要动脑子,动脑子,月葭,你的脑子都哪里去了?” 月葭噘着嘴,低声说道:“奴婢没有读过书,不懂得这些道理。”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过猪跑的么……现在,这个院子还不算大,要管的人也还很少,你们想想,若有一天我嫁了出去,你们个个都要独当一面的,若个个都象月葭今天的样子,家要怎么管,我看还没有管到别人,你们自己倒先乱了……” 月葭耷拉着脑袋瓜子,不说话了。 段青茗却是越说越生气,她望着月葭,说道:“你平日里心直口快倒也罢了,我总想着你再长大些,就会懂些道理,可是,你非但学不来秋宁的老成,更学不会夏草儿的机灵,就是一个莽撞行事,今天你胁迫的是二小姐。他日,若是你家老爷教训得你不对了,是不是你也要胁迫于我的父亲呢?” 月葭一听,连忙说道:“奴婢不敢,不敢……”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冷道:“我只是举例,而且,在教你要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保全自己,明白了没有?” 月葭再不敢抬头了,她低着头,说道:“奴婢知道了。” 段青茗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有什么用啊?我是希望你做到……做到,你明白么?” 秋宁站在段青茗的身侧,帮她续上茶水,笑道:“小姐啊,月葭她已经知道错了,您看看,您人都没有回来,她已经乖乖地跪了半天了,所以,小姐您就大慈大悲地饶过她这一次吧……”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说道:“我倒是想饶过她,可你们什么时候才饶过我呢……有哪一天不闯一点祸出来就心里不舒服的主儿,你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夏草儿立时上前一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放心好了,吃一埑,长一智,下一次,月葭一定会变得聪明无比的。” 这话倒是真的,以前,夏草儿也是个莽莽撞撞的主儿,就因为那一次,用瓷片刺穿了大腿,从那以后,就象变了个人一般的,处事不但周到而且利落,完全不用段青茗操心。 夏草儿不用操心了,现在倒轮到月葭,这一下子没有看实,就出了事了。 段青茗再看看秋宁,不由地摇了摇头——秋宁的性子原本就成熟老练,再经过段玉兰胁迫的事情之后,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凡事不用自己操心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个月葭…… 想了想,段青茗摇了扔头,说道:“好了,月葭,从今天开始,你降为三等丫头,去跟着习嬷嬷好好地学学规矩吧。” 秋宁和夏草儿一听,不由地愣住了,哪有一等丫头一下子降到三等丫头的道理啊?这三等丫头,说穿了,是三等的品级,可是,那可正式的就是粗使丫头啊,现在,月葭一下子从天堂跌到了地下,这段青茗的发落,也太狠了一些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月葭的发配 两人正想说什么,月葭已经朝着段青茗磕头谢恩了:“奴婢多谢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秋宁看着月葭,眼神复杂,夏草儿看着段青茗,欲言又止——原本,这二人都想不顾一切地和月葭讲情的,却没想到,月葭不但没有任何怨言地接受了,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非常的乐意以及开心。 秋宁想不通月葭究竟怎么想的。 夏草儿想不通段青茗为什么要这样做。可现在的情况是,月葭已经认罚领罪,她们即便想再向段青茗讲情,也已经无所讲起了。 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顿时都说不出话来。月葭望着段青茗,眼神之中有不舍,感激,释然等种种色彩——是的,只要她还在段府,只要她还没有被小姐赶走,哪怕只是一个最下等的丫头,她还是会努力,努力地站到她这一生唯一认定的主子的身边去。 这一次,的的确克确的是自己错了,是错就得认罚,更何况,自己的确鲁莽了,而鲁莽的代价,就是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相应的后果。 可是,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姐妹,要离开小姐了么?月葭心里一酸,眼泪长线般地滑落下来…… 段青茗看了,也似乎有些不忍,她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你啊,错了也好,没错也罢……现在,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以后看能不能学聪明一些,若是不能的话,早些出府去,寻个人家嫁了吧……” 想了想,段青茗又恨恨地说道:“不过,你这若出去了,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段青茗的丫头,因为我嫌丢人。” 段青茗的这话说得太过重了,秋宁有些微微动容,夏草儿也拉下了脸,只有月葭欢天喜地地和段青茗笑道:“嘿嘿……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就跟着小姐一辈子,即便做了个粗使的丫头,以后也要跟着小姐……” 段青茗看着月葭,只觉得头疼,她回过头来,朝月葭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把膝盖好好地用热水敷一下,明天去找习嬷嬷报道去吧……” 月葭站起身来,扶着墙角慢慢地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秋宁和夏草儿。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段青茗望着两人,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丫头,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若是不让你们问出来的话,又要在心里估上个好几天了是不是……” 秋宁笑笑,夏草儿却抢先说道:“小姐,您这样罚月葭,是不是太重了……从一等降到三等啊,我怕她会受不了……” 要知道,府里的三等丫头,一般都是些刚刚进府的,要么就是犯了大错的,可现在,这月葭……她哪里能受得了呢? 秋宁的眼神却是闪了闪,不说话。 段青茗说道:“她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这原是她自己的莽撞所致,若是不重得地罚她,怕她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秋宁想了想,说道:“依小姐的意思是说,二小姐不会放过月葭是不是?”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说道:“若是你的话,你会放过她么?” 秋宁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段青茗说道:“你们想想啊月葭犯了这种错,若是我再留她在身边的话,只会让她更难过,现在,我将她发配得远些,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淡了,这事自然没有人再提了。而月葭的性子,太过单纯了,趁着这机会,也应该好好磨炼一下她的性子,然后,让她长些记性了。” 夏草儿听了,说道:“哦,奴婢知道了,小姐这是在保护月葭,不让二小姐有借口找她的麻烦呢……” 段青茗说道:“二小姐可能暂时没机会找她的麻烦,别的人可不好说了……” 别的人,自然指的是刘蓉,她肯定不会放下心里的仇恨,让月葭逍遥法外的。所以,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算计月葭。 秋宁想了想,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想保护月葭,可是,这月葭在小姐的院子里尚且不安全,若是放在习嬷嬷那里,是不是会更加危险呢?” 是啊,大小姐的院墙,挡不住段玉兰的步子,那么,习嬷嬷的院子,就可以挡住刘蓉的阴谋了么? 段青茗忽然抿唇一笑,说道:“你们知道习嬷嬷是什么人不?” 夏草儿和秋宁都摇了摇头。 说实话,那个习嬷嬷就是在这个府里教那些丫头规矩的。平日里,也没见她和什么人有过多的来往,也不太熟悉,就连从小到大在府里长大的夏草儿也只依稀记得,就连段正,都对习嬷嬷非常的客气,平时里,那些下人也绝少招惹于她。只不过,习嬷嬷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嬷嬷,吃住和下人们一起,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过。 夏草儿眨眨眼,问秋宁:“秋宁,习嬷嬷是什么人,你知道不?” 秋宁摊开手,说道:“你从小到大都在府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段青茗笑了笑,却是卖起了关子,她说道:“总之,你们信我了,月葭只要小心些,在习嬷嬷的院子里一定什么事都没有的……她若是再用心些的话,怕学到的东西,终生都受用不起了!”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了,月葭的归宿已定,再讨论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秋宁和夏草儿面面相觑,都忙自己的去了,只留下段青茗还留在原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微段青茗忽然又喃喃地说道:“只不过,这月葭若是落到了习嬷嬷的手里,这苦,怕也有得吃了……” 习嬷嬷的严厉,可以说是举府皆知,无论什么人落到了她的手里,都要脱上一层皮的——只不过,段青茗曾经听说过,习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是不可靠的脱跳性格,直到后来遭遇剧变,这才变了性情,现在,只希望月葭跟着习嬷嬷能好好地学习,而习嬷嬷又会悉心地教导这个向来粗心的丫头。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世间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啊……有谁,真正能帮得了谁呢?每个人,都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年轻时的习嬷嬷如是,月葭如是。自己,亦如是。 第二天早膳的时间,段誉来了,他一进得屋来。就左右瞒了一眼,秋宁正在帮段青茗梳妆,夏草儿正在带人传膳。段誉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月葭的影子。段誉不由地奇怪道:“姐姐,月葭呢?” 段青茗梳妆完毕,朝着段誉走来,一边走,她一边说道:“怎么,你找月葭有事?” 段誉抓抓脑袋瓜子,说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每次来的时候,月葭那个丫头都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这次不见她,一下子意外而已。” 段誉眨眨眼,说道:“姐姐,你不会把月葭送出府了吧?”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原来如此关心月葭?” 一侧的秋宁和夏草儿的脸上,同时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开始帮段誉和段青茗布菜。 段青茗的早膳向来简单,今天亦是同样。一叠馒头两碗清粥,再加上几味清爽的小菜,这就是段青茗的全部早膳了。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刚想开口,秋宁已经将粥送了上来,段誉知道,段青茗在用膳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说话的,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是段青茗非常坚定的原则,所以,段誉想了想,干脆不说话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月葭的去处 这顿早膳可以说是用得十分的压抑,段誉满心的好奇都没处发-泄,所以,他草草地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不吃了。再看看秋宁和夏草儿,虽然强颜欢笑,可都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用说,这两个可怜的丫头也在想那个更可怜的月葭了。可惜的是,即便他们想,月葭也暂时回不来了。 而段誉知道,此事原是因为自己而起,所以,他才更想问个清楚,这月葭,究竟被段青茗发配到哪里去了,而自己,是否能帮上月葭的忙。 无奈的是,段青茗只顾静静地用着早膳,既不说话,也不解释,似乎,方才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这下子,足足将段誉急得没法子的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等到段青茗用完早膳,她又慢条斯理地漱口,净手,秋宁奉上了茶,段青茗这才坐到一侧,朝段誉问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段誉望着段青茗,眨眨眼睛,说道:“我就想问问,月葭究竟哪里去了。”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将她贬为三等丫头,她今日一早,就去习嬷嬷那里报道去了。” 三……等丫头? 段誉听了,不由跳脚惊叫起来:“三等丫头……我说,姐姐你这也太狠了点吧……” 从一等丫头降到三等丫头,那不啻是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惩罚,月葭那个丫头一向要强,而且爱面子,如此大的落差,你叫她如何能受得了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冷道:“要不怎样?” 段誉在段青茗淡淡的眸光注视之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段青茗也难啊,你试想一下,若不将月葭降为三等丫头的话,那又要怎样呢?逐出府去?还是采取消极的态度,不管,不闻,不问?不罚? 那么,相信不用一天的时间,整个段府之内都会传出大小姐偏袒自己的丫头,不予处罚那个居然敢造反的丫头的事情出来,而到了那时,段青茗将会无从辩驳,月葭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现在,月葭已经被降为三等丫头,对于月葭来说,那已经是最厉害的处罚。因为,除了降为三等丫头之外,再厉害一点儿的,就是罚出府去,再不允许回来了。 月葭虽然犯了段玉兰,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错不在月葭,所以,若真赶出府去的话,大家也未必会服,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留住月葭,可是,却也要重重地罚她——现在,悠悠众口被堵住了,就连段玉兰也没有话说了,只剩下月葭那个丫头,乖乖的受罪去了。 段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他呆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誉不说话,段青茗也不说话。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似乎,都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 过了半晌,段誉才讷讷地说道:“月葭固然之有错,可是,却不需要罚那么狠吧?” 是啊,这月葭的错,是在胁迫,可是,她为什么胁迫呢?是因为段玉兰要打死她啊……一句话说到底,还不是段玉兰逼人太甚,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月葭只不过是反咬了一口而已,至于那么大的罪过么?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顿了顿,才说道:“誉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将真相变成什么样子……要知道,这惩罚对于月葭来说,已经算是最轻了,若换了其他的丫头,怕是要打一顿板子逐出府去的,换句话说,我这也是对月葭好,她那莽撞的性子,迟早都要闯祸的。若是她这次不好好地长长记性的话,若下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呢?还有谁又能救得了她?” 段誉听了,不由地默然以对,哑口无言了。 段誉虽然不服,可却不得不承认,段青茗说得很对。 月葭这次犯上的是段玉兰,段玉兰是谁啊?只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嚣张丫头。月葭固然之没有错,可她如此沉不住气,就已经是大错一桩了。想想看啊,若是这次不让月葭长长记性的话,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若有朝一日,月葭遇到了一个更加强硬的对手,月葭遇到了胁迫不了的人的话,那么,岂不是要白白地送掉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好吧,就依姐姐所言吧——只不过,那个习嬷嬷似乎是非常严厉的样子,月葭能受得了么?” 段青茗眸色浅淡,神情冷漠:“这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她受得了,得受,受不了,也得受。” 是啊,一个人的错,只能让一个人去承担,去背负。没有谁能帮得了谁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仍旧如此。 段青茗抬起眸子,望着段誉,说道:“你下课了么?” 要知道,按照段青茗规定的时间,现在正是段誉在书房里苦读的时候,可是,段誉却一大早的在这里闲晃,段青茗自然的不会开心了。 段誉望着段青茗,笑笑:“嘿嘿,姐姐别忘记了,我可是有休息天的。”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事实上,段誉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这一次,再加上是以薛凝兰为赌注,所以,他的努力大家都看在心里。眼下,他说是休息的时间,段青茗便不再多问了。 段誉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只静了一会儿,又悄声问道:“姐姐,你昨日看到凝兰没有?她是瘦了,还是胖了?人开心不?想我了没有?”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下子问了这么多个问题,倒是让我先答哪个啊?”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大言不惭地说道:“没关系啊,你老弟我既有耐心又有时间,所以,姐姐你尽可以慢慢地答,一个一个地答。” 天知道段誉有多么想薛凝兰那个傻丫头啊,可以说是白天想,晚上也想,有时想得睡不着觉,有时吃着饭,吃着饭,就又想起来了。有好多次,段誉都想直接的跑到薛府去,看看薛凝兰过得好不好算了,可惜的是,他和薛勇强有约在先,自然不能违背,更重要的是,薛凝兰也是个守信之人,必不会因为思念,而让段誉私下里去看她的。 现在,终于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打听到薛凝兰的消息了,段誉岂会放过?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说道:“凝兰昨天没有去聂府。” 段誉一听,就象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啊……怎么可能?” 段青茗看着段誉,只是不说话。 段誉没辄了,只好重新坐下来,一脸沮丧的说道:“姐姐,你骗我……你们和聂采月的关系那么好,北斗怎么会不去嘛……” 段青茗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薛伯母怕凝兰守不住秋后之约,所以干脆将她困在府里,不给她出门了,现在,就连我想见凝兰都难上加难了。” 段誉苦着脸,望着段青茗,眼神可怜兮兮。段青茗微微地地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誉儿,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你的秋后之约也没有多久了,还是努力遵守吧,等你做到了你所答应的,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凝兰,就可以和她长相厮守了。” 段誉耷拉下小脑袋瓜子,喃喃地说了一句:“姐姐,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相思日月长么……我这一天不见凝兰,可就如隔三秋啊。” 第六百五十八章 等还是不等 段青茗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不见,只是几十个三秋而已,可是,你若不努力读书的话,你这一辈子的三秋可有的等了。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姐姐,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你怎么知道你老弟一定不行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我不但打击你,还想打你一顿呢……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却来想这些有用的没用的,若我是凝兰的话,一定不帮你求情,任由薛伯母把她嫁出去……” 上次,薛凝兰帮段誉求情的事情,还是被段青茗知道了,因为知道薛凝兰的处境,所以段青茗才更加担心。而这些事情,原本不适宜告诉段誉的,可是,看着段誉一脸胡闹,根本就不上心的样子,段青茗也有些生气了。 段誉听了,“啊”的一声跳了起来,他一指门外的方向,怒道:“薛勇强他敢……”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他为什么不敢……女儿是他生的,他想嫁谁就嫁谁,难道说这世上就只有你段誉一个男子么……即便是只有你一个,也可以选择不嫁的不是?” 段誉的头,登时垂了下来,他恨恨地说道:“我发誓,薛府若是敢将凝兰嫁出去的话,我一定大闹薛府,大闹婚堂。” 段青茗的眼神更加冷了。她说道:“好啊,你去闹啊……你这一闹,凝兰的这一生就会被你毁了,你这一闹,她从此便没法子做人。你这一闹,她可能会羞愤自-杀,更加可能会被婆家欺负一辈子……(百分号)若你觉得你闹了有理的话,你是为了凝兰好的话,就尽管去吧,姐姐支持你。” 段誉一听,立时象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再也没话可说了。 可是,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说,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薛府动歪脑筋,然后,将凝兰嫁给别人? 不,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段誉绝对不会允许。 想到这里,段誉掉头就走——哼,薛勇强已经不守信了,又凭什么让他守信呢……不行,现在他就要见到凝兰,现在,就是现在。 看到段誉掉头就走,段青茗也不阻拦,只是在段誉准备跨出门口的时候,段青茗忽然在段誉的身后悠然地说了一句:“去吧,你若现在去见凝兰,先不说凝兰见不见你,我相信,明日里,薛府里便用不着偷偷摸摸地相亲,而是大大方方地带着凝兰去相人家了……可惜啊,我听说凝兰求了薛伯母好久,才阻挡了张大人家的公子的亲事,你的这一闹,怕凝兰再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段誉站住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段青茗,苦着脸说道:“姐姐,可是,我真的很想凝兰,我真的想看看她啊,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咱们就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就一眼……行不?” 段誉满脸的哀求,让段青茗一时有些心软。她走上前去,拉着段誉的小手,叹息一声,说道:“誉儿啊,凝兰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只有想你们好的份儿,哪会害你呢……你呢,若是听姐姐的话,就回去好好读书,等过些日子,我设法见到凝兰,替你讨一句话回来……” 段誉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段青茗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段誉脸上一喜,说道:“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段青茗点点头,认真地说道:“誉儿,虽然你背负着考举的压力,可是你要相信,凝兰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一定不会比你的少,所以,你要记住,现在正在努力的人不单单是你,还有凝兰……她也下在努力,努力着,要走到你的身边来,所以,你不要辜负自己,就是不辜负凝兰,你知道么?” 段誉用力点了点头,可随即又苦下脸来,说道:“可是,姐姐,我真的想那个傻丫头了……” 段青茗说道:“我知道你想凝兰了,可是,凝兰何尝不想你……只不过,男子说话,要一言九鼎,我想,凝兰更想要一个诺重如山的夫君吧。” 段誉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是啊,我要努力,我要信守承诺,不让凝兰难过。” 段青茗望着段誉的背影,微微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秋宁走上前两步,朝段青茗笑道:“小姐,大少爷还蛮听您的,您这一劝,他居然就走了。” 段青茗说道:“不是他听我的,只不过我说的是对的,他要想和凝兰在一起,就必须努力,非常的努力。最重要的是,他一定得守住自己的承诺,要不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一侧的夏草儿望着段誉小小的身影,有些心疼,她说道:“小姐,大少爷才几岁大啊,这样子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再小的男子都是男子。誉儿既然选了他以后要走的路,我所能做的,就是帮他走得更平坦一些而已……” 听了段青茗的话,秋宁和夏草儿便不出声了。 而段青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回屋里去了。 段青茗的梳妆台,正对着窗子。此时,她进得屋来,准备换件衣服,可是,眸光触及那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妆台时,不由微微地愣了一下。 梳子。 原来,妆台之上,居然多了一把梳子。那把梳子,长约三寸,刚刚握到手心里的弧度,圆润的齿,根根清晰,打磨精美,最重要的是,在梳子的流骨上,刻着几个淡淡的字迹“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窗子是半开着的,夏日的光线从窗外挥洒而进。带着枝叶绿荫的浓影落在那把梳子上,有一种从段青茗的角度看去,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隽永相思。 一阵微风吹来,窗外枝叶乱动。那把古色幽幽的梳子上,居然散发着上等沉香木的隐隐香气。不用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段青茗怔怔地走上前去,望着妆台上的那把梳子,然后一把拿在手里,眸子里隐隐潮湿起来。 不用看,段青茗就知道,这是炎凌宇让人送的。 这一段时间以来,炎凌宇的人消失了,可是,他似乎时刻围在段青茗的身边一般,无论段青茗想做什么,都隐隐能感觉到炎凌宇的存在。 段青茗不太喜欢那些繁复的首饰,她偏偏喜欢的,是那些古香古色的雕饰,还有就是那些精美的梳子。 当那些经过名匠打磨的梳子,轻柔地从发间滑过的时候,段青茗便会觉得,她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就如现在,手里握着这样的一把梳子,段青茗忽然觉得,象是握住了某人的冰凉的手一般。 段青茗索性坐到镜前,将早上刚刚梳好的头发散开,然后,她轻轻地将梳子从头顶梳下,一丝丝,一缕缕的顺滑而下。 圆润的木梳,犹如一双温柔而微凉的手,从段青茗的头顶顺落,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 秋宁跟着进屋了,看到段青茗坐在镜子前,头发散着,她不出声地上前,想要接过段青茗手里的梳子,要帮段青茗梳妆。 段青茗微微地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想自己梳一次。” 是的,用炎凌宇送的梳子,为自己梳一次头发,就象那个人还在身后,喁喁唧语。 秋宁退开两步,让段青茗自己为自己梳妆。跟在段青茗的身边久了,秋宁也约摸知道她的脾气,知道段青茗这样隐晦的心思不外乎是,想炎凌宇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杜青鸾有事了? 段青茗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有着极强的自制力以及忍耐力。可在有些方面,又非常的心软,而且非常的容易被感动。她这样的人,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个体。既矛盾,又非常和谐地对立存在着。让人既感觉到心酸,又感觉到释然。 段青茗的手非常的麻利,不多时,她就帮自己梳了个童子髻。两个尖尖的发堆梳在头顶,初着她眉清目秀的脸颊,有一种少女初长成的神奇神韵。 秋宁上前,拈起两支极其精致,又极其简单的珠花帮段青茗别上,看着段青茗在镜子里左右打量,她不由地笑道:“小姐原本皮肤就好,现在这个童子髻一梳,看起来,还真象个童子呢。” 段青茗轻轻放下手里的梳子,笑道:“是啊,再过两年就要及笈了,想再梳这发型也不可能了,所以,今日里就试一试吧……呵呵。” 段青茗笑着,忽然童心大起地一拉秋宁,说道:“走,今天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秋宁一听有的玩,也不由地开心起来:“好啊,奴婢叫上夏草儿,和小姐一起去吧……” 段青茗说道:“嗯,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所谓的好吃的,就是那些街边的小吃之类的,吃惯了大家饭菜的小姐丫头们,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让人赞不绝口,可偏偏厨房里的厨子又做不出来的江淮口味。 谁知,段青茗才刚刚跨出门口,铁峰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看到段青茗,他轻轻地一揖,说道:“大小姐,杜大小姐病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段青茗一听,顿时一惊,道:“杜姨妈前些天还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这一下子就病了呢?” 铁峰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地说道:“小姐您还是去看看吧,可能情况不大好。” 段青茗一听,连忙就往屋外走,她一边走,一边问道:“铁峰,我杜姨妈现在哪里?” 铁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杜姨妈现在正在静苑。” 段青茗一听,心里蓦地沉了一下。 静苑是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平日里鲜少人居住,现在,杜青鸾居然住在那里,可是代表着说她即将有什么不测了么? 段青茗想也不想地说道:“快,带我去静苑。” 秋宁看了,连忙紧跟上前,一行人,快速地朝静苑走去。 当段青茗一行离开的时候,屋梁之上,飘然落下一个身影。他看看匆匆忙忙出门的段青茗,再看看那一把被细心收好的梳子,忽然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上面认真地写着:“梳子已经送达,段小姐珍而爱之,亲自梳头绾发!” 那人写完,跳出窗子,只听一个响亮的呼哨,一只洁白的鸽子俯冲而下,落在那人的肩膀,那人掏出一个竹卷,将那纸条塞了进去,绑在鸽子的脚边。鸽子亲切地朝着男子的头啄了一口,然后一个飞跃,就冲上了云霄,转瞬消失在云天之间了。 那个人看了一眼身后段青茗的闺房,再看了一眼鸽子消失的地方,忽然喃喃了一句:“炎凌宇你小子,你看别人靠不住,居然花那么大的血本,让我做这种钻人家闺房的事情,等你回来了,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 那男子说完,朝着半空一个飞跃,随即消失在花园深处。他的身后,花叶寂静,并没有半点有人留下的痕迹。 段青茗才一来到静园,就看到屋里屋外的丫头们都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看那样子,正在不停地送水送茶,往来往去。 段青茗往屋子里一站,就看到了一脸沮丧的段正。他一脸的灰败,神色沉重,看他的样子,哪里还是那位意气风发的段家家主啊?段青茗一眼看去,似乎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看到段青茗来了,他也只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内屋,说道:“你杜姨妈说想见你。” 段青茗匆匆忙忙地入内,看到春桃正贴身侍候着,她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朝床上说着什么。段青茗再一看,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杜青鸾。 只一眼,段青茗就大吃了一惊,她连忙扑到床前,说道:“杜姨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躺在床上的杜青鸾一脸枯槁,脸色蜡黄,而今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烈烈风采? 段青茗上前,急急地叫了一声:“杜姨妈!” 然而,没有人应她,那个躺要床上的人,似乎已经气息奄奄。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段青茗急问一侧的春桃道:“春桃姑姑,杜姨妈这是怎么了?” 春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天小姐清空好好的,可是,搬到这里两三天,小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段青茗又问道:“那么,杜姨妈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啊!” 春桃几乎哽咽地说道:“小姐是心力交瘁,再加上旧患发作,奴婢为她熬药,她都借口不吃,到了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床上的杜青鸾,叹息着说道:“杜姨妈的人向来固执……” 杜青鸾向来固执,年前的时候,段正曾经向她表明了要娶她过门的心思,可杜青鸾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后来,经过段正多方劝导,杜青鸾总算勉强答应在段府暂住,可是,这成亲一事,却算是搁了下来。可是,也从那之后,杜青鸾似乎患上了什么心疾一般,开始茶饭不思,怎么劝都没有用,直到现在的这个样子。 段青茗痛心地说道:“我知道杜姨妈的心思,她总觉得对不起我的母亲……可是,我母亲都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她这又何必?再说了,我们姐弟年幼,还需要有人扶持照顾,怎么杜姨妈如此想不开呢?” 春桃说道:“小姐若不是记挂着她曾经的誓言,怕这些日子都熬不过去了。” 杜青鸾是个重诺之人,当初离开了段正,而今便不愿意再介入他的生活,可是,她又曾经答应过丁柔,要照顾好段青茗和段誉,所以,只好拖在这里不动,任由时光白白地耗尽。 段正走了进来,看到杜青鸾,也十分的伤感,他说道:“或者是我逼她太甚了,所以,她才会用这个法子惩罚我……这一次,只要她好,只要她开心,以后,就由得她说了算吧!” 在杜青鸾身体尚好的时候,段正总想着娶她过门,圆她心愿,可现在呢?杜青鸾成了这个样子了,段正这才恍然,原来,只要杜青鸾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抛在一边。 段正下在伤感之间,铁峰来了。他在段正的耳边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段正的眸光便陡地变得深思起来。段青茗看到段正有事,不由地说道:“爹爹若有事就先忙去吧,女儿替爹爹守在这里就是了,等杜姨妈醒来,女儿也好开导于她。” 段正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青鸾,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那么,茗儿在这里守着吧,我也放心一些……” 想了想,段正又说道:“若是你姨妈醒的话,你就好好劝一下她吧……” 段青茗点了点头,然后和春桃一起送了段正离开。 段青茗回到屋子里,看到春桃正在张罗药材,她在杜青鸾的床前坐下,不由地说道:“杜姨妈变成这样,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春桃难过地说道:“这都是小姐的意思,不让告诉你,说是不让你为她的闲事操心……” 第六百六十章 可怕的水蛭 段青茗微微叹息了一声。 杜青鸾太过要强,又太过固执,所以注定会失去很多,注定永远活在自己的心结里,挣脱不开。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忽略了杜青鸾了,才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以后,真的要多抽些时间出来,陪陪她才是了。 段青茗在杜青鸾这里,一陪就是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杜青鸾还是没有醒来,春桃催段青茗回去,段青茗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要等杜姨妈醒来。” 既然是杜青鸾让她来的,那么,她要在这里守着,看到杜青鸾醒来了,然后才再离开。 春桃拗不过段青茗,只好让她守着,然后,又在段青茗的劝阻之下,自己去小睡了一会儿。 毕竟,杜青鸾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保持体力尤其重要。而春桃已经操劳了许久,若再不休息,怕她自己也要病了。 这一天下来,段青茗其实也累了。 眼看着,夜已经深了,段青茗还坐在杜青鸾的床前,却有些昏昏欲睡。她一手支着肘子倚在棉被之上,一边开始打起了瞌睡。 忽然,睡梦之中的段青茗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有些痒。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肘,然后,伸手拂了拂,然而,那痒似乎是钻心的,无论段青茗怎样拂,都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一般。 段青茗抬起手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不以为然地拂了拂衣袖,然后,又继续歪在一侧。只是,刚刚的一惊动,段青茗的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坐在那里,端详着杜青鸾面无人色的样子,不由地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春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段青茗一脸的疲惫之色,她不由地说道:“青茗,你还是去休息吧,小姐这里有我呢。” 段青茗摇摇头,说道:“不,我答应过爹爹,要在这里看着杜姨妈,我要看着杜姨妈好起来。” 床上的杜青鸾睡得非常的安静,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不问世事的样子,只不过,憔悴的眉眼,蜡黄的病容,还是显示着她完全没有好起来。 秦桧的眼泪又湿了,她望着杜青鸾,哽咽地说道:“其实主子是开心的……看到你过得好,又能回到你爹的身边……主子她非常的欣慰。她曾经说过,即便就此去了,也是含笑而去的。” 段青茗听了,安慰道:“春桃姨说什么呢?杜姨妈将会是我段府的一分子啊,她会是青茗和誉儿的母亲,会是爹爹的妻子……她怎么能去?她怎么能和母亲一般的丢下我们姐弟?” 春桃听了,不由黯然落泪,她说道:“主子也是不想的……可是,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还能熬多久呢?我现在都不敢睡觉,一到晚上,眼睛眨都不敢眨地望着她,生怕她不知不觉地没了。” 段青茗听了,斥道:“春桃姑姑这是哪里的话呢?什么有的没的?杜姨妈大好年华,怎么会说没就没的呢?你还是不要乱说了。” 春桃只是抹着眼泪,低下头去不说话。 段青茗看了,微微叹了口气,返身,去帮杜青鸾将被角掖好。 杜青鸾似乎做梦了,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手也不安的左右乱挥着,似乎一个溺水的人在寻找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段青茗看了,连忙握住杜青鸾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轻声说道:“杜姨妈,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然而,没有人说话,可是,杜青鸾却没有说话。 段青茗紧紧地握着杜青鸾的手,似乎在给她力量,不知道过了多久,杜青鸾终于安静下来。她重新侧过头去,深深地睡去。 段青茗将被杜青鸾踢翻的被子重新盖上,在拉到杜青鸾手臂的时候,微微有些阻力,段青茗也不在意,只是拉着那被子,一点一点地上移,杜青鸾的手,又伸了出来,段青茗便伸出手去,将她的手重新放到被子里。可就在这时,段青茗忽然发现,杜青鸾的手上,有一点点的血滴。 她拿着帕子,轻轻地帮杜青鸾将血渍拭去。想重新帮杜青鸾盖好被子,可是,再拉被子的时候,却发现杜青鸾的肩膀处,有同样的血滴。 段青茗心里一惊,她不由地叫道:“春桃姑姑,你快看看,杜姨妈的手在流血。” 春桃一听,不由地慌乱起来,她连忙说道:“哪里啊,哪里啊……” 春桃上前去,一把抓住杜青鸾的手,果然看到有一个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孔,正在慢慢地渗着血。 春桃一惊,她的指尖连忙搁在杜青鸾的脉腕上。可惜的是,除了杜青鸾的脉腕更加虚弱,几不可闻的脉动之外,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 可是,杜青鸾的手臂上怎么会流血呢? 春桃的眼神疑惑起来,她和段青茗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眸子里,同时都流露出说不出的光芒。 蓦地,段青茗一伸手,将杜青鸾身上的被子掀开,果然,在杜青鸾内衣覆盖不到的位置上,又发现了数点细小的血迹。 段青茗的心,蓦地沉了一下。 春桃的眸子,已经凝了起来。 要知道,杜青鸾有恙,春桃可以说是日守夜守的,可现在呢,杜青鸾的手上,居然有这么多的血滴,她居然都不知道? 是蚊子咬的么?还是什么虫子呢? 可是春桃记得,杜青鸾的一切,都是由她经手的啊,这其间,并没有什么蚊虫之类的东西的啊……再联想起住进来之前,这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了,怎么现在又发现这些东西呢? 春桃微微地摇了摇头。 段青茗也四处查看着,这里点着有驱蚊效果的熏香,按照道理来讲,应该不会有蚊子啊。更何况,现在刚刚才是初夏,即便有蚊子也不会很多,怎么会叮咬到沉睡着的杜青鸾呢? 段青茗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臂似乎也被什么咬到了,她拉开衣袖,看到手臂上果然有一处细小的血点,和杜青鸾的手臂上一模一样。 段青茗记得,自己的手臂是放在被子上被咬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她大声说道:“春桃姑姑,被子,被子……” 可是,这被子不外乎是棉絮,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春桃听了,咬了咬牙,一把拉过地上的被子,双手用力一扯。只听“嘶啦”一声,被子被撕开了。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顺着春桃的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那东西落到了地上,还在轻轻地蠕动着,看那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杜青鸾和段青茗低头一看,两个人顿时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水蛭。 可怕的黑色水蛭。 肚子吸得饱饱的水蛭。 尖尖的嘴巴上,还带着少许血迹的水蛭! 段青茗不由地掩住了口,春桃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她手下不停地将被子左右撕开,果然,又从被子里落下了几个同样的大,肚子饱饱涨涨的水蛭。 屋外的秋宁和夏草儿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她们一看到地上的东西,一时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段青茗镇定,她看了一眼在床上开始瑟缩的杜青鸾一眼,低声朝夏草儿说道:“你去我的屋里,拿床被子过来。” 夏草儿一听,应了一声,拔脚就走。刚刚走出两步,段青茗又叮嘱道:“记住,拿我自己正在盖的那一床。” 夏草儿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秋宁毕竟见识多,而且经事也多,她很快镇定下来,上前问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第六百六十一章 引蛇出洞之狐狸尾巴【一】 段青茗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她不去看秋宁,却是将眼神转向了春桃,认真地说道说道:“春桃姑姑,你信不信我?” 春桃点点头,看看床上的杜青鸾,再看看一脸认真地段青茗,却仍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家主子信你,所以,我也信你。 杜青鸾的人是在段府出事的,也是由段府的人搞的鬼。现在的春桃,虽然明知道此事和段青茗无关,可是,在她的心里,对段府的所有的人,已经生出了警惕之心。所以,到了现在,她才会说出这句:“小姐信你,我才信你。” 段青茗明白春桃的想法,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杜姨妈是在我们段府出的事,所以,这事我也有责任。春桃姑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出这个暗害杜姨妈的人。” 春桃想了想,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 段青茗招呼秋宁过来,说道:“秋宁,你快把这些打扫干净,把那水蛭和被子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了,可也不要扔掉。” 这些东西,待会儿是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的,若是扔了,或者是毁了的话,那可真的死无对证了。 秋宁应了一声,拿了个小盆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恶心的水蛭收起,又将扯开的棉被拉好,卷成一团,然后一起拿着,转身离开了。 段青茗又唤来两个小丫头,将屋子里打扫干净,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这才招呼春桃坐下,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不多时,夏草儿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床折好的被子。段青茗接过,轻轻地盖到杜青鸾的身上。以防初夏夜凉,更加加重她的病势。整个过程,杜青鸾的眼睛,都定定地闭着,并且毫无声息,似乎发生在她跟前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春桃站在床边,望着形如枯槁的杜青鸾眼神惨淡。她将指尖按在杜青鸾枯瘦的脉腕上,感觉到手下的脉动渐渐微弱,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眼下的杜青鸾,针石无效,已经没有了自我吞咽的能力,若是汤药,又要如何给她喝下?可若是不喝的话,她的病又如何好呢? 段青茗咬了咬牙,忽然低声说道:“夏草儿,你去拿些盐和糖来,混合在开水里,拿给杜姨妈喝下。” 夏草儿应了一声,转身又走了。 糖和盐? 虽然,夏草儿不知道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处,可既然小姐交待了,她乖乖地照做就是了。 夏草儿走了,段青茗从桌子的茶壶里倒了杯水给自己喝。春桃虽然还在气愤,可看到段青茗这样,她还是惊奇地说道:“青茗,你要这些做什么?”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杜姨娘失血过多,身体非常的虚弱,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杜姨妈补充体力。” 段青茗曾经见过段誉给炎凌宇施救,用的方法十分特殊,事后,她曾经问过段誉,段誉也曾经详细地讲过给她听,现在,她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帮失血过多的杜青鸾补充体力。 盐和糖能补充体力么? 春桃听了,摇头,说道:“可是,主子现在怕喝不下去吧?” 段青茗说道:“不行,喝不下去也要灌,因为再不补充些东西的话,杜姨妈的命就危矣。” 春桃听了,咬牙道:“好吧,等会儿我帮你。” 等帮杜青鸾灌下两碗盐水和糖水以后,天已经快到五更了,春桃望着满脸疲惫的段青茗,说道:“青茗,你若是累了,就去睡会儿吧,我守着主子。”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睡,你也不能睡,因为,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春桃说道:“什么事情?” 段青茗冷笑道:“我们应该让凶手过来表演一番了。” 春桃说道:“还用说么?这事肯定是刘蓉做的,因为小姐威胁到了她在段府的地位……” 段青茗说道:“凭空猜测是没有用的,我们要想让刘蓉伏法,就要取到证据……我们今天就来个人赃并获。” 春桃点点头,她知道段青茗向来足智多谋,于是说道:“好,青茗,我听你的。” 天刚亮的时候,段青茗先让夏草儿去通知段正,赶快过来静心苑。然后,又再让人通告全府,就说杜姨妈突然在半夜的时候没了。 因为知道月葭不在,段青茗的身边缺人,所以,秋宁和夏草儿的动作都非常的快。而秋宁藏匿好了东西,也匆匆忙忙地返了回来。看到床上的被子,她惊奇地说道:“小姐,这床被子的颜色和刚刚拿走的那床一模一样啊。”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自然是要一样的,若不是的话,拿什么引那个凶手上钩?” 夏草儿恍然大悟,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段青茗一再重申,要拿她的床上正在盖的那床被子了。 原来,段青茗这是想鱼目混珠啊。混淆对方的视线啊。 交待完一切,天已经差不多大亮了。当段正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来到静苑的时候,忽然,寂静的静苑之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姐,小姐,你这一走,让春桃怎么办啊……以后,这一个人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春桃一边哭,一边跪倒在地,看她那悲恸的样子,似乎象是天塌了一般。 段正箭步而入,一把扶住春桃,急问道:“青鸾怎么样了?” 春桃泣不成声地望着段正,再看看床上已经被蒙上脸的杜青鸾,悲痛欲绝地说道:“小姐……她归天了。” 杜青鸾死了? 段正的身体蓦地晃了一下,再一下,差点儿跌倒。一直紧跟在段正身后的刘蓉眼疾手快地扶住,低声说道:“老爷,还请节哀。” 然而,哀在心里,绝望也在心里,要怎么才能节制呢?段正神色惨淡地站在那里,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青鸾她……真的没了?” 那个女子,爱了他一生,恨了他一生,凄凉了一生,也痛苦了一生,现在,终于可以再度走到一起,可是,她却要抛下自己先离开了么? 一侧的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杜姨妈在天快亮的时候就去了。” 段正颓然地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低声说道:“她有没有什么话交待……她有没有提到我?” 段青茗回头,看了春桃一眼。 春桃抹了一把眼泪,来到段正的面前,低声说道:“小姐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去了。” 有没有话留下也好,有没有提及段正也好,此时的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切的一切,还要继续下去。 段正的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起来——杜青鸾至死,都没有留下片言只语给他么?那么,是永不原谅,还是伤到深处无言语? 一直站在段正身后的刘蓉眼神闪了闪,忽然说道:“春桃……杜大小姐有没有交待过其他的?比如说她的身后事?” 春桃红肿着眼睛,看了刘蓉一眼,说道:“主子早就说过,她身为杜家女儿,自然要回归自己的本家……小姐的坟冢要埋回杜家老坟的。” 刘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说不出的颜色。只听段青茗说道:“这事还要看爹爹的意思,毕竟,这些话虽然只是杜姨妈此前说过的,现在,她的身后事既无遗言交待,那么,自然要听爹爹的意思……” 微微地顿了一下,段青茗说道:“我想,杜姨妈在天之灵,也希望爹爹能为她作主。” 段正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却没有说话。 第六百六十二章 引蛇出洞之刘蓉的担忧【二】 看到段正沉默,一侧的刘蓉听了,则阴阴地冷笑了一声,说道:“杜大小姐可是名符其实的杜家女,而且尚未出阁。现在,杜家已经满门灭门,再无血脉了,所以,这灵柩自然要回归杜家,难不成,还要另埋他处不成?” 春桃一听,也拂然不悦起来:“刘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虽然人已经去了,可是,她的身后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乱作主张了?” 刘蓉一听,脸色一变,说道:“我只不过是尊重杜大小姐的意思而已。” 春桃冷笑一声,说道:“刘姨娘向来都是见风使舵,从善如流,这点不必再在这里重申了。” 刘蓉听了,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看她的样子,明明想要发作,可是,再一看段正的脸色,却强忍着,没有再说下去了。 是的,春桃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只要段正还在乎她刘蓉,那么,在这个段府里,谁也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段青茗站在两人身侧,望着刘蓉一脸的狡狯,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几个人争来争去的,也争不出个至所以然出来,现在,就看段正的态度了。 段正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他只挥了挥手,神色阴沉地说道:“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此事我意已决……不管怎么说,青鸾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归宿,自然应是我段府祖冢。” 刘蓉一听,脸色又变了一下。 要知道,丁柔是以段府正室夫人入葬的。她可是段正明媒正娶的夫人,段府名符其实的当家主母,又有段誉和段青茗这一对嫡子嫡女摆在这里,地位不容憾动,也不可动摇。所以,刘蓉既不能和她争也不想和她争。可现在,杜青鸾呢?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要知道,若是杜青鸾以段正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份进入段府祖坟的话。那么,即便刘蓉侥幸为段正诞下儿子,即便是扶了正室,可是,这百年之后,段府祖坟里都再没有她的位置了。 要知道,在大夏王朝里,自古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个男子的正妻不得超过两位。现在,丁柔和杜青鸾若是先后入主段府的祖坟,那么,他日刘蓉便不能陪在段正的身旁了。 刘蓉的这一世都在争,先是争段正的心,再是争段正的人,现在似乎看来,她好象什么都得到了。可是,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来世事难料,意外横生。有的时候,你一生的筹谋,很可能就败在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又或者是一句很多“意外”话之上。可刘蓉是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出现的。 想到这里,刘蓉咬牙强笑道:“可是,老爷,死人大过天啊。既然杜大小姐已经决定要入主杜府祖冢,老爷您这又何必强人所难?” 刘蓉的语气,已经有些急切——眼看着,杜青鸾已经死去,以后的路,再无阻碍,可是,万不料的是,她死之后,居然会有这样的争执? 段正淡淡地看了刘蓉一眼,说道:“你见过谁家未出阁的女子可以入祖冢的?身为女子,既已经订亲,自然是要入夫冢的啊。” 刘蓉听了段正的话,不由地倒退两步,面如土色。 是的,女子若是未嫁,就要择地另立孤冢。换言之,若是出妻,亦是同样,因为,身为女子,是不可以入主祖冢的。 现在,段正的意思,居然要杜青鸾以段家妇的身份入段家冢,那自然是顾及了杜青鸾的身后名声了。可是,她刘蓉的名声呢?她刘蓉的身后事呢?段正是否又有顾及呢?又或者说,在段正的心里,她刘蓉就要以妾室的身份终老一生? 不,这样绝对不行,不,她刘蓉绝对不会甘心。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段正回心转意呢?刘蓉勉强定了定心神,强笑着柔声唤了一句:“老爷……” 可是,段正已经不愿意再说什么了。他挥挥手,当视线转向了床上蒙头的杜青鸾的身上时,又逐渐温柔起来,然后,他低声、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在这里陪青鸾一会儿。” 春桃还待说什么,段青茗已经丢了一个眼色过去,然后,强拉了她轻轻地出去了。 刘蓉站在段正的身后,咬了咬牙,再咬了咬牙,然后,跺跺脚,也不甘心地离开了。现在,既然段正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想必是不容易改变的。可是,她刘蓉决定的事情,也一样不会改变的。现在,只好再另寻他法了。希望在杜青鸾入葬之前,改变一切。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段正一个人。屋子里静极了,段正的呼吸浅浅地响着,窗前的风,轻俏俏地转过,掀动薄被的被角,似乎有谁,正在对床上的亡者低声嘱咐着什么。 段正站在离床前几尺远的地方,他想对着杜青鸾走过去,可是,举步的时候,却发现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所谓的咫尺天涯,就是这样的吧?那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给你的感觉,却犹如远在天涯。 终于都离开了么? 青鸾,此前,你我隔着心结,隔着丁柔,隔着无数的爱恨情痴怨。十年风月。那时,我没能走到你的身边去,而现在,我们隔着生死,隔着阴阳。此前的一切,你可全部都释怀了么? 段正咬咬牙,望着对着床上的杜青鸾,黯然神伤。 段青茗拉着春桃一直走到屋角的一侧,春桃有些担心地说道:“青茗,你和我都走了,就不怕你爹爹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杜青鸾只是被服下了暂时停止呼吸的药,全身僵硬而已,可以说,她不但没死,而且根本就不会死。可现在呢?若是这段正离得近了,发现了杜青鸾的异常,那么,一切的努力,可不都要白费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春桃姑姑你放心好了,不会的,我爹最现在伤心过甚,肯定不会察觉什么异样的……只不过,我们得去看看刘蓉,她很可能会做什么手脚……” 段正对杜青鸾的态度,段青茗可是看在眼里。那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飞了,现在,杜青鸾还没有入棺,段正一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因为他肯定是怕惊着他她,怕吓着了她的。 春桃听了,微微点头,说道:“青茗说得对,我们就跟着刘蓉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说话间,看到刘蓉匆匆忙忙地走过前面的屋角,她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头望来望去的,似乎在看什么。 段青茗和春桃对视了一眼,说道:“走,跟上去看看。” 转过前面的屋角,就看到有一个人影同样匆匆忙忙而来,一看到刘蓉,先是作了个揖,然后低声说起了什么。因为刘蓉正在春桃和段青茗的正前方,恰好挡住了那个人的脸,所以,看不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可是,看那情形,似乎不是这府里的人。 因为隔得比较远,有些话似乎听不到。可是,春桃的耳边异常,她听到刘蓉说道:“我不管啊,反正,你得把那床被子给我收拾好……在那个杜青鸾入棺之前,收起来,不能让别人觉察到异常,听到没有?” 那个人低头,应了一句什么,又问刘蓉:“难道说,那个杜青鸾真的要入段家祖坟么?” 刘蓉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倒是想,不过,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第六百六十三章 刘蓉的阴谋之现形记 春桃的眸子转了转,似乎想起了什么。 可是,这边,刘蓉对面的人又说道:“可是,那个上春桃的丫头好象还在那里吧?这杜青鸾要办丧事了,她又是贴身的丫头,不会离得太远,到时,我怕人又多,怕是不好下手吧?” 听这人的语气,既不象下人,更象是对杜青鸾和春桃十分熟悉的样子,春桃惊诧于他的语气,更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可是,当想看清那人时,却越不过刘蓉的肩膀,所以,怎么都看都看不清楚。只是看那身形,听那声音,春桃依稀地觉得,这个人,似乎从哪里看过一般。春桃正在疑惑之间,刘蓉那边又开口了。因为隔得太远,春桃要努力的听清楚他们说话,所以,就将心里的想法,暂时的搁下了。 刘蓉想了想,说道:“你放心好了,过会儿,我会过去,然后,你趁人不注意的时候……” 刘蓉的声音更加低了,春桃认真地听了半天,也只听出什么“被子”,什么“烧毁”之类的。看来,刘蓉似乎在让那人想法子把被子抱走,然后烧掉,不留下任何证据。 春桃知道,这两个人是在商量怎么拿到被子呢,下面的,也听不到了,春桃索性拉着段青茗,走到一边,悄声地告诉段青茗刘蓉说过的话,好让段青茗有个心理准备。 段青茗听了,想了想,说道:“春桃姑姑,就趁她取被子的时候,我们抓他个现形儿!” 春桃点了点头,两个人商量完毕,再抬起头来来,刘蓉似乎已经走了,那个人,也离开了。 春桃拍拍段青茗,两个人也看看四周没人,顺着原路悄声地返了回去。当两人回到静苑的时候,丫头们还在忙碌,而段正还呆呆地坐在原来的地方,似乎一动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杜青鸾的死,给了他相当大的打击,到了现在,他还没有从悲痛之中解脱出来。 段青茗看了,心里有些难过。毕竟,段正再怎样,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她的父亲,也曾经给了她生命的宠爱。可是,为了设计刘蓉,她不得不连自己的父亲都给骗了。 段青茗上前一步,说道:“父亲,死者已矣,还望节哀。” 段正的眸光,一直停留在杜青鸾的身上,寥落无比地说道:“你杜姨妈一生孤苦,她曾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可终是我负了她,所以,她抛下我先去了。” 段青茗心道,不光是杜姨妈吧,就连丁柔,又何尝不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段正的身上呢?可惜的是,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了。 微微地吁了口气,段青茗说道:“可是,爹爹,杜姨妈一定知道您的心的。” 说不得,现在段正的话,杜青鸾都可以听到的呢,只不过,她听到之后有什么反应,就要等她醒来之后再说了。 段正原本想陪杜青鸾的。可是,铁峰又来了,他先是朝段青茗见礼,然后走上前去,附在段正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段正立时点头,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 段正犹豫着走到段青茗面前,交待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段青茗望着段正,总觉得他这阵子忙得过分了些,可是,眼前的情形倒也没有多想,就让段正离去了。 段正走了,春桃走了进来,她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现在怎么办呢?” 段青茗冷眼朝院子里正在将棺木抬过来的那些人,说道:“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这里看着就可以了。” 春桃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春桃被夏草儿劝出去吃饭,段青茗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也走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小丫头在那里,似乎没有精神的,在打着瞌睡。 忽然,灯影一闪,满室晃动,紧接着,似乎有谁越窗进了屋子。 只见那个人快速地走到杜青鸾的床侧,然后,伸手就去揭杜青鸾身上的被子。 杜青鸾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有些蜡黄,可是,却和死人的脸,有着莫大的区别。 被子揭开的瞬间,那个人瞬间呆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想将手伸到杜青鸾的鼻子下时,然而,屋外,却传来走路和说话的声音,那是春桃? 夏草儿陪着春桃走进屋里,只听夏草儿说道:“春桃姑姑,你吃完东西就歇着吧,我帮姑姑守一阵子。” 春桃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有些微微的沙哑:“不用了,我要陪着小姐……” 那个黑衣人只犹豫了一瞬间,只听屋外陡地传来春桃的怒喝声:“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抱着被子,快速地越窗而出。春桃跑进屋来,只看到杜青鸾身上的被子不见了。她的整个人只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夏草儿一眼就看到杜青鸾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再看看刚刚翻出窗口的黑衣人,她被吓得“啊”了一声,向后躲去。春桃却快速地跑了窗口前看了看,那个黑衣人身形如电,早已没有了身影。春桃转过身来,又抱了一床被子给杜青鸾,然后,一拉夏草儿,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别走开。” 夏草儿听了,连忙点头道:“好的,姑姑你快去吧,可不能让那个人跑了。” 只见那个黑衣人快速地翻过围墙,然后,借着夜色的掩盖,只见几个起落,就跑到了一个隐蔽的屋子。 那是一排靠着围墙的屋子,平日里很少有人居住,只见那个黑衣人跑进屋子,一下子就掩上了门。屋内点着灯,可是光线昏暗,他转过身,只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被子拿回来了么?” 黑衣人点头,说道:“拿回来了。” 听那声音,正是刘蓉的。她上前两步,朝那黑衣人说道:“有没有被人发现?” 黑衣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刘蓉已经低声说道:“这被子得赶快烧了他……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事交给我来办。” 黑衣人想了想,说道:“好,我先走了,你一切小心!” 刘蓉点头,却没有说话。 黑衣人打开门,朝四周看了看,这才放心地掩门而去。屋子里只剩下刘蓉,还有王嬷嬷。 刘蓉看了一眼那条熟悉的被子,说道:“走,我们回去再说。” 要知道,在这黑夜里烧东西,实在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最好的办法,是先放着,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再处理这事儿。原本,若只为了一条被子,刘蓉是不需要亲自跑过来一趟的。可是,这暗算的不是别人,却是杜青鸾,所以,由不得半点的粗心,刘蓉这才亲自跟了过来,就是为了能拿到这条被子。 王嬷嬷看了刘蓉一眼,说道:“老奴省得了。” 说完,抱了被子,和刘蓉一起出门。 然而,两人刚刚转过屋角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段正的声音:“蓉儿,你这是从哪里来?” 刘蓉听了,不由地一惊,段正怎么来了? 刘蓉抬起头来,只看到前面的屋角处,闪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伟岸而且英俊,虽然在黑夜之中,可也散发着令人心动的魅力。 那个人,身材颀长,英气逼人,不是段正,又是谁? 在这个时候看到段正,刘蓉不由心中一惊:“这么晚了,老爷怎么会在这里?” 段正缓缓走到灯光之下,朦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给他似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段正走上前来,低头,他望着刘蓉,淡淡地说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话啊……你倒是说说看,蓉儿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嗯?”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不用解释,没有退路 段正的声音很淡,乍一听,和平日里的闲话细聊并没有什么分别。可你再仔细听,总觉得在些什么情绪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入夜的风,穿过郁郁花间迎面而来,在拂过枝叶的时候,也辗转吹过段正长长的衣衫,风吹衣衫动,将他有些飘渺的声音吹散。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和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地方。 可是,还是不对。 说不出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声音,可听在刘蓉的耳里,她却总觉得,段正的话里,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杀伐气息。宛如冬日的冰裂,在初春的第一声惊雷之中,霹雳一般地响起。 刘蓉站在那里,只觉得登时一怔,她不由地跨前一步,嗫嚅着低声说道:“那个……婢妾……” 下面的话,忽然没有办法说下去了。 屋角处,人影闪了一闪,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又有数个人影闪了出来,黑夜的寂寞光影,照在那些人的身上,淡淡的光沫,却显得那样的刺眼,那样的嘲讽。 先是段青茗,再就是春桃。 刘蓉忽然发现,段正居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段青茗一脸的冷笑,春桃则带着满脸的怒气。 这两个人,怎么都在这里? “老爷……” 刘蓉的脚步顿在那里,再望向段正的时候,已经带了说不出的恍惚,她再叫了一声:“老爷……” 段正望着刘蓉,眼神冷而锐利,独独没有昔日面对她时的柔情和迁就。这样的段正,既是陌生的,又是可怕的。 刘蓉不由“登噔”地后退两步,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种不祥的感觉。 段青茗上前一步,望着刘蓉,淡淡地说道:“天都这么晚了,刘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春桃在一边冷笑道:“是啊,刘姨娘,你拿着这床被子,又是要往哪里去呢?莫非,你的床睡来不舒服,所以,才专门跑到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来休息来了?” 刘蓉望着两人,却觉得说不出话来。 春桃眸光转了转,走上前去,她围着刘蓉转了一圈,忽然笑道:“刘姨娘,这床被子怎么这样熟悉呢……咦,对了,我想起来了,刘姨娘的这床被子,和我们小姐身上一直盖着的那一床,可真的是一模一样啊,若不认真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呢。……刘姨娘,你说说,你是不是刚刚走错了门儿,将我家小姐身上盖着的被子给顺手牵羊地拿来了?” 刘蓉望着春桃用力地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王嬷嬷看到刘蓉不说话,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一步,说道:“胡说,我们姨娘拿着的被子,怎么会是你家主子的呢……莫不是你看错了么?” 春桃望着刘蓉,只是笑,冷笑,却不说话。 一侧的段青茗走上前去一步,笑道:“王嬷嬷,你也不要不承认,这被子呢,还真的是杜姨妈身上盖的那一床……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这床被子是我的,我盖过的东西,哪里不认得的呢?” 王嬷嬷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她和刘蓉似乎掉进了一个事先预设好的陷阱里,现在,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逃出来了。 王嬷嬷忽然冷笑道:“大小姐,春桃姑娘,老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可这床被子是老奴做了,想送给二小姐那里去的,经过前面的时候,老奴去方便,让刘姨娘等了一会儿,怎么一出来就看到这么多人在这里……而且,你们还说什么?说这被子是大小姐的?这些,老奴就真的不明白了……” 段青茗看了王嬷嬷一眼,忽然笑道:“王嬷嬷,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故事么?你手里拿的这床,明明就是我的被子,昨日里,我才刚刚送了给杜姨妈,怎么到头来,却成了你做的,要送给兰妹妹的了呢……” 王嬷嬷的脸色,蓦地惨白了一下。 段正不去看王嬷嬷,他只是看着刘蓉,低头,问道:“蓉儿,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刘蓉垂下头去,沉默半晌,这才说道:“不错,这被子的确是仿着大小姐的被子做的。兰儿这几天总吵着说被子厚了,热了,所以我叫王嬷嬷临时做了一张……这不,这两天事多,婢妾刚刚准备送过去给兰儿,就碰到老爷您了……” 刘蓉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低,到了最后,竟然变得蚊子哼哼一般的几不可闻了。 明明,被子就是被子,既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东西,自然布料颜色都会差不多,即便不是,刘蓉也可以出去买的啊。可是,为什么段青茗这一见面,就说这被子是她的呢?这不得不让刘蓉觉得起了疑心。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段正。 段正在这里,刘蓉无论说什么话都得小心了,因为,若是说错了一句话的话,真不知道,要用多少句话来遮掩了。 听了刘蓉的话,春桃抢先冷笑起来:“刘姨娘啊刘姨娘,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骗人么……小姐的人刚刚仙去,你就偷偷地拿了她的被子走,难道说,你就不怕小姐在天之灵晚上来找你么?” 刘蓉看了春桃一眼,淡淡地说道:“春桃你这是哪里话啊?我知道你失去了杜大小姐心里难受,可是,也不能大半夜的,说什么我手里的被子是你家小姐的啊……今日,这棺木已经准备好了,杜大小姐都入了棺了,还盖什么被子呢?你真是开玩笑了。” 刘蓉一边说,一边无意地瞄了一眼段正。对方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淡淡地看着她,犹如井水之中的暗涌一般,幽深得令人看不到底。 听到刘蓉还在狡辩,春桃摇了遥头,说道:“今日,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不见棺材不了落泪了……刘姨娘,你很快就会知道,你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蓉只觉得心里一跳。可她还是冷着脸说道:“春桃,好歹你也是站在段府的地盘上,说是奴婢不是奴婢,说是客人不是客人,你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 春桃终于不出声了。她摇了摇头,然后,身子朝后离开了一点儿,说道:“刘蓉,我只是奉劝你一句……冥玩不灵的下场会很可悲,而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春桃的话,笃定而且冰凉,令刘蓉听了,又是心里一跳。 段正大步地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刘蓉的衣袖,低头,狠狠地朝他说道:“蓉儿,我只问你一次……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段正的声音充满了暴怒以疯狂,及宛如飓风的风眼,似乎在一瞬之间,就可以吞没一切。 刘蓉闭了闭眸子,低声说道:“老爷……不是……” 下面的话,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下去了。 段正忽然将刘蓉用力一甩,然后,咬牙,低声咒了一句:“你到了现在,居然还不承认?” 刘蓉忽然觉得眼眶干涩。 今日的段正,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冷酷,似乎是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地,都会将她撕成碎片。 刘蓉被甩了个圈,差一点儿跌倒。她吃力地扶着一侧的花树站了起来,望着段正,泫然欲泣道:“老爷。” 似乎,刘蓉有许多话要说,似乎,她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刘蓉可怜兮兮地望着段正,似乎想让段正的眼神对自己温柔一些。 然而,段正已经转过身去,他不看刘蓉,只是冷冷地,也淡淡地说道:“刚刚帮你偷被子的那个人,已经什么都招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只是偷了被子? 刘蓉一听,蓦地脸色惨白,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刚才偷被子的那个人?他全部都招了么? 刘蓉不由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段正的袖子,朝段正哀求道:“老爷……我不知道什么人偷了杜大小姐的被子……你要相信婢妾啊,婢妾可都是清白的。” 段青茗淡淡地笑着,走上前去。她望着刘蓉,淡淡一笑,说道:“其实,刘姨娘你即便承认了也没有什么所谓呢……因为,这一床的确是我的被子,我送给杜姨娘的那一床……不过就是一床被子嘛,你承认了,爹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刘姨娘,你又何苦如此坚持呢?” 是啊,横竖不就是一床被子嘛,即便刘蓉承认了,段正的确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因为,毕竟,只是被子而已! 可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么? 不要说刘蓉根本就不相信段青茗的话,不会相信段青茗有这么好心,退一万步来说,这床被子里,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若是那些东西被段正知道的话,那才真的会令刘蓉万劫不复。 不,刘蓉不会听段青茗的话,就如她根本就不会上段青茗的当一般。 想到这里,刘蓉惨然一笑,朝段青茗说道:“婢妾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冤枉婢妾,要说这床被子就是你的,可是,这床被子明明就是王嬷嬷新做的啊,真的是准备送给二小姐的啊……大小姐,若是您对婢妾有意见的话,还请直说,请不要拿婢妾准备送给二小姐的东西说事儿好不好?” 哟,这个刘蓉,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成了段青茗因为嫉妒她而反咬一口的了? 春桃的脸色一变,说道:“青茗,不用和她说那么多了,她这种人,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段青茗淡淡一笑,朝刘蓉说道:“刘姨娘的意思是说我嫉妒兰妹妹?” 刘蓉脸色一整,没有再说话。 段青茗朝王嬷嬷走支,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说这被子是我的,自然是有证据的……” 段青茗一手拉开王嬷嬷手里被子的一角,说道:“这是我绣的青竹,是用在头的那一边的……王嬷嬷,你不会告诉我,你也会刺绣这种东西吧?” 王嬷嬷低头一看,不由地变了脸色,因为,那条被子的正中,果然有一幅青竹的图样儿,而竹子的中间,则有一个小小的“茗”字。不用说,这床被子,还真的就是段青茗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我不习惯被子两头用,所以,被子盖头的一边总是会开的,所以才做了这个记号……原本,只是为了分辨上下而已,可如今,不料却被刘姨娘给错认了……说成了做给兰妹妹的。” 段青茗将被子的一角展示给大家看,她一边看,一边走近刘蓉,低声附耳说道:“刘姨娘,你的那床被子已经被我换了……” 刘蓉登时一惊,她不由地朝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地说道:“婢妾听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段青茗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我说,我将你做的那床被子,盖到了兰妹妹的身上的话,刘姨娘还听不懂么?” 刘蓉一听,不由斥道:“你说什么呢?兰儿怎么会用那种东西?” 那咱东西,可是经过专门的饲养,专门吸人精血的啊,可是,段青茗怎么说?她居然将那种害人的东西送给了段玉兰? 不,不对的,刘蓉昨天才从段玉兰的屋子里出来,段玉兰所盖的那床被子还是以前的那床刺绣绛红花的,这段青茗哪里换了呢?这分明是诈自己的呢。 想到这里,刘蓉不由地冷笑道:“大小姐这是什么话?你有被子送给你妹妹是你的心意,婢妾做给二小姐可是婢妾的心意,这岂可混为一谈?” 一侧的春桃不明白段青茗为什么要和刘蓉这般的磨牙。这个刘蓉,证据确凿,想赖也赖不掉了,又何苦和她这般的浪费唇舌呢? 再看看一侧的段正,脸色沉如铁,黑如墨,有一股说不出的雷霆怒气在他的宇眉之间浮现,很显然,他的忍耐,就快到了极限了。 春桃看看段青茗,再看看段正,蓦地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原来,她是在用这种磨牙的功夫,将段正的耐心一点一点地磨掉,段青茗要让段正知道,他一直信赖的,一直宠爱的女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见风使舵,狡猾无比的女人。 如此一来,打倒刘蓉的,不单单是证据,更有段正那曾经怀疑的心,和对刘蓉长期以来的信赖以及纵容。 春桃轻轻地吁了口气,不得不说,段青茗的这一招真的是够狠,够毒,够辣,够绝,够彻底,够决绝。 春桃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刘蓉将会万劫不复。 段青茗忽然轻笑道:“我说刘姨娘,你也不要想着离间我和兰妹妹,我和兰妹妹一向姐妹情深,兰妹妹年纪还小,即便有时有什么对我不住的,我也会看在她是妹妹的份上原谅她的……”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望着刘蓉,低笑道:“只可惜啊,那床被子,真的送给了兰妹妹,若刘姨娘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看看……哦……” 段青茗拍拍自己的脑袋,忽然笑道:“我倒忘记了,爹爹还有别的话要问你,还是等爹爹问完再说吧……”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段青茗忽然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对了,刘姨娘,我忘记告诉你了,那床被子上被我加了‘料’了,你都不知道啊……原本有了那东西的被子,加了料之后,更加厉害了,兰妹妹现在盖着,一定非常的舒服……” 刘蓉蓦地变得脸色惨白。 这个段青茗,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她真的不知道,段青茗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又哪一句才是假的了。 段正终于等不到了,他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倒是告诉我,这床被子,究竟是你做的,还是茗儿的?” 刘蓉看看王嬷嬷手里的被子,再看看段正,忽然厉喝一声:“王嬷嬷,你怎么能偷懒呢?我让你做一床被子给二小姐,你为什么拿了大小姐来充数呢?” 一侧的王嬷嬷脸色一片惨白。她知道,刘蓉为了保住自己,准备牺牲她这个多年的老佣人了。 可是,奴才就奴才,主子想要你死,就绝对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王嬷嬷上前一步,手里举着被子,就朝着段正和段青茗跪下了,她惨声说道:“回老爷的话,回大小姐的话……这被子的确是老奴偷的,前些日子,姨娘让老奴帮二小姐做床被子,老奴偷了懒,再加上年迈多忘事儿,把这事儿给忘记了,直到今日里姨娘问起,老奴没法子,只好偷了大小姐的这一床,打算先蒙混过关,以后再赔给大小姐。” 王嬷嬷的人跪在阴暗里,神色惨淡,面容苍白,似乎,她真的是偷了段青茗的被子,而诚心地悔过。 刘蓉望着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仆,眼里也有泪水。她深知道,段青茗不但恨自己,更加恨王嬷嬷,若是王嬷嬷伏了罪,落到了段青茗的手里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眼下的她,唯有舍弃王嬷嬷,才能保全自己啊,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刘蓉打算这将自私进行到底。 是的,人在遇到险境的时候,自然是要保全自己。因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可能会再次翻身,因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可能讨回别人欠自己的所有。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你承认了罢,没有什么的 这种心态,既然是人之常情,刘蓉自然也不会例外。 刘蓉咬咬牙,她蓦地转身,伸指一指,朝着王嬷嬷大声地怒喝道:“好你个刁奴啊,交待你的事情,你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可你居然敢偷大小姐的东西来顶缸,你是不是老胡涂了?” 刘蓉的话,已经在间接帮王嬷嬷求情。 老了,胡涂了,那么,也应该被人网开一面了。 王嬷嬷羞愧地低下头去,只是求饶。却不说话。 然而,刘蓉忽然发现四周的气氛有些怪。 按照道理来说,这王嬷嬷认罪了,段正应该生气,段青茗应该兴灾乐祸啊……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天顶的冷月斜过前面的屋檐,照在跪在地上的王嬷嬷的身上,那样的凄凉,那样的冷清,甚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冰冰的味道。 刘蓉诧异地抬头。她忽然知道哪里不对了。 段正冷冷地俯视着她,既不动,也不说话。 段青茗淡淡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充满了讥诮和冰冷。 春桃也看着她,那眼神,活象在看一个傻瓜。 刘蓉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蓦地变得“刷”白。 刘蓉忽然想起,她似乎忽略了许多东西。 春桃说她偷了杜大小姐的被子。 段青茗一口咬定这被子是她的。 段正问她为什么不承认。 现在,王嬷嬷承认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和王嬷嬷呢? 刘蓉心里一怔,不由地上前一步,她伸出手去,朝段正轻轻地唤了声:“老爷……” 刘蓉的意思,原本是想捉段正的衣角,可是,就在段正的衣衫,即将落入刘蓉的手心的时候,段正忽然恼怒地一转身子。那一抹灰色的衣宫外孕,顿时又飞离了好远。 她的手,就举在那里,穿指而过的风,带来一片冰凉的感觉,让她既不想松,可什么都抓不到——是的,她这半生倥偬,可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抓不到。 段青茗倒退了半步,春桃也倒退了半步。只不过,春桃退开了之后,从王嬷嬷手里接过被子,然后,站到了段正的身后。 王嬷嬷仍旧跪在那里。就象是久远月光投下的影子一般,一动都不动一下。 刘蓉仍然站在那里,脸色凄惶,神情苍白。 段正望着刘蓉,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他开口了:“蓉儿,我原本以为你会承认的……” 刘蓉有些迟疑地看了段正一眼。 段正想她承认什么?她又有什么好承认的呢?向来成王败寇,她输给了丁柔,输给了杜青鸾,现在,又输给了段青茗。她输了,她认,可是,为什么要她承认呢? 段正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我让青鸾进入祖坟你不高兴,可是,你也不用用这种法子泄愤啊……你偷了青鸾的被子,你究竟想做什么呢?不让她安宁?还是想告诉我你的不满呢?” 微微地顿了顿,段正又说道:“你有什么,自然是可以告诉我的。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却做了这等小孩子的举动,这若传了出去,你叫别人会怎么笑你呢?你不为你自己的体面着想,也要为我段府的体面着想啊……” 这下,刘蓉只觉得风中凌乱了。 什么什么什么? 依段正的意思,只说是丢了被子?难道说,他还没有发现这被子里的玄机么?那么,也就是说,段正对于杜青鸾的死因还是一无所知了?他前来质问自己,就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偷杜青鸾的被子么? 可是,为什么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为叙,要让自己心惊胆战呢? 刘蓉笑了,可是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长线一般的划下——原来,段正和她开了个玩笑么?原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呵呵,她原本以为,万劫不复的戏码,就只是虚惊一场? 刘蓉只觉得泪水从喉咙里倒灌而下,她张了张口,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蓉没有开口,一侧的王嬷嬷倒是开了口了,她低声说道:“回老爷的话,您就饶过姨娘吧……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情啊,是老奴……一切都是老奴的错啊,听到老爷要让杜大小姐进入祖冢,老奴觉得心里气愤,可是,人死为大,老奴不能拿杜大小姐泄愤的,后来这想来想去的,就拿了杜大小姐的被子,想让杜大小姐知道,她用的,盖的,可都是段府的啊……而且,她并未出阁,哪来的脸面啊……” 王嬷嬷跪在那里,老泪纵横。似乎,她真的后悔做了这等下作的事情,似乎,她真的知道错了。 一侧的刘蓉看到王嬷嬷哭泣,自己也难过起来,她一下子抱住王嬷嬷哭了起来:“王嬷嬷,你好胡涂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想过没有?杜大小姐是老爷未过门的妻子啊,她是要进入祖冢的人啊……你怎么能这么胡涂呢?” 刘蓉一边哭,一边捶了王嬷嬷两下,那语气,那神情,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段正望着刘蓉,眼神不住地变幻,也不知道应该去劝,还是应该去扶。 而一直站在段正身后的段青茗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刘蓉,自然是虚惊一场啊,只不过,这虚惊就要过去,接下来的,才是最致命的杀着……呵呵,刘蓉,她怎么舍得能将你致于死地的厉器,一次性的拿出来,然后,全部都展示在你的面前呢…… 刘蓉,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春桃,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小丫头恍无声息地后退,然后,飞快地朝着一侧跑开了。 段青茗抿了抿唇,忽然,她朝前一步,朝跪在地上和王嬷嬷抱成了一团的刘蓉说道:“刘姨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也不看看,爹爹对你如此的好,你却居然做出这等让人齿冷的事情出来……你这可不是在败坏我爹爹的名声,败坏我段府的名声么?还有兰妹妹……你想想,这事她若是知道了,你让她怎么想呢?” 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羞愧至极地抬起了头,她朝段青茗说道:“大小姐,都是婢妾的错,是婢妾平日里太纵容王嬷嬷了,她又一心想着替婢妾出口气,这才导致了今日之错啊……婢妾已经知道错了,这一次的事情,实在不应该,所以,无论老爷怎样罚婢妾,婢妾都甘之如饴……” 段青茗听了,摇了摇头,说道:“刘姨娘,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勾-结他人,算计杜姨妈……” 刘蓉越听段青茗的话,越觉得不对味儿。什么叫勾-结他人啊?她即使真的勾-结了,你不知道,自然不做数了,所以,这事儿,刘蓉又哪里敢承认呢? 所以,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横竖,这段青茗还不知道杜青鸾的死因,所以,无论她在这里怎样乍呼,刘蓉都只当她在唱歌了。 段青茗似乎没有放过刘蓉的意思。她又指责道:“刘姨娘啊,这一次,我也帮不了你了……你可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看看爹爹生气的样子,指不定怎么罚你呢……唉,你还是认命吧……” 刘蓉听了,嘴角不由地抽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多谢大小姐,婢妾知道错了。” 自然的,刘蓉的认错,就只是一种姿态,只是让段青茗无话可说,无话可怪……是的,她都已经好好地认错了,段青茗还能说什么呢? 第六百六十七章 所谓刺客之请君入瓮 所以,刘蓉的所谓认错,其实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堵段青茗口的权宜之计。 段正似乎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了。他听了段青茗的话,摇头,正要上前去和刘蓉说什么,忽然,身后的不远处,蓦地传过来段誉小小的、而又雀跃的声音:“爹爹,爹爹,你看看誉儿厉害不……誉儿帮您抓到了一个刺客……” 什么?刺客? 而且还是段誉抓的?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去,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来段府做刺客。刘蓉也跟着抬头,可惜的是,她被春桃以及段青茗的身子挡住了,根本就看不清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是谁。 段正回头,只看到淡色的月影之下,段誉小小的身影正一晃一晃地朝他跑来。段誉的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压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上前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刘蓉,还有抱在春桃手里的被子,那人不由地脸色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 段正冲上前去两步,一把抱起了飞奔而来的段誉,上下将他检查了一番,这才有些震惊地说道:“誉儿,你说什么?你居然抓到了刺客……怎么?那刺客没有伤到你吧??” 在段正的心里,神马刺客的都是浮云,只要段誉没事,他就真的放心了。 段誉“格格”地笑着,他一边笑,一边眨眨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蓉,说道:“是啊,就是刺客,穿着一身的黑衣,还拿着一把剑,一看到孩儿举剑就砍……不是刺客是什么?孩儿怕他对爹爹和府里人不利,于是,就给抓回来了。” 段正转身身去,看了一眼那个神情委顿,身子有些佝偻的黑衣人,拍拍段誉的肩膀,又搂紧了一些,这才朝那个刺客蹙眉,问道:“你是谁?来我段府意欲何为?” 这边,段青茗一看到那个黑衣人来,连忙朝春桃说道:“春桃姑姑,你先让人带刘姨娘下去,等候爹爹发落。” 春桃点了点头,走到刘蓉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刘姨娘,你勾-结他人害我家小姐的事情已经坐实了,现在,走吧,等候段老爷的发落吧……” 什么叫勾-结他人暗害杜青鸾啊? 刘蓉听着春桃的话,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妥,再看看那个被押得近了的黑衣人,她想看个明白的,可是,被杜青鸾挡住了,根本就看不清楚。 刘蓉刚刚想解释什么,可是,春桃已经迎面走来,轻轻地朝着她的身上一拂,她顿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刘蓉说不出话来,只好在春桃半是强迫,半是搀扶的手势下,走了。王嬷嬷看到刘蓉走了,也急忙跟了上去,现场里,就只剩下了段正,段誉,段青茗,以及押送那个黑衣人的家人。 那个黑衣人脸上一派灰败之色。他望着段正恨恨地说道:“我来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哼,这个段正,还真是个喜欢惺惺作态的主儿,明明,刘蓉什么都已经招认了,他居然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审问自己? 段誉在段正的怀里,望着黑衣人,脸上笑得一派的天真:“哎,我说,你还是快些回答我爹爹的话吧,要不,他老人家一个不小心的,你可就真的惨了……” 那个黑衣人又恨恨地看了段誉一眼。冷道:“你们父子都好狠的心啊……” 段誉脸色一冷,说道:“你还是快说实话吧……要不,那个瓮可还是准备好放着的呢……” 那个黑衣人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那个瓮……那个瓮……只要一想起来,那个黑衣人几乎被烧焦的手,就似乎变得更加疼痛起来。 段正的手法,他倒是没有领教过,可是,这个段誉,只不过是一个几岁大的孩童,手段已经毒辣得令久经江湖的他,闻之色变了。 这个段誉,先是拿迷-药抓住了自己,然后,他又施进了各种方法让自己就范,而最令这个黑衣人惊恐的,就是请君入瓮的卑鄙做法了。 段正望着段誉,奇怪地问道:“誉儿,那个什么瓮啊?” 段誉眨眨眼,仰起脸来。浅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天真和邪恶混合的惊世之美。他望着段正,笑道:“没有啊,就是一个比喻,那就是请君入瓮啊……” 段正点了点头,却反问道:“你明知道他是一个刺客,你居然还请他入屋?” 段正把请君入瓮,理解成请君入屋了。 段誉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他心道,若是段正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的话,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要知道,这“请君入瓮”啊,可是一个唐朝的典故。 而这个典故很出名。知道的人也很多。故事说的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女皇帝,也就是唐朝的女皇武则天朝代时的一个故事。 武则天当了皇帝之后,有很多前朝的旧臣不服,那些人不断的提出异议,不断的造反以及抗议。武则天为了镇压反对她的人,就任用了一批酷吏。到处监视朝臣,并设下许多酷刑之类的来惩罚他们。这些酷吏之中,其中有两个最为狠毒,一个名叫周兴,一个史叫来俊臣。这两个人沆泄一气,他们利用诬陷、控告和惨无人道的刑法,杀害了许多正直的文武官吏和平民百姓。可是,这样的酷吏,也终有得到报应的一天。 有一回,一封告密信送到武则天手里,内容竟是告发周兴与人联络谋反。武则天生平最恨的人就是有人反对她,有人造反。所以,她看到信之后大怒,责令来俊臣严查此事。来俊臣接到圣旨之后,心里直犯嘀咕。他想,周兴是个狡猾奸诈之徒,仅凭一封告密信,是无法让他说实话的呀。可万一查不出结果,太后怪罪下来,我来俊臣也担待不起呀。这可怎么办呢? 来俊臣苦苦思索半天,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周兴请到自己家里。两个人你劝我喝,边喝边聊。酒过三巡,来俊臣叹口气说:“兄弟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老兄有何办法?”周兴得意地说:“这还不好办!”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不说话。 来俊臣立刻装出很恳切的样子说:“哦,请兄长请快快指教。”周兴阴笑着说:“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你想想,那样热的瓮,那样残酷的手法,还有什么样犯人能顶住而不招供的呢?” 来俊臣听了,连连点头称是,他随即命人抬来一口大瓮,按周兴说的那样,在四周点上炭火,一切准备好之后,来俊臣回头,对周兴说:“宫里有人密告你谋反,上边命我严查。可是,我知道,老兄你是不肯轻易说实话的……所以,现在对不起了,就请老兄自己钻进瓮里去吧。” 周兴一听,手里的酒杯“啪哒”一声掉在地上,跟着,周兴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来俊臣连连磕头,说说:“我有罪,我有罪,我招供!” 就连一个长年玩弄酷刑的人都可以轻易的招供,这个故事说明了这种刑罚的残酷,还有就是施刑者的残忍,以及灭绝人性。 这一次,段青茗捎信,告诉段誉,说是有这么回事。而段誉知道,对于这种的亡命之徒,寻常刑罚,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可若是挖眼割喉的,既残忍又血腥,也不符合段誉的性格,所以,他干脆的,就将黑衣人扔到了那个瓮里,让他试了一下。 第六百六十八章 偷被子的贼 以段誉的意思,原本是想着看那个瓮是不是真的好用,是不是真的令人谈虎色变呢。二则,段誉就是想看看,看看那个黑衣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种江湖的硬气和匪气,宁折不弯,临危不惧。可没想到的是,这个黑衣人表面是个硬气的主儿,可是,一看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刑罚,一下子就焉了。于是,段誉才只是牛刀小试了一下,那个黑衣人就乖乖地投降,全部统统地招供了。 这边,段青茗的心里还在忐忑。 她其实并不知道段誉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那个黑衣人,又生怕段誉的法子不牢靠,会功亏一篑,所以,就掐准时间,哄骗了刘蓉几句供词。目的就是想让黑衣人听到,以为刘蓉已经全部招了,准备获罪。给黑衣人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 而另外的一边,那个黑衣人看了段誉的手段,早就怕得不知道昏三昏四了,只恐怕段誉还会用刚才的手法对付自己,所以,根本上就是不敢说假话了。 两方面里的重合,事情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段正看到段誉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拍拍段誉的小肩膀,说道:“儿子,说说看,是怎么抓到这个刺客的?” 段誉“嘿嘿”一笑,拍拍心口,卖萌地说道:“回爹爹的话,这个黑衣人其实非常蠢的,就象个母猪一样,他被我发现了,居然还想走,我叫人前后堵住他,然后用药耗子的药用力一洒……就抓到他了。” 段誉可以说得是声情并茂。他望着段正,一脸献宠的样子,令段正忍俊不禁起来——这个段誉啊,怕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一般才抓到这个黑衣人的吧?要不然的话,就凭黑衣人的身手,手无缚鸡之力的段誉,哪里能是他的对手呢? 话虽然这样说,可段正着实对段誉的做法感觉欣慰,他抚了抚段誉的头顶,说道:“不错,真不愧是我段正的儿子。” 段誉心道,你段正的儿子可真不怎么样,我就因为不是,所以,才比较厉害。话虽是这样,可段誉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他又“嘿嘿”笑笑,指了指黑衣人说道:“爹爹,你还是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闯我段府,究竟想对谁不利吧?” 黑衣人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是你府里的姨娘刘蓉让我来的。” 他说的是刘蓉,而不是刘姨娘。 段正一听,不由地怒喝一声:“你大胆……” 这个黑衣人不是刺客么?怎么这一转眼的,又和刘蓉扯上了关系了呢?而且,刘蓉只是一个妾室啊,一个外人直呼她的名字,本身就已经令人生疑了。你叫段正怎么不怒? 段誉看着段正,眸光一转,忽然淡淡地说道:“爹爹,您是不是应该听他把话说完?” 段誉一边说,一边朝黑衣人望了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你就把你来这里的目的,五一十地,全部都告诉我爹爹吧……” 段誉带着警告的话,让黑衣人又开始了阵阵战栗。他的身上,有一阵焦糊的味道顺着流风而来。混合着他身上的汗液的味道,实在是难闻极了。 黑衣人的手被烫伤了,脚也被烧坏了,鞋子,早让段誉的人脱了,不知道扔在哪里去了,脚下的石子很是硌人,硌破了刚刚结成的薄疤,只动一下,就痛极了。 黑衣人站在流风口处,被入夜的冷风一吹,顿时觉得浑身都痛得厉害,可是,再厉害的痛,也没有刚刚所看到的段誉的手段更加可怕了吧? 那种可怕,宛如一场恶梦绕身一般,无论什么时候,你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心惊胆战。 黑衣人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说道:“刘姨娘让我来,是想让我帮她偷一床被子……” 偷一床被子? 可是刚刚刘蓉承认的那一床么? 段正眉毛一扬,不由地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王嬷嬷已经承认是她去偷杜青鸾的被子,而理由呢,则皆因担心主子所致,现在,被子已经拿回来了,段正虽然因为刘蓉的举动而生气,可归根结底的,只是一床被子而已,略微的惩罚一下刘蓉也就是了,可是,现在,怎么又扯上了这床被子呢? 段正不由地抚了抚额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床被子的背后,似乎还有某种故事呢。 黑衣人望着段正,语气没有半点的迟疑——就将刘蓉叫他来的目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部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横竖的,这都是因为段府之中的内斗而来,到时候,这些人想要怎样,就怎样吧,可真的不管他的事情呢。 段正听着,脸色越变越阴沉。 黑衣人就是刘蓉使了大价钱请来,目的,就只为了一床被子的。而且,指明了,就是杜青鸾身上所盖的那床被子。因为,据黑衣人所知,那床被子上,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足以令杜青鸾致命。原本,这事也不用惊动他的,可是,就因为杜青鸾身边的丫头春桃太过机警,本身又懂武功。再加上春桃整天守在杜青鸾的身边,而杜青鸾本身就是个难缠的主儿,刘蓉若想下手,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为了安全起见,刘蓉才不得不请动了黑衣人这副大驾。黑衣了马到成功,被子就是由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盖到杜青鸾的身上去的,现在,又是他原封不动地将被子偷回来的。 黑衣人的话说完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发落。 段誉站在段正的身后,不由地转了转眼珠儿。黑衣人看似诚实,其实并没有表面的那么老实,可他虽然聪明,还是露出了马脚——首先,他唤刘蓉的时候,并没有象一个陌生人一般,唤“刘姨娘”,而是以熟人的口吻,唤的“姨娘刘蓉”。这其二呢?黑衣人既负责把被子盖到杜青鸾的身上,又负责把他偷走。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说,他和刘蓉至少打了两次以上的交道。 这些,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段誉在古代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有些细节,还是不能忽略的。 忽然,段誉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就看到了站在一侧的段青茗。 段青茗一直沉默地站在段正的身后,此时,她拉了段誉走到一侧,轻声问道:“誉儿,这个黑衣人没说实话。” 充其量,这个黑衣人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另外的一半,要么就是没说,要么,就是骗人。 段誉想了想,说道:“那么,我让他全部说出来?” 既然黑衣人有所隐瞒,段誉就不会放过他,可现在的问题是,要当着段正的面,让这个狡猾的黑衣人来个什么都说到底,究竟要使个什么法子呢? 段青茗想了想,唤过段誉,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段誉听了,不由地点头,然后,乐颠颠地去了。 这边,段正还在沉默着。他的的人,就站在这一顺而过的流风里,深夜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样斜斜地铺在地上,有一种无法压抑的怒气,正从他的身上,渐渐地弥漫出来。 段正狠狠地望着那个黑衣人,他的唇,紧紧地抿着,手心也握得紧紧的,似乎,他生怕自己一生起气来,就会忍不住上前一步,将黑衣人的肚子掐断一般。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原本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被子事件,现在居然成了盖杜青鸾的凶手? 第六百六十九章 挟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原本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被子事件,现在居然成了盖杜青鸾的凶手? 可是,那条被子,段青茗不是说是她的么?现在,怎么又变成了害人的东西呢?而且,那床被子,为什么又成了害人的东西了呢?难不成,是段青茗想害杜青鸾?可是,听着也不象啊,且不说段青茗和杜青鸾向来感情极好,单单是看段青茗指正那被子是她的进修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足以可以证明,那床被子,肯定没有什么龌龊的东西。 段正冷着眸子,朝黑衣人走了一步。一侧的段青茗看着,不由地眯了眯眼睛,看来,这次段正真的是怒了,这个黑衣人的下场,真的不会怎样了。 段誉很快就转了回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他跑到黑衣人的面前,望着黑衣人,说道:“哎,这个东西,你认识不?” 黑衣人看了一眼,忽然就变了颜色。 段誉的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虫子,那虫子,若不细看,就象是一块黑色的被疤。贴在段誉小小的手心,还在不停地蠕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一般。 黑衣人问道:“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段誉望着黑衣人,轻轻地启唇,说道:“被子。” 黑衣人一听,不由地说道:“你胡说……” 段正一步一步地朝着黑衣人走来,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誉儿,你让开。” 段正这是怕黑衣人对段誉不利。 段正看出来了,那个黑衣人此前好象中了什么迷药一般,可现在已经恢复了好几成,以他的功夫,想挟持段誉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段正是在提醒段誉,叫他小心黑衣人的后着。 段誉听了段正的话,连忙“哎”了一声。他迈着小腿,就要朝段正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段誉举到自己的面前,阴恻恻地说道:“放了我,要不,我要了他的命……” 段正一怔,想去救,可是,如此远的距离,已经赶不及了,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段誉落到了那人的手里,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一侧的段青茗跨前一步,望着黑衣人,慌张地说道:“别伤了我弟弟。” 黑衣人看了段青茗一眼,冷道:“你们放了我,我就放了他。” 段青茗脸色苍白地看了段正一眼,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段正怒道:“你先放了我儿子再说。” 黑衣人提着段誉的手,又紧了一分,他说道:“你还要不要你儿子的命?若要的话,快些放我走。” 两方僵持下来,黑衣人只觉得手脚发软,他想起段誉此前的酷烈手段,不由地怒道:“死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段誉眨眼,望着黑衣人,说道:“我们和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们?” 黑衣人冷道:“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段誉又再眨了眨眼睛,说道:“那我也给你钱,你放了我。” 黑衣人摇头:“太迟了,我只忠于第一个委托我的人……” 段誉说道:“刘姨娘让你偷被子,你已经偷了,契约已经完成,现在,我给钱,你帮我办事好不好?” 黑衣人听了段誉的话,似乎愣了一下,可是,很快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段誉忽然问道:“你和刘姨娘很熟?” 黑衣人警惕地望着段誉,说道:“你想问什么?” 段誉摊开手,说道:“若是不熟悉的话,为什么放着我的生意不做,而替她卖命呢……更何况,我的价钱一定比她高。” 黑衣人看了段誉一眼,摇头:“你太狡猾了……刘姨娘可是我们的踏实客户……” 一侧的段正和段青茗听了,都不由地脸色变了一下。 刘蓉是这个黑衣人的忠实客户?那么,他们的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段誉望着黑衣人,说道:“只要你肯,我也能成为你的忠实客户的。” 黑衣人望着段誉,不说话。 段誉忽然诡异地一笑,说道:“或者说,我们换个方式说话,你就会同意了?” 说完,段誉小小的身体忽然象条鱼一般地用力一滑,他居然挣脱了黑衣人的手臂,自己逃了出来。 黑衣人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溜出去的段誉,一时之间,居然怔住了。 这个段誉,他还是小看了他不是? 段誉才一刚刚脱身,段青茗就跑上来,一把将段誉抱住:“誉儿,你可吓死我了!” 段誉“嘿嘿”地笑笑:“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段青茗看着段誉不在乎的样子,又看看段誉浑身上下没事,就嗔怪道:“你怎么回事?跑到那里去给人挟持?” 段誉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段青茗不由地将段誉抱紧了些。刚刚,她是告诉段誉,拿那个水蛭去吓一吓那个黑衣人的,可没想到的是,段誉居然给那人抓住了。想到段誉刚才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说道:“誉儿,你是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办才好?” 这边,段正已经怒吼一声,朝着黑衣人冲去。 这个可恶的刺客,不但和刘蓉有关,而且还敢挟持他段正的儿子,这简直是没将段正他放在眼里嘛,这真是是可忍,庶不可忍。段正感觉到,自己的面子没了。于是,他要狠狠地惩罚这个黑衣人,将他的面子拣回来。 段誉在段青茗的怀里,他朝黑衣人望了一眼,忍不住喃喃了一句:“这下惨了……这黑衣人死定了。” 段青茗点点段誉的额头,说道:“你还真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让大家了虚惊一场?” 段誉耸耸肩膀,不说话了。看到段正怒吼一声,举起拳头就冲了上去。他还真有些担心,这个段正会不会忍不住,将这个黑衣人在一掌之下,就给废了。 黑衣人死了,段誉并不心疼,可段誉心疼的是若是段正杀死了这个黑衣人的话,那么,接下去的话题,又要怎样继续? 刘蓉和这个黑衣人勾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上次,他被人挟持,说不得都是刘蓉勾-结了黑衣人做的。现在,这个黑衣人好不容易抓来了,段誉怎么会让他轻易溜走? 这边,段正大踏步地上前,一把抓住那个黑衣人,又朝虚空处用力一甩,那个黑衣人毫无防备之下,就被甩出了老远,撞到了远处的树干,然后,又跌在了树下——呃,好吧,这个黑衣人忘记告诉段正了,刚才,段誉被他挟持的时候,又将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了他的身上,现在,黑衣人即使是站着,都觉得辛苦,又何来力气反抗这个可怕的段正呢? 段正双手叉着腰,他朝着那个黑衣人怒不可遏地说道:“居然敢在段府里撒野,还敢挟持我的儿子……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黑衣人忍痛站了起来,他还是感觉到手软脚软,没法子使力。此时,他望着段正,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是孟津府的人,被你们刘姨娘重金收买而来,就为了家宅平安……” 为了家宅平安么? 段正朝那个黑衣人恨恨地望了一眼,任他怎么看,这个黑衣人都象是搅乱后宅的主儿啊。 段正冷哼了一声:“你说你是孟津府的人,我就信了么?” 孟津府和以前的京城府府有得一拼。只不过,前者是以杀人利落而称著,而后者则是镇守一方而出名。这两者,虽然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可是,却同样的出名。 第六百七十章 谁比谁更重要? 这个黑衣人说自己是孟津府的人,那么,他可是因为被人收买,贪图钱财而来?那么,他又是为了贪谁的财,想要害谁的命?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府里发生了这样的龌龊的事情,段正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此前黑衣人说了,和刘蓉不是第一次合作,可是,段正还是心存侥幸,毕竟,对于段正来说,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侍妾和这些亡命之徒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结。所以,有些事,他不想当众说,当众问。 段正手一挥,朝着铁峰说道:“把他押起来,待我慢慢审问……” 铁峰应了一声,押起那个黑衣人,走了。 段誉看了一眼段正,想说什么,可是,段正已经挥挥手,走了。 段青茗连忙朝段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等到段正走得远了,这才回过头来,说道:“誉儿,我们走吧。” 段誉说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段青茗笑笑,说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能不看看刘蓉去么?” 是啊,刘蓉布下了一个如此巧妙的局,做下了如此大的孽,现在,事成了,心愿遂了,段青茗若是不去看看刘蓉的话,那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么? 段誉转了转眼珠,朝段正和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朝段青茗说道:“姐姐,依你看,爹爹会怎样发落刘蓉?” 是啊,刘蓉出下如此龌龊的招儿,来暗害杜青鸾,依着段正的怒意,怕是要将刘蓉碎尸万段才真正开心吧?可是,看着段正将黑衣人带走,段誉的心里,忽然有些好奇起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在段正会怎样处置这个害了杜青鸾的罪魁祸首。 段青茗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看看杜姨妈在爹爹的心里处在什么位置上,就知道刘蓉有什么样的下场了!” 是的,刘蓉暗害杜青鸾,是为天理之不容。可若是段正对此视而不见的话,那么,就只能证明,在段正的心里,杜青鸾并没有刘蓉那么重要。 可是,若段正怒惩了刘蓉的话,那么,就真的代表杜青鸾在段正的心里,占据着某种十分重要的位置的了。 总而言之,通过这件事,可以真正的分辨出刘蓉,以及杜青鸾,在段正的心里,公平的天平,究竟偏向的是哪一边。 段誉并不十分明白段青茗的话,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嗯,姐姐,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是的,这世上的事儿,通常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所以,这一次,段正对刘蓉的处置,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杜青鸾在他心里的位置——若在段正的心里,杜青鸾的位置重要过刘蓉的话,那么,刘蓉必会得到应得的报应,可是,若换句话来说,若在段正的心里,刘蓉的位置重要过杜青鸾的话,那么,段正对于刘蓉的惩罚无疑也是非常的轻微的。 人,其实并不能做到所谓的公平公正,而在更多的时候,人的心思是微妙的,也是易变的。而往往事情的决断,就在这微妙的一变之间。 对于段正来说,刘蓉是一个身边的女人,为他掌管家务,为他生育女儿,无疑,这样的刘蓉,在段正的心里,是一个家人的身份存在着的。 而杜青鸾,只是一个遥远时光留存下来的影子,虽然,一直活在段正的内心深处,可是,对于段正来说,一个影子即便再强大,也是强大不到一个现实之中存在着的活生生的人的。所以,在段正的心里,虽然心心念念地怀疑杜青鸾,可在思想上,他无疑是更倾向于刘蓉的。这些,虽然段正并不肯承认,可是,看在段青茗的心里,无疑是切实存在着的。所以,段青茗才会说,段正对刘蓉的处置,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刘蓉和杜青鸾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是,这一次,段青茗是下定决心要惩罚刘蓉的,那么,她就真的会任由刘蓉在段正的患得患失之中,轻易地逃脱么? 不,这绝对是不会的。 这一天的一大早,段青茗就带着段誉,脚步轻快地朝段玉兰的院子里走去。他们的身后,跟着夏草儿,还有秋菊两个丫头。秋菊的手里,抱着一床簇新的被子,淡淡的蓝色的花儿,还有四周祼-露出的整齐的白底布边儿,抱在秋菊的手里,衬着四周的叶绿深浓,有一种说不出的素雅之意。 段青茗带着的这床被子,是要送给段玉兰的。 而段青茗送被子给段玉兰的目的呢,现在还真的不能说。而这床被子段玉兰要还是不要呢……呵呵,即使段玉兰不想要,怕也由不得她吧? 没多久,段青茗就来到了段玉兰的院子,段青茗来的时候,段玉兰还在梳妆,看到段青茗来了,四周的丫头全部去行礼,而段玉兰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当做没有看到一般。 段青茗可不在乎段玉兰的态度,当她笑盈盈地看着段玉兰黑着脸,让月华将段青茗递来的被子接到手里的时候,段玉兰的脸上,就象是天雨欲滴时的阴霾一般,令人看了,都觉得想要倒胃口。 可段青茗分明的没有去看段玉兰的脸色,她只是将被子递给了段玉兰,然后,转身就走。 这床被子,是段青茗以段正的名义送来的——而且,这连接三天的时间,她已经连续送了三床。又因为是段正的关系,所以,这被子段玉兰想收,得收,不想收,也得收。现在,被子送到了,段青茗似乎应该走了。 段青茗牵着段誉的小手,笑着朝门口走去。在段青茗刚刚跨出门口的时候,院门之外的刘蓉忽然急冲冲地冲了进来。她一看到月华手里的被子,立马一把抢了过来,看到被子还在,段玉兰似乎还没有经手,刘蓉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抱着被子回头,朝段青茗恶狠狠地说道:“段青茗,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段青茗天天送被子给段玉兰,眼下已经是第三床了。前两床被子,刘蓉连段玉兰的手都没让碰一下,就不由分说地拿出去烧了,这第三床,下场自然不会例外。可是,这段青茗呢?是银子多了,还是闲得太没事做了?这有事没事的,专门往段玉兰这里送被子? 自然了,这原因只有刘蓉和段青茗才知道,可眼下,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段青茗被刘蓉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若不是一侧的夏草儿扶住她的话,她还真差一点儿跌倒,此时,她扶着夏草儿站稳,望着刘蓉,面色惊讶地说道:“我只是奉父亲之命送床薄被子给二妹而已……姨娘,你居然怀疑我在搞什么?这被子已经在你的手里了,你说说,我还能搞什么呢?” 段青茗神色淡然,隐隐地有刘蓉才能看清的讥诮。刘蓉望着段青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由地抽了抽唇,咬牙低吼道:“你真有那么好心倒也罢了……段青茗,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段青茗眼神淡淡地望着刘蓉,一转眸子,她忽然微微一笑道:“姨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现在,被子送到了,我也应该走了,兰妹妹,回见了哈……” 刘蓉将手里的被子交给一侧的王嬷嬷,她朝前一步,眼神灼灼地望着段青茗,看那样子,似乎想把段青茗一把撕开一般……然后,刘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段青茗,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无论想动什么歪脑筋,我都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六百七十一章 被子风波 段青茗一脸的无辜,无辜之中,又透着说不出的淡然和淡漠,似乎,这刘蓉的威胁,就是闲庭的落花一般,花落了,香消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还是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摊开手,望着刘蓉,坦然地说道:“刘姨娘,你的话越说越深奥了,我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这被子不就是被子么?怎么叫搞鬼,什么叫得逞呢?” 段青茗一脸的无辜和懵懂,直气得刘蓉七窍生烟——这个段青茗,明明就是揣着明白装胡涂。而且,看她的样子,还真有强装到底的潜质——可偏偏的,刘蓉明知道段青茗在装胡涂,却还不能说出来,因为,即便她说出来了,段青茗也是不会承认的。所以,这口气堵在刘蓉的心里,这来来去去的,只有将自己气成内伤。 一侧的段玉兰站在原处,眼神冷漠地望着段青茗和自己的姨娘,似乎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硬碰硬地对上了。只不过,不论是段青茗的淡漠,还是刘蓉的激动,都不能令她动容半分,相反的,段玉兰蹙着眉,站在那里,望着两人,似乎不耐之极。 王嬷嬷抱了那床被子,不作声地朝外走去。整个过程,段青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似乎丝毫都没有被子被夺的愤怒和狼狈。 刘蓉看着王嬷嬷离开了,他回头看看段玉兰,再看看段青茗,也冷哼一声,甩着帕子,转身离去了。 刘蓉走了,屋子里顿时寂静起来,段玉兰狠狠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冷声质问道:“段青茗,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还是淡淡地笑笑——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笑,那种明明很淡,却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阴戾的笑:“兰妹妹,我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的姨娘最是清楚不过,所以,你若真要问,还是去问问你的姨娘在搞什么鬼吧。” 哼,真是答非所问,明知而不答。 段玉兰明知道,无论她问什么,段青茗都是绝对不会说的。问得多了,也是自取其辱罢了。段玉兰想了想,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着脸,丢下段青茗,自己转身回屋去了。 段誉看着段玉兰走了,蹙了蹙眉,轻轻地拉了拉段青茗的手,说道:“姐姐,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段青茗抿唇一笑,眼睛却是望着刘蓉消失的地方,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道:“别急,誉儿,这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段誉闪了闪眼看眸,看了一眼段青茗,却聪明地没有说话。 再说刘蓉带着王嬷嬷急急地离开。 一路上,两人专门挑没有人走的地方走。这来来回回的走,来来回回的绕,绕到了蝗,居然朝着后面的荒凉院落而去了。 而这一路上,王嬷嬷抱着被子的姿势非常的奇怪,她的腰身躯地弯着,手臂尽量伸长,尽量的,不让自己的身体接触到被子的任何一角。似乎,那被子里有什么令人畏惧的东西一般,她一沾上去,就再也扯不下来一般。 刘蓉和王嬷嬷一直走到一个没有人的院子外这才停住了脚。 短短的一段路程,王嬷嬷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此时,她走到院墙的角落里,扔下手里的被子,抹了一把汗水,再看看四下里无人,就小心翼翼地被子抖开。摊平,最后,居然从怀里摸到出一个火折子。然后,撕开被子的一角,将手里簇新的被子一角给点着了。 温温软软的被子是新棉花做的,非常的柔软而漂亮,在初夏的阳光下,焕发着洁白的光芒——而且,这被子的针脚很是细密,只要从外面来看,就可以看出,究竟用了多少的功夫,浪费了多少的材料。可惜的是,这一切,王嬷嬷都不会为之所动,她弯腰,就点头了棉花。因为天气干燥,棉花更是干燥之物,所以,那棉花一经点燃,便马上燃烧起来。不多时,那一床被子,居然被烧成了一片。明亮的火光,带来炽热的温度,也照着刘蓉和王嬷嬷两张阴晴不定的脸。烟气,在两个人的身边轻轻地萦绕,带着透明的、闪烁的热气,远远地看来,就象是空气都被扭曲了一般,感觉十分的瘆人。 没过多久,一张被子全部被烧了灰烬,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看着刘蓉和王嬷嬷的样子,似乎都没有急着离开。刘蓉似乎吁了口气,她找了一个较远的地方坐下,看着那火堆,若有所思。 而王嬷嬷则左右转了一圈,最后,从最近的花树上折了一枝木槿花枝,捋去叶子和花朵,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枝条。然后,王嬷嬷拿着那指条蹲了下来,居然不顾那火堆仍旧热气袭人,就在地上翻着,在灰烬里拨拉,拨拉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棉花和棉布早成了灰烬,此时,被王嬷嬷一翻动,烟灰四散,热气灼人,逼人的气息,呛得王嬷嬷直咳嗽。可是,她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瞪着那堆火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般。 王嬷嬷翻了一阵,底下,有个什么东西显露了出来。那似乎是一条虫子的的模样儿,时伸归缩的,正在火堆里翻滚着,不时地发出“嗤拉,嗤拉”的声音。 王嬷嬷眼睛一亮,她顾不得污秽地把那东西拨拉出来,扔到了一边,然后,又拿着棍子,在周围翻了翻,这才死心地站起身来。 王嬷嬷丢下树树,走到刘蓉身边,低声说道:“小姐,还是和昨天一样,只有一只。” 刘蓉望着那一堆黑軪軪的东西,咬咬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段青茗,简直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她准备了一床被子给杜青鸾,在棉絮里缝了不少的水蛭,就是为了让那些水蛭隔着棉花去吸杜青鸾的血,让杜青鸾死得无声无息,那床被子,虽然没能要了杜青鸾的命,可是,却也让她差不多死了一回。 原来,刘蓉还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的,可没想到的是,不知怎地,那些水蛭却被段青茗识破了。段青茗不但将被子换了,水蛭也被她带走了。原本,刘蓉以为,这些水蛭一定被段青茗给处理掉了。可谁知道,段青茗居然没有收拾,而是一床棉被里缝进去一个,做成被子之后,专门送给段玉兰。 刘蓉刚刚得到段青茗送被子给段玉兰的消息时,是静苑那边杜青鸾死而复生的消息刚刚传遍整个段府的时候。 当时,刘蓉顾不得惊讶,也顾不得生气,她不顾一切地奔到段玉兰的院子里去。当面抢下了段青茗手里的被子。然后,发疯一般地全部都扯烂,撕开。 原本,刘蓉以为段青茗一定加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的。可没想到的是,那被子被撕开了,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刘蓉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脸冷笑的段青茗满脸的鄙夷。 段正也跟着来了,他一入门,就看到刘蓉手里拿着撕碎的被子狠狠地瞪着段青茗。脸色阴沉,那眼神,着实的令人害怕。而段青茗似乎被吓到了,她紧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段青茗看到段正来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说,她身为姐姐,看到妹妹没有被子,心中不安。再想想王嬷嬷没空去做,还要去偷她的,她心里更是难受,于是,就想着让丫头们做了一床稍微薄的被子来送给段玉兰,万不料的是,刘蓉一上来,就发了疯一般地对她…… 第六百七十二章 所谓报应 段正听了段青茗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他将刘蓉用力一推,然后当场警告告诉段玉兰,不论段青茗送什么东西,她都得收下,而且,刘蓉绝对不能干涉。末了,段正又告诉段青茗说,若是段玉兰真没有被子用的话,可以叫她的丫头做几床送来,至于费用嘛,则可以让公中来出。 这话,固然是段正用来安慰段青茗的。可是,也是说来让刘蓉听的——这个刘蓉,自己做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孽,现在,居然来找段青茗的晦气? 段青茗听了段正的话,倒是破涕为笑了。她谢了段正,然后,又向段玉兰致歉,并答应会做多几床被子送过来,费事段玉兰没有被子用。 也从那天开始,段青茗还真的一天送一床被子给段玉兰。 只不过,这些被子根本到不了段玉兰的手里,因为,只要段青茗拿着被子一出现,就会被刘蓉抢走了,然后,她会让王嬷嬷烧了这些被子,而毫无例外的,这每一床的被子里,都会缝有一只肥胖的水蛭令人恐惧而且恶心——是的,段青茗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刘蓉知道,她曾经做下了什么孽,现在,她正在一点一滴地还给刘蓉……呃,还给刘蓉最紧张的段玉兰。 看到被子烧完了,王嬷嬷如释重负,刘蓉脸色惨淡。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段青茗却不由地笑了一下。 看到段青茗来了,王嬷嬷不由地拉了一下刘蓉的衣袖。而刘蓉转过眸子,用几乎是吃人的眼神望着段青茗。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 段青茗携着段誉,脚步轻盈地远远而来。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衫,略微深些的水洗色长裙,在这初夏的木槿花丛里,有一种令花枝都难以企及的娇艳和明丽。 段青茗的脸上,甚至是笑着的。她望着刘蓉和王嬷嬷,再看看那一堆的灰烬,那神情,似乎愉悦极了:“刘姨娘,你有本事的话,尽管烧吧……那东西,还有二十八只在我那里养活着呢,你放心好了,这都是替兰妹妹备下的,我会按照日子,按照时辰,一天送一只给兰妹妹的……还有啊,你这天天都烧被子,若是觉得被子烧厌了的话,就告诉我一声,我改明儿,就开始改送衣服……呵呵,这衣服轻啊,又好烧啊,只不过,会多费几钱银子而已……不过,姨娘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会挑那种易烧易着的布料来做的,绝对不会让姨娘多花上半分的工夫……” 段青茗的话说得淡然,说得淡漠,字里行间都带着轻松和玩笑之意。 可就是这样的话,听在刘蓉的心里,却是字字诛心。她气得嘴巴都差点儿歪了—— 这个段青茗说什么? 她还要继续送?而且,还会送衣服? 依这个段青茗的意思,她这做了被子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想着要在段玉兰的衣服上做手脚? 要是水蛭真的吸了段玉兰的血的话…… 这个念头乍一浮出,刘蓉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这个段青茗,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和她作对的了,可是,段青茗偏偏不害自己,而是要害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段玉兰。这就摆明了告诉刘蓉,她是不会放过刘蓉的。 不,不行,刘蓉绝对不容许段青茗这样做。她绝对不容许段青茗再一次的伤害段玉兰的。 刘蓉这样一想,简直就要疯了,她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扯住段青茗的衣服,将段青茗拉到自己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段青茗,你究竟想怎么样?” 段青茗一把拉开刘蓉扯着自己衣服的手,用力一甩,刘蓉一个站不稳,便被甩到了一边。段青茗一直温文尔雅的微笑着终于消失了。她的脸也沉了下来:“我没有想过怎么来,只不过,这是刘姨娘的东西,我总得想法子全部还给你不是?” 刘蓉被段青茗甩到了一边,差点儿跌倒,还好王嬷嬷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刘蓉指着段青茗,颤声说道:“段青茗,你这样对兰儿,难道说,你就真不怕报应么?” 段青茗的脸上,流露出讥诮无比的笑意:“报应么……呵呵,刘姨娘,你也相信报应么?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杜姨妈伸手的时候,害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报应么?她不过是一个病人,寄居在段府之中,既没有什么企图,也没有害过谁,而且,可以来说对你毫无威胁,可是,你呢?居然这样都不放过她……刘姨娘,告诉我,若真有报应的话,那么,究竟会报应到谁的头上呢?” 一提到杜青鸾,刘蓉立时面如土色。是啊,她和杜青鸾,和丁柔的恩怨,要怎么和段青茗说起呢?她要怎么告诉段青茗,她要的就是段正这个人,就是整个段府,甚至,还有段青茗嫡女的身份呢? 不,这些话是断不能说的,就如现在的刘蓉,明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可是,却仍旧不放弃一般。 刘蓉望着段青茗,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她咬着牙,朝段青茗说道:“好啊,既然你把话都问到这份上来了,若是我不回答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你对兰儿的心了……段青茗,你给我听着,我不但不会放过杜青鸾,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刘蓉挥挥手,王嬷嬷识相地走到一边,看那样子,是去周围看有人没人经过去了。 望着刘蓉似乎蕴含着剧烈风暴的眼神,段青茗不由地心里一沉,她知道,刘蓉终于要向自己摊牌了。也是准备孤注一掷了。可是,这摊牌容易,摊牌之后呢?怕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松开段誉的小手,然后,示意段誉离开。 段誉有些担心地看了刘蓉阴狠的脸色一眼,摇摇头,就是不肯离去。 要知道,若是他在的话,还可以替段青茗看着,还可以保护段青茗。可现在呢?若是连他都走了,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段青茗,岂不是更加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了? 在段誉的心里,真相固然重要,可是,段青茗的安全更加重要。所以,段誉不愿意抛下段青茗,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离开。 段青茗蹙了蹙眉,强将段誉推走,段誉这才不忿地跺跺脚,然后站到了一边。 刘蓉望着段青茗,眼神游梭到段誉的脸上,讥诮地说道:“怎么,你不想让你的弟弟知道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支开?你可知道,若是没了你,他就是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段青茗抿紧了唇,用力掰开段誉的手,推着他离开。听到刘蓉问,淡淡地答道:“誉儿他是男人,是要顶天立地的,这种后宅里的龌龊事儿,他不知道也罢了。” 刘蓉咬牙,她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服,我知道你不喜欢兰儿……可是,我何尝不恨你?我何尝不是不服?兰儿又何尝喜欢你?” 段青茗看着刘蓉,仍旧淡淡地答道:“刘姨娘,我希望你认清一件事……你是你,兰妹妹是兰妹妹……我们姐妹的感情好着呢,自己家的嫡亲血脉的,哪里要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的?倒是你……我为什么要恨你呢?你不过是父亲娶回来的一个姨娘,为我父亲生育了兰妹妹,所以,这府里,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可是,我的未来和你无关,我的生活也和你无关……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恨你呢?若说我不服你的话……刘姨娘,你实在太抬举你自己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段青茗的危机之你的父亲不爱你 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脸色骤变。她仰天大笑两声,说道:“段青茗,这里又没有别的人存在,你又何苦惺惺作态呢?你恨兰儿比你得宠,你恨我占据了段府女主人的位置,你恨你的父亲心里只有我们娘俩而没有你……他从小就忽略了你,段青茗,你敢说你不恨么?” 段青茗望着刘蓉,眼神悲悯而且淡漠,她说道:“刘姨娘,你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妹妹和我还有誉儿,都是父亲的孩子,兰妹妹年纪比我小,誉儿又是男孩儿,娇不得惯不得的,父亲疼爱多一些幼女,我这个做长女的,难道会说什么么?若是父亲真的不疼爱兰妹妹了,怕我还要真的着急吧……刘姨娘,我不知道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的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姐妹之间,血脉相通,哪里有那么多的龌龊事呢?”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倒是你……刘姨娘,你占据了父亲的心已经许多年了,杜姨妈以生病之躯在我段府,你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去害她呢?要知道,她一个病人,是妨碍不到你什么的啊……刘姨娘,你还真是忍心。”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摇头,看她那样子,还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可就是这样的眼神,彻底地激怒了刘蓉——你段青茗算什么东西?你杜青鸾算什么东西?这个段府都是我的,老爷也是我的……你们凭什么要来怜悯我?凭什么? 刘蓉眼睛血红,双眸欲裂。她举起右手,用力朝着半空一挥,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段青茗,你什么意思你?啊?我为什么不能害死杜青鸾那个jian人?为什么?……莫说杜青鸾要死了,就是她真的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 刘蓉的声音,在这个荒废的院落里久久地回荡。不知是不是段青茗的话,似乎彻底地激起了刘蓉的火气,那声音,嘶哑,愤懑,似乎潜藏在心里多年的不甘,在此刻统统都要发泄出来。 看到那样的刘蓉,段青茗不由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她似乎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躲开刘蓉的伤害。 刘蓉面色潮-红,脸庞扭曲,随着她的声音渐大,人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杜青鸾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回来京城,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段府?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争夺老爷,争夺这正室之位呢?哼哼那被子里的水蛭是我放的,是我想要了杜青鸾的命,我就是想她死,死吧,死吧,就好象丁柔一样,死了,就干干净净的了” 段青茗似乎疑惑地后退一步,身后有什么一挡,原来,她已经退到了木槿花树前,那树树原本就柔韧,此时被段青茗一撞,枝叶颤动,花瓣零落。顿时落了段青茗满头,满脸。 段青茗倚着树干站定。她望着刘蓉的眼睛,忽然轻声问道:“刘姨娘,你说的,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杜姨妈呢……你若不喜欢她做父亲的正室,可以告诉父亲,将她赶走的啊,你何苦要做下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刘蓉血红着眸子,望着段青茗,她的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那把火,烧到了她的心里,烧到了她的肺里,烧到了她的头顶,然后,用力地烧灼着刘蓉的五脏六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要倾吐的恨意,从刘蓉的心里弥漫出来,渐渐地变成逐渐强烈的愿意,渐渐地,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可是,那潜藏在内心的恨意,却犹如洪水一般,迅急地倾泄出来,势不可挡。 刘蓉望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了你的父亲……你父亲就会听么……以前是丁柔,现在是杜青鸾……我用了十年的功夫,好不容易让这些都消失了,让老爷的心里有了我,可是,杜青鸾这一回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这种痛,这种绝望,你知道么?” 刘蓉恨恨地望着段青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又知道什么……” 看到刘蓉的神色如此骇人,段青茗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人都没带一个的,如此面对刘蓉。 眼前的刘蓉,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的样子,看着她的神情,分明是疯了,疯了…… 段青茗想着,心中更觉得害怕,她不由地绕着木槿花树再后退半步,似乎想要躲开刘蓉的威逼。 刘蓉朝着半空挥舞着双手,语气愤懑而且悲壮,她说道:“凭什么,凭什么嘛……我从小就认得老爷,发誓非他不嫁,可是,杜青鸾出现了,夺走了老爷在我身上全部的注意力……好吧,老爷爱杜青鸾,我就拆散她们……可是,这杜青鸾刚刚拆散,又来了个圣上赐婚……圣上赐婚,我自然没法子拆散,于是,我就设计进了段府,然后,将那个所谓的段夫人一点一点地从老爷的心里消失……最后,正室夫人死了,老爷的眼里,也只有我一个了,我和兰儿,就是老爷生命里最重要的,只要我生下老爷的儿子,只要你和段誉消失了,我就是这段府里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儿女,就是段府里的嫡子嫡女……哈哈……最尊贵的女人啊……” 刘蓉曾经的愿望非常的简单,她就想做段正生命里唯一的女人,她就想做段府里的女主人,她就想着,自己的孩子们可以成为段府的嫡子嫡女……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无论她想什么,都一样都没有得到,到了最后,半生倥偬,却一无所有。 刘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入尘埃。她的语气也变得低沉,眼神更加地狠戾,似乎不甘,似乎不忿:“可是,段青茗,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在老宅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死?你被挟持的时候,为什么不死?你被追杀的时候,为什么还不死……还有段誉,为什么被挟持了,他还能活着回来,为什么明明落水了,他还能生还?为什么啊?” 段青茗眸光闪动,一脸的恐惧顿时化成了悲愤,她箭步上前,一抓住刘蓉的手臂,声嘶力竭地问道:“刘蓉,你不会告诉我,我在庄子里出事,我被人追杀,我被人挟持……还有誉儿……他……” 下面的话,似乎没有办法说下去了,段青茗的眸子里,有泪水不断的滑落,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刘蓉,你不会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吧……都是你买凶,想要杀害我们姐弟?刘蓉,你的心好狠啊……” 院子里的风,带着身躯的烟尘气息拂面而来,将段青茗的发丝吹乱。她回头,望着刘蓉,眼睛里,居然有不顾一切的冷酷:“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刘蓉静静地望着段青茗,一脸的讥讽。看到段青茗落泪,她忽然诡异地一笑:“当然是我啊……是我花了大价钱,收买了那些人,因为我想要你们的命啊……” 刘蓉的话,低如耳语,可是,却带着毁灭一般的绝望:“对了,段青茗,我还要告诉你,那些银子,全部都是你娘陪嫁的店铺里赚出来的……哈哈,段青茗,你娘是那么爱你,爱得不惜用她的嫁妆挣来的钱,来夺自己儿女的性命……” 第六百七十四章 段青茗的危机之你去死吧 段青茗一听,顿时就懵了。 什么什么?刘蓉在说什么? 原来,害自己的誉儿的银子,全部都是那些丁柔的嫁妆所赚来的银子么? 呵呵,多么讽刺啊,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最终变成了别人残害自己儿女的厉器? 段青茗想笑,眼泪却倒灌入喉咙。她想哭,却觉得哭都哭不出来。她只觉得浑身颤抖,不停地颤抖,她只觉得浑身哆嗦,哆嗦得牙齿都在打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绝望犹如潮水,瞬间弥漫了段青茗的心。她想哭,她想笑,她想杀了刘蓉,这些念头如火,在她的心里盘旋,似乎要将她的整个人都生生地焚烧殆尽。 刘蓉就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段青茗。刘蓉的眸子里,交织着狠毒的、狂热的、解恨的、以及痛快的光芒——哈哈,段青茗,你还想和她斗,你可知道,和她斗的结果,就只能是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段青茗才缓过气来。她遥遥伸手指着刘蓉,颤抖着声音说道:“刘蓉,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敢动我母亲的嫁妆……你居然敢害我段府的嫡子嫡女……刘蓉,我不会饶过你的……我要告诉父亲,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的父亲……” 是的,段正若是知道了这事的话,一定会为段青茗作主了的,一定会为段誉做主的——段府的府的嫡子嫡女啊,怎么到头来,却落得被一个姨娘玩弄于鼓掌之中? 对的,段正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是的,段正是绝对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的…… 段青茗这样想着,掉头就走。然而,一个极度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急啊,段青茗,我既然说出来了,肯定不怕你告诉你的父亲……当然了,前提是,你得听我将话说完!” 是啊,刘蓉怎么会将无疑于灭顶之灾的话,一次性就说完呢?她怎么会让段青茗一次痛到底,就伤到底呢? 不,自然是不会的。 刘蓉站在那里,满脸讥诮地望着段青茗——段青茗,只希望你听完了我的话,还有勇气去找你的父亲…… 段青茗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她的手在发抖,她的唇在发抖,她的全身都在发抖。初夏的丽日,从头顶直射而下,照在段青茗的身上,更照得她单薄的身影上。仿佛风吹即散。 段青茗咬牙,怒道:“刘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你敢如此暗害我和誉儿,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然而,刘蓉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然后,冷笑着说道:“段青茗,你急什么呢?我这般害你,你不是还没有死么?你想告诉你的父亲……告诉你的父亲又能怎么样呢?若我告诉你,这些事,都是我做下的,你们都是我害的,可是,若你的父亲不首肯的话,这种事,我哪能做得出来呢……” 段青茗一听,立时怔住了。呆若木鸡。 是啊,她只想着刘蓉暗害自己,可没想过,刘蓉只不过是一个妾侍,怎么有这样的胆子,敢害府里的嫡子嫡女呢?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撑腰的啊?而这个一直帮刘蓉撑腰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段正。 这不是事实,这不是事实。既然是事实,段青茗也不愿意相信。 段青茗的眼睛涨得难受。 段青茗的心里堵得难受、 段青茗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不断地后退,再后退,再后退,然后,她望着刘蓉——其实,段青茗已经看不清刘蓉的脸,她只是凭着声音的来源,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否定刘蓉的话:“你撒谎……不会的,父亲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段青茗不停地重复着这一段话,她神色慌乱,语无伦次。是的,这一定是刘蓉在狡辩,一定是的……父亲不会这样对她,父亲不会的这样对誉儿的……那可是她们亲生的爹啊…… 看到段青茗伤心欲绝的样子,刘蓉只用了一番话,就将段青茗的幻想彻底地打破……只听她冷嗤一声:“段青茗,何必假装呢……从你出生到现在,你爹爹怎样对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到了这会儿,还在这里欺骗自己呢?再说了……你想扳倒我的时间不少啊,有多少次,明明你已经胜了,可是我呢?还不是好好地住在段府里,还不是好好地,毫发无损……段青茗,你爹爹爱你是不错,可是,你娘毕竟死了,他可以爱你,也可以忽略到忘了你,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向他提起你……而且,他更爱一个可以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而且,爱那个女人的孩子……” 刘蓉走近段青茗,用几乎是耳语一般的声音说道:“段青茗,让我来教教你吧,男人是需要女人的,在你还没有找到一个女人能代替我在你父亲心里的位置之前,……你就认命吧……” 是啊,段正一直以来,都觉得段玉兰懂事,听话,一直以来,都宠爱段玉兰…… 你就认命吧,认命吧……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她颓然蹲下身去,怕冷似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脑海之中,过往的过往,一幕幕地在眼前晃动,她数次扳倒了刘蓉,眼看着,刘蓉就要倒了,失宠了,可是,没用多久,刘蓉就再一次出现在段正的面前,而以往所有的一切,就象是没有发生一般。 原先,段青茗并不明白,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段正需要一个女人。心里反反复复,翻翻覆覆地重复着一个声音那几句话,那句话,将段青茗的心都搅得要撒裂了一般——你爹虽然爱你,可是,却没有提起你…… 你爹需要一个女人,需要一个女人…… 在段青茗蹲下去,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在她蹲下去的瞬间,四海天空的声音仿佛全部都消失了。段青茗的脑海里,就只剩下刘蓉最后的一句话——若你的父亲不首肯的话,这种事,我哪能做得出来? 若你的父亲不首肯的话,这种事,我哪能做得出来…… 段青茗的心,忽然痛得难受。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脸,忽然失声痛哭起来:“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父亲会如此对我……刘蓉,你是在骗我,是在骗我是不是?” 段青茗的哭声凄惨,凄凉,那感觉,宛如一只被困的小兽,在生命的最后,所被逼发出来的可怕的、恐惧的,绝望的,甚至是充满恨意的哭声。 父亲的形象在心里轰然倒塌,剩下的,是一个陌生得令自己心痛有父亲。 刘蓉一脸的狞笑,在阳光下转过身来,微微刺眼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层淡泊的膜,将她所有的表情都遮盖起来,她俯下身去,望着段青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段青茗,谁叫你挡了我的路……谁叫你的父亲疼爱我……你和段誉若是全部都死了,我会帮你父亲生更多的孩子……更多的,你知道么?” 段青茗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哭倒在满地的灰烬废墟里。那么多和疼爱,都是假的么?原来,父亲居然和刘蓉一样,都想着自己死,都想着誉儿死么…… 呵呵,多么绝妙的讽刺啊,她那样尊敬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她用用握紧自己的手心,任由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然后,她咬牙,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刘蓉,我恨你……” 第六百七十五章 段青茗的危机之不是父女是仇人 刘蓉,我恨你。 我恨你那样不择手段地伤害我和誉儿。我恨你说出了最真实的心里话,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我恨你,将父亲长久以来在我心里高大的形象统统摧毁……所以,我恨你。 刘蓉带着一脸狰狞的冷笑,她伸出双手,踏着紫木槿花的树影一步一步地上前。 然后,她伸出手去,轻易地捉住了将自己藏匿在树影深处,甚至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的段青茗。 刘蓉的眸子里,流露出狂喜的光芒。她伸出修剪得完美的指甲,用力地、紧紧地扼住了段青茗细小的脖子。然后,双手收紧,再收紧。 呵呵,段青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何尝不恨你呢?要知道,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厉害的人,现在,我在笑,而且能一直的笑到最后。所以,段青茗,你输了。 呵呵,段青茗,你不是很聪明么?你自以为聪明地听了我内心的话,所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你以为,我告诉了你这些,还会放过你么? 不,那是绝对不会的。 段青茗,你一直的挡着我的路,一直挡着兰儿的路……现在,你死吧,你去死吧…… 去死吧。 刘蓉的眸子里,有狂喜的光芒。在两手慢慢收拢的时候,轻飘飘的风中传来她阴森森的低语:“段青茗,我要杀了你。” 段青茗毫无反应地坐在地上。她的眸光涣散而没有焦距。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她的手动了动,似乎想阻止刘蓉,可是,当她举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一丝的力气。 刘蓉的手收紧,再收紧。 刘蓉的手用力,再用力。 刘蓉的心被狂喜充斥着——呵呵,段青茗,你就要死了,你就要死了,你可知道么…… 呵呵,段青茗,我要杀了你…… 段青茗的眼前阵阵地发黑。 脖子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段青茗的内心深处,就只传来一个声音,呵呵,你的父亲并不爱你,不爱你…… 段青茗的脸开始发红。 段青茗的眼前开始模糊。 段青茗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然后,她头一歪,就跌倒在地上。 就在段青茗即将跌倒的时候,刘蓉的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然后,一只大手扶起了已经晕倒的段青茗,再接下来,有人在呼唤着段青茗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然而,这一切,段青茗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是固执地闭着眼睛,她只是固执地想要睡去,睡去! 她的父亲,并不爱她,她的父亲,只想着要她死去…… 那么,她便死吧,那么,她便遂了父亲的心愿吧——但愿来生,不做父女。 当段青茗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春桃和段誉。 段誉满眼的血丝,衣服也是乱的,皱皱的,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就连他的样子,十分的憔悴,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 此时,段誉一看段青茗醒了,立时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可吓死我了,现在还好,你终于没事了……” 一侧的春桃面色也有些憔悴,她也握着段青茗的手,低声说道:“青茗,真是苦了你了……” 段青茗抽了抽唇,说道:“没事。” 段青茗的声音,沙哑得难听。她自己听了,也不禁微微一愣,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段青茗一听,又是一怔,什么,她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昨日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刘蓉狰狞的脸庞,刘蓉疯狂的低语,还有刘蓉那些字字诛心的话,恍然就在眼前……可她这一昏一醒的,居然已经过去了两日两夜了么? 一侧的春桃笑笑,说道:“青茗,你要好好养身子啊,小姐还在等你帮她准备东西呢。” 段青茗动了动干裂的唇,艰难地说道:“哦……不知道杜姨妈要我帮她准备什么呢?” 春桃看到段青茗嘴唇裂了,连忙捧了水上来让段青茗喝下,然后,将茶盏放到一侧,她低声说道:“青茗啊,我家小姐让你赶快好起来,然后,帮她准备嫁妆呢!” 嫁妆? 杜青鸾可是准备要嫁了么? 那么,是真的要准备嫁妆了。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段青茗还是微微地愣了一下:“杜姨妈这次真的想好了?” 菊花茶的甜味,在舌尖轻轻地萦绕着,说不出的清凉。段青茗笑笑:“这倒是喜事呢……看来,我要真的好起来了。要是耽误了杜姨妈的婚期的话,那可真的太不应该了。” 段誉走上前来,他薄薄地唇紧紧地抿着,冷淡地说道:“既然是喜事,就要跟着开心。我看你啊,还是养好身体再说吧,若是你身体不好就强起来的话,怕到时杜姨妈会内疚连累了你呢。” 段青茗笑笑,刚想说什么,忽然触到段誉警告的眼神。她聪明地闭了闭唇,不再说话了。 段誉在段青茗的身侧坐了下来,看到春桃去帮段青茗拿被子垫在身后,段誉忽然淡淡地说了句:“我在乎的,就只有姐姐你的身体,若是你身体不好的话,我会非常不开心的的。”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笑道:“我怎么不好了?现在,我不是已经醒来了么?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呢。” 这躺了两天,段青茗腰酸背痛的,就央求春桃扶她去走走,这个当儿,秋宁也过来了,连忙帮着,扶着段青茗来到了美人榻上。 段誉望着段青茗朝着窗外坐定,他的脸色阴阴沉沉的抿着唇,又再想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柱子的声音:“少爷,少爷,夫子在找您呢……” 段誉听了,心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告诉他,就说本少爷没空,今天不上课!” 段青茗蹙了蹙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一侧那个脸色似乎十分为难的柱子。 柱子就是宁嬷嬷带回来的个远房侄子。和段誉向来贴心,也最知道段誉的心思,而段誉对柱子向来是另眼相看的,此时,听到段誉的话,他的脸色白了白,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说道:“誉儿,今天为什么不上课?” 段誉低下头去,不说话。 段青茗回头,望着柱子,说道:“你去告诉夫子,大少爷一会儿就过去。” 柱子听了,脸色一喜,转身就走。 段青茗低头,看到段誉一脸的不耐之色,她假装没有看到,只是吩咐一侧的秋菊:“你去二少爷的院子里,帮他拿套衣服过来。秋宁,你准备水,帮少爷沐浴更衣……” 只说了这句话,似乎已经用光了段青茗的力气,她手抚心口,不由地开始喘息起来。 喉咙还是生疼,生疼的,可想而知,恨极了她的刘蓉,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段誉看到段青茗的样子,又想说什么,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你若想我快些好的,就乖乖的去上课,要不,我永远都是好不了了。” 段誉没法子,只好垂头丧气地随着秋宁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春桃和段青茗两个人。 春桃看到四下里无人了,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朝段青茗郑重地说道:“青茗,我替我家小姐谢谢你了……” 段青茗眼神复杂,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杜青鸾得段青茗之力,逃过了一劫。可是,春桃对于那个暗害杜青鸾的杜姨妈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她一个气不过的,就要去找刘蓉的晦气,这事,还是被段青茗挡下了,然后,段青茗就设下了那个局。 第六百七十六章 局中人,局中局 段青茗所设下的这个局,就是既可以替杜姨妈出气,又可以让刘蓉露出狐狸尾巴,真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一劳永逸。 其实说穿了,那个局也非常的简单。 段青茗先给用不断给段玉兰送被子的方法,让刘蓉心生警惕。因为,刘蓉知道,段青茗不会无缘无故地送被子给段玉兰,她的用意,很可能就是要用刘蓉对付杜青鸾的那一招儿来对付段玉兰。而在刘蓉的心里,段玉兰就是那块碰不得的禁地,段青茗一出手,刘蓉就着急了。所以,当刘蓉得知段青茗送的第一床被子到了段玉兰的手里的时候,才会大惊失色,才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段青茗做好的被子,给撕成了碎片。 可是,刘蓉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段青茗送出的第一张被子里,除了棉絮,其实什么都没有。说白了,这也只是段青茗的疑兵之计,其目的,就是要让刘蓉慌张,就是要让刘蓉害怕,就是要让刘蓉露出狐狸的尾巴。 段正看到刘蓉如此对待段青茗,自然非常的生气。为了安抚段青茗,她所以当场警告了刘蓉。并严令段玉兰要收下段青茗所送的一切东西。这是第一个回合——段青茗胜了,刘蓉却疑心更重了。 紧接着,段青茗再送给段玉兰第二床被子。 这床被子里,除了棉絮,段青茗令人在里面放了一只水蛭——也就是刘蓉当日送给杜青鸾的那些水蛭里的其中之一。 第二床被子,也被刘蓉抢去烧了。甚至连段玉兰的手都没有过。可是,这床被子却证实了刘蓉的猜测。这下,刘蓉就更加怀疑段青茗是要加害段玉兰了。于是,她就更加防备段青茗,甚至是段青茗送来的任何一样东西。 再接下来,就是那第三张被子了。 在这第三张被子上,段青茗不但放了那只差点要了杜青鸾命的水蛭之外,她还特意在棉花之中放了一种可以致人迷幻的药剂。 那种药剂,在寻常的自然条件之下,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充其量,也只是巧妙混合成的香料的气息,既不会伤害人的身体的,也不会给人造成什么不良提影响。可是,若是将这种药粉和棉花一起加热的话,就会发挥最大的迷幻作用,而人,只要一吸入那些药粉气息,脑袋里就会出现短暂的迷幻,从而在他人的引导之下,将自己的所有的目的,全部都说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刘蓉做出反常的举动,将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就是因为吸入了这种药剂,刘蓉的思想才会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将她平日里不敢说的,不敢做的,统统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所以,那一日,才会有那么肆无忌惮的刘蓉,才会有那样凶狠残忍的举动。才会有那样毫无顾忌的表白。而段青茗,才有机会将刘蓉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暴露出来。 自然了,在这个过程之中,段正和杜青鸾始终都在看着事态的发展,到了最后的最后,才出面救出了危在旦夕的段青茗。 这个局,说穿了也没什么,可以是,却有一样最重要的。那就是,必须由段青茗自始至终地出现、表演,然后,令到刘蓉将忍耐和警惕都提到最高的极限。因为,在段府之中,只有段青茗,才是刘蓉最最痛恨,也最最忌讳的人。可以说,这个局,若是没有段青茗的话,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也就是软肋,只要你利用这个弱点,就可以将一个十分强大的人击倒,甚至是万劫不复。 比如说,段正的软肋就是丁柔,就是杜青鸾。 段青茗的弱点就是段誉。 而刘蓉的弱点,就是她的母爱之心,也就是段玉兰。 在每一个人无论是心理,除了这个软肋,忍耐也都有一个临界的极限,而段青茗,就是要将刘蓉逼到这个极限,然后,让她将想说的,不想说的话,全部都一吐为快。 这就是段青茗的目的,也是她苦心营造的一个机会。 结果的结果是段青茗成功了,杜青鸾的心魔解除了。刘蓉也跟着倒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可是,为什么段青茗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呢? 段青茗的心里,似乎有无数的针在扎,似乎有无数的刀地搅。因为,刘蓉的话,生生地在她的耳边回荡,即使是在睡梦之中,她也没能逃脱。 要知道,段青茗一向比较聪明。可是,对于亲情来说,她却是非常的单纯的——因为她上一世的懦弱,没能保护好誉儿,所以,这一世,她将段誉保护得滴水不漏。对于段正,她上一世也是能避则避。可是,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却找到了久违的父爱。所以,现在在段青茗的心里,她的亲人就是段誉,就是段正。 可刘蓉的一番话,让段青茗重新生出了怀疑——这无论是前生,抑或是今世,刘蓉害自己的时候,段正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故意装作不知道呢?那么,究竟是刘蓉在信口胡言,还是真有段正作乱的份儿呢? 段青茗很想找段正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她更加明白,即使她问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这些事,段正即使默许了,即便参于了,他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段青茗也想忘记这些,可是,这些念头,犹如毒蛇一般,在她的心里不停地翻滚,不停地绕来绕去,到了现在,就连段青茗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应该忘记,还是要问个清楚了。 春桃望着段青茗,脸色非常的复杂。 春桃知道,段青茗的心里,其实是非常不痛快的。可是,偏偏这个年纪如此之小的女孩子,却有着大人都没有的坚持以及坚定,所以,即使她有什么不痛快,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转眼间,段誉换完衣服出来了。 这段誉和段青茗一样,其实都是个爱干净的主儿,若是你让他寻常的换件衣服,他是绝对不肯的。他肯定要沐浴过后,才肯换上干净的内衣。 段誉的头发是半干的。秋宁拿着一个干的帕子,准备帮他将头发绞干。墨黑的发丝,就垂在他的身后,柔柔的顺成一缕。段誉的身上,则穿着秋菊刚刚带回来的干净的衣服。 因为是夏天,衣料比较薄,此时,他身形一动,衣袂飘荡,颇有些飘逸的风范。 段誉也是个不喜欢华丽颜色的主儿,他的一身浅紫色的长衫,身上全无花纹,只有在袖口、领口,还有衣摆处,绣着几枝文雅的竹子。清淡的紫色流彩,恰到好处的搭配,穿在身上十分的熨贴。腰间,也用一条深紫色的腰带给束紧了,挂在一侧的长穗和田玉随意地垂在一侧,散发着温润的光华。 没过几个月的时间,段誉居然长高了一个头有多。此时,他站在段青茗的面前,颇有些少年初长成的沉稳和自得。 段青茗望着段誉,微微笑了一下:“誉儿,你可以努力读书啊,离秋试不远了。” 乍一听到秋试,段誉不由地蹙了蹙眉,可只一下,他随即松开了,朝段青茗一笑,说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知道了。” 秋宁搬来凳子,让段誉坐下,她则从身后,帮段誉将头发绞得彻底脱水,然后,细心地盘了起来。 春桃又陪着段青茗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而段誉,则在梳完头发之后,也准备向段青茗告辞。 第六百七十七章 段玉兰的挑战 忽然,门外传来月华的声音:“秋宁姐姐,请问大小姐在么?二小姐来看大小姐来了。 段玉兰来了? 段青茗微微沉了沉眸子,却没有说话。 刘蓉的下场,她醒来之后,已经听春桃说过了。被废除了姨娘的身份,发配到了城郊的庄子里,永远不得再进段府一步。 按照道理来说,刘蓉害了丁柔,又害了杜青鸾,是要交给官府的。可是,她毕竟曾经是段府的掌家,再加上又生了段玉兰这个女儿,所以,段正到了最后,还是网开了一面,并没有赶尽杀绝。可是,这个惩罚,对于刘蓉来说,已经算是致命的了。 段青茗听了段正的决定,并没有说什么,一则,这是段正和刘蓉之间的事情,她作为一个晚辈,是不能多加干涉的。再者,在段青茗的心里,也觉得那种从天堂跌落地狱,然后,不停地在地狱里挣扎的滋味儿,绝对要好过将一个人直接致于死地。 毕竟,人若要死很容易,可要在绝境之中活下来,却是很难。 这个刘蓉活着也好,段青茗有的是办法,让她活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呢?段玉兰怎么来了?她来,是为了刘蓉讨回公道,还是要向段青茗宣战的呢?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只要段玉兰敢做,段青茗就敢奉陪到底。 段玉兰来得很快,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 自己的亲娘才刚刚被发配,自己就敢盛装四处招摇的,这个世上,除了段玉兰,怕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今日的段玉兰,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修身半袖,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浅的长裙。修饰得极好的衣衫,凸现出她少女初长成般修长匀称的身姿;那绯得极浓已经接近大红,夏日的阳光一照,很耀眼,但是却很妩媚。此时,她往门口一站,似乎所有的光华,都照在了她的身上,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红晕一般;令人看了心动,也令人看了耀眼。 她的衣袖、襟前、袍裙子边,都用暗金色和红色混合着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衣料的高贵,以为身材的修长。她的衣上,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梅束,繁复层叠,开得热烈,开得奔放。 再看段玉兰的头上,习惯性的珠翠满头。象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自己身上一般。那金的钗,钗的流苏,摇摇曳曳地垂着,令人眼花缭乱之余,更觉得四累赘无比。 段玉兰的脸上,也画着浓浓的妆容。黛色染眉,朱红轻敷。眼前的这个少女,浓妆艳沫的程度,几可以和青楼里的头牌媲美。 段玉兰站在门口,朝段青茗问好:“听闻姐姐病了,妹妹心里十分担忧,所以专程前来看看。” 段玉兰说着,款款向前两步,浓浓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段青茗几想作呕。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神色苍白地说道:“姐姐并没有什么大事,妹妹有心了。” 说完,段青茗让秋宁给段玉兰搬来一张椅子。 秋宁知道段青茗不喜欢段玉兰这般浓烈的气息,于是,专门的将椅子搬远了些,不让段玉兰离段青茗太近。 可段玉兰似乎很喜欢靠近段青茗一般,看到椅子摆得远,她专门向前拉了一些,距离段青茗只有一步之遥。浓浓和香气又一次扑鼻而来。段青茗嗅着这香气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因为,这香气居然不是段玉兰平日里用的那种,而是一种陌生的、却浓郁得化不开的奇异之香。 段青茗并不知道段玉兰从哪里得来的这种香气,反正,这并不是段青茗以前闻到的任何一种。可是,她脸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招呼段玉兰坐下,吩咐秋宁去沏壶好茶过来。 段玉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专门坐得离段青茗近了一些,然后,她垂下头去,认真地看了看段青茗的神色,点头:“姐姐今日的确好多了。” 秋宁在一侧笑道:“大小姐啊,这两天,二小姐可是专门跑了几趟的。” 段青茗眸光流转,又是淡淡一笑:“妹妹真太有心了。” 只有段誉,原本想出门了,看到段玉兰来,他止住了脚步,此时听了秋宁的话,只淡淡地一哂:“黄鼠狼给鸡拜年……” 段玉兰淡淡回眸,望着段誉一笑,说道:“誉儿这是什么话啊?我们可都是亲姐弟啊,谁是黄鼠狼,谁是鸡啊?” 段誉听了,回首,望着段玉兰,眸色深深地说道:“黄鼠狼就是不安好心的那个,鸡就是好坏不分的那个……没想到,我随意的一句话,二姐姐就准备对号入座了么?” 听了段誉的话,段玉兰神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淡淡地开口了:“誉儿,别让夫子等急了才是……” 段誉听了,朝着段玉兰微微冷笑一下,转身就出了门。说段玉兰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真的说得小了,这个段玉兰,现在怕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要知道,刘蓉倒了,她还有心思来看段青茗,你就是告诉段誉,说段玉兰是好心好意,段誉也是不会信的啊。所以,段玉兰此来,若要说是探望,不如说是探刺,又或者说是挑衅。 对于一个前来挑衅的人,段誉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的,即使那人是段玉兰。 只不过,段誉知道,段玉兰无论想玩什么花样儿,都不是段青茗的对手。所以,段誉并不担心段青茗会吃亏,他想了想,自若地和段青茗道别,这才放心地走了。 段誉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和段玉兰两人。段玉兰开始和段青茗拉起了家常,可不论段玉兰说什么,段青茗都只是淡淡的一句带过,要么,就是轻轻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段玉兰的话题,始终没有说到刘蓉的身上去。而段青茗也聪明地不提。两个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好一阵子,直到秋宁端了药过来,段玉兰这才起身告辞。 段玉兰走出段青茗的院子,又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抿着唇,眸子里的冷意,犹如七月里劈开的冰层,只一瞬间,就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冰凉和炽热混合着,散发出致命的冷。 月华轻俏俏地站在段玉兰的背后,也朝着段青茗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眸子里虽然没有恨意,可是却隐藏着深深的担忧。 刘姨娘被发配,小姐心性大变,从此以后,这段府的后宅子里,可真的没法子安宁了。 想到这里,月华不由地上前一步,朝段玉兰轻声说道:“小姐,外面风大,我们赶快回去吧。” 段玉兰淡淡地睨了月华一眼,:“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要出府。” 月华一听,愕然道:“小姐您现在就要出府?” 要知道,这段府,虽然还是以前的段府。这小姐也还是以前的小姐。可是,这掌府之人却不再是刘姨娘了,所以,小姐自然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要想出门,就可以随时溜出府去的主儿了。 现在,新夫人还没有进门,掌府之权,还在段正的手里,这段若要出门的话,按照规矩,是要先要找段正备,若是段正允了,才能让车夫套车的。所以,这小姐要出门,通常是要提前半天就去报备,然后才能通知车夫套车的啊,这段玉兰现在如此急着出门,可是,段正那边,还没有批呢! 第六百七十八章 要变天了? 月华被段玉兰的一阵风一阵雨的脱跳思绪给急坏了,她跺了跺脚,就要朝段正的书房里跑去——这二小姐要出门了,总得先告诉一声老爷吧,若不是的话,回头,被人抓到了把柄,岂不是又要被老爷责备了? 要知道,刘姨娘这才刚刚出事,若是段正那边再对段玉兰的印象加坏的话,那么,段玉兰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可就更加的难过了。 看到月华转身要走,段玉兰手疾眼快地将她拉住:“你要去做什么?” 月华指了指书房的方向,说道:“奴婢是去替小姐向老爷报备啊……若是没有报备的话,小姐您是出不了府门的啊!” 段玉兰冲月华翻翻白眼,冷道:“不用了,我早就和爹爹说过了。” 月华一听,顿时愣了一下。 什么?小姐和老爷说过了?怎么她都不知道呢? 正疑惑之间,段玉兰已经慢悠悠地开口了:“爹爹要娶新夫人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奉上一份厚礼,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呢?” 段玉兰的声音,充满了云淡风轻一般的浅淡气息,可是,月华在段玉兰的身边呆得久了,一听段玉兰这语气,就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是充满了恨意的——刘姨娘被驱赶,老爷就急着娶新夫人,这事儿不管搁在谁的身上,怕都很难接受吧? 月华摇了摇头,看来,小姐这一次出府,不单单是要帮老爷置礼品这么简单吧? 段玉兰看到月华还愣着,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傻了啊你?还不叫人去套车,站在这里蘑菇什么呢?” 月华一听,脸色一变,她连忙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说完,月华拔脚就走。现在,小姐可就象大少爷所说的那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啊,若是挨得她近了,难免会遭殃,所以,少说话,多办事,现在可是月华的座右铭啊。 段玉兰在月华的身后,忽然冷冷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给我睁大眼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无论是段青茗,还是那边,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你可知道么?” 月华一听,连忙点头:“知道了。” 眼下,新夫人即将进门,大小姐又如此得势,二小姐怎么会甘心呢?看来,她是准备打大小姐和新夫人的主意了。 果然,段玉兰冷笑道:“哼哼,我还真不相信了,她们两个,一个病殃子,一个没用的废材,会真的是我的对手?” 月华听了,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她站在那里,连话都忘记接了。 看到月华呆头鸡的样子,段玉兰心里更加不悦,她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冷道:“还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走?” 月华听了,连忙跟前两步,又因为跟得紧了,差一点儿撞上段玉兰的后背。段玉兰狠狠地瞪了月华一眼:“你长眼睛做什么用的?还不快去叫人备车?” 月华听了,如获郝令一般地飞快跑了出去。 段玉兰望着月华的样子,再一次摇了摇头,这还是刘蓉精心为自己挑选的人啊,全部都是一副猪脑子,蠢得不可救药的样子。莫说是秋宁了,就连比之段青青茗屋里的夏草儿和秋菊,都不是一个档次啊。 想到这里,段玉兰不由地咬紧了下唇——现在,下面的人不得力,帮不了自己。这还真的是一个问题。 要知道,刘蓉已经倒了,想再回天,已经是万难。虽然,段正看在自己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并没有过分的计较,可是,却再不复往日的宠爱了。现在,杜青鸾即将进门,段府的大权旁落,段玉兰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专门附炎趋势的下人们,会如何的对待自己! 难道说,真的要坐以待毙么? 不,这从来都不是段玉兰的性格。她要去争,她要去抢,她要将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段府,搅得七零八落,让所有的人,都不得好过。 段玉兰前脚出门,段青茗就轻轻地揉了揉鼻子。这个段玉兰身上的香味,实在太浓了,浓得段青茗就快受不了了。还好,段玉兰没有死皮赖脸地继续坐下去,估计,若是段玉兰坐到用午膳的时候的话,段青茗今天的午膳就真的不用吃了。 可是,那萦绕在鼻端的香气究竟哪里才有呢?段青茗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秋宁已经上前,开始收拾段玉兰用过的茶盏,还有她坐过的椅子。 在搬起椅子放回原处的时候,秋宁似乎无意地说了句:“这二小姐身上不知道擦了什么东西,人都走了,这椅子上还这么香。” 段青茗不由地霍然抬头道:“秋宁,你去告诉老爷,用过午膳之后,我们出去一趟。” 以前,段青茗出府,是不用向段正报备的,可现在她身子未好,又恰逢杜青鸾准备入门,段青茗不想让别人说她没有规矩,所以,这即便是想要出门,也要先和段正说上一声。 秋宁的脸上满是担心和为难。她望着段青茗,摇头道:“不行啊,小姐,老爷已经叮嘱过了,说您身子还没有大好,不能出府的啊!” 段青茗听到段正的名字,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的光芒,她顿了顿,低声说道:“没事的,我不是挺好的么?” 秋宁将椅子摆好,她走到段青茗的面前,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啊,您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这身体都是自己的,您不论想和谁过不去都行,可千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段青茗蓦地一惊。怎么,她的心事,就连秋宁都看出来了么?怪不得段誉刚刚走的时候,还满脸的担心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没有力气罢了。” 秋宁已经陪伴段青茗将近一年的时光,段青茗的情绪对不对,可以说,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听到段青茗还在掩饰,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哀求道:“好小姐,现在府里都在忙着给老爷和杜大小姐办喜事呢,您就是要出去,也错过这两天不行么?” 段青茗听了,不由一笑,道:“傻秋宁啊,你有没有想过呢,若是我坐在家里不出门的话,拿什么东西给爹爹还有杜姨妈做贺礼呢?” 秋宁一听,顿时呆了一下。 是啊,这段正和杜青鸾要成亲,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是要准备礼品的啊,可是,看段青茗的神色,真的只是为了帮段正准备礼品那样简单么?不得不说,小姐的心思,还不是一般的难以琢磨啊! 段青茗低头,想了想,说道:“对了,月葭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将月葭扔到了那个严格的习嬷嬷那里去之后,事情一件一件的出,段青茗都忘记问一下,月葭现在过得怎样了。 一提到月葭,秋宁就觉得心里难过。 就在昨天,听说段青茗晕了,月葭还抽空跑了过来,秋宁看到,月葭的脸是肿的,手也是肿的,就连走路,都似乎摇摇摆摆的,站不稳的样子。不用说,看月葭的样子,一定是被习嬷嬷罚得狠了。她的日子,一定不会怎么好过的。 秋宁和夏草儿看到月葭的样子,都难得过流出了眼泪,可是,月葭自己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她朝二人笑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几天,呆在习嬷嬷那里,我可是奸-滑多了,秋宁姐,夏草儿姐姐,你们可得小心一些了,到我回来之后,你们可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关于月葭的经历 秋宁和夏草儿都知道,这是月葭安慰她们的话。事实上,在习嬷嬷的手里头,有哪个丫头是精精神神地进去,完完整整地出来的呢? 更何况,月葭以前可是段青茗的大丫头,粗重的活儿可从来不做,再加上段青茗待下人又比较宽厚,所以,这些丫头们的日子,过得相对自在一些,也没有那么些个千奇百怪的规矩。所以,秋宁说得好,这大小姐院子里的丫头,若真到了别的地方,还真的是一大考验。而月葭,还是从天堂一步掉下地狱的?所以,她的日子,就真的可想而知了。 可是,听月葭说得如此不在意,秋宁和夏草儿两个也不能老是冷着脸不说话了。于是,这二人又拉着月葭说了一些家常,吃了一些点心,秋宁和夏草儿记挂着昏迷的段青茗,月葭也惦记着没有完成的工作,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月葭回去了。 从那以后,月葭每天都会来,可是,她来的时候,都通常是用膳的时候,看得出,月葭是尽量抽了时间过来的,秋宁看着,心里难过,所以,经常将自己的饭菜省下来给月葭,让她吃完了再走。每次,看着月葭狼吞虎咽的样子,两个人的心里,都象是针扎了一般。 现在,听段青茗提起月葭,秋宁不由地想起了月葭身上的伤,还有她肿胀的脸。不由地低下了头,过了半天才说道:“小姐昏迷的这两天,月葭倒是时常过来……只不过,习嬷嬷那里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所以,她只能呆一下子,就走了。” 秋宁看看窗外,说道:“差不多这个时间,月葭就会过来了。” 段青茗看着秋宁的神色,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可是,月葭的事情,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现在,只好等段正大婚之后,再设法将月葭调回来了。 想起那个粗心的丫头,段青茗的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她摇了摇头,说道:“秋宁,你打开左边的柜子,把那包东西送去月葭,顺便告诉习嬷嬷,要好好地调教她,可千万不要对她客气了。” 自从月葭出事,段青茗从来没有说过片言只语,现在,是想借着秋宁的手告诉习嬷嬷,这个月葭,还是她段青茗的人,虽然是受罚过来的,可是,却是怠慢不得的,是不是? 秋宁听了,连忙开心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 说完,秋宁小跑着出了屋子,准备拿给月葭的东西去了。 看到秋宁小孩子一般地跑了出去,段青茗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个月葭,希望经过这一次之后,会长长记性,不要再莽撞从事了。 要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的莽撞,很可能害了自己。可更多的时候,一个人的莽撞,却能连累所有的关心她,和在意她的人。 这一次,段青茗对月葭罚得并不算太重,只希望月葭回来之后,能好好地反省,不要再重复以前的错事了。 当秋宁乐颠颠地跑到习嬷嬷的院子里的时候,月葭正在堆积如山的衣服堆里埋头洗衣服呢。 秋宁转了两圈,都没有看到月葭。她想了想,调头,就去了找习嬷嬷。 习嬷嬷是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她年约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瘦,肤色黄而且干燥,就象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双大大的眸子在干瘦的脸上,闪着熠熠的光泽,威严而且没有半分的表情,令人看了,都会生出说不出的惊惧之意。 习嬷嬷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衣,显然是年成比较久了,袖口和领口处,都已经磨得有些损了。可是,因为浆洗得十分干净,所以,穿在她的身上,非但不让人觉得寒酸,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之意。 此时,习嬷嬷正在屋子里喝茶,中午的阳光,将人的影子缩短,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顺着屋外投进来的光亮鳞片,有一种刺眼的暗色涌涌。 看到秋宁走了进来,习嬷嬷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冷声问道:“什么事?” 秋宁笑着走上前去,先对习嬷嬷施了一礼,然后,笑笑说道:“回嬷嬷的话,奴婢叫秋宁,是奉大小姐之命,送些东西给日前送到这里的月葭丫头。” 习嬷嬷抬起头来,朝秋宁看了一眼,然后,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淡淡地朝秋宁看了一眼,说道:“在我这里,只要干活就会有饭吃,不知道大小姐送了什么给月葭那个丫头?” 秋宁笑笑,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自动地解开来,给习嬷嬷查看——按照道理,即使有人送东西进来者,习嬷嬷都要检查过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给月葭的。 秋宁的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纸包,此时,打开了,习嬷嬷却是微微地愣了一下。宽宽的纸包里,一共有三个小小的包裹。其中左边的那个纸包里,只有一颗圆润十分的珠子,闪着淡淡的光泽。 秋宁看了习嬷嬷一眼,后者只是微微地怔了一下。她抬起眸子,看着秋宁,说道:“这东西似乎不适合月葭这等丫头用吧?” 秋宁抿唇一笑,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纸包。 看到这个纸包,习嬷嬷的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 秋宁的脸上,还是带着说不出的淡然笑意,她又打开了第三个纸包。 第三个纸包一打开,习嬷嬷的脸色,已经变了。 秋宁笑吟吟地说道:“大小姐有几句话要奴婢转给习嬷嬷……” 习嬷嬷的眼神,从那三个纸包上移开,望着秋宁,说道:“大小姐有什么话?” 秋宁看了看习嬷嬷的眼神,眸光转了一下,心里有些纳闷。如果说,第一个纸包里,是一颗珍珠的话,是寓意月葭,不要让珍珠受损的话,那么,第二个纸包里的小孩子的肚兜,还有第三个纸包里的小孩子玩的小鼓,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段青茗既然让秋宁送来,自然有她的道理,现在,东西送到了,别的事,就让习嬷嬷自己操心去吧。 秋宁说道:“大小姐说了,这月葭啊,性子莽撞,又容易得罪人,现在,交给了习嬷嬷,还希望嬷嬷好好地调教于她,可千万不要对她客气了。” 习嬷嬷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日的平淡的古板,她坐下去,拿着桌边的茶水,又喝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道:“既然是大小姐要拿给月葭的东西,你自己拿过去给她吧……” 秋宁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抿了抿嘴,又是一笑,说道:“大小姐说了,到了嬷嬷这里,应该守着嬷嬷的规矩,这东西,就先放在嬷嬷这里,到月葭干完了手上的活儿,再让她来领不迟……大小姐的院子里还有事,秋宁不打搅嬷嬷,这就告辞了。” 秋宁说完,又朝着习嬷嬷行了个礼,转身,真的走了。 秋宁走了,习嬷嬷却站起身来,她望着桌子上的那三个纸包,忽然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月葭在这天午后的时候,又回到了段青茗的院子。 这一次和上两次不同。她不是偷偷来的,而是在向习嬷嬷告假之后,专门来向段青茗道谢来了。 听着月葭乍呼的声音,正在用膳的段青茗抹了一下唇,又喝了一口花,吩咐夏草儿让月葭进来。 月葭一进屋子,就朝段青茗扑了过去,她一下子抱住段青茗的腿,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呜呜,小姐,奴婢知道你好了,奴婢很开心……奴婢很快地干完自己的活儿,就来看您了。” 第六百八十章 月葭的伤哪里来的? 段青茗轻轻地拍拍月葭的背,摸到月葭瘦骨伶仃的肩膀,她心里又是一阵恻然。这些个丫头,早被她娇惯坏了,现在,到了习嬷嬷算,还真的是一种考验,现在看看月葭的样子,段青茗一时有些怀疑,当初将月葭丢到那个地方去,是不是有些过了? 可事情已经出了,懊悔是没有办法的,唯希望杜青鸾快些过门,到时,再找个由头,将月葭这个傻丫头接回来就是了。 在段青茗没有看到的角落,她安抚似的轻轻一拍,月葭的小脸却皱巴了起来,似乎,有难忍的痛楚,正从她的后背闪电一般地传出来——月葭吡了吡牙,发出无声的抽气声。 可是,小姐的怀抱太温暖了,月葭不愿意离开,在闭上眼睛的瞬间,那些黑暗的记忆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死丫头,你要是敢告诉你的主子,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那些铁烙在身上,好痛啊,那沾了盐水的鞭子落在身上,好痛啊。可是,再痛都好,她都要忍着,她都要挺过去,因为,她始终有一天,会回到主子的身边,就好象以前一样——噩梦是暂时的,折磨是暂时的,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月葭只觉得后背汗水涔涔而下,那些带有盐份的汗水,落到伤口处,她又无声地抽了口气,却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笑道:“主子,我想你了……” 阳光,从侧面的窗沿上斜斜地落了过来,刚好落在月葭巴掌大的小脸上,月葭的脸色非常的苍白,有一种隐隐透明的质感。她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望着段青茗的神情,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段青茗的内心,某一处温暖的地方被触动了。有泪水,从段青茗的喉咙里倒灌而下,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段青茗的手,从月葭的身上移开,她示意秋宁拿毛巾过来给月葭擦一把脏兮兮的小脸。段青茗坐直身体,口里却淡淡地说道:“你个死丫头,还真好意思……我以为你早将我这个主子给忘记了,说实话,我不让秋宁去送东西给你,你还真不会来看我?” 月葭接过秋宁递来的布巾,一边抹脸,一边“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姐哪里的话啊,奴婢可是天天来啊……只不过……” 只不过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不能长了,所以,没有看到小姐您醒来就是了。 月葭拿着布巾在脸上抹了又抹,可眼泪却越抹越多。好象怎么都抹不干净一般。月葭的喉咙塞得难受。她干脆站起来,背朝着段青茗,呜咽着说道:“小姐,奴婢要去洗把脸。”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快去洗吧,我等你。” 秋宁走过来,拉着月葭的手,和她一起走了。 段青茗朝一侧的秋菊招了招手,说道:“去,把我刚刚留好的饭菜给月葭拿过去,让她吃了再过来。” 秋菊应了一声,拿着一个托盘,将段青茗特意交待留下来的饭菜,全部放到托盘里,然后送到了秋宁的房里。 秋菊过去的时候,正看到月葭又是哭,又是笑的在抱着秋宁在嚷嚷:“秋宁姐,你都不知道啊,自从你去了习嬷嬷那里之后,习嬷嬷对我客气多了,虽然,活儿没比以前少,可是,再有别人临时加塞给我的,我却不用做了。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地欺负我了,所以,我倒是轻松了许多,” 月葭说着,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子给秋宁看:“你看,秋宁姐,现在我多好啊,甚至还能有空看看小姐,别提多开心了。” 月葭还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开心了,就一个劲地说,不开心了,就哭一场算罢。这样的性子,确实让秋宁有些羡慕。可是,看到月葭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秋宁不觉有些叹息。 已经是初夏的天气了,丫头们夏天的衣服,也全部都做好了。就连秋菊这些二等丫头们,都换上了夏天的衣服,可是,月葭仍旧穿着以前的旧衣,袖子长长的,遮住了瘦弱的手腕。 秋宁看着月葭,皱眉道:“月葭,你不是带了夏天的衣服去了么?怎么还穿着这些?” 月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苦笑道:“秋宁姐,你也知道我现在干的是什么活儿,那些衣服……实在不合适在那里穿。” 要知道,丫头是分等级的,衣服也是按照等级给订制的。以前的月葭,身上穿的,全部都是大丫头的衣服,料子,也是在所有的丫头里比较好的。可现在,她的身份是三等丫头,哪里还能穿以前的衣服呢? 再者,月葭的衣服,能拿得出手的,早被人剪的剪,撕的撕了,哪里还有什么好衣服穿呢? 秋宁不知就里,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的……你这个季的衣服啊,小姐也没忘了你,专门还叫人做多了两套,还放在夏草儿那里呢,要不,改天我帮你送去吧?” 秋宁想了想,又说道:“还有,月葭,你现在急着使银子不?上个月的月俸,都还在我这里呢……要不,我一起拿给你吧。” 月葭一听,顿时变色道:“不要……” 秋宁奇怪地望着月葭:“月葭,你怎么了?” 月葭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表现太过激,太明显了。她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秋宁姐,那衣服我现在穿着也不合适,就先放着吧……还有那些银子……” 月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声哀求道:“秋宁姐,我现在天天干活儿,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府……还是先放在你那里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再来和你拿……” 秋宁想了想,说道:“也好吧,你要用的时候,告诉我吧……还有新做的衣服,我先帮你放着,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有新衣服穿了。” 月葭垂下头去,手指缠着毛巾,在秋宁看不到的角落,却露出一丝苦笑——那衣服,怎么敢带去呢?怕不是被人抢了,就是又被人撕了,剪了吧?还有银子……呵呵,月葭带过去的银子,还有首饰什么的,只隔了一个晚上,就被人一扫而空了。至于是什么人拿的,这屋子里足足住了八个丫头之多,哪个偷人东西的主儿,又有谁会主动来承认呢? 所以,那些东西,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先放在秋宁这里,最起码,她想用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儿。 月葭想着,抬起手来,捋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她手一抬,袖口下垂,眼尖的秋宁一眼就看到月葭手腕上的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秋宁早就听说过,不单单是习嬷嬷,就连习嬷嬷手下的人,这整起丫头来是一套又一套的,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可是,这话也不能明着说破了。免得月葭想起了伤心的事儿,又会难过。秋宁只好咬咬牙,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秋菊端着托盘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月葭,连忙把手里的饭菜放到一边,说道:“月葭姐,这是小姐专门吩咐我留给你的……你赶快趁热吃了吧。” 那些菜,全部是从段青茗的例份里留出来的。清炒笋片,红焖蹄筋,醋溜排骨,清蒸京鱼…… 段青茗的份例,原本就多,再加上她吃得少,而且喜欢吃素,所以,这些饭菜之中的鱼啊,肉啊的,段青茗大多都留着不用,要么,都让月葭和几个丫头分了,要么,就留给其他的丫头用了。原本,这都是吃习惯的东西,现在看来,却恍若隔世,月葭看到这些饭菜,心里顿时浮上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秋菊求情 往日种种浮上尽头,就象是触摸不到的年华流金,月葭闻着那些饭菜的香气,不由地,眼泪又流了下来。 秋菊并没有看月葭的事表情,她将托盘里的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到一侧的桌子上,一边摆,还一边说道:“月葭姐,你今天好口福了,这个蹄筋啊,还有那个鱼,可是小姐专门点的,说这菜是你最喜欢吃的,要给你补补,所以啊,这两道菜上来了,小姐动都没动筷子,就让我给端到一边给留下了……原本,小姐还琢磨着,你若不来,这菜不好往外送呢,还好,说着月葭姐就过来了……” 月葭听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段青茗体恤下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现在,又为了她专门点了这么些菜,比之这些难得吃到的佳肴,她为了这些丫头们的心,才真的让大家感动。秋宁看着月葭一边抹眼泪,又递了条毛巾给她,自己站起来,一边去拿筷子,帮月葭添饭,一边不由地心里一酸,说道:“傻丫头,这菜都快凉了,你还是快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继续哭啊……” 月葭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由地嗔道:“秋宁姐当我是什么了?饭桶么?要知道,习嬷嬷虽然严厉,可也不至于饿我的肚子啊……”只不过,那里的饭菜,终究没法和小姐这里的比也就是了。 月葭也饿得狠了。现在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也不搭理秋宁了,低下头去开始狼吞虎咽。秋宁替月葭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有些心酸地说道:“傻丫头啊,你倒还笑得出来……你以前,可是一等丫头啊!看看你现在……” 秋宁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要知道,在这府里,任何一个大丫头都等于半个主子。那些粗重的活儿,是从来都不沾边的,说到严格些,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啊。在平日里,她们只要负责安排好下人的事情,管管帐,算算钱,再安排好轮值的人手也就是了。至于侍候主子,也是贴身的,只要将主子的意思吩咐下去,大多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的。 之前的月葭,可以说是细皮嫩肉,手指修长。可是,这离开段青茗的院子不过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现在,月葭的手指变得粗糙,而且红肿,有几处,被碰破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还有经常湿水的缘故,甚至已经渗出水来。再看月葭的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她原本胖乎乎的脸蛋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层皮包骨一般的薄薄的肉皮。下巴尖得可怕,脸色苍白得可怕。再加上她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一睁开来,顿时大得有些吓人。 月葭下在和那些排骨们奋斗,此时听了秋宁的话,不在意地说道:“秋宁姐放心好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只要能坚持过这一段时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多了的。” 月葭所指的“好多了”自然是指段正和杜青鸾大婚之事。因为这是府里的大事,即使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也没有法子不关心。 毕竟,生活在这种大家庭里的人,大家都追求最新的新闻,也都显得比较健忘。关于月葭冒犯二小姐的事情,已经渐渐地被人们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刘姨娘如何害未来的段夫人,以及段正即将到来的大婚,单单是主定点,月葭就觉得十分的幸运,最起码,小姐肯赏饭菜给她吃,会想她。所以,只要这件事情一过,段青茗自然会招她回来,那么,不论在段青茗的院子里做一个三等丫头,还是粗使丫头,都要好过在外面的许多,许多。 看到月葭狼吞虎咽的样子,秋菊也有些心酸。 要知道,几个大丫头里,秋宁心思缜密,夏草儿嫉恶如仇,只有月葭,虽然表面看来,嘻嘻哈哈的,却是有名的粗中有细的主儿。对她们这些二等、三等的丫头们,也最是关照。平日里,若有些小错什么的,通常都被她包揽了,所以,大家一看到秋宁,就觉得西服,看到夏草儿觉得解气,一看到月葭,却倍觉得亲切。现在,看到月葭这个样子,秋菊的眼泪,也要出来了。 秋菊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月葭姐,你慢慢吃,你和秋宁姐都在这里,夏草儿姐姐也出去了,小姐身边没有人,我还得回去……” 月葭又咽下了一块排骨,朝秋菊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道:“去吧,快去吧,小姐身边没人不行。” 秋菊扭头看看月葭,然后含泪走了。月葭继续和她的饭菜奋斗,秋宁倒了杯水,放到一边,她望着月葭的样子,不由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秋菊轻轻回到段青茗身边的时候,段青茗正在静静地喝茶。看到秋菊回来,她只淡淡地问了句:“月葭吃饱了没有?” 月葭这个丫头瘦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吃饭。现在,段青茗留了饭菜给她,只希望她能多吃一些。 秋菊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望着段青茗,说道:“回小姐的话……月葭姐还在吃呢。” 秋菊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月葭的现况讲给段青茗听——以前的时候,帮她们求情什么的,都是月葭做得最多,月葭现在这种惨状,她若不告诉小姐一声,到时月葭姐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大家一辈子的不安? 段青茗低下头去继续喝茶,却没有说什么。 看到段青茗没有说话,秋菊小声地说道:“小姐,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 段青茗看了秋菊一眼,这个丫头的性子一向内向,除了在庄子里的时候,帮刘蓉换药立过功劳之后,再不见她有什么别的举动。就因为那次,段青茗将她升成了二等丫头,因为,在段青茗的心里,这个秋菊,忠诚就够忠诚了,可是为人处世的方面,比之月葭、秋宁,始终欠缺了一点儿勇气和底气。而大丫头,则是要独当一面的人,这样的秋菊,在磨炼上,还稍显不够。 三个大丫头之中,,秋宁缜密,什么事交给她都放心,夏草儿爽快,办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而月葭,表面上大大咧咧,却是最得人心的那个,现在看秋菊明显哭过的样子,显然的,是想帮月葭求情了。 段青茗一时好奇了,她真的想看看,这个一向沉默是金的秋菊,究竟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段青茗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 秋菊用力吞了一下口水,一双手紧紧的攒着衣角,小声说道:“不知道小姐留意到没有……月葭姐现在浑身都是伤……” 段青茗微微地凝了凝眉——月葭浑身都是伤? 月葭一过来,就扑倒抱住了她的腿,根本连脸都没有让段青茗多看一眼,所以,月葭身上的伤,她还真没有看出来。 秋菊看到段青茗脸一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后退半步,连忙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段青茗的手心握紧,再松开,她望着秋菊,沉声说道:“月葭的身上怎么会有伤呢……她可曾告诉过你,有谁虐待过她?” 秋菊摇了摇头,有些怯懦地说道:“回小姐的话,月葭姐并没有告诉奴婢什么,只是奴婢看月葭姐进门的时候,夭儿拉了一下她,她痛得脸色都发白了……而且,月葭姐的背上,似乎有血迹,都渗出衣服了,一块一块的,可吓人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是谁做的? 秋菊说到这里,头顶寂然无声。她偷偷地抬头一看,只看到段青茗一脸的怒色,似乎就要发怒了。 秋菊最怕段青茗发怒,她立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了。 段青茗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她垂下头去,望着秋菊,说道:“你去,让月葭现在过来。” 月葭过去以严厉出名的习嬷嬷那里,段青茗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习嬷嬷的院子里,担负着整个府里的洗洗刷刷,还有那些杂活累活儿,所以,若说这活多人累,再加上稍和刁难都是可以允许的,可现在怎么回事?月葭居然身上带伤?若是秋菊说得没错的话,月葭身上的伤,还真不止一处! 秋菊被段青茗的语气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段青茗怪自己多管闲事。听到段青茗一发火,她又更加担心段青茗会找月葭的麻烦。而可怜的月葭会因为更加遭殃。现在,秋菊后悔了,她生怕自己讲情没有讲好,从而连累了月葭。 秋菊这样想着,心里愈发慌了起来。于是,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连忙跪下了:“小姐,求您饶过月葭姐吧,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和奴婢说,也没有要奴婢和小姐求情……是奴婢自作主张告诉小姐的啊……真的奴婢只是看到了…月葭姐的手上,被勒得很深的印子,手也是肿的,还有手臂上。” 段青茗看了秋菊一眼,她自然知道,以月葭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人来求情的,换言之,即使月葭想让人来求情,也不会挑秋菊这个不会说话的人来求。只不过,段青茗实在太生气了,月葭被人虐待,这人还将她放在眼里的? 一想到这里,段青茗心里就更加火了。她朝秋菊喝道:“我让你叫月葭过来,你去叫就是,还在这里解释什么?” 段青茗的心里,有些后悔。只是让月葭去习嬷嬷的院子里去磨炼一下,并没有说不要月葭啊。所以,这月葭,只要一天没有驱赶出去,就还是她段青茗的人啊。谁敢越俎代庖地惩罚月葭? 段青茗可记得,她送月葭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习嬷嬷,最后,还让秋宁专程送了那三样东西给习嬷嬷,这习嬷嬷看了,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可现在,居然月葭身上都是伤。难道习嬷嬷就没看懂是怎么回事?还是习嬷嬷明知故犯呢? 要知道,这月葭是犯了错,是应该罚。可月葭是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段青茗自己都没有舍得动上一手指头呢,怎么会轮到别人说打就打,就折磨就折磨了呢?这个习嬷嬷,是不是太大胆了一些呢? 看到段青茗真的动怒了,秋菊更加不知所措。她连忙站起来就朝秋宁的屋里跑。 月葭刚刚吃完饭,才喝下一口水,就看到秋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不由奇怪道:“秋菊,你怎么了?” 秋菊脸色苍白地看着月葭,再看看秋宁,有些沮丧地说道:“月葭姐,小姐叫你进去。” 月葭应了一声就朝外走,秋宁却看出秋菊的脸色不对,她蹙眉道:“秋菊,小姐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样个子呢?” 秋菊听了,不由地后退一步,心虚地说道:“秋宁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疼月葭姐,然后,告诉小姐,说月葭姐的身上有伤……” 秋宁听了,脸色一变,她不理秋菊,只是转向月葭,说道:“月葭,对了,我都没有问你呢?你的身上怎么会有伤呢?” 月葭听了,顿时脸色一白,连忙摆手道:“没……秋宁姐,你就别听秋菊胡说了,我的身上哪里有伤呢?这……可是没有的事啊。” 月葭身上有伤的事,绝对不敢让段青茗知道,要不的话,依段青茗的脾气,一定会找那个人的麻烦……这些,月葭倒不怕,她最怕的是,小姐在气极之下,会着了那人的道儿,会被报复一场。 秋宁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她原本以为月葭只是手腕上有伤,现在听秋菊一说,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上前一步,一把拽过月葭的手腕,就要拉开她的衣袖。 月葭吃痛,不由“嘶”的一声,缩回了手。人也后退了两步。秋宁朝月葭招招手,说道:“月葭,你不给我看不要紧……可小姐既然知道了,你得去和她说清楚,走,我们去见小姐。” 月葭一听去见段青茗,似乎更加畏惧了,她连忙缩回手,说道:“不,我不去见小姐。” 秋宁不知道月葭究竟伤在哪里,她也不敢轻易地去拉了,此时,看到月葭还要退缩,她摇头,说道:“不行,月葭,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说了要见你,你就必须得和我去见小姐……” 月葭一听,竟然夺门而逃:“秋宁姐,你去和小姐说一声,就说我的活儿还没有做完,我要先回去了。” 月葭离门口原本就比较近,现在,她一转身,就拉开门,朝着门外跑去。 然而,她才刚刚跑出几步,秋宁就追了上来,她一把拉住月葭:“月葭,小姐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月葭挣脱不开秋宁,也走不了。她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她低声哀求道:“秋宁姐,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告诉小姐,千万不要!” 秋宁咬着牙,将月葭就往段青茗的屋子里拖。这个月葭,简直太傻了,自己一身的伤,她居然不敢给段青茗发现?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秋宁使劲地拉,月葭却拼命地挣脱。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僵持不下,到了最后,两个人的头顶上忽然响起段青茗的声音:“秋宁,你们在做什么?” 段青茗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丫头,她的眉紧紧地蹙着,脸色呈献一种奇异的白,宛若刚刚脱水的花瓣一般,没有半点的神采。 秋宁低头,望着月葭,咬牙说道:“月葭,你看看小姐的身体,你还敢再气她么?” 月葭一看到段青茗,顿时脸色苍白。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似乎忘记要说什么了。 看到月葭站在那里,秋宁趁机拽着她朝段青茗的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数落道:“我说月葭你啊,头脑怎么这样不清楚呢?你没有被小姐驱赶,就还是小姐院子里的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些人敢将你打成这样,分明就是想要小姐难看,你倒好,还帮着那些人瞒着小姐……你是不是傻了?” 月葭一个劲地流泪,却什么都不说。 秋宁拉着月葭朝段青茗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姐,月葭的身上还真有不少的伤。” 段青茗就站在门口,她的神色沉默而且隐怒,午后的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上,就象是一个久远阳光投下的影子一般,有风吹即散的惶惑。 段青茗的神色看在秋菊的眼里,她不由又惊了一惊。要知道,平日里,段青茗甚少发脾气,更少对着下人发脾气。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有多么的软弱可欺,事实上,段青茗不发火则已,若她发火的话,大家都会被吓得心惊肉跳的。 月葭耷拉着脑袋瓜子,站在距离段青茗几步开外的地方,不说话,也不敢动一下。 倒是秋宁上前一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月葭带过来了。” 、 段青茗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月葭知道,段青茗肯定怒了。她哀求似地看了秋宁一眼,似乎想让秋宁帮自己求情。 第六百八十三章 狠心的段玉兰 秋宁望着月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说月葭,你怎么一出了院子,人都变傻了呢?小姐最是体恤我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在外面被人打了,吃了亏,你让她心里会怎么想?我若是你啊,就乖乖地把实话说出来,以免得再次惹小姐生气才是。” 月葭一听,脸色变得毫无血色。她一边跟着秋宁往里走,一边小声说道:“我怕说了给小姐听,她才生气呢。” 秋宁一听月葭还是不开窍的样子,更生气了,她眼睛一瞪,说道:“你能不能长些记性啊?小姐护你,因为你是她的人,你现在躲着,避着不让她知道,究竟还当自己是不是这院子里的人了?” 月葭一看秋宁生气了,再想想秋宁说得也有理,于是,月葭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秋宁拉着月葭进了屋,段青茗已经坐回到平日的椅子上,她仔细地端详着月葭的手腕,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道:“月葭,我要听真话。” 段青茗的语气很冷,很愤怒。 这个月葭啊,前脚出了院子,人就傻了么?这出了事,不但不和她说,还要往外跑着不让她知道,这个傻丫头,说她傻还真的傻到底了——难道月葭是真的不明白,那些人暗地里折磨她,就是在帮自己这个主子添堵么? 这事儿是谁做的,段青茗大概也能猜得出来。现在,她只需要月葭说出来而已。毕竟,这被人欺负的可是月葭,若月葭真象个闷嘴葫芦不开瓢的话,段青茗也是拿那个始作俑者无计可施的。 月葭抬头,偷偷地看了脸色铁青的段青茗一眼,知道自己错了。她想说什么,最终吞了一下口水,低声说道:“小姐……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的。那一点伤,真的不碍事的。” 段青茗还在生气,现在听到月葭这么说,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段青茗冷笑一声,说道:“不是我的人,当然就不关我的事……要不,我现在就将你逐出院子,你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再不关我的事?也都再不用和我说了?” 要知道,平日里,段青茗无论怎样生气,可都没有动过逐人一说的啊,这下,明显的,可让自己气坏了。 月葭一听,立时脸色惨白,她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求求小姐,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段青茗望着月葭,气得肚子都是痛的。人家院子里的奴婢,这有事没事的,都要编些事出来要主子给自己出头,可这个傻丫头倒好,在背地里,都被人虐待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什么都不说? 段青茗面沉如水,她的脸上,有勉强压抑的怒气,说道:“月葭,你现在可要想清楚了,若你不是我的人,你的事,我自然是懒得管的……倘或你还认我这个主子,就把事情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背后折磨我院子里的人。” 话说到最后,段青茗的声音已经非常的难听。 这有事没事的,只会拿着一个丫头出气,还专门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段玉兰,你还真是长进了。 月葭听了段青茗的话,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她将头磕在地上,低声抽泣着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敢隐瞒了,奴婢全部都告诉小姐就是了……” 段青茗望着月葭,说道:“说,不许有一句假话。” 月葭点点头,段青茗看了一眼秋宁,秋宁连忙上前去,扶起月葭,她的手臂用力了一些,月葭又抽了一口冷气,秋宁伸手,一把将月葭的袖子拉开,只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月葭的手臂上,到处都是青的、紫的伤痕。一片一片,一条一条。手腕处,还有绳子的深深的勒痕,看在秋宁的眼里,触目惊心。 秋宁一不做二不休,她拉开月葭的另外一只衣袖一看,只见同样的,遍布错落的,都是伤痕。 秋宁呆了一呆,伸手又去拉月葭的衣服。 月葭的脸红了,她一边向后缩着,一边哀求道:“别拉……秋宁姐,别拉。” 秋菊的眼皮子很活,她连忙上前,把门和窗都关住了。不让外人看到,这边,秋宁已经不由分说地拉开了月葭的衣服。月葭背后的肌肤露在了大家的眼前,秋宁扯着月葭衣服的手,忽然停住了。她睁大眼睛,望着月葭的后背,讷讷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月葭的身上那些青的、紫的伤痕可怖的话,那么,相比着月葭背后上的伤,还真算是小菜一碟了。 因为,月葭的背上的伤,才真的让人看了吓一跳都不止。 只见月葭原本白皙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鞭伤,鞭子应该是沾了盐水之后才打的,此时,伤口向外翻开,就象婴儿的小嘴一般,令人惨不忍睹。 除了那条长长的鞭伤之外,月葭的身上,还有被火烙下的伤痕,还有指甲掐的淤痕。可以说,整个背上,连一块好肉都看不到了。 月葭的声音很低,可听在众人的耳里,却宛如焦雷乍响:“二小姐派人将奴婢半夜绑了过去,然后,就说给奴婢一点颜色看看……这些伤,都是二小姐亲手印上去的,还有她手下的那些丫头,又将奴婢又是打,又是掐的……奴婢昏过去了,她们才把奴婢送了回去……这几天,奴婢的周围,都是二小姐的人,奴婢的饭被她们抢了,衣服被她们剪了,就连带过去的首饰银子,都被人偷光了……” 月葭的声音很低,既痛,而且委屈:“奴婢不是没有想过告诉小姐的,可是,二小姐威胁奴婢说,小姐算什么?莫说是小姐的奴婢了,即使是小姐本人,她也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的啊……” 月葭偷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脸色沉重而且羞愧。她继续说道:“而且,二小姐还威胁奴婢,说若这事被小姐知道的话,二小姐就要将奴婢卖到青楼里去,而且,还要将奴婢的两个妹妹活活打死……” 月葭的妹妹,也是刚刚才进入段府的小丫头。一个被分在段誉的院子里,另外的一个,则去了厨房的娄嬷嬷那里。这两个地方,原本都是比较好的去处,可段玉兰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就拿她们两个威胁月葭,让月葭受了罪,还不敢声张。 段青茗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刘蓉被贬,段玉兰还一副没事人一般地前来示好,原本,段青茗还觉得这段玉兰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现在看来,也只不是个只会在暗地里暗算奴婢出气的主儿。 秋宁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在月葭的背上,月葭又吡了吡牙,秋宁这才发觉,月葭的衣服还在自己的手里,她连忙将衣服帮月葭披上,然后,一双手轻轻地抱住了月葭的腰:“呜呜,月葭,你好可怜啊……” 段青茗望着月葭,一向沉静的眸子里,有隐忍的怒气,她尽量放平声音,淡淡地说道:“段玉兰虐待你,这事习嬷嬷不知道么?” 月葭说道:“回小姐的话,习嬷嬷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一天,奴婢昏了,发了高烧,习嬷嬷还叫人带了药过来给奴婢……而且,有些事是奴婢们私下里的,习嬷嬷就算知道了,也是没法子管的。” 是的,一个奴婢管一个主子,这于情于理,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可是,这个习嬷嬷是谁啊?莫说是段玉兰,即使是刘蓉管家的时候,都是不敢假以辞色的啊。段青茗微微地凝了凝眸子,看来,她送给习嬷嬷的那三样东西,可真的是白送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段玉兰的一石三鸟之计 要知道,这段青茗可是将人交到习嬷嬷的手里去的,到时,月葭若有个什么闪失,段青茗是断不会去找段玉兰要人,而且,是要找习嬷嬷要人的啊。所以,她想不明白,这段玉兰如此折磨月葭,习嬷嬷居然连话都不说一句? 月葭摇了摇头,说道:“回小姐的话,习嬷嬷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一天,奴婢昏了,发了高烧,习嬷嬷还叫人带了药过来给奴婢……而且,有些事是奴婢们私下里的,习嬷嬷就算知道了,也是没法子管的。” 是的,一个奴婢管一个主子,这于情于理,是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的。可是,这个习嬷嬷是谁啊?莫说是段玉兰,即使是刘蓉管家的时候,都是不敢假以辞色的啊。段青茗微微地凝了凝眸子,看来,她送给习嬷嬷的那三样东西,可真的是白送了。 秋宁哭泣道:“傻月葭啊,你总得把这事告诉习嬷嬷啊,这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扛着呢?” 是啊,若是习嬷嬷知道了这些事情,虽然不一定会为月葭出头,可是,月葭最起码可以少受些罪吧? 月葭摇了摇头,说道:“秋宁姐,你错了,这事当然不能告诉习嬷嬷。你想啊,若是习嬷嬷知道的话,出面,不行,若不出面,也是不行的——毕竟,咱家小姐在那里站着呢,若是她不管,显得她惧怕二小姐,可是,她若管了,二小姐将矛头一转,再对付起她的话,她岂不麻烦了?”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眸子,却没有说话。 秋宁一边擦着眼睛,在段青茗的面前跪了下来,她哀求道:“小姐啊,您看看,月葭都成了这样了,您还是让她回来吧……若继续让她呆在外面的话,奴婢怕月葭到时小命都没有了啊。” 一侧的秋菊也跪下了下来,她也跟着朝段青茗哀求道:“是啊,是啊,小姐都舍不得罚月葭姐一下,可是,这月葭姐才一出去,就被打成这个样子,若是月葭姐再回去了,这二小姐再找回来的话,月葭姐岂不是危险了?” 段青茗看了秋菊一眼,对方低下了头。段青茗望着月葭,说道:“月葭,你怎么说?” 月葭咬了咬下唇,说道:“回小姐的话,二小姐找奴婢出气,也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这几天,二小姐并没有出现,所以,奴婢想着,二小姐想必气消了,所以不找奴婢的麻烦了……” 月葭偷偷看了一下段青茗的脸色,说道:“奴婢毕竟是犯了错的人,犯错该罚也是天经地义,所以,奴婢觉得,奴婢还是回去,只是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你想得很对,去吧,让秋宁帮你上些药,然后,回去习嬷嬷那里去吧。” 一侧的秋宁和秋菊听了,顿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明知道月葭受了这样的罪,小姐还要月葭回去呢?难道说,小姐就不怕月葭这一去,连小命都没有了么? 月葭听了段青茗的话,又跪下下去,朝段青茗磕了个头,然后,这才站起身来,在秋宁的搀扶之下走了。 秋宁带着月葭上药去了,屋子里,又剩下秋菊和段青茗两人。 秋菊站在那里,望着段青茗,明明有话想说的样子,可是,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秋宁,帮月葭擦了药,又送了月葭出去,这才回来向段青茗复命。整个过程,秋菊都象是傻一一般,一直怔怔地望着段青茗的侧影,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青茗看了秋菊一眼,再看了一眼秋宁,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应该让月葭回来?” 秋宁微微地闪了闪眸子,却不说话。 秋菊却是蓦然一惊,连忙低下了头。要知道,主子想做什么,怎么会和奴婢解释呢?小姐这样说,岂不是在间接地指责她的失态么? 段青茗望着秋菊和秋宁,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道,二小姐为什么要折磨月葭么?” 秋菊想了想,说道:“因为二小姐恨死了月葭姐。” 段青茗看了看秋宁,又问道:“秋宁,你怎么说呢?” 秋宁似乎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二小姐恨月葭这是一方面,另外的一方面,可能是在用这个方法,给小姐您添堵吧?” 段青茗的院子里,只有三个大丫头。现在,月葭被贬出院子。可是,段青茗并未扶大丫头上来,这明显的很不正常。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月葭,只是暂时受罚,他日,肯定是还要回到段青茗的身边去的。 这个道理,旁人看得清楚,段玉兰自然也看得清楚,所以,段玉兰这才出手惩罚月葭,一则是为了泄愤,二则呢,则是为了羞辱段青茗。 段青茗点了点头,又微微地摇了摇头,她说道:“你们都说对了,可又都说得不对……” 看到二人同时睁大眼睛,段青茗说道:“二小姐这样对月葭,就是想依你们所想,让我快些招她回来。最好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秋菊眨了眨眼,秋宁却垂下了眸子。 段青茗望着秋宁,说道:“这件事,我想秋宁会更加明白一些,不如你说来听听?” 秋宁说道:“小姐,奴婢若是说得不对了,还请小姐指正一二。” 段青茗点了点头。 秋菊却是疑惑不解地望着秋宁,不知道对方要说出什么话来。 秋宁说道:“小姐这么一说,奴婢还真的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奴婢想的是否是全对的。” 秋宁说道:“月葭是因为得罪了二小姐而受的罚,一个一等丫头,被罚成三等丫头,这种罚法不算重,可绝对也不能说是轻了,所以,二小姐虽然恨月葭,也很生气,却只能在暗地里折磨月葭,并不能对外说什么。现在,月葭被折磨了,小姐也知道了,依小姐的脾气,势必要追究这事,或者是立刻招月葭回来,那么,二小姐到时可就有话说了。”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二小姐究竟会说些什么呢?” 秋宁上前一步,款款说道:“二小姐可以向外人放出流言,说是大小姐的大丫头挟持于她,差点儿害她性命,可是,这受罚才没有几天,就又被小姐您招了回来,可见,在小姐的心里,全无姐妹之情,再说得难听些的,还可以说是小姐您纵容奴婢向二小姐行凶的呢。人言可畏,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时,小姐您的名声可全毁了。二小姐可不从中得利了么?” 秋菊一听,立时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奴婢知道了,这二小姐折磨月葭姐,是在打小姐您的主意啊……” 秋菊不由地庆幸起来,还好小姐没有象她们一样,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要不的话,这真的要被二小姐败坏名声了,到时,若是再给老爷知道了这事的话,那么,受罪的,不单单是月葭了,说不定,就连大小姐都会被连累的啊。 段青茗望着秋宁,说道:“没有了?说完了?” 秋宁的脸有些红了,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秋宁,忽然问道:“这府里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你知道不?” 秋宁老实地点头,说道:“这些,奴婢都是知道的……刘姨娘暗害小姐,还要害杜大小姐,现在已经被驱逐……” 想到这里,秋宁不由地睁大眼睛,朝段青茗说道:“对了,刘姨娘……” 对啊,秋宁怎么把那个刚刚被贬的刘姨娘给忘记了呢? 第六百八十五章 因何成恨 段青茗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知道这点就行了……刘姨娘被驱赶,二小姐一定恨我和杜姨妈恨得要死。眼下,杜姨妈和父亲就要成亲,你们试想一下,若是月葭回来了,二小姐又在外面散布谣言,到时,在父亲的成亲之礼上,会传成什么样子?” 秋宁听了,不由地倒吸了一品冷气——要知道,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无论刘刘姨娘当年暗害夫人,还是今时暗害杜青鸾和段青茗。这都不算是小事,所以,刘蓉被驱赶,可以算是罪有应得。 可是,这件事知道内情的人毕竟不多,段正也严令不准传出去。所以,在外面的人都只知道,这刘姨娘是因为失了宠,得罪了未来的新夫人,才会被驱逐的。 在这个时候,若是月葭的事情再一出,再加上段玉兰的流言。那么,在段正成亲的当日,段玉兰就可以上演一出苦肉计,甚至,她可以当众质问段正,并顺理成章地将这事扯到段青茗和杜青鸾的身上去。 到了那时,段正顾及段府的名声,自然的不会将真相公布于众,可段玉兰就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毫无顾忌地虐待月葭,并让段青茗知道。 人人都知道,段青茗一向厚待下人,人人都知道,段青茗一向最是护短。这一次,段玉兰就是想用段青茗的这一点弱点,让段青茗彻底的,倒下去,再也扶不起来。 而到时,刘蓉的境遇,就会好上许多。或者,她会因此而被迎回府里,又或者说,她会因此而得益。 等秋宁想通了这点,她不由地轻吁了口气,说道:“二小姐好毒的用心啊。” 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且不管二小姐用心如何,她既然敢虐待月葭,这件事是不会就这么完的……” 秋宁听了,点头,说道:“是啊,二小姐的本意是想让段青茗接月葭回来,现在,月葭没有回来,那么,她会不会再在暗地里加倍地折磨月葭?一直到小姐动心为止?”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她当然会……只不过,我是不会再让她如愿的。” 秋宁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二小姐什么时候下手,我们并不知道啊,这可真是防不胜防的啊,小姐,我们又不能天天守在月葭的身边,您说说,这要怎么办才好?” 段青茗微微冷笑了一下:“是,我们是不能天天守着月葭,可是,我们却可以守着二小姐,看看好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秋宁一听,说道:“不行的吧?二小姐那么警觉的人,我们天天守着她?怎么可能?” 段青茗笑道:“这些事,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可是,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不是么?” 秋宁眨了眨眼,不明白段青茗说的究竟是谁。 段青茗朝着屋外轻轻唤了句:“阡陌,进来吧。” 只听一逺脆应,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推门而入,来到段青茗的面前。 秋宁看看来人,原来就是那个新来的二等丫头,阡陌。 阡陌是上一次小姐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她一进院子,就封了个二等丫头,然后,就交到了秋宁的手上。 阡陌不喜欢说话,可是,安排给她的事情,她却能一丝不苟地做好,好得,让人无可挑剔。 秋宁早知道,这个阡陌是会些功夫的。可是,阡陌的功夫到底怎样,秋宁也不知道。院子里的人,对阡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觉得她人冷了些,难接近了一些,如此而已。 只见阡陌进了屋子,先朝段青茗行了个礼,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不说话了。 段青茗望着阡陌,满意地说道:“阡陌,刚刚我们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阡陌点头:“回小姐的话,奴婢都听到了。” 段青茗说道:“那么,你这几天留心着一点儿,若是二小姐再去找月葭的茬儿的话,你就去帮她一把……” 阡陌眨眨眼,说道:“请问小姐,是不是将二小姐打跑啊?”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有个办法,比将她打走,更加有用。” 阡陌眨眨眼,表示不明白。 段青茗说道:“二小姐折磨月葭的时候,你只要能设法将老爷引过去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你管了。” 阡陌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完,就出门去了。 秋宁望着阡陌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说道:“小姐,您觉得阡陌真的成么?” 这个阡陌,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看那样子,也是瘦瘦弱弱的,难道说,她真的有小姐说的那么厉害么? 段青茗笑笑,说道:“对别的人我不敢打赌,可是,对于二小姐来说,让阡陌去,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段青茗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所以,虽然阡陌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要用阡陌做些什么。 毕竟,对于阡陌来说,在黑暗之中生活了太久,所以,和这个社会有些格格不入,再者,阡陌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给了她太高的位置,她也无法驾驭,所以,段青茗干脆的就让她做了个二等丫头,然后,让她慢慢地学,慢慢地感受。 看到段青茗胸有成竹的样子,秋宁也不再追问了,只是,过了半晌,她忽然问了句:“小姐,依您看,要不要提前通知月葭一声呢?奴婢怕她到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作戏始终是作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还是让月葭自己发挥吧……” 不过,段青茗相信,即使没有告诉月葭,到了那晚,月葭也是绝对不会让段青茗失望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段玉兰出手了。 段青茗握着手手里的茶盏盖子,不由地吐了口气。她轻声地问道:“对了,大少爷呢?怎么样了?” 秋宁说道:“回小姐的话,大少爷正在夫子那里认真读书呢!” 说完,秋宁抿唇笑了一下。 这个段誉啊,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夫子啊,都快被他戏弄得啼笑皆非了。可是,没办法啊,谁叫段誉的记性好呢?哪怕是他趴在桌子上睡觉,一被夫子叫醒,他都仍旧能清晰地将夫子要求的课目清晰地背诵出来,而且,无一遗漏。搞得那个夫子大眼瞪小眼的,简直不知道拿段誉怎么办才好。 段青茗却没有看秋宁的表情。她抬起头来,透过半开的窗子,静静地望着窗前开得最艳的木槿花,一直望到了不知道何处的远方。 段誉还在,可那个人,不知道离去多久的时间了,到了现在,仍旧音讯全无。有的时候,段青茗甚至有一种错觉,那个人,并未离去,甚至,很多时候,应该就在段青茗的身边。 可是,那只是一种错觉而已。就象是做梦的时候,无论你的梦里的风景有多么的清晰,有多么的真实,可是梦就是梦,一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曾经问过段誉,可对方和她一样,那个嚣张得看不到天的三皇子殿下,似乎如隔夜的雪一般,消失在了属于昨日的空气,今天,再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一丝痕迹。 段青茗知道,段誉和炎凌宇应该还有着某种联系的,可段誉不说,段青茗也不好强逼着再问段誉了。毕竟,自己之于炎凌宇,说穿了,其实什么都不是,而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若是过分的关心了,倒显得段青茗自己有些心虚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薛凝兰出事了? 也是从那之后,段誉再绝口不提炎凌宇的消息,那个人,自从那日别苑一别之后,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半点踪迹。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就这样吧,有的时候,没有消息,总好过听到不好的消息吧?毕竟,只要那个人安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得倒他的呢? 这样想着,可段青茗的心里,却是郁闷得难受。她站起身来,朝秋宁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誉儿去。” 秋宁应了一声,连忙扶着段青茗出门了。 段青茗昏迷了三天,又醒来了三天,这几日的时间,秋宁总能明显地感觉到主子的变化——段青茗变得沉默了,沉默得象一块未及融化的冰块一般,只要你接近她一点儿,就会感觉到寒气袭人,寒气逼人。 夏日的阳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那样刺眼犹如针芒的感觉,令段青茗不由地退缩了一步。那阳光,锐利而且直直地照在段青茗的身上,那种炽热的,毫不掩饰的光芒,犹如那个人的微笑一般,虽然炽热,却无法令人抗拒。 段青茗定定神,在门口站定。 门外,绿荫如盖,各种林木花草郁郁葱葱,门外,欢声笑语,到处一片生气勃勃,就只有段青茗,就象是刚刚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幽灵一般,脸色苍白而没有生气。 看到段青茗倒退,秋宁吓了一跳,她以为段青茗的头又晕了,她惊叫一声:“小姐,你没事吧?” 一边说,秋宁一边扶着段青茗就想朝屋里走。段青茗转头,看了光线有些阴暗的屋子里一眼,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出去走走。” 秋宁仔细地看了段青茗的神色一眼,这才点点头,扶着段青茗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小姐对少爷最是严厉,只希望等小姐去的时候,可不要是看到少爷气得那个夫子哭笑不得的时候啊。到时,小姐一发脾气,少爷又得得一顿好罚。 秋宁扶着段青茗出了院门,才只走了两步,迎面,忽然响起夏草儿清脆的声音:“小姐,小姐,刘公子来了。” 刘公子?可是刘渊来了么? 段青茗连忙说道:“快请。” “我是不请自来的啊……” 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刘渊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地头顶,带来一瞬间的清凉。段青茗抬头,望着刘渊笑笑:“没想到你会过来。” 刘渊望着段青茗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担忧地说道:“青茗,你没事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段青茗说完,伸手扇了扇。刘渊看着段青茗似乎没有什么力气的样子,连忙指了指一侧的凉亭:“我们去哪里坐一下吧。” 段青茗点了点头,一边吩咐秋宁去看茶。 夏草儿扶着段青茗往亭子里走,一边走,她一边说道:“小姐您让奴婢出去办事,办完事的时候,刚好碰到刘公子,她就送奴婢回来了……” 段青茗听了,一笑道:“你的运气挺好的嘛,一出门就遇到刘公子了?” 夏草儿“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后,拿过帕子摊在亭子里的石凳上,这才扶着段青茗坐下了。 刘渊望着段青茗,有些担心地说道:“青茗,看你的气色,似乎不怎么好啊。” 段青茗还没有开口,夏草儿已经说道:“我家小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这才刚刚痊愈呢。” 段青茗此前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给刘渊这些外人知道的,所以,就借口将话叉了开去。 刘渊望着段青茗,说道:“天气热了,你的身体一向不好,可得多注意些啊……” 微微地顿了顿,刘渊又说道:“回头,我叫人送些补气、益气的药材过来,给你好好地补补。” 段青茗笑道:“这补呢,就不用了,也怪我平日里比较少出门,所以,脸色看着没有什么血气,再加上染了风寒,这身子啊,多少有些吃亏,你放心好了,我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听到段青茗推辞,刘渊也不勉强,两个人坐在那里,开始说一些闲话。 因为秋后科举的事情,刘渊也在积极的准备,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也很少出门了。而段青茗则因为这一段时间的事情比较多,也多呆在府里,所以,听刘渊聊些近日里发生的新鲜事,段青茗只是笑笑,很少插口。 刘渊说道:“对了,青茗,我日前曾经看到薛家兄弟,问起凝兰的情况,好象听说不大好啊。” 段青茗一听,立时悚然一惊道:“这话怎么说呢?” 刘渊想了想,说道:“不知道青茗有没有听说过张府的公子张孝天呢?”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钦天府张子飞张大人的公子张孝天么?” 刘渊点了点头。 段青茗只觉得心里一跳,她连忙说道:“这个张公子,我曾经听过,可素未谋面,只是不知道他又和凝兰扯上了什么关系呢?” 刘渊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薛大人不甘心誉儿的事情,现在,他准备和张府议亲的呢。” 段青茗连忙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刘渊说道:“没过多久,大概是这几日的事情吧?” 段青茗眉一蹙,不由地说道:“是不是凝兰那个傻丫头知道了这事,又和薛夫人对着干了?” 刘渊点了点头,说道:“青茗你料得不错,就因为凝兰对此事以死相挟,薛大人大发雷霆,甚至将凝兰给禁足了。” 段青茗喃喃了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段誉一直钟情薛凝兰,这事大家都知道,可薛凝兰一向视段誉为弟弟,可上一次相亲,彻底吓坏了薛凝兰,所以,她开始固执地认为,全天下的男子,都和张掖一样可怕,正因为如此想,所以,薛凝兰意外的,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段誉的身上,现在,段誉被逼闭关,薛凝兰的心里怕也不好受,可是,这个傻丫头也犯不着和薛勇强硬碰硬啊,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段青茗这样想着,站起身来就朝外走。 刘渊一看,连忙拉住:“青茗,你要到哪里去?” 段青茗说道:“我要去看看凝兰,我怕这傻丫头会做出什么傻事。” 刘渊望着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薛大人不会让你进府的。” 段青茗咬了一下下唇,说道:“他不让我进,我也得进……我总不能看着凝兰这样下去。” 刘渊摇了扔头,说道:“青茗,你平时没有这么冲动的。” 段青茗一甩刘渊的手,说道:“凝兰那个丫头是个死心眼,现在又被她父亲逼迫,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刘渊的手被甩脱了,可是,他还是站在那里,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信我,你即便去了,也只能越帮越忙。” 段青茗听了刘渊的话,不由地怔在那里,又停了一下,她颓然坐回石凳之上,低声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凝兰痛苦却无计可施么?” 刘渊望着神色恍惚的段青茗,不由地说道:“青茗,这不象你。” 段青茗抬起眸子,看了刘渊一眼,说道:“那么,在你的心里,我原是什么样的?” 刘渊想了一下,说道:“在我的心里,我所认识的那个段青茗,机智,敏锐,而且临危不乱,可你再看看现在的你……那么容易激动,青茗,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段青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忽然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地说道:“是啊,有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 第六百八十七章 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说了算 自从重生至今,段青茗都将刘蓉母女视为她报复的目标,为了让她们难过而不惜用尽了各种手段。原本,在段青茗的心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誉儿。可是,渐渐地,段青茗走近了段正,并知道在段正的心里,自己和段誉是有着一定的位置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却听到了那样的一番话——可以说,刘蓉只用了一番话,就将段青茗心里的幻想,统统都打破了。 段青茗一身的浅色衣衫,在夏日的浅风之中,轻轻地摇摆,她那弱不禁风的姿态,还有她的脸上,似苦恼,又似懊悔的表情,落在刘渊的心里,竟惹起了刘渊的丝丝心痛——这个女子,年纪如此的小,可是,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坎坷,也度过了那么多的磨难,现在,是需要有一个人,替她分担,为她解忧的时候了。刘渊很想做这个人,可惜的是,段青茗的心门,始终紧紧地闭着,根本就不容许别人进入半分。 看到段青茗痛苦地低下头去,刘渊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过段青茗的长发。可是,他的手顿在半空,却迟迟不敢落下去。 刘渊知道,段青茗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得只容许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流泪,也绝对不会让外人看到她的一丝软弱。而刘渊,用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时间才能走近她的身边,刘渊害怕,有些话,若真的说出来了,就再无退路了,而段青茗,则又很可能因为这句话而远远地逃开,远远地逃开,逃出他的视线,远离他的世界,那么,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走到段青茗的身边去了。 不,这不是刘渊想要的。 刘渊的手,在半空之中缩紧,然后,又颓然的垂了下来。他踱到段青茗对面的位置坐下,望着段青茗,微微一笑,道:“可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的心里,都是以前的那个段青茗。” 段青茗抬起头来,正触到刘渊炽热而且真诚的眸子,她抚了抚自己的脸,象是问刘渊,又象是在问自己一般,轻声说道:“真的么……我还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么?” 在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岁月风霜,你觉得那些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的人或者事情,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你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又或者说,你根本没变,可是,其他的人都变了,一个不变的灵魂,哪里还能让这个世界,与你一同倒退呢? 不,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就是要守住自己的本心,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的原则,以及自己所要走的路。 可是,这样的话,说来容易,若要做起来的话,又是多么的艰难呢?段青茗自问,现在的她,就真的是没有做到。非但她做不到,而且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可以说,现在的段青茗,已经没有了方向,也不知道,应该走到哪里去了。 刘渊有些担心地望着段青茗,再追问了一句:“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么?” 段青茗苦笑着再次抬起头来,她望着刘渊关切的眸子,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段青茗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象是没事。可是,她既然说了没事,刘渊便也不好再追问了。更重要的是,刘渊现在要做的,是帮助段青茗走出心的迷局,而不是一个劲地追问她过往的一切。 既然,一切不愿意提的过往都会变成过去,那么,为何不让新一希望在阴暗的心里发出阳光的嫩芽呢? 刘渊想了想,向段青茗说道:“其实,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在凝兰的身上,而在薛大人的身上。你想想啊,即使是你教了凝兰,让她想开些,她的反抗即便成功,可是,这一次的张公子不成,下一次的李公子呢?薛大人若是想将凝兰在这段时间之内许人,那凝兰无论如何做,都是拦不住的。你说是不是呢?” 听到刘渊将话题叉开,段青茗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说道:“是的,这问题并不是出在张府的公子身上,也不是出在凝兰的身上,而绝对是出在薛勇强的身上……只要薛勇强一日不死帮薛凝兰再许人家的私心,那么,凝兰就还有被许出去的危险。到时,若不是张府的公子,还可以是李府的公子,甚至是柴府的公子,我们要防,也是防不到的!” 说到这里,段青茗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即使到时誉儿高中,让薛勇强和别人家退了亲,可凝兰的名声,也已经毁了。所以,我们要解决这件事情,就要从薛勇强的身上着手,而不是从凝兰的身上着手。” 刘渊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要怎样从薛勇强处着手呢?” 要知道,因为段誉的关系,段青茗现在已经很难和薛凝兰见面了。相信现在即使她去往薛府,也不能帮助凝兰什么,反倒会惹得薛勇强更加的不快于其是这样,倒不如换个思路,再想些其他的方法,帮薛凝兰永远地脱出困境。 段青茗转过头去,望着刘渊,问道:“对了,那个张孝天,你认识么?” 刘渊点了点头,说道:“有过数面之缘。” 段青茗说道:“那个张孝天比之张掖如何?” 刘渊轻轻地冷哂了一下:“那个张掖比之张孝天,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依你的意思,若不是因为誉儿,这个张孝天,倒是凝兰的好归宿?” 刘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段青茗惊奇地望着刘渊。 后者说道:“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张府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而张孝天自小就非常的懂事,所以,从小就被张夫人寄予厚望。对他的教育,犹为严苛,而张夫人于顶,相信若是凝兰进入张府的话,会是一个绝大的考验。” 段青茗明了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张夫人爱子心切,会对凝兰要求过高?” 刘渊说道:“据我所知,不单单是要求过高就可以带过的吧?那个张夫人,向来性子烈而且强势,所以,以凝兰的性格,若是嫁入张府,怕会受不少的气吧?” 段青茗望着刘渊,说道:“你说,张府还有一个嫡女?” 人常说,女随母性,这个嫡女,若是段青茗认识的话,说不得,还能有些帮助呢。 刘渊侧过头去,仔细地想了一下,这才说道:“张府的嫡女名叫张萱,个性爽朗,很得人喜欢。” 段青茗又点了点头。 刘渊想起了什么,忽然朝段青茗说道:“对了,青茗,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个张孝天以前和薛子轩关系甚好,只不过,有一次因为张萱而闹翻了,两个人已经久不来往矣,这一次,借着薛夫人宴客之际,听说这二人又言归于好了。” 段青茗眼神一闪,说道:“据我所知,这张府和薛府也可以算是门当户对,这两家是不是早有联姻之意呢?” 刘渊笑笑,说道:“这一点倒没有听说过,只不过,但凡世家的子女,谁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呢?男的,就可以光耀门楣,女子,则可以立于人前呢。” 京城里的贵夫人圈子,不外如是,每个人都在暗中的比较,每个人都在暗中的攀比,然后,才决定自己所站的队伍,自然的,还不忘记看到高了就捧,看到低了就踩……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这一次,不让段青茗插手 说实话,这些个潜规则们,段青茗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所以,刘渊一提,她就说道:“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一下张孝天?”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上一次,在他们出手对付张掖的时候如此,现在,要让这个张孝天知难而退,亦是如此。段青茗是个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的人,所在,现在,她想要做的,就是先去走近张孝天这个人,然后,找到他的弱点,让他好知难而退。至于薛勇强嘛,段青茗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只不过,这薛勇强是薛凝兰的父亲,再怎么做,也只能让他知道薛凝兰只能许给段誉,其他的,再不能做得过火了。 刘渊说道:“青茗你若想去见张孝天的话,明天就有个机会。” 看到段青茗正在用心听自己说话,刘渊继续说道:“明天,我们太学之中,有一个聚会,不但薛家兄弟,就连张孝天都会出席,而到时,还可以带自己的朋友前去,这样吧,你和誉儿一起,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段青茗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去和誉儿说一声,然后,去看看那个张孝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渊左右看了一眼,忽然说道:“誉儿是不是还在用功读书呢?” 段青茗苦笑道:“是在读书是真,可是不是用功,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段誉,除了刘渊和段青茗之外,可是谁的话都不听,任谁都不会服气半分的。再加上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莫说一个寻常的夫子了,即使是博学的太傅,相信都会被他难为得有苦说不出来。 所以,依照这样的逻辑来推理的话,段青茗可真不相信,这个段誉会真的乖乖的天天读书。 只不过,段青茗已经将段誉需要学的东西灌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自己再温习一些,也就没有别的太大问题了,这是为什么,段青茗放任段誉和那个夫子在一起的最大原因了。 刘渊笑道:“说实话,以誉儿的性子,能让他心悦诚服的人,可真不太多。” 说着,刘渊已经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来了,干脆一起去看看誉儿吧?” 段青茗点了点头,召过秋宁,一行人朝着段誉的书房里走去。 这边,当段青茗还在和刘渊商量着薛凝兰和张孝天之事的时候,那边,借着肚子饿,要休息的段誉,已经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听着资阳的汇报了。 资阳说道:“回段公子的话,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想了想,资阳又补充了一句:“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刘家的公子也在,想必段小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段誉沉着脸,说道:“姐姐当然会知道这事,而且,她还会插手。” 是的,段青茗是不允许任何人乱他心思,也不允许任何人扩散他和薛凝兰的,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段誉打算自己出手。 资阳望着段誉,小心地问道:“那么,若是大小姐插手的话,我们的计划,要不要继续进行呢?” 段誉站起身来,望着桌子上摊开的书本,冷笑道:“我们的计划,当然要继续,而姐姐那边,我是不会让她插手的。” 一直以来,段誉都处在段青茗的保护之下。段青茗为了段誉,已经不知道操了多少的心,这一次,段誉是绝对不会让段青茗因为他的事情,而再次烦恼的。 资阳听了,点头,说道:“好了,那我知道了,现在,我去安排一切,至于段小姐那里……就看你的安排了吧?” 段誉点了点头,看到资阳转身,他忽然问了句:“对了,炎凌宇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自己的主子,资阳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他说道:“主子的消息,已经和京城完全断绝了……你也知道的,因为上次内-奸的事情,我们损失颇大,所以,这一次主子切断了和京城所有的联系,就连我,现在都没法子知道他的消息。” 段誉听了,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象炎凌宇这一种千年祸害,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他都不会有事的。” 资阳一听段誉的话,不由地朝天翻了翻白眼,选择性地忽略了段誉口中的那个“祸害”一词。相信在整个京城之中,也只有这个比祸害还祸害的段誉家大少爷,才敢如此不客气地直呼炎凌宇之名了。而且,还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好在相似的话,资阳已经听得太多了,若不是的话,还真有立时就和段誉翻脸的危险。 看到资阳拔脚就朝外走,段誉还坐在那里。他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在桌面上轻轻地划着什么,忽然,他抬起眸子,一双小小的眼睛里露着狡猾的光芒,喃喃了一句:“炎凌宇,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这一次,你若不帮我把我的媳妇给抢回来,我就把你的媳妇直接送给刘渊去了……” 嘿嘿? 炎凌宇这小子是想骗谁呢?别人不知道他的性子,段誉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 段青茗好好的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三皇子府的暗卫们个个按班就部,这本身就已经说明炎凌宇整个人一点儿事都没有啊,非但没有事,他不知道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正琢磨着算计谁呢。 要知道,能让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死这么一回,可是不大容易的啊,所以,他若不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的话,还是炎凌宇么? 只不过,这个炎凌宇是不是太过沉得住气了——把段青茗一个人扔在那里那么久也不来看一下,难道说,他真的并不担心他的媳妇儿会被别人拐跑了么? 段誉望着远天,眼神飘忽而且锐利。他想,他已经知道,炎凌宇接下去想做什么了。 段誉自然不会想到,当他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咒着炎凌宇的时候,那个正坐在院子里小憩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然后,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这是谁在想自己了? 是认想他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这一想的,炎凌宇的这个午觉,却是再也睡不下去了。 看到炎凌宇起身,一侧的弱水连忙拿出身边的单衣,轻轻地帮他披上:“殿下,小心着凉。” 炎凌宇走到前面的亭子里坐下,淡淡地问了句:“京城现在怎样了?” 京城现在怎样了? 每天,可不是有几个传递消失的人,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过来,将最新消息告诉主子么?可是,主子现在却还在问京城之中的消息? 弱水知道,但凡一句话,就有好几种说法,而现在的说法就是,炎凌宇问的,并不是京城之中早已经能详于耳的局势,而是想知道段府的那一对姐弟怎么样了,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弱水说道:“京城之中传来消息说,刘姨娘被段小姐整倒了,段小且偶感风寒,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而且,段正不日就要迎娶杜大小姐入府。段府之中,正准备着要办喜事呢。” 炎凌宇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段誉呢?现在怎样了?” 段誉和段青茗合起伙来整张掖的事情,炎凌宇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在呢?依薛勇强的性子,他是不会承认段誉的承诺的,更加不会真的等着秋试之后等段誉前来求亲。相信现在的薛勇强正想方设法的,想将薛凝兰推销出去,然后,许配给他看中的人家的吧? 第六百八十九章 若我不是我,你还是不是你? 弱水站在炎凌宇的面前,故意站在流风吹过的地方,不让炎凌宇吹到一丝的风。夏日的阳光,吹在炎凌宇的黑色衣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冰凉之意。 现在的炎凌宇,和当日里风华绝代的三皇子殿下已经判若两人。 他的面色青黄得可怕,一张脸只瘦得皮包骨头一般,只有一双眸子,依旧还带着昔日的风采,眸光流转之间,令人神移。 炎凌宇的身上,也瘦得可怕,平日里合身的衣衫套在他的身上,宛如一个宽大的袍子,松得几乎可以钻多一个人进来了。 此时,炎凌宇的腰带并没有束。他的长衣,就那样宽宽松松地垂着,似乎被风一吹,整个人都要乘风归去。 弱水偷偷看了一眼炎凌宇的脸色,眼神黯了一下,很快地,他又抬起头来,说道:“听说,薛府正准备把薛小姐许配给张子飞的嫡子张孝天,眼前,两家已经初次见过了,剩下的,还在商量着其他的一切……” 弱水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说道:“而段小姐知道了这事,正准备插手管上一管!” 炎凌宇听了,不由地想起当日段青茗整张掖的样子,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哦?那她打算怎么做呢?” 弱水摇了摇头,说道:“段小姐的心思,怕是没有人能猜得到吧?不过,依属下的意思,她肯定会去找张孝天,然后,设法让张孝天放弃薛小姐的。” 炎凌宇笑了一下,说道:“依我看啊,她不但要设法让张孝天放弃,还会顺便整一下薛勇强吧?毕竟,这事可是薛勇强挑起来的,若是不整一下薛勇强的话,即使是让一个张孝天知难而退了,那么,改日里的朱孝天呢?甚至是李孝天呢?” 弱水老老实实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属下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属下的聪明才智和段小姐比起来,还真是九牛一毛……” 现在,弱水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就尽量说段青茗的好话,谁不知道啊,若是说了段青茗不好的话,那炎凌宇可真有得药给他吃了! 炎凌宇看了弱水一眼,说道:“你的聪明才智固然之比不上她,可你脸皮之厚,却是多人所不及的。” 弱水“嘿嘿”一笑,有些骄傲地说道:“嘿嘿……这个嘛,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炎凌宇摇了摇头,说道:“还世界第三呢?我看,你若认了老二,天底下没有人敢认老大了吧?” 弱水又是一笑,也不和炎凌宇争。他侧耳想了一阵,忽然说道:“对了,我们只顾着说段小姐,却忘记了段公子了?” 段誉,虽然他只有几岁大的稚龄,可是,这些和段誉打惯交道的人,又谁敢拿他当小孩子看? 上一次,薛勇强想将薛凝兰许给张掖,是因为他不知情,所以,段誉很可能不会怪他。可是,这一次呢?他居然敢在承诺了段誉之后,又将薛凝兰许给他人,这事,若是让段誉知道的话,你们想想,他会闹出什么麻烦出来呢? 炎凌宇向后靠了一下,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因为这事,段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薛勇强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段誉爱惨了薛凝兰,为了她,宁愿老老实实地拿起书本去考那个他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状元,在这种情况之下,薛勇强还敢打薛凝兰的主意,只能说,并非段誉的怒气,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这一次,段誉一定会让薛勇强知道,那个“后悔”二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只不过,他不在京城啊,所以,这样热闹的场景,注定看不到了。只希望资阳那小子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将这件事描述得没有一点劲就是了。 此时的炎凌宇,就坐在一棵盛开的木槿花下。 枝头的花束开得热闹,繁复。炎凌宇仰起脸来,头顶的花瓣随风而落,点点招摇地落在他的衣上,发上,还有脸上。 炎凌宇轻轻地拈起一片花瓣,然后,忽然低笑起来。 弱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不明白他为什么暗自发笑。 炎凌宇忽然幽幽地说道:“弱水,你去告诉寒水,让他告诉他的那些人,这次,可得好好地帮助段誉一把。” 弱水眨眨眼,说道:“属下知道了……可是,我们这样不告而帮的,段公子会高兴么?” 是啊,无论段誉,还是段青茗的个性都十分的要强,可以说,只要是他们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假于他人之手的。而现在,炎凌宇居然说要寒水帮助他们,那么,到时万一段誉不领情,倒打一耙的话,可不麻烦了么? 炎凌宇说道:“若我这次不帮的话,段誉才真的不高兴了呢。” 弱水再次眨了眨眼,表示还是不明白。 要知道,这个主子,可是个决胜于千里这外的主儿啊,可是,这段誉的心思,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炎凌宇幽幽地说道:“弱水,你的记性真差!” 弱水抚了抚自己的头,心道,自己的记性一向很好,怎么就变差了呢? 炎凌宇说道:“我想,你一定是忘记段誉上一次传来的话了!” 弱水怔了一怔,忽然一下子笑出声来。 段誉的这句话,他怎么会忘记呢?那简直就是赤果果地要胁主子的啊——当时,段誉的原话是,炎凌宇,若是你不帮我娶到媳妇的话,我就将你的媳妇给嫁出去…… 弱水哈哈大笑,炎凌宇却不由地黑了脸。 这个段誉,虽然不能真的将段青茗嫁出去,可是,这一次,自己若真的不帮他的话,怕那个记仇的小子,真的会恼羞成怒的吧? 弱水一看炎凌宇黑了脸,连忙止住笑,朝炎凌宇说道:“主子放心好了,属下这就去让人告诉寒水……哈哈。段公子这次的招儿,可真想得绝了。” 炎凌宇没有去看弱水,只是看着远处一个飞奔而来的背影,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哎呀,麻烦又来了。” 炎凌宇所说的麻烦,自然是指段誉那个比之段誉更加难缠的师傅了。 人常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段誉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段青茗。段青茗谁都不怕,就是怕炎凌宇。而炎凌宇呢,谁都不怕,就怕段誉的师傅对着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而段誉的那个便宜师傅,更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可偏偏只要段誉一开口,他就会老老实实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现在,段誉不在这里,这个老头子可真的是无法无天了,高兴的时候,就朝着炎凌宇一顿吼叫,若是不高兴的时候,干脆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舍得庆幸的是,炎凌宇身上的毒药,终于被这一对奇思妙想的师徒给控制住了,可炎凌宇本身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他的一身傲人的武功也全部废掉了。 根据段誉的那个便宜师傅说,炎凌宇的武功还是有希望恢复的,只不过,那百种药材里面,却少了一样药引,只要这样药引找到,炎凌宇就有希望和以前一样,上得了房子,揭得了瓦片了。 可是,世间诸多事,常常讲究机缘巧合,在尝试了无数次的失望之后,炎凌宇已经对恢复武功不抱任何的希望了。现在,看到段誉便宜师傅兴高采烈而来,炎凌宇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挥挥手,让弱水走开,办他交待的事情去了。 第六百九十章 太学聚会之赢个彩头给凝兰 弱水走得远了,院子里,就只剩下炎凌宇一个人。树端的花瓣,片片落下,覆盖在炎凌宇的身上,似乎有谁,正在轻声地叮嘱着什么。惨淡的曝光,移到了院子的那一端,大片的阴影,静水般地逼近、覆盖过来。那样压倒式的笼罩,一直将炎凌宇的整个人都覆盖在最深的浓影深处。 院子里,一片死水般的寂静,就连风吹花瓣的声音都消声匿迹了。 炎凌宇宛若一个悲伤的影子,静静地坐在那浓影叶深处,半晌也一动不动。若不仔细看,你根本就没办法发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 炎凌宇原地不动,忽然之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以前的我,那么,你还是不是昔日的你呢? 一阵浅风掠过,花瓣更加迅急地飘落。紫绯色的雨片凌空而下,铺一地的嫣然。炎凌宇就在那漫天的花雨之中,手拈花瓣,静静地笑了起来。 所谓太学,就是指前太傅吕钋所举办的一个专门为那些资质出众的学子们所举办的一处学校。 在这个太学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量才而取。 也就是说,无论你的家世如何显赫,无论你的身后如何富贵。可若你的成绩达不到太学所要求的水平时,就只有一句话是送给你的,那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你从哪里来,还请回到哪里去。 太学,每一年有内定的学生人数,既不得多,也不得少。可是,就是这个人数严格要求的学院里,每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不计其数,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京城权贵们趋之若鹜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所以,每到报名的时节,那些学子们便挤破了脑袋瓜子,也要为自己的子侄谋上个一席之地。 刘渊算是太学今年的新生,可是,因为他勤奋而且有天资的缘故,已经在这个京城著名的学府之中如鱼得水了。 而今日,是太学的休学日,所以,这些学生们,便自行约定了一个聚会,允许各学生们带自己的家人或者是朋友一起过来,好生地聚一下。 这天,天气很好,一早的太阳,便挂在头顶,适中的温度,还没有到流火四溢的季节,那温度,那光线,晒得人暖洋洋的,也懒洋洋的。 刘渊一大早带着段青茗和段誉来到了聚会的地方。两个人才一出马车,段青茗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那是一片浓绿四溢的围猎场。远山近水,前面,极目望去,则是一大片的绿毯延伸,间或有稀疏的林木点缀,再向远处望去,则是绿地蓝天,蔚然一色。再朝左边望去,一道明水从间环绕,宛若一条玉带,通透而且清澈,令人眼前一亮。 自然了,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有前方不远处的那一大片连绵的山庄,那山庄,依山而建,依水而居。突然拔高的高度,更似一座依山的岛屿,既可以俯瞰绿野旷地,更可以远瞩山峦。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远处近处的花儿全部开了。那样姹紫嫣红的颜色,衬托着这片极绿之地,不是仙境,更胜仙境。 段青茗由于站得远,可只是远远地看着,就感觉到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刘渊让人将马车停好,回过头去,和段青茗并肩而立。今日的刘渊,穿一件简洁的浅色衣衫,内外松紧,十分合适,腰间,也用一第带子轻轻地束住了,佩在带子旁的玉佩,随着他的身形微微地晃动着,衬得他的人静中有动,动中,却有一分闲逸的姿态在里面。 这也是刘渊一向最喜欢的打扮,单纯的色调,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以及累赘,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清朗。 段青茗不由地赞叹道:“好美的地方,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渊看看身边的段青茗,不动声色地笑笑,说道:“这是一家私人的猎场,为了举办这些聚会专门借来的……” 段青茗一向是个比较注重仪容仪表的人,无论什么时候的段青茗,都不会令人看到她局促的,甚至是仓皇的一面。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衫子,白色雨透青天的百褶裙。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漫天的绿波和如洗的碧空,便如透明一般。段青茗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今日,特地挽了个简洁的少女髻,髻上簪着一支碧玉的簪子,上面垂着点点流苏,长短适中,风姿楚楚,此时,风儿一吹,流苏就摇摇曳曳的,有一种令人心醉的少女风韵。 段青茗生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她的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温暖安静的笑意,犹如这头顶的阳光,明媚而不耀眼,温暖而不炽热。刘渊静静地看着,觉得内心里温柔的某一处,又被撞击了一下。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心口。那里,酸酸的,涨涨的,小鹿乱撞般的。 平心而论,段青茗的五官若是分开细看,并不显得十分的出众,可若拼凑在一起,就有一种出尘脱俗的卓约风姿。不带丝毫人间的烟火味儿。就如此时,她站在那儿,端庄清雅,文静绰约。给人的感觉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乍开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四周,都是欢声笑语,莺莺燕燕,人来人往。相比那些华服浓妆,打扮得孔雀儿一般的少女们,段青茗清水一般的打扮尤其引人注目。她只是往那里静静地一站,就以相宜的颜色,恬淡的神情,引来了众多观望的视线。 刘渊见了,不露痕迹地朝着段青茗的身边移了一点儿,再移了一点儿。似乎,要从两侧过往不断投来的惊艳视线里,彰示自己的所有权一般。 关于这家的主人,刘渊似乎不愿意多说,他转眸,朝段青茗和段誉两人笑笑说道:“今天的节目很多,青茗,你待会儿和誉儿可得小心,别让自己累到了。” 段誉跟在两人的身后跳下车来,他站在那里,也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极目之下,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看着那些热烈的、耀眼的笑脸,段誉郁闷多日的心里,也觉得开朗起来。也不禁东张西望起来,他转了转眸子,朝刘渊说道:“对了,刘渊哥哥,薛子轩他们会来么?” 要知道,今日这聚会可以带家属来的,若是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来了,那么,说不得薛凝兰也会一起来的呢? 段青茗一眼就看透了段誉的想法,她摇了摇头,说道:“誉儿,你可别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什么啊。” 段誉听了,不由地低下头去,喃喃道:“好久没见那个傻丫头了,真想她啊。” 刘渊笑了笑,说道:“誉儿,你要相信,这两情若要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只要等到秋试入围,那么,岂不是能抱得凝兰归了?” 段青茗不说话,只是看着段誉。 段誉似乎气馁。他的眼神朝四周游巡了一圈,点头:“好吧,就等秋后再说吧。” 段青茗看着段誉眼里的神采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不由地上前拉住段誉的手,笑道:“你不是整天嫌读书辛苦么?现在,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下,当然要开心一些不是?” 刘渊在一旁垂下头去,朝做法柔声说道:“是啊,誉儿,我可告诉你,今日和明日里,都有许多彩头的呢,若是你有办法得了去的话,我就设法子帮你转送给凝兰,你认为怎样?”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太学聚会之程叙 段誉一听,立时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啊,刘渊哥哥,你可得说到办到啊。 能将自己亲手赢得的东西给凝兰?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好的提议。 怎么这个好办法,他就没想出来呢?只不过,现在无论是谁想起来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段誉既然觉得这个办法好,就要努力去做。 是啊,这不能看到薛凝兰,可是,若能将自己亲手赢来的东西交到她的手里,也和自己见了她一样的啊!这样想想,段誉更觉得今日出来是对的了,他想了想,扯扯刘渊的衣服,哀求道:“刘渊哥哥,你可一定要交到凝兰的手里啊……” 段青茗在一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誉儿,你还是先办法赢回来那彩头再说吧。要是没了彩头,你要你刘哥哥交什么给凝兰呢?” 段誉握了握拳头,他抿唇,正色地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凝兰赢回那个最最珍贵的。” 刘渊的眼眸动了一动。那个最珍贵的彩头……他可没想到,这个段誉的胃口可真不小,可是,那个最珍贵的彩头的确是有的,可问题是,段誉真的有这个实力么?刘渊忽然想着,要拭目以待了。 段青茗却是不信段誉的话。并非她小看段誉的实力,而是她觉得,段誉的这个话说得有些大了些。 段青茗伸出指尖,笑着点了点段誉的额头。笑对方空口说白话,要知道,太学之中涉及极杂,学生涉猎极多,单单是太学的课程之繁多,就令人瞠目结舌。 最基本的什么学问之道,琴棋书画自不必说了,还有其他的什么骑射啊,竞技啊之类的课程,甚至,就连军事搏击以及摆阵之法,都有点夫子专门教授。所以说,在太学之中,优秀的学子比比皆是。深藏不露的学子,同样应有尽有。而段誉,若真的想和刘渊的这些同学之中脱颖而出的话,就依他小小的身板儿,和以卵击石又有何分别? 只不过,这话段青茗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段誉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可他用心了,想去做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凡事的结果固然之重要,可相对来说,拼搏的过程,更加重要。 这边,刘渊也正色答道:“誉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说到办到。” 一行三人下了马车,朝着远处的营地走去。 他们身处的地方,是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那里,成排成排的马车列队整齐,远处,还有马车不停地驰来,不多时,这一片专门用来停放马车的地方,就已经又延伸出去了一片。 一行三人,沿着通道缓缓向前,沿途,刘渊不时和那些明显也是来参加聚会的学子们打着招呼,似乎,这一年不够的时间,他们已经非常的熟稔了。 段青茗看着刘渊,奇怪地说道:“刘渊,今天究竟是什么聚会啊,怎么会这样隆重?” 刘渊笑笑,说道:“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学建学十周年而已。” 段青茗笑道:“十周年而已?刘渊,你这话若是让你吕夫子听到了,可会觉得你不够重视这个典礼的啊。” 刘渊笑了一下,他伸指,指了指前方的蔓延看不到尽头的山庄,说道:“那里,才是这个活动的重点呢……而且,这个活动为期两天,今天,是大家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明天,才是正式的典礼呢。到时,就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这么自由了。” 段青茗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忽然,前面有一个男子在朝刘渊招手:“刘渊,你们来了……快些吧,就等你了。” 段青茗一看,那是一个和刘渊年纪相仿的男子,浓眉大眼,神情爽朗,一看就是个热情的主儿。 那个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刘渊会带旁人过来,他微微一愣,说道:“刘渊……这两位是?” 说话间,那男孩子开始搜索关于刘渊的资料,刘渊,只有两个妹妹,而且关系一般,这个女子又是哪位? 刘渊似乎和那男子非常的熟了,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朝那男子笑道:“这是段府的大小姐青茗,这是她的弟弟段誉。” 刘渊介绍完,又朝段青茗说道:“这位是我的同学程叙。” 段青茗落落大方地朝程叙说道:“你好,我叫段青茗。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一侧的段誉也朝程叙笑笑说道:“程哥哥好,我叫段誉,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程叙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两个大方的姐弟,他笑着朝段青茗施了一礼,说道:“那么,程叙这厢有礼了。” 刘渊看到程叙和段青茗还算入眼,就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说道:“他们都到了没有?” 程叙说道:“都说了,就等你了。” 刘渊看看段青茗,笑了笑:“青茗,等会儿,我们有个活动,希望你和誉儿能够喜欢。” 段青茗说道:“我和誉儿都是无功之人,但求围观。” 程叙在一侧说道:“哟,青茗,围观可不行啊,刘渊早预了你们二人的份儿呢。” 段青茗有些惊奇地看了刘渊一眼,却见对方笑则不答。程叙走了开去,没多久,手里就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他的身后,也跟着两个牵马的僮儿,程叙一边走,一边说道:“青茗,你们的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我们过去吧。” 段青茗四处看了一眼,只见这四周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许多人在这里,现在,程叙说是过去。那就是说,他们活动的地方,并不在这附近? 刘渊看穿了段青茗的想法,说道:“其实,在这里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我们选的地方,要远一些。” 刘渊关切地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会骑马么……若你不会的话……” 刘渊的本意是说,自己和段青茗骑一匹的,谁料,一侧的段誉立马接口说道:“我会骑,刘哥哥,我和姐姐骑一匹就行了。” 段青茗原本也是会骑马的,只不过不太熟练而已,依着她的本意,也是不愿意和刘渊共乘一骑的,此时段誉一说,她连忙点头,说道:“我就和誉儿骑一匹吧。” 刘渊听了,也不勉强,只是牵着那匹较小的赤红色的母马过来,给段青茗和段誉上马。那匹红色的小母马不过两岁的样子,长鬓轻垂,英姿飒爽。更重要的是,它的眼神清澈而且温和,一看就知道,是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显然的,刘渊早有准备,替段青茗物色了一匹她比较适合的小马。 段青茗一眼看去,就十分的喜欢。她走到小红马的面前,轻轻地伸出手去,抚摸着小红马的脖子,低声地和小红马说着什么。 程叙望着段青茗,眨眨眼睛,似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而刘渊则微笑地看着,等段青茗转过身来时,他才问道:“怎样,你喜欢这马不?” 段青茗点头:“我很喜欢。” 段青茗看着那马背,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朝誉儿伸出手来:“誉儿,上来。” 刘渊抱着段誉上马,坐到段青茗的前面,他惊奇地说道:“青茗,没想到你居然会骑马?” 段青茗苦笑道:“会是会一点儿,只是不精而已。” 一侧的程叙凑过来说道:“我看青茗上马的样子,不能说是不精啊……青茗,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等会儿,还有许多活动等我们呢,你可不能藏拙啊。” 段青茗一拉缰绳,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看到段誉和段青茗坐好,刘渊这才返身上了自己的马匹。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太学聚会之赛一场试试 段青茗一看刘渊上马的身姿,就是个经常骑马的人,只见他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已经上了马背,和段青茗那稍显笨拙的上马方式来讲,实在不可以同日而语。 段青茗看着刘渊,再看看前面的无垠原野,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握着段誉的小手,一手勒紧了马缰,说道:“誉儿,我们要走了,你怕么?” 段誉微微眯起眼来,说道:“我当然不怕,我要保护姐姐。” 段誉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朝四处巡游着,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在寻找薛凝兰的身影了。 只不过,令段誉失望的是,这里人来人往,笑语盈盈,可是,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薛凝兰真的被禁足了,而且这一禁,很可能要到秋后才能放出来了。 段誉轻轻地吐了口气,他的眼睛望着远处的青绿原野,忽然定定地说了一句:“姐,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你!” 要保护段青茗,保护薛凝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所有的人。 段青茗微微挑眉,了然地笑了一下:“我相信你。” 刘渊驱马来到喁喁唧语的姐弟右侧停下,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身长裙的段青茗一眼,说道:“青茗,待会儿,你可要慢一些啊,我和程叙叙在后面跟着,若有什么的话,你大声叫我们就是了。” 段青茗感激地朝刘渊笑笑,因为,刘渊在前日就已经告诉段青茗,一定要穿利落一些,因为方便骑马,行较远的路程。段青茗听了,今日才能勇敢地跃上马背,和刘渊一起并肩驰马。 一侧的程叙也是翻身上马,他在段青茗左侧停了下来,他朝握紧缰绳的段青茗笑道:“骑马其实非常简单的,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程,呆会儿,你只要跟紧我们就是了。” 段青茗感激地朝二人笑笑,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坐在段青茗前面的段誉也朝二人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姐有我护着,绝对不会有事的啦。” 听着段誉自信满满的语气,刘渊和程叙相视一笑,两人策马,一前一后地护着段青茗的小红马,朝着远处赶去。 程叙说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还真的不算近。一行三人穿过一片油绿的草地,再穿过一大片的密林,然后,朝着山的另一端驰去。 眼前,绿野如幕,转眼就被抛到了身后,前方,仍旧青绿一片,那样生机勃勃的颜色,炫丽耀眼得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程叙显然的在迁就着段青茗和段誉二人,他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只要段青茗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马驱马过来,问怎么样了。 段誉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程叙颇有好感,他俏皮地朝程叙一笑,说道:“程叙哥哥,我们骞马怎样?” 程叙惊异地挑了挑眉,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一路之上,段青茗的骑术虽然并不十分的精通,可是,却也能控制处游刃有余。而段誉则坐在马前,是一个纯粹的被照顾者,现在,段誉居然提出要和他赛马,不得不说,这让程叙再一次的,对这个气度不凡的小小孩儿有些刮目相看了。 段青茗低头,看了段誉一眼,说道:“誉儿,你确实能胜得过程哥哥?” 段誉扬眉,一笑道:“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刘渊随后跟了上来,听了段誉的话,他在马背上一笑,说道:“赛上一程也好……只是誉儿,你可要小心一些啊,程哥哥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啊,你别输得太难看了哦。” 在马背上长大的么? 段青茗不由地多看了一眼程叙,只见对方和刘渊差不多的年经,浓眉,大眼,身材略显壮实,宇眉之间有几分旁人看不出的老成。再看程叙的手,均匀地布满了薄茧,看来,刘渊这是在提醒段誉呢,这个程叙,倒真的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主儿呢。 段青茗心里一动,说道:“程叙你的家在塞外?” 程叙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恍惚的神色:“我只是在塞外长大……因父……亲长年镇守在那里,所以,我还真的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那意思在问,你行么?要知道,这个程叙因为在马背上长大,所以,也极善于相马,他的马,一看就是个彪悍的主儿,而自己的小红马,则显然的是一匹个性温顺的小马,这样的差距就已经不可逾越,可是,段誉居然还主动挑战? 段誉微微弯了弯唇,说道:“挑战自然要找强者了,轻易而举得来的胜利又有什么用呢?” 段誉从段青茗的手接过马缰,然后,朝程叙一摆着,说道:“程叙哥哥,我们开始吧。” 程叙朝前看了一眼,伸手遥遥一指,说道:“段誉,你看到前面的那座山峰没有?我们就到那半山腰里停下怎样?” 段誉点了点头,说道:“依你所言。” 刘渊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青茗,你呢?要不要和我同乘一匹?”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还是跟着誉儿吧……” 看到刘渊略微有些失望的样子,段青茗笑笑:“我有些担心他控制不住马匹。” 刘渊点了点头,勒马走到一侧,给这二人让道。 段誉朝段青茗看了一眼,说道:“姐姐,你抱紧我的腰。” 段青茗点点头,再一次将段誉抱得紧了些。 段誉伸手,一勒马缰,手中长鞭一扬,厉叱一声:“驾。” 那小红马听得段誉一声喝叱,居然扬起蹄子,“得儿,得儿”地开始跑了起来。 小红马的身形原本就不够肥大,所幸的是,段青茗和段誉都身量较轻,所以,丝毫没有给小红马造成负担。而且,这小红马看着性子温顺的样子,可是,它这一跑起来,居然是虎虎生风,一下子就将刘渊抛在了身后。 程叙原本只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可一看段誉驾马的架势,他暗道了一声“有趣”,然后,也一扬鞭子,那匹暗红色的马儿,也疾风一般地跑了过来。 刘渊看到这二人跑得快了,也立马驱马上前,要知道,这个段誉一时兴起的要和程叙比赛,在刘渊的眼里,由得他玩一下也是行的,可若万一真的伤了的话,那么可真的不好了,更何况,那马上还有段青茗? 三匹马你追我逐的,朝着更加空旷的原野跑去。 原本,在一跑之上,还有些三三两两的学子们出现,他们或策马奔跑,或者搭建帐篷而居,可随着几个的速度加快,前方,渐渐的只剩下青的叶,绿的树,还有那林间祼、露着的岩石。 此时,太阳高挂于空,天蓝得不象样子,而举目四望之间,眼前全部都是浓绿的一片,耀得人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三人飞快地去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当他们疾马而去的时候,他们的身后,陡地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那两个男子也是坐在马背上的,看着前方的三乘远去,当前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在这个当儿还在赛马……你说说,这个程叙在搞什么鬼呢?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赛马?若我是他的话,怕担心都担心不及呢。” 是啊,放着这么大的庆典不管,也不理山庄里的任何事情——要知道,太学的十年庆典,可以是今年的盛事的啊,可是,这个程叙,居然还带了一帮子要好的朋友,到了山的那一端去搞什么聚会,这个略高的黑衣人是真的不明白,这个程叙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太学聚会之针对 那个黑衣人坐以马背上,大片的阴影从他的头顶落下,照得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此时,他的眸光望着前方的程叙,视线之中,有一种叫做嘲讽的表情,正隐隐流露出来——这个程叙,究竟有什么地方好啊?说穿了,不就是一个侯府的小公子一枚?可是,为什么他却能这么招人疼呢?太后喜欢,皇上重视,甚至,就连当今的皇后都对他亲热有加。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是,这得了帝王宠,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有一句话摆在那里呢,木秀于林,风比摧之——这不,这个程叙,似乎已经犯了众怒了,不但两位皇子不喜欢,就连自己身边的这个,似乎也想插上一手,整一下这个程叙。 黑衣人的身后,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那男子身材略矮,站在那个瘦弱颀长的男子身边,立时显得生矮小了许多。他的眼神,始终锁定在程叙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眸光闪烁之间,也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闻言,他也冷笑着说了句:“程叙搞什么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把他御赐给他老子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怕他老子回来了,得剥他一层皮。” 微微顿了一顿,那人又说道:“他老子剥他的皮倒还在其次,怕这一次,皇上和两位后子也都饶不了他吧?” 略高的黑衣人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会吧,你也知道的,吕夫子能同意我们来这里,便是给了程家天大的面子,程侯爷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是啊,吕夫子是谁啊?他要借谁的地方借不到呢,所以,这个程侯爷若是知道了这事,怕不但不会责怪程叙,还会夸奖他会来事儿吧? 可是,事情真的是这样么?要知道,炎凌珏和炎凌睿两位皇子已经对程叙颇多不满,这一次,来山庄的人又如此之多,难免他们不会浑水摸鱼,将这里搅成一团糟糕。 那个略矮的黑衣人听了,忽然诡异地一笑,说道:“是啊,若单单用了他的地方,程侯爷自然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这个地方若因为补人用了一次,却变成了一片废墟的话呢?” 身材略高的黑衣人一听,一脸震惊地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想对付程叙的,不单单是身边的这位,甚至还有别的人么?甚至,干脆就是那两位早看程叙不顺眼的皇子? 可是,这个程叙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儿呢?又岂会没有防备?所以,这些人,即使想真的算计他,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的吗? 思忖之间,只听那略矮的黑衣人说道:“没什么意思,你想一下啊,若是这个典礼搞不成,吕夫子大发脾气,这个庄园又给毁了。你说说,到时程叙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那个身材略高的黑衣人望着自己的同伴,眸子里的光,由震惊转为诚服:“你的意思是想毁了这个地方?” 那个略矮的黑衣人听说,耸耸肩膀说道:“不是我想毁了这个地方,是程叙过得好,我的心里就不舒服,所以,这个地方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身材略高的黑衣人说道:“就为了你们两家的世仇?可是,这里还有其他的人,若是波及无辜的话,他们一样饶不了你。” 略矮的黑衣人冷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做的……你不会觉得,我做完了,还会站在原处,等着别人来质问我吧?” 身材略高的黑衣人忽然就沉默了。 是的,毁坏一个这么大的地方,再加是将吕夫子的庆典搞砸,这需要的,自然不是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事情,看来,他的同伴,已经有所行动,而且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了。 微微地点点头,略高的黑衣人说道:“适可而止。” 不为别的,只为尽量不要惹祸上身。 略矮的黑衣人握紧了拳头,又再松开,他缓缓说道:“我明白的。” 可这明白是一件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当仇恨的火花,一旦变成火团的时候,就可以燃烧掉所有的东西。 远处,似乎有谁驰马而来,对二人说着什么,二人对望了一眼,随即调转马头,朝着来驰去。 两个人所骑的都是上好的马匹,速度也非常的快,当马蹄声还在“得儿,得儿”地响着的时候,青青的草原之上,就只留下一片轻浅的脚印,而且,风吹草动,很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略高的黑衣人在临走的时候,抬看看了一下天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万里无云的天际,忽然觉得有些阴沉,一朵不知道何处飘来的云彩遮蔽了头顶,太阳的光被隔绝了,顿时变得有些幽暗。那种幽幽的色泽,只会令人想起这里即将发生的的一切,眼前的这一片青绿的平静,即将被打破了。 略高的黑衣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勒紧马缰,转身,追着那个略矮的黑衣人追去。 天空之中,风吹,云散,又重新现出一大片的明丽颜色,仿佛刚才的阴霾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段誉的小红马,较之程叙的那匹大刺马,始终显得后劲不足。所以,经过长时间的奔驰之后,也渐渐地落后了一些。而程叙的马,倒显得后劲十足,似乎,这十来里地的路程,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的影响。 程叙并没有用尽全力。他只是勒紧马缰,任由马儿可劲儿地向前冲,其间,并没有用上什么技巧。再看段誉胜在控制马术的技巧纯熟,那小红马又乐于配合,所以,他居然和程叙一前一后,没有多大的差距。段青茗坐在段誉的身后,紧紧地抱住段誉的小腰,风很大,吹得她发丝零乱,衣衫乱飞,渐渐地,段青茗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只好闭着眼睛,将头低下了一些。 刘渊也尽了全力,紧紧地追在二人的身后。 虽然说,这个一时兴起的比赛并没有刘渊的份儿,可是,他紧张的是马背上的段青茗,还有段誉。毕竟,这二人都是因他而来,若真有什么闪失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交差。所以,刘渊也是卯足了劲儿,这十多里外一跑起来,居然也不慢,甚至没用多久,就已经追上了二人,几乎并驾齐驱了。 程叙在马背上,用马鞭朝前一指,说道:“段誉,你看到前面的那个弯没有?到了那里,我们就停下好不好?” 段誉大声说道:“好的,就依你所言。” 两人都在马背上,风声过耳,将几个的衣衫扬起,说话的声音顿时也弱了许多。幸好的是,山路并不算宽阔,所以,对方说什么,都还彼此听得见。 看到了终极的目标,程叙脸上闲淡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微微弯下腰去,尽力驱动马匹,以求让自己快些到达终点。 而段誉也不停地扬鞭策马,似乎想快程叙一筹。眼看着这二人都卯足了劲儿,想争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第一,一侧的刘渊自觉地放慢了速度,想让这二人不受干扰地到达终点。 段青茗感觉到马的速度比之以前更加地快了,快得她根本就不能呼吸。她只能闭着眼睛,将脸抵在段誉的背上,这才让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轻了一些,再轻了一些。 近了,近了,再近了。 眼看着,距离终点就差一箭不到的距离,段誉忽然大喝一声,他一勒马缰,那马儿就飞矢一般地朝前冲去。然后,生生地越过了原本一路领先的程叙。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程叙的心事 原本,段誉一直处在下风。 段誉的马不如程叙,段誉的骑术也明显的不如程叙。所以,程叙一直以来,都是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在陪着段誉比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段誉居然还有后着。而且,他这一飞向来,居然生生地超出了程叙。 程叙被超越,他不由地吃了一惊。因为,这一路以来,骑技根本就在自己之下的段誉,会在明明落后的情况之下,居然能一鼓作气地冲到自己前面去。那么,这个年纪如此之小的段誉靠的究竟是什么呢? 来不及多想什么,程叙用力一勒马缰,他的枣红马就离了弦的箭一般地朝前飞驰而去,以程叙的意思,是要在终点之前超过段誉的,可程叙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要发力之时,段誉已经将距离拉开了更远,于是,在程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段誉已经抢先一步到了终点。 跟在身后的刘渊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程叙居然输给了段誉? 小红马冲过终点,放缓了速度,段誉也不勒缰,只是由小红马自己慢慢停了下来。最后的这一击,段誉也是用了全力的。再加上他的身板儿原本就小,力气也不太够,控制马匹也略显生硬了一些,所以,这最后的一着,也确实耗尽了他全身的血气。 段青茗坐在段誉的身后,魂早被吓飞了一半儿,过于迅捷的速度,也超过了这具身体的极限,现在的段青茗只想吐,胃里翻滚得难受。她伏在段誉的背上,有些嗔怪地望着段誉,说道:“誉儿,以后不准你骑马……” 原本,段青茗的意思,是想禁止段誉骑马的,可再一想,男子是要在马背上才能展现自己的风采的啊,于是,她语气一转,转而说道:“以后不准你骑马如此拼命。” 段誉看到段青茗的脸色如此难看,也被吓了一跳,他立马拉住段青茗说道:“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没事吧?” 段青茗说道:“我只觉得胃里难受。。” 段誉这才放下心来,“嘿嘿”一笑,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说道:“你没事就好了,这是你不习惯快速奔跑而已,若是骑多了两次,就会好多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段誉,心道,她哪里有机会骑马呢?这一次不过是碰巧撞到了而已嘛。只是,这些话段青茗没有说,她只是点了点段誉的脑袋瓜子,接着难受去了。 程叙的速度原本就快,段誉才一停下,他就前脚赶后脚的时间,就到了。段誉回头,望着随后赶来的程叙,他的小脸微微地仰着,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冲程叙一咧嘴,说道:“程叙哥哥,这次,你输给了你自己。” 程叙不是输给了段誉,而是输给了自己。 从塞外归来一年有余,程叙的马术在京城就是个传奇,只有人模仿,从来没有人超越,可今天,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神话的破灭。 所幸的是,程叙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望着段誉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程叙伸出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点头:“没错,我是输给了自己。” 程叙输给了自己的大意,输给了自己的轻敌。所以,他输了。 听到程叙坦言自己的失败,段誉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他眸光闪烁,有些诧异地问道:“我以为你会帮自己辩驳一下的……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输赢?” 程叙微微弯了弯唇,摇头:“不,解释就是掩饰,我不需要,输了就是输了。我为什么不能承认?” 段誉忽然沉默了。 一侧的段青茗笑道:“小子,你不过是一时侥幸而已,要不要这么得意啊?” 程叙望着段青茗笑道:“没事,今天段誉帮我上了一课。” 身后的刘渊随后赶来,听到程叙的话,笑问道:“上了什么课啊?” 刘渊自然不会把这些小小的输赢看在眼里,更何况,两匹马先后而去,他也根本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先谁后,听到程叙的话,他也笑着说道:“誉儿,你可知道,程叙哥哥是我们这群人的马神啊,你输给他,不丢脸。”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的话,程叙却认真地说道:“不,刘渊,是我输给了段誉。” 刘渊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 程叙居然输给了段誉?这怎么可能? 然而,刘渊已经没有机会问什么了,因为段誉忽然策马而去,甚至招呼都没有和两人打一个。 刘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程叙却以为段誉是因为刘渊的话而不开心,于是,和刘渊对望一眼,也策马追了过去。 段青茗坐在段誉的身后,感觉到他小小的脊背挺直,不由惊奇地问道:“誉儿,你是故意的?” 段誉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忽然说了句:“这个程叙和别人说的不同。” 至于和谁说的不同,段誉却没有说。 段青茗见问不出什么,也就叉开了话题:“誉儿,你骑马很厉害嘛,不过,那个程叙也不错呢,还好你胜了……” 在段青茗的印象里,段誉小小年纪的,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可是,他哪里学来如此纯熟的马术?而且,在段誉超越程叙的那个瞬间,就连坐在他身后的段青茗,都陡地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强大的气势。那种气势,段青茗曾经在炎凌宇的身上看到过,那是在炎凌宇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不顾一切的凌厉杀气。 难道说,段誉和这个程叙有仇?又或者说,他将程叙当成了仇人么? 有什么想法从脑海之中闪了出来,只一下,段青茗就将它逼了回去。段青茗晃晃头,将所有的想法全部都晃走,她搂紧段誉的腰,继续说道:“我刚才差点儿以为你会输了。” 段誉的声音,在奔驰的马背上听来有些虚幻,虚幻得犹如浮在云端的水滴一般。才一出现,就已经消失。 段誉说道:“我不会输……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段誉的语气,令段青茗微微一怔,似乎她问了一个触及段誉内心的问题一般。 段青茗笑道:“呵呵,是的,誉儿这么棒,怎么会输呢……只是,你这骑马,究竟是什么时候学的呢?” 段誉不出声地看了前面的转弯处一眼,声音里那种缥缈的味道终于消失,他勒马停在路旁,说道:“就是上次你去庄子里的时候……爹爹出去围猎,我也跟了去,他看我对马有兴趣,就教了我几招……然后……” 段誉说的,倒是真的,虽然,他的骑马不全是和段正学的,但最起码,段正也是教过他一场的。当时,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马背上,段正看着就笑了,还赞扬他有大将之风呢。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却没有说话。段青茗骑马可能算不上很精,可是,她看人却很精。 以段誉对马的掌控,当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会的。这段誉究竟在哪里学的? 段誉在等着信马由缰的刘渊和程叙,这两个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看到段誉走了,还在那里慢慢地走,慢慢地商量。 段誉望着两人,悠悠然地说道:“从那以后,我就真的爱上骑马了,然后,我和炎凌宇在一起,就经常拿他的马来练,所谓熟能生巧,慢慢的就熟练了……” 段青茗一听,就了然了。 所谓骑马,有一个好的师傅重要,可是,此后的练习,却是更加的重要,所以说,段誉的骑术真的有这么好的话,那么,有两样东西,他是缺不了的,第一,就是一个好的师傅,第二,就是较常人更多的练习。 第六百九十五章 黑衣骑士 段誉和炎凌宇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有些相仿,两个人的性子,都是宁折不变,都是遇强愈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所以说,若是段誉跟着炎凌宇学骑马的话,那么,段誉的骑术,可能真的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飞速成长——即便段誉只有七岁多点儿,即便他学的时间真的不算太长。 段誉提到炎凌宇的名字,段青茗的呼吸都滞了一下。她将询问的眸光看向了段誉,似乎想问问,现在的炎凌宇,究竟怎样了。他的毒,解了么?他的身体,好了么?那样霸道的毒,会不会伤及他身体,那样霸道的解药,又会不会对他的健康带来更大的损害?而且,炎凌宇那样骄傲的人,是否会忍受得了这解毒过程的痛苦? 这些,都没有答案。 只不过,更多的时候,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更好的消息,毕竟,相对于前生炎凌宇的寿命来说,他最起码还有数年的命好活,所以,眼下的这一关,应该难不倒他。 可是,真的难不倒么?自从段青茗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偏移了前生的轨迹,所以,段青茗更怕,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的连锁反应,会给炎凌宇造成什么不好的伤害。 段青茗心里害怕,所以,从不主动去问,也不敢主动去想,一直到今日的段誉自己提起! 然而,不知道段誉是不愿意提起,还是因为炎凌宇早有交待不准段誉告诉段青茗,总之,当“炎凌宇”这个名字一出口之后,段誉便有觉悟地向后一指驰马而来的两人,跟着就叉开了话题:“咦,他们两个来了。” 段青茗转头望去,只看到程叙和刘渊朝二人走来,看到段誉下了马,刘渊也跟着翻下马背,关切地朝段誉和段青茗说道:“怎么样?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 段青茗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看那神情,宛若脱了水的干花一般,没有一丝的神采。 段青茗用手抚着额头,摇了摇头,说道:“累倒是不累,只是这马的速度太快了,我适应不了,现在还有些头晕呢。” 刘渊笑笑,说道:“誉儿一向要强,看他的样子,我都觉得后怕。” 段誉淡淡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程叙也走上前来,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若是头晕,我们休息一下吧,我们反正不急,在中午之前赶到就是了。” 要知道,骑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速度的适应,因为疾马奔跑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全力以赴的,那样超过正常人思绪的速度,会给许多人造成困扰,以及恐惧,现在的段青茗头晕,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重的,会立即休克,或者是大吐特吐的。 段誉朝前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色过于苍白的段青茗,忽然问道:“程叙哥哥,这里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 眼下的三人,已经在山的半腰了。由于山的下半部分坡度较缓,所以,并没有觉得这山有多空,这坡有多陡。可转过头来,朝着山顶的方向极目望去,只看到满眼苍翠,间或姹紫嫣红又或是苍黄的砾石裸-露在花间林间,那样一片一片的浓色淡彩,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之下,美丽极了。 天,蓝得不象样子,草也绿得不象样子,在这不是仙境,却恍如仙境的地方,段青茗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这里真漂亮啊。” 段誉在身边插了一句:“这里不但漂亮,空气也好。” 刘渊笑了笑,说道:“是啊,空气好,人的心情也好,所以,一进来这里,便不愿意出去了。” 一侧的程叙看了刘渊一眼,说道:“你愿意呆在这里,便是呆一辈子都可以的……” 程叙说了一半,话锋一转,忽地说道:“你们哪里见过真正的草原啊……” 刘渊微微诧异地说道:“真正的草原……程叙,你指的可是你自小居住的地方么?” 程叙点了点头,才要说什么,一侧的段青茗已经笑道:“关于草原,我一直很向往,还专门翻过关于草原的书,还是听说过一点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种意境,我一直向往。” 原本,段青茗是想说自己到过草原的,可话到一半,就转了话锋。搪塞了过去。 程叙望着段青茗,眼神有些奇特:“青茗你可去过草原?” 段青茗摇了摇头。程叙笑道:“你刚刚说的,就是塞外草原流传很广的一首民歌。那种情形,草原上,倒是经常见到的。” 刘渊一听,立时来了兴趣,说道:“程叙,你就说说看嘛,看看这草原究竟是什么样的?” 程叙一摊手,说道:“就和青茗说的差不多啊?敕勒川,阴山下,就是说草原以阴 山为背景,给人以壮阔雄伟的感觉啊。环顾四野,天空就像其大无比的圆顶毡帐将整个大草原笼罩起来……” 程叙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他继续说道:“那时的天空,常常是青苍、蔚蓝的颜色,草原无边无际,一片茫茫。每到放牧的,牧草非常的丰茂,牛群羊群统统隐没在那绿色的海洋里。只有当一阵清风吹过,草浪动荡起伏,在牧草低伏下去的地方,才有牛羊闪现出来。那黄的牛,白的羊,东一群,西一群,忽隐忽现,到处都是。你若在那马背上看着,似乎连那穹庐似的天空也为之生色。 程叙的话,似乎简单,可是,却流露出说不出的怀念之色,这个年轻的男孩儿,从小到大长在草原,生活在草原上,现在,你让他描述,恐怕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怀念和伤感吧。 段青茗笑笑,说道:“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去草原上看看去。” 刘渊也笑道:“是啊,听程叙说那么美丽的地方,真的应该去看看才好。” 段青茗的话,原本是想对段誉说的,可是,这话说完之后,她的身边却寂然无声。 段青茗转过头去,看到段誉正怔怔地望着他们来路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山下,他们来时的路,已经变得遥远,曲折的山道犹如迂回的玉带,在山间盘旋着,稀疏的林子在绿草之间犹如突起的帽盖,错落的颜色,和绿毯一般的平地层层分明。远处,依稀传来吆喝的声音,是那些迟来的马车正加入到排列整齐的马车列队里去,几个人看着,看着,都微微地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群黑衣的骑士忽然踏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只见他们快速地冲入那个停放马车的大门,然后,一路扬鞭,朝着庄子里驰去。 程叙看着,脸色陡地变了一下。 刘渊则有些惊奇地看向了程叙。 段青茗的注意力,却放在段誉的身上,只见段誉原本就严肃的神情,在看到了那一列黑衣骑士之后,脸色也和程叙一样,陡地变得难看。 虽然脸色同样难看,可总归是有区别的。程叙的脸色变得愤怒,而且不耐,而更多的,则是一种了然的冷酷。 可段誉的眼神,却是瞬间的猛烈杀意——是的,段青茗并没有看错,在看到黑衣骑士的瞬间,段誉的眸子里浮出一抹浓浓的,令人化解不开的杀意。 那种感觉,仿佛他不再是一个几岁大的孩童,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在面对着极大的威胁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酷以及凝重。 无来由地,段青茗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第六百九十六章 飞箭 可是,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一点儿,段青茗还真说不清楚。她转过头来,看看段誉已经恢复如常的脸,诡异地觉得,这件事或多或少地和他有着一些关系。 然而,段青茗已经来不及猜测什么了。因为,身侧的程叙在看到那些黑衣骑士的时候,已经一勒马缰,朝段青茗和刘渊等三人说道:“刘渊,青茗,我们要走了。” 简短的几个字眼,带着说不出的凝重以及莫测,话一说完,程叙已经快速地翻上马背,朝大家一挥手,就朝着前方驰马而去,看那样子,似乎急不可耐一般。 段誉仰起小脸,朝段青茗露出一抹纯真如雪的微笑,他弯了弯,拉着段青茗的小手,说道:“姐姐,别看了,我们就要走了。” 而刘渊虽然纳罕程叙的急迫,可他向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眼看着程叙绝尘而去,刘渊细心扶着段青茗和段誉上马,嘱咐他们坐稳,这才跨上自己的马,一行几人,跟着程叙的方向而去。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段青茗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日光下,那一列黑衣骑士已经转调了方向,他们黑衣的大氅翻涌,犹如卷起的黑云一般,没用多久,就消失在了去庄子的路上。黑衣骑士的身后,马蹄卷起烟尘滚滚,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幸即将到来。段青茗再朝段誉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冲她一笑,有着和他年龄相称的温暖和明亮,似乎刚才的凝重和冷酷,都是段青茗的错觉一般。 段青茗无声地吁了口气,随即转过了头,策马而去了。心里却在摇头,今日这个太学庆典,还真的不怎么太平呢。 接下来的路程,再没有了初见时的轻松和惬意,只见程叙抿紧了唇,一个劲地策马前行,似乎前方有重要的人在等待着他一般。 绕过一道山梁,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另外一处转弯处,前方,是一处悬崖绝壁。目之所及之处,怪石嶙峋,奇峰叠嶂。 再向前去,路就难走起来,程叙干脆招呼众人下马,小心翼翼地朝着山顶走去。 段青茗望着刘渊,眼里不由地现出疑问,不过是一场游玩而已,为什么程叙要带着他们来到这样险峻的地方? 再看刘渊,也是面带疑惑,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了一般。触到段青茗的视线,刘渊蓦地笑了一下:“程叙想必有他的打算。” 身后的段誉忽地冷笑一声:“真希望他的打算不会是损人利己的。” 听到那样的话,段青茗霍然一惊,她望着段誉,说道:“誉儿,你说什么?” 段誉耸耸肩膀,什么话都不说了。 程叙走在众人的前面,眼看着已经踏上山梁,经过这一路急奔的他,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他朝三人招手,说道:“快些来啊,我们就要到了。” 就要到了么?段青茗心中一喜,就加快了步子。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握紧段青茗的小手,段青茗回头一看,是面带沉思的段誉。 “姐,先别上去,我们稍等片刻。” 段青茗疑惑地看着段誉,却见刘渊已经跨前一步,他温和地朝段青茗一笑,说道:“青茗,你还是跟在我身后吧……这山路难走啊。” 段青茗刚想说什么,段誉拉着她的手紧了一下,段青茗只好笑道:“那你要小心些啊。”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 段青茗陡地一惊,她不由地转过头来,想看清楚前面是什么。然而,身后蓦地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叱:“趴下。” 一股大力一拉,段青茗身不由己地朝着地下跌了下去。她的身后,是一脸凝重的段誉。 看到刘渊还愣在那里,段青茗伸了伸手,似乎想让刘渊躲开。然而,段誉已经拣起一块石头,朝前喝了一声:“刘大哥,趴下。” 刘渊似乎被吓呆了。 庆幸的是,隔着一道山梁,那箭矢是从山的那一端射来的,所以,这第一轮的箭波,只是朝着山梁之上疾射了一通,到了山的这一边,力道倒是减弱了,所以,刘渊虽然受了惊吓,可却毫发无损。段誉的石子,刚好击中刘渊的话脊背,他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朝地下趴去,由于是上坡的坡度,刘渊又趴得急,所以,他身不由己地朝着山下滚来,最后,狼狈之极地落在段青茗身侧的不远处。 正是初夏时节,山的周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深草长可及腰,而段誉和段青茗所趴的地方是事先看好的,正是深草的中间。那一块大石之后,现在,刘渊也滚了过来,段誉伸着小手将他用力一拉,拉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看到刘渊没事,段青茗微微松了口气,他悄声问段誉:“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段青茗的疑问,也正是刘渊的疑问,他望着段誉,似乎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差点儿被射成了刺猬。 段誉望着眼前密密深深的长草,忽然冷哼了一声,说道:“据说这个程叙偷了人家的宝贝,现在,债主追来了。” 此时,天已正午,阳光就在头顶。段誉小小的、阴沉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折射着阴冷的光芒,段誉望着前方的山梁,恨恨地说道:“这个程叙,我饶不了他。” 刘渊这才想起程叙,不由地朝山梁之上望去,然而,哪里除了零星的箭矢还在不停地落下,哪里还有程叙的半点人影呢? 刘渊轻声说道:“程叙哪里去了?” 段誉冷道:“自然是闪了呀,你以为他死了不成?” 段青茗听段誉的语气,微微蹙了蹙眉,说道:“誉儿,你怎么说话呢?” 这个程叙究竟因何而被人围攻,这还不得而知,可听段誉的语气,似乎把什么事情都怪到程叙身上去了?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放缓了语气,说道:“姐姐,你想想啊,这做贼心虚的人啊,肯定时时小心人家算计他的呀,所以说,一看到有异动,他自然是躲起来了啊!” 刘渊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个程叙究竟偷了人家什么东西呢?偷了谁的?”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我知道得不够详细,所以也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次,被程叙连累的人会很多,很多……” 段青茗听得段誉语气沮丧,不由地握紧了他的小手,问道:“誉儿,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段誉朝山的那一边看了一眼,空空的山梁之上,只有浅风吹过的声音,更远的地方,程叙的马正在那里悠闲的吃草,很显然的,那些箭矢并没有波及到他。再看看蔚蓝的天空,阳光如针刺,将大地上的一切照得毫发毕纤。 远风,掠过几人的头顶,四周的空气寂静如雪,似乎,那一场箭雨过后,就再没有了任何下文。 段誉淡淡地说道:“我自然有办法知道这些……你们看到那些黑衣武士没有?那就是前来讨债的……” 微微地顿了顿,段誉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看来,这前来讨债的还不止那一帮人,而这一次……程叙真的是死定了!” 程叙的死,似乎不足以惋惜,当务之急,应该是三个人应该如何脱险才是真的吧? 刘渊看了看山梁那边,悄声说道:“誉儿,你说他们会不会冲过来?” 段誉摇了摇头,他想了想,轻声地说道:“暂时不会……若我没有料错的话,这些人只是负责狙击吧?现在,他们应该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支走刘渊 所谓天罗地网,也要有足够的人布控才是啊? 是的,没有足够的人,就不能有足够的把握,这些人既不想程叙过这道山梁,又不想让他逃脱,又要等到足够的人手过来,看来,那些人,应该就要来了吧? 段青茗和刘渊的脸,都微微地红了一下。 两个半大人,有什么事居然要问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可是,在这个当儿,大家谁都没有觉得不妥。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说道:“誉儿,会不会他们只是来找程叙,和我们没有关系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 段誉苦笑了一下,说道:“姐,你想得太天真了……” 段青茗当然不是想得天真,只不过,她是心存侥幸而已,而段誉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他的侥幸打破得一点都没有剩下。 一侧的刘渊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忽然喃喃道:“咦……他们只射了一通箭,怎么不过来搜查呢?” 段誉看了刘渊一眼,说道:“那是因为他们离这里还远……现在,怕就要搜过来了。” 刘渊还想问佬,段誉已经抢先开口了:“刘大哥,我们现在要保持体力,不要再让我说这些废话了,好么?” 刘渊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刘渊的马和段青茗的马都还在。段誉想了想,摸起一颗石子,朝着那马的屁股上用力一扔。那马吃痛,狂嘶一声,朝着山梁上奔去。 然而,那山脊似乎是一道夺命符一般,那马的身影乍一出现,只见山梁的那一边,又是箭雨如风而下,只用了一瞬间不到的功夫,那匹活生生的马,已经变成了刺猬一般。 那马痛了,在山梁上狂奔起来,只见它一个俯冲跃下山梁,然后,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段誉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咬了咬牙,又摸起一颗石子,朝着段青茗的小红马扔去。段青茗一把握住了段誉的手,说道:“誉儿,不要杀它。” 刘渊看到那马瞬间死去,脸色也变得难看,他附合着说道:“是啊,誉儿,这马留着说不定会有用呢!” 段誉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说过要杀他了么?” 刘渊眼神闪了闪,段青茗拉着段誉的手却松开了。 段誉干脆放下手里的石子,他指了指小红马,朝刘渊说道:“刘哥哥,我人小跑得不快,姐姐是个女孩子,也速度不行,要不,你趁着他们没来,先骑这马回去报个信,找人来帮我们?” 刘渊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你们在这里我不放心啊。” 段誉朝着刘渊甜甜一笑:“刘哥哥你放心好了,姐姐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安全的,而且,我们人小目标也小,找个地方躲一下不就结了?” 刘渊看了看段青茗,再看了看山下,然后一咬牙,说道:“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段誉点点头,然后,他悄悄地握紧一个石块,朝着山梁上的那匹马扔去。只见那马吃痛,却朝着山的这一边跑来。马蹄的声音,在这山梁之上仿佛还带着刺耳的回音,这一次,山的那一边却没有任何声音,似乎,这匹朝着这边奔跑的马儿,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一般。 段誉看到马儿奔了回来,急急地一推刘渊:“刘哥哥,快……” 刘渊弯着腰朝着那小红马奔去,只见他快速地在草丛中穿行,不多时就到了小红马的身边,他看看四周无人,快速地跃上小红马,然后,用力一拉马缰,就朝着来路奔去。 段青茗望着刘渊安然离去,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轻轻吁了口气象是对自己,更象是对段誉说道:“希望刘渊能带人过来救我们回去。” 段誉望着段青茗,忽然诡异一笑,说道:“姐姐,你真想太多了。” 段青茗微微一愣,刚要问为什么。只听前方有箭矢破空的声音,再听一声惨叫,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段青茗听得一惊,就要站起来去看个究竟。然而,段誉快速地将她拉住了。低声喝问道:“姐姐,你做什么?” 段青茗一急,说道:“我看看刘渊有没有出事。”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出事的……刘渊伏在马背上没有动,那箭射中的是马儿,他只不过摔下来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眼神有些奇怪:“为什么刘渊回不去?” 段誉耸耸肩膀,摊开手说道:“因为来路已经被那些人堵住了,而且,还有人监视着,所以,这道山梁,无论任何人都只能上而不能下。” 段青茗的眸子凝了一下,她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段誉,忽然问道:“你什么都知道?” 段誉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任由刘渊去冒险? 谁知,段誉却摇了摇头,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不,姐姐,你太高估我了,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这一切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推测而已,段誉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段青茗望着段誉,眼神有些变了。她冷静地说道:“誉儿,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全部都告诉我。” 段誉望着段青茗认真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知道程叙偷了人家的宝贝,可是,人家的公主看上了他,想要招他入赘,可是,他老爹不干,所以,将他秘密的送回了京城,现在,人家翻脸了,不要他入赘了,只想要回他们的宝贝,还有程叙的命。” 虽然段誉的语气非常的轻松,可是,段青茗还是知道,那个被程叙偷走的,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宝贝,而是一样事关重大的东西,若非如此的话,那些人也不会千里追踪,来到这里找程叙的麻烦。 段青茗望着段誉,不说话。 段誉又接着说道:“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我只能告诉你,这都是炎凌宇手下的人和我说的。至于刚才……” 段誉朝着刘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地说道:“对方一看到人就射箭,很显然的有埋伏,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肯定不会放我们走的……而刘渊,我只想让他离开我们而已……” 段青茗不作声地看了段誉一眼。她真的没有想到,段誉小小年纪,心计却如此之深。他让刘渊离开,只觉得三个人目标太大,怕连累自己吧? 段青茗转过头去,看了那匹从山梁上下来,还在不停地奔来的马儿一眼,只见那马儿奔下山梁之后,就放缓了速度,而且,它不停地左右看着,跟着,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得儿,得儿”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段青茗先是疑惑,然后就明白了,原来,对方不射死这个马儿,是因为马儿认主,他们想让这个马儿回到主人身边呢! 这匹马,原本就是程叙的,若是那马儿找到了程叙,这些人,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至于刘渊所骑的那匹小红马呢,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虽然,段青茗很想看看刘渊究竟出事没有。可是,她却知道,这样的话,会更加危险。这样想了想,段青茗终于放弃了,只希望刘渊一如段誉所说,不会被伤到才是。 段青茗如此担心刘渊,这说穿了,也不过因为刘渊是她的同伴,若是同伴出事,段青茗的心里也会难受的。 段誉当然知道程叙的马只会去找程叙。他指了指马儿去的方向,说道:“姐姐,你看好了,他们不会放过程叙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吃草的池鱼 那些人当然不会轻易就放过程叙,如若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到这里,兴师动众地在设伏了。甚至,他们都不顾这是京城近郊,帝王脚下,所以,可见这些人想要捉住程叙的心,有多么的坚定。所以,两人觉得,怕这次程叙真的逃不掉了。 程叙是否逃得掉,原本就不管段青茗二人的事,可现在,却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段青茗望着身边及腰的青草,忽然有些懊悔起来。早知道不应该听了刘渊的话,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聚会了,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荒凉的地方,生死未卜不说,还空白连累了小小的段誉。 想到这里,段青茗用力扯了一把身边拂来拂拂去的长叶野草,闷闷不乐地说道:“哎,誉儿,我们可真成了城墙边的一根草了,被无端地卷了进来不说,还要无辜地跟着逃命……可是,这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段青茗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身边的长草在她的身边拂来拂去,不时地撩-拨着她的头发,在段誉的角度,只看到段青茗的一半侧脸,似嗔似怒,似懊恼,又似委屈,那样的段青茗,和平日里庄严持重,甚至是一本正经地训斥段誉的样子都大有不同。也只有这样的段青茗,才象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简单而不做作,心里惊恐而且不安。令人有想将她保护起来,不受一点伤害的冲动。 幸运的是,这样的小儿女姿态,只有段誉一个人看到。对着弟弟流露出真的性情,这自然是无伤大雅。 段誉却微微地呆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平日里沉稳的姐姐会发出诸如此类的感慨。 段誉穿越以来有多久了?这其间,段青茗都是以干练、严厉、睿智到几乎冷酷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的,何时象现在这样,对着他抱怨,对着他哀叹的?段誉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他望着小女孩儿一般嘟着嘴,似懊恼,又似乎嗔怪的姐姐,忽然轻笑起来:“姐姐,我记得听人说过,这女人啊,无论六岁还是六十岁都一样的幼稚,初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话还真的没错。” 段青茗狠狠地瞪了段誉一眼,怒道:“誉儿,你才多大点啊,居然敢笑姐姐?” 段青茗当然不服段誉的话啊,她哪里是幼稚了,说穿了,她只不过是发发感慨而已!说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段誉! 段誉摇摇头,看那模样儿,嘴角有勉强忍住的笑意:“姐姐,你知道么?你这样子,比我更象小孩子啊……何止是幼稚啊,简直是幼稚得可笑啊!” 幸好,段青茗的幼稚给自己看到了,而不是刘渊,相信以刘渊对段青茗的态度来看,一定会大献殷勤的,而那个小气的炎凌宇若是知道的话,少不得又要找自己大吵一顿的。 想起炎凌宇在离开的时候,曾托自己照顾好段青茗。可现在看来,这个姐姐可真不好照顾,平日里桃花太多不说,更要命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魅力究竟有多大。 段誉的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强忍着笑意说出来的。听得段青茗脸色一红,不由又瞪了段誉一眼。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是姐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由她出面保护段誉才是,可现在的情形,却是刚刚调转过来了,段誉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而段青茗,反倒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段青茗知道,自己都是被上一次遇袭给吓怕了,那时,炎凌宇在重伤之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救她,差一点儿伤及性命。及至到了最后,两人流落到一个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山洞里,险些没命,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在段誉的帮助下才堪堪脱险。那样阴暗的一切,那样生死边缘的挣扎,那样看不到希望和明天的漫漫长夜,犹如噩梦般的一切,段青茗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正因为怕自己紧张的人遇到任何的伤害,段青茗才深恐段誉会遇到那样的险境,可现在看来,段誉不但一点都不怕,而且,还有些隐隐的兴奋?看段誉的样子,可是在享受这种生死边缘的刺激和紧张么? 段青茗望着段誉,不由地问了句:“誉儿,我们随时都会没命的啊,难道你就不怕么?” 段誉望着段青茗,眼神熠熠地说道:“姐姐,你告诉我,现在怕,有用么?” 青草的长叶子将段誉的身体全部隐藏,他琥珀般的眼珠在这青草长叶之中,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那光芒,宛如一头刚刚睡醒的狮子,比之头顶的太阳,似乎更加有震慑的力量。看得段青茗不由地一呆,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怕自然是没有用的,因为,你越怕,别人就越有机可乘,而你,又将自己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地步。 可是,面对生死,有几人能说不怕?更遑论段誉这样一个几岁大的孩童了。 段誉悠悠然地说道:“姐姐不是教过誉儿的么?在某些时候,怕是没有用的,而且,你越怕,就越要镇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想出脱身之策,才能更好地逃离险境。” 是的,这些话,段青茗都曾经教过,那时的她,只希望段誉能记得,可并不是用来对付眼前的这种情况的。 头顶的太阳直射而下,炽热的光芒将四周的青草照得更加色泽亮丽。因为只用了简单的早膳,所以,现在的段誉和段青茗早已经饿了。特别是段誉,粉色的嘴唇已经干裂,似乎一说话,就有崩开血口的危险。 段青茗想了想,抓了一把身边的草叶,放在手里仔细地分辨了一下,然后,又折了几条,仔细地放在手里剔去长叶,将其中最嫩的那一段递给段誉:“给你。” 段誉一把抓过,放到口里咀嚼了几下,苦涩的,微甘的气息在舌尖蔓延开来,他自己也伸手抓了一把,放到嘴里去,说道:“不好吃。” 段青茗一把夺过段誉手里的草叶子,嗔怪道:“不是每一种都能吃的好不好?” 说完,段青茗把手里的叶子细细地分开来,指着其中的一种长叶子,说道:“这种是茅根的吉子,不但能吃,还能入药……这种是苦鸡蛋,虽然能吃,可是,却很苦,难以下咽……还有这种,叫苦婆子,苦,而且有轻微的毒素……就种叫小刺猬,叶边有锯齿的,你要是吃到嘴里去,会把舌头割破的……” 段青茗一口气将段誉顺手拔的草叶子说了个清楚。段誉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听段青茗说完,他才苦笑着说道:“不都是草叶子嘛,哪来那么多规矩?” 段青茗瞪了段誉一眼,说道:“你没听说过么?饭不能乱吃,这草当然更不能乱吃啦。” 段誉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道:“都是这个可恶的程叙,让我变成了吃草的池鱼,下次让我看到他,我皮都剥他三层。” 是啊,自古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现在,他们两个虽然和这事没有关系,可是,却成了城墙边那两条倒霉的池鱼了。而且,还是吃草的池鱼。更要命的是,这池鱼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更不知道,能救他们出去的人,究竟在哪里。 反正,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下场一定很惨。你试想一下啊。这些人,连一匹马儿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两个目睹了他们围追堵截的大活人呢? 第六百九十九章 你在我在 即便,这两个人,其实只是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子。 段誉学着段青茗的样子开始扯那种嫩嫩的,长叶子的青草,然后,将粗叶剔除,只留下中间嫩黄的细梗。那种叶子,虽然味道不是很好吃而且较硬,可是,好在汁液丰富,段誉吃了两把,口渴的感觉竟然消减了。 当然了,两人毕竟是人而不是牛,所以,这些青草吃下去之后,胃都都是堵堵的,有些难受。 段誉在段青茗剥青草的时候,仔细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可令他失望的是,这周围不但青草及腰,旁边还有粗状的林木,所以,段誉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些个躲在暗中射箭的人。 两个人伏在青草之中,慢慢地等,慢慢地等,段誉不说等什么,段青茗也不去问,她只是细心地剥着青草,等段誉摆手,表示自己饱了的时候,段青茗这才将那些草梗慢慢地放到嘴里去咀嚼。忽然想起上一次和炎凌宇在一起的时候,炎凌宇抓鱼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微微笑了一下。 看来,自己的这个弟弟和炎凌宇差不多啊。他们两个,都是段青茗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最靠得住的人,可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有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的身边,段青茗就不会觉得孤单,甚至是害怕。 想到这里,段青茗握紧段誉的手心,说道:“誉儿,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么?” 段誉用力点了点头,不是他要注意安全,而是他们两个人都要注意安全,都要平平安安地归去。 然而,段誉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山梁的那一端,响起了马踏轻蹄踏的声音。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起伏不定,听那蹄声杂而不乱,杂而不浮,虽然山路崎岖,可那些人的脚程却绝对不慢,只一听,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轻骑正由争分夺秒地起来。隔着一道山梁,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两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可是,那马蹄声乍一出现,段誉就开始侧耳细听,此时,听到有人破空而下的声音,还有那边传来的奇怪的语言,叽里呱拉地响成一片,段誉侧耳听着,忽然轻轻扯了扯段青茗的手:“姐姐,我们走。” 这一次,段青茗没有问段誉为什么挑这个时间离开,因为,当四周都是一片寂静的时候,那个监视这一片山梁的人肯定全心戒备,不肯有半点的松弛,相信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放箭将对方射成一个刺猬。可现在,那边接应的人来了,两军交接,那些人自然松懈下来,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段誉带着段青茗,悄悄地穿过长长的青草,朝着山的另一边走去。 接应的人来了,下一步,就会和原先抵达的人汇成一股力量,彻底搜索这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既为了程叙,也为了段青茗和段誉他们。所以,他们两人现在离开,哪怕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都好过在这里做箭靶子啊。 段青茗看着段誉熟练地在草丛里穿行,她咬紧牙关,紧紧地跟着,等两人远离那一片草丛,在另外一块巨石之后伏定,段青茗这才轻声问道:“誉儿,这样就能躲得过他们了?” 段誉摇了摇头,漠然地说道:“自然是不行的。我只是希望能离刘渊隐藏的地方远一些。” 段青茗又被段誉给气呆了。 这段誉说来说去,都只想离刘渊远些,这到底为什么呢? 段青茗不清楚,她也不想知道。虽然在危机关头是智者见智,明哲保身。可是,就这样把刘渊丢在那些虎狼之口的边缘,这段誉做的似乎太过了些。 一霎的时间,段青茗有回头去找回刘渊的冲动。 段誉一眼就看穿了段青茗的想法。他低声说道:“姐姐,三个人在一起的目标真的太大了……而且,刘渊是和程叙一起来的。” 听段誉的语气,刘渊和程叙会有一丘之貉之嫌? 段青茗摇头,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刘渊不会的。” 段誉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可是,刘渊这一段时间都和程叙在一起,而且关系也不错,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难道说姐姐你觉得,这些人能放过刘渊?” 段青茗沉默了。段誉说的是对的,就因为刘渊和程叙是好朋友,所以,但凡是怀疑到了程叙的地方,就一定会怀疑到刘渊的,最差的,那些人也得估摸着,即便捉不到程叙,也能从刘渊的嘴里问出些什么出来。所以,相对于自己和段誉这两个陌生的小孩子来说,刘渊对于那帮人,则更加的有利用的价值。 可是,这也不是抛下刘渊的理由啊?段青茗刚要反驳,段誉已经抢先开口了:“姐姐你放心好了,刘渊有办法保住自己的。而且,他一个人目标又小,现在说不定已经逃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去了。” 段青茗转过头去,只看到芳草一片,草长叶浓,哪里还能看到刘渊的半点身影呢? 段青茗咬牙,说道:“都是这个程叙要偷人家那劳什子东西,现在倒好,真连累了一片人。” 段誉微微冷笑了一下,却不说话。 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段青茗,因为,以段青茗的脾气,若知道了真相,非把事情搅得一塌胡涂不可。于其是这样,倒不如让她安安稳稳地呆在自己身边,不要去想那些有没的。更重要的是,此前,炎凌宇早让人带信给段誉,说他只要保护好段青茗就行,其他的事情,自有人去解决。 想到这里,段誉仰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姐,我们只要等到天黑就好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山下,那里,仍旧丽日绿野,一眼千里,可是,谁又能保证那里的一派平静不是和这里一样,只是表面的假象呢? 晚上,晚上又会有什么转机么?难道说,段誉是想趁着晚上的时候,带她离开这里么?可是,距离晚上最起码还有四个多时辰,再加上对方那么多的人,能不能捱到晚上都未可知。更何况,到了晚上,他们真的就能逃脱么? 段青茗看了看天色,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誉儿,我只想你安全离开这里。”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眼神却有些奇怪:“姐姐,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总之一句话,你在我在,我在你在,你不要枉想着出什么歪主意保全我牺牲你之类的。因为,你在想牺牲你自己的同时,一定抢先牺牲了我。” 段青茗只这一个念头,也被段誉看穿了。她望着一脸坚定的段誉,忽然就呆了一下。 逃?要怎么逃?他们两个,论脚力不是人家的对手,论功夫更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山上山下都是人家的人,这山虽高,草虽深,可终究会搜到这里来的,到时,两个人一起落人对方手中,肯定不如先由一人脱险了! 可是,看段誉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买段誉的帐,那么,段誉是不是要另设他法了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段誉,有着和炎凌宇一样倔强的脾气,硬来是肯定不行的,看来,得想个点子,让他乖乖的先行离开才行啊。 总之一句话,段青茗是绝对不会留下段誉在这里涉险,她更加不会置段誉于危险的境地而不管的。想到这里,段青茗长长地吁了口气。 第七百章 和玉萝有关的阴谋 忽然,身后传来马匹长长的哀鸣。听那声音,似乎被什么伤到了,发出疼痛的怒吼。 段青茗回头一看,只见那匹刚刚冲下了山梁的马忽然调转了方向,掉头,哀嘶着朝着山的那边冲去。 这匹马,方才的时候,是被人驱赶而来,目的是想引出程叙潜伏的地方的,可是,那马现在却调转了马头?是程叙已经被发现了?还是? 段青茗一瞬之间,念头已经转了百转。她再定睛一看,那马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箭矢的身影,看来,这匹马并不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伤的,而是程叙自己伤的。 原因很简单,程序害怕这匹马会跑到自己隐身的地方,从而将那些追踪的人带来。所以,他就伤了自己的马,让这马朝相反的方向跑,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饶是这样,程叙潜伏的地方还是被人发现了。 只见半空中箭矢如雨而下,片刻之后,那箭矢没入那片草地,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段青茗心下一惊,不由握紧了段誉的小手。 段誉也紧张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然而,和他们想像不同的是,那里,除了没地的箭矢之外,居然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看到有人受伤,也没有听到有人哀号,看来,这个程叙也不是个吃素的,早在袭击了自己的马之后,就已经离开了原处,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山梁之上,一片寂静,只是,这寂静却总让觉得不安,就连这一闪而过的风里,都带来了说不出的杀气。 然后,忽如东风夜来时的轻闪,只见寂静的山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排手持箭矢的黑衣男子。 那些男子,全部以黑巾蒙面,手搭长弦,指尖握弓。看那样子,似乎是做好了任何一样的准备,无论是谁,想和他们抗衡的话,那结果,就只有两个,变成刺猬,或者万箭穿心。 正午的阳光,照在那些人的身上,可是,那些冷光闪烁的眸子,还有近乎铁灰的颜色,只会令人想到午夜的星痕的黯光,还有死神杀戮的手。 阳光下的黑幕,阳光下的杀气。箭尖闪烁,黑衣如墨,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转身逃跑。 望着那些黑衣的箭士们,段青茗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起来如此可怕?” 段誉望着那些黑衣箭士,口里淡淡地答道:“这些是他国的御前箭队。” 微微顿了顿,段誉说道:“跟在这些人身后的,应该是他们的御前内侍。” 御前内侍和御前侍卫不同,前者是专属的他国国主直接管辖的卫队,后者,则是负责外围安全的卫兵。一字之差,已经注定了他们的身手不可同日而语。 说话间,手持长剑的黑衣卫士们都冲了上来。 那些人,都身着黑衣,肩膀、领口处都绣着金色的雄鹰。那是御前内侍专属的服饰,代表着他们与众不同的地位。 段誉的眼里,闪过一抹说不出的黯光——连这些人都出动了,那么,炎凌宇所说的那个人,又是否来了呢? 正思索间,山梁之上,出现了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 那个身影,颀长,雄壮,高大,挺拔。 那个人,逆日光而立,背苍穹而立。所有的光线,都似乎绕他的身形而过,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轮廓。那人,甚至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所能看清的,就只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限威仪,还有那种令人压抑,令人窒息的王者之气。 正午的日光,照在他的黑色盔甲之上,折射着令人心惊的清辉。而他的黑甲,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在阳光之下,居然没有反射出任何的光芒,宛如太阳边缘的一团黑雾,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存在。 那个人一站上山梁,就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身边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那个人越过山梁,朝下走了几步,日的冠冕在他的头顶浮出渐渐的轮廓,亦步亦趋。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低呼道:“这个人是谁?” 段誉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冷冷地说道:“他国的塔图可汗。” 塔图可汗? 段青茗咀嚼着段誉的话,总觉得这件事的不寻常——程叙偷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要找程叙要债,这听起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你若再仔细一想,就会感觉到全部都是漏洞——首先,程叙偷了人家的东西,回到了京城,那些人若要寻访他们的东西,一是可以和大夏的国主索求,让他们出现,逼程叙归还。二则,他们可以拿程叙开刀,直接索回他们的东西。可是,无论怎样,那些人也不应该地既派了黑衣箭士,又派出黑衣骑士,又要花这么些功夫来围追堵截甚至将他们这些无辜的人都牵涉在内啊? 因为,若段青茗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可是大夏的京郊,这里可是一国的国都,这些人如何敢倾巢而出,明目张胆地设伏?难道说,这些人就不怕大夏的禁军,就不怕大夏的国主问责么? 不得不说,这正是段青茗思之不得的地方。 段青茗回头,看了一眼段誉,说道:“誉儿,这些人是怎么潜入我大夏的?” 段誉冷笑道:“这些人一半是潜入的,另外一半是大张旗鼓而来的。” 大张旗鼓? 段青茗眨眨眼,怎么最近这一段时间,可没有听说有什么使者来啊?怎么这些人还能明目张胆而来呢?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有些话他不想说,可是,到了此时,不说似乎行不通了。段誉微微吸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可还记得清铎和玉萝公主么?” 前一段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的清铎和玉萝公主么?他们两个,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既没有和段青茗打过任何的招呼,也没有带过任何的书信,仿佛,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可现在,段誉怎么就提起了他们呢? 段青茗不由大吃一惊,她失声道:“清铎和玉萝怎么了?” 这两个人怎么了? 段誉不由一声冷笑:“他们好得好呢……” 看到段青茗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段誉摇了摇头,强自将最关键的那两句话咽了下去。他说道:“姐姐一会儿就能看到他们了。” 段青茗望着那个叫塔图的可汗,不由眨眨眼,说道:“誉儿,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塔图就是玉萝和清铎的父亲吧?” 段誉点了点头。 这下,段青茗开始风中零乱了——怎么回事?这个程叙居然偷了玉萝和清铎父亲的东西?再加上清铎和玉萝公主的一夜之间消失,这不得不令段青茗联想到,这个塔图,就是为了他的一双儿女而来,是为了程叙而来。 可段誉说,玉萝公主和清铎就要出现了,那么,他们可是出现在塔图的身边么? 可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和玉萝公主和清铎都曾经是朋友啊,是朋友,就不应该伤害他们才是啊?可现在,段青茗忽然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段青茗不由地问道:“誉儿,清铎和玉萝和他爹在一起么?” 段誉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清铎和玉萝都是他爹派来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自然要回他爹爹的身边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知道他还是没有说出关键的一句。 段誉知道,段青茗不是一般的人,有些事,你即便现在那瞒着她,可是,却不能瞒上一世。所以,若是现在和她说清楚的话,那么,到时,就还有转弯的余地! 第七百零一章 炎凌宇说,他不后悔 想到这里,段誉拉着段青茗的手,说道:“姐姐,我下面的话,你不要打断,可是,听了之后,要象根本没有听过一样,既不能影响你的判断,更加不能影响你的情绪……你能做到么?” 段誉直直地望着段青茗,那眼神仿佛在说,若你做不到的话,我就不说了。 段青茗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忽然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自己有关的,说不定,今日来这山上,为的就是自己。 可是,原因呢? 很可能就是段誉要说的话了。 段青茗的心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她手心渗着汗水,却咬牙,说道:“誉儿,你什么都不能瞒我……无论炎凌宇怎么交待都好,我都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可明白?” 段誉点了点头,却微微叹了口气。 是的,有些话,炎凌宇是交待死都不能告诉段青茗,可现在,真的能不说么?若段青茗因为不明真相,再铸成大错的话,怕到那时,就连她自己都没法子原谅自己。 在等待的瞬间,段青茗连呼吸都停止了。 有许多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只是找不到可以将他们连接起来的那条丝线,段青茗只觉得眼角发涨,喉头哽咽,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东西,又似乎忽略了许多东西。 可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段青茗忽然感觉到一阵的后怕。 段誉说道:“姐姐还记得你是怎么和玉萝公主认识的么?”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是在锦绣公主的宫里……锦绣公主要陷害我,玉萝帮了我,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段誉接着段青茗的话题,说道:“玉萝处处维护你,并说仰慕你,而且,非常热情地和你相处,而你就顺理成章和她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你们就成了好朋友,是也不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姐姐啊,若我说那是玉萝公主刻意接近的你,你会信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是的,段青茗的本身,被玉萝公主无利可图,就因为这些,段青茗才地玉萝公主坦诚相待,可是,到了现在,旧话重提,段青茗扪心自问,她的身上,真有没有玉萝公主可以图的东西么?比如说炎凌宇…… 一想到炎凌宇,段青茗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有一件事,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半天,段青茗的心里忽然难过起来,她低声问道:“玉萝公主想利用我接近炎凌宇?是不是?” 段誉点了点头。 有一种人,她有着足够的聪明和睿智,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能提个开头,她就能将整件事串连起来,而且,迅速地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段青茗无疑就是这种人。而且,她更快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段青茗望着段誉,惨淡地一笑,说道:“誉儿,我想我明白了……我从头到尾都是被玉萝公主利用的是不是?” 段誉神色很是难看,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因为,炎凌宇很聪明,他会防天底下所有的人,包括我,可是,他独独不会防你……” 段青茗惨然笑道:“炎凌宇身上的毒,也是我带给他的,是不是?” 段誉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一下头。 段青茗后退两步,用手捂住住了脸。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认识了玉萝,玉萝通过她达到了目的,在炎凌宇的身上下了毒,可以说,炎凌宇的今日,都是她段青茗一手造成的…… 怪不得,炎凌宇一直都说在追查下毒者,到了最后,却不了了之,就连段誉都不再提这件事。 怪不得,炎凌宇一去不再回头,连个消息都不给她,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他恨了她,恼了她了呢? 可是,这都是她作的孽啊,是她害了炎凌宇,现在,又能去怪谁? 段青茗的心里,针扎一般地难受,她颓然坐在地上,朝段誉哀求地说道:“誉儿,告诉我所有……” 段青茗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明白是一回事,真相又是一回事。现在,段青茗只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通过她害了炎凌宇,又是怎样通过她将毒下到炎凌宇的身上去的。 因为,中毒的就只有炎凌宇一个人,她自己却安然无恙。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害了炎凌宇,段青茗就觉得无法呼吸,她痛苦地握紧了手心。任由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肉,却连丝毫的感觉都没有。 不是不痛,是没有什么,比段青茗此时的心更加的痛。 段誉看了一眼还在分派任何的塔图,眼看着,这山上就要开始搜索,眼看着,这里就不安全了,可是,看着段青茗的样子,哪里有不受影响的样子呢? 段誉忽然后悔了,他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了?居然选了个这样的当口里告诉了段青茗一切?看现在段青茗痛苦得要死的样子,段誉不由地想敲晕她的脑袋瓜子,把她打包带走。 可是,段青茗还没有一丝想走的样子,段誉知道,段青茗在等他的解释。段誉想了想,只好语气急促地说道:“姐……炎凌宇不恨你……他不联系你,是因为不想你担心。” 段青茗无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现在,段青茗知道问题出现了自己的身上,她是恨不得飞到炎凌宇的身边去,向他赔礼,给他道歉。 可是,炎凌宇现在哪里? 段誉接着说道:“下毒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玉萝公主不敢在炎凌宇的面前作任何手脚,所以,下毒,就只能背着炎凌宇下……那一天,你们出去玩,就是玉萝公主设计好的。先是将炎凌宇逼下山崖,然后,又假装出面救你,就在那时,她将毒下到了你的身上……再接下去,你一直和炎凌宇在一起,所以,就将毒给了他……” 段青茗听着,顿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一日,她攀上了山崖,可是,黑衣人在等着她,就在她准备跳下悬崖的时候,玉萝公主出现了。她先是乍乍呼呼地吵了一通,然后,趁机挨了段青茗一下,那些毒,应该就是在那时下的。 炎凌宇受了伤,又空手接住了段青茗,从那之后,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直到段誉设法将他们救出,一天一夜的时间,虚弱之中的炎凌宇成功中毒,而且居然没有发觉。 而炎凌宇脱险之后,玉萝公主百般地想要去探望炎凌宇,那时,段青茗还以为玉萝公主喜欢炎凌宇,可现在看来,玉萝公主只想看看炎凌宇究竟有没有中毒,究竟有没有受伤,究竟有没有着他们的道儿。 段青茗闭了闭眼睛,忽然低声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炎凌宇?” 是啊,玉萝公主和清铎大可以对付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炎凌宇珏,又或者是手握京城重兵的炎凌宇睿。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看起来既无权,又无势的炎凌宇? 段誉看了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段青茗一眼,说道:“因为穿月弓。” 呵呵,又是穿月弓……那个段青茗几乎以为已经永远消失在了自己生命里的东西。 可是,段青茗最终将穿月弓给了炎凌宇,所以,也就毁了炎凌宇? 段青茗不由地惨笑起来——这个穿月弓,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祸害啊?起来,上一世的时候,穿月弓毁了她的一生,这一世,穿月弓又夺去了炎凌宇的健康……呵呵,这个穿月弓,究竟有什么样的妙用? 第七百零二章 穿月弓和穿月箭 难道说,它的“妙用”真的值得那些野心家们前赴后继,不惜背负生命和血债么? 那么,若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穿月弓,它本身的价值,真的可以比之这些生命和信任更加的珍贵么?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段青茗没法子回答自己。 关于这个问题,段誉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转头看了一眼山梁的顶端,那里,有人正虎视耽耽,想要取走他们的生命。只不过,清铎和玉萝公主还没有来。 他们还没有来,是不是代表了炎凌宇也被困在前方的某一处,无法过来接应呢?段誉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他想了想,只好说道:“他们想要得到穿月弓,只有先毁了炎凌宇——因为,姐姐你是知道的。在这个天底下,无论这穿月弓放在谁的手里,都比放在炎凌宇的手里更容易得到得多。” 就因为在这个世上最难缠的手里,所以,他们不惜用尽了各种手段,甚至背叛了段青茗的信任。 段青茗当然知道段誉说的是真的。这东西,一旦到了炎凌宇的手里,可比放在密室里更加保险。可惜的是,炎凌宇保住了穿月弓,却没能保住自己,他到底还是因为穿月弓,亦是因为段青茗,才变成了而今的样子。 段青茗心里难过,她低声问道:“他们害炎凌宇,就只为了这穿月弓?” 若有其他的理由,段青茗的心里怕会好受一些吧? 段誉眨眨眼,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就为了这穿月弓!” 虽然,那些人也一直想毁了炎凌宇,可是,相对于毁掉一个强大的人,绝对没有为了某一个木标全心全意对付一个人更加直接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这世上,总有些人想要谋害他人,其实也根本不需要理由。 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她脸上笑意如冰,眸子里却毫无笑意——好吧,玉萝公主是不是?她段青茗记住你了,总有一天,她要设法子,将你曾经加诸在她和炎凌宇身上的一切,一点不剩下地归还于你…… 头顶的日头,照在这一片悽悽青草之上,映得段青茗一张绝傲的脸更加冷厉。她抬起眸子,朝山梁上望了一眼。那里,塔图已经坐在一个简易的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茶水,他的身后,黑衣的侍卫一定散开在山梁之上,那眼神,宛如一只只等待机会的鹰隼一般,全神贯注地望着四周。不肯放过一丝的风吹草动。 段青茗死死地望着塔图,看他神情倨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段青茗又用力地咬了咬下唇。 一侧的段誉一直在观察地形,然而,这个地方,似乎成了一个死角,既没办法出去,又没法子彻底躲开搜索。现在,塔图已经来了,最后的机会都已经失去了,可是,他们两个人,究竟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自己在这重重搜查之下,逃离这里呢? 若真不能逃,那么,最起码,也要拖到天黑! 段誉正在四处观察,身边的段青茗忽然继续追问段誉道:“那个叫程叙的,又是怎么回事?” 段誉曾经说,程叙偷了塔图的宝贝,那么,这个宝贝儿,是那个穿月弓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段誉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前方,听到段青茗问,他淡淡地说道:“程叙是偷了人家的东西……那样东西,就是塔图收藏的穿月箭!” “什么?” 段青茗一听,象是被踩了尾巴地猫一般,若不是塔图在头顶虎视耽耽的话,她差点儿就要跳了起来。嘴巴里也象是能塞下鸡蛋一般。吃惊至极地望着段誉:“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穿月箭这种东西?” 段誉眯起眼来,再看了一眼头顶的塔图,眸子里流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凝重,过了半晌,他才微微点头,说道:“是的……据炎凌宇所说,这穿月弓和穿月箭原本是一套,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了。穿月弓流传到了大夏,而穿月箭则到了塔图的手里……后来,这个穿月箭在塔图手里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被程叙得知了,他就潜入塔图的营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出来,带回了大夏,交给了国主。” 段誉所说的,应该就是程叙受尽圣宠的原因了。要知道,穿月弓得而久之,复得穿月箭,那个笃信传说的大夏国主一定欣喜若狂,因此对程叙另眼相看,也是不难理解的。可现在的问题是,那支穿月箭得到了,可是,程叙却成了个可悲的瓮中之鳖了。眼看着,就要成为穿月弓箭的又一个牺牲品了。 段誉望着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一般,他想了想,转而补充道:“现在看来,炎凌宇的话是对的……那穿月箭,肯定是塔图故意泄露消息出去,然后引程叙去偷走的……话若是说穿的话,塔图的目的,为的就是谋求藏匿大夏的穿月弓。” 万万没有想到,一把穿月弓还会引出这样那样的纠葛,段青茗彻底呆住了。 前世的时候,段青茗因为机缘巧合而得到了那把穿月弓。可因为上一世临死之前的事情,段青茗开始憎恨穿月弓,发誓再不和他沾染半点的关系。所以,今世重生,段青茗虽然有数将机会可以得到穿月弓,可是,她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及至到了最后,她亲手交给了炎凌宇,原来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而今生以来,自己再不用和穿月弓扯上任何的关系,亦不会再给自己带来任何的灾难。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她远离了穿月弓,可这穿月弓却落到了炎凌宇的手里,到了最后,居然还害得炎凌宇几乎没命! 只要一想到这些,段青茗就对穿月弓充满了憎恨——看来,这把被世人奉为至宝的穿月弓很可能就是举世无双的祸害,无论落到谁的手里,都只能给对方带来灾难和危险。 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忽然有些后悔,若当初她不把这穿月弓给了炎凌宇的话,那么,炎凌宇曾经遭遇过的一切,是否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段誉朝四周看了半天,终于气馁地低下头去,用极低的声间喃喃地说道:“姐姐,现在我把事情都讲给你听了……到你见到炎凌宇的时候,可别说是我说的……” 段誉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嘟囔着说道:“我真怕他会剥了我的皮……” 炎凌宇最不希望段青茗知道的事情,段誉来了个和盘托出,此时的他,最怕的就是炎凌宇若是知道了这事,兴师问罪都嫌轻了。段誉自然不怕炎凌宇惩罚自己,他最怕的是,炎凌宇会拿薛凝兰说事,又说让他讨不到媳妇之类的话。 炎凌宇和段誉,各人有各人的坚持,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宁愿自己受尽委屈和凌辱,却不想自己喜欢的女人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所以,段誉知道,炎凌宇若知道了这事的话,一定会和自己没完。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些是我应该知道的。” 此事因她而起,应该因她而止,若段誉一直什么都不说瞒着她的话,那才会让段青茗的心里更加难受。 段誉苦笑道:“可是,炎凌宇一直叮嘱我,说一定不准告诉你。他就是怕你难过……更何况,他曾经说过,他不后悔……” 说到最后,段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第七百零三章 死路,活路 要知道,炎凌宇因为那毒,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甚至还失去了一身的武功,甚至,变成了废人一般的存在,可是,到了最后,当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仍然叮嘱段誉,不得告诉段青茗,就只为不让她难过。 段青茗忽然苦笑起来。 不让告诉她?不让她难过?可那是她自己欠下的债啊,是要还的。 忽然想起段誉的话,段青茗陡地说道:“誉儿,你是说炎凌宇回来了?” 段誉苦笑着摊开手,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不回来,这个局要怎么解开?” 若真有的选择,段誉倒希望炎凌宇不要回来。毕竟,现在的炎凌宇还没有找到他恢复武功的办法,毕竟,现在的炎凌宇还非常的虚弱。长途的跋涉,以及过度的耗费尽力,都可能夺去他的生命。 可是,段誉知道,炎凌宇不得不来。 段誉甚至不难想象,象炎凌宇那样固执的人,他怎么能看着段青茗置身于险境?他又怎么能象个废人一般地躺在那里,任由玉萝公主和塔图他们为所欲为呢? 更何况,穿月弓还在炎凌宇的手,只要还在他的手里,这些人,就不能轻易而举地得去。而炎凌宇,还需要用这把穿月弓去做他想做的事,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他怎么能不回来? 此时提到炎凌宇,段誉的情绪有些低落——原本,他信誓旦旦地告诉炎凌宇,说会保护好段青茗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可现在呢?他和段青茗两个人同时置身险境。却苦于找不到出路…… 看到段誉有些沮丧,段青茗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誉儿,你刚刚说,炎凌宇回来了……那么,他人在哪里?” 段誉朝着山上山下望了一眼,他摇了摇头,说道:“炎凌宇是回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有他的事情做,我的责任是保护好你!” 看到段青茗的眸子里浮出希望的光芒,段誉微微顿了顿,又幽幽地加了一句:“或者他就在这座山上,又或者说在哪个角落里……你知道的,炎凌宇做人做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确切的位置?”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原本,段青茗还怪刘渊约自己过来,但看现在的情况,玉萝公主那么了解自己,了解炎凌宇,所以,又怎么会任由自己逍遥自在的地活在这个阴谋之外呢?怕今日的一切,都在玉萝公主的算计之内了吧——先掐准了这个时间,然后,又设法子引了刘渊去找自己,她的目的,怕是想再次利用自己去威胁炎凌宇吧?那么,若自己再次落到了他们的手上,到时,炎凌宇岂不是更加被动? 所以,段誉说的是对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段誉。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精神一震,既然炎凌宇回来了,那么,她就要活着回去,活着看到炎凌宇,然后,郑重地向他道歉。更何况,玉萝公主这样对自己,这件事没完,所以,段青茗绝对不能任由自己在这里出事,给炎凌宇添任何的麻烦。 忽然,远处,传来长剑砍动乱草的声音。段青茗抬头一看,只见那些他国的兵士们正在用手中的长剑砍动着周围的长草,好让潜伏在那草丛里的人无所遁形。 那些人的手势非常的快。只见剑闪草叶扬,原本及腰的长草顿时被砍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莫说是藏匿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即使是一只附地的兔子,都能被居高临下的塔图和他的侍卫看得清清楚楚。 段青茗知道,若在草原上,他们经常会有用踏青草的方法来划定自己的界限,或搭建帐篷等等,可现在,因为坡度较陡,马行不易,再加上乱石多的缘故,所以,他们就采用了这种最最原始,也最最有效,而且,绝对不会重复的方法。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虽然并不快,可却绝对有效。塔图就居高临下地坐在那里,一双寒光闪闪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前方,相信无论是谁,想要闻风而逃的话,都很难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 可是,若这样落到了塔图的手里,炎凌宇岂不是更加被动? 段青茗眸光转了一下,飞快地朝四下看了一圈。只见她和段誉身处在一个斜斜的坡度。坡的上端,是光秃秃的黄土,坡的下端,则是一处黑深黝暗的黑洞。再往前去,就是一处陡峭的悬崖。可以说,只要两人一动,就会被上面的人发现,可若是不动的话,等那些人斩草而至,他们两个人就只能束手待毙了。两个人坐在这里,似乎路已是尽头。 段青茗看了一眼段誉,对方有些无奈地朝她摊开双手,表示无计可施。 当然了,段誉在摊手的时候,不忘朝那个黝黑的的山洞看了一眼。那里,是一个黑不见底的黑洞,因为临着悬崖边的缘故,常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可若仔细搜索的话,又哪里有看不到之理呢? 看来,这个地方,也不是一个良好的藏身之所。 可是,究竟要藏到哪里去呢?段誉的身边是段青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他七岁大的小身板儿,除了有些聪明才智可以和这些人周旋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为之抗衡的。 现在,段誉就将这个难题交给了他睿智无双的姐姐。 段青茗终于明白了段誉的意图。她暗中咬了咬牙。拿起一块石头,朝着那黑洞扔去。 黑洞很深,石子弹落在墙壁上,发出碰撞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咚”的一声落入地底。 段青茗看了一眼段誉,神色有些惨淡。 要知道,这山洞固然之可以作为临时的藏身之地,也不容易被找到。 可前提是,这个山洞能藏身才行啊? 因为,如此莫测的山洞,若是这地下有什么凶猛的野兽藏匿,他们岂不是想出狼群,又进了虎口? 再者,如此阴暗的山洞,进口狭小,若是因为太深的话,他们一进去,不是摔死,怕也会摔得半死吧?而且,如此阴暗的洞口,若是长年不见光天,因而缺少氧气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一进到洞里,也一样会因为窒息而死亡。 换句话说,若是他们贸然进入黑洞,里面又没有其他出口的话,那么,他们被人围攻,他们岂不又成了瓮中之鳖了?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段青茗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她睁大眼睛,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洞,开始了苦苦的思索。 而段誉则乖乖地呆在一侧,警惕地望着那些挥剑斩草的黑衣卫士们,神色莫测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那砍草的声音更加地响了,段誉的心,不由地跳了一下,因为,没过片刻的功夫,这些黑衣的武士们,已经将周围的乱草砍了足足一两百平方的样子,看他们的速度,不用到天黑的时间,这些黑衣武士们,就可以将这里的高草清理得干干净净,令人换所遁形的了。 忽然,坐在头顶的塔图举起手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他冲身后的黑衣武士说了句什么。 那个黑衣武士领命上前,对着那些砍草的武士作了个手势。那些黑衣的武士们立时排好列队,然后转身,来到那些手持弓箭,全神贯注地戒备的箭手面前,然后放下手里的工具。 第七百零四章 躲避 段誉看着,不由地扬了扬眉。原来,这些人是要换位置了么——原先割草的现在变成警戒的,原先警戒的,又变成了割草的? 如此快的变换,段誉不由地有些疑惑不解。要知道,他族之人生活在草原之上,长年驰马牧猎,他们无论是耐力还是持久力,都是相当的可怖的。所以,即便是累了,也不需要这么快就换手的吧?想了想,段誉也没有想明白,他摇了摇头,只好继续看了下去。 段誉的转念之间,那些人的换形已经完成了。只见当前的一排黑衣人接过了对方的弓箭,保持着和先前一样的戒备姿态。而那些交付了弓箭的弓箭手们们,一将手中的弓箭交付,就列队,全部向前一步,弯腰拣起镰刀,朝着被砍倒的长草处走去。 整个交接的过程快捷而且迅速,几乎用了大约十秒的时间,又一轮的戒备和砍草大队,已经再次分开。 随着那些被砍长草的范围越来越广,那些黑衣箭士们也分出一半的人朝前越出了一步,更加警惕地望着四周,似乎,在这莽莽的野草之中,随时会有人钻出来一般。 段誉看着,不由地眯了眯眼,他看出来了,这批刚刚换过来的警戒人的眼神,较之以前的那帮更加犀利,对于四周的观察更加入微,而且,这一班人,手持弓箭的反应也更加地灵敏——原来,塔图是想帮这一班人保持实力的啊!如此看来,这些人换手的时间赋闲不会太长,只是不知道这个换岗的当儿,会不会就是他们逃脱的机会呢? 眼看着,那些黑衣人斩草的速度越来越快,变成空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段誉的心里不由地开始计较起来——此地不能久留,看来,得尽快离开才是。 段青茗也望着那些飞刀斩草的黑衣人,眸子里则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凌厉光彩出来——绝对不能任由这些人这样下去了,因为,这一片范围的长草一被完全斩除的话,不要说是她和段誉,就连潜伏在这里的程叙和刘渊,都会无处可逃,甚至难逃一死。 之前,段青茗不知道程叙因何而得罪了这些人,现在看来,她既然知道程叙为了穿月箭,就再不能对他的安全坐视不理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左右看了一眼,她悄声朝段誉说道:“段誉,你走远一些,拔些草回来给我。” 段誉的身材比较小,行动也非常的敏捷。他若在草丛里穿行,小心一些的话,这些人都是不容易发现的。 段誉不知道段青茗要草做什么,可这个时候,眼看着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若再问,也不合时宜了,他点了点头,在地上潜行着,朝远一点的地方爬去。 段青茗看段誉走了,自己伏在地上,悄声地将那些碎石头都拣了起来,然后,聚拢在一起。 段誉很快回来了,他的怀里,抱着一大把的青草。段青茗不由地对段誉刮目相看起来——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能拔到这么多的草出来,不得不说,这个段誉的手既快,又小心,因为,那些居高临下的人居然没有看出来。 段青茗首先脱下自己外面一层的薄薄纱衣,然后,让段誉也脱下薄薄的外套。她用草垫在衣服上,然后,开始装那些事先聚集好的石块。 眼看着段青茗将石块包在一起,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段青茗的用意。段誉也跟着帮手,然后,两个衣服包的石块很快就做好了。 段青茗附耳,低声朝段誉说了些什么。段誉点了点头,又朝着远方潜行而去,而段青茗则提着两个衣服包的石块,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放在洞口的一侧的石块上——既不让石块快速落下,也不让那石块暴露在人们的眼前。因为那衣服包子放得十分巧妙的缘故,所以,既能安稳地立在石块之上,又不会立即倒下洞去。段青茗又想了想,将那洞口四周伸出的长草踩倒了一些,好象是人挣扎过的样子,然后,又拣起一块较小的石块将那衣服包子垫好,放得稳了一些,做完这一切,段青茗又检查过无恙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段誉的方向潜去。 等到段青茗和段誉会合之后,段青茗朝段誉点了点头。段誉眯起眼来,拿着手里的石块,朝着那个衣服包子扔了一块石头。 寂静的山梁,原本就只有砍草的声音。此时,石块乍一落地,就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力。再加上隐约的草丛之中,似乎有一个浅色的以及青色的人影隐约出现,这反常的举动,更引起了山梁之上塔图和侍从们的怀疑。 只见截图“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极目一看,就只看到有两个小小的人影,正伏在悬崖的某一处,看那样子,因为路到了尽头,而有些不知所措。 塔图手一挥,朝那些负责伏击的黑衣武士们打了个手势,那些黑衣武士立即分出一半的人出来,朝着那有人影出现的地方潜行过来。 而附近割草的黑衣武士们也停了下来,他们手持长剑,相互戒备着,朝这边围拢过来。 段青茗再朝段誉使了个眼色,段誉再扔出一枚石子,只见那衣服包子左右晃动了两下,就你撞我,我撞你的,先后落入了那个黑漆漆的山洞。 然后。段青茗一拉段誉,两个人便在深草之中,小心翼翼,又尽快快速地朝着前方爬去。 没过多久的功夫,塔图已经带着人闻风而至那个被扔了衣服包子的山洞。而段青茗和段誉丝毫不敢停留,赶快朝着山梁的另一侧,逸去。 因为,这道山梁上,就只有四个人,现在,段青茗和段誉在这里,那么,那边的程叙和刘渊究竟怎么样了呢?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段青茗带着段誉所去的方向,正是山梁朝阳的那一向——既不接近塔图的范围,也没有距离下山的路更近一些。 更因为那边是朝阳的一方,所以草深叶浓,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再者,这里的方向,远离山下的那个猎场,而是向着另外的方向的,是以,一直严密注意着山梁这边方向的塔图更加容易忽略。所以,这个地方,才是段青茗和段誉的最佳逃跑路线。 再者,段青茗仔细地观察过了。他和段誉刚才所处的山梁,和他们正在进发的这道山梁也略有不同——前者,泥土砂石居多,土地也较为松软,整个山梁的线条柔和,坡度延缓而下。可以看出,这道山梁是以泥和砂石为主的山梁,所以草叶比较浓深。 而段青茗现在正准备去往的那道山梁,则巨石突兀,造型奇特,山梁之上,草稀叶疏,不用说,那道山梁,就主要是以巨石为主的石道山梁。 泥土为主的山梁,便于长草生长,再加上长年雨衣冲刷,草深繁茂,容易藏匿人的身形,可是,也容易被人发现。再加上土地松软,一脚踩到尽处,更加容易被人听出响动。 可若是巨石形成的山梁,则草短叶疏,一眼及远,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所以,也更加容易被人忽视。 然而,段青茗却知道,因为山梁的形成,岩石形成的山梁普遍洞穴居多,只要他们能捱到找到山洞的入口,然后,就更加容易隐匿。 段誉看出一段青茗的意图,他轻轻地碰了碰段青茗,说道:“姐姐,看到前面的那块岩石没有……我们躲到那里去,他们就看不到我们了?” 第七百零五章 危急时刻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誉儿,我们要找到山洞的入口,小心地潜伏进去,知道么?” 段誉点了点头,一面在段青茗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足迹掩盖——因为久未下雨,土地比较干燥,所以,人一脚踩上去的话,比较不容易留下脚印,可草叶深的地方,同样土地松软,所以,段誉要看着,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足迹。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爬着,一直爬到了山梁的另外一边,这边的山梁上,忽然响起了塔图的咆哮:“下去,给我搜……给我搜……” 塔图耗费了巨大的力量才来到这里,眼下,他已经封闭了整座山梁,所以,怎么能任由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们轻易的逃脱? 跟在塔图身边的,都是铁血的卫士,听了塔图的命令,这些人找来长索,开始小心谨慎地下洞试探。 看到那些人还在围着石洞叽里呱啦的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段青茗用力一扯段誉,说道:“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段誉点了点头,刚想离开,忽然,他脚下踩空,有石子滚下山梁,发出响声。 塔图抬头一看,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段青茗心里一急,拉住了段誉,将脚下打滑的段誉拉了回来。可是,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段誉一看那些人追了过来,他连忙一推段青茗,说道:“姐姐,你先离开。” 段青茗额头冒汗,她朝段誉摇头:“不行,我不会离开你。” 段誉望着段青茗,动了动唇,却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段青茗,他想了想,拉了段青茗,就倒头进了前面左侧稀疏的树林。 那些黑衣人的脚步很快。不多时,他们已经出现在段誉和段青茗刚刚离开的地方。 这些都是在草原上长年生活的人,对于密林和平地的分辨较之段誉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了。只见当前的一人拈起地下的松土,再看看被两个踩下的脚印,他朝身边的人说道:“两个小孩子,他们就在这附近。” 身边的人听了,返身回去向塔图报告去了。 剩下的这些黑衣武士,在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做了个“散开”的手势,剩下的黑衣人开始了原地搜索。 段誉和段青茗根本就没有走远,此时,二人伏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彼此望了一眼,都忽然想起,这些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之下逃脱,似乎还真没有这个可能。 那一帮黑衣武士手持长剑,不放过任何一块可疑的草根。 段青茗拉着段誉,从侧方的地方,轻轻地绕了回去。 这一次,他们潜伏地的方,则是一个巨石后的小小洞穴,洞不大,可是,他们两个人藏身,却是绰绰有余。 段青茗四处看了一眼,只看到稀疏的林木,被太阳照得眼花的黄土地,这附近,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塔图被暂时性地拖住了,可眼前的这一班人,却成了眼前最大的威胁,段誉望着这一帮黑衣武士,悄悄地抚上了腰间。 那里,有他自己制作的小型暗器,狠、准而且威力极大,若是近距离的射杀,根本没人能逃脱得了。 现在,段誉就想用这个来对付他们眼前的这些黑衣武士。 段青茗看出了段誉的意图,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现在,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他们,若是首先发难,固然可以消灭眼前的这几个黑衣武士,可是,较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在潜伏,只要稍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下,他们绝对不可以轻举枉动。 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的时候,以杀止杀,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办法,只有等到了天黑,才能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能想办法,逐一击破。 段誉的手从腰间放下,他望着段青茗,眸子里有坚定的光芒——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段青茗出事。 那些搜索的人一字排开,所来之处,正是段青茗和段誉藏身的地方。可以说,若二人再不转移的话,这当前的黑衣人用不了十步的距离,就可以将这二人的藏身之处收于眼底。 十步。 九步。 六步…… 再用不了几步,一登上前面那个小小的坎,就可以将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段青茗的眸子里,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怎么办?怎么办? 段誉还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如狼似虎的黑衣人一旦发现自己,两人就难保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一按下段誉的头,自己就要挺身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最后的黑衣人在喝一声:“谁……” 所有的黑衣人全部回头,就在这个瞬间,段誉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段青茗就跑。 才转过那个小小的坎儿,就看到岩石之下,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刘渊正在焦急地朝二人招手。 段誉先微微一惊,段青茗已经拉着他调转方向,朝着刘渊的方向而去。刘渊也不不说话,看到二人前来,身子一侧,就让他们进了身后的石洞。 段誉喘息方定,望着刘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抢先开口了:“刘渊,你没有受伤吧?” 刘渊摇了摇头,拉着二人就往山洞里走。 这个山洞的洞口非常的狭小,段誉因为身量小的缘故,一下子就爬了进去,而段青茗人原本就瘦,虽然费了点力,也还是钻了进去。剩下的,就只有刘渊了,因为刘渊是男子,身子又较宽,所以,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 刘渊看了一眼洞口,摇了摇头,却指了指外面。、 段青茗一看,连忙拉住刘渊的手,让他一起进来。 刘渊转身,欲拂开段青茗的手,段青茗却冲他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刘渊望着段青茗的眸子,最后,忽然叹了口气,然后,他双手伸长,任由段青茗拉着他,自己尽量放缓呼吸,小心地,移了进去。 洞口虽小,里面却很大。 小小的洞口,还有细密的蛛网。看那样子,似乎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刘渊很重,段青茗力气很小,再加上刘渊屏住呼吸,收着小腹,不敢用半分的力,所以,他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段青茗的身上。段青茗拉了一下旁边的段誉,却发现对方呆僵着,一动不动。外面的黑衣人,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被一件外衣给骗了,他们恼羞成怒的狂叫着,然后朝着四周,快速地扑去。看黑衣人的样子,似乎要找到那个欺骗他们的人,然后,将之碎尸万段。 刘渊的肩膀很宽,可费了段青茗不少的力气。可是,但凡人的肩膀能进去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没有问题了。所以,当刘渊的肩膀移进去之后,他就小心地自己用力向前爬着,慢慢地移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是一个狭小的天然石洞。外面虽然狭小,可刘渊一爬进来,却发现里还不算小,更重要的是,有一条窄窄的通道通向远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而且,刘渊还发现了。石壁的四周非常的光滑,青苔满布,似乎没有什么居住。只是,三个人这先后一爬,却将青苔蹭破,象是有什么经常进出的样子。 石洞之内非常的凉爽,刘渊乍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满身的清凉,他手脚并用,爬了进来,然后,整个人都跌倒了段誉的身上,刘渊正想起身,却见段誉被猛力一撞之下,连忙扶住了段誉。他低呼了一句:“小心。” 刘渊顺着段誉的眸光一看,顿时被吓呆了。 第七百零六章 洞-穴危机 只见黑暗之中,一个巨大的东西正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下。站在刘渊的角度看去,似乎是一团黑雾,又似乎是一块黑色的大石。而更令人诡异的是,那块黑色的大石居然是会移动的,正在黑暗之中,慢慢地移动着,并发出“嘶嘶,嘶嘶”的吼声。 刘渊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而段誉则连忙按下了刘渊的手,不让他再有一丝的异动。 空气中,令人紧张而且冰冷的气氛,正在僵持着,段誉不动,刘渊也一动都不动一下,只有洞口传来的隐隐光线处,是段青茗正在收拾着什么。 刘渊想去提醒段青茗,可是,他却发现他几乎不敢出声。因为,那团黑色的东西,似乎只看到一丝一毫的响动,就会再次发出警告的声音。 刘渊的眸光几乎变得绝望,他借着洞口之内的光线望着段誉,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而段誉,整个人都岿然不动。无论是刘渊的视线,还是那黑影的异动,仿佛都根本影响不了他一般。 黑洞之中,寂静极了。就连两人刻意放低的呼吸声,都显得那样的沉重,洞口处,传来段青茗忙乎的碎响,似乎,她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一般。 段青茗的整个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洞口的警戒上了。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半个身子探出洞去,开始准备什么。只见她已经开始手脚并用地周围乱拂一气,,又细心地将刘渊进洞之时衣服刮下的长线取下,扔到了一边儿。以免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然后,她再伸出手去,把刘渊不小心蹭起的土屑抚平,堆成松松的,看起来不象有人动过的样子。 忙完这一切,段青茗并没有觉得轻松,只见她左看右看的,忽然做了个奇怪的举动。只见段青茗擦下一角裙角,将右手包好,然后,她探出身去,用包着衣服的手,举起附在洞口附近的一株干草,将旁边几只不起眼的小蛛蛛用干草小心翼翼地引到了洞口。 那小蜘蛛看到干草被移,先是一阵的慌乱。然后,朝着段青茗射出一种白色的液体,好在段青茗早有准备,那黄丝射到了段青茗手中的布巾之上,短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渗透。 那蜘蛛似乎非常的有灵性,他发现一招不中,便朝着段青茗的手臂爬去,段青茗连忙一缩手,在那蜘蛛退下之后,这才连忙拿起干草,朝洞口缓慢地称来。 段青茗这一移,原本韧性极好的蛛网顿时张开,然后破裂。长长的丝,弹在段青茗包着布的手上,笼罩成了一片。 这些小蜘蛛看到他们的网被段青茗这一下子就给捣毁了,所以,更显得到处游走起来。 段青茗将树枝移到洞口之后,就连忙缩回了手,并将包手的布条扔掉,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那小小的蜘蛛已经选好了址,开始了匆忙的织网。所以,段青茗才一缩手,小蜘蛛的小网,已经织成了一小片。看到就近的威胁解除了。那些小蜘蛛便开始四处忙碌起来,只见它在段青茗扔下的干草上快速地游走,不多时,那张蛛网就织成了一半。 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还有谁在高声斥骂的声音。段青茗下意识地看了那蜘蛛一眼,却发现这不过片刻的功夫,那蛛网覆盖的地方,几乎又多了一半,这个洞口原本就不大,想来,在那些人赶到之前要强成一张网,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段青茗看着,想着,不由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种蜘蛛,是她方才进洞之前发现的。刘渊进来之后,段青茗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蜘蛛,意外地发现这蜘蛛织网的速度非常的快,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织好一张颇大的网。段青茗记得医书上曾经有过记载,有一种小型的蜘蛛,织网的速度相当于普通蜘蛛的三倍,而且,这种蜘蛛织出来的网更加的坚韧、密实,人若一不小心撞上了,就会起一片又一片的湿疹,而且,久而不退。 现在看来,这种貌不惊人的小小蜘蛛,就是那传说中的铁网蛛了。现在,刚好用来遮盖洞口了。 小小的洞口之外,那群黑衣武士已经全力扑了过来。在看到这个小小的洞口之时,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将手中的衣服一扔,怒道:“进洞看看。” 然而,没有人动。 只见小小的洞口只有成年人的脑袋瓜子那么大的样子,里面阴气森森,洞口光滑无比,更要命的是,那石洞的洞口,已经被织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蛛网,看那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来过。 更何况,,这洞口如此之小,莫说是寻常的大人了,即使是稍微肥胖一些的小孩子,都是不能钻进去的啊,而方才的几个人,又怎么能钻进去呢? 这些黑衣人面面相觑,眸子里都显露出怀疑的光芒。 然而,这四周全部都被他们搜索遍了。四周也布下了天罗地网。非但没有看到这些人的人影,还让他们的人跌了一跤,差点儿跌下了悬崖。 可你若没有人吧?方才的身影,还有那一件男子的外衣,都代表着肯定是有人在这附近出现过,故意引开了他们的视线。现在,他们的视线被引开了,这个人,却消失不见了。更要命的是,无论这些黑衣人上天,还是入地,都根本没有办法找到那些人的踪迹。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看着这个小小的洞口,忽然狠狠一跺脚,怒道:“搜,给我继续搜……” 虽然明知道段誉等人不可能会进入这个洞口,可是,本着有错过,没放过的原则,这个黑衣人还是决定,要放个人进去,看看那洞穴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要知道,他们的首领可是下了死命令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将这几个人全部捉拿回去。而且,他们的公主和皇子,都准备过来这里会合,紧接着,还会有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他们才会在刚刚开始寻人的时候,下了铲草那样的血本。可眼下已经是午后时分,距离天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一两个晨,若是他们还找不到这几个人的话,一等到天黑,行事可就更加艰难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耽误了下一步的计划,他们的这些人,都是吃不完兜着走的了! 在这些黑衣人的眼里,命令就是一切。所以,这个领头的黑衣人命令一下,那些个负责搜索的黑衣人听了,立即四散开去,开始了又一轮的仔细寻找。 而那个黑衣人则示意找个身形矮小的人过来,准备进洞一探。 这个领头的黑衣人命令一下,那些黑衣人便分散去寻找工具去了。只有这个领头的黑衣人站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眼神莫测地望着那个小小的洞口,眼神冰冷而且愤怒。 领头的黑衣人发誓,如果说段誉三人真的在这个小小的洞穴里的话,那么,他发誓,一定要挖地三尺,让这些人生不如死。 小小的洞穴之外,可以说是寂静极了。这些黑衣人们知道领头的黑衣人心情不好,于是,个个都放低了脚步声,动作也变得迅捷起来,他们尽量放轻脚步,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下,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惊动了这个洞-穴里狡猾的对手,他们更怕的是,自己会有越矩的行为被头领处罚,到时,会变成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没有人想做池鱼,所以,大家就得特别小心。 第七百零七章 大蟒蛇出来了? 忽然,洞穴之内,传来细微的响声,现接下来,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地。黑衣人一听,连忙站了起来,他眼神晶亮地望着那个洞穴,似乎,有下一秒就要冲进去的冲动。 洞穴之内,很快归于寂静,只有轻微的响声,正由洞内传出,领头的黑衣人一看,立时作了一个手势,只见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三个黑衣男子立时全神贯注地开始戒备起来,他们生怕,段誉等人会冲出洞穴,然后意外逃生。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极了,宛若紧绷着的弦一般,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崩然拉断,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洞穴之内,并没有人出来。 黑衣人自然不知道,当他在望着这个洞口愤怒的时候,洞口里的三个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徘徊。 事实上,率先进入洞穴的段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潜伏在黑暗之中的巨大的蟒蛇——这个洞穴,从那阵阵传出去的恶臭来说,这个小小的洞穴,应该是这条蟒蛇的家,而它,恰好就在家里休息,却被几个急不择路的人给惊扰了。 段誉知道,被惊扰到的大蟒蛇最是凶狠,也最是可怕。此时,他看不出段誉的底细,只是和段誉面面相觑地对峙着,似乎想从段誉小小的身形上看出哪怕一点的弱点。 而段誉则借着洞内微弱的光线,一直努力地看着这条大蟒蛇的肚子——要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自然界之中,这些越大的动物,便更将除了果腹之外的东西看得越淡。所以说,若这个大蟒蛇是吃饱了休息的话,他们就不会有被吞下腹去的危险,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反之,若是这条大蟒蛇处在饥饿状态的情况之下,那么,他们三个人,则危矣。 段誉看了许久,看这条蟒蛇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是刚刚吃饱,不想动的样子,再看它的腹部,还是鼓鼓的,似乎肚子里的猎物,并没有消化干净,而这个大蟒蛇也暂时还没有猎食的欲-望。那么,也就是说,暂时来说,他们三人,还是安全的。可是,危机究竟什么来呢,相信谁都说不清楚。 要知道,这吃得再饱的蟒蛇也还是蟒蛇,也是野兽,所以,他本身所具有的攻击性丝毫都不会减少,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它被人骤然惊醒,心里自然不悦,所以,段誉三人的处境,仍旧非常的危险。 刘渊紧张地靠着段誉,心里却做着各种打算。他想过,要自己冲上去缠住大蛇,让段青茗和段誉逃走——一则,他自己人高马大的,出入洞口并非容易,二则,他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愿意段青茗有事,所以,若是让段青茗和段誉离开的话,还会有一丝的活路,而他若是自己逃走的话,那么,可是一线的生机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刘渊不由地向前跨了一步,然而,,段誉快速地拦住了他,低声说道:“刘渊哥哥,把你和姐姐的香囊都收过来。” 刘渊紧张地“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解开香囊。刘渊解开了自己的香囊,放在手里,他悄然无声地转身,又朝着段青茗伸出手去,要她的香囊。 女子较之男子,都比较胆小一些。当段青茗看到那条大蛇的时候,差点儿没有晕过去,可是,再看看段誉一副沉稳的样子,她又放下心来,此时,听到段誉要她的香囊,于是,段青茗也赶快解下自己的香囊,然后,快速地递到了刘渊的手里。 段誉握紧手里的香囊,将自己腰里也解下,递给了刘渊,短促地说道:“打开香囊……快。” 刘渊甚至来不及问什么,于是,拔出脚下的短匕,划开了香囊,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香囊之中逸出,飘散在污浊的空气里。刘渊将香囊化开,段青茗撕下裙子的布包着,最后,将三个香囊里的东西,全部都给了段誉。 段誉冷叱一声:“你们,让开洞口,退后。” 刘渊连忙拉了段青茗就走,然后,躲到了另外一个离洞口较远的角落里。洞口的光亮,发出幽幽的颜色,段誉手里的粉沫,不停地有更浓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段誉几乎想要窒息。然而,他勉强忍着,不让自己有一丝的异动——因为,他一进洞,就和大蛇对峙上了,所以,他不动,大蛇不动,若他一动,那大蛇会在瞬间,将他吞下肚去。 看到段誉仍旧立着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段誉不急,那团黑影,却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起来。特别是当它闻到了香囊的气息之后,便开始“嘶嘶”地流动着,似乎想要找个机会攻击段誉。 只见那大蟒蛇“忽”的一声,立出一人多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段誉,似乎想将这个惊扰到了它的人类,狠狠地吞下肚去。 而段誉的手里,则紧紧地扣着一包药粉,此时,看到那香囊里的粉递了过来,他两手一挥,在那大蛇准备攻击的前一瞬间,就朝着那大蛇迎面洒了过去。 浓浓的香囊的气息,令大蛇更加狂怒,它几乎想也不想地朝着段誉兜头而来,那巨大的血口张起,几乎可以吞下段誉的整个脑袋瓜子。 刘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段青茗则吓得面无人色,若不是刘渊死死地拉着她的话,她一定会立马冲上前去,替段誉挡下这一击。 然而,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大蛇被洒了药粉之后,原本高昂的头,忽然垂了下去。然后,他不知为什么,想也不想地转过段誉的身体,朝着洞外就游了出去。 刚才的那个瞬间,可以说是有惊无险,此时,大蟒蛇走了,自然有黑衣人在外候着它了,所以,它的下场,想必不会太好,更重要的是,段誉没事,段青茗没事,刘渊,也没事。 看到段誉脚下一软,刘渊快速地扶起了他,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段誉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的洞穴,说道:“这蛇体积大,这个地方又非常的干净……这洞想必也大得很……我们进去看看。” 要知道,但凡动物,都会将自己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最起码,他的起居室和用餐的地方,通常是会分开的,这个洞穴里,相当的干净,并没有看到什么粪便,或者是什么尸骨之类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洞穴远不止他们所看到的这么大? 最重要的是,这洞穴之内的空气是流通的,所以,段誉断定,只要往里走的话,就一定没错的,少则,可以躲避黑衣人的攻击,再者,说不定还真的会找到出路呢。 刘渊看看段青茗,再看看段誉,最后,点点头,扶起段誉,慢慢地朝前走去。 是啊,后路不通,只能硬着头皮前行。一行三人艰难地顺着大蛇平日里活动的地方,慢慢地朝里爬去。 大蛇“扑”的一声冲出了洞外——刚才,它一直不敢怎样攻击,并不是害怕段誉,而是害怕段誉身上那种浓浓的雄黄的味道。 要知道,雄黄这东西,是大蟒蛇最怕的东西。大蟒蛇对于香囊的畏惧,犹如人之畏虎一般,而且,越是怕,大蟒蛇对这种东西还偏偏最是敏感,可以说,只要是远远的一点,他早早就会闻到,而且,一定会敬而远之,绝对不会招惹的。 可惜的是,这一次,是段誉等人闯进了它的家,更重要的是,还将沉睡之中的他惊醒了,大蟒蛇既惊且怒,恨不得将这些人累统统吞下。 第七百零八章 光之源 原本,若是雄黄的气息极少,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的话。大蟒蛇也是不会害怕的,毕竟,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对于他没有任何威胁的东西,都不值得顾忌。可偏偏,今日的段誉,身上带的雄黄不但多,而且性烈,闻得那大蟒蛇晕啊晕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躲避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敢对着段誉虎视耽耽,却不敢随意攻击的最重要原因了。 段誉身边的雄黄,是来自于他身上的香囊,说起段誉的那个香囊,还是今年端午节的时候,段青茗特意亲手缝制做给段誉的呢,作用当然是辟邪和添香。当时,段誉见了,还特意叮嘱段青茗说,一定要要多放些雄黄,来日没事的时候可以捉蛇来玩儿。当时,段青茗还笑嗔段誉说胡思乱想,太平盛世,哪里那么多的大蛇呢?可不曾想的是,这话才落地几月啊,今日里,这香囊倒还真的用得上了。 段誉从来不会将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做周全的准备。所以,他的身上,从来都不缺少药粉啊,迷幻剂之类的东西。现在,他的手里另外紧紧扣着的,就是一些会在短时间之内致人晕眩的重剂量药粉。这种药粉,可以在一瞬间的功夫,将一个壮汉子迷晕,可是,对于大蛇来说,就真的不知道是否有用的了。 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粉,段誉的身上甚至可以掏出一大把出来。而且,他一直放在身上,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他想用那些致人迷幻的药粉来对付一条大蛇,也不知道是否有用,他只知道的是,若是不双管齐下的话,万一雄黄的味道不能伤及那大蟒蛇,它真要发狂的话,在场的三人,可谁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啊。 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所以,段誉在扔出药粉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的了。所幸的是,浓浓的硫磺的气息,使大蛇闻风而逃。然后,他将整个空间都让给了这三们不速之客。 再说小小的洞口之外,黑衣人紧紧地注视着这个小小的洞口,们正在严阵以待,蓄势待发。相信无论是谁从这个洞口之中逃出,都不免要丧命在他们的长剑之下。 忽然,一阵瑟瑟的声音就近传出。黑衣人先是一喜,又蓦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待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条黑色的大蛇从洞口之中缓慢地游出。 原本,那大蛇是一直向前的,可是,看到有人在侧,它就昂起头“嘶嘶”地冲黑衣人吼叫起来。 黑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跳了起来。那大蛇的眼神更加愤怒,它的身体快速地游出洞口,蜷起身体,愤怒地伸出头颅,朝着黑衣人吐着可怕的信子,看那样子,它是要作势欲扑了。 黑衣人一看到一条如此巨大的大蛇,登时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这条蛇,居然是大蛇之中的七步,要知道,这种蛇可是冷血动物,迅捷而又可怕,若是被这么大的一条蟒蛇咬上一口的话,小命休矣! 大蛇刚刚被人从洞中赶出正气恼之间,却发现自己的家门口聚集了如此多的人类,向来最讨厌被人打扰的大蛇怒了。他晃晃脑袋瓜子,长颈一伸,不假思索地朝着当前的黑衣人扑去。 那个黑衣人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他连忙纵身朝后跃开。躲开了大蛇的攻击。身后的黑衣人们闻风而来,乍一看到大蛇,全部都被吓了一跳。 黑衣人闪得飞快,可是,那大蛇似乎更快,在一个转头之间,它的大口已经挨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脚踝。 只听黑衣人一声惊叫,他快速闪动的身体,已经被大蛇咬了一口。 旁边的黑衣人们见了,连忙抢上前去,拖了这个黑衣人就走。那大蛇似乎力竭,它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衣人被人拖走,自己也软软地趴在地上,似乎一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黑衣人被大蛇咬到的地方,没有剧痛,只有痒得难受的感觉。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被大蛇咬到的地方,已经全部发黑,发青,而那些青黑的地方,正以肉此可见的速度,朝上蔓延,蔓延。 黑衣人惊恐极了。他握着手中的长剑,朝着自己的大腿就想斩下去。 然而,斩手斩脚,不啻是剔骨拔肉,那黑衣人手一软,长剑顿时跌落在地。他颓然跌倒在地,心知道自己的毒,已经是万难医治的了。 旁边的黑衣人惊骇地望着他们的头领,个个都流露出畏惧的光芒——这条大蛇已经不知道寿命几何,被它咬上一口,哪里还有命在呢? 看到黑衣人们怒目而视的样子,大蛇勉强抬起脑袋瓜子,用力地晃了几下,然而,雄黄的威力再加上段誉自己创造的药粉是如此的猛烈,大蛇的头晃了几下,又再一次跌倒在地了。 饶是如此,可那些黑衣人哪里还敢停留?连忙架着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迅速地离去了。 大蛇看到这些人类走了,它吃力地转过眸子,朝着自己的洞穴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几个讨厌的人类占据了原本属于它的地方,而且,还留下了它最讨厌的雄黄的气味,现在,它真的无家可归了。 想到这里,大蛇有些吃力地移动着身体,然后,慢慢地朝着一侧的草丛游去——真倒霉啊真倒霉,这几日,正是大蛇的蜕衣之节,行动原本就受限,现在,又被洒了不少份量的雄黄,更加行动迟缓了。所以,才对那几个小小的人类没有半点的办法。现在看来,只好等到体力恢复之后,它才能再回去自己家里,驱赶那些讨厌的人类出来了! 大蛇晃晃脑袋瓜子,再眷恋地看了一眼自己住了n年的家,慢慢地游走了。 大蛇走了,黑衣人们也走了,原本就空荡荡的山林之中,更加空荡起来,只有风的气息,在其中穿行,席卷着落地的枯叶子,飒飒作响。 天际,飘过一片阴云,遮挡住了原本西斜的日头,天地之间的光线,也陡地变得昏暗起来,看来,今晚之前,这里会有一场山雨落下。 段青茗三人,都不知道在黑暗之中摸索了多久。他们穿过臭气难闻的死人骸骨,再经过不知道究竟褪下了多久的蛇衣,整个山洞之中,似乎就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难闻的味道。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小小的空间之内,忽然有风的气息。三个人一喜,连忙朝着那方向而去, 转过一第窄窄的通道,再经过一个小小的洞穴,转过一个弯之后,却发现另有乾坤。 段青茗等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又爬了多久,这才来到洞穴的深处。 这里,不似先前的漆黑一片,也不似方才的恶臭一堆,这里,有着水的温润气息,还有说不出的异类的花香的味道。 头顶,似乎非常的空,有淡淡的光芒,不知道从哪里照射下来,那些光影和黑暗的交织之处,被淡淡的、近似雾气的东西笼罩着,被阳光分分离的雾线,变成一咎又一咎的光柱,朦朦胧胧的一条又一条,在这一片昏暗的光芒之中,闪现着说不出的淡色光芒。。 段青茗抬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光是从头顶照下来的,若是你站到这光柱的附近,甚至可以感觉出轻微的风,从头顶落下,轻轻地拂动段青茗的长发。她站在光柱之下转头,朝身边的段誉和刘渊欣喜地说道:“你们看,这里有光,前面说不定会是出口了。” 第七百零九章 怕了? 但凡在黑暗之中,对于光和风是最最敏感的。只要人一触及,就会立是醒悟过来。所以,段青茗才会立马欣喜地叫了起来。 刘渊望着那条斜斜的光柱,也是眼神欣喜,他将手放在那浓雾之中,感觉着光和热度带来的久违的亲切感,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段青茗朝段誉招手:“誉儿,誉儿,你快来看看啊,这是太阳的光芒。” 段誉朝段青茗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耸耸肩膀说道:“不知道呢,不过,这里有风的气息,说不定真会有出口的……” 段誉抬头,朝那疏稀的光芒里转了一眼,说道:“所以,我们还是四下里看看吧!” 要知道,这石山的形成,不知道要多少年月,而山洞之中,也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可是,那里都没有光,没有风,三个人也是在一个交叉口处停了许久,又摸索了许久,才挑着这个感到到风和潮湿的方向走来的,果不其然,被他们发现了。不难看出,这光之源是从头顶照下来的,那么,说不定这上边真的有出去的路呢? 段青茗和刘渊听了,点头,然后,摸索着,朝着一侧的光柱走去。 那光,是从头顶射下来的。那光,带着太阳的余温,虽然穿透了浓雾,可是,却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段誉闭上眼睛,感觉着风吹来的方向,还有那难得的干燥的,属于阳光的气息,不由地说道:“我听到风的声音了……就在那边,我们快去看看吧!” 段青茗跟着段誉一直朝前走去,再往前走,就是洞穴的边缘了。再穿过那个狭小的穿口,忽然生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微妙感觉。 眼前,是一个亮堂的,巨大的露天山洞,那里,有太阳直射的光芒,照得这里土是白花花的,石也是白花花的。那里的山和石,到处都是被雨水冲刷的模样,还有被风吹过碎砂粒的气息。 段青茗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啊,太阳!” 是啊,是太阳,太阳出来了。就挂在天的西方,似乎还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和燥热,让几人感觉到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刘渊兴奋地指了指头顶,说道:“誉儿,青茗,我们可以出去了是不是?” 段青茗还没有说话,一侧的段誉已经凉凉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是先看看头顶吧。” 刘渊应声抬头,这才注意到这个山洞的洞顶高达十几丈的距离。四层都是长年的雨水冲刷形成,直而且陡峭,上面依附着厚厚的青苔以及枯叶子,巨大的洞顶周围,长着长长的草叶,覆盖着这个偌大的天的缺口,站在地下看去,只能看到绿条长垂,岩石林立,甚至,那岩石的表面,还蒙着一层厚厚的土层,长着稀疏的草叶,伸手一拂之下,土沫翻飞,根本就无从着力。这样的地方,不要说是攀登了,即便是有长索垂下,这几个人,也是万难登上去的。 刘渊朝四处看了一眼,只见这洞底呈敞口式的形状,直直的,宛若一个木桶底一般的平实而且直立,几个人站在洞底,仿佛是造物者随手扔过去的黑豆一般,根本就毫不起眼。 刘渊看了一眼段誉,后者却冷冷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毫无办法。刘渊的眼神有些失望了,他再看一眼段青茗,只见后者也是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看这一对姐弟的神情,似乎,路走到这里,已经到了尽头一般。 刘渊的眸光不由地再沉了一下。他们刚刚从那个黑暗的、肮脏的蛇穴里出来,原本以为这里就是通向外面的坦途,殊不料的是,就连这一对向来聪明的姐弟,都没有办法可以出去么? 刘渊有些绝望地看了一眼头顶,不由地喃喃说了一句:“难道说,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了么?” 段青茗和段誉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有的时候,路在脚下,只管朝前走就是,更有的时候,路就在头顶,你攀登上去就是。可更多的时候,路就在你的心里,你不想出那架可以攀登的梯,又怎么能走出逆境呢? 段青茗望着刘渊,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担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刘渊看了段青茗一眼,苦笑着没有说话。 段誉眼神闪了闪,却是走向了崖边的那些绿色长条,只见那长条非常的长,有的甚至从崖顶直垂到地上,嫩嫩的枝头长长地伸着,似乎,在等待着下一软的攀登。 段誉扯下一段长条,放在手里端详了半天,忽然,他看了刘渊一眼,他说道:“刘渊哥哥,把你的衣服脱了,腰带也拿给我。” 衣服?腰带? 一阵冷风吹来,吹动崖底的幽幽冷气,突来的寒气,令刘渊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他不由地抱紧了肩膀,有些紧张地说道:“誉儿,你要我的腰带做什么?” 段誉咧嘴笑了一下,指了指头顶,说道:“当然是要攀上去啊。” 刘渊看了段段誉的头顶一眼,不由地摇了摇头:“我的腰带,哪里能够?” 刘渊说着,看了一眼段青茗,脸也红了起来。 段誉笑嘻嘻地将自己的腰带从腰间解除,然后拿在手里,又顺手拔下了一些藤条握在手里,这才说道:“依我们的腰带肯定是不够的,可是,若是将腰带再加上这个织成长布的话,就肯定够了的呀!” 刘渊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的外衣,在山崖上的时候,因为引诱对手上钩,已经脱了,不存在了,现在,他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里衣,可以说,若是他脱下里衣的话,那么,只能赤着上身的了。 想到这里,刘渊说道:“可是,誉儿,真的在脱衣服么?” 段誉看了一眼段青茗,笑道:“刘渊哥哥,当然是你和我脱啊……难不成,还要我姐姐脱不成?” 刘渊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他说道:“不,当然不……还是你和我脱的好。” 段誉不理刘渊,只是脱下身上的里放,用手扯着面条儿,开始和那长草一起,编织那些细长的绳子。 而刘渊则迟疑着,慢慢地解开了衣服。段誉看了,又笑道:“刘渊哥哥,你还是快些吧……谁知道那大蛇还会不会回来?” 刘渊本就怕蛇,此时听段誉一说,他连忙缩了一下身体,然后:“不是吧……它哪有那么快?” 一边说,刘渊还是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也学着段誉的样子,开始扯成布条。段青茗望着两人,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刘渊的身上,并不是一般公子哥儿的洁白无暇,可能和他小时的生活环境有关,他的肤色,呈小麦的强壮,虽然外表斯文,可是,却丝毫不嫌赢弱。段誉看了一眼刘渊,不由地笑道:“刘渊哥哥,你的身材不错哦!” 刘渊偷偷地看了一眼段青茗,脸红着说道:“誉儿你在开什么玩笑?” 段誉眨眨眼,说道:“我当然没有开玩笑啊,只不过,我觉得刘渊哥哥和初来京城的时候不一样了!” 刘渊听了,不由地一怔,说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段誉说道:“刚来京城的刘渊哥哥,眸色清澈,正直无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身的正气,既不会害怕生死,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那时的刘渊哥哥,就好象是一个光和源一般,无论什么时候,都令人感觉到温暖。” 第七百一十章 段誉的别扭 刘渊微微地怔了一下,他不明白,段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样的话。 段誉望着刘渊,眼神里有复杂得连刘渊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他的声音,有些虚无,有些缥缈。听在耳里,有一种不真实的讥诮和心痛:“那时,我很喜欢刘渊哥哥,并在心里,将刘渊哥哥作为我的偶象,并发誓长大以后,要做一个象刘渊哥哥的人。” 刘渊笑了笑,说道:“誉儿,其实,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你当然没有……因为,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刘渊哥哥了。” 段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望着刘渊眼神有些讽刺,语调也变得淡漠起来:“现在的刘渊哥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身在高位,自然这顾忌多了,怕的东西也多了,有时我都在怀疑,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看清楚你?” 段誉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望着刘渊,说道:“似乎,我总顾忌着这儿,顾忌着那个的……生怕有一丝的不慎,就会做出令人失望的事情。呵呵,这富家子弟,看来还真是需要八面玲珑呢……只不过,现在的刘渊哥哥,似乎更贴切你现在的身份了呢!”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的脸色不由地沉了一下。 段誉的话,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的。 听习惯了赞誉的、推崇的、甚至民巴结的话,刘渊似乎早习惯了做大家眼中的刘渊,而忽略了自己真正喜欢的。 可是,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呢?刘渊放下了手里的绳条,开始低头苦苦地思索。 一侧的段青茗拉了一把段誉,低声嗔道:“誉儿,你在说什么呢……你凭什么指责刘渊?” 段誉望着段青茗,眼神清澈地说道:“姐姐,你错了。” 段青茗忽然就呆了一下,她错了?怎么就错了呢? 段誉继续说道:“我这其实不是指责,而是提点!” 段青茗看了刘渊一眼,不知道如何说起。 段誉认真地说道:“姐姐,你不觉得,现在的刘渊和以前住在我们家的刘渊已经判若两人了呢?若再这样听之任之的话,他日,他和那些京城的公子哥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段青茗苦笑起来,这个京城的圈子,就象是一个大染缸啊,任何人都是清清白白地进去,然后,五颜六色地出来。现在的刘渊,比之当初在段府之中的时候,是变了,变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些虚伪。可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若现在的刘渊,还抱残守旧一般地抱着以前的思想,还固执己见的话,那么,他日的成就,又从何而来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朝段誉严肃地说道:“誉儿,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再者,刘渊哥哥有他自己的生活,有很多多事情,若是不懂变通的话,会很艰难,很艰难的,你知道么?” 段誉听了,不由地失笑起来,他望着段青茗,认真地说道:“姐姐,若非你对他寄予厚望,我又何必做这个丑人?” 段青茗再也没法说出话来。 段誉是为了刘渊好,也是为了自己好,就因为自己曾经对刘渊抱以厚望,所以,就连段誉都开始注意起了刘渊么? 段青茗苦笑道:“誉儿,其实,我是为了你!” 段誉蓦地截断段青茗的话,说道:“我知道姐姐是在为我铺路,是为了让我以后的路走得更容易些,可是,姐姐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一个我根本就看不惯的人,又何来有交道可打呢?所以,我现在指正刘渊,只希望他更符合您的要求,更希望他真的有我段誉值得结交的地方!” 段青茗还想说什么,一侧的刘渊已经截断她的话,说道:“其实,誉儿说得有理。” 段誉已经低下头去,继续编自己的绳子去了。要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还要看这绳子的长度,更重要的是,多在这里耽误一分钟的时间,就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条大蛇虽然被暂时性的惊走了,可是,它会不会回来,没有人知道。而那个塔图那样的聪明,只要搭眼一看,不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若他真的叫人追来的话,找到三个人,可是分分钟的事情,自然了,段誉更加担心的是,这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是再不出去的话,万一炎凌宇找过来的话,就没法子接应他了。 这样一想,段誉的手脚更加快了起来。带刺的藤条,刺得段誉满手是血,段青茗看着,心疼极了,她掏出自己的帕子,想要帮段誉包手,然而,段誉扭头,看了一眼低头编织的刘渊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姐姐,不用了。我们要快些出去。” 一侧的刘渊看看段誉,再看了一眼头顶,再看了一眼段誉手里只有三尺来长的藤条,有些忧虑地说道:“誉儿,难道你觉得这藤条+布条的,真的能把我们拉离这里么?” 段誉和刘渊编了半天,也只编了一丈来长的长度,这结实不结实的问题暂且不说,只有一点,这么一点的长度,若是和高达几十丈的崖顶相比,还真的不啻是杯水车薪。而且,这布条呢,是用衣服做的,现在,已经是夏日时分,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算多,而且,段誉和段青茗,以及刘渊的外衣,都已经全部用来诱敌了,现在,身上都只剩下单薄的里衣。段青茗的衣服,自然不能再脱了。而刘渊和段誉都先后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现在,都是赤着膊子在做事了。可是,看眼前这样的长度和距离,刘渊相信,即便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也编织不到可以达到顶上的高度的吧? 于其是这样,为什么段誉还坚持要自己脱下衣服,然后来编这种根本就用不上多少力气的长绳子呢? 可以说,若段誉想依靠这些什么劳什子藤条想要一直攀上崖顶的话,那不叫痴心枉想,也叫异想天开了。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微微有些不悦,他抿了抿唇,淡淡地朝刘渊说道:“谁告诉你我要攀上崖顶了?” 刘渊听了,登时一愣,什么?段誉说他用这藤条,不是要攀上崖顶的么?既然不是要攀上崖顶的,那么,他又用来做什么呢?刘渊看看这四周,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布条温合的藤条,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段誉看了刘渊一眼,说道:“刘哥哥,即便是给了你一条这么长的绳子,若想攀上崖顶也是没有可能的——先不说这崖顶如此之高,上面若没有人接应的话,你根本就无从固定绳子,再说我的姐姐,可是一个弱质女流啊,你让她徒手攀绳子?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刘渊更加愕然了。 这段誉说得当然有理,可问题是,段誉和他正在做着的,却是和他的话相悖逆的事情,这下,刘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段青茗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她看得出来,段誉对刘渊是心中有气的,且不管这气从何而来,反正,段誉就是不想让刘渊的心里好过。再看刘渊的样子,平日里,可是非常的聪明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变得如此的木讷呢? 段青茗想了想,开口说道:“刘渊,你想想啊,这藤条越长,受力的需要就越大,所以,我们若是徒手,是根本没有办法可以攀登上去的。可是,若我们将这崖顶的距离分成一几段的话,是不是要容易一些呢?” 第七百一十一章 长绳子的用处 刘渊朝头顶看了一眼,只看到那崖顶之侧密布的条纹,以及横生的树杈……嗯,相对于那些光秃秃的崖壁来说,这里,还真有不少的东西生出来,可是,这些横生的权杈可是非常的柔弱,刘渊真的不相信他们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再看那崖壁之上的洞壑,刘渊怎么看,也看不出能踩点站人的地方,所以,他虽然左看右看,可是,到了最后,也还是想不出来,这里究竟有哪里是可以有着力。 段青茗看刘渊还没有想明白的样子,就用手比划着说道:“你看啊,这崖顶非常的高,可是,越到上面,越越窄小,而且,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着力的地方,只要我们顺着这藤条攀登,每走一段就停上一下,是不是很容易就能上去了呢?” 一段一段的上,自然比一直攀登到顶更加的容易。只不过,用的时间更长罢了。刘渊看了段誉一眼,想了想,似乎想通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段誉有些无语的抬头望天,忽然,他喃喃地说了句:“我倒想听你的,可是,你有办法让我们上去么?” 刘渊似乎没有听到段誉的话,他有些别扭地转了转头,然后,走到一侧继续编绳子去了。 初夏的天,黑得并不算快,可是,几个人这一番的折腾,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人在崖底,原本就凉意横生,再加上露水一打,刘渊就觉得浑身发冷了。而且,这初夏的天气,蚊子也非常的多,咬得刘渊几乎要跳起来了,他一下子拍拍这里,再挠挠那里,没用多久的时间,就已经浑身是包了。 段青茗也觉得有些发冷,她抱了抱肩膀,上前去帮段誉扯开长长的绳子。低头的瞬间,段青茗问道:“誉儿,你冷不冷?” 段誉说道:“冷也没用啊,相比性命交关,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刘渊这才想起,段誉一直既没有叫苦,也没有乱拍,即使是他拍蚊子的时候,段誉也在乖乖地编织着绳子,似乎,手脚还挺快。 两个人上衣撕下来的布条并不算太多,没用多久的功夫,就已经被编完了。段誉拍拍手,站了起来,他试了试绳子的长度和韧性,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就足够可以承受三个人的重量,慢慢攀上崖顶了。” 段青茗笑笑,说道:“誉儿,天就要黑了,我怕那大蛇还会回来……所以,你可得赶紧些啊。” 段誉听了,摇摇头,说道:“姐姐你放心好了,那大蛇最怕的就是雄黄的味道,而我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路上洒了一路的雄黄,那大蛇闻了,哪里还敢跟来……” 段誉一边说,一边左右看看,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只不过,真的不能耽误时间了,这里又没有吃的,又没有水喝,我可又饿又渴的了。” 段青茗和刘渊也早就饿极了,两个人原本都是忍着的,此时一听段誉一说,两个人到时都觉得饥饿起来。 刘渊笑着对段誉说道:“誉儿,待我们出去了,我就请你去山水茶坊吃桂花糕怎样?” 段青茗刚刚想说,段誉现在已经不喜欢吃桂花糕了,谁知道,她还没有开口,段誉已经抢先说道:“刘渊哥哥,还是不用了,那都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已经长大了,现在,已经不吃那个东西了!” 刘渊被段誉说得脸上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在一旁笑道:“誉儿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吃那东西,可那一段时间,兰妹妹总想在他的饭菜里下些毒之类的小动作,于是,他就装出一副喜欢吃的样子,可是,那桂花糕全部都被他给扔了。” 段誉没好气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姐姐就喜欢说我的短处。” 刘渊有些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所幸的是,段誉已经没有心思追究下去了。他朝后站了两步,然后,朝刘渊和段青茗说道:“你们两个都站开一些,让我试上一试。” 刘渊和段青茗全部站开,只见段誉将那绳子挽在胳膊上,然后,抡起一个圈子,再用力地抛,那绳子的一头,已经长蛇一般的跃起,然后,准确地攀上了最低的一棵树干。 那树干因为见阳光极少,所以,看来非常的柔弱,此时,段誉飞快地拉着绳子,绕着四周的藤条又转了两圈,他用力试了一下,这才满意地说道:“嗯,不错,给力。” 刘渊眨眨眼,看着那见风即走的藤条,将信将疑地说道:“誉儿,你确定他能承受我们的重量?” 段誉说道:“这种树长在石壁之下,根早已深入石壁,所以,他的拉力也是相当大的。承受我们的重量,应该没有问题的。” 说完,段誉指了指那小树旁的一块突起的石头,说道:“我先上,我上去之后,再来拉你们。” 此时,天地昏黄,光线微弱,段誉所指的地方,根本一眼就看不到尽头,刘渊再看看高高的崖顶,顿时有些心虚。他说道:“誉儿,这样的话,我们要用多久才能上去崖顶?” 段誉默默计算了一下高度和绳子的长度,说道:“如果快的话,我们半夜就可以上去了!” 半夜,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炎凌宇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 刘渊默然地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开始吧!” 只要能上得这崖顶,相信一定可以逃出塔图的控制,那么,他们甚至可以找个机会逃离这里,再不用象现在一样的,提心吊胆。 段青茗看了一眼头顶的绳子,说道:“誉儿,小心。” 段誉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段誉说着,就要攀上绳子,然而,他才攀出一丈来高的样子,忽然,头顶有黑色的云彩掠过,有什么用尖尖的喙在段誉的手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段誉心下一惊,他手一松,整个人已经朝着地下跌了下去。 所幸的是,那藤条是绑在段誉的身上的,他下落了约两尺之后,又再一次伸手握住了绳子。这一次,他很小心,在那些黑色的东西再次袭来的时候,段誉腾出手来,朝着那东西洒出一把药粉,只见那黑色的东西便头一低,朝着地下跌来。 段青茗看到段誉受伤,被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她就着微弱的光芒,朝地上的黑东西看了一眼,说道:“这是蝙蝠。” 蝙蝠,只在黑夜里活动,而且,他们喜欢群居,耳目又非常的灵敏,所以,若是有这些东西从中作梗的话,他们要想上去的计划,怕真的要泡汤了。 崖壁之上,段誉已经停住了身体,他撕下裤子上的布条,将手包扎好,然后,朝底下喊道:“姐姐,你上来吧!” 段青茗的手拉住了绳子,可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刘渊,说道:“刘渊,还是你先上去吧?” 刘渊摇头,说道:“不,青茗,你一个人在下面我不放心,还是你先上吧。” 段青茗说道:“还是你上吧……我和誉儿两个人拉你会比较吃力,可是,你们两个拉我,就会很轻松,所以,还是你上去吧!” 刘渊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先上去吧。” 说完,攀着绳子,朝着段誉攀去。 段誉看到上来的是刘渊,也没有出声,他一边让刘渊小心攀登,另外的一边,则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那些可怕的蝙蝠。 因为,这种蝙蝠,绝对不是普通的蝙蝠,段誉被咬了一口的伤口,不但没有痛的感觉,而且又痒又麻,怕是已经中毒了。所以,段誉要看着,不能让刘渊和自己一样,也被这个可怕的东西给咬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你姐姐的命,比我的更加重要 刘渊的体力比之段誉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攀登得比段誉更加的慢。而段誉的手里,则扣着药粉,小心翼翼地替刘渊警戒。他生怕那些该死的蝙蝠,会在某一时刻再一次跳出来,伤到了刘渊。 段誉对刘渊有意见是一回事,可是,在这生死边缘,在大是大非面前,段誉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一个想要逃生的人。 虽然,现在的段誉已经快没有力气,虽然,现在的段誉看起来才刚刚六七岁的样子。可是,一个人的原则和他的良心,却不会因为时空,以及时间的变迁而稍有改变。段誉,他还保持着前世的热血,以及今生的坚持。 刘渊攀登得虽然不算快,可是,却也用尽了全力。所以,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段誉身后的那块石头上喘息的时候,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这看似平整的崖壁,却有着无数的砂眼一般的洞穴。而这些洞穴,小的可以站到一个人的样子,大的,却可以容得下一间屋子。 刘渊有些惊奇地望着段誉,他不知道,同样在那石洞的底下仰望,同样一眼望去略有大同的崖壁,段誉却在同时,看出了可以逃生的玄机。 刘渊忽然有些羞愧起来。若没有段誉,很可能他会呆呆地在崖下等死,很可能,他还会在崖底束手无策地彷徨,等死。 忽然想起段青茗之前的话:有路的时候,我们跟着路走,没有路的时候,我们跟着心走。 可是,他的心呢? 刘渊忽然想起那些相府里的尔虞我诈,想起了那些你生我死的阴谋,甚至想起了那些不是你死,就是我生的殊死较量——有多少次,刘渊被逼到了死角。有多少次,他不得不露出他锐利的爪牙,又有多少次,他都是昧着良心,做下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孽,又有多少次?他早已忘记了在段府之内,那个黑白分明,眼神清澈的少年刘渊? 不是不敢想的,不是不能想的,只不过,人生各和殊途,有些路,你一旦踏上了,便只能一路向前,再无回头之理——多少次,刘渊都这样劝自己。 所以,他开始心安理得,他开始甘之如饴,他开始用自己所学得来的知识来针对任何一个哪怕是对自己根本不会有利的人。他甚至开始利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弱点,来做一切的,对于自己有利的,哪怕是有潜在的利益的东西——比如说,他开始听信刘渊的“宁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他甚至开始制造各种的圈套,让那个所谓的丞相夫人和那两位带着一半血缘的妹妹有苦吃不得,有苦说不出来。 甚至,他开始和锦绣公主虚与委蛇,不再对她的纠缠厌恶,反倒开始利用锦绣公主为自己谋取一定的权利。即便是聂采月,他都开始利用她对自己的痴心,做一些她力所能及,可对于刘渊来说,万般艰难的事情。 甚至,刘渊还听信了程叙的利诱,将段青茗和段誉骗到了这里…… 曾经,刘渊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生存高。曾经,他以为是父亲的高位,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曾经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都是对的。 可就在刚才,段誉的一番话,却让刘渊的心里,产生了说不出的羞愧无比的感觉。 望着段青茗那依旧清澈的眼神,望着段誉眸子里深深的不屑,第一次的,刘渊对自己进入相府里的行为,感到了一种透骨的不齿。他甚至无法直视段青茗的善良,甚至,无法直视段誉的鄙视。 是的,以前的刘渊早已死了。那个在月影之下,言之凿凿地指责段青茗使用计谋,算计他人的刘渊,早已随着那晚的月,随着那晚的风,消失了,剩下的一个,是比段青茗更加卑鄙百倍的家伙。 刘渊站在段誉的身后,不由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刘渊啊,刘渊,你还是刘渊么?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叱:“你在发什么呆啊?快来拉我姐啊!” 刘渊一惊,这才发现,段青茗已经攀着绳子上了一半,而段誉正在吃力地拉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渊从头顶冷月的光辉里看到,段誉的一只手已经肿了,不但肿了,而且已经肿得老高,整个手臂,都散发着黑色的光泽,在这黑夜之中,尤其可怖。 而且,段誉的整个人都在摇晃。似乎,他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了,若再坚持下去,他非但拉不上段青茗,而且,还会连自己都落下去。 刘渊见状,不由吃惊地叫道:“段誉,你怎么了?” 段誉咬牙,怒道:“你tm的少在那里说废话了,还不快来帮手?” 刘渊上前,一手接过了段誉手里的绳子,开始尽力地拉段青茗上来。 段青茗其实很瘦,人也很轻。刘渊拉在手里的绳子,并没有多少的重量,可毕竟是垂下下垂的高度,时间一久,刘渊也觉得手软脚软。 刘渊看了一眼段誉,虽然还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可是,他却紧张的注视着这边,看到刘渊回头,他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拉我姐姐上来?” 刘渊咬了咬牙,继续努力地拉着段青茗的藤条。而段誉,则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刀子,然后,划伤已经肿得可怖的手臂,将手臂之内的黑血放出。 黑色的血液,发出腥臭的气息,在整个崖壁之上蔓延开来。血液的流失,带走了段誉的全部力气。他微微喘息着,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水,然后,又撕下布条,将手臂整个儿包裹起来。 如此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段誉所有的力气。他停了一下,又在怀里摸索着,似乎在摸什么解药出来。可是,怀里早就空空如也,段誉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段誉低声咒了一句什么。然后摸索着站了起来。他望着正艰难地上升的段青茗,忽然低声说道:“等会儿不要告诉我姐姐。” 刘渊当然知道段誉指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继续埋头拉段青茗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蝙蝠忽然从头顶俯冲而下,然后,朝着刘渊抓紧藤条的手飞快地咬了过去。 刘渊一惊,手一抖,拉着绳子的手一下子放开了。段青茗的身体在空中一个停顿,眼看着,就人重新跌下地面。好在段誉在侧,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被刘渊松了一半的绳子,然后,用力地拉了起来,看到刘渊定了定神,继续过来拉绳子,段誉忽然低声怒道:“刘渊,你做的那些黑心伎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了我姐姐过来,又将她陷入险境,若我姐姐有什么闪失的话,我让你全家人陪葬……” 段誉近乎咬牙切齿的话,带着浓烈的杀意和冷酷,那样瘆人的语调,在这冷月初升的夜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酷烈。刘渊蓦地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侧着,正看到段誉小小的脸上混合着惊恐、担忧、痛楚的、甚至是充满杀戮的光芒。 就是那样交织的光芒,令刘渊深深地低下头去,他试试图解释,低声并羞愧无比地说道:“你放心吧,誉儿,你姐姐是不一样的……可能你不会相信,在我的心里,你姐姐的命,比我的命更加重要,所以,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是的,刘渊用自己全部的生命起誓,哪怕是用生命作为代价,他也不会让段青茗有事的,绝对,绝对。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可怕的蝙蝠 段誉不由地在心内冷叱了一声——不是所有的保证都值得相信,而刘渊的所谓誓言,只让段誉觉得好笑。 段誉咬牙,他冷冷地望着宣誓一般的刘渊,不留半分情面地说道:“刘渊……不要这样说我姐姐……自从你和锦绣公主做下那令人不齿的事情之后,你就已经不配和我姐姐相提并论了。所以,你只要记得,这次是我救了你,你又欠我一命,现在,我要你还这条命,而我姐姐并不欠你,所以,你必须得救她上来……” 说了那么多的话,段誉似乎有些累了,他微微地喘息了一下,放低了音量,宣誓一般地说道:“刘渊,我可以告诉你,若我姐姐有事,我段誉对于发誓,只要我段誉在生一天,就会让你的母亲以及你所有在乎的人,生不如死……现在,以后,甚至是以后的以后。” 死,从来都不是最厉害的惩罚,无论是自己的死,抑或是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死。可是,人最怕的字眼,就是生不如死。 段誉的话,字字充满杀气,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暴气息,从段誉的脸上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段誉的人就站在冷月之下,他冷冷地,冷冷地望着这个曾经的师长的兄长,望着这个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只用了半年时间不到,就彻底褪变得干干净净的刘渊,一字一顿地说道:“刘渊,别让我一辈子都鄙视你!” 刘渊的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的。” 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段誉不说话,刘渊也沉默下来。整个崖顶之上,两个大小的男人之间,有一张无声的铁幕,正在慢慢地张开,蔓延、收拢、然后合并,密不透风。 有一种叫做情谊的东西,在两人的心里死了,连根都坏死了,现在的两个男子,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救那个让他们在乎的女人。 刘渊用力地拉着段青茗,段誉却紧张地望着那些黑色的蝙蝠。生怕它们再俯冲下来,伤害到段青茗或者是刘渊。段誉刚刚试了一下,那种蝙蝠的毒性非常之烈,甚至已经超出段誉的设想。 段誉想,这大约和这些潜伏在黑暗之中的蝙蝠身体里的毒素,还有长年食用那些毒蛇、毒虫之类的毒素沉淀在体内的毒素有关,现在的蝙蝠之毒,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寻常的解药可以解除了,而是要用那些混合的解药,才能彻底解去。可惜的是,段誉这人一向胆大,身上带的解药少而毒药多。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老头子给他的所谓的丹药,才更加不敢冒险让这些蝙蝠伤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的人。 然而,那只险些伤了刘渊的蝙蝠一个俯冲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段青茗的存在。虽然,段青茗已经被段誉交待过,尽量少呼吸,尽量少动作,可是,那些在黑暗之中长年生活的毒物,还是通过段青茗的体温,还有她的身上的热度,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那只蝙蝠停在崖壁的某一侧,它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再接下来,令人可怖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无数的黑色蝙蝠正从头顶的崖洞之中俯冲而下,朝着人在半空的段青茗冲了过去。 刘渊一见,大吃一惊,他这一惊,手里的绳子险些再次松开。段誉一眼瞪了过去:“赶快拉,别的事你不要管。” 刘渊定了定神,连忙更加用力,更加飞快地拉起了长绳,眼看着,段青茗离崖壁之侧只有几步遥远的距离了,头顶,墨黑的乌云俯冲而下,瞬间就到了段青茗的身边。刘渊一看,他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了。连忙咬紧了牙,拉了绳子用力地收拢。 而段誉低叱一声:“姐姐,闭眼,不要呼吸。” 随着话音,段誉从一侧的崖壁的缝隙里抓出一把碎土,和手里的少量药粉混合,然后,凌空一洒,就朝着那些黑色的蝙蝠洒去。 那些黑色的蝙蝠似乎惧怕这种药粉的气息,一看到黑沫凌空而下,它们连忙呼叫着闪开,朝着段青茗的脚下落去。 粉沫洒完,药粉的气息散去,那些蝙蝠似乎明白,这药粉的份量不足以令他们畏惧,于是,他们低落了一丈之后,忽然再次展翅旋转而来,然后,如同乌云一般地,再一次紧紧地将段青茗围住。 刘渊一看,忍不住就要出声,可是,他侧头,一看段誉的脸色,居然生生地怔住了。 冷月的光辉,斜斜地照在段誉的身上,他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那里,有一种令人看不透的闪意,正从他的身上,挥发出来。他的手里,紧紧地扣着一把药粉,可是,他的手在发抖,他的人也在发抖,似乎,这药粉一洒下去,就会造成令人可怖的后果一般。 可是,相对于药粉所造成的伤害,段誉更加不愿意目睹段青茗被那些蝙蝠咬伤——要知道,只不过咬了一口,现在的段誉已经头晕眼花,他更加不敢想像,若是这些蝙蝠一齐上去,每一只在段青茗的身上咬上一口的话,那么,段青茗哪里还有命在? 想法完全正确,可要下手,却是如此的艰难。段誉的手里扣着药粉,轻微地抖着,就是不敢洒下去。 刘渊看了,忍不住低叱一声:“段誉,你在做什么?怎么不驱赶那些蝙蝠?” 段誉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住刘渊。他原本清澈无比的眸子里,此时充满着血丝。冷月的光辉闪过,可以看出,有隐隐的泪光在一明一暗地闪烁。段誉望着刘渊,眼神却是狼一般的阴狠。然后,他开口,声音犹如节铁拖过钝器一般的刺耳:“你tmd给我好好地拉,别的事,你不要管!” 段誉哭了? 刘渊咬着下唇,更加飞快地拉动绳子,枉想在那群蝙蝠扑上来之前,救出段青茗。 然而,那些蝙蝠似乎有默契一般,有一半的蝙蝠,俯冲过去,朝着绳子开始了猛咬,而另外的一半,则全部张牙舞爪地朝着段青茗扑去,似乎,想将她和因吸得干干净净一般。 整个过程,段青茗都以极度的忍耐力忍耐着,她既不喊叫,也不出声,只在蝙蝠飞近的时候,她伸出手臂去挥开。然而,最近的一只蝙蝠还是上来咬了她一口。 手臂,有一种奇异的酸麻立即蔓延开来。段青茗一惊,这蝙蝠有毒? 于是,她挥舞着一只手,更加努力地想要赶开这些蝙蝠。 头顶的刘渊低声惊呼道:“不好了,蝙蝠在咬绳子。” 段誉恼怒地吼道:“你鬼叫什么?叫你快拉你快拉就是了!” 刘渊不敢反驳,只好更加飞快的拉绳子。而段誉则咬着下唇,低喝一声:“姐,闭眼,低头。” 段青茗依言低下头去,只见头顶一阵白色的粉沫洋洋洒洒而下,段青茗的整个人影,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粉沫里。她低着头,闭着眼睛,在粉沫近身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一种极度晕眩的感觉。然而,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的手仍旧死死地拽着那条绳子,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人都会陷入险境,可最重要的是,在别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你的手,要紧紧地抓住那条绳子,不松开,永远都不要松开。 现在的段青茗,就是不敢松手,不敢害怕,甚至,她连惊呼都不敢发出一声,因为,她知道,她的紧张,非但与事无补,而且,只会换来段誉和刘渊的更加的惊慌。 第七百一十四章 被咬了? 黑色的蝙蝠乍一感觉到那粉沫的气息,立即惊叫着飞了开去。有几只被那粉沫扑着了,便犹如折翼的虫子一般,俯冲着落下地去。 黑夜之中,有什么“呼拉拉”地展翅离去了,这里的崖壁,一片寂静。 刘渊不知道段誉做了什么,可是,当他的一个侧眼间看到段誉眸子里渗出的泪水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针扎一般的难受。 然而,段誉很快地抹去了眼泪,然后,他抢上前来,和刘渊一起用力地拉着绳子,将已经昏迷的段青茗,一起往上拉。 五尺,三尺,两尺……近了,再近了。 眼看着,段青茗的人就要上了崖壁,可就在这时,那条绑着段青茗的绳子,忽然“咔嚓”一声,从中裂开了一半。而人在半空的段青茗身子陡地一沉,整个人就朝着下面跌去。 此时,三人离地已经足足有几丈高的距离,崖壁之下,又全部都是碎石硬土,所以,段青茗若是跌下去的话,这条小命,休矣。 刘渊一怔,下意识伸手想拉。然而,旁边的段誉比他更快,只见段誉一下子扑倒在岩石的地面上,只一伸手,就拉住了段青茗的手腕。 可毕竟几岁大的身子骨儿。段誉这一拉段青茗,非但没有将段青茗拉上来,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儿跟着甩下去。 这次,刘渊不用段誉提醒,已经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段誉。段誉的身体,已经冲出崖壁一半,他回头,急促地看了刘渊一眼,那眼神赫然是,先救我的姐姐。 刘渊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他一手拉着段誉,一手拉着段青茗,然后,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段青茗的整个人都拉了上来。 段誉也跟着段青茗的身体再次返回了崖面,而刘渊,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大的血气,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开始发呆——原来,这就叫一个人的潜在能力么?在平时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可是,在危险的时候,却可以发挥出比常人更加厉害的爆-发力? 段誉已经爬着朝段青茗爬了过去。 他一边撕下自己的衣服,醮了一些不知道什么药粉,在段青茗的脸上,手臂上,但凡抽有被药粉沾到的地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刘渊看了,连忙说道:“誉儿,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段誉的另一只手臂虽然已经放了血,可是,已经再次肿了起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咬着牙,一把推开刘渊的手,咬牙吼道:“滚,别碰我姐姐。” 刘渊的手,就停在半空,他怔怔地望着段誉,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哀伤的复杂表情出来。 段誉哪里去看刘渊呢?他将段青茗的衣服脱下,抖了又抖,这才帮段青茗重新套起。可是,在绑带子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厉害,却怎么都绑不上。 刘渊在一侧看着,想上前去帮手,却不敢出声。只好呆呆地站着,束手无策。 段誉终于做完了一切。他坐在那里,喘息着,望着昏迷中的段青茗,忽然咬咬牙,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一拔塞子,就朝着半空扔去。 冷月闪烁的夜空,一道尖利的呼啸响起,只见一道闪亮的光芒凌空划过黑夜,然后,在冲到天宇尽头的时候,瞬间消失。 刘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说什么都好。 段誉的力气,早已经用光了。毒素的侵蚀,更加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此时,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来,望着刘渊,虚弱却坚定地说道:“不准备碰我姐姐。” 刘渊连忙举手,说道:“好,我不碰!” 段誉又说道:“等会我师傅来了,你把蝙蝠的样子说给他听,好让他帮我和姐姐解毒。” 刘渊又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段誉想再说什么,可终是没说,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刘渊,说道:“刘渊,我恨你……若不是姐姐护着你,上一次,你在帮锦绣公主设计害炎凌宇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可姐姐说了,你是个本性不坏的人,希望我给你一次机会。于是,我依了他,却给了你再次暗害我们姐弟的机会……你给我记住了,若是我姐姐有事,我段誉这一辈子,甚至是下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段誉没有告诉段青茗,可是,段青茗还是猜到了,玉萝公主将那药偷偷地放到段青茗的身上时,刘渊是知道的。因为,没有刘渊的帮助,没有刘渊将段青茗所有的生活习惯和喜好都告诉玉萝公主的话,那么,玉萝公主是绝对没有那么轻易地将段青茗的心收伏的。 刘渊所做的一切,是在帮锦绣公主,也是在帮炎凌宇珏。在私心里,他却是为了得到段青茗。 可不料想的是,锦绣公主此后,就拿这个威胁刘渊,说刘渊若是不从她的话,她就要将这一切都告诉段青茗。 锦绣公主选择的是告诉段青茗,而不是炎凌宇,因为前者,只会强烈地报复他,让他防不胜防。可是后者,却会一辈子都看不起他,恨他,那么,刘渊就会失去了所有接近段青茗的机会。 锦绣公主成功了,刘渊和锦绣公主走得很近。这些事,原本段誉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他在查炎凌宇被害的事情时,却牵出了包括这个的,甚至更多的内幕。包括,那个所谓的丝萝公主就是玉萝公主的妹妹,被送来和亲,却被人害了。 当然了,上一次段青茗和刘渊一起被刺杀的时候,刘渊其实早就知道的,他的目的,甚至是想借机掳走段青茗。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春桃骤然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也救了两人,所以,刘渊并没有得逞——可是,从那以后,想要得到段青茗的心,却更加强烈,最终,他选择了和段青茗背道而驰,选择了最最彻底的伤害。沉默, 甚至,刘渊其实早就认识丝萝公主,才会那么轻易地帮助她的妹妹……等等,等等,这所有的前缘,造成了今日的刘渊,可就是这所有的前缘,使刘渊选择了深深的伤害段青茗。 段誉的话,令刘渊无比反驳。他退后了两步,在距离两人远一些的地方坐下,然后低声说道:“誉儿,支援你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段誉淡淡地看了刘渊一眼,说道:“很快。”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段誉的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了,可是,他还是努力支撑着,努力地不让自己睡去,就因为他不放心刘渊的段青茗在一起,他更不放心,刘渊会真的如他所说,不会做任何伤害于段青茗的事情。 一个人,有时只错了一步,可会步步错,永远都错。 一个人,若只做错了某事,或许会被人原谅,想要再次信任,却真的难了。 所以,段誉或许可以原谅刘渊,可是,却不会选择再次相信。 刘渊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碰你姐姐的,也不会碰你。” 段誉淡淡地说道:“我不信你,我只信我的姐姐!” 我不信你,我只信我的姐姐. 也不是不信的,只不过,是你,新手撕毁了我的信任,从此以后,我忘记了信任是什么样子。 听了段誉的话,刘渊的眸了沉了一下,再一下,他的心口,犹如重锤击落,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将他所有试图解释的理由,全部都砸成了碎片,面目全非。 第七百一十五章 段誉的故事 刘渊现在知道了,信任其实就如琉璃一般的东西,只要你烂了一次,碎了一块,就再无法弥补——是的,除非时光倒转,否则,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将他恢复成当初进的样子。 黑夜,将天地彻底地掩盖,夜风,从崖顶吹落,吹在两个人的身上。段誉将怀里的段青茗抱得紧了一些,再紧了一些。然后,他闭着眼睛,忽然淡淡地说道:“刘渊,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刘渊点点头,低声说道:“你讲。” 段誉轻声说道:“从前,有一个魔鬼,住在一座山上,他经常吃人,吃牧畜,甚至一不开心起来,还会放洪水淹没村庄,村子里的人深受其害,于是,就想找人对付他。可是,那魔鬼的力气很大,魔法很多,无论去了多少人,到最后都无功而返,那些想要对付他的人,不是被他抛下山崖,或者被变成粉沫,就是被他吞下肚去。而且,每一次有人上山之后,这个魔鬼必定水淹村庄一次,掳走更多的牧畜,让村子里的人流离失所。这样年复一年的,村子里的怕了,对这个魔鬼恨得要死,可是,拿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渊沉默着不说话。段誉的声音很低。他的喉咙非常的干燥,发出沙哑的声音,可是,他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就会睡去,再也没有办法替姐姐防着刘渊。 微微地停了停,段誉又说道:“有一天,有一个叫做离的人出现了。他说要去打败魔鬼,还大家太平的日子。村子里的人一看有了希望,于是,就拿出仅有的好吃的,将这个离送到了村口。这个离跑到山上,没用多大的功夫,就把魔鬼打败了。当他的脚,踩在魔鬼的身上的时候,魔鬼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会给你很多金子。’离听了,怒道:‘谁稀罕你的金子,我要的是替全村人报仇。’那个魔鬼一听,说道:‘你想想啊,你又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杀了我,很快就离开了,这里的人,能记得你多久呢?再说呢,你是个穷人吧?连个家都没有,若你杀死了我,村子里的人既不会给你房子住,也不会给你金子……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你若是放了我,我会每天放一锭金子到你的门口,你以后就可以成了富翁了。’离听了,有些动心,他犹豫地说道:‘你真的每天都可以给我金子?’魔鬼听了,拍拍心口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虽然是魔鬼以,可是却说话算数的。’离听了,就离开下山去了。因为害怕被村子里的人追问,离下了山。连村子都没有回,而是直接去到了很多远的地方。” 讲到这里,段誉似乎觉得好笑——一个连魔鬼的话都会相信的人,这样的人,还真没有做英雄的潜质。 刘渊沉默着,只是看着段誉,无论段誉是讲,还是在笑,他都静静地看着,一句话都不说。 段青茗还在沉睡,似乎,眼前的两个男子剑拔弩张的气氛,根本就影响不了她一样,到了现在,她甚至连想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刘渊将眼神从段誉的身上移开,匆匆忙忙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移开了。在低下头去的瞬间,刘渊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堪——段誉的故事,分明的是在讲他——和魔鬼做了交易,相信了魔鬼的话,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下场。 段誉淡淡地笑了一下,故事又再继续:“魔鬼说话算数,从那以后,每天这个离醒来,都会在门口看到一锭金子。刚刚开始的时候,离的心里还有些愧疚,毕竟,村子里的人,对他寄予厚望,毕竟,他答应了村子里的村民,说要帮他们除掉魔鬼,可是,到头来,他不但食言了,更接受了魔鬼的条件——可是,日子一长,这种愧疚便没有了,有时偶然想起村子里的人,离还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向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却为自己谋取了幸福,又为什么感到愧疚呢?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离也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魔鬼经的财富。过起了富足而且逍遥的日子。当离渐渐地忘记所有的村民,觉得他的一辈子都会这样幸福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天,魔鬼失约了。并没有送金子来。魔鬼一天没来,离只是奇怪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日子这么久,魔鬼有一天忘记了也是可能的。可是,超过离的预料的是,从那一天之后,魔鬼再也没有送过金子给离了。离一天一天的在家里等,越等越失望,越等越生气。因为他觉得是魔鬼骗了他,没有将他应得的金子送来给了。就这样,有一天,离终于忍受不下去了。他冲到山上,质问正在睡觉的魔鬼,为什么没有把应该属于他的金子给他。魔鬼看了一眼离,忽然笑了起来,魔鬼说道:‘我的金子只给值得的人,而现在的你不值得了,自然没有资格再接受我的金子了。’” 段誉的眼皮越来壏沉重,沉重得想要打架,可是,他知道,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勉强维持的神智就会消失,这里,将只剩下刘渊,还有段青茗。 段誉一遍又一遍地摇着脑袋瓜子,拼命地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刘渊看了,有些不忍地说道:“誉儿,要不,你就休息一下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过去的,我更加不会伤害你的姐姐。” 段誉短促地笑了一下,他抬眸,看了刘渊一眼,忽然淡淡地说道:“从此以后,你叫我段誉就好了。誉儿是属于我姐姐和家人的称呼,你不配。” 刘渊的眼神终于变了一下。 段誉已经将两人的距离拉远,现在的两人,不再是兄弟,不再是师徒,甚至,不再是曾经熟悉的人,他们之间有着的,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刘渊终于苦笑了一下,他说道:“好吧,段誉,我爱你的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我不会伤害她,你明白么?” 段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当刘渊以为段誉要赞同自己的话的时候,段誉却蓦地说道:“还是听故事吧……我要把这故事讲完。” 刘渊的脸色终于僵了一下,有些抽搐。 段誉将段青茗绾头发的钗子拿掉,放回自己特制的兜袋里头,他将段青茗的长发抚平,松松散散地披开,然后,又用沙哑的嗓子继续讲道:“魔鬼看着生气得想要发狂的离,‘好心’地提醒道:‘看在你曾经放过我一次的份上,现在,你可以滚了,若你再不走的话,后果自负。’离气极了,他挥起,拳头,就朝着魔鬼打去。然而,魔鬼轻易而举地闪过了,并一把抓起离,将他扔到了一边。离一看自己败了,不甘心地又冲了上去,他想打倒魔鬼,可是,这一次,他败得更惨,因为,魔鬼不但将它摔倒,更将他扔了更远。离生气地吼道:‘怎么回事?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刘渊听到这里,也感觉到非常的奇怪,是啊,这个魔鬼可是这个离的手下败将啊,怎么这一次,他不是魔鬼的对手了呢?刘渊甚至猜想着,是不是这个离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了,所以,没有了力气和斗志呢? 说到这里,刘渊更加觉得,段誉就是在讲自己——因为,自己也是在进了相府之后,段誉才觉得自己变了的。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离” 段誉喘了口气,说道:“魔鬼一脚踩在离的心口上,冷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上次来把我打败了,而这一次为什么不是我的对手么?’离全身颤抖,他生气而又恐惧地说道:‘是啊,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魔法,让我败给你的?’魔鬼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我……是你,是你自己。若再说具体一些的话,应该说是全村的人。’离说道:‘不,我不信……村子里的人都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是么?要不的话,怎么会轮到我上山……你这个可怕的魔鬼,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我的?’魔鬼说道:‘你第一次上山,是带着正义和全村人的力量,那种力气非常的可怖,我无法招架,所以,你就胜了。可是,你这第二次上山,纯粹是为了金子,金子是没有任何力气的,所以,我就轻易地把你打败了!’离听了,不由地害怕极了,他连忙朝魔鬼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魔鬼听了,鄙夷地说道:‘我放你回去,难道是要你将我害怕正义的事情告诉村子里的人,好想法子对付我么?我告诉你,你死定了。’魔鬼说完,就一口吞下了离,最后,他拍拍肚子说道:‘没有了正义的全村人支持你的,只配做我塞牙缝的小菜而已!’” 故事讲完了,段誉靠在崖壁上,惨笑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刘渊,你说说,这个故事里的离,象不象现在的你?” 是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任何正直善良的人,都有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可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人,都会败于自己的算计之下,这个道理,刘渊原本是懂的,可现在,他突然不确定起来。 看着衰弱的段誉,刘渊忽然无法出声。他望着这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段誉实在支撑不住了。他的头抵在段青茗的肩膀上,眼看着,就要沉沉地睡去。刘渊静静地坐在一侧,望着段誉,却在想着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一时之间,恍惚起来。 段誉似乎想要睡着了,可是,只要刘渊一动,他就会警惕地抬起头来,不让刘渊靠近段青茗半步。这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正用自己的坚持,来守护自己生命最重要的女人,而刘渊,也想守护,可是,段誉根本就不给他半分的机会,对于段誉过分的警惕,刘渊只好望洋兴叹。 黑夜的冷,几乎超出了人的承受极限,刘渊坐在冰凉的大石上,浑身都在瑟瑟发抖。段誉也很冷,可是因为抱着段青茗的缘故,两个人还可以互相取暖,只不过,祼-露的脊背,还是冷得不行,段誉虽然坐在那里,可一样的,浑身发抖。 几个人都希望黑夜快快过去,然而,却没有人知道,那么长的夜,太阳终究会在什么时候出来。 段誉的身上一阵发冷,又一阵发热。而怀里的段青茗身上,始终没有多少的温度,于是,段誉知道,自己怕是发烧了。 中毒、发烧、饥饿,甚至是疲劳,都在威胁着段誉的生命,于是他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 段誉惨笑着望着刘渊,说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要确定是自己人而不是对手,你自己先上去,然后把我姐姐吊上去,知道么?” 刘渊勉力地点了点头,不说话。其实,他已经冷得牙齿开始打战,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一块约五尺见方的大石。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天然洞穴,洞穴不大,刚刚够三个人勉强坐着,从上面要想看到这里,可还不是一般的艰难。所以,即使段誉的求救,惊起了自己人,他也没有把握,这来的一定是自己人,而不是同时发现了信号的对手。 段誉终于忍受不住了,他趴在段青茗的身上,歪着头,再一次合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几十丈的崖顶之上,忽然顺着流风传来传来了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徒儿,徒儿,你在哪里?” 黑夜的静,可以让声音传出很远。段誉一听,这个声音居然是老头子的声音。他连忙应了一声:“哎……” 然而,段誉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来了。 老头子的声音非常焦急,而且没有平日的清朗,仔细听,有一种疲惫的沙哑,段誉听了,心里不由一怔,看来,他们还真的和塔图遭遇上了。 看段誉出不了声,刘渊连忙冲崖顶吼了一嗓子:“我们在这下面。” 崖顶上人的,似乎惊了一下,紧接着,他问道:“你们离上面多深?” 刘渊目测了一下,说道:“二十来丈的样子。” 崖上的老头子听了,不由发起愁来——约摸二十来丈的距离,普通的绳子哪里能够得着呢? 崖顶之上,传来商量的声音,过了片刻,只听老头子叫道:“你们有人受伤么?” 刘渊应道:“你徒弟中毒了……她姐姐昏迷了。” 老头子一听,立时大惊道:“你们等一下。”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崖顶之上飞快地攀岩而下,再过了片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从上面飞快地下来,落在几个人不远的地方。 段誉看了,连忙叫道:“师傅……” 段誉看出来了,是他那个便宜师傅来了。 老头子一看到段誉,立时笑了起来:“死小子,你还记得你师傅么?” 段誉笑了,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嘿嘿,师傅,你快没有徒弟了……你再迟些来,我真要死了。” 老头子手里似乎拉着长长的藤条,此时一听段誉的话,立时惊道:“你被塔图的人伤到了?” 段誉说道:“不,不是塔图,是黑蝙蝠。” 老头子人在说话,可是,手脚却非常利落,只见他攀着手里的藤条,快速地来到段誉的身边,嗔道:“真是个没用的徒弟,怎么会让一只不起眼的蝙蝠给伤到了?” 段誉和老头子在对话,刘渊早已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崖顶距离下面,最起码有二十丈的距离,可是,这师徒俩却是一个问,一个答的,没过片刻时间,居然就下到了下面,刘渊不知道,这是多么可怖的实力,就如他不知道,段誉的这个所谓的师傅,究竟有多么可怕一般。甚至,刘渊都不知道,这个段誉,究竟什么时候认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师傅。 老头子对着大石一飘而落,准确地站到了段誉的面前,他一看段誉怀里的段青茗,不由惊道:“哎,你姐姐又是怎么了?” 段誉苦笑道:“被我的毒粉给伤了,我没有带解药出来,师傅,你快给她解毒吧。” 老头子还没有说话,一侧的刘渊怕老头子误会了,已经连忙解释道:“段誉不是故意伤他姐姐的,他姐姐被蝙蝠围攻,段誉为了救他姐姐,才洒下的药粉。” 刘渊原本是在帮段誉,谁知道,听了刘渊的话,老头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的徒弟当然不会作他的姐姐……这是他们的事,你跟着瞎起哄什么?” 刘刘渊被老头子数落一番,又碰了个壁,他忽然发现,段誉的这个师傅,实在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衡量的,再者,这两个师徒之间有沟通方式,也还真的奇怪,奇怪得令人啼笑皆非。如此一对活宝师傅,刘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他自己,倒真的是多心了,非但多心,而且越帮越忙…… 第七百一十七章 炎凌宇回来了? 想到这里,刘渊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揉了揉鼻子,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师徒两人的确都没有将刘渊放在眼里。 只见老头子上前一步,按上了段青茗的脉腕,摇头,说道:“小子,你姐姐这次麻烦了……” 段誉和刘渊登时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她怎么了?” 老头子收回手,望着刘渊说道:“你是哪根葱啊,我和我徒弟说话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插口。” 刘渊被老头子说得哑口无言,可是,他急于知道段青茗的情况,也不敢反驳,只好眼巴巴地望着老头子,想听他说一下,段青茗究竟怎样麻烦了。 段誉也急道:“师傅,你倒是说说啊,我姐姐怎么了?” 老头子说道:“你姐姐不但中了你的药粉,还被蝙蝠咬了,她身子原本就弱,现在,这毒差不多已经侵入肺腑了,若再不医治的话,怕真要麻烦了。” 段誉一听,立时叫了起来:“那你倒是快些帮她治啊!” 老头子摊开手,说道:“徒弟,你是知道的,为师的从来不带什么解药,都是现配的……不过,不要紧,我们现在回去,救你姐姐来得及。” 段誉看了手中空无一物的老头子一眼,说道:“可是,这么高,想上去可没那么容易呢!” 老头子指了指上面,说道:“绳子是有的人,不过不够长,我拉着那些藤条就下来了……不过,要背一个人,可能麻烦一些。” 段誉想了想,拿出刚刚绑段青茗的绳子,说道:“师傅,我们还可以用这个……你先把我姐姐背上去。” 话说到一半,段誉忽然问道:“对了,师傅,还有谁和你一起来了?” 依着段誉的意思,生怕这个向来特立独行的师傅看到信号又一个人跑来了,若是那样的话,把段青茗一个人放上面,岂不是非常危险? 老头子指了指上边,说道:“那个叫弱水的小子啊……还有炎凌宇,他差不多就要赶过来了。” 段誉点点头,说道:“好吧,师傅,你先把我姐姐带上去,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段誉移开身子,让老头子将段青茗带走。老头子点点头,将段青茗背在自己的背上,就准备攀登而去。 老头子才只动了一下,忽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段誉的整个人,仿佛木头一般地栽倒在地。 老头子一惊,就要回头,可是,再看看背上同样昏迷的段青茗,他微微摇了摇头,背起段青茗,快速地抓着长藤,朝着崖顶攀登而去。 刘渊慢慢地扶起段誉。 只剩下两个人的石块,显然有些空荡。黑夜的风,仍旧自由地吹来吹去,吹得刘渊的心里,宛如层起的湖水一般,涟漪不断。 刘渊忽然想起了那差不多被他遗忘的日子。那时的刘渊,人还在段府,段青茗会不时地来看望他们,而段誉,则每天朝着他憨笑,然后,会将自己偷偷藏起的桂花糕拿给刘渊吃。每一次,刘渊伏案苦读的时候,段誉都在一侧静静地听着,看着,不作声,也不调皮,乖巧得很。而第一次,段青茗只要进门,轻轻地唤一声“誉儿”,段誉就会咧起小嘴,露出一对整齐的牙齿,朝着那个倚门而立的少女笑得开心无比地飞扑过去。 那时候,刘渊的日子非常轻松。甚至,他只要看到段青茗看着段誉时的宠爱,就会感觉到生活充满了希望。 然而,那不是他的段府,他终究要离开,去面对属于自己的一切。然后,一切都变了,变得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无比。 看到段誉终于昏迷了过去,刘渊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伸指,将段誉小脸上的脏灰拂掉,低声说道:“我说了不会伤害你和你姐,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其实,并非段誉和段青茗不信,就连刘渊自己,有很多时候,都不再相信自己。 老头子的速度很快,他放下段青茗,就再次落了下来,这一次,他背走的是段誉。留下了刘渊。看到段誉伏在老头子的肩膀上离去,刘渊的心里,忽然变得非常的平静,他甚至在想,若是老头子不来救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要在这里,如此孤独地死去? 然而,疑问没有悬念,答案转身就来,只不过,这一次下来的,不是老头子,而是少年的弱水。 弱水冷冷地望了一眼刘渊,说道:“主子说了,原想任你自生自灭的。可段小姐向来心善,若知道你这样饿死、渴死了,一定会伤心了,所以,看在段小姐的份上,他救你这一次,你们的帐,他会好好地算给你的。” 刘渊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说道:“你去转告你的主子,就说我知道了。” 弱水仍旧冷冷地看着刘渊,然后,将一条绳子绑在刘渊的身上,说道:“自己绑好,我先上去,再来拉你。” 弱水说完,就一按石台,身子一个腾空,人已经离了这块石面。刘渊连忙绑好了绳子,在弱水一跃进而起的时候,他的人,已经被弱水拉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崖顶之上。 崖顶之上,已经空无一人。弱水不作声地解开绳子,然后将长长的绳索收起,背起,转身就走。 刘渊看了,连忙说道:“段誉和青茗呢?” 弱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刘渊一眼,说道:“在这里废什么话呢?你跟来就是。” 刘渊随着弱水,翻过了小小的山头,再走到一处黑色的岩洞之外,这时,就隐约传来老头子兴奋的声音:“我来,我来……我要帮我徒弟打针!” 要知道,段誉发明的那种吊壶打针法,可让老头子兴奋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用在段誉的身上了,你叫他怎么不兴奋呢? 刘渊可以想像出老头子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石洞之中,也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说话,只是过了半晌,忽然传来一个极淡的,极轻的声音:“我劝你还是等段誉醒来再试,若是被他知道,你趁他昏迷的时候扎了他的针,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头子“啊”了一声,颓然放下了手里的长针。他这个徒弟的睚眦必报,可没有人比老头子更加清楚了。他甚至敢肯定,若是他偷偷地扎了段誉的话,段誉醒来之后,一定会拿着针在他的全身都扎满窟窿的。想到这里,老头子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要知道,老头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怕的,就是扎针。而他的这个宝贝徒弟,和他一样,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唯一怕的,也是和他一样。 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段誉是老头子的师傅,可是,只有他这个师傅才知道,他的这个宝贝徒弟儿,一报复起人来,是多么的可怕。 小小的岩洞之内,段青茗和段誉并排躺着,段誉脸色灰青,神色脆弱,可他的宇眉之间,却带着大人都难以企及的坚定。他躺在那里,眼睛紧紧地闭着,瘦弱的身体上,只盖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因为衣衫大了些的缘故,显得那个昏睡着的人,更加的瘦弱,娇小,几乎风吹即散。 段誉的身边,躺着段青茗。 段青茗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手也呈弯曲的形状。那里,被生生磨出来的血痕,在娇气小的手心上,有一种血肉模糊的美丽。 那可是时常用来扎针绣花的手啊,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炎凌宇看着,眼角渐渐浮出一抹心疼出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 炎凌宇VS刘渊 炎凌宇的眼神有些心疼。他只是一下子没有在身边啊,你怎么能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再想起段誉满手的,以及满身的伤,炎凌宇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对如此倔强的姐弟啊,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对方安好,你即使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都在所不惜。 可是,青茗,你毕竟空幸运的不是么?除了段誉,还有我,也愿意,如此为你! 炎凌宇心疼地坐在段青茗的身边,他先是伸出手去,轻轻地帮段青茗将散乱的发丝抚平,全部都披好,然后,这才又拿过一些清水,轻轻地掰开段青茗紧握着的手指,帮段青茗把手心清洗之后,又细心地涂上了药粉。做完这一切,炎凌宇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他轻轻地拭了一把汗水,却不愿意起来,只是握紧段青茗的手,借着岩洞之内昏暗的灯光,长长久久地注视着那个久违了似乎一生的女子,眼神温柔而且深情。 那边的老头子还在忙碌,他帮两人把毒都清干净了,剩下的,就是观察看是否会反弹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段誉家的老头子一出马,立时一个就顶俩。 两姐弟身上的毒,全部都解去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两个人因为体力的损耗还有因为毒素而带来的疲倦,所以,这暂时性的,都还醒不过来。 老头子一手举着一个精致的玉壶,此时,他看看手里的玉壶,再看看细心地帮段青茗擦药炎凌宇,眼神之中挣扎而且不甘,他忽然低声说道:“哎……那个炎凌宇啊……” 仿佛知道老头子在说什么,岩洞一角的炎凌宇忽然轻笑了起来,犹如剪羽的轻拂,犹如清风的缱绻,浓得,浅得,深得,令人闻之如醉。 然后,炎凌宇抬起头来,他略带警告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遗憾的是,我也不敢惹段誉。因为……” 话说到这里,炎凌宇的眉角,忽然生出一些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温柔出来,他笑着说道:“因为,段誉这小子怕扎针怕得厉害,他也说过了,若我敢偷偷地扎他的话,他会让我娶不到我的媳妇儿……” 炎凌宇笑着,朝身边的段青茗看了一眼,然后,他慢慢地说道:“可问题是,我偏偏很看重我的媳妇儿,所以,当然不敢忤逆他的话了!” 老头子一听,脸上顿时出现沮丧的神色。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偷空欺负一下自己的小徒弟呢,却不料,这小子早将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了,现在,就连这个唯一的机会,都被炎凌宇一番轻描淡写的话,给抹平了。 老头子看看手里的瓶子晃了晃,再看看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段誉,眉目之间的挣扎显而易见。最后,他终于气馁地放下手里的瓶子,带怒地说道:“好啦,好啦,我不扎就是了……” 一个转首间,老头子把自己的宝贝瓶子收好,然后,忽然喃喃地说道:“虽然,这扎上一针会好得快些,可是,没这小子的允许……还是算了吧。” 一句“算了吧”包含着多少的不甘和难过,老头子望着躺在那里的段誉,几乎是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你小子真的吃定我了。” 一侧的炎凌宇无声而笑——呵呵,不是老头子不信,而事实上,他对自己这个既比自己聪明,又比自己厉害的徒弟,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可是,任谁都知道,老头子疼爱自己的徒弟,比自己的眼珠子更加的厉害。 岩洞门口,,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炎凌宇眼神一凛,却看到弱水抱了一綑绳子,朝着岩洞之内走来,弱水一边走,一边说道:“主子,依您的话,奴才我已经把刘渊给救上来了。” 老头子还在纠结关于段誉扎针的问题,闻言,不由眼睛一瞪,说道:“纠结什么呢?啊,我还在纠结要不要给我徒弟扎针呢……你若没有事的话,就给我走开一些,别在这里碍事儿!” 想必相处得久了,弱水却是不怕老头子。他“嘻嘻”笑着凑了上来,说道:“哎,你老若是收我做徒弟的话,我的手,任你扎还不行么?可你偏偏不肯的,要给段誉欺负……” 老头子眼睛一瞪,说道:“哼,你小子就是烂泥一块儿,拿什么和我的宝贝徒弟相比呢……哼,再说了,老头子曾经发过重誓,这一辈子只会收一个徒弟……你,来迟了。” 一侧的弱水听了,不由嘟囔道:“切,不收就不收了,有什么稀罕的……哼,还次郎说些什么骗人的话!” …… 岩洞之内说得热闹,岩洞之外,只有刘渊呆呆地站着,忽然觉得心酸起来。 这只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可是,却相隔得犹如天涯。洞内的人,可以毫无芥蒂地说笑,洞外的人,却只能一个人呆呆地站着,进却没法进去,说话,也没法子说话——呃,也不是没法子说吧?只不过,没有人肯听就是。 而且,刚才那个声音,的确就是炎凌宇。 不错,即使是地老天荒,刘渊都不会忘记炎凌宇的声音。 是炎凌宇回来了。 可是,那样强的毒性,那样可怕的毒药,终究还是没能要了他的命么?他还是健康完好地回来了? 那么,以炎凌宇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接下去,他的下场又会怎样呢? 无数往事呼啸而来,刘渊站在那里,额头却有冷汗冒出。他想走,可是,脚却抬不动的样子,然后,他只好怔怔地站在那里,根本就不能动上分毫了。 如果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么,他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答应玉萝公主,配合她,并告诉她一切的关于段青茗的东西? 只有熟悉段青茗的人才知道,炎凌宇最在乎的人就是段青茗,所以,若想图谋炎凌宇,那么,就只能从段青茗处下手。因为,那是这个世上,他唯一不设防的人。 刘渊的目的是段青茗,玉萝公主的目标是穿月弓。两个人的目的既不冲突,又可以恰到好处地存在,于是,阴谋就一个接一个地产生了。 然后,刘渊就一步一步地上了玉萝公主和锦绣公主的船,再然后,事情就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再然后,刘渊只能无力地看着事情的真相全部被段誉知道,然后,任他鄙薄。 刘渊看似并没有失去什么,可是,他失去了段誉的信任,失去了段青茗真心的微笑,从此以后,他将会是一个人。这个世上,那一对段氏姐弟对他的信任,彻底地消失了。 看到刘渊还在呆怔,弱水不屑地扁了扁唇——说刘渊作茧自缚一点都不为过,毕竟,就是他将主子害成了这样。现在,他知道错了么?知道后悔了么?可是,这世上的后悔药哪里是钱可以买得到的呢?所以,刘渊只能后悔着,只能看着一切的消失。 弱水丢下刘渊,已经率先进洞去了。 只剩下刘渊一个人,站在那冷月隐约的山顶,任冷风吹着他的裸-背,一动都不动一下。 弱水进洞之后,所有的喧嚣的声音都静止了。然后,有人低声咳嗽了一声,说了一句什么。 没过多久,弱水又奔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件男子的长衣,然后往刘渊身上一扔,喃喃道:“主子还真是变善良了,依着我的性子,非把这小子扔去喂狼不可,可主子非但不要,还要拿件衣服给他穿……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 第七百一十九章 若我是你,现在就走 主子是怎么想的,自然不关弱水的事情,他既不敢干涉,也没有本事干涉,所以,他只将衣服往刘渊身上一甩,就转身,再次进洞去了。 刘渊握紧了那件衣服,再次握紧了拳头。 山洞里,有如豆的灯火。此时,灯火忽然闪了一下,有一个人影,正慢慢地走出洞来。 那个身影,斜斜的,长长的,被那个人拖着,慢慢地移到洞口的石壁上。虽然只是一个淡灰色的身影,黯淡得几乎只看得见一个淡淡的轮廓。可仍旧带着无经言喻的气势,还有说不出的高贵之气,仿佛,那个身影上,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锋芒,乍一出现,就令人移不开眼神。刘渊只一眼望去,差点儿连呼吸都停住了。 没错,是炎凌宇,就是炎凌宇。 刘渊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将拳头握得更紧。 耳边,传来炎凌宇淡淡的、疏离和,犹如流冰一般的声音:“原来是刘公子到了。” 刘渊睁开眼睛,就看到炎凌宇脸上带笑,站在距离他十步远的地方。 仍然是倾城倾国的轮廓,带着毁灭性的嚣张和绝美,仍旧是令人移不开眼神的俊逸,只一眼看去,神都会嫉妒。仍旧是那个目空一切的三皇子殿下,带着强势的俊美和压迫。甚至,他在朝你看过去的时候,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你的影子。 仍旧还是那个依稀熟悉的人,熟悉的眉眼,欠扁的表情,只是经月不见,似乎恍如隔世。 似乎,眼前的炎凌宇,就只剩下一个影子,似乎,眼前的炎凌宇,瘦得几乎只变成了一个轮廓,昔日里那丰逸矫健的神采不见了,他的眉目之间,有一种沉静得令人看不清的、却切实存在着的果断和坚硬。 这还是炎凌宇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刘渊先是有些吃惊,然后释然了。呵呵,炎凌宇,你也有今日?那毒,虽然没能要去你的命,可是,却也让你痛不欲生了吧?试问现在的你,又拿什么东西给段青茗幸福?又拿什么东西,再回来和我争呢? 这样想着,刘渊忽然觉得自信又回来了,他望着炎凌宇,笑:“好久不见!” 炎凌宇双眸犹如深潭,他一眼就看穿了刘渊的得意和嚣张。然,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破:“刘公子贵人事忙,当然不会发现,不过数月而已!” 炎凌宇的声音,充满了讥诮和讽刺——虽然,只不过数月的时间,炎凌宇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可是,时间的跳动却是不变的,去风和今年,也只隔了短短的一段风月。 所以,什么都不会变的。 刘渊的笑容忽然变得坚得僵硬。他勉强牵了牵唇,露出一个近似苦笑的表情:“三皇子殿下另来无恙!” 炎凌宇望着刘渊,笑笑:“自然是重恙缠身……这不都是刘公子你给我的么?怎么你如此健忘?我还未痊愈,你就已经记忆全无呢?” 刘渊苦笑起来。 这怎么不是炎凌宇了? 那样锋芒暗藏的话,那样睥睨一切的表情,那样针锋相对的语调,甚至是那样不可一世的霸气,眼前的人,还是以前的那个炎凌宇。 刘渊望着炎凌宇,决定不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青茗和誉儿怎么样了?” 炎凌宇淡淡笑笑:“有我在,就不劳刘公子费心了……等青茗他们好了,刘公子自然会知道的。” 炎凌宇已经连一个问候的机会都不给他? 望着炎凌宇眉角之间的细碎温柔和浓得化不开的宠溺,炫耀幸福一般的语气。刘渊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他不由地怒道:“三皇子殿下这是什么话?我和青茗患难一场,难道说,连她的消息我都不能问了?” 炎凌宇望着刘渊,眼神之中,有淡得连刘渊都看不真切的静默。然后,炎凌宇说道:“刘渊,我若是你,现在就会离开。” 刘渊忽然呆了一下。 是的,炎凌宇已经将话都说白了——我若是你,当离开。 可是,刘渊怎么能离开呢?那个女子,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他怎么能离开?怎么敢离开? 刘渊握紧拳头,冲炎凌宇低吼一声:“我要等青茗醒了才离开。” 炎凌宇望着刘渊,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出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炎凌宇说道:“刘渊,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青茗可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或许她现在还不清楚,可是,只要她看到我,就什么都清楚了。我让你离开,是看在你帮过她,她视你为朋友的份上——虽然,你并不配这个字眼,可是,我愿意成全她看待你的善良……不过,若你不走的话,也请自便。” 一番话,刘渊已经脸色煞白。 原本,炎凌宇是不屑向刘渊说这么多话的,可是,还是因为那一句,因为段青茗看重刘渊,所以,炎凌宇便成全段青茗。这一句话同样可以理解为,你刘渊在我的眼里,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炎凌宇才刚刚转身,弱水已经闪了了出来。他拿着一件外衣,披到炎凌宇的身上,低声说道:“主子,天气凉,您还是快进去吧……段小姐应该也快醒了。” 炎凌宇点头,快速地朝着岩洞走去。 刘渊又一次被人抛下,忽然不知所措。 小小的岩洞门口,倒映着隐约的烛光。那里,有他迫切想要见到的人,可却不敢向前走出一步。可是,想去看看都不行呢? 刘渊迈开了步子,然而,炎凌宇的声音,又再一次响在他的耳边“刘渊,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青茗可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或许她现在还不清楚,可是,只要她看到我,就什么都清楚了……”、、 刘渊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却知道这近距离的几步路,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黎明时分。东方,有一道晨曦正微微地露出笑脸。天地之间的光芒,从忽然的纯黑,慢慢地变成一种近乎幕布的模糊。眼看着,这天,就要亮了。 忽然,岩洞之内,传来一个惊呼的声音,那,是段青茗的声音,是段青茗醒了? 刘渊眉间一喜,几乎想冲进岩洞。可很快地,他又止住了脚步——那里面,都是段青茗在乎的人,可是,却没有他刘渊。 这样想着,忽然传来段青茗的声音:“刘渊呢……我记得他和我们在一起的!” 听了这话,刘渊的呼吸都停顿起来,他真的想一下子冲进洞去,然后,抱着段肛不放,然而,一个淡淡的声音,只用了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因为,炎凌宇说道:“刘渊醒了,他因为毫发无伤,所以,先有急事赶回去了。” 段青茗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一切都静止了。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喜极而泣的声音:“呜呜……炎凌宇,你是炎凌宇?” 炎凌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是一种温柔得可以将人的骨头都融化的声音,他笑道:“我自然就是炎凌宇啊……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我不成……” 下面的话,刘渊忽然听不下去了。小小的岩洞之内,段青茗连哭带笑的声音,还有炎凌宇间或的轻笑,深深地刺痛了刘渊的耳膜。冷月下那个孤单的影子,再不犹豫,他忽然咬牙,转身而去——或许,炎凌宇是对的,无论你多么想念一个人,可在某此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刘渊死心了,凉心了,终于,都放弃了。 第七百二十章,所谓的真相大白【一】 在离去的瞬间,刘渊的心里,不知道浮起了什么样的滋味儿。这个岩洞里,有他关心的人,有他梦萦相牵的人——在多久以前,当他还是那个布衣粗衫,身心纯白的少年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了那个温暖了他一生的女子,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青茗,现在我已经不配了不是么?是我,用自己的双手,将你一寸一寸的推离,一直将你推到遥不可及的地方。 可是,青茗,你知道么? 就算我到不了天堂,我仍相信,仁慈的上天,会为我找一个天使来爱你。就算你已无法看到到我的踪迹,我也会以上天之外,让天使纯洁的翅膀,替我保护你。 现在,我要走了,生活还在继续,我要为一切错的东西,付出应付的代价——就因为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所以,我不会放弃你。 ,你要记得,我的今生求其他,只愿在今后的每一天,哪怕是在地狱,我都会静静的,静静的望着你。 刘渊走了。 他闭了闭眼睛,在流风四起的黎明之前,快速地离去,头也不回。 炎凌宇站在那里,望着刘渊的背影,一直紧握着的手心,终于放了下来。 刘渊,这个既伤害了段青茗,又伤害了他的人,终于消失了。可是,他带给这些人的伤害,却永远留在身体里,甚至是心里。包括知道了真相的段青茗的歉疚,包括刘渊在他的身体留下的,永远都没有办法痊愈的伤害。甚至是生命。 因为,段誉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老头子师傅说了,即便炎凌宇身上的毒解了,武功也在恢复了。可是,那些毒对在他的体内停留过长,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所以,炎凌宇的生命,最长不会超过十年。 那时,炎凌宇恨极了刘渊。即便,刘渊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从他的身边夺回段青茗。 可是,他终究放过了刘渊不是么? 一如段青茗所说,痛恨着的人,是痛苦的。能从痛苦之中解脱的人,却是幸福的。 现在的炎凌宇是幸福着的,因为时过半年,他终于再次看到了段青茗,看到了那个一直令他梦萦魂牵的女子。 因为他的幸福,所以,他放过了刘渊。 段青茗的人还非常虚弱,可是,她躺在那里,一双因为中毒而虚弱眼睛,一直定定地望着炎凌宇,看那样子,似乎怕炎凌宇会忽然消失了一般。 炎凌宇有些好笑地望着段青茗,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变成鸟儿飞走。” 段青茗沉下脸来,忽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塔图怎么样了?” 炎凌宇说道:“他进京去见父皇了啊!” 段青茗听了,不由一怔:“什么,他去见皇上了?” 塔图去见皇上了,那么,他可是欲行不轨去了么?那么,京城之中可有防备?会不会被出其不意地图谋了呢? 段青茗这想着,不由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当她看到炎凌宇仍旧一副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担心的样子,段青茗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炎凌宇都能坐在这里,象个没事人一般的,这京城之中,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有些事情,段青茗必须得弄明白。她想了想,问炎凌宇:“塔图这一次进京做什么来了?” 炎凌宇说道:“和我大夏联姻啊!” 段青茗听了,又是一怔,联姻?好熟悉的一个名词啊。段青茗可记得,清铎好象就是想和大夏联姻的,只不过,联姻的对象是清铎,求的是大夏的一位公主。 而现在,是两国之间旧话重提了,还是那个清铎又转移了目标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又问道:“谁和大夏联姻?” 炎凌宇的眸子里,转过一道流光,转瞬即逝,他淡淡地说道:“玉萝公主和我。” 段青茗一听,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要知道,大皇子炎凌珏今年刚好二八,早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却并未纳正妃。二皇子炎凌睿,也差不多过了十六了,也差不多到了订亲的年纪,唯有炎凌宇,今年才刚刚十五刚过,距离订亲的年纪,还有一年多呢!可是,现在的联姻,既不是和炎凌珏,也不是和炎凌睿,而独独是和炎凌宇? 炎凌宇一看段青茗的反应,连忙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回绝了。” 若在平日,炎凌宇一定会说些笑话,好好地调侃段青茗一番的,可是,再一看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以及老头子刚刚所说的话,炎凌宇连开玩笑的心都没有了。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塔图的说玉萝公主选中的我,其理由就是年纪相当,可是,我已经让父皇替我回绝了。一则我的身体不允许,二则,我不想这么早定亲。” 炎凌宇自然不是不想定亲,相信这定亲的对象若是段青茗的话,他肯定迫不及待地应下了。可现在,却是一个异国的女子,而且是一个害他如此之惨的对象,你叫炎凌宇怎么肯答应呢? 段青茗想的,却是另外的问题。一则,她忽然想起来了,炎凌宇珏是大皇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他的正妃,不是国之肱股,就是重臣之女,绝对没有可能是一个异国的公主,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反反复复的异邦之女。 至于二皇子炎凌睿么,莫说他根本就看不上玉萝公主,即使是看上了,他也不敢擅自对自己的婚姻说出任何的看法。 因为,但凡皇族子女,没有谁的婚姻是可以自主的,要么,他们会被用来稳固一方势力,要么,他们就会被用来作为和亲的棋子,所以,将来,无论是炎凌珏的婚姻,抑或是炎凌宇和炎凌睿的婚姻,全部都是以政治婚姻为目的的。而他们,根本就无从对自己的婚姻提出任何的抗议。 炎凌宇却不知道段青茗在想什么,他看到段青茗低头沉思,不由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经月不见,段青茗变得更加沉静,此时,她脸色苍白,神情虚弱地坐在那里,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她这不嗔不怒的表情,让炎凌宇的心里不安。 因为炎凌宇和段青茗一样,都是喜欢将心事藏匿到心底的人,所以,只要一看到段青茗的这种表情,炎凌宇就知道,这个段青茗,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的了。 段青茗抬头,望着炎凌宇,认真地答道:“我在想啊,你虽然拒绝了,可是,塔图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罢休的,他一定会想法子逼你答应的。” 炎凌宇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淡淡地说道:“一如你所说,或者塔图是不想放弃的,可是,玉萝公主绝对不敢嫁给我……”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愣了一下。玉萝公主不是说自己很喜欢炎凌宇么?那种喜欢,段青茗看得出是认真的,正因为玉萝公主的感情是真的,才骗过了段青茗,取得了她的信任,结果,却害苦了炎凌宇。 想到这里,段青茗恍然大悟地说道:“玉萝公主是怕嫁给你以后,你地找她秋后算帐吧?” 要知道,炎凌宇睚眦必报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玉萝公主若要嫁给炎凌宇的话,可以说,以后的苦头,有得她吃的。玉萝公主一定是想到这些,再加上做贼心虚,所以,就不敢吵着嫁给炎凌宇了吧? 听了段青茗的话,炎凌宇只觉得额头布满了黑线——什么秋后算帐啊,这些事,貌似只有段青茗才会做的吧?他炎凌宇,什么时候和人秋后算过帐了啊?要知道,他最喜欢的可是现世报啊,今天的帐,今天就要算清楚。 第七百二十一章 所谓的真相大白 【二】 谁知,炎凌宇只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用极淡的口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玉萝公主喜欢的也不是我,而是炎凌珏,所以,她想嫁的人,也是炎凌珏。当然不会是我……更何况,我已经叫人放出风去,说炎凌珏准备纳正妃之礼,广选美女,让她及早做准备了。” 玉萝公主喜欢的居然是炎凌珏么? 段青茗侧头想了想,忽然就了然了。 当日里,炎凌宇人在崖下,她被玉萝公主诓着下了毒,那时的玉萝公主,好象和一个黑衣人有过短暂的对峙,当时,玉萝公主看那个人的眼神非常的奇怪,当时,段青茗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就因为当时事情紧急,炎凌宇又在下面,所以,段青茗并没有时间深想一层。之后,段青茗和炎凌宇脱险,玉萝公主也无恙归来,自从那个时候开始,玉萝公主往段府里跑的时间便少了许多。现在想想,或者说,玉萝公主的心,已经落在了炎凌珏的身上,从那以后,不是关心炎凌宇,而是开始往炎凌珏的府里跑了吧? 及至后来玉萝公主和清铎同时失踪,段青茗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来,现在看看,玉萝公主分明的就是和炎凌珏勾结,然后,残害炎凌宇的。 炎凌宇一直叫了段青茗两声,段青茗都没有答应,直到炎凌宇的一张脸全部凑了过来,段青茗才恍然自己失神了许久。她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炎凌宇,很多问题我都想通了……” 炎凌宇含笑望着段青茗,说道:“你想通了什么,说来听听?” 段青茗说道:“清铎和玉萝公主一定是听说了穿月弓的事,才跑到大夏来的,他们来了大夏,又没有什么理由,最后,只好说要和我朝联姻,等他们打听出穿月弓的下落之后,就开始对你下手了。然后,就假托塔图召唤,全部都跑了回去,他们回去,就是想设计穿月箭的事情,是不是?最后,穿月箭落到了程叙的手里,塔图于是又带着玉萝公主和清铎来了,说是再续联姻之事,其实就是为了夺回穿月箭……” 段青茗抬起眸子来,说道:“炎凌宇,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大概差不多的样子。” 段青茗微微地摇了摇头,若这样说来,塔图想要得到穿月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不过以前穿月弓没有现身,所以,他就一直忍着,一直到穿月弓现世,这才冒了出来吧? 炎凌宇知道,段青茗是个聪明的女子,有许多方面,她的睿智和聪颖根本就不下于自己,更何况,这事炎凌宇也没有想过要瞒段青茗,所以,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其实,穿月弓原本就是塔图的东西,他派人护送到中原,原本是要和丝萝公主一起献给父皇的,可没想到的是,这一行,引起了多方的争夺,而穿月弓被我所得,却在半路失踪,最后落到了你的手上!”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忽然想起了因为穿月弓所引起的种种,所幸的是,段青茗不是个贪心的人,这穿月弓最终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段青茗认真地听着,不说话,也不打断。炎凌宇继续说道:“穿月弓丢了,塔图十分恼怒,于是,就派他的一双儿女来到大夏寻找,也就是清铎和玉萝公主。玉萝公主和清铎来到大夏之后,恰巧听到了丝萝公主死去的消息,于是,就暗恨上了大夏。再加上炎凌珏的误导,他们也就开始了对我的报复。” 说到这里,炎凌宇苦笑了一下。若不是因为这些,他何止于成为今日的样子?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说道:“那么,后来呢?” 炎凌宇说道:“后来的事情,你不都明白了么……就是玉萝公主爱上了炎凌珏,然后,为他所用。再然后,就害成了我这样。” 其中的有些曲折,炎凌宇并没有讲出来,可是,段青茗还是隐约听懂了一些。塔图听说了玉萝公主和清铎的事情,大为震怒,于是,就招二人回去,今年,才重新过来大夏。 段青茗又问道:“那么,这次的事情呢?你又怎么解释?” 是啊,这一次,塔图如此大的动作,几乎把整座山都围了起来,就只为了捉程叙他们,这件事,又是为什么呢?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是因为程叙而起……程叙偷了人家的穿月箭不单止,甚至还和人家的公主有了关系,塔图这次过来,就是要捉程叙回去,和他的女儿完婚。” 段青茗点点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件事,到了现在为止,算是解释得通了。可是,总有些地方,是段青茗想不通的,可是,这都是皇家的事情啊,她既然想不通,自然也不会多想的了。现在想来,不过是虚惊一场,可是,段誉却到现在还没有醒。 段青茗转过头去,问老头子道:“师傅,我弟弟现在怎样了?” 因为老头子是段誉的师傅,所以,段青茗也叫老头子师傅,这原本就是个尊称,老头子也不为忤,只是说道:“他身子虚,中毒又比你深,所以,才迟醒了一些。不过你放心好了,他用不了多久,又活蹦乱跳的了。” 段青茗听了,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去找段誉,然而,段青茗才只一动,就感觉到怀时一松,原来,她身上的衣服带子全部都是松了,这一动,立即松了开来。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盖着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炎凌宇的。段青茗一怔,望向炎凌宇的眸光,带着说不出的恼怒。 而炎凌宇只是淡淡地笑着,既不解释,也不分辩,只是迎着段青茗可以杀人的眸光,一动也不动一下。 一侧的老头子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对了,你的衣服上沾了药粉,我的乖徒弟把它脱了甩了甩,又帮你穿上了,回来之后,那衣服让我给扔了,脱了炎凌宇的衣服给你。” 段青茗听了,不由脸一红,望着炎凌宇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怒意——这个炎凌宇啊,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呢?她差一点儿就要冤枉他了。 炎凌宇笑笑,似乎在说,你误会是我才好呢,我为什么要解释呢? 奇怪的是,段青茗居然读懂了炎凌宇的眼神,她再这样一想,脸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羞愤地看了炎凌宇一眼,然后,低头去看段誉了。 在段青茗低头的瞬间,老头子和炎凌宇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个人默契地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走到了山洞之外。 两个人在离岩洞远些的地方站定,老头子率先开口了:“喂,我说炎凌宇啊,你为什么和我那徒弟的姐姐撒谎??” 刚才,炎凌宇和段青茗说的话,可以说是一半真一半假,而且,假的一半,绝对比真的一半要多得多。幸好的是,老头子并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再加上炎凌宇一直用眼睛示意,叫他不要出声,他才没有拆穿炎凌宇的西洋镜,可老头子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不拆穿炎凌宇,并不代表接受了炎凌宇的想法和做法,现在,两个人刚刚才出岩洞的门,老头子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炎凌宇回头,朝闪着微弱灯光的岩洞之内看了一眼,只见美丽无双的眸子里,有微弱的温柔流光划过,他微微顿了顿,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她知道了只有担心,其他的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不如不说。” 第七百二十二章 被隐藏的真相 老头子听了,微微摇了摇头,罕见地叹了口气。他向来玩世不恭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夹杂着赞许、及说不出参杂着其他情绪复杂的光芒。 老头子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他轻轻地拍了拍炎凌宇的肩膀,然后,用自从炎凌宇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炎凌宇,要知道,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虽然你不说,可不代表那个聪明的女娃子就没有办法知道……我看得出来,那个女娃子是在乎你的,你若真为她好的话,就应该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让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和你一起担当。” 炎凌宇只微微摇头,微微地笑,但笑不语。夹杂着黎明前的轻微流光,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的眸子里,浮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坚定锋锐——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波及段青茗的,绝对不会。 老头子知道自己劝不了炎凌宇,所以也就没有坚持下去,反正,炎凌宇又不是他的徒弟,他是绝对不会绑着炎凌宇去和段青茗说实话的……呃,徒弟,一想到段誉的毒,老头子忽然心乱如麻——哎,他这左扯右扯的,倒把心爱的徒弟的事情给忘记了?老头子转念一想,忽然朝炎凌宇挥了挥手,有些恼怒地说道:“哎,算了,算我老头子多事了……不管你们的这些闲事了,我告诉你啊,炎凌宇,现在,我要带我的徒弟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那个女娃子也交给你了,知道不?” 炎凌宇一听,微微地怔了一下:“前辈你要带段誉去哪里?” 段誉的毒,不是已经解了么?那么,他不是跟着段青茗去段府,又要和老头子去哪里呢?炎凌宇可知道,段誉这一段时间非常努力,段青茗对他的管教也非常的严格,目的就是为了在今年的秋试之中夺魁。现在,老头子要带段誉走,若是段青茗醒了,他又要怎么交差呢? 老头子耸耸肩膀,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去解毒呗!” 炎凌宇有些诧异地说道:“怎么,前辈你都没有办法解去段誉身上的毒么?” 老头子说道:“炎凌宇,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说吧,这种蝙蝠长年生活在黑暗之中,又喜取岩洞之中长大的冰蚕而食,再加上其自身所产生的毒素,所以,在它的体内就结成了罕见的毒素,这种毒药,老头子我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开,现在只有带了我的徒弟走,找到了那些蝙蝠,再取之毒,认真地观察一下,这才能得到这解毒之法……” 微微地顿了一顿,老头子又轻声地说道:“你放心好了,不会等太久的……等我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医好我那徒弟之后,就会立即回来帮那个女娃子解毒。” 说是那个女娃子,其实就是他的乖徒弟的姐姐。说起这个乖徒弟啊,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敢上房子揭瓦,敢在皇帝头上动土。就连他这个师傅,在那个徒弟的眼里,也是个可以欺负,可以漠视的主儿。可这个乖徒弟却也有软肋。因为,他生平最怕的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姐姐段青茗。相信只要段誉的毒一解的话,即便老头子不说,这小子都会立马跑回来,赶快为他的姐姐解毒的吧?因为,段誉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姐姐受到哪怕是一丝的伤害的。更不会允许那样霸道的毒在段青茗的体内,折磨着她。 其实,话说回来,段青茗比之段誉,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一则,段青茗因为中毒较浅,这中毒之后就马上被段誉的药粉给迷昏了。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剧烈的运动之类的,所以,段青茗身上的毒素扩张就没有段誉那么的快,发作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控制。 要知道,这种毒素原本是顺着血脉蔓延的,因为段青茗一直处于静止的状态,那毒素就蔓延得很慢,最起码,到现在为止,那毒都没有伤及段青茗的不会伤及心肺,也不会过多地危及他的健康。 至于段誉呢,则因为中毒的时间过长,再加上毒素已经渗入血脉,比之段青茗可以说是严重多了,这也是段誉到了现在还不醒的唯一原因了。而且,这毒若再不医治的话,段誉的一条小命,可都真的没有了。 其实,要解去段誉身上的毒,看似并不难,可是,那毒性似乎会反弹一般。老头子刚刚帮段誉将那毒解去一半,才不过片刻,所有的毒素,又再一次地反扑而来,甚至比之刚才的时间,更加的难以控制。 原本,段青茗的情况和段誉的差不了多少,那毒几解几反弹。所幸的是,老头子的身上,有一颗辟毒的万圣丹,临时给段青茗服了下去。段青茗身上的毒素才被控制住了,不会随时发作。可现在,段青茗是暂时没事了,段誉却严重多了。所以,老头子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个蝙蝠出没的地方,认真地研究一下那毒性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反弹得如此的厉害。 想到这里,老头子已经恨不得带着段誉插上翅膀飞走了。他迅速地朝炎凌宇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忙你的去吧,不送,不送了。过段时间,我再去京城找那个女娃子。” 炎凌宇曾经有老头子相处过一段较长的时间,自然知道老头子的心性,看到老头子不耐烦地走了开去,也知道老头子实在是担心段誉。炎凌宇站在那里,默然片刻,忽然朝老头子说道:“前辈你也要保重,至于青茗这里,你大可让段誉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青茗的。” 老头子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宝贝徒弟,也没有心思和炎凌宇客套了。他不说话,身子一转,朝着岩洞快速地走了走了。 老头子走了一半,忽然停住脚步。他回头叫住了炎凌宇挥舞着右手,大声说道:“哎,炎凌宇,我忘记告诉你了,那女娃子身上的毒有几样东西是忌讳的,你可要记住了!” 炎凌宇一怔,说道:“忌讳什么东西?” 老头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但凡是性过凉的东西,都会伤害到她,另外,还有她不能受伤,哪怕只是划开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根本无法痊愈。还有血……所有动物的血,她既不能吃,也不能沾,而且,还要少吃荤腥的东西,这些,你都要注意了啊!” 性凉……想必是因为服食过冰蚕的缘故吧?不能受伤……所幸的是,段青茗并没有太多的体力活可做,让她手下的几个丫头小心一些也就是了。至于说动物的血……这个则更容易,因为段青茗从来都不碰那些东西的,即使是荤腥,段青茗也甚少吃的的,每次厨房里呈了上来,大多的都便宜了段青茗身边的那几个丫头。所以,对于荤腥一道,炎凌宇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只不过,老头子慎重地提醒过了,就证明这东西的确会对段青茗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炎凌宇只要记住,然后,照做就是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啊,谁知道哪一天段青茗就举因为食用了这些东西而惹出什么麻烦出来呢?看来,还是得找个人去段青茗的身边,好好地看着她才是啊。 想到这里,炎凌宇轻轻地吁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郑重地朝老头子说道:“好的,谢谢前辈,我知道了。” 老头子根本不理炎凌宇的道谢,他调头,径直回到岩洞之内找段青茗告别去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何去何从? 要知道,虽然段誉是他的徒弟,可同时也是段青茗嫡亲的弟弟啊。而且,据老头子所知。段青茗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弟可是紧张得很,无论功课还是生活,事无巨细的事事亲躬。 而段誉这小子呢?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的主儿,可偏偏他对这个姐姐既服得很,也畏惧得很,更是紧张得很。可以说,若是得罪了段青茗,倒不如去得罪段誉算了。所以,老头子想啊,他若是不经过段青茗的同意就将段誉带走的话,他日里,不但段青茗会记仇,怕是这小子醒来之后,都会和他没完没了地急眼吧? 呵呵,这一句话说到底啊。还是老头子拐带了人家的弟弟嘛,理亏在先,所以啊,这不得先告诉段青茗不是?以免段青茗担心难受啊。一提及那个一眼看去,虽然瘦瘦弱弱,却眼神坚定的女娃子。老头子不由暗自摇了摇头——那个女娃子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炎凌宇所说的谎话。到时候,看这个为凌宇要怎么交差才行。当然了,过程怎样都,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年在江湖漂,向来快意恩仇的老头子其实心里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炎凌宇一连说了那么多的谎话。而不肯将真话透露给应该知道的当事人段青茗呢? 因为,这一段时间,老头子都守在炎凌宇的身边,所以知道他过得有多么辛苦,多么痛苦,他更加知道,炎凌宇究竟和段青茗撒了什么样的弥天大谎。 炎凌宇所说的什么塔图是来打猎找女婿的,这当然是假的。事实上,那个塔图此来,分明的就是为了炎凌宇和段青茗而来、甚至是为了那个程叙而来嘛!虽然,塔图和炎凌宇的这第一仗就以失败而告终。并为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是,塔图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会卷土重来,再次找炎凌宇或者是段青茗的把握,现在,段青茗毫不知情,难道炎凌宇就不怕她会在塔图的身上吃大亏,受大罪么?又或者说,炎凌宇有足够的把握能将截图一击而溃? 如果说,炎凌宇不告诉段青茗这些,是不想让她担无谓的心的话,那么,其他的呢?其他的事情,炎凌宇为什么也不和段青茗说实话呢? 比如说,朝中已经传开去,说那个来自异邦的玉萝公主强烈要求要嫁给炎凌宇,而且在大殿之下扬言,说是非君不嫁。而塔图亦是持同样的态度,两父女在金殿之上一唱一和,其态度之坚决,令所有的朝臣都为之瞠目结舌。为了这事,可是足足讨论了很久,到最后,虽然大夏国的皇帝没有拍板,可是,也可以看出他的松动。再加上外来的传言,似乎印证他国和大夏的联姻,就非炎凌宇莫属了。 炎凌宇自然是不想娶玉萝公主的。可是,他却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据说连大夏的皇帝都着急起来了,今日里,还派人过来传说,说是要炎凌宇速速回去面圣呢! 可是,这件事,炎凌宇也给搪塞过去了。可是,这事儿,靠搪塞有用的么?那个女娃子或许今日不知,明日不知,可是,以后呢?再以后的以后呢?她肯定会告诉的啊,所以,老头子更不明白,炎凌宇这短时间的欺骗,究竟有什么用呢? 再者,就是还有那个什么穿月箭的了。那个程叙偷回来的穿月箭,明明就是假的,根本就不是原装的那个,只是仿造的。可是,这件事,炎凌宇也没有说破,还帮着塔图圆谨记……哎,不得不说,炎凌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头子还真的不知道,又或者说,那些在皇室里长大的孩子,从小脑袋瓜子里装的就和寻常的人不一样。他们肚子里的弯弯肠子,老头子还真的搞不懂。所幸的是,老头子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徒弟身上,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既然搞不懂,就干脆的不想,不理,也不管了。 更何况,在老头子的心里,徒弟大过天,其他神马的都是浮云。所以,对于老头子来说,现在的当务之争,就是要赶快医好他的宝贝徒弟段誉。好让段誉活蹦乱跳地起来和他作对,对于剩下的事情,老头子不想管,也没有力气管了。一想到自己的徒弟,老头子的脚步快了起来,只见大踏步地朝前走去,没用多久,就将炎凌宇甩到了身后。 炎凌宇又在原处停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往岩洞里走。此时,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地呈献出来,近处的草,也由灰蒙蒙的颜色,变成了平日时所具有的油绿,油绿。清澈的露珠在草叶上浮动,被人轻轻地摇,就会跌落尘埃,变成一小块微不足道的湿。 炎凌宇静静地穿过带着露珠的草叶,也不理细密的露珠正打湿他的衣服。他只漠然地走着,仿佛无论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坚定的脚步。 炎凌宇抬起头来,看到初升的太阳,正在厚厚的云层里挣扎,似乎,它被什么云深雾海的东西给束缚住了,无论如何努力,都只看到一线淡淡的金光,而看不到全部的日轮。 或者说,他是被禁锢住了,所以,他的光芒四射的影子,仍旧还停留着,没有办法冲出最后的云层和雾霭。 不过刹那的功夫,天地之间,也变得明亮起来。炎凌宇一身淡蓝的衣衫,在这清晨的草叶之间,轻轻地挥动着,不时拂过跳舞的草叶,再拂过点点晶莹的露水。那样的缠绵缱绻,似乎有谁,正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温柔的低语。 炎凌宇不停地向前走,他的视线,似乎在看向那个岩洞,可更象穿过了岩洞,看到了不知道何处的彼岸。 炎凌宇的神情,一直非常的凝重,他的眉头,也紧紧地蹙着,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难解的事情一般。听着岩洞里传来段青茗轻柔的声音,还有老头子别别扭扭的解释,炎凌宇忽然笑了一下。他脸上的阴霾,似乎随着段青茗开口的瞬间,全部地消失了。然后,他举步,轻松地朝着岩洞走去。 黎明的风,吹动着炎凌宇的衣衫,也拂动他的鬓发,那个瘦弱得犹如扶风稚杨的坚定影子,忽然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又微微地笑了起来。那一抹笑,似乎瞬间照亮了四周的天宇,就在这个瞬间,太阳从云层之中脱跳而出,天地之间,一派清新明亮——看来,无论雾霭多么沉厚,都无法挡住新一轮的天地轮回——新的一天,终究已经来临了。 当炎凌宇回到岩洞的时候,老头子简单地和段青茗说了段誉的事情,然后,也没有炎凌宇告别,就匆匆忙忙地带着段誉先行离开了。 而炎凌宇则和段青茗一起,也随后离开了这个地方。整个过程,没有人说多余的话,炎凌宇只是一直关切地望着段青茗,似乎,他生怕自己一个眨眼的机会,段青茗就会凭空消失了。 段青茗坐在炎凌宇的马车里,望着炎凌宇微微地笑了笑:“你瘦多了。” 这是段青茗独自面对炎凌宇时第一句关切的话。她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可是听在炎凌宇的耳里,却仿若天籁。 炎凌宇的喉头,忽然被什么哽住了。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眼眶之中,有什么暖流正在轻轻地涌动。似乎就要溢满出来。他微微地闭了闭眸子,淡淡地说道:“只是,瘦了一点儿么?” 段青茗注视着炎凌宇的眼睛,轻轻地说道:“这一段时间,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吧?” 第七百二十四章 炎凌宇的感动 这样轻柔的话,犹如剪羽拂过时的涟漪,犹如浅水激荡时的淡流,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地涌到了炎凌宇的心里,令他有一瞬间的呆怔。 这一段时间,你一定受了许多的苦吧? 炎凌宇回望着段青茗清澈得可以倒映出他影子的眸子,怔怔的,忽然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一段时间,炎凌宇是真的很难,很痛,很苦,很累,而且危机频现。炎凌宇甚至到还记得,在那些日子里,他有多么的绝望,有多么的颓废——就象是被封在冰河里的红色绳子一般,色彩明艳欲滴,可却无力捆绑任何东西——甚至,连武功的消失还有他生命的消失,都无法抗拒。 所以,你说他怎么能不苦呢?怎么能不累呢? 炎凌宇当然还记得,当他一个人承受着毒素反扑的痛楚,当他一个人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无望的明天。当他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天明的时候,你叫他如何不苦?如何不绝望呢? 只是,都习惯了不是么?那是一种强迫的习惯,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被迫着接受的本能。就象是两种巨大的力,在他的心里发生碰撞,最后,将所有棱角全部磨平。只看得到粉沫,而看不到任何关于哭泣和退却的东西。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炎凌宇都是一个人。 因为是一个人,所以,他不得一个人独自在黑夜和黎明前跋涉的艰难。因为是一个人,所以,他不得不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受了伤之后,就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净。就因为是一个人,所以,他早就失去了依赖和倾诉的欲-望。,都习惯了无论多大的压力,以及多少的灾难,都淡淡地接受,无悔地前行——多少年了,除了他手下的那一班暗卫,除此之外,再没有帮过他,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或者替他分忧解难。 所以,炎凌宇觉得,自己的心早就结了冰,早就生了绣。他从来既不会感动,也不会觉得难过——路,一直走着走着就习惯了,因为习惯,炎凌宇差点就以为,他的生活,以前、现在、以后,甚至永远的永远,就都是这个样子了! 呵呵…… 所以,有很多时候,炎凌宇都觉得,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会一直孤独地走下去,一直到生命最终的最终。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有人一句轻微的安慰,他居然想泪流满面! 呵呵,看来,净水那小子说的对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可以温暖的人,不论以前,还是以后,差就差在,你是否在适当的时候遇到她而已。 现在,炎凌宇就遇到了,因为遇到,所以,他感恩! 段青茗望着炎凌宇,有些心疼地笑着,她眸子里的温暖和柔情,让炎凌宇这个从来无畏生死,无畏宿命的人,都开始渐渐融化。 炎凌宇笑了起来,淡淡的弧形,幻出一个极致的美丽。然后,他开口,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话里的起伏。 炎凌宇说道:“或许是苦的吧,不过,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所以,便不觉得苦了。”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青茗不由微微地动容。 忘记。 炎凌宇说他已经忘记了。 是啊,当苦难来临,当黑暗来临的时候,我们只有坚持,然,等到黎明前的曙光出现,我们还可以选择忘记。 忘记,就是对苦难最好的漠视。 就如雨季,我们在泥泞里仰望天晴,虽然,雨过也未必是天晴,但毕竟是过了不是? 所以,我们其实不必绝望的,有路的时候,我们跟着路走,没有路的时候,就跟着心走,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炎凌宇平视着段青茗,他深且黑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少女,脸上不由微微一笑,话里有话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忘记。” 段青茗伸出手去,将她的掌心轻轻地覆盖在炎凌宇的手掌上,注视着他的美丽潋滟的眸子,说道:“可是,你的灾难是我带给你的。”, 是的,若不是段青茗,玉萝公主就无法对炎凌宇下手。若不是段青茗视玉萝公主为朋友,那么,她便算计不到炎凌宇。而且,以炎凌宇对人的防备以及警惕,玉萝公主也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所以,若是换句话来说,真的可以说,炎凌宇的灾难,就是段青茗带过来的。 段青茗的手心,微微的冰凉,似乎还有些湿湿的沟壑,可以想像得出来,她说出那样的话,是多么的艰难,是多么的晦涩——就因为炎凌宇受到了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子,就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炎凌宇返手,握住了段青茗的小手,他手心里炽热的温暖,令段青茗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炎凌宇扳开段青茗的手心,果然,在发也白皙的掌心里发现了一行深深的,深深的事指甲的印痕。有几处,因为太过深的关系,已经嵌入了薄薄的肌肤。鲜血,正缓慢地渗了出来。 炎凌宇的脸沉了下来。 他不作声地转身,从一侧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些药粉,帮段青茗一敷在手心上,然后,取出一只帕子轻轻地包裹好,绑好。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炎凌宇专注而且沉默,似乎,他的整个人,他的心,都系在了这方小小的帕子上,都系在了段青茗小小的伤痕上。 段青茗看着炎凌宇的样子,不由地说道:“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段青茗虽然说着,可是却不敢试图挣扎。因为,炎凌宇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他的表情已经非常的不悦。 段青茗虽然时常惹炎凌宇发火,生气,可在这个时候,她却聪明地知道,沉默,才是讨好炎凌宇最好的办法。 因为段青茗做错了事,认错了人,对炎凌宇造成了苦难,所以,她在讨好炎凌宇。 炎凌宇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包扎好了,然后,翻过段青茗的另一只手,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蹙眉,望着段青茗,以一种疏落而且冷淡的语气说道:“以后不是准备这样了,知道不?” 段青茗慌忙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想看看炎凌宇介否还在生气的。可不知为何,当她触到炎凌宇眸子里的坚持和恼怒时,她忽然无法直视炎凌宇的眸光。 炎凌宇并未放开段青茗的手,而是放在手里轻轻地握着,然后,他抬头,用十分认真地语气说道:“青茗,你刚刚说什么?” 炎凌宇从来没有直呼过段青茗的名字。从来没有。可是,他自然的神情,随和的语气,却似乎将这个名字已经在舌尖上滚动了千年。然后,完全不假思索地吐了出来。只是两个普通的字眼,段青茗却感觉到了一种炽热的感觉。 段青茗的心,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她微微垂下头去,轻声说道:“我刚刚说……你的灾难是我带给你的。” 刚才,就因为这一句话,炎凌宇已经不悦,所以,段青茗在重复的时候,已经有些心虚,她小心翼翼地朝炎凌宇的脸上看了一眼,看对方没有想要发火的意思,她才接着说道:“你想想啊,若不是我认识了玉萝和清铎,那么,她们也就没有那么容易算计到你……” 炎凌宇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整个车厢都有一种篷壁生辉的感觉。那一笑,仿佛是初见时的花丛少年,带着美绝天人的绝世韶华。只一笑,就晃花了段青茗的眼睛。 第七百二十五章 宁负这天下,不负你之片刻温情 炎凌宇忽然轻笑了起来,他握紧段青茗的手腕,轻声说道:“你刚刚说你认识了玉萝,我才有了灾难??” 段青茗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她宁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可现在的问题是,事情不但发生了,而且,还伤害了她最在意的人。 慢着,她最在意的人,可是炎凌宇么?段青茗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呆了一下。 一直以来,炎凌宇的存在,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是一看到她,不是设法戏弄,就是明言欺负的可恶的登徒子……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走进了他的事心里,然后,成了她最在意的人么? 想到这里,段青茗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她垂下头去,看到炎凌宇瘦弱得几剩下骨架子的身子,还有他那完全看不到昔日风采的脸颊线条,一时之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炎凌宇微微垂头头,似乎没有注意段青茗的表情,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喜或者怨。 炎凌宇说道:“青茗你是想告诉我,若不是你认识了清铎和玉萝,他们便不会算计我,或者是放过我么?又或者说,若不是因为认识了你,他们便因为无从对我下手而就此放弃?而我,还是永远的安全着么?” 炎凌宇说着,微微微抬起了头,他直视着段青茗的眸子,用一种几乎是轻柔的语气,反问了一句:“青茗,你说我说的对么?” 近距离地望去,炎凌宇的眸子,犹如天际出现地两轮皓月一般,散发着无比伦比的光芒,柔和而且皎洁,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力量,令人不敢仰视。 段青茗被炎凌宇的眸子盅惑了,她不由自主轻轻地摇了摇头。 玉萝公主的计划,绝对不会因为选择的人是自己而有所改变。就如玉萝公主想要暗算炎凌宇的心不会改变一般,发也必定无孔不入地,千方百计地接近炎凌宇,然后,却实施那个恶毒的计划。 这个道理,原本段青茗都是明白的, 可就因为被当枪使的人是她段青茗,所以,她才不能原谅自己,她的心里,才十分的难受。 炎凌宇再次开口:“可是青茗,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是错的!” 你的想法是错的。 第一次,炎凌宇如此直接的否定了段青茗的想法。而段青茗只是听着,想听炎凌宇的解释——道理,通常人人都知道,可所谓的做到,却必须要靠他人的开解。现在,炎凌宇就是在开解段青茗! 段青茗微微侧着头,光线从窗子外射了进来,照在她近乎透明的脸庞上,那个神情如此认真的女子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就连炎凌宇,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感觉到自己原本浮躁的心,都变得沉静起来。 某一些时光,总令人怀念,可更多的时光,却让人有一种一醉千年的冲动。然而,这也只是冲动而已,因为,在未来的未来,炎凌宇还在面对更多的危机,而他现在,必须趁着这个时间,将段青茗的心结打开……因为,段青茗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重要,更因为,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隔音设施良好的马车里,一片沉静,只有炎凌宇清凉的声音,水流一般的轻泻出来。段青茗听着炎凌宇的淡淡陈述,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段青茗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正在萦绕着,她总觉得,炎凌宇如此平静的语气下面,隐藏着一种足可以将人吞噬的怒滔恶浪。 可是,炎凌宇隐藏得那么深,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就如现在,她只能从炎凌宇起伏的音调里,感觉他的哪怕是一丝的想法。 头顶的话,蓦地停住了,段青茗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炎凌宇已经再次开口了。 炎凌宇说道:“当一个毒瘤长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他就注定有一天要发作,无论是从哪个地方,哪个位置,都一定无法阻止,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引子,诱使这个因子早一些发作而已……” 炎凌宇又说道:“青茗,你可知道,我曾经无数次的庆幸,她们把脑筋动到了你的身上……因为,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害我的……那一天,若是其他的人将毒素带给了我,你觉得,我还能活到今天么?” 听了炎凌宇的话,段青茗不由地悚然一惊——她忽然想到了炎凌宇中毒之后的无助和痛苦。是的,那一日,若不是她,若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那么,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可以看到炎凌宇就此死去。 段青茗当然不会这样做,不但因为他是炎凌宇,更因为,他是和她一起共过患难的人。 话虽然如此,段青茗依旧心虚,她轻声说道:“可是,你的手下有那么多的人……他们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的吧?” 炎凌宇手下的人的忠心,段青茗可是亲眼所见,如果说,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炎凌宇出事,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全部都死了。 可是,炎凌宇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他手下人的可怕,自然不在话下,可以说,有人扬言可以消灭大夏王朝的任何一支军队,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敢大言不惭地说,可以消灭炎凌宇手下的这些暗卫。 虽然,这些话,都是段青茗前世听来的,可是,她更加愿意相信炎凌宇的实力,以及他的手下——没有什么理由,有时,信任就是代表了你对某一个人的信心,就因为你信他,所以,就信了。 所以,段青茗相信炎凌宇。 炎凌宇听了,忽然苦笑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么?我的人里,有他们的人。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能时刻跟在我身边啊!” 似乎,炎凌宇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忽然低下头去,用自己微凉的手,再一次握紧了段青茗温暖的小手,似郑重,又似随意地说道:“我终究不会让他们如愿的……青茗,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记得一句话就好……相信我不会负你,还有,就是相信你自己。” 那样的话,听得段青茗不由地怔,她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段青茗不假思索地反手握紧炎凌宇的手腕,有些焦急地说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炎凌宇看着段青茗紧张的样子,微蹙眉松开了,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段青茗有些散乱的发丝抚平,菀尔一笑,说道:“你知道的啊,你这人一向聪明,我就怕你想多了,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只要牢牢地记得我的话就成了——我炎凌宇,宁负这天下,决不会负大夏王朝和你!” 那样的话,令段青茗怦然心动。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着炎凌宇的视线转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上,段青茗知道,自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于是,她只好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炎凌宇,你不解释,自然有你不想解释的理由,让我来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不会负我,不会负大夏王朝!” 炎凌宇的脸上,流露出一个半是羞涩,半是捉狭的笑意出来,他忽然轻声地说道:“除此之外,你还要相信你自己!” 听着炎凌宇重申的要自己相信自己,段青茗不禁哑然失笑了。她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呵呵!” 第七百二十六章 宁负这天下,不负你之风 然而,炎凌宇却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用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段青茗。 隔着飞扬的薄薄窗帘,外面的阳光气息直扑而入,明明暗暗的光线,倒映在炎凌宇的侧脸上,他瘦弱而完美的轮廓,象是被蒙上了一层光和膜的水晶,在光和影的斑驳割片里,显得高洁雍容,仿若天人。 无法和那样完美的炎凌宇对视,段青茗不由地想转开眼神,然而,炎凌宇还是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那水雾清水一般的视线,那犹如清晨露珠一般的澄澈光芒,还有那掺杂着奇异的哀伤,却有些凄美的晶亮眼神,却令段青茗的心神忽然震了一震。她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象个傻瓜一样地朝着炎凌宇笑,所有的,辩解和自嘲的话,再说不出来了。 炎凌宇还是认真地注视着段青茗,既不说话,也不动,似乎,他在等待一个永久的答案,若是等不来的话,就会伤心,就会生气。 炎凌宇近乎孩童一般执拗的眼神,深深地震动了段青茗,她忽然想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她和炎凌宇在一起,要么是虚与委蛇,要么针锋相对。那个时候,她既不了解炎凌宇,也不想离他太近。可现在,她既然已经走到了炎凌宇的身边,又何苦用这些无聊的话这些来折磨彼此? 如此美好时光,若有辜负于他,还真是罪过,段青茗聪明地放弃了和炎凌宇的辩驳,她仰起脸来,微笑道:“好吧,炎凌宇,近朱得赤……因为你很有本事,所以,我也相信我自己很有本事了……你放心,我会相信我自己的。” 那样自嘲而有些俏皮的话,原本是想引炎凌宇一笑的,然而,炎凌宇听了,忽然低下头去,握紧段青茗的手,什么话都不说了。 看炎凌宇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上想要休息,段青茗体贴地侧过身子,让自己靠近他一些,让两人紧握的手也更近了一些,以免得他不肯放松的手会感觉到累。 炎凌宇注意到了段青茗这个小小的动作,他闭着眼睛微笑了一下,忽然一伸手臂,将段青茗拢在自己的怀里。 猝不及防的段青茗一直子跌进了炎凌宇的怀抱。她的鼻尖碰到了炎凌宇瘦骨伶仃的胸骨,一阵的酸痛。感觉到炎凌宇宽大的衣衫之下瘦弱的身体,段青茗的心里一阵难过,她不由地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抱住了炎凌宇的腰。 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人忽然微笑起来,他低声说道:“路程还远,你也休息一下吧……回去之后,就有的忙的了。” 段青茗挨着炎凌宇的胸口点了点头,然后,闻着炎凌宇身上好闻的香气,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在半睡半醒之间,段青茗还在琢磨着炎凌宇的话——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那个他们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炎凌宇所说的“他们都有事要做,”其实也间接地暗示了段青茗,这一段时间,他的处境非常的困难。 只不过,当日的段青茗因为顾着自己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炎凌宇言辞里的暗示,很久后再想起来,段青茗才忽然觉得,或许在这个时候,炎凌宇已经做好的了一切的准备,也准备好了所有的事退路。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看到怀里的段青茗睡着了,一直闭着眼睛的炎凌宇却蓦地睁开了。 那个睡着的女子,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放在他的手里,自己却倾斜着身体,生怕因为她小小的重量,而增加了自己的负担。 段青茗一直是个小心的人,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也保护着自己在意的人。她又是一个聪明和坚定的人,一旦有了目标,便勇往直前,百折不回。 就这是炎凌宇认识的段青茗,在她们的身上,炎凌宇通常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能看到她内心里的惊涛骇浪,以及表面伪装得完美的平静。 然而,她对着他咬牙切齿,而且嗤之以鼻。那样真切的她,就如一只还原了自己面目的小兽,挣扎着不让她靠近,不让他满身的刺伤害到自己。 现在,炎凌宇终于看到她温柔的样子。人都说,温柔的女人是一杯水,有着百折不回的流淌的力,可炎凌宇觉得,温柔的段青茗,就象是一泓清泉,正慢慢地将自己心里所有的疲惫和私心杂念,全部都统统洗去。 有一种温柔,叫做放手。 炎凌宇低头看着,一直柔情涌动的眸子里,忽然浮出一些复杂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的痛苦神情。他不敢动,只将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转了个位置,以便让这个饱经磨难的女子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梦里的段青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紧紧地蹙着眉,更加揪紧了炎凌宇的手,围着他腰的手,也更加紧了一些。她的头,不安地四处拱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安定的地方。 炎凌宇不由一惊,他连忙返手抱住了女子的腰,低声说道:“没事,没事,我就在这里。” 睡梦中的段青茗轻松下来,只是,她抱着炎凌宇的手,仍旧是紧紧的,身子也开始蜷缩在一起,似乎怕冷一般。 炎凌宇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谁说过的?怕冷的女子,心都是凉的,那么,他的柔情,是不是足以温暖段青茗那冰凉的心呢? 忽然,马车停了,寂静的车窗外,传来弱水低低的声音:“主子,京城之中来信了!” 炎凌宇一听,低声说道:“你等一下!” 炎凌宇小心翼翼地将段青茗放在软榻上,然后,又拿过一侧的薄被帮她盖好,想了想,炎凌宇又伸手,在段青茗的身上拂了一下,段青茗睡得更沉了。而炎凌宇再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他转身,才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马车之外,传来炎凌宇淡淡的声音:“弱水,你不能再呆在她身边了,你跟我走,让暗月送她回去……记住,要保护好她的一切,可既不能让她发现,也不能让对方发现,知道么?” 弱不应了一声,看那样子,似乎要离开了,可是,临走的时候,弱水忽然担心地问了一句:“可是,主子,接下去的事情,不要告诉段小姐么……您就不怕她会误会?” 马车之外,有人长久地沉默下来。过了半晌,炎凌宇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误会总好过因为装得不象而丢了命吧……弱水,她说她相信我,这就足够了……”、 弱水没有出声,过了半晌,炎凌宇忽然喃喃地说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哪怕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我,我也一定站在她对立的场面,好好地保护她……”、 宁负天下人,不负她。 这是炎凌宇曾经的承诺,炎凌宇会牢牢地谨记,然后,认真地做到,甚至不惜一切。 马车之内的段青茗,因为被炎凌宇封了穴-位的关系,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一切,更没有意识到,炎凌宇正在离她远去,而炎凌宇那梦幻般的热情,也正在离她远去,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今日的分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变化来得非常的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只不过,现在的段青茗,还正在睡梦之中,她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炎凌宇的微笑——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开在他们的身边,漫天的花海之中,就只有两个人深情的对视,还有就是炎凌宇深情款款的话语:“宁负天下人,不负你!” 宁负天下人,决不负你! 第七百二十七章 陌生人暗月 段青茗是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叫醒的,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衣的男子正站在马车之前,望着她,轻声地唤她。 眼前这个俊雅得眼角分明的男子,和睡梦之中的男子影象重叠,段青茗却蓦地一惊,不由地朝后退了半步:“你是谁?” 那男子望着一脸警惕地段青茗,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小姐,你好,我是暗月。” 暗月? 那是一个名字吗? 可是,段青茗却知道,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段青茗朝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马车上,身边的炎凌宇早已不见了人影……而这个叫暗月的男子,究竟是谁?怎么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呢? 暗月微微地笑了笑,说道:“我刚刚经过这里,看到小姐一个人在马车里,这四周又没有人,所以,就忍不住叫醒了小姐。” 自己一个人在马车里?四周又没有人? 段青茗听了,不由一愣,她怔怔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炎凌宇都不见了么?可是,他如果走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段青茗不由地一惊,说道:“那么,这附近可有人受伤?或者说……” 下面的话,忽然没有办法说下去了,段青茗望着暗月,似乎想寻找一个答案。 暗月望着段青茗,清秀而俊逸的眉目之间,有一抹就连段青茗都看不清的笑意,他反问道:“小姐的意思是想问我,这周围有没有人打斗,或者是有没有人死在这里,是不是?”、、 如此轻松的话,却换来段青茗紧张的等待。整个过程,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听到那个令她害怕的消息。 炎凌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炎凌宇的身边没有跟任何人,只有一个弱水。 炎凌宇的武功据说已经废了,现在,他和自己一样,完全是一个平常人。 炎凌宇刚刚才对她说,宁负这天下,不负她…… 无数的想法,犹如魔鬼一般折磨着段青茗。她紧张地望着暗月一张一合的口,生怕会听到那个她根本接受不了的消息。、、 然而,段青茗如此紧张的等待,却换来暗月的轻松一笑,他望着段青茗,摇头说道:“小姐的想像力实在太丰富了……这里已经接近京城城门,试问一下,有谁敢在这里杀人放火?” 这里已经接近京城了么? 段青茗不由地一愣,她一手掀开车窗,正看到四周不停地有马车经过,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因为段青茗太紧张了,只顾着想炎凌宇,却完全没有想到?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抬头,望着暗月一笑,说道:“不错,我是迷了路了,下人们也离开了……现在,麻烦公子送我回去!” 暗月原本带笑的眸子,忽然幽幽地暗了一下,他的眼里,有霎那间的忡怔——这还真是一个奇异的女子,被扔在这里,既不生气,也不伤心,而只是没事人一般地,要他送他回去? 暗月不相信段青茗的心里一点疑问都没有——比如说,炎凌宇究竟去了哪里,究竟为什么要扔下自己?而自己这个人陌生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地送她回去等等,等等! 然而,她什么都不问,只说要回去。 暗月在心内暗暗地叹了口气——这个女子,还真有让炎凌宇上心的潜质——只不过,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而自己所扮演的身份才刚刚开始,所以,了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解释。 可什么都不能做,不代表什么都不能问,最起码,他想知道这个女子心里的想法。 暗月挥手,召人来驾驶马车,他自己却站在马车之外,朝段青茗说道:“不知道在下有没有可以和小姐同乘一辆马车的荣幸?” 段青茗眨眨眼,说道:“荣幸不敢当……倘若是以恩相挟,自然是行的,可若是男女论交,公子应回自己的马车!” 完全是没有想到的话,暗月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只想和你论交,不想相挟……小姐,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段青茗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子,低声说道:“呵呵,谢谢!” 暗月回首的瞬间,正好看到了段青茗眸子里的萧瑟,那样的近似沧桑的神情,从小小女子苍白的容颜上闪过,犹如被困在冰雪之中的红色布条,虽然鲜艳夺目,韧性依旧,可是,因为被冻结了,却无法捆绑住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暗月知道,段青茗的心里,隐藏着无数的故事。 暗月并没有坐车,他是骑马来的,此时,他跃上马背,隔窗问段青茗说道:“在下有个问题,不知道不姐是否愿意赐教?” 隔着窗子的段青茗的声音有些模糊,也有些低落,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结,说道:“公子请问,若不涉及原则,不涉及**,我莫不以实相告。”、、 暗月听了,忽然哑然失笑起来——如此的警惕,如此的步步为营,从来不会给任何人任何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呵呵,不得不说,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女子,和炎凌宇的机警睿智还真的有得一拚。 暗月笑了笑,说道:“在下只是觉得奇怪,小姐被人弃之路旁,却不惊不怒,还敢让一个陌生人送小姐回去……请问小姐是如何想的?” 段青茗轻轻地笑了笑,说道:“那么我问你,不扔都被人扔下了,你既惊又怒,那个人可还会回来?” 暗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段青茗看不到,他答了一句:“不,应该不会。” 段青茗又说道:“既然不会,你为何要惊要怒,徒让自己失态于人呢?又或者说,阁下觉得快些回家,比之被扔在这里更加重要?” 暗月说道:“当然不!” 段青茗沉默了。 暗月想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小姐如何敢让在下一个陌生人送小姐回去?难道说,小姐不怕在下就是居心叵测之人?会对小姐不利?” 段青茗在车内淡淡地答道:“这个,我想我不必担心吧?” 暗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呢?” 段青茗说道:“刚刚你不是说了,这里已经接近城门,杀人放火者绝对不敢……再者,你若居心叵测。大可以趁我熟睡之时将我掳走,岂不更加省事?可是,你却小心询问,并说送我回去,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对我不利。” 段青茗又在内心补充了一句,最起码,你现在不会对我不利。 暗月听了,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好吧,在斗嘴上,他从来都不是炎凌宇的对手,现在,他的对手,似乎又多了一个!只不过,炎凌宇是一个那样紧张的人,那样紧张眼前的这个女子,所以,暗月知道,他以后和段青茗斗嘴的机会一定不多,因为,炎凌宇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甩出去的。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话可以说了。而段青茗也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马车进入城门,暗月又再询问,朝段青茗所说的方向驰去,一直安全地将段青茗送到段府。 段青茗回去的时候,春桃正在等她,一看到神色憔悴的段青茗从马车里出来,春桃不由地大吃了一惊:“青茗,你是怎么了?这才一天不见的,你怎么将自己搞得很如此狼狈?” 第七百二十八章 段青茗归府 说实话,春桃还真被段青茗的样子给生生地吓了一跳。 段青茗的头发乱了,脸上的妆也全部都花掉了。她的衣裙上的布条被撕下了一大块儿,吊在那里,难看极了。外面还披着一件陌生男子的衣服……最重要的是,段青茗一副很疲惫而脆弱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心疼。 而且,春桃还注意到,段青茗的一只手似乎受伤了,被一条布条包扎得好好,只在她举手之间,还看到淡淡的血迹。 春桃一眼看到段青茗,就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脏得象猫儿,狼狈得也象猫儿一般的年轻女子,哪里还能和那个庄重持重,严谨端庄的段府大小姐联系到一起的呢? 若是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段青茗就是一个落难的难民,到某一个信任的人那里,却寻找庇护来了。 夏日的阳光,照在段青茗的身上,她就站在那里,望着春桃淡淡地笑,淡淡地说话。她的声音,缥缈如空气,轻浅如细流,听在春桃的耳里,有一种隔世的恍惚。轻得让人伤感,轻得让人疲惫。 春桃看着段青茗,总觉得她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段青茗朝春桃笑了笑,说道:“姑姑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倒是这位暗月公子,麻烦姑姑帮我招呼一下。” 段青茗说完,就转身和暗月道别,然后,在夏草儿陪伴之下,自己回去梳洗去了。 段青茗离去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影子也被她拉得直直的。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她的态度,仍旧从容而且优雅,仿佛,先前经历的一切,和她并没有半点的关系,而她,也没有半点的失落和不满。 春桃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段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不过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可惜的是,段青茗一向是个嘴严的人,你若想从她的嘴里问些什么的话,是一定问不出来的。所幸的是,段青茗虽然走了,可旁边这不还站着一个现成的?有什么事,问这个叫劳什子暗月的不就结了? 春桃转过身来,望着同样怔怔地望着段青茗背影的暗月,忽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说道:“听说是阁下救了我家青茗?” 青茗? 可是段府那个向有恶名的嫡出大小姐么? 暗月在心内暗暗笑了一下,感觉到春桃审视的眸光,他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算是救,只不过在下偶尔经过,看到小姐的马车停在那里,四周也没有人,她又睡着了,于是,就好心地叫醒了她,迸送了她回来!” 春桃微微地呆了一下。 这个暗月居然不居功自傲,顺着杆子往上爬?不过也是的,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的时候,你越是爬得高,就越是摔得惨——春桃点点头,只能说,这个暗月,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春桃想了想,说道:“那么,我想问问你,我家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狼狈?” 要知道,杜青鸾已经准备嫁给段正,春桃就是杜青鸾的管家助手了,所以,段青茗的事情,她不得不问不得不知。 毕竟,这段青茗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过了,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可是有损她的名声的啊。 暗月看了春桃一眼,又说道:“现在,段小姐已经安全回府了,在下也要告辞了!” 暗月说完,朝春桃拱了拱手,转身就离去了。 整个过程,春桃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再问什么时,暗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也了屋外的转角处。春桃一怔,连忙说道:“哎……那个,你先别走啊,我还有事没有问呢!” 然而,暗月已经走得远了。只有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若想知道什么的话,就去问段大小姐吧。在下真的有事,姑娘还请留步!” 春桃看暗月走了,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告诉你,今天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呢……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当事人已经走了,春桃又站了片刻,这才忽然想起,杜青鸾交待她的事情,她还没有办呢,她琢磨着,今天这事儿,是不是要告诉杜青鸾呢?毕竟,即将成为段府当家主母的杜青鸾,是不能对府里的事情一问三不知的。 可是,刚刚那个暗月……春桃在望着他的时候,总感觉到这个人有几分的熟悉,可是,你若说在哪里看到过他,春桃是真的想不出来了。 段青茗已经回去了,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告一段落,现在,春桃也不好再追过去问什么了,她想了想,就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春桃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刚离开,屋角处,就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年纪小小的丫头,此时,正东张西望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看看四周没人,她就飞快地朝着段玉兰的院子里跑去。 那个小丫头跪在地上,详详细细地将段青茗回府的事情,那个暗月的模样,以及春桃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那个小丫头讲得非常详细,一看就知道,她并不是偶然路过那里,而是专门跟踪着春桃,并将她的行为一清二楚的。 段玉兰正在镜子前梳妆,听了那个小丫头的话,她放下手里的梳子,淡淡地转过身来,朝那个小丫头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小丫头飞快地点点头,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自从二小姐要奴婢多注意春桃姑姑的行踪之后,奴婢就一直跟着春桃姑姑,所以,无论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奴婢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段玉兰望着那个丫头,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朝站在一侧的月华点了点头,月华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到小丫头的手里,说道:“你以后无论有了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讲给二小姐听,明白么?” 小丫头望着手心里的银子,只觉得两眼放光——要知道,这一锭小小的银子,可以等于她一个月的月俸还要多了,看来,给二小姐打听消息,可真比她努力干活得到的都会更多吧。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银子收好,然后,乐呵呵地说道:“月华姐姐放好吧,二小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若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诉二小姐的。” 段玉兰似乎不想听这些闲话,只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一侧的月秀见了,连忙朝那个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小丫头一看,连忙朝段玉兰谢了个恩,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那个小丫头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月华和月秀两个丫头。 段玉兰坐在妆台前,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华悄悄地走到一侧,将段玉兰手边已经凉掉的茶换上——自从刘蓉出事之后,段玉兰的性子就变得非常的古怪而且喜怒无常,月华和月秀这两个小丫头跟着段玉兰,也整天都是战战兢兢的,做事也非常的小心,完全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样子。 月华的脚步虽轻,可还是惊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段玉兰。她望着月华往自己的杯子里添加茶水,忽然说了句:“月秀,替我梳妆……我要出门。” 月秀一听,连忙走上前来,帮段玉兰梳头,然后,又精心在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套粉绛色的衣裙,在得到段玉兰的首肯之后,月华和月秀这才帮段玉兰换好,收拾停当。 第七百二十九章 段青茗变了? 段玉兰换好衣服,似乎也是兴趣缺缺。她甚至只抬了一下眼皮,朝镜子里描了一眼,就点点头,转身准备出门去了。 月华不作声地收拾着妆台上的盒子。而月秀则将一个赤金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手镯,小心翼翼地套到段玉兰的手上。 段玉兰缩起手臂,淡淡地说道:“好了。” 月秀将手里剩下的翡翠镯子交给月华,小心地收了起来。 今日的段玉兰,梳着眼下最时兴的少女髻,鬓上插着琉金镶着水晶的金步摇。再看她的脖子上,也戴了一串红珊瑚做的项链,红得似乎滴血的颜色,将原本就艳色的衣服,初得更加的明艳。 要知道,以前的段玉兰,最是喜欢大红大紫,浓妆艳抹。可自己最刘蓉被驱赶出府之后,段玉兰似乎转了性子一般,不但人变得低调,就连穿衣服着妆,也似乎变得淡雅了许多。 只不过,那种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头上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段玉兰站起身来,在镜前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她转身,朝外走去。 天气有些热,四周都是蝉鸣的声音,撕心裂肺的,难听极了。段玉兰蹙蹙眉,一路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看到段玉兰居然是去看段青茗,月华和月秀都有些意外,她们互看了一眼,不做声地跟在段玉兰的身后,然后,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段玉兰的脸上,一直噙着一抹神秘而诡异的笑,让月华和月秀看了,非常的心惊——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段玉兰经常会一个人出府,然后到很晚才回来。虽然,她们两个大丫头也是跟着出去的,可是,段玉兰经常会将她们扔在某一个茶楼之类的,自己离开,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才会带着她们一起回去。 现在,段玉兰又要去找段青茗,月华和月秀直觉得,她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段青茗的院子,其实离段玉兰的院子挺远。 段玉兰的院子,在花园的东边,那可以说是全府之中最好的位置,冬暖夏凉不说,还挨在后花园的一侧,只要推开窗子,就可以看到整个花园的花开,以及雪落。 而段青茗的院子则在府里比较偏僻的北边,当然了,这也是刘蓉以前管家的时候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段青茗离段正太近了,段青茗重生之后,也没有再调换过地方,所以,就一直住在那里。 当段玉兰来到段青茗的院子外时,段青茗正在梳妆,听到段玉兰来了,她只微微地点头,说道:“让二小姐在前厅等候片刻,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前来通报的,是秋菊,听了段青茗的话,她飞快地走出去,引段玉兰去前厅了。 今日侍候段青茗梳妆的是秋宁。她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也知道按照段青茗的心情帮她梳妆打扮。看得出段青茗今日里有些苍白,有些寥落,秋宁想了想,先是小心翼翼地帮段青茗将头发绞干,盘好,然后,又自作主张地替段青茗准备了一套很素雅却不显苍白的衣衫。 月白色的半袖,上面只绣着几支零落的梅枝,略粉的长裙上,流金镶边的几道金线,段青茗脚步一动,似乎有淡淡的流光从她的脚下延伸出来。 此时,段青茗站在那里,望着镜子中虽然隐有忧郁之色,可却显得干净清爽的自己,不由地点头说道:“秋宁,你的手艺倒是越来越长进了。” 秋宁听了,微微笑道:“是小姐人长得好看,无论怎样打扮,都是漂亮的。”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蹙眉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些?” 段青茗的意思,是指秋宁在奉称她么? 秋宁不惊不怨地笑道:“是小姐没有发现自己的美而已……” 段青茗房里的丫头一个一个的,正在长大,也渐渐地出落得精致美丽,楚楚动人。 秋宁内敛而且含蓄,眉目也比较清秀,她站在那里,就如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儿,静谧的,却让人安心的。 夏草儿则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女子的英气。她眉眼清澈,神情爽朗,无论是谁看到她,都觉得令人眼前一亮。 月葭的年龄要小上一些,可是,也并不耽误她长成一个美人胚子。月葭五官精巧,肤色洁白,特别是一对大大的眼睛,好象会说话一般。 这样相比较之下,倒是夏草儿和秋菊的容貌稍逊了一筹。 只不过,都是年经相当的少女,只要站在那里,就如花朵儿一般,令人流连不已。 段青茗转头,望着秋宁一笑,说道:“秋宁,你今年怕要十四了吧?” 秋宁低下头去,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再过几天,就是十四的寿辰了。” 段青茗听了,不由地一笑,说道:“院子里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什么喜事了。那到时叫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来,开小厨房做几个菜,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吧!” 段青茗的院子里,原本是有小厨房的,可她却很少用,现在,秋宁要过寿辰了,正好可以借来热闹一下了。 秋宁听了,红着脸说道:“只是一个寿辰而已……就不用那样麻烦了吧?” 不但麻烦,而且破费。因为,只要开动小厨房,这所有的开支,都得算段青茗的。所以,秋宁觉得有些麻烦了。 段青茗听了,摇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更何况我们刚刚好趁机热闹一下。” 秋宁知道段青茗的脾气,也就没有再争下去,可一听段青茗的声音,秋宁的心里,浮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段青茗的语气里,有轻微得没法子察觉的失落之意。 秋宁的眸子里浮过一抹惊异,可是,她很快笑道:“奴婢就借小姐的光了……一切,就依小姐所言。” 段青茗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对了,到时记得叫上月葭……” 月葭可是她这院子里的一分子啊,这有了好事,岂有不叫月葭之理? 秋宁连忙又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引着段青茗出去了。 无论月华、月秀,抑或是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都以为段玉兰是有备而来,或者是试探,或者是做什么坏主意来了。谁知道,段玉兰见了段青茗,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无论段青茗说什么,她都笑着,附合着说:“是,是。”或者是是“行行。” 段玉兰并没有坐多久,可以说,只不过一盏茶的机会,她就起身告辞了。而段青茗则淡淡地望着段玉兰,神色也是平静如水。两姐妹的这一次见面,似乎到这里,就算是划上了句号。 看到段玉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口快的夏草儿不由气愤地说道:“看着二小姐的嘴脸,就知道她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秋宁也接口说道:“是啊,看二小姐今天象是换了一个人,对小姐也是千依百顺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真实。” 段青茗望着她的两个丫头,平静地说道:“所谓的百依百顺,只不过是一个人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的所有伪装罢了……你们放心好了,她伪装不了多久的。” 段青茗语气萧瑟,神情落寞,她似乎在说段玉兰,又似乎不知道在说哪个陌生的人。从来没有听过段青茗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秋宁看了一眼夏草儿,夏草儿也看了一眼秋宁,两个人都沉默下去,不说话了。 说不出为什么,夏草儿和秋宁同时感觉到了段青茗的变化,只是这变化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这二人可真的说不清楚了。只是隐隐猜测到,事情一定和段青茗这次出门有关,可具体为了什么,却没有人敢问。 第七百三十章 段青茗的失落 因为这次段青茗带了段誉和刘渊一起出府的时候,而没有带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丫头,就连夏草儿,也是被勒令在马场之外跟着,并没有跟着段青茗进山。所以,这些个细心的丫头们自然没法子知道他们一向英明犹如天人的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段青茗一个人又陷入了深思,那神情亦喜亦悲,又隐隐的失落,一侧的秋宁拉了夏草儿一把,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掩门,然后便离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一个人。她注视着手上被重新包裹好的伤口,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茗是在担心炎凌宇。因为,炎凌宇那个人可恶是可恶,可却不是个轻易丢下别人自己逃跑的人。更何况,这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是段青茗。若是按照常理推断的话,无论如何,炎凌宇都不会将段青茗一个人扔下,然后自己逃命的。 若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炎凌宇遇到了天大的危险,不得不自己先行离开,然后,抛下段青茗一个人在路边。要么,就是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得不先行离去,甚至没有办法顾及到还在昏睡之中的段青茗。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阻止不了段青茗的担心——一个人,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事情,而这事若是没有一个解释的话,段青茗的心里,无论如何,都会不安的。 可现在,炎凌宇踪迹全无,她又要到哪里去问个究竟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微微叹了口气——哎,炎凌宇,你若真有事要先行离开的话,最起码,你应该叫醒我,又或者是说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现在,你一声不出的走了开去,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 段青茗用手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最近超出她能力之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她既来不及缓冲,更没有办法掌控。现在,事情到了炎凌宇的身上,更叫她失了方寸。现在,就连段青茗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的明天,应该何去何从了。 段青茗用手抚着眉心,然后,将身体倚在椅子的后背上,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炎凌宇,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没有什么事情才好…… 段青茗自然想不到,当她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炎凌宇是否出事的时候,她所想的那个人,刚刚从朝堂之上的急流暗涌之中退了出来。 刚刚,就在朝堂之上,大家对于玉萝公主应该嫁给哪一位皇子,进行了相当激烈的争论。 现在,大家仿佛早有默契地,将所有的矛头,都对谁了炎凌宇。 似乎,他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平息那些常人都无法解决的纷争。 夏炎帝垂下头去,认真地看着这个睽违数月的儿子。炎凌宇很瘦,原本就颀长的身体更显单薄,站在这汹涌暗流的金殿之上,有一种风吹即散的虚弱。 望着自己这个从死神堆里挣扎出来的儿子,冷血如铁的帝王眼里,浮出了近乎温柔潋滟的光波。也是第一次的,中年的帝王从高高的玉座之上低着,他望着自己的儿子,用几乎是温柔的声音问道:“宇儿,这事你怎么看?” 炎凌宇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事,他能怎么看?他又要怎么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玉萝公主是非要强塞给他不行的了——若是他接受,那么,万事皆休,玉萝公主和塔图自然可以积极地准备下一个阴谋。倘或炎凌宇拒绝的话,那么,这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用足手段,将那个原本就没有要的公主,塞到他的三皇子府里去。 炎凌宇不喜欢玉萝公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身边皇室子女,他们的婚姻基础,从来都不是建立在喜欢或者是不喜欢的默契之上,而是建立在一个国度的政治需要之上。 可以说,这个国家,给了你无上的荣耀和富贵荣华,作为交换的是,你必须奉献出你的一生——婚姻,爱情,甚至是生命作为代价。 这些,炎凌宇早就知道了不是么?既然知道,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炎凌宇沉默的瞬间,令所有的人心里不安。 这个向来行为乖张的三皇子殿下在众大臣的心里,可以说是一条既长又硬的长刺——虽然只是一条刺,可锋利的程度绝对不会亚于任何的神兵利器。 炎凌宇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人。可是,他却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好,将人整得欲生欲死。 得罪了这样的炎凌宇,自然不是任何人的福气,可是,若是不得罪炎凌宇的话,接下去的戏,又要谁接着唱呢? 夏炎帝的耐心,终于到了一个临界。 又或者说,他这种近乎低三下四的垂询,只不过代表了一时的心软,一霎那的心软之后,属于帝王的铁血的冷酷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国家都是夏炎帝的,皇子都是他的,那么,他就可以主宰这个国度的一切,甚至包括所有人的命运。 想到这里,夏炎帝原本弯着的腰一寸一寸地直了起来。他的手,抚在一侧镶着赤金宝玉的龙椅扶手之上,然后,他望着炎凌宇,慢慢地启开了唇。 炎凌宇,你的命运,在我的手里。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人,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夏炎帝,微微一笑,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这件事的选择权不在儿臣的身上……塔图可汗和玉萝公主从他国远道而来,更将终身托咐,这充分说明了塔图可汗和玉萝公主想和我大夏永结友好之心的赤诚,以及决心——得这样的一位公主青睐,实在是儿臣的荣幸。儿臣非常愿意接纳玉萝公主。可是……” 炎凌宇前面的话,令大多数的人都轻轻地吁了口气。 看来,这个桀骜不驯的三皇子殿下经过这次生死变故之后,还真的懂事了,会为家国着想了——看来,这桩亲事,成矣。 但,炎凌宇的最后一个“可是”,又再一次的,将大家的心吊了起来。就连夏炎帝,都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他淡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却不知道,炎凌宇究竟想说些什么。 没有人比一个父亲更加了解自己的儿了。即便这个父亲,同时也是主宰万人生死的帝王。 夏炎帝知道炎凌宇是个固执的人,而且,也是个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人,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情。即便你将他的脑袋瓜子砍下来,他的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 所以说,当炎凌宇的那一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夏炎帝就知道,这个小子,一定还有后话可说的。 炎凌宇接着说道:“但是,玉萝公主毕竟由他国而来,和儿臣接触不多,更谈不上了解,更何况,优秀男儿,我大夏比比皆是。所以,儿臣以为,父皇在赐婚之前,可不可以先给些时间缓冲,一则,让儿臣和玉萝公主多些了解,二者,亦让玉萝公主见识一下我大夏男儿的风采……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之后,玉萝公主仍然心属儿臣,那么,儿臣就在正妻之礼,娶玉萝公主进府,不知父皇觉得意下如何?” 炎凌宇的话一说出来,那些一半在等着看笑话,一半在替炎凌宇着急的大臣们,个个都轻轻地吁了口气。 朝廷之中的势力,在这明里暗里的角逐,以及审时度势的选择之中,到了最后,主要分为忠君,忠于大皇子炎凌珏,以及三皇子炎凌宇这三派,甚至更多。 第七百三十一章 隐秘的往事 这些大臣们,当然不包括那些还在四处观望着的,目的不定的,因为,他们个个都有明确的目的,有固定的效忠对象,并知道跟着自己主子的脚步走,百折不回。 这些人,在朝中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势力,在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牺牲。 其中的第一派,就是忠君的老臣,这些人,只忠于眼前的帝王,凡事也只会从国的利益上着想,丝毫不会因为那些私心和私情所动。这些人在朝堂之上最是忠直,所说的话,也最容易被帝王所接受。 这第二派呢,就是大皇子炎凌珏的人。 因为炎凌珏的身后站着皇后一族,所以,势力范围自然非同小可。虽然,夏炎帝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压皇后一党,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加上皇后一族的老党更是圆滑无比,八面玲珑。所以,夏炎帝只能多是压制和节制,却不能因为一时的心急而反受其害。 这些人,最想的就是炎凌宇和玉萝公主联姻。 因为,若是炎凌宇娶了玉萝公主的话,一则,可以消除炎凌珏的后顾之忧,二则,在大夏国的历史上,还真的没有哪一位娶了他国公主的皇子,会有机会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的。 所以,只要炎凌珏娶了玉萝公主,那么,国主的宝座,将从此与他无缘。 剩下的,就是忠于炎凌宇的那班大臣了。 那些忠于炎凌宇的大臣们,自然不愿意炎凌宇去娶一个居心叵测,随时都会反叛的异国公主为妻了。更重要的是,炎凌宇是他们一心想要扶持的人,若真的和玉萝公主结了亲的话,那么,非但前途,就是以后,都会横生枝节。 整个早朝之上,三班人都对炎凌宇是否要娶玉萝公主展开了相当激烈的讨论。 支持炎凌凌珏的一派认为,既然塔图已经一口咬定要和炎凌宇结亲,那么,本着两国的利益来说,炎凌宇就应该大度地接纳玉萝公主。 支持炎凌宇的一派则认为,他国和我大国结亲,自然有陛下赐婚,哪里有让对方挑来拣去之的道理呢?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他国骑到了我国的头上,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些说法,自然是出自炎凌宇的暗示。要知道,只有事事拿国之利益来当成说辞,那些忠君一派的老臣们才有可能附合炎凌宇的想法。 果不其然,炎凌宇的话才一落音,以丞相淳于安为首的忠君一派就立马对炎凌宇的作法大加赞赏,并委婉的说,他国前来和亲,应由皇帝陛下钦点,而不是由他国的公主指谁就谁,爱指哪个,就是哪个。换句话来说,若是玉萝公主任意指了一个市井小民,那么,又何以代表大夏国的形象呢? 忠君一流这才一开口,一侧的炎凌珏的一派立马有人站了出来。说是既是联姻,就要有十二分的诚意,自然是谁指谁是谁,对方青睐三皇子,而大夏国就应该指三皇子与之结亲—— …… 下面的大臣们个个说得口干舌躁,当事者炎凌宇却沉默是金。就连高坐其上的夏炎帝,也是沉默着,并不说话。 等双方吵得差不多了,夏炎帝才淡淡地开口:“此事,就以一个月为限,若是玉萝公主仍旧心仪宇儿的话,朕会在这金殿之上,亲口赐婚——” 整整一早上的争论,就以夏炎帝的这一句话而告终。退朝之后,几派的大臣们各自离开,商量对策去了。而炎凌宇,也在一退朝之后,就直奔他京城的别苑。 炎凌宇如此急着离开,自然是为了去见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暗月。 当炎凌宇来到别院的时候,暗月已经在等他。 此时的暗月,早已没有了看到段青茗时那一副文质彬彬的斯文样子。他坐在一侧的红木圈椅上,脚也不客气地搭在一侧的矮几上,还一晃一晃的,正悠闲地喝着茶,吃着果子。 看到炎凌宇踏门而入,暗月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居然连一点想要坐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炎凌宇在暗月的面前站定,他望着暗月,问道:“她怎么样了?” 暗月眨眨眼,说道:“哪个她……” 炎凌宇的脸黑了下来。这世上女子千万,他所关心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已经死去的母妃,另外一个,就是那个被他丢在城门之外的段青茗。 暗月一看炎凌宇就要发火。他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哎,我说尊贵的三皇子殿下,你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对你的发小大发雷霆吧?” 暗月的名字其实也不叫暗月。他叫淳于良。淳于良的父亲,和丞相淳于安是至亲的兄弟。这两兄弟都是出身于越王府的贵胄,身份高贵,无比伦比。然而,长大之后,这二人的品性却是一个南辕,一个北辙。 淳于安从政,并一步一步地做到了中丞的位置。 淳于良的父亲淳于定却是喜欢从商,也经营到了富可敌半国的地步。 原本,这样的两个兄弟同在自己的天下打拼,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可在一次不为人知的兄弟聚会里,淳于定死于非命,淳于安也险些丧生。 从那之后,淳于定的家财散尽,家人被追杀。二百余口全部都死于非命。就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淳于良。 炎凌宇从对方的刀口下救出了淳于良,然后,并扶持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原本,淳于良是矢志要帮父亲报仇的。可当一切真相大白,淳于良再也没有了帮父亲报仇的勇气——原来,父亲勾结他人,欲暗害淳于安,因为未遂,而自己死于非命。后,淳于定勾结的那个人为了泄愤而杀了淳于定全家。还扬言说一个不留。所以,一家几百口人,才会大半死于非命。 没有了报仇的欲-望,似乎就再没有了生存的目标,淳于良开始日日颓废,消磨时光。恰有一次,炎凌宇遇险,被经过的淳于良救下。看到淳于良的样子,炎凌宇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以后,淳于良更名暗月,便以挚友+幕僚的身份出现在炎凌宇的身边。只不过,两人一向保持单线联系,甚少见面,也是这一次,炎凌宇因为有性命之忧,所以,让淳于良回京,助他一臂之力。 因为暗月从来没有将炎凌宇当成主子,所以,炎凌宇也就没有将暗月当成是属下,这唯独这一次,一涉及到段青茗,炎凌宇的态度似乎变了。 炎凌宇望着暗月的样子,似乎在暗中磨牙。 暗月在欣赏炎凌宇恼羞成怒的样子——不容易啊,这个才十几岁大,看起来好象几址岁的三皇子殿下也有向他磨牙的机会,这怎么不令暗月赏心悦目呢? 然而,暗月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炎凌宇忽然淡淡地说了句:“玉萝公主来了,她指名要嫁给我为妻……我在想着,若是你太闲的话,倒不如这差事让你来顶替一下?” 一句话,胜过无数威胁。 暗月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他连忙摆手,头也摇个不停:“不……还是不要了……那个三殿下你知道的,玉萝公主太过难缠,所以,还是你自己留着享受吧……” 暗月一次出塞,偶遇到了玉萝公主,那个热情的少女一见他就如火般热情,暗月招架不住,只好逃走。事后,炎凌宇问起,暗月就胡乱敷衍之。现在,一听到玉萝公主开始纠缠炎凌宇,暗月是个傻子,才会白白地凑上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 被炎凌宇耍了? 看到暗月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离去,炎凌宇不由地蹙了蹙眉。看来,玉萝公主以前缠自己果然是有原因的。而最大的原因,除了塔图,说不得,就是因为这个“太成器”的暗月了。 炎凌宇微微摇了摇头,放下暗月的事情,而是召出了弱水,和他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朝着别苑外扬长而去。 暗月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他这次回来,是有事找炎凌宇,现在,当事人走了,他是不是也可以溜回去继续保护段青茗去了? 依暗月的看法,炎凌宇可是相当紧张那位段大小姐,这不,玉萝公主一进京,就说什么要人贴身保护她,不能见血,不能受伤……当然了,还有一大把的这样那样的禁忌。所以,有的时候,暗月都有些怀疑,这个段大小姐究竟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呢?动又动不得,碰又碰不得?这不,不能吃鱼,不能吃肉的这些东西,都给写上来了…… 暗月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就走,然而,才一转身。他忽然发现净水就站在他的面前,暗月还没有出声,净水已经递了张纸过来。然后,朝暗月吡了吡牙,转身离开了。 炎凌宇的这些净字辈的暗卫们,都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个个都熟知炎凌宇的性情。而净水那个几乎可以算得上上兴灾乐祸的眼神,让暗月的心里不由敲起了警钟——要知道,这个炎凌宇虽然年纪没有他大,可是,这整起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绝对不会重样儿。只是不知道,这个炎凌宇这一次,又准备拿什么整他了? 暗月拿起手里的纸,淡淡地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如五雷轰顶。 然后,他吼了一声:“炎凌宇,不带你小子这样整人的……”哪二百钱不够,就专门数哪二百钱——明知哪里有鬼,还逼着怕鬼的人去……啊啊,炎凌宇,你小子的良心,是不是大大地坏了? 暗月一边大力地朝着半空挥掌,一边用力地吼叫。这边,吼叫声未落,暗月的人已经跳出了庄外,追炎凌宇去了。 待暗月走得远了,炎凌宇才施施然地从一侧的角落里闪了出来——哼,暗月这小子,敢阴他?这下,他就叫暗月尝尝真正被威胁的味道。 弱水一路紧跟着炎凌宇,看到主子脸上那一抹神秘的笑,弱水不由地有些纳闷儿。因为,他只是看到那纸上有两个字:“蝶翼”。 可就这两个字,暗月却发疯了一般地跑了。不得不说,这弱水的心里纳闷啊,到底是什么样的蝶翼,才能让暗月如此发狂呢? 炎凌宇似乎感受到了弱水的想法,他回头,淡淡地问道:“你想知道暗月发狂的原因?” 弱水眨眨眼,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然而,炎凌宇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弱水。一瞬间,他原本清瘦的脸庞,在阳光斜照过来炎凌宇脸庞的那一瞬间,炎凌宇的脸上,似乎被蒙上了一种星月光芒般的点点璀璨。 那是一种叫人毙溺的美,明知是地狱而甘愿沉沦,永生不悔。 炎凌宇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淡若流云一般的清浅笑意——那一笑,不叫芳华绝代,不叫倾国倾城,却生生地晃花了在炎凌宇身边数年的弱水的眼睛。 弱水用力晃了晃脑袋瓜子,竭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在这个美绝天人的主子面前,弱水早就养成了你是大树,我是小草的习惯性的卑微感觉。他挺了挺身子,望着炎凌宇,眼神似乎在问,主子,你快说吧说吧,再不说,我就要晕了啦! 然而,炎凌宇很快就扭过头去,他望着远处,忽然淡淡一笑,说道:“保密!” 然后,率先扬长而去了。 身后的弱水,顿时被炎凌宇噎得透不出气来——主子啊主子,你是不是耍人上瘾了呢?还有啊,你明知道我好奇,都不准备告诉我了,为什么,还要吊我的胃口呢? 弱水摸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快速地朝着炎凌宇的方向追了过去——大人物的想法啊,他这种只会听令于人的小人物们可是永远都捉摸不透的。既然捉摸不透,自然不用在这里纠结了。现在,他还是乖乖地跟着主子走吧,其他的事情,让主子和暗月这样的人烦,也就是了。自己这个小人物啊,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莫让主子觉得自己越矩了才是嘛! 段玉兰走出段青茗的院子很远,这才停住了脚步。她调转头来,朝着一侧的亭子走去,伶俐的小丫头月秀早就抢先一步,拿着手里的帕子将石凳上擦拭干净,恭敬地请段玉兰坐下,然后,又手脚伶俐地去厨房里拿茶点回来。整个过程,段玉兰都很沉默。她只静静地坐着,里一坐,望着远处的花开叶绿,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月华站在段玉兰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这个越来越喜怒莫测的主子,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段玉兰望着眼前的明花暗叶,忽然似乎喃喃,似乎朝月华淡淡地说了一句:“段青茗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月华的眼神微微地凝了一下。 月华早就知道,段玉兰是不会放过段青茗的。不但因为段青茗占据着段玉兰一直想而没办法得到的嫡女身份,更因为段青茗的存在,令段玉兰多少地生出一些卑微之心。 月华自从入府以来,已经见过段青茗无数次,可无论看到段青茗多少次,月华都无法从段青茗的身上移开眼神——段青茗的身上,仿佛有一种混合着的魔力,沧桑而且淡漠,犀利而且冷酷,再加上她那一身从容淡定的气度,还有那寻常女子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华雍容,是别人无论怎样模仿,都无法模仿的绝世美丽。 那种美丽,仿佛高天上的流云,仿佛孤崖上的琼花,仿佛沙漠里的蜃楼,仿佛远天缥缈的幽远海市——带着仰望,带着遗憾,只能膜拜,不可逼视。 月华从来不敢将自己的感觉讲给任何人听,就连月秀都没有讲过——她的这一生,无论见过多少贵族小姐,可如此绝世而独立的,唯有段青茗一人。 月华相信,就是因为有一个那样的姐姐,才挑起了段玉兰的嫉妒之心。是的,以段玉兰的心性,她是无法忍受被人比下去的难堪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段玉兰比之段青茗,充其量,只能算是开在尘埃里的俗世繁花,任你再怎样妖娆万千,在段青茗的身边,都只能做为陪衬。 所以,月华相信,段玉兰恨极了段青茗。 而今,再就是刘蓉了。 段玉兰虽然和刘蓉不亲,可刘蓉的被贬,却直接导致了段玉兰嫡女梦的破灭,所以,以段玉兰的心性,是断没有办法原谅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段青茗的。 不但没法子原谅,更加想要将其灭之。 月华并不知道段玉兰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来对付段青茗。可是,她却知道,只要段玉兰在这里一天,段青茗就永远谈不上安全。 果然,段玉兰冷笑起来:“过几天,那赐婚的诏书一下,我看段青茗的脸色究竟怎样!” 月华不知道段玉兰指的是什么赐婚,她更加不知道,这赐婚是赐给谁,又是谁在打谁的主意,可月华却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段青茗一关,一定是让段青茗倒霉或者是不爽的事情。 可段玉兰的心思,月华既不敢询问,更不敢揭示,她只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自己的主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七百三十三章 好事将近 说话间,月秀已经捧了茶点出来。 当茶的热气和点心的香气在整个空间缓缓流淌的时候,段玉兰的话匣子似乎再一次的被打开了。 只听段玉兰淡淡地说道:“哎呀,这赐婚若是挑在爸爸纳新夫人的那一天,你们说说,这将会有多么热闹啊!” 不但热闹,绝对令人触目惊心。 月秀刚刚回来,不明白段玉兰在说什么,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月华。后者只是沉下脸来,朝月秀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眼神简直在说,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多事。 月秀看了,不由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不敢再说话了。 段玉兰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眼看着用午膳的时间就要到了。她这才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腰身。当月华和月秀以为主子要回去用午膳的时候,却只听段玉兰轻轻地说了句:“走,我们出府!” 出府? 现在? 现在可是用午膳的时候啊!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要饿肚子么? 月华和月秀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地应了一句:“是!” 应该说,段玉兰的决定,没有人敢反驳,段玉兰的话,也没有哪个丫头敢质疑。所在,这两个丫头虽然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可是,却没有人敢对段玉兰这个出府的决定,做出半点的不满。 段玉兰在转身下亭的时候,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忽然,她瞥了一眼动都没有动过的点心,忽然淡淡地说道:“把这些点心带上,等会儿,你们自己填肚子吧!” 听了段玉兰的话,月秀不由地大喜。她连忙拿起帕子,也不管是否油腻地将那些点心全部都包了起来,贴身收好,然后,这才陪着段玉兰朝府外走去。 月华早就通知人套马车去了。,所以,段玉兰的身边,就只有月秀一个人侍候。段玉兰斜过眼去,冷冷地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月秀,不由在心里双多了十二分的鄙视——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丫头,只不过几块烂点心而已,就开心成这个样子。 呵呵,这一套啊,还是段玉兰从段青茗那里学来的收买人心的一招儿,要知道,无论多少点心食物进了段青茗的院子,从来就没有一滴是浪费过的——段青茗本身吃的并不多,那么,这些剩下的,自然是哄了这些丫头、婢女们的肚子了。 段玉兰在段青茗的手下,不知道一共吃了多少的亏。当她渐渐明白了段青茗的优势,就开始尽量地向段青茗模仿。不论是段玉兰以前多么不齿的,甚至是不屑的,她都一一模仿。因为,段玉兰坚信,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月华很快就回来了,告诉段玉兰,说是马车已经套好了现在就在府外候着。 段玉兰听了,转身就走,在她抬脚的瞬间,月秀悄悄地朝月华使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荷包,那里,有一包鼓鼓的东西,隐约散发着点心的香气。看到月华惊奇十分,月秀低声说道:“是小姐把那些点心赏给我们了!” 月华有些惊奇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只见后者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似乎没有听到身后的话一般。 月华看了月秀一眼,说道:“那你有没有谢过小姐?” 月秀连忙点头,说道:“当然有啦!” 月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段玉兰居然开始顾及下人的感受,还赏点心给自己这些丫头们吃?要知道,以往的时候,段玉兰无论剩下多少东西,都只一句话吩咐:“都给我倒了!” 可现在呢……呵呵,若是不知道的话,月华一定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若说段玉兰善良,月华定然是不信的。可段玉兰为何突然大发慈悲,月华也不清楚内幕,只不过,主子赏下来的东西就是恩赐,你只管谢恩,一定是没有错的! 段玉兰离府而去,月华和月秀也跟着去了。当她们走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到,段玉兰方才坐过的亭子里,居然拉下了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只不过是一张粉色的信笺,被锦绣的封帖密密实实地封着,似乎是一封不知道谁写出来的信纸。 那封信笺被离去的段玉兰丢下了,被风一吹,就吹到了石凳下面,然后,再辗转一个凌翻,就翻到了通往花园外的小石子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石子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再接下来,就看到有人快速地经过,一脚,就踩在了那张信笺之上。然后,有人惊奇地“咦”了一声。再接下来,有一只白皙的小手弯腰,拾起了那张今生,然后,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过了半天,才收了起来,转身,离去了。 小亭的周围,再次恢复了平静,似乎,这里根本没有人经过,也根本没有人落下什么一样。 可是,那张粉红色的信笺,却偏偏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到的人手上,接下来,又成就了下一个故事! 杜青鸾和段正的婚约,就定在七月初十的那一天。 因为负责看年历的婆子说了,这一天是这个月里少有的大吉,宜婚嫁,上吉。 今天刚好是六月二十五,这样算起来的话,就还剩下几天的时间了。这几天的日子,段青茗一直很忙。她帮着春桃打理所有应该打理的东西,并精心地替自己和段誉各自准备了一份相当丰厚的礼物,同时,段青茗也让人捎了信去,告诉段誉,在七月初十的这一天之前必须回来,因为,这一天是段正和杜姨妈的喜事。 这一段时间,段青茗也时常看到杜青鸾。那个即将作为新嫁娘的女子,脸上少了沧桑和棱角,却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杜青鸾不停地向段青茗请教着一些东西,看那神情,似乎是一个少年待嫁的小姑娘,眸子里憧憬,也有幸福。 段青茗看着这样的杜青鸾,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以后她无论嫁到哪里,段府都是自己的家,都是她坚强的后盾。所以,扪心自问,段青茗是希望杜青鸾和段正走到一起去的。现在,他们终于心愿得偿,段青茗除了替段正庆幸之外,还有就是替自己的段誉高兴。 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丁柔,怕只有杜青鸾才是真心的接纳段誉和自己的吧?哪怕,她接纳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兑现对丁柔的承诺。 段青茗拉着杜青鸾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感慨万端。那一次,若不是杜青鸾假死一次,她或许不会看清自己的心,更不会这么快同意嫁给段正。现在,一切的尘埃即将落定了,段青茗的心里,除了安心,剩下的就是失落! 自从那天开始,段青茗再没有看到过炎凌宇,只有关于炎凌宇的传闻,不断地传了出来,而且,对于段青茗来说,可以说是字字诛心,件件不快。 首先,最先传出来的是玉萝公主声言,非炎凌宇不嫁。而炎凌宇似乎没有接受,可也没有表示拒绝。更有甚者,许多人都看到玉萝公主这一段时间似乎成了炎凌宇府中的常客。而且,大有登堂入室之感,出入都不用通报。 再者,就是关于段玉兰的传言了。 传言之中更称,尊贵的大皇子殿下炎凌珏居然不知因何而看上了段府的庶女段玉兰,不但给了她承诺,而且,据说很快就会得到皇后的赐婚,而段玉兰,原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段府庶女,很快就会成为炎凌珏的第三房侧妃! 第七百三十四章 炎凌宇出现了? 侧妃啊——虽然带了个“侧”字,可依旧带着说不出的皇族尊贵之气,令人听了,除了感叹,更加唏嘘。 要知道,皇子的侧妃之位,同样尊贵无比,高人一等。同样可以说,那是一个作为中级官员家中庶女的段玉兰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这件事,似乎让整个段府都沸腾起来,可偏偏段青茗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我行我素,依旧一如既往。 段青茗这一段时间的确非常忙碌——她也是刻意让自己变得忙碌。似乎,只有不停的忙碌,才能冲淡往昔的一切,才能将那一日那个人所说的所有话,都当成笑话一场。 也是自从那日开始,炎凌宇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以前那个不时地神出鬼没,对她痴缠不休,或者欺负她,或者看她笑话的无赖三皇子殿下不见了。如今多的那一个,则是一个和段青茗完全事不关己的陌生人,无论街市相见,抑或是半夜梦回,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眼看着婚期将近,段青茗的日子也紧张起来。随着她不停地忙碌,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消瘦而且沉默。通常,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既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入夏的夜逐渐热了起来。虽然段青茗的屋子里堆砌着大块的冰块。可是,段青茗还是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躁热。 今晚负责守夜的是夏草儿。她感觉到了帐帷之内段青茗的不安。就将蚊帐挂起,看到段青茗还没有睡着,恰巧夏草儿也没有睡意,于是,索性她起到床边,陪段青茗说起话来。 段青茗的神情依旧是闷闷的。她想了想,吩咐夏草儿帮她更衣,然后,说要去院子里走走。 夏草儿看看屋外,明月高挂,月影皎洁,也就点头同意了。一主一仆的,也没有惊动她人,只是穿着最简单的衣物,轻轻地来到了屋外。 夏草儿扶着段青茗往前走,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远来的风,从两人的头顶吹下,冰冰凉凉的落在脸上,舒服极了。那样微凉的风,比之屋子里闷闷的冰块的冷,更加舒畅而且自由,段青茗坐着,不由轻轻地吁了口气。 夏草儿的手里拿着一把扑扇,不停地闪来闪去,除了帮段青茗扇风之外,她还轻轻地帮段青茗扑打着无孔不入的蚊子。 屋外的气候非常的清凉而且舒服,一身的躁热,在一阵又一阵的凉风之中散去,原本心浮气躁的段青茗渐渐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夏草儿望着睡去的段青茗,帮她驱赶着蚊虫的同时,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的样子,让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夏草儿非常的担心——夏草儿的担心,并不在于段青茗做了多少伤害自己的事情,而在于夏草儿看在眼里的,什么都不做。 段青茗喜欢炎凌宇,这是段青茗身边的丫头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一段时间,炎凌宇就消失了,可他归来之后,非但没有来找小姐,还不停地传出他和异国的公主即将联姻的事情,这些事情,段青茗虽然不说,可听来心中定然十分难受,段青茗一难受,她身边的丫头心里自然不会好过,所以,大家只是看在眼里,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段青茗一日比一日的忙碌,又一日比一日的憔悴,这让夏草儿看了,心中十分的难受。可惜的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即便再难受,也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那些蚊子被风一吹,全部都不见了。段青茗伏在石台之上,似乎有些冷了,她轻轻地缩了缩身子。 夏草儿知道,段青茗感觉到冷了。她原本想唤醒段青茗的,可她连接叫了两块,段青茗仍然没有一丝要动的样子。眼看着深夜的风浓了起来,夏草儿想了想,就放下扇子,朝屋里走去——她是想帮段青茗拿一件外套,以防身子原本就不好的段青茗会在这夜风之中给着凉了。 夏草儿左右看了一眼,只见院门关得好好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夏草儿虽然有些担心,可夜风吹来,她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凉,若是段青茗这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话,那可真要着凉了。 夏草儿想了想,横竖这里离屋子又不远,只是十几步的路程,去屋里拿件衣服给段青茗披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夏草儿咬着下唇,快步朝屋子里走去。 夏草儿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原本空旷的院子里,陡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身影乍一出现,整个院里,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晃动。 远来的风,似乎被吓了一惊。顿时助了一助。头顶的月影,也似乎畏惧什么似的躲进了云层的后面。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似乎有霎那的错觉,当那个人衣袂闪动,一步一步地走向段青茗的时候,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光芒隐隐闪动着。 那个人在段青茗的身边弯下腰来,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轻轻地盖在了段青茗的身上。 或者是感觉到了衣服的厚度和温暖,段青茗趴在石台上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然而,原本趴在手臂上的段青茗,这一动之下,身子就是一个趔趄,不但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了,就连她的人,都差点儿朝地下跌去。 那个黑衣人一惊,连忙伸出手去,接住了段青茗的身体。段青茗的身体只是晃了一晃,就一下子跌进一个稳且重的臂弯里。 属于男子的温暖扑面而来,段青茗有些懵懂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双灿星般的眸子,还有一个令明月的光芒都会失色的面庞。 那是炎凌宇的脸。此时,他垂下头去,望着段青茗,关切地说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段青茗重新闭上了眼睛,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一定是做梦了,要不,怎么会看到你?” 一定是做梦了? 炎凌宇不由一怔,正想说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头顶,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 夏草儿手里的衣服跌在地上,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夤夜出现的男子,惊讶和震惊,已经令她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怕夏草儿惊着了段青茗,他长指一拂,点了段青茗的睡穴。段青茗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就重新睡去。 夏草儿一见,连忙急道:“三殿下……你,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炎凌宇抬起头来,望着夏草儿,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只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而已。” 炎凌宇的神色专注而且认真,在冷月的光芒之下,宛若璀璨的流光从头顶闪过。 夏草儿握紧手里的衣服,轻轻地走近炎凌宇,她轻声地问道:“三殿下,你既然好了,人也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我家小姐呢?” 炎凌宇淡淡地“嗯”了一声,只淡淡地说道:“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你家小姐。” 段青茗的几个丫头,炎凌宇都十分的熟悉,其中,秋宁缜密,月葭娇憨可爱,夏草儿的性子最是直爽。可这三个丫头虽然性格迥异,对段青茗的忠心,却是并无二致。 夏草儿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她轻声地说道:“奴婢们自然会照顾好小姐的,可小姐的心里有你,若你不在,奴婢们便是怎么照顾,她都不会好起来的!” 微微地顿了顿,夏草儿说道:“难道三殿下没有发现么?小姐这次回来之后,瘦得惊人。” 第七百三十五章 锦绣公主的帖子 炎凌宇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瘦得厉害,抱在手里,轻若无物。 要知道,之前的段青茗虽然也瘦,可绝对没有现在的这个样子。无数次,当他在暗中看着段青茗的时候,总能从她的宇眉之间看出一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忧郁和伤感,至于为什么,不用说炎凌宇都明白! 呵呵,看来,他错了呢,不应该那么早的将誓言说出来。若他不说,现在的段青茗的生活,还会和以前一样平静吧? 可是,不说又能怎样呢?那些人一样会针对于她,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而炎凌宇同样的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段青茗。 然而,事情急转而下,转眼间就不可收拾,炎凌宇忙着应付塔图给他的烂摊子,这边,段青茗却已经开始出现状况。 炎凌宇一手抱着段青茗,他望着夏草儿,说道:“夏草儿,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说,但你要记住,你家小姐最近绝对不能受伤,更不能见血,而且,她不能吃鱼,还有任何腥气的东西。这些,你要切记,切记!” 夏草儿听了,点头说道:“三殿下放心好了,这些,奴婢们早已知道了。” 早在一段时间之前,暗月就交待了夏草儿和其他的丫头,说明了段青茗的这些禁忌,所以,夏草儿自然是记得的。 炎凌宇低下头去,再看了一眼段青茗,不知道是对夏草儿,还是对自己说道:“很快就会过去的……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象现在这样!” 夏草儿听了,一头雾水,她正想问个究竟,忽然,墙头之上,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只见那个黑衣人冲炎凌宇打了个手势,炎凌宇点了点头,将段青茗放回到夏草儿的手上,说道:“等着我,不会太久的!” 炎凌宇说完,转身就跃上墙头,转身离去了。而夏草儿则抱着熟睡的段青茗,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夏草儿说要段青茗等着自己,可是,这要怎么等呢?他可没有说。再者,若是明天段青茗问起来的话,夏草儿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段青茗呢? 若是说了,依段青茗的性子,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夏草儿呆呆的,忽然发现自己拿来的衣服还在手上,而段青茗的身上,仍旧披着炎凌宇的衣服。夏草儿心里一急,连忙扯上段青茗身上的衣服,想还给炎凌宇,然而,墙头处,冷月的光芒直泄而下,哪里还有炎凌宇的半点身影呢? 夏草儿看着手里的衣服,再看看段青茗身上的衣服,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就算她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段青茗怕都不行了,因为,有炎凌宇的衣服在,无论是谁,都能发现问题的。 只不知道,小姐在知道炎凌宇匆匆的来,又急急忙忙地走了之后,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夏草儿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段青茗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是酸痛的。 她动了一下,不由地蹙了蹙眉。身上怎么会这么痛呢?好象,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段青茗只隐约想起,自己在屋外的石凳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屋子里了,这酸痛,可是因为石凳太过坚硬的缘故么? 段青茗正思忖间,屋内的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了夏草儿的笑脸:“小姐啊,你身上痛了吧……昨晚你居然伏在石台上睡着了,我怎么叫都不醒,只好唤了秋宁把你抬到屋里来了!” 段青茗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问道:“我在外面睡了多久?” 夏草儿说道:“没多久,大概就是两盏茶的功夫吧!” 两盏茶的功夫,可是不短的时间了,不怪得自己全身都痛呢。 段青茗走到盆架前开始梳洗,夏草儿一手递上毛巾,另外一边,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道:“对了,小姐啊,你睡着的时候,三皇子殿下来过了,还帮你盖了一件衣服。” 段青茗正在洗脸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只一下,她就若无其事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夏草儿想了想,说道:“他只说让我们好好对你,还说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让你不要担心之类的!” 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炎凌宇所说的,可是指的是玉萝公主的事情么?要知道,玉萝公主想下嫁炎凌宇,这在京城之中,已经是街闻巷知的事情了,现在,炎凌宇来告诉她,事情很快就会过去,指的就是这事么? 可是,事关两国的联姻,绝对不会因为炎凌宇的不喜欢而改变半分……炎凌宇他,真的有能力改变什么么? 段青茗想了想,苦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洗脸去了。 夏草儿没有觉察到段青茗的不悦,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段青茗,接下去说道:“只不过,三殿下因为走得急,所以,那衣服就拉下了!” 段青茗的脸再也洗不下去了。她将手里的毛巾递回到夏草儿的手上,淡淡地说道:“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那衣服,你先好好放着,等誉儿回来了,让他还回去就是!” 既然炎凌宇匆匆忙忙地来,仓仓促促地走,那么,就说明了他现在很忙,或者情况非常的特殊。既如此,段青茗就不会专程去打扰他了。这东西,还是等段誉回来之后,再还回去吧! 反正,杜青鸾和段正的好日子就要到了,那时,段誉应该可以回来了。 听了段青茗的话,夏草儿应了一声,刚将毛巾挂好,忽然,秋宁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子。她朝段青茗说道:“小姐,锦绣公主又下帖子了,说是要过寿辰了,特请小姐进宫一聚!” 锦绣公主的帖子? 她请自己一聚?怕是又想找自己的麻烦了吧?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这个锦绣公主也太会添乱了吧。明知道她这一段时间已经尽量避免外出,以求避祸了,可是,这个锦绣公主却还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 秋宁手里拿着帖子,神色之间也有些踌躇。要知道,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段青茗已经很少出府,但凡有帖子来的,她都一一客气回绝,并让人准备礼物送去。到了最后,秋宁已经学着帮段青茗处理这事了,所有的请帖,她都只是知会段青茗一声,然后,直接处理掉了。 可眼前的这张请帖,却是锦绣公主的。 锦绣公主的请帖,自然是不能轻易回的。因为,这事若是往小的说了,就是不给锦绣公主面子。可若往大里说了,就是所谓的蔑视皇权。 所以,秋宁一接到帖子,就二话不说地,回来找段青茗来了。 段青茗洗好脸,在妆台前坐下,夏草儿体贴地上前,开始帮段青茗梳头。段青茗从镜子里反射的光里望着秋宁手里的帖子,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问道:“帖子上有没有说,是几时的事?” 秋宁降低声音,说道:“回小姐的话,就是明日!”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眼睛,朝秋宁说道:“你去告诉投帖子的人,说我明日里一定会准时出现的。” 秋宁听了,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夏草儿小心翼翼地帮段青茗盘起头发。 今天,夏草儿原本想帮段青茗梳一个时下最时兴的流云飞雪少女髻的。可段青茗却拒绝了。她交待夏草儿,只要帮自己盘一个轻巧的童子髻就行了。 夏草儿的手非常的巧,她的手指快速地在段青茗的发间飞舞,不多时,一个精巧无比的发髻就盘好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丁府即将来人之不是好姑娘 童子髻又称三丫髻,就是在盘头发的时候,将头发全部都梳开,分成三个花骨朵一般的发髻,错落地梳在头顶。形成一个三角形的丫髻。 这种发型,通常是由那些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儿所梳。而段青茗才刚刚十二,并未及第,再加是她身小瘦弱,面容清瘦,看起来,倒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所以,若认真论述的话,这童子髻梳在她的头上,倒也不算为过。 童子髻并没有多少的技术含量,可以说,只要是女孩子,都能详于耳。再加上夏草儿的手脚很快,所以,不多时,一个精巧的童子髻就已经梳在了段青茗的头上。 夏草儿又左右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拈起妆盒里的珠花,想往段青茗的头上围去的时候,突然发现,镜前的人儿沉默得厉害,整个过程,都没有听到她说过一句话。 夏草儿的手顿了一下,她抬头,望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神采的段青茗,心不由地沉了一下。 由于梳了童子髻的缘故,原本就瘦弱的段青茗既更显得娇小,此时隔镜而望,既写满沧桑,又觉得不失天真。 夏草儿想了想,笑道:“小姐,您若这样子走出去的话,那些小丫头们怕羞愧得想钻墙缝了!” 段青茗的五官,更象夫人丁柔的清秀雅致,再加上她肤色透明如玉,趁着头顶乌黑的发,更似明珠玉润,秀逸十分。 段青茗听了夏草儿的夸赞,只微微弯了弯唇,淡淡地笑了一下。 夏草儿看段青茗不愿意说话,也跟着笑了笑,又拈起妆盒里的珠花,帮段青茗挑了几支精巧而不累赘的戴上。她停住了手,这才望着镜子里的段青茗,说道:“小姐,好了。” 段青茗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才从镜前站了起来。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点头,说道:“好了,今天就这样子吧!” 说话间,屋外响起秋宁的声音:“小姐,春桃姑姑来了!” 段青茗说道:“快请!” 春桃的腿脚快,这边,段青茗话音未落,春桃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她一掀开帘子,看到镜前的段青茗,不由扬眉一笑,说道:“青茗,你这样看着,越发显得小了。” 段青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道:“年纪放在那里,再怎么看着小都是没用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春桃微微地愣了一下。她怎么听着段青茗的话,有些说不出的颓废之意呢? 段青茗很快又笑了起来,她一边给春桃让座,一边说道:“姑姑怎么一大早的就来我这里了……杜姨妈现在可是最需要人侍候的时候啊,你也不在一旁候着?” 春桃笑了笑,说道:“我啊,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啊!这一大早来,肯定又得麻烦你了。” 段青茗佯怒道:“春桃姑姑若是老这么见外,干脆让姨妈把我赶出府去得了——这样,我就成了外人了,你尽管挑着客气话说吧!” 春桃一听,象是急了。她一边朝段青茗作揖,一边装作惊慌的样子,大惊失色地说道:“哎呀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这就给您赔罪,这以后啊,但凡见了您,再也不敢客气了,怎样?” 春桃毕竟不太会做这种忸怩的戏份儿,话说到一半,自己倒先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段青茗看着春桃一副作戏小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去捶春桃:“姑姑真是坏透了,这一大早的,就拿我来开涮来了——你小心啊,我日后稟明姨妈,早些把你给嫁了出去。” 春桃一听,连忙作捂脸状:“请小姐勿再说这些嫁人之类的话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段青茗笑了起来,就连正在看茶的夏草儿看到春桃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相对于杜青鸾来说,段青茗似乎和个性爽朗的春桃更为要好,这春桃不来则罢,她只要一样,段青茗就会笑得前俯后仰,开心不已的样子。 段青茗拉着春桃的手,收起笑,正色说道:“难道姑姑就准备这样一辈子不嫁了么?” 春桃听了,苦笑道:“青茗你是知道我的,对世间男儿,早就断了这个念头了,所以,我是不会离开小姐,不会嫁人的!” 段青茗知道春桃和杜青鸾的感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是说道:“我想,杜姨妈一定也想你幸福的……再说,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春桃似乎微微地怔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脸上出现一种沉重的、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半晌,她忽然苦笑起来:“我自己的生活?我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小姐了——替她分忧,替她解难,为她欢乐为她愁。至于我自己……只要小姐开心,我就跟着幸福了!” 段青茗知道自己没法子打开春桃的心结,亦可以说,她没有办法扭转春桃的想法。就如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梦想,你既不能轻易打破,也不能强行将他破灭。 段青茗拍拍春桃的手,笑道:“好了,这府里就要办喜事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多愁善感……说吧,春桃姑姑,你这一大早的来找我,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春桃听了,凝眉说道:“青茗,我今天来,是因为丁府!” 丁府? 那可不是丁柔的娘家,三年前已经迁出京城的丁府么? 段青茗倒不是一提到丁府就有气,只不过也没有多少欢喜的成分,要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从夫人丁柔去世之后,丁府那些所谓的亲人们就彻底和段府断了来往,莫说是关心一下这一对尚未长大的段家姐弟了,就是一句问候都不曾有过,所以,有很多时候,段青茗都似乎忘记了在这个世上,她还有着丁府的这一门亲戚! 而且,丁府既然不打算和段府来往,那么,在段正准备这个当儿,丁府来凑什么热闹呢? 是想趁火打劫,还是想倒打一耙呢? 段青茗皱皱眉,说道:“姑姑的意思是说,丁府里来人了?” 春桃点点头,说道:“是的,小姐要和姑爷成亲的消息,早在决定的第二日,就已经告知了丁府,可对方一直沉默着,直到前两天,才令人投帖,说是丁府的二夫人和二老爷即将拜访你爹,商量小姐和姑爷成亲之事!” 段青茗听了,点点头,说道:“在我爹和杜姨妈成亲的前两天才出现,这丁府可见来者不善啊!” 春桃听了段青茗有些波澜不惊的话,顿时有些奇怪。要知道,娘舅,娘舅,舅就是娘,就是最亲的长辈,可听段青茗的语气,疏漠至极,冷淡至极,似乎,这话里话外说的,并不是她的娘舅,而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陌路闲人。 春桃握紧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青茗拂然不悦地说道:“姑姑又不是外人,再者,撇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说,你我相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姑姑在我的面前,还是诸多顾忌呢?” 春桃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你是个好姑娘!” 青茗微微冷笑了一下。她段青茗从来都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姑娘,上一辈子的时候,她为了帮那个狼心狗肺的白远皓扫除障碍,可以说是坏事做尽,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以至于后来恶梦频频,精神恍惚,最后,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的丑恶面容起来!。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丁府即将来人之谁搞的鬼? 虽然,上一世已了,白夫人和姨娘都是罪有应得,可她段青茗呢?背负着人命,背负着那多么人的恩怨,就真的没有一点错么?、 如果说,上一世的错,她还可以推到白远皓和段玉兰的身上的话。也可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的话。那么,今世呢? 这一世重生以来,她段青茗同样带着血仇,带着强烈的恨意。而且,这一世,她为了维护她想维护的,她为了段誉,甚至为了这个家,也曾做下了不少违背自己本意的事情。那些事情,虽然算不上丧尽天良,可也绝对说不上是光明磊落! 更重要的是,这一世,段青茗为了对付刘蓉母女,虽说是无奈,虽然是报仇,可同样的也是机关算尽,手段百出——这样一个可以算是手段阴毒的自己,甚至连个“好人”都算不上的自己,又何来的“好姑娘”一说呢? 所以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段青茗从来都不以“好姑娘”自诩,更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只是依照本心,竭力保护一切对她好的人。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笑了一下,苍凉而且落寞——如果母亲在世,她便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自然会有一颗纯善的心。可是,这个天下,从来不以善良为美德,而是将她生行地推进了罪恶的染坊。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个五颜六色的自己! 春桃并没有注意到段青茗的脸色,她半侧着头,继续说道:“放下私情不说,丁府毕竟是你的娘舅,也是你母亲最亲的一家子,所以,小姐让我告诉你,你不用顾忌着她的,有什么事,什么话,你和你爹决定就是了!” 段青茗其实也猜出来了。这丁府这个时候出现,无非是想扬一下威风,又或者说,拿丁柔的嫁妆说事儿。而这些,明显的,杜青鸾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让春桃传出这样的话来。 丁柔的嫁妆,段誉早就拿了回来,现在,尽数在段青茗的手里,且不说这些东西杜青鸾不稀罕,也不会占据,只说若是段青茗不拼命活下来的话,这些嫁妆即使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眼睛,她朝春桃说道:“姑姑尽管回去告诉姨妈,我段青茗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丁府既来,即是我段府的客人,若是她们恭恭敬敬的,大家都有个好台阶下。若是她们想借机闹事,让我段府不睦的话,她们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春桃握紧了段青茗的手,感动地说道:“小姐若是听了这话,怕又要流眼泪了!” 段青茗睁开眼睛,望着春桃,说道:“我知道,姑姑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丁府如此疏漠,我要告诉姑姑的是,在杜姨妈没有出现之前,我姐弟年纪尚小,不明世理,均被刘蓉欺压陷害,多次九死一生。那个时候,丁府在哪里?若真是血亲,当雪中送炭,而非听信他人的馋言,学人落井下石!” 丁府在遥远的宁州府,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段府的事情的,现在,他们突然前来,说什么主持公道,那么,一定是听了某个人的信,又或者说是被人唆摆所致。 这样的亲戚,不闹事便罢,若是闹起事来的话,段青茗也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春桃忽然想到段青茗之前的遭遇,还有她入府的这一段时间以来所听到段青茗以及段誉以前的处境,不由地心中恻然——试想一下,一个几岁大的孩童,最先学会的不是如享受家庭和父母的温暖,而是要竭力地保护自己,甚至保护自己年幼的弟弟不被迫害,不得不说,这样的段青茗,让春桃的心里,显得十分的难受。 她想了想,说道:“说实话,青茗,小姐为了这事,一直心怀内疚!”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姑姑其实不用介怀,这些事早就过去了!我也差不多忘记了。我只想着,等杜姨妈过门之后,我们一家人能和和气气,最好,杜姨妈能马上帮我生个小弟弟出来!” 春桃一听,脸立即红了,她轻轻地朝段青茗“呸”了一口,说道:“一个大姑娘家,也不知道‘丑’字怎么写,还什么小弟弟,小弟弟的!” 段青茗“嘻嘻”一笑:“我想要多个小弟弟,难道错了么?” 春桃收住笑,忽然感慨万端地说道:“看来,心病还要心药医啊,小姐的病,我帮她医了十来年,都不见有任何起色,再加上她讳疾忌医的,所以一直时好是坏,渐渐沉重,以致于差点儿病入膏盲了。可是,这姑爷一说要娶她,她的病,立刻就好了七分了!” 段青茗笑笑,说道:“杜姨妈一生孤苦,也需要疼爱她的人儿,说实话,我也是真心替她高兴的!” 春桃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大堆事儿摆着呢。她的话既然已经带到了,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春桃忽然朝段青茗说道:“对了,青茗,月葭那个丫头我临时抽调了去帮我的手,等过了这几天,我就还给你罢!” 段青茗点头,说道:“姑姑就先留着月葭在你那里吧……这一段时间我还寻思着,这丫头受的教训也差不多够了,还想趁着我爹大喜的时候把她调回来呢,想不到,姑姑的倒比我快了一步!” 春桃笑笑,说道:“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方便出手。那天我刚好经过容嬷嬷的院子,看到月葭正在洗刷,于是,就以缺少人手的借口,将她调了过来!呵呵!” 段青茗自然知道,春桃能出手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而月葭也绝对不会是在洗洗刷刷那么简单。只不过,有些话看透不说透也就是了,再者,月葭那个丫头,是要受一些教训才会长大的,这一点儿,段青茗倒是下了狠心的! 春桃继续说道:“起先,我只想留她帮帮手而已,可没想到的是,那个丫头能干得让我吃惊,而且,还让人省心急了,青茗你都不知道,但凡交给月葭的事情,不但快而且迅速,还真没有办不成的……” 段青茗笑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啊,那个丫头能干不假,可性子鲁莽也是有的,受了这一次的教训,自然知道了轻重缓急了!” 春桃摇摇头,说道:“说实话,青茗,若她不是你的人,我真的不想放她走了!这样能干的丫头,若是留在身边的话,你说说,得多省心啊!” 段青茗一听,抿嘴而笑道:“春桃姑姑若不嫌月葭顽劣的话,你就留着吧,哪一天,那个淘气的丫头又再惹了祸的话,你尽管重重的罚也就是了!” 春桃又摇摇头,笑道:“不行啊,这丫头虽然犯了错,可还是大小姐的大丫头呢,以后可是青茗你的左膀右臂呢,我怎么好将她据为己有呢?怕主子若是知道了,又会训我一顿呢!” 春桃一边说,人已经走出了屋外,她朝段青茗摆摆手,笑道:“好了,青茗,我要去忙了,你也赶快回去吧,若有什么帮忙的话,我会叫人通知你的!” 段青茗也知道,春桃事情多,也就没有留她了,只是挥挥手,让秋宁送她出门去了!春桃匆匆忙忙地走了,段青茗转过身子,准备回屋! 然而,她刚刚回过头来,就看到夏草儿一脸的兴奋,一对大大的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芒,看到段青茗转头,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春桃姑姑的意思,是不是说月葭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没有心眼的夏草儿 夏草儿和月葭的关系很好,她一直都为月葭的事情打抱不平。此时,听到月葭即将回来的消息,自然是兴奋不已! 自然了,这兴奋之中,还有同情的味道,因为,夏草儿可没忘记,这一段时间,她每次看到月葭,都会看到月葭的身上新添的伤痕,以及日渐消瘦的小脸。这些,都让夏草儿既心痛又急切。可偏偏段青茗那里,没有人敢去讲情,所以,夏草儿和秋宁只能在闲的时候,力所能及地帮月葭一些忙,或者将段青茗赏赐的东西带一些给她,好让这个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傻事的丫头,不要雪上加霜! 可是,段青茗这一段时间帮着春桃管家,事情原本就多,而秋宁和夏草儿自然经常帮忙,所以,也忙得脚不停地!后来,两个人渐渐没有时间再去看月葭,所以,更是时常担心她的处境。现在,月葭就要回来了,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夏草儿怎么会不开心呢? 更重要的是,月葭这一段时间不在,原本三个人做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两个。再加上段青茗也没有升多个一等丫头来帮手。所以,这院子里的事情,再加上段青茗不时派的外务,还是只有秋宁和夏草儿在管着,帮着,忙着。 不得不说的是,一下子少了一个人手,可忙坏了秋宁和夏草儿。现在,听说月葭不在容嬷嬷那里受罪,夏草儿开心极了,再想起月葭就要回来,自己也不用那么忙了,夏草儿更是开心! 原本,夏草儿是一脸的期待,想听听段青茗给一个一锤定音的答案的。可不料想的是,段青茗只是看了一眼兴奋得眼睛发亮的夏草儿,只淡淡地说道:“月葭自然是要回来的。可夏草儿你别想着月葭一回来,你就可以偷懒才是啊!我可得告诉你,即使月葭回来了,你要做的事还一点都没少……若是你重蹈了月葭的覆辙,下场也会和她一样!” 夏草儿听了,脸一红,原本带笑的小脸立时耷拉下来了!她垂头丧气地说道:“小姐教训的话,奴婢听到了,奴婢不敢偷懒,也不敢鲁莽!” 话虽这样说,可夏草儿的心里哪里脾气呢?她扁起小嘴,低声嘟囔道:“这都哪跟哪嘛,奴婢只是问问月葭什么时候回来,哪里有偷懒了……更何况,奴婢可是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说实话,夏草儿有些丧气!月葭是有错,不应该威胁段玉兰,可是,这一段时间苦也受了,打也挨了,饿也饿了,难道说,小姐真的不担心么? 不知道段青茗究竟有没有听到夏草儿的喃喃自语,反正,她话一说完,转身回了屋子,再不理夏草儿了! 屋门外,只剩下苦瓜脸一般的夏草儿,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应该跟着段青茗进屋好,还是在这原地站岗的好! 秋宁送完春桃,也转了回来,她走到门口,一看到夏草儿一脸的尴尬的样子,不觉有些奇怪,可秋宁是个聪明的丫头,想到春桃和段青茗的方才对话,心里明白了几分。她碰了一下夏草儿,悄声问道:“夏草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夏草儿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自嘲地说道:“呵呵……我啊,一不小心,碰到小姐的逆鳞了!” 碰到了段青茗的逆鳞,自然是指得罪了段青茗了。 秋宁一听,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夏草儿姐姐一定是问月葭什么时候回来。小姐的答案不是夏草儿姐姐想要的,所以,姐姐就以为在小姐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了,是不是这样的?” 夏草儿莫名其妙地望着秋宁,有些纳闷地说道:“哎,我说秋宁,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宁摇了摇头,有些哑然失笑:“姐姐你还没说错,你这真是碰到小姐的逆鳞了……” 夏草儿听了,有些憋闷地看着秋宁,她闷闷地说道:“可是,我也没有替月葭说话啊!我只是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而已……难道说,这样都错了?” 难不甩,月葭什么时候变成了不能数,不能动的二百钱了?提不得,动不得,说不得了? 秋宁将夏草儿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姐姐你没有替月葭说话……可是,夏草儿姐姐,你要想想啊,这月葭是因为触犯了二小姐才被罚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回来,二小姐会怎么想?府里其他的人会怎么想?在这个时候,虽然有春桃姑姑帮手,可小姐也不好显得太开心的样子啊,因为若这样的话,别人会说她有私心的!” 要知道,人言可畏。流言伤人。段青茗担心的一点都没有错。而他日,一旦话柄的话,可就真的麻烦了! 夏草儿一听,恍然大悟地说道:“秋宁,还是你想得周到啊……我现在知道小姐为什么一开口就训我了!” 怪不得夏草儿一提月葭,段青茗就说什么“你以后做错事,和她一样!”这明摆着是在告诫夏草儿,月葭的事,只能看着,听着,不能总是提呢! 秋宁看着夏草儿瞬间垂头丧气的样子,微微地笑了笑。 要说这个夏草儿啊,人可真的是好,自从她和月葭进这院子的第一天,就没和她们见外过。更重要的是,夏草从来都不会以老人的身份,来欺压这些新来的丫头,还时常的开导她们,事无巨细的替她们着想! 更重要的是,夏草儿的心思很简单! 这个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的丫头,什么能干的事情都做完了,可唯独这心眼,似乎一直都是直的,若是碰到了自己信任的人,更是连个弯都很少转过来。更别提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了!看来,小姐对手下的人的宠爱,还真的十足十的呢! 想了想,秋宁又说道:“还有啊,夏草儿姐姐,你以后别老在小姐的面前提月葭的事情了……过了府里的这次喜事啊,我估摸着,月葭还要在春桃姑姑那里呆多一些时间,然后,春桃姑姑才会找个借口放月葭回来的。所以,这些事,我们做奴婢的,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当不知道算了!” 夏草儿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嗯,谢谢秋宁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两个小丫头说着,就走到一旁,忙别的去了。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段青茗站在窗前,将两个丫头的悄悄话全部都听在耳里! 这个秋宁,居然能揣摩出主子的意思,然后想到以后的事情,这样的丫头,还真的不简单。相对之下,夏草儿似乎就显得单纯多了。 可段青茗知道,夏草儿的单纯,就只表现在对自己,以及她所信任的人身上,换言之,若是在其他的人或者事情上面,夏草儿一定会想多一层的! 再想起月葭,的确如秋宁所言,段青茗是准备将她留在春桃的身边留多一段时间的。毕竟,上次的事情才刚过,若是这么快招了月葭回来的话,还真的会招人话柄! 只不过,春桃刚刚也暗示过了,不会这么快让月葭回来,而交给她许多事情的原因则是,春桃正在培养月葭的能力,希望他日,她同样可以独当一面,为段青茗分忧解难! 这件事,段青茗相信,这件事,一定并非春桃的本意,肯定是杜青鸾曾经暗中授意春桃这样做来告诉段青茗的。毕竟,于这件事来讲,杜青鸾可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她既不好插手,也根本没有想过插手。 第七百三十九章锦绣公主之约之再见玉萝 第七百三十九章 锦绣公主之约之准备订亲? 而且,严格说来,这也是杜青鸾在间接地帮段青茗和向段青茗的另类示好。因为,这既是在帮段青茗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更在帮她留意和调教她身边所有的人手。 因为,以段青茗的身份,他日是要嫁于他人做正室的,正室的手里,通常掌管着一府的中馈。这样的家长位置,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奴婢的。可以说,任何一个中持中馈的正室夫人,若没有一帮忠心的丫头和下人的话,还真的是令行不止,寸步难行的! 而杜青鸾的用心自然是好的,她是在暗示段青茗放心。只要她嫁入段府,无论对待段誉还是段青茗,都会推心置腹,绝对不会有半分的外心!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如果说,这重生之后,她有什么最值得欣慰的事情的话,那么,就是段誉的成长,还有杜青鸾的入主段府! 看来,以后段府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越过越好的!呵呵……原来,这世上最简单的幸福,就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幸福,然后,自己感同身受! 段青茗的脸上,原本一直带着笑的,可猛然间,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神情一转,原本洁白无暇的小脸上,又再一次浮起了一片阴霾—— 对了,丁府,丁府! 是啊,丁府已经出了京城,而且距离京城如此遥远,怎么会这么快就得知段正又要续娶杜青鸾的事情呢? 当然了,这件事也可能有一个解释,就是段正已经提前知会了丁府,派人送了信给丁府的人,说明了这件事。可是,丁府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拜访呢? 按照道理来说,这丁府的人,只会附上一张恭贺的书信,然后让人带一份贺礼就罢休的啊! 这并非段青茗觉得丁府的人亲情淡漠,而是因为,段青茗可清楚地刻,在上一世的时候,自己嫁人,刘蓉被段正扶为正室。那个时候,段正也曾经修书去丁府之中,告知一切的原委,当日里,丁府可并没有人出现,只不过附帖一张,表示庆贺而已! 可今生呢?为什么她们会亲自叫人过来段府呢? 段青茗忽然冷笑起来——看来,这其中,还真的有某些人的功劳呢! 只不过,如此也好。 违睽十余年,段青茗又再一次看到了自己母亲娘家的亲人,亦同样是相隔十余年,她有机会再一次的,看看那些人,究竟还是不是和上一世一样的嘴脸?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握紧了手心——只希望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你们不要过分为难段府,那么,我必定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与你们同席言欢,可无论是谁,若想要破坏段正和杜青鸾的联姻,又或者是想从中做什么手脚的话,那段青茗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想法全部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但愿,你你们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出来! 段青茗计议方定,准备起身,忽然,她猛地想起了一个已经被自己忽略了数日的刘蓉—— 呵呵,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被彻底冷落的刘蓉,过得是否开心,是否自在呢?而段青茗更想知道的是,刘蓉在听到丁府即将来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呵呵,刘蓉,若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话,那么,我一定第一个,亲手推你进地狱! 说起刘蓉,段青茗倒来了兴趣——嗯,俗话说得好,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过去看看她吧?想到这里,段青茗朝屋外唤了一句:“夏草儿。” 夏草儿应了一声,随即应声推门走了进来。她盈盈地站在段青茗的面前,问段青茗有什么吩咐。 段青茗还是淡淡地笑着,眼神却略微有些冷,她望着夏草儿,忽然用奇怪的语调说道:“夏草儿,走,你陪我看看刘姨娘去!” 夏草儿先是诧异,随即释然,她的眼里,闪出雀跃的光芒,点头道:“是啊,小姐,您若再不去看看刘姨娘的话,她一定会觉得很闷的!” 段青茗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儿,忽然淡淡一笑:“若真那样的话,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但凡有罪过的事情,段青茗是断断不会做的,就如对待刘蓉一般,她一定会做到公公道道,不会让任何人挑出任何的瑕疵出来的! 段青茗进屋去,又换了一件衣裳出来。然后,她吩咐秋宁看好门儿,就带上夏草儿,朝刘蓉所幽禁的院子走去! 刘蓉,你既然那么想让丁府的人来我段府,我若不遂了你的心愿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既然,你是个喜欢做梦的人,那么,这一次,我就要让你看到,梦的彻底的幻灭! 而且,这府里,从今以后,就只剩下段府一门,和刘蓉这个外人再没有半分的关系,看来,是时候要帮刘蓉移个地方,不要再在这府里兴风作浪了! 嗯,那就等府中的喜事一过,就帮刘蓉再挪一次窝吧? ……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带着夏草儿一起坐上马车,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令段青茗奇怪的是,今日居然没有段玉兰的份儿,而段玉兰的表现,也是非常的反常,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既不过问,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兴趣。 虽然,段玉兰的举止非常的反常,可段青茗实在没有心情去关心一个只会陷害自己的妹妹,所以,她一大早的收拾之后,就进了宫了。 锦绣公主宴客的地方,还是在她的宫殿之中。当段青茗来的时候,那些名门闺秀们已经来了不少。此时,正围着锦绣公主说着不少奉称的话,段青茗隐约听到,那些女子,似乎在向锦绣公主道什么喜! 可锦绣公主会有什么喜事呢?不得不说,这件事,段青茗还真的想不清楚,只不过,她关心的,也不是这些,所以,只是款款上前,向锦绣公主问了个安,就准备退到一边去了! 今日的锦绣公主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她望着段青茗,居然难得地没有横眉竖目,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哟,青茗来了?快坐,快坐!” 段青茗诧异锦绣公主的态度,内心也更加警惕起来,她看着一侧的宫女在锦绣公主的授意之下准备来扶自己,连忙身子一闪,灵敏地闪开了。然后,便规规矩矩地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下,一动也不动了! 段青茗借着喝茶的当儿,淡淡地朝周围看了一眼,这些女子们,大多都是京城之中的贵女,而且,全部都是嫡女的身份。于是,段青茗猜想,今日里,锦绣公主可能遇到了什么喜事,想在众女之中炫耀一番,所以,就全部只请了嫡女,而没有预庶女们的份儿了! 四周那些嫡女们自然知道锦绣公主的份量,所以,大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锦绣公主的身上。甚至,段青茗走过去,坐下来,身边的那些女子们,都只是冲她点一下头,便全部都和锦绣公主搭讪去了! 杨思琪和锦绣公主关系非同一般,自然坐在锦绣公主侧边一些的位置,可今日里,段青茗灵敏地注意到,杨思琪的眼神有些涣散,非常的心不在焉。 看到段青茗望向了自己,杨思琪有些别扭地转开了眼神,似乎,她并不想和段青茗有任何的交集。 正在这时,一个充满喜悦的声音飘进了段青茗的耳里:“哎呀,公主即将许亲,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的啊!您说说,这刘府的公子,怎么会如此有福气的,被我们天下无双的公主给看中了呢?” 第七百四十章 阿植和阿洪【一】 段青茗微微地哂了一下,随即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不再和杨思琪对视。 场上的讨论还在继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非常的热闹。只听另外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呵呵,刘府的公子啊,听说人才不错的样子……可是,她真的能配得起我们的公主么?要知道,他只是一个乡野出来的……” 那个女孩子的话说到此处,忽然戛然而止!似乎,她被什么人提醒了,不要说得罪锦绣公主的话! 而那个女孩儿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她被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朝着锦绣公主的方向深深地一揖,颤声地朝锦绣公主道歉说道:“不好意思,公主,臣女不是那个意思!” 原本是公主的家宴,大家随意十分,可现在,这个女子居然连朝里的敬语都用上了,可见她的心里,是如何的紧张和害怕! 而那个红衣的女子,原是御史植府的小姐,虽然是嫡出,可因为夫人是继室,所以并不十分得宠,所以,若是她因为得罪了锦绣公主,而给府里带来灾难的话,那么,她的以后可就真的堪忧了! 要知道,锦绣公主的跋扈和狠毒大家有目共睹,若是有谁得到了她,即便她不能明言恶惩,可这背地里的阴谋陷害,却是绝对不会少的。 这下,整个空间都沉默下来,大家都有些紧张地望向了高坐之上的锦衣公主,似乎想知道这个公主,在面对这样的冒犯时,会做怎样的反应。 众所周知,刘渊的母亲是刘直的原配妻子,可刘直进了京城之后,又再娶了牛氏为妻,所以,刘渊在没有认亲之前,则一直在乡间长大。所以,现在的刘渊,在大家的心里,虽然贵为丞相之子,可在暗地里,却不免要被这些最是讲究出身门第的贵族小姐们说上一番闲话。 而锦绣公主,则是一个最讲究出身门第之人,向来不与庶女同坐亦不与白丁共论,现在,居然要许亲于一个乡野之间长大的男子,难道说,她的心里,就不会有不悦之感么? 因不悦而生恨,因小小的瑕疵而小题大做,不向来都是锦绣公主的惯例么?在有人望向那位御史府的植小姐时,眼神之中,不由地带上了兴灾乐祸的神情。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垂下头去,却没有准备蹚这趟浑水。一则,她和这位植府小姐不熟,若是强出头的帮忙,人家未必领情。 二则,锦绣公主一直以来都针对自己,若是段青茗出头,可能会越帮越忙,严重者,可能会给锦绣公主一个借口——一个借机对付自己的借口。 所以,这件事,段青茗若是出面,则是百害而无一利。而她不出面,也未必会真出什么事情。因为,锦绣公主虽然狠毒,可是,却是真心喜欢刘渊,自然不会在乎刘渊的出身。所以,这个植府小姐,自然不会有得罪锦绣公主之嫌,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锦绣公主并没有打算帮那位植府小姐,可是,在看到她惶惶不可终日的眼神之时,不由地朝着那位植府小姐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就好,不会有事的。 那位植府小姐看了段青茗的眼神,微微地愣了一下。显然,她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明白了段青茗的意思,可是否真如段青茗所料,那位植小姐显然不信! 在大家紧张的等待之中,锦绣公主的眼神微微地眯了一下。只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看她的样子,居然并不生气,只是挥了挥手,心平气和地说道:“是啊,阿植说得没错,本宫知道,刘公子是被母亲教导长大的,也真算是乡野之间长大的。可是,他的人虽然长在乡野,却非常的有志气,而且努力进取,坚持不懈。父皇最是赞赏有志气的男儿,还说只要我一及笈,就立马为我们赐婚!” 段青茗听了锦绣公主的话,不由在心内沉了一下! 虽然,段青茗一听,就知道锦绣公主所指的就是刘渊,可此时,听到锦绣公主坦白,她还是狠狠地呆了一下! 刘渊呢?他的意思怎样?他愿意娶锦绣公主么? 要知道,锦绣公主虽然嚣张跋扈。可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所代表着的,就是皇室的体面和大夏的体面,所以,若是捕风捉影的话,她是断不敢在众人面前说的。 而锦绣公主这话,可以说是传递了两个信息。一,刘渊已经答应娶她。二,帝王也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再看锦绣公主一脸娇羞的样子,段青茗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个锦绣公主,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迫使刘渊屈服的呢? 有那么一瞬间,段青茗甚至迫切地想要看到刘渊,她想知道的是,这个刘渊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了锦绣公主的婚事? 锦绣公主的视线,一直都没有往段青茗的身上落。她的神情,更象是一个稳操胜券的得胜者,既不屑注意段青茗的表情,更不想和她有半点的交集。 看到锦绣公主不怪自己,那位阿植小姐顿时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附合着锦绣公主的话,说了一番刘渊的好,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趁着大家都休息,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来到了段青茗的面前。 阿植的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五官长得很是爽朗清澈,爪子脸,大眼睛,浓眉毛,五官洁白,非常的漂亮,引人注目的漂亮。乍一看,居然有些类似薛凝兰的爽朗英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性子直爽的姑娘。 那位阿植往段青茗的面前一站,说道:“我叫阿植,刚才,谢谢你了!” 段青茗对这位不做作,不忸怩的阿植顿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她微微一笑,说道:“阿植你好,我叫段青茗,只不过,你不用谢我的……因为,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阿植的眸子里,浮过一抹诧异的光芒,然而很快地,她微微耸耸肩膀,说道:“是你觉得你什么都没有做而已,可对我于来说,刚刚那一下子,我怕得要死了,你一个鼓励的眼神,已经胜过了无数!”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位阿植小姐的个性,和薛凝兰还真象啊! 阿植继续说道:“你叫段青茗我知道,锦绣公主一直针对你我也知道,上一次,锦绣公主针对你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可是,我并没有帮你。你年纪比我小,可是却比我勇敢,所以,这一次,你帮了我,我很感激……” 阿植朝段青茗伸出手来,直爽地说道:“以后,你就叫我做阿植,我就叫你做青茗……现在,让我们做一对好朋友吧?” 段青茗一笑,说道:“好。” 说着,段青茗握紧了阿植的手,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植有些疑惑地说道:“青茗,我其实很奇怪的,为什么锦绣公主不怪我呢……要是在平日里,今天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呢!” 段青茗朝四周看了一下,低声说道:“阿植,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你想想啊,这锦绣公主是真心喜欢那位刘公子的,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出身乡野之类的少年生活,再者,无论刘公子是哪里长大的,他是丞相府公子的事实都没法改变,所以,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出身问题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阿植和阿洪【二】 说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呢,阿植,你没听锦绣公主说了么?陛下已经允婚,并答应亲口为两人赐婚,你想想啊,帝王金口一开,还有谁敢质疑刘公子的身份的?” 太多的话,段青茗是没法子说的,所以,她只有和阿植分析一下锦绣公主的心态,开导于她。 阿植一听,长长地吁了口气,随即,她有些后怕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哎,为什么这些事情我都想不到呢?甚至还要青茗你来提醒我才能明白……你看看,我这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啊?为什么你的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和我的不一样呢?” 段青茗笑着拉起阿植的手,笑道:“我还很佩服你的胆量呢,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 阿植听了,脸一红,说道:“这还不是怪阿红啦,她怂恿我说的!” 阿植的话一落音,耳边,就飘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哟,阿植,你这是在身这位美丽的小姐告我的状么?” 阿植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说,这不是你害我的么?” 只听那个声音笑道:“好好好,我就是坏人,专门害你行不行啊……这次,是我的错,干脆的,你拿我的头顶罪就是了!” 随着声音,一位紫衣丽人袅袅婷婷地上前,看到段青茗,那个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你好,我叫阿洪,请问你怎么称呼?” 段青茗笑道:“阿洪你好,我叫段青茗,你叫我青茗就好了!” 那位紫衣丽人长着一张秀致的五官,精巧的瓜子脸,一对水晶似的眼眸,最难得的是,她的眼神之中,散发着温柔的光芒。让人看了,十分的舒服。 很显然,这个阿洪是一个和阿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一个爽直大方,一个内敛温柔,这样的一对朋友在一起,才能有大家所说的互补! 听了段青茗的话,那位紫衣丽人脸现诧异,然而,很快地,她就笑着伸出手来,笑道:“认识你很高兴!” 阿植却是将段青茗的手一拦,怒道:“青茗,她就是个坏人……来,咱们不要和坏人说话!” 阿洪听了,不由又是一笑,说道:“阿植,你这样对我,我很伤心的啊!” 虽然嘴里说着伤心,可是,阿洪的脸上,却连一点伤心的神情都没有,她微微侧了侧头,说道:“刚才的那个情形,一如青茗所言,锦绣公主根本就不会怪你……你也知道,她一向都不喜欢我,再加上上次丝萝的事情……” 话这到这里,戛然而止,阿洪脸上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僵住了,微微顿了顿,她强笑道:“所以,我若是贸贸然的上前去帮你说情,少不得,还真是越帮越忙的了!” 阿洪说着,不由看了段青茗一眼,笑道:“青茗难道不是这样想的么?” 段青茗的眸子里也略现惊异。她微微一笑,坦诚地说道:“是啊,锦绣公主因为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敢上去说话!” 段青茗的坦诚,令阿洪又是一笑,很显然的,她对段青茗也比之初见,更多出了几分赞赏和好感! 阿植却是扭了扭身子,一副肯定不会原谅阿洪的样子,说道:“哼……你可真是事后神军师,这样解释的话都能说出来。少不得,青茗还给了个眼神表示安慰,可你,什么表示都没有!” 阿洪听了,不由地苦笑起来:“阿植,青茗的方向正对准你啊,锦绣公主看不到,可我就坐在锦绣公主对面,一有什么动作,她可不看得清清楚楚了?你想一下啊,在那种情况下,若是我有什么动作,会不会越帮越忙啊?” 阿植想了想,似乎觉得阿洪的话有理,也就不和她追究了,再回过头来,阿植看了一眼段青茗,朝阿洪说道:“哼,就你能说,好吧,我说不过你,算你吧……只不过,青茗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你的,再加上她年纪还小,脸皮也薄,所以,你不能象欺负我那样欺负她!” 一句话,阿植居然把段青茗规划到自己的营地去了。 看着阿植摆出一副护犊子的样子,阿洪不由地苦笑道:“阿植,你还真小看青茗了……怕我两人加起来,都及不上她两个人聪明……你可别忘记了,这一次,你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紧张得要死,可上一次,她居然敢和锦绣公主对着干……” 阿植一听,不由地睁大眼睛,说道:“青茗,你真有这么厉害?” 要知道,上一次段青茗进宫的时候,阿植因为有事半路退席,所以,后面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看到,此时一听阿洪一说,她倒真的惊奇起来了! 段青茗一听,苦笑起来了:“阿植,你别听阿洪乱说了,我哪有那么厉害?至于上一次嘛,还不是被赶鸭子上架嘛,但凡有一点办法,谁愿意被放到火上烤啊?” 想到上一次的事,段青茗忽然想到了许多,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笑了笑,朝左右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站得这么久了,阿植你没看阿洪都有些累了么?” 那个阿洪,虽然天生丽质,可一看,就是个身子底不好的人。站了这么许久,看她的样子,似乎就要支撑不住了。 段青茗一说,阿植似乎才明白过来,她连忙拉了段青茗就走,口里却叫道:“阿洪,你快些坐着吧,要不,你再晕了,我可不会管你了!” 阿洪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她苦笑道:“好好,什么都怪我,这行了不?” 说话间,阿洪却是迈着步子跟在两人的身后,慢慢地向前走去,在她转身的瞬间,段青茗机敏地察觉到,阿洪用帕子拭了拭唇,然后,悄悄地握成了团,放进了袖口里!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这个阿洪,似乎身上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虽然不会危及生命,可民,健康却从此和她无缘了! 段青茗很想问问阿洪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她所提到的丝萝……可是,两个人不过是初次见面,什么交情都谈不上,如此冒昧的去问她好象与理不合。再说了,大家后宅里,谁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有些事,不是你知道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你即便知道了,都根本没有办法帮忙半分。 忽然,身后的人群之中,传来了喧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锦绣,今日你宴客,我带玉萝过来看看!” 锦绣? 玉萝? 这两位都是公主,在大夏王朝,能直呼其名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而那个声音,又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段青茗即便想忽略,都根本没有办法。 因为,那个声音,居然是属于炎凌宇的! 是的,炎凌宇来了。 段青茗还没有转身,就听到一侧的阿洪淡淡地说道:“三殿下来了……听说,他即将和那个玉萝公主订婚!” 阿洪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件根本就事不关己的陌路闲闻,段青茗听了,身子却是一抖,却没有说话。 一侧,阿植的声音飘了过来,居然有些忿忿:“那个异邦的玉萝公主人长得不漂亮,又不够温柔,凭什么要嫁给三皇子殿下?” 阿洪侧过头去,淡淡地看了一眼阿植,冷冷地,却也淡淡地说道:“就凭人家是公主啊……” 阿植一听,一张原本写满鄙夷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第七百四十二章 炎凌宇来了? 是的,玉萝公主是一国的公主。就只为了这一个理由,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炎凌宇的身边,而自己,或者是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这样的资格! 可就是这样的资格,更加令阿植嗤之以鼻——哼,不就是一位蛮夷的公主么?就象以前的那位丝萝公主一般,刚刚来的时候,不一样的神气无比么?可是,在这宫里,才呆了多久的时间啊,居然香消玉殒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阿植是绝对不敢向阿洪说的,因为,她若是说了的话,阿洪怕会更加生气,会大骂她一顿都不为过了! 因为,那个客死在大夏皇宫里的丝萝公主,早就成了这些人的禁忌,既不能随便提出,更不能好奇追问——而阿洪,却是那一场惨剧少见的见闻者之一,可是,她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大得常人无法想像的! 阿植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明白了阿洪的话里所指——阿洪表面是指责自己,其实暗地里,何尝不是阿洪在提醒她自己呢? 身后,已经欢声雷动,阿洪的声音,穿透这层层洪流,直达段青茗的耳边:“阿植我警告你,三殿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快些把你那些小小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了!” 阿植居然喜欢炎凌宇么? 段青茗不由地怔,正要转过头去看,只听阿洪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耳边,阿植有些不情愿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好了,阿洪,你不要急啦,我知道,三殿下不是我可以肖想的……可是,我大夏优秀的女儿多得是啊,他为什么要娶一个蛮夷的公主为妃呢……我不服!” 阿洪一边咳嗽,一边低声说道:“身在皇家,自然是身不由己的……咳咳……身份越是显贵,难言之隐就更加的多,阿植你其实不知道,相比起三殿下来说,你已经很幸福!” 段青茗转过头去,正看到阿洪一脸的落寞和萧瑟,似乎,她所说的,不是什么炎凌宇,而根本就是自己一般! 段青茗望着这位阿洪的侧脸,忽然知道她是谁了! 她居然是洪都王府的郡主,那位风华绝代的洪王妃的嫡小姐,也就是帝王亲封的洪都郡主洪未央! 关于这个洪未央,段青茗曾经听过她的许多传说。就因为洪都郡主是大夏为数不多的异性王之一所以,又向来远居边陲,手握众兵,所以,帝王对他的忌惮可说是无孔不入!所幸的是,洪都王爷一向忠心耿耿,几百年来,并未有一个恃功而傲,更不曾做出什么背叛朝廷之事,可即便是这样,洪都王爷的家眷都被扣留京城,不曾团聚。 而关于这个洪都郡主如此出名的原因则在于,帝王曾经赐婚于她,她不愿意,居然自己服下毒药,然后自杀身亡。 上一世的时候,段青茗足不出户,自然没办法结识这位洪都郡主,可现在看来,这位洪都郡主的无奈,却令她想起了前生的种种。 洪未央望着段青茗,苦笑道:“青茗,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么?” 段青茗微微敛了敛容,说道:“臣女段青茗,见过未央郡主!” 洪未央苦笑道:“青茗,你真要如此见外?” 段青茗答道:“礼不可废!” 洪未央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未央,你怎么在这里?” 洪未央抬起头来,正触到一双美绝天人的眸子,他微微低头头,略微关切的眼神,令洪未央的心里,有片刻的晕眩。,然而,洪未央很快转过了眼神,她朝那位美绝天人的三皇子一笑,说道:“三殿下好,未央是来参加锦绣公主的家宴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三殿下!” 耳边,炎凌宇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仔细一听,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未央,你见外了……你别忘记了,以前,你都是跟着锦纶,一起叫我做三哥哥的!” 洪未央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很快轻声回答道:“锦纶公主……那是未央年少不懂事……” 炎凌宇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眼看着洪未央又再咳嗽起来,他连忙说道:“未央,你身子不好,快些休息去吧,不要站在这里!” 洪未央终于抬起眸子,飞快地看了炎凌宇一眼,淡淡地说道:“三……殿下,你瘦了!可要多注意身体!” 准备转身的炎凌宇忽然顿住了,他轻声说道:“未央,除了你和绵纶,再没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洪未央的眼泪突然涌出眼眶! 年少的她也和锦纶一起,追着瘦弱的炎凌宇奔跑,可是,那个美绝天下,同样也孤绝天下的三皇子殿下,从来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她们。 终于有一天,洪未央缠着锦纶,要和她一样,叫炎凌宇做三哥哥,锦纶不敢做主,就拉着洪未央去找炎凌宇,原本,两人都以为炎凌宇不会答应的,谁知道,那个向来不多和她们说一个字的炎凌宇忽然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行”! …… 多少少年时光逝去,唯有回忆还在心头,永不褪色! 洪未央忽然低声说道:“锦纶她……很想三……殿下您好好的!” 昔日的称呼,终究还是不敢叫出来。身份,就如一道深深的鸿沟,两人分别站在彼岸,虽然可以将对方身后的景致看得清清楚楚,可规矩终究是规矩,既不能漠视,也没有办法逾越。 今日初见,令炎凌宇似乎颇为感慨,身后的玉萝公主追了上来,挽住炎凌宇的手臂,笑道:“这位小姐不知道是哪府的贵宾呢?” 洪未央的眼神忽然变得淡漠,她微微敛了敛容,淡淡地说道:“臣女洪未央,见过玉萝公主!” 玉萝公主非常惊讶地掩住了口! 江都王府的洪都郡主? 说起洪都王府,玉萝公主可真是印象深刻,就为了洪都王府不败的神话,就为她的父兄和臣子全部都在洪都王府的头上栽过……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玉萝公主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眼神,然后,他淡淡地说道:“未央她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别打扰她了!” 说完,转身而去。 整个过程,炎凌宇都似乎没有看到刻意站在洪未央身后的段青茗,又或者说是看到了,却假装没有看到。 而段青茗,却始终低头头,和阿植低声说着什么,两个女孩儿一边说,一边笑,似乎和整个场上的气氛,格格不入! 炎凌宇不看段青茗,玉萝公主可是不会放过段青茗的。只见她在转身的瞬间,忽然失声惊叫道:“青茗,好久不见!” 段青茗抬起头来,脸上绽开一个恭敬而不失淡漠的笑容,说道:“臣女段青茗,见过玉萝公主……见过三皇子殿下!” 公主和殿下,自然不分彼此,由于玉萝公主先出声的,自然得先和她见礼。 段青茗原本是想忽略炎凌宇的,可是,玉萝公主显然的,并不给她机会,不但不给段青茗机会,似乎还刻意的,想让段青茗在人前露一下脸——简单来说,就是想帮段青茗拉仇恨值。 炎凌宇淡淡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玉萝公主却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和三殿下又是什么关系啊?不用如此多礼的……” 玉萝公主的话,似亲热,又似暗示,而其中的无数寓意,更是令大家猜测良多,总之,玉萝公主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地引来了周围的人的仇视。 第七百四十三章 伤心不问伤心人 段青茗微笑起来,她看着玉萝公主,眸子里充满真诚和恭敬:“玉萝公主的意思,青茗不是非常的明白,因为,在青茗的心里,三殿下就是我大夏尊贵的皇子,青茗和在场的诸位小姐们一般,对三皇子殿下既尊敬,又是惶惑,却不知道公主独独指向青茗一人,可是因为公主只记得青茗一个人的名字么?” 段青茗的话说得隐晦,可大家还是听清楚了。 原来,这个玉萝公主还没有登堂入室呢,就已经开始警告起了在场的人,不准染指三皇子殿下……而且她针对段青茗,则是因为段青茗的名字她才记得么? 段青茗淡淡地转过眸子,回答了玉萝公主的第一个问题:“至于公主么……身份高贵,请恕青茗直言……公主离开之后,青茗曾生过一场大病……所以,很多事都忘记了……请问,公主和青茗,在此之前,有过什么交情么?” 段青茗一番不惊轻尘的话,就说得玉萝公主面色发白。 当你还在对一个人,或者是某一段往事耿耿于怀的时候,可人家已经选择忘记。 不是原谅,不是仇恨,而是忘记! 炎凌宇终于转眸,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可话,却是对玉萝公主说的:“好了,玉萝,今日是锦绣家宴,你应该去和她这个东道主打个招呼!” 玉萝公主强笑着,朝段青茗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段青茗对我这么淡漠呢,原来,你居然都忘记了……呵呵,听说你病了,什么病?现在都好了没有?” 段青茗敛眉答道:“回公主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沾染了不应该沾染的东西,惹来了病患之后,就是眼睛生了眼疾,不过,现在均已经痊愈了,多谢公主挂心!” 这下,玉萝公主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就连知道内情的炎凌宇,也差一点失笑起来——哈哈,沾染了不应该沾染的东西……那东西不就是玉萝公主么?得了眼疾,是因为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明,所以,才说眼疾是么? 这个段青茗啊,从来都不会让得罪自己的人讨得半分的便宜,看来,今日的玉萝公主,可真的要无话可说了! 玉萝公主的脸上僵了一下,再一下。 不得不说,她想向段青茗炫耀一番,可惜的是,段青茗根本就没让她如愿!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当你们离得还近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了解对方,可当距离拉开,你会觉得那个人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根本就看不清楚。 玉萝公主忽然觉得,站在眼前的段青茗,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她根本从来都不认识,也谈不上半点的了解! 一侧的洪未央一直静静地看着段青茗和玉萝公主。此时,她忽然敛容,朝炎凌宇说道:“三殿下慢走,未央不送!” 说完,还举了一个半躬! 才刚刚来,何来就走呢? 玉萝公主的心里,陡地浮起一股怒气。这个叫洪未央的女子,似乎是在偏帮段青茗? 然而,不等玉萝公主说什么,炎凌宇已经点点头:“未央,你也要注意身体!” 洪未央点点头,却不敢去看炎凌宇。第一次的,在对待炎凌宇的问题上,她帮了别人,只因为她看那个玉萝公主的神情,真的不齿。 炎凌宇已经就地转身,朝着锦绣公主走去。 玉萝公主一脸的娇羞,就那样亲密地倚在炎凌宇的身上,只单单眼神,就已经写满了对这个男子霸道的占有! 炎凌宇似乎并不排斥玉萝公主的依靠,他垂下头去,和玉萝公主低声说了句什么,玉萝公主一下子脸颊飞红,然后,再也不肯说话了! 锦绣公主笑吟吟地上前,冲炎凌宇说道:“三皇兄,真没想到,你这么有福气,这么快就有玉人相伴了!” 炎凌宇淡淡地笑了一下,但笑不语。但他深邃的眼眸,已经浮出了那轻微一晃荡,就会溢出来的温柔。 锦绣公主知道炎凌宇冷情,也不在乎他的冷淡,只是笑着,又转向了玉萝公主,说道:“玉萝啊,你虽然得到了我三皇兄的心,可是,你却成了整个大夏的女子的仇人……呵呵,所以,玉萝,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这以后,你可要小心一些啊!” 玉萝公主的身子,微微地侧着,那角度,刚好让段青茗看到她握着炎凌宇手臂的手,还有两个人紧紧地倚靠着的身体。然后,她爽朗地笑了起来:“只要三殿下的心在我这里,我没有什么好防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会让所有的人嫉妒我的幸福,让所有的人都妒嫉的发狂!” 那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似乎,在刻意地炫耀着什么。 玉萝公主的话,引起了不少的人喝采。也是第一次的,大家对这一位并不陌生的异国公主,表现出了少有的敬意。 锦绣公主带头拍起手来。那些贵族女子们,也跟着都喝起彩来——横竖,那个男人不会是属于自己的,在这样的的场合,多看几眼,都是好的呀! 炎凌宇只是侧过头去,似是专注地望着眼前的玉萝公主,他的眼神似乎在问,一个女人,为了面子,究竟会做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然而,,这个问题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因为,玉萝公主话一说完,就扶着炎凌宇,朝一侧走去,在经过段青茗身边的时候,她似乎“不小心”地,却又狠狠地撞了段青茗一下。 玉萝公主是个习武之人,她的力气之大,段青茗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段青茗的身后站着阿洪,若是段青茗闪避的话,那么,势必会让阿洪受伤——显然的,玉萝公主是看清楚了,段青茗不会伤害维护自己的人,所以,这一下子,她是必定会受的! 说是迟,那是快,段青茗身子一侧,玉萝公主的手肘,正好击在段青茗的肚子上,疼痛,如潮水一般地袭来,段青茗痛苦地弯下了腰。 玉萝公主的眼里,有解恨的笑容,她弯下腰去,假装关切地说道:“哟,青茗,你没事吧……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怪我啊!” 段青茗强忍疼痛站了起来,她望着玉萝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公主若不是故意的,青茗自然不会见怪。即便公主是故意的,段青茗同样不会怪你!” 玉萝公主一听,似乎怔了一下,她不由地反问道:“为什么?”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无意,我自然不会怪你,若你是故意的,我怪你,你就会放过我么?” 一番话,玉萝公主的脸再一次红了。她张了张嘴,欲说什么,一个侧眼间,炎凌宇的眼神飘了过来,原本只是平淡的一眼,却似乎带了说不出的肃杀之意,只那一眼,玉萝公主的话,全部都说不出来了。 段青茗已经躬身后退,在阿洪的搀扶之下退到了一边。 洪未央低声说道:“青茗,你不应该强出头的!” 显然,洪未央也看出来了,若是段青茗闪避的话,那么,受伤的,应该是她才是!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她既有心对付你我,你伤或者是我伤,又有什么区别?” 洪未央的眸子里,闪过诧异的光芒,很快,她说道:“最起码,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伤!” 玉萝公主是在怪洪未央,这点,洪未央还是知道的,眼见段青茗受了罪,她的心里,也非常的难受!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阿洪,她今天想针对的,是你和我,若是我闪了,那么,我们两个人,都会被她嘲笑一场的!” 第七百四十四章 这么快就心疼了? 是的,刚刚若是段青茗及时闪避开来的话,她就不会被玉萝公主而伤到,甚至是奚落。可是,若是段青茗闪了,那么,一直站在她身后,而且毫无防备的洪未央则必定会受伤,而且,一定会伤得不轻。 玉萝公主倒不敢真的伤到洪未央,可她需要的,是利用这一个契机,好好地嘲笑段青茗一番,好好地让洪未央和段青茗难堪一场。 玉萝公主的算计原本是没错的,可错的是,她还是低估了段青茗。 段青茗明知道玉萝公主的心思,却不避不让地受了玉萝公主这一下,这受了也就受了,而且还在并拿话挤兑了她一番,在场的明眼人,自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敢情,不是这位段府的小姐想对炎凌宇怎样,而是那位伴在炎凌宇身边的玉萝公主看这位段府的小姐不顺眼啊! 再说什么昔日交情,看玉萝公主的态度,谁敢和她有交情可言呢? 所以,段青茗这一招“无为而还击”用得好,用得妙,用得玉萝公主哑口无言。更何况,有炎凌宇还在身侧,投鼠忌器的玉萝公主就没有其他的借口了! 洪未央望着一脸淡然的段青茗,心思转了百转,却没有想到段青茗会抵抗身体的本能,替自己迎上了玉萝公主,而且,还将一切的诸般可能都想到了前头,并做出了及时的反应。 洪未央微微叹了口气,她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个段青茗何其的通透,又何其的聪颖,一句话说完了,段青茗虽然心思敏锐,可能顾全大局,尤其是对她关心的人,用心非常的深,深得令人看不清楚,却能切实地感觉得到。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洪未央。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感动,看到段青茗驾眸淡笑,洪未央不由地拉住段青茗的手,真诚地说道:“青茗,刚才,真的谢谢你了!” 谢谢你替我挡下一切,谢谢你让我再次重拾信任! 段青茗反手握紧了洪未央的手,淡淡地笑着,却不说话。 有些话,一说就过了,有些事,你做了,别人也就明白了。人与人最微妙之处,不在于你为她做了多少,而在于你做了这些之后,有没有让对方铭感五内,铭记于心。 一句话说白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境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场中的那些闺秀们还在围着炎凌宇和玉萝公主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锦绣公主也在一旁不时地附合两句,即便一向桀骜不驯的炎凌宇,也安安静静地站着,似在倾听,偶尔微笑,却不多话。 而段青茗则和洪未央站在这喧嚣的尽头,手握着手,也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两个女子的宇眉之间,都有一种沉静而且安稳的气质,似乎,这四周的一切,和她们毫无关系一般。 从头到尾,段青茗都没有正眼看炎凌宇一眼。 而炎凌宇的视线,则一直追随着玉萝公主,甚至一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似乎,在这个喧嚣的场合,他根本就没有看到站在人群之侧的段青茗。抑或即便是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一般。 可只有炎凌宇自己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没有甩开玉萝公主的手,更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阻挡住自己朝段青茗冲过去的脚步。 在这样的场合,他终究没有办法走到段青茗的身边去,保护她,甚至和她多说上一句的话。也不是不能,只是说了又如何?接下云,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有些东西,现在还不是时候。 玉萝公主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可只有她知道,这虚伪的笑容,累得她的脸上都要僵了。 刚才,玉萝公主是故意向段青茗挑衅的,她一则是为了出气,二则是为了向炎凌宇挑战——但凡炎凌宇在乎的,无论是爱,还是恨的,玉萝公主都不容许对方安安静静地存在。 原本,玉萝公主以为,她这样做,炎凌宇就会生气,就会发火,甚至会大失常态,可没想到的是,无论她做什么,那个始终安静地陪伴着她的男子,都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恶做剧的孩子! 玉萝公主的心里,充满了失望。炎凌宇不理自己的挑战,是不是事情就到此结束了呢? 就在玉萝公主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侧的男子,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想法一般。炎凌宇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玉萝公主嫣然一笑——玉萝公主,你的挑战,我接下了! 虽然只是眼神的暗示,可玉萝公主却是看明白了。她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炎凌宇,你终于不再坐视不理了么? 炎凌宇淡淡地转过了眼神。 是的,他自然会接下玉萝公主的挑战,因为,接下来,他的反击,就要开始了! 玉萝公主穿过人群,遥遥朝站在人后的段青茗望了一眼,那眼神之中,有数不清的,也说不清的阴冷复杂的笑意,似乎,她在向段青茗宣誓着什么一般。 段青茗感应到了玉萝公主的凝视。她忽然转眸,朝玉萝公微微地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样近似于炎凌宇一般冷情的笑容,成功地令玉萝公主愣了一下。她讷讷地转过头来,只听到耳边欢声雷动。所有的少女们都因为炎凌宇的一句话而雀跃欢呼——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无论是在万人空巷的大街,还是在冷僻的小道,通常,只用一句话,一个字眼,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将场中的气氛挑起来,从而达到高-潮。 玉萝公主看着炎凌宇,笑了一下。 炎凌宇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次,玉萝公主听明白了,原来,炎凌宇说道:“你们原来这么关心我么……我真会感动的呢!” 少女们再一次欢呼起来。 只有段青茗,站在这欢呼的人群之外,宛若黑夜蒙上的阴影一般,淡淡的,冷冷的,没有一丝的表情。 然后,段青茗淡淡地抬头,看了炎凌宇一眼。 只一眼,炎凌宇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宛若饱经沧桑的苍老指尖,拂过冰凉的墓碑,那里面,虽然镌刻着她的一生,可从此和他无关! 然后,段青茗淡淡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炎凌宇的方向,再没有看过来一眼。炎凌宇原本想要抬起的手,就这样再次垂了下去。沉默,成了永恒的话题。 炎凌宇下意识握紧了手心,无端地,她的心里也难受起来。 然而,很快,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掌心抚平。感觉到异于段青茗温度的热度,炎凌宇有些烦躁,他很想甩开玉萝公主的手。然而,玉萝公主早有准备,她再一次反扣着炎凌宇,紧紧地,紧紧地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胸前,然后,她拔高音调,用得意至极的声音在炎凌宇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快就心疼了么……呵呵,怎么办呢?她好象已经开始恨你了呢……炎凌宇,你不是很会演戏么?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其实比你更加会演,今日里,咱们就见个胜负!” 炎凌宇回头,深深地凝视着玉萝公主,然后,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那一笑,宛若去端虹霓顿开,万道霞光从天边垂落,容光绝世的光芒,犹带着令人叹息的窒息。 玉萝公主只觉得呼吸都艰难起来,她就在炎凌宇的那绝世一笑里,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第七百四十五章 段青茗受伤了? 就在玉萝公主因为炎凌宇的笑目眩神移的时候,那个人的笑容,忽然在脸上凝滞了。炎凌宇一寸一寸地松开玉萝公主的手,然后,反握着玉萝公主的掌心向上摊开,那里,有一条红色的血线一般的东西,正顺着玉萝公主的手腕,正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慢慢地向上延伸。 玉萝公主惊骇地望着手腕上的长线,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她的手腕上,什么时候被种上了这种红线?为什么她居然毫不知情呢? 玉萝公主望着炎凌宇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她挣开炎凌宇的手,失声说道:“是你做的?” 炎凌宇点了点头,然后,那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低得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玉萝……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靠得这么近么?为什么肯让你牵我的手么……那是因为,我早已在我的身上,沾有一些你根本就没办法解开的散功散……而现在,那些药粉,在你的身上,已经开始起效了!” 炎凌宇一边说,一边暗中指了指一侧的段青茗,说道:“你在她身上所做的,今日,我全部都还给你!” 玉萝公主一听,脸色一变,身子一倾,就要向后倒去,然而,炎凌宇手疾眼快地拉住了,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低声地附在玉萝公主的耳边说道:“玉萝,已经迟了——当你在她的身上下了那东西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我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地归还于你!” 男子的声音,犹如美酒,带着令人欲醉的心寒之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想演戏了么……从现在开始,我陪着你,演到你一直不想演为止……” 玉萝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想说什么,可是怔怔的,似乎说不出话来。 耳边,炎凌宇的声音,还在噩梦般地响起:“玉萝公主,你不会这就样怕了吧……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玉萝公主有些惊异地看了近在咫尺的男子一眼,发现他的眼神幽深似海,有着大家都看不清的深刻笑意! 那样的炎凌宇,并不是众人眼里的天使,充其量,也只是个恶魔,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表的恶魔! 几个月前,玉萝公主看到的炎凌宇只是一个俊美而且不羁的俊美皇子,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可现在的炎凌宇,就是个恶魔,为了她做过的一切,正在进行着残忍得没有办法言说的报复。 玉萝公主突然发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眼前的炎凌宇,已经陌生得令人无从相识! 突然,玉萝公主的头晕了一下,她踉跄了一步,差点儿跌倒,有一只大手,适时地从她的背后伸出,轻轻地扶住了她:“小心!” 炎凌宇的体贴,又令大家一阵起哄,可令玉萝公主的惊骇的话,却在她的耳边,一直抵达她的内心:“这散功灵的药效还不错吧?你先是站不稳,然后,所有的内息都没有办法凝聚,再到后来,你就会永远地坐着,再也无法用脚走路——玉萝,从此以后,你就是废人一个!” 玉萝公主惊骇地抬头,只看到炎凌宇一脸的温柔笑容,寸寸如刀,寸寸如铁——这个男子,有着令神都嫉妒的绝世容光,可是,却有着蛇蝎犹之不及的狠毒心肠,玉萝公主早就知道,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玉萝公主没有想到的是,他为了恨自己,连之前最不屑的手段,都全部用上了! 以前的炎凌宇,曾经是大夏的神话,他从来不屑对付女人,更不会对人下毒。可而今,他却将毒直接种到了玉萝公主的身上,是的,一如炎凌宇所说,玉萝公主,从此以后,将成为一个废人! 玉萝公主忿然抬手,咬牙切齿地怒道:“炎凌宇,你好卑鄙!” 炎凌宇望着玉萝公主只垂了一半,随即跌下去的手,冷嗤一声:“过奖,过奖……玉萝,我会以为你在夸你自己……因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炎凌宇和玉萝公主正在暗中较量,可落在别人的眼里,却成了亲密的喁喁唧语。看到两人头抵着头,身子挨着身子,炎凌宇还抱着玉萝公主的腰,执着她的手,说着一些大家听不明白的话,一时之间,大家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整个空间,全部都沉默起来! 只见炎凌宇抬头,朝着大家认真地说道:“我炎凌宇能得玉萝公主错爱,非常荣幸,以后,定将她与予我之,十倍,百倍地归还于她,大家在此,可以做个见证!” 这样表白的话,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可就因为说的人是炎凌宇,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拍手叫好! 段青茗听了这话,却是眉间微微一动——将玉萝公主予他之,十倍、百倍的归还于她。那么,这之间,可指的是先前玉萝公主对炎凌宇所做的一切么? 段青茗想着,随即笑了起来——那个人,曾经对她许下此生不悔的誓言,可一个转眼之间,就站在别人的身边,漠然地看着她被人欺凌,被人侮辱,这样的人,即便发再多的誓言,就真的有用么? 只能说,常立誓者无誓,他所能迷惑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一念起,段青茗摇了摇头,转身就想离开。 人太多,太吵,段青茗根本就来不及想任何东西。人群之中,有一个绛衣少女高呼:“三殿下,你会娶玉萝公主为妃么?” 炎凌宇淡淡一笑,:“只要玉萝公主愿意屈就,有何不可?” 或许今日的炎凌宇表现出了和平日里不一样的耐心和真诚,所以,另外一个少女也跟着叫了起来:“三殿下,你会一辈子都对玉萝公主好么?” 炎凌宇看了玉萝公主一眼,再淡淡一笑,说道:“她怎样对我,我便怎样对她!” 她怎样对我,我便怎样对她! …… 所有的人,都露出羡慕而且复杂的眼光出来! 唯有玉萝公主,忽然苦笑起来——好一个深情款款的炎凌宇,可是,你却将对付我的话,这样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四周的少女们,开始围着玉萝公主大声叫好,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侧的锦绣公主只淡淡地看着,冷冷的眼眸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复杂的表情! 段青茗渐渐地被人挤到了人后。她仍旧淡淡地笑着,却不露痕迹地退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今天,可真是一个好日子啊,有人示爱,有人订亲,唯有她,似乎成了被人遗忘的一个,既没有祝福,也没有幸福可言! 段青茗深深地吁了口气——炎凌宇,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会选择彻底地忘记你! 段青茗转身,准备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时离开,然而,不知是谁,迎面而来,朝着段青茗的肩膀一撞,段青茗的身体不由控制,便整个人朝地下倒去! 几乎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炎凌宇和玉萝公主的身上,可炎凌宇的视线,却始终追随着段青茗。看到段青茗遇险。炎凌宇眼神一凝,整个人都似乎要冲上去。可就在这个瞬间,只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青茗,小心!” 段青茗的人,被撞到了一侧的椅被上,再被人用力一拉,就朝着另外的方向倒去,在一抓一拉之下,她和椅子发生了剧烈的撞击,摩擦的力度,让她的手心划破了一层薄薄的皮。 疼痛,迎面袭来,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七百四十六章 因为昏迷而引起的闹剧 段青茗的手被人紧紧地扶着,竭力维持着她的身体平衡,不让她倒下去,而段青茗的另一只手,却因为划破了薄薄的皮而开始渗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下。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她抬头,看了一眼男子焦急的脸,不由微微一怔:“清铎皇子?” 是的,那个及时扶住段青茗不是别人,正是玉萝公主的亲哥哥,他国的清铎皇子。 此时,清铎满脸的焦急,他扶着段青茗来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焦急地说道:“怎么回事?青茗,你居然这么不小心的?” 那样满是关怀的话,令段青茗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她望着清铎,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没事……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段青茗还是不露痕迹地移开了点身子,不让自己离清铎太近。 清铎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他哪里不知道段青茗的敌意和疏漠呢?他正了正身子,朝后微微闪开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段青茗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面对玉萝公主和清铎,段青茗其实有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她既恨他们利用自己,让炎凌宇受到了伤害,同时,又对曾经的友谊,抱着说不出扣遗憾。 作为他国的公主和皇子,为自己的国度谋取利益这原本是没错的。利用她段青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无可厚非。可是,他们不应该利用自己伤害了炎凌宇,不应该将自己的真心,践踏于地下,一文不值。 段青茗微微低头,假装没有听到清铎的话。 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刀把她刺伤了,然后,那个人收起了刀刃,对她表现出亦真亦假的关怀。对于这种关怀,段青茗没法子接受,更没法子迎合,所以,她只有沉默,并通过沉默,来告诉清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看到清铎皇子过来,一侧的玉萝公主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三皇兄,你来啦!快些过来和锦绣公主打个招呼吧!” 于情于理,清铎都应该先和锦绣公主这个东道主打个招呼的。他点点头,有些担忧地再次看了段青茗一眼,然后,越过她,朝着锦绣公主走去。 锦绣公主的身侧站着炎凌宇。 两个男子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似乎激起无限的火花。炎凌宇淡淡地望着清铎,眼神之中的淡漠和疏离令人心惊。 清铎也淡淡地看了炎凌宇一眼,眸子里掩饰不住的敌意,清晰地透露着他的心事——炎凌宇,我不问过去,不想知道未来,我只想告诉你,既然你选择了玉萝,那么,就必须放弃青茗。 锦绣公主看到清铎,微微地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说道:“清铎皇子光临我的宫殿,真是篷壁生辉啊!” 清铎一笑,说道:“公主过谦了,听闻公主好事将近,在下特来道贺!” 说着,令人奉上了礼单。 锦绣公主接过礼单,淡淡地扫了一眼,脸上,却微现震惊之色。 今日里,原本锦绣公主只是宴客,可没想到的是,清铎居然送上了如此隆重的礼物。 清铎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这个貌美不及炎凌宇的男子,也是第一次的,用自己的淡定,将自己堪堪拉上了比之炎凌宇丝毫不会多让的位置。 炎凌宇看着清铎,脸上还是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可是,他的视线余光,却是望向了一侧的段青茗,脸上,有着明显恼怒的神情。 他千交待,万交待过了,段青茗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绝对不能受任何的损害。因为,一个微小的疏忽,就可能会危及段青茗的生命。可是,那个暗月哪里去了?又把他的话听到哪里云了?他自己不见了还不算,还把段青茗放在这里,被人挤来踩去的? 这边,清铎仍旧和锦绣公主寒喧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全是些场面的话,玉萝公主也夹在中间,微微地笑上一笑,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气氛,顿时融洽极了。 只有炎凌宇的脸上,犹带着说不出的寒意,他的眼神淡淡的,似乎在看着锦绣公主身后的墙面浮雕,又似乎透过那浮雕,看到了不知道何处的彼岸。 清铎皇子一来,现场的气氛顿时一松。满堂的闺秀们,也开始你说我笑的,等待着宴会的开始。直到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打破了这个地方的宁静。 原来,段青茗手上的血,滴到了地上,沾湿了她的衣袖。一侧的洪未央眼尖,她一眼就看到了段青茗手上不停地渗着的血滴,不由失声说道:“青茗,怎么回事,你居然流血了?” 段青茗流血了? 这个消息,不啻是个重磅炸弹,瞬间将炎凌宇轰得外焦里嫩。 他有些迟钝地转过眸子,似乎想看看段青茗的伤口。然而,那个受伤的女子,只是掏出身上的帕子将伤口包裹住了,然后,她抬起头来,朝洪未央镇定十分地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洪未央捧着段青茗的手,有些悔恨地说道:“唉,都怪我啊,刚才没能拉住你!” 听到洪未央的话,小花痴阿植也挤了过来,她一把捧起段青茗的手,急道:“青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才离开了一下子,你居然就变成这样了?” 段青茗望着阿植,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大惊小怪了,我没事……” 话只说到一半,段青茗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晕眩。她用力晃了晃头,有些纳闷地说道:“怎么回事?我的头……” 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昏花。段青茗的脸上,血色迅速地褪云,整张脸变得苍白无色,甚至还带着说不出的青黄之意——仿佛,只用了一瞬间不到的功夫,那个如花瓣一般的容颜,居然变得了落叶触地时的苍凉。 洪未央眼疾手快地将段青茗摇晃的身子扶住,她低声说道:“青茗,你这是怎么了?” 阿植看了一眼段青茗,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话说,这个段青茗的身体也太弱了吧?只不过滴了几滴血而已,现在,居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忽然,阿植惊叫了一声:“阿洪,你看青茗的手!” 洪未央低下头云,瞬间掩住了唇,不让准备溢出唇的惊呼惊动他人。可是,洪未央的声音已经变了:“毒……青茗她中了毒了!” 可是,段青茗中了什么毒了呢? 一侧的锦绣公主听了,脸色顿时一寒,她可是今日的东道主啊,现在,阿洪说什么段青茗中了毒了,那么,是不是暗指她从中做了手脚了呢? 锦绣公主想也不想地挥了挥手,说道:“传御医来!” 传御医来,不但能帮段青茗医毒更加可以替锦绣公主澄清事实的真相。 这边,段青茗的整个人已经朝着地下倒去,阿植连忙和阿洪一起扶着段青茗这才没让那个刚刚站起身的女子跌倒在地。 可短短的功夫,段青茗已经陷入了昏迷。 清铎看了段青茗的脸色,不由地吃了一惊,他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想看看段青茗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比他更快,只见那人几步冲到段青茗的身边,一把扶了段青茗,并且一带那张椅子,还顺便的弹开了护着段青茗的洪未央和阿植,并且成功地躲开了清铎的熊扑! 第七百四十七章 谁都不会原谅 看到清铎几个俯冲,都没有够到那人的衣角,甚至,有几次还差点儿跌到凳子上,其他的闺秀们,全部都站到了一旁,生怕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屋子里的冲突,还在加剧,那些闺秀们的眼里,渐渐露出了不忿之色。 这个段青茗,是不是太手手段了?她这一昏,清铎皇子着急,还有一个男子护着,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还不知道丝毫的遮拦,不用说的是,经此一事,段青茗的名声,可真的全要毁掉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闯宫,这不啻是在挑战锦绣公主的威严,以及皇家的威严。锦绣公主看了,连忙伸指一指,朝那男子怒喝道:“你是谁,放下段青茗。” 那个人男子一手护着昏迷的段青茗,他回过头来,望着锦绣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公主,好久不见!” 锦绣公主一看那人的脸,再仔细地一分辨他的语气,脸上,居然写满了震惊之色:“你……是……” 那个黑衣人望着锦绣公主,淡淡一笑,说道:“正是我……难为公主还记得在下……” 锦绣公主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僵,却没有说话。 只听那人说道:“在下现在是段小姐的暗卫,现在,段小姐伤了,在下要带他回去!” 锦绣公主脸色一冷,却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气势,她说道:“还是在这里治吧……毕竟,青茗是在我的宫里被发现中毒,于情于理,我这个东道主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那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回公主的话,段小姐的毒,并不关公主的事,她只是不能受任何损伤或者流血,现在,她伤了,所以毒就发了!” 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诡异的毒,锦绣公主的脸色又变了一下,似乎,她在衡量着黑衣人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那人接着说道:“段小姐中了罕见的毒,宫里的御医是没办法医的,请问公主,是让段小姐在这里等死,还是让在下带他去寻找救治之法呢?” 锦绣公主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她神色复杂地咬着下唇,说道:“她中了什么毒?” 那个黑衣人望着锦绣公主,说道:“段小姐被人所逼,曾经跌下悬崖,最后,中了吸血蝙蝠的毒药……所以,这事和公主您无关……现在,在下可以走了么?” 锦绣公主神色变幻着,过了片刻,她终于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 这个人,锦绣公主认识,正因为认识,所以,她才不敢横加阻挡。更何况,锦绣公主也没有想过阻挡,因为,她想得到的,已经得到,这个段青茗,先是被刘渊弃下,然后又被炎凌宇抛弃,说穿了,也就是可怜人一枚,锦绣公主既不想因为段青茗让刘渊不悦,更加不想再竖敌,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放了段青茗走了。 清铎看到那人要将段青茗带走,立时急了起来,他怒喝道:“你是谁,快快放下青茗!” 原本,清铎是想扑上云抢夺段青茗的,可没想到的是,无论他的身手如何之快,都及不上眼前这个神色淡漠,一脸冷清的黑衣人。 清铎抢了几次没有抢到,他一指那黑衣人,怒道:“放下青茗!” 那个黑衣人望着清铎,忽然冷冷一笑,说道:“莫非,清铎皇子想要段小姐的性命不成?” 清铎微微一怔,他怎么想要段青茗的性命了?他只不过是不放心她被人带走而已! 黑衣人望着清铎,冷冷地说道:“你拦在这里多一刻的时间,段小姐的命就会多一分危险——要她生,还是要她死,清铎皇子请说吧!” 清铎不由地怔在那里。 这个人,既然能从锦绣公主的眼前安然离去,那么,就证明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再者,若是他再加阻拦的话,段青茗有了生命危险的话,那么,倒霉的,还一定是他。 清铎毕竟是个聪明人,他权衡了一下,便说道:“好吧,你带她走,但若她有了半分闪失的话,我无论天涯海角都会寻到你,然后,将你碎尸万段!” 那黑衣人一个冷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完,扶着昏迷的段青茗,转身离去了。 看到段青茗离云,一侧的洪未央朝阿植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先后告辞而去,只有玉萝公主,自从看到那个黑衣人之后,便呆在那里,似乎连移动都不能移动一下了。 那个人脸色腊黄,面色淡定,一眼看去,很难在人群之中认得出他,可是,玉萝公主一眼看去,却总觉得,这个男子,象极了,象极了她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之中呢? 玉萝公主呆呆的,眼神随着那个人而来,现在,又随着那个人离去。 一侧的炎凌宇也陷入了沉默。 段青茗受伤了。这虽然只是小小的伤,但对于她来说,却是致命的。这伤,若是捱不到段誉回来的一刻,那么,等待着段青茗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炎凌宇想了想,他侧过头去,看了玉萝公主一眼,说道:“那个人已经走了,公主还要继续看下去么?” 玉萝公主一惊,连忙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那个人既然带了她走,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段府,公主若是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的话,为什么不去段府一探呢?” 玉萝公主一听,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对啊……” 是的,那个人都说了,他现在是段青茗的暗卫,那么,只要去了段府,不就可以找到那个人了么? 玉萝公主想了想,说道:“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炎凌宇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公主了……” 看到玉萝公主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炎凌宇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我想,清铎皇子一定和公主你一样,迫切地想云段府吧……” 炎凌宇慢慢抬起头来,朝着段青茗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那么,公主何不让清铎陪你一行……至于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先失陪了!” 炎凌宇说完,也不等玉萝公主回答,转身就走。只有玉萝公主还站在原处,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居然连炎凌宇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是的,段府。只有去了段府,才能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只有去了段府,才能知道,段青茗究竟有没有事情! 所以,玉萝公主现在决定了,就去段府!去看看段青茗,然后,再看看那个黑衣人。 一场好好的宴席,因为这一插曲而变得无味起来,清铎的脸一直地僵着,他望着段青茗离云的方向,连玉萝公主走近了,都没有发觉。 玉萝公主走近清铎,低声说道:“三皇兄……” 清铎应声转过头来,望着玉萝公主,冷淡地说道:“什么事?” 看到清铎的眼神,玉萝公主无端地有些心里发堵。她清了清喉咙,说道:“段青茗回去了,你不想去看看她么……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清铎淡淡地看了玉萝公主一眼,说道:“你还是和炎凌宇一起去吧……我想,他应该也很想看看青茗的样子吧……至于我,想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的,只不过,不是和你一起!” 玉萝公主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清铎已经不再表现对她有半分的关心,似乎,无论她想说什么,清铎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不恨,亦不原谅 玉萝公主知道,清铎是在怪自己在段青茗的身上动了手脚,成功地算计到了炎凌宇。可是,天地良心,她只想毒杀炎凌宇而已啊,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段青茗不利。 现在,段青茗出事了,清铎无端端的,又把这帐算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玉萝公主的心里一阵难过,她微微闭了闭眼,她朝清铎说道:“三皇兄……这事,你真的不能怪我!” 这事,你不能怪我,因为,我都是被逼无奈的…… 可是,那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呢?即便说出来了,也在事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况且,玉萝公主若向清铎道出了实情的话,那么,她的母妃,甚至是清铎,都会遭受到失去生命的危险。 所以,这话,玉萝公主还真不能说。 清铎似乎没有心情听玉萝公主接下去的话,甚至刻意地忽略了玉萝公主话里难掩的痛苦。在他看来,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解释就是掩饰,你即便想要竭力弥补,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清铎并不准备原谅玉萝公主。 当下,清铎转过身来,朝玉萝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谁都不怪,只是,我谁都不会原谅!” 玉萝公主知道,清铎是不会原谅自己了。她有些难过地转身,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先行离去了。 玉萝公主的手里,死死地握着一角的衣角,过度的难过,使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他们曾经是兄妹啊……那样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那样曾经亲密无间的信任和默契,而今,都到了哪里去了呢? 不得不说,这些,玉萝公主全部都不知道。 清铎转身而去,只留下玉萝公主一个人还站在原处。 四周,都是告别的声音,那些少女们或者虚伪,或者真诚的笑脸,就象是刚刚赴了一场人生的盛宴,因为看尽了那样的繁华和奢侈,所以,便无法接受曲终人散时的寂寞。 是的,就是寂寞。 冬起时的冷风,夏末时的寂寥,那样的孤独,就象你明明走在十丈软红之间,身边人影如潮,可是,却没有办法沾染哪怕是一丝的人的气息。 有眼泪,轻轻地从眼眶深处滑落,玉萝公主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锦绣公主送客的声音从宫门处传来:“清铎皇子慢走……咦,你怎么没和玉萝一起呢?” 那样随意的质问,带出一个更加随意的回答:“玉萝她想留下来和公主多聊会天儿……在下,就先告辞了。” 清铎匆匆忙忙地离去,锦绣公主送客归来,看到玉萝公主仍旧呆在原处,锦绣公主不由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三皇兄呢?怎么没有陪你?” 玉萝公主定了定神,淡声说道:“炎凌宇他有事先行离去了,我等着和锦绣你打个招呼,便了要走了……今日里,承蒙款待,不胜感激……锦绣,我要先回去了!” 玉萝公主说完,朝锦绣公主礼貌地行了个分别礼,然后,快速地朝着宫门而去。这个宫殿,令玉萝公主感觉到窒息,今日里的一切,更令玉萝公主难过,所以,她想快快地逃离,再不和这里一任何一点东西沾上关系! 然而,玉萝公主才一出锦绣公主的宫门,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便飞快地跟了上来。玉萝公主快步走着,那个宫人的脚步更快,没过多久,她神态有些诡异地跟了上来,看看四下无人,低声朝玉萝公主说道:“公主,三皇子殿下他走了……您怎么还不跟去呢?” 这个宫人,就是大皇子派来的,她的目的,就是跟在玉萝公主的身边刺探消息,还有就是注意清铎的一言一行。 玉萝公主一看那个宫人,心里顿时有气,她不由地怒道:“跟,跟……他做什么,我都要跟上去么?你知道不知道,他已经开始厌烦了,他嫌我跟得太近,嫌我算计了炎凌宇,嫌我只会坏他的事……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错么?”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声色俱厉的玉萝公主,就如从来没有看到玉萝公主的身上,会散发出来这样一种强烈的杀气一般。那个宫人不由地后退半步,眼睛左右瞄着,有些惊惶地说道:“公主……这都不管奴婢的事情啊!” 玉萝公主冷冷地看着那个宫人,然后,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不管你的事情,我知道威胁我的是大皇兄,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明明知道结局的博弈者却无力改变那个结局的心情会是怎样?” 那个宫人望着玉萝公主逐渐变得诡异的眼神,不由地心里一虚,下意识地问道:“想……怎样呢?” 是啊,玉萝公主究竟想怎样呢? 玉萝公主深深地看了那个宫人一眼,原本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说不出的璀璨笑意。忽然,她的身子一侧,朝那个宫人靠拢,那个宫人看到玉萝公主靠拢过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可是,在她的手指,就要触到玉萝公主的衣角的时候,玉萝公主忽然诡异地一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眼:“杀人!” 然后,玉萝公主的身体,便离开那个宫人,朝着九十九重玉阶滚了下去。 那个宫人被玉萝公主的最后两个字眼吓住了。她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无望地听着玉萝公主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朝着玉阶这之下,重重地跌了下去。 身后,传来锦绣公主的声音:“大胆恶奴,居然敢推你的主子下去……来人,把她拿下……” 身后的武士一涌而上,将那个宫人扣了起来。 那个宫人傻了眼了。她看看还没有跌到尽头的玉萝,还有一脸杀气的锦绣公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玉萝公主昏倒在玉阶的尽头。锦绣公主连忙令御医来看,而这个结果则是,因为受到了重创和打击,再加上头部的淤血堵塞,那个可怜的玉萝公主,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可也已经暂时性地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当然了,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而现在,同样陷入危险的,还有那个刚刚被暗月带走的段青茗。 躺在床上的段青茗,只在一个时辰之间,就似乎经历了无数的轮回。 她的伤口,似乎是受了某种诅咒的黑洞,既不会痊愈,也没法医治。 整个过程,段青茗都在流血,那些血,先是黑色的,黑得宛若浓结的墨滴,就那样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没有多久,就将脚下的青砖地面染成了墨一般的黑色。 暗月望着那一滩黑色的血,微微地蹙起了眉。 明明,只是那样小的一个伤口,明明,就是那样毫不起眼的一层破皮,可是,为什么会流那样的血出来?为什么,会怎么止都止不住呢? 又一个太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朝等待在正厅的段正和暗月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了。 十一个太医,十一处诊断很快就出来了,虽然每个太医的措辞不同,可是,给出的,却是相同的答案:剧毒,查无因,无药可医。 杜青鸾脸色沉重地坐在段正的身边,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个小小的门口,在那里面,段青茗正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她却无能为力。 又一个太医走出段青茗的门口,杜青鸾的眸子里,浮现出希望的光芒,可一看到太医摇头叹息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难看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杜青鸾的纠结 杜青鸾站起身来,朝着段青茗的房间走去,然而,她才一动,段正已经从身后拉住了她:“青鸾,你要去哪里?” 杜青鸾认真地望着段正,说道:“我要去陪青茗。” 杜青鸾的脸色苍白,完全没有血色。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个曾经英气勃发的杜大小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子。 望着杜青鸾的样子,段正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抽动,他强笑道:“春桃就在里面,你进去了,还不是一让她多一分担心?” 杜青鸾微微地呆了一下。 杜青鸾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是怎么好——因为多年的旧疾还没有完全痊愈,再加上这次严重的失血过多,多种病症席卷而来,使杜青鸾的身体越加虚弱。这一段时间,都是春桃在帮她调理。现在,虽然有了不少的起色,可是,仍旧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就因为这个,杜青鸾每天都乖乖地喝下许多的药,都乖乖地听从春桃的安排,就连来看段青茗,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春桃赶了出来,理由则是——碍事! 原本,杜青鸾觉得,以春桃的本事一定能医好段青茗的,可没想到的是,春桃第一次的,对这一种罕见的毒束手无策。而前来的太医们,则一个又一个的,摇头而云。这种情况,令杜青鸾更加地担忧,她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呢? 段正侧过头去,柔声向杜青鸾说道:“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好,不宜在这里久留,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你还是先回去吧!” 杜青鸾微微地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不,我不回去,青茗没有好起来,我即便回去了,也不会安心,倒不如在这里守着的好!” 段正还想说什么,杜青鸾又说道:“你是知道的,青茗在我的心里,非同寻常!” 似乎,就是这个非同寻常的字眼震惊了段正,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后天,后天就是两个人大喜的日子,可偏偏段青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而且,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说不焦急是假的。可是,杜青鸾的身体更加经不起折腾,所以,段正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陈杂。 看到段正脸上的隐忧,杜青鸾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段郎,将我们的婚期推迟吧!” 段正蓦然一惊:“为什么?” 杜青鸾朝屋内看了一眼,说道:“誉儿还没有回来,青茗又这样……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安心的!” 杜青鸾的不会安心,不单单是因为段青茗的毒,还有段誉的未归,在很大程度上,杜青鸾其实是在自责,她自责,在段青茗和段誉过着那样的日子的时候,她没能顾到她们,所以,上天才向她提了个醒,来让她明白,自己曾经犯下怎样的错。 段正望着杜青鸾,摇了摇头:“不,所有的事情,按原计划进行……不能因为茗儿的事情耽搁了!” 段正的这一生,曾经对不起这个女人,后来,又曾经对不起丁柔,可以说,就因为杜青鸾和丁柔这两个女子,造成了段正一生的亏欠。现在,段正不能再重复之前曾经犯过的错,他不能,再任由自己深爱的女子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杜青鸾神色复杂,还想说什么。段正已经挥了挥手,说道:“春桃,送你家主子回去!” 春桃原本就在里屋帮手,听到段正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看到段正一脸的不悦,还有杜青鸾一脸的灰败,春桃恍然,一定杜青鸾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了。于是,她拉过一侧的布巾擦了擦手,笑着对杜青鸾说道:“好了,主子,奴婢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呢……奴婢先送你回去,然后,交待完手头上的事,奴婢再回来照顾青茗,怎样?” 杜青鸾微微摇了摇头。 然而,春桃根本就不容杜青鸾拒绝,而是拉了她就走。 杜青鸾似乎十分不愿意,可又抗拒不了春桃的拉扯,最后,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春桃看着杜青鸾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好笑。这杜青鸾似乎越来越象一个大孩子了。而且,这越是接近婚期,那个曾经英武飒爽,一脸正气的主子越是离得远了,眼前的这个患得患失的女子,似乎和任何一个待嫁的少女,并没有什么分别。 春桃扯着杜青鸾走远,低声说道:“主子,您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话,惹得姑爷不开心了?” 杜青鸾有些别扭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说,这青茗没好,所以,想将婚期推迟而已!” 春桃听了,微微地叹了口气,接着杜青鸾的话说道:“姑爷爷一听,就发了火了,还把你赶了出来,是也不是?” 杜青鸾看了春桃一眼,似乎想问春桃是怎么知道的。 春桃有些嗔怪地说道:“换作我,也会这样的啊……因为你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杜青鸾睁大了眼睛。 春桃说道:“主子你想想啊,你们的婚期还剩下三天了,所有的人都通知了,你这样当场说要改期,姑爷怎样对那些外面的人交待?再者,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情的啊,哪能说改就改的呢?所以,主子,这事原是你做错了!” 杜青鸾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青茗这样,你叫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提到段青茗,春桃的神色也变得难过。你说说,这个段青茗还真是多灾多难的主儿啊,难得府里就要办喜事了,她却又出了事情。 春桃知道,段青茗始终是杜青鸾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她想了想,说道:“青茗的事要解决,可府里的喜事一样要办……主子,您想想啊,青茗听到您将成为她的嫡母,她是多么开心的啊。现在,您若因为她的毒而将婚事都推迟了,您让她怎么想呢……您知道的,青茗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若知道了这些,还不得难过死啊!” 杜青鸾看了春桃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婚期照常举行……可是,若没有青茗的祝福,我是不会心安的!” 丁柔已去,现在,只留段青茗和段誉这一双儿女,若是没有得到段青茗亲口的祝福,杜青鸾还真不会安心。 春桃不由地摇了摇头,都说爱情会让女子变笨,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春桃耐着性子说道:“主子啊,您要知道,这可是两码字。现在,青茗中了毒躺在那里,您若再振作一点儿,岂不是让刘蓉那些人看笑话呢?” 一提到刘蓉,杜青鸾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可无论如何,我要先看着青茗好起来。” 只有段青茗好了,杜青鸾才能安心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春桃知道再劝下去也是徒劳。她微微叹了口气,便送杜青鸾回云院子了。 当杜青鸾刚刚离开之后,段青茗的院子里,就先后来了两拨的人。第一拨,就是前来探望的清铎皇子,他带来了一颗能解百毒的丹药,说是来送给段青茗。 而这第二拨人,则是丁府的二夫人谭秀秀。 清铎就站在段府的玉阶之下,望着段府的大门,心里似乎着急,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由于清铎的身份非比寻常,所以,段正亲自出来迎客。 清铎的措辞非常的礼貌,似乎,他非常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体谅段府人的心情。清铎说道:“今日看到段小姐中毒,在下也曾是段小姐的旧识,所以,深感不安,特寻来这解毒灵丹一颗,希望能助段小姐度过难关。” 第七百五十章 此不同和彼不同 清铎的语气适中,态度诚恳,任段正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的虚伪以及虚假之意。按照清铎的身份,以及他的行为来说,已经非常的难得,似乎,他真的就只为救段青茗一命,而不是想要投什么机,取什么巧,或者有什么不良的居心。 段正看了一眼清铎,任他怎样眼神犀利,都看不出半点的敷衍。再看看清铎手里的盒子,似乎装着一个小小的丸子,被他托在手里,那样举在眉心,就象是一个送礼物的孩子,希望能得到收礼者的赞赏。 段正微微犹豫了一下,却不打算接受这位他国皇子的好意。第一,因为对方身份敏感,地位敏感,和段青茗的关系,则更加敏感。 再者,清铎来和段青茗也并没有什么交情,即便真有交情,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无端地接受他人的馈赠,也不全礼数,这也让段正很难接受。 所以,段正想了想,还是客气地婉拒道:“多谢三皇子殿下了,只是,青茗她,已经有太医在帮她诊治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这药丸,就不用了。” 清铎托着药丸的手僵了一下,又一下。他的神色,由尴尬转为说不出的失落。终于,他望着段正,苦笑了一下,忽然喃喃地说道:“看来,在段大人的心里,段小姐的这一命,在段大人的眼里,并不算得上什么!” 清铎的意思,可是想说他不重视段青茗的性命么? 段正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儿女犹如掌中珠,心头肉。相信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女受伤而不着急,而不难过的。可清铎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段正拂然不悦道:“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铎不卑不亢地说道:“若段大人将段小姐的性命视若玑珠,又怎么会拘于世俗之礼,而拒绝在下的好意呢?” 听清铎这意思,若是今日段正不接他的药的话,那就是拘于世俗之礼,不将段青茗的生命当回事了? 可是,即便是将段青茗的性命当回事,也不一定要清铎的这颗药丸吧! 段正听了,怒极反笑道:“青茗是我的女儿,我紧张不紧张她的性命,又关你他国的皇子什么事呢?若说礼,我倒还想问问三皇子了,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可三皇子殿下投帖拜访,却是拿了药丸而来,却不知三皇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听了段正的话,清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过焦急,也太过激,恐怕已经惹恼了这位段大人了。 清铎也是个好可的人,可眼下,事关段青茗的性命,他不由地觉得低人半头,朝段正说道:“段大人,清铎不是这个意思。” 段正冷冷一笑,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可管不着,正如三皇子所说,小女正在病中,为父的应该多关心她,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事不关己的闲人磨牙——三皇子殿下,你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清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的本意,并非想惹恼段正,可现在,看段正的意思,显然是记恨上自己了。清铎恨自己刚才牙尖嘴利,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可现在,已经收不回来了。他望着段正,低声说道:“段大人……”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伯父……” 段正回头一看,只见一身青衣的刘渊刚刚跨下马车,朝着段府的大门口举步而来。 段正一看刘渊,立时笑了起来:“贤侄怎么有时间过来?” 刘渊一边向段正施礼,一边说道:“听闻青茗中了毒,小侄特意拿了一颗解毒丹而来,帮她医毒。” 说着,刘渊,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了过来。 段正看了,笑着接过了。他说道:“青茗若知道贤侄的用心,必定感激不尽。” 刘渊正色答道:“最重要的是青茗好起来。” 段正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段正执着刘渊的手,举步朝府内走去。他们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看那样子,似乎将一侧的清铎给生生地忽略掉了。 清铎一看,脸色立时难看起来,他不由地说道:“段大人怎么能厚此薄彼?” 段正转过头来,看了清铎一眼,说道:“三皇子殿下还没有走么?” 清铎上前一步,望着段正手里的药盒,气愤地说道:“段大人不收在下的药丸倒也罢了,可却偏偏收了刘公子的……莫非,段大人觉得,在下会居心叵测,对段小姐不利否?” 段正看了一眼清铎,忽然笑了起来。他走上前两步,望着清铎,说道:“请回三皇子殿下称呼在下做什么?” 清铎答道:“段大人啊!” 段正又说道:“那么,你刚才听到刘贤侄称呼在下做什么?” 清铎听了,脸色一僵,说道:“伯父!” 段正笑道:“对啊,你既知道刘渊是我的世侄,和你亲疏立现,还为什么还要分个你高我低呢……” 清铎一听,愤愤地说道:“可是,在下的妹妹和青茗交情非同寻常!在下也和青茗早就相识,对于在下的心意,段大人不能拒绝。” 段正听了,不由冷笑两声,他冷冷地说道:“若真讲交情,在下倒想问问三皇子殿下了……上次青茗为何受伤?今次又为何中毒……有些事,在下不说,并不代表在下不知道。对于伤人伤己的事,在下素来不喜,应该敬畏的人,也绝对不会走近半步……若真说交情,在下倒想问问了,三皇子殿下现在才来和我家青茗攀交情,是不是迟了一点儿呢?” 一番话,说得清铎哑口无言。 他苍白着脸,说道:“以前的事,在下道歉,可现在,在下真心而来,还希望段大人不要拒在下于门外。” 段正说道:“你错了,并不是我想拒你于门外,想来若是青茗没有中毒,没有昏迷,她必也不愿意看到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段正转过头去,最后说道:“我若是三皇子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即回府,而不是站在这里,和在下理论!” 清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然后,他有些难堪地转过身去,有些艰难地离去了。 段正转过头来,看到刘渊正站在台阶的上方,怔怔地望着清铎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正笑道:“好了,贤侄,我们现在进去吧!” 刘渊看到段正走得近了,他忽然低声说道:“伯父,青茗很恨这个三皇子么?” 段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青茗恨他不恨他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就绝对不能容许伤害了我女儿的人来我家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刘渊的脸色蓦地僵了一下。 曾经伤害过青茗的人……那么,他算不算是一个呢? 若真认真的说来,他倒还真的伤害过段青茗,然后,被段誉堂堂正正地指了出来了呢! 想到这里,刘渊不由地问道:“伯父,誉儿回来了没有?” 那日,段青茗独自归来,段誉彼此不见了音讯,所以,到现在刘渊都不知道,段誉究竟回来没有! 段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没有呢……据青茗说,誉儿去找他的师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段誉去找他的师傅? 刘渊不知道想起什么,只微微笑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当段正和刘渊走到正厅的时候,春桃匆匆忙忙地来了。看到段正,她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姑爷,您还是去看看小姐啊,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奴婢怕她会胡思乱想!”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不会放弃希望 段正点了点头,说道:“我一会就过去!” 这边,刘渊看到段正有事,连忙说道:“伯父,小侄和春桃姑姑原是认识的,也曾打过几次交道……您若有事的话,先去忙即可,由春桃姑姑陪小侄去看青茗就行了。” 段正想了想,看看春桃,春桃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段正这才点了点头,朝刘渊说道:“那好吧,你和春桃去看青茗,我呢,就先去看看青鸾!” 这个杜青鸾和段青茗,倒没有一个让段正省心的。好在,段青茗人独立,能照顾自己,并能照看好段誉,可是,杜青鸾呢,却处处要他操心! 想到这里,段正微微摇了摇头——女人啊,不管是十二岁的,还是三十二岁的,都是免不了的,让人操心的主儿啊! 原本,刘渊来了,段正应该陪着才是,可是,杜青鸾的情绪同样重要,其他的不说,单单因为二人即将成亲,杜青鸾情绪不稳,段正就不得不放下一切,去看杜青鸾。 段正匆匆忙忙地走了,刘渊朝春桃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春桃姑姑,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青茗吧!” 春桃原本就认识刘渊,而且,还算是和他共患难过,确切地说,是救过刘渊这小子一命。现在,再看到刘渊,春桃没有一点巴结的意思。看段正走得远了,就不客气地朝刘渊的肩膀一拍,说道:“你小子腿倒是长,跑得也快……哎,你老老实实地告诉姑姑,你是不是喜欢青茗啊?” 眼看着,杜青鸾就要入主段府,而段府之中,首要的事情,就是段青茗的归宿了。这是段正的心病,也是杜青鸾必须要留意的事情。只不过,现在问,或许早了一些,可春桃原本就认识刘渊,一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所以,才有此一问。 在春桃的心里,嫁给刘渊这个憨厚的小后生,要远比和皇室之中的炎凌宇拉拉扯扯来得要好得多! 刘渊被春桃大力地拍了一下,肩膀直痛。他咧了咧嘴,看着春桃认真的神情,不由苦笑了一下——和段青茗结成夫妻,然后,平平淡淡地过上一生,这何尝不是刘渊曾经的梦想,而他,也曾经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过,坚持过,可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春桃才不管刘渊能不能受得住自己的巴掌,她拍拍刘渊的肩膀,依旧乐呵呵地说道:“呵呵,小子,你不用这么快回答姑姑的……只不过,在姑姑的心里,青茗和你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 刘渊笑了笑,转过了话题——现在,春桃看好他和段青茗,只不过,因为有些事情,春桃还不知道,而他已经和段青茗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了,远得,就连想回头看看对方的背影,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刘渊望着春桃,说道:“姑姑,现在青茗怎么样呢……我听到她中毒的消息,很着急,所以,很快就赶过来了!” 春桃微微地叹了口气,这刘渊听到青茗中毒的消息,飞快地赶了过来。就连那个曾经得罪过段青茗的劳什子清铎皇子,都拿着药,巴巴地赶来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炎凌宇呢?不得不说,自从段青茗出事,直到现在为止,春桃还根本就没看到她的半点人影! 遇人不淑啊,真是遇人不淑! 春桃说道:“青茗她中的是吸血蝙蝠的毒,因为她身子弱,所以,那毒一发作起来,就不得了了。她本身的毒,已经被控制住了,可是,她这一受伤,那毒,再一次反弹了!” 刘渊听了,不由心中一震,他连忙说道:“难道说,这毒,连姑姑你都没有办法解么?” 春桃擅解毒,这是刘渊早就听说的事情,原来,刘渊以为,只要有春桃在,段青茗就不会有危险,可现在看来,似乎春桃对段青茗所中的毒,都束手无策? 春桃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要知道,吸血蝙蝠原本就分几种,第一,看他的年龄,年龄长的,毒性就越强。第二,还要看这些吸血蝙蝠长生在哪里,吸的是哪种动物的血,形成的是哪一种毒性……我看过了,青茗所中的毒,那只蝙蝠最起码有三年以上,蝙蝠能长到三年,已经算是长寿,那毒性已经很强。再加上那蝙蝠吸的血极杂,所以,青茗体内的毒药,已经非寻常的解药可解——她要吸血蝙蝠的唾液,再加上其他特制的解药,才可以彻底地解去。” 刘渊一听,不由地一震,说道:“原来,要那么复杂么?” 原以为,天下万药皆有解,可没想到的是,被吸血蝙蝠咬了之后,却要这么多的先决条件么? 春桃看了刘渊一眼,说道:“这还是轻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寻来难,制作起来更难,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春桃说到这里,周围看了看,说道:“你看青茗的样子,能等得了那么久么?” 刘渊听了,黯然不语。 是的,这种解药制作起来如此的难,问题是,段青茗真的能等那么久么?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是的,即便解药制作出来了,可是,段青茗怕早成了白骨了! 刘渊看了春桃一眼,有些绝望地说道:“春桃姑姑,你不会告诉我,青茗真的没的医了吧?” 刘渊在问春桃的时候,紧紧地盯着她的嘴巴,似乎,只要春桃一说段青茗没的医了,他就会立马赶上前面的墙头撞死一般。 这一次,春桃倒没有急着回答刘渊的话。她抬起头来,朝着头顶的晴空长天看了一眼,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道:“生死由命。” 刘渊这下真的绝望了。 生死由命的话,绝对不能拿来形容段青茗,最起码,在这个时候,段青茗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刘渊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说道:“春桃姑姑,你说过,要那种蝙蝠的唾液是不是……我这就抓只蝙蝠回来,然后,给你拿来制药行不行啊?” 春桃看着刘渊,不说话。 要知道,那种蝙蝠哪里有那么容易抓呢?即便抓回来,也是死的了,哪里还有什么唾液可言呢?再者,那种蝙蝠如此的毒,刘渊一介文弱书生,怎么能抓得回来呢? 这种话,春桃只能想想,却没有办法说出来。因为,还不等她开口,刘渊已经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得了青茗!可是,我们要试试,一定要试试好不好?哪怕是尽人事?行不行?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青茗她会等到这药炼出来呢?” 春桃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的眸子里,有无奈的光芒。那是一种眼看着一个善良的生命即将逝去,可终是无能为力的无奈还有无力。 过了许久,春桃才淡淡地说道:“不瞒你说,那种蝙蝠,我已经叫人去抓了,至于能不能抓到,药炼不炼得成,就要看青茗的造化了!” 春桃说完,已经很快地走了开去,她一边走,一边朝刘渊说道:“你要去看青茗的,就快些吧,看完了青茗,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因为段青茗的事情,整个段府已经充满了愁云惨雾,现在,杜青鸾已经陷入了自责之中,段青茗院子里的几个丫头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个个都一副悲伤得不得了的样子,整个府里,倒只剩下春桃还在努力地支撑着,不到最后一刻钟,春桃就绝对不会放弃哪怕是一线的希望! 第七百五十二章 没用的药丸 正在这时,段青茗院子里的秋菊慌张地跑了过来。秋菊一脸的焦急神色,正到处东张西望。此时,一看到和刘渊走来的春桃,秋菊上前,二话不说地拉了春桃转身就走。完全不管春桃的身边,还有一个闻讯赶来的刘渊。 春桃一拉住秋菊,连忙问道:“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没看到客人在这里么……你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菊望着春桃,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她伤心地望着春桃,带着哭腔说道:“春桃姑姑,你快点去吧!迟了可就不好了……小姐她……小姐她刚才吐血了……人也晕了。” 春桃一听秋菊的话,不由大吃一惊,说道:“太医呢?现在,哪个太医在哪里?看到青茗吐血,太医怎么说的?” 秋菊摇了摇头,眼泪更快地往下落。她伸出手背抹了一把,呜咽着说道:“太医……太医早就走了!” 那些太医,一看到段青茗中了如此棘手的毒,一个接一个的诊治完之后,就连话都没有一句,转身就走。这样一来而去的,京城之中有名的太医几乎被请遍了。也都走光了,所以说,现在,段青茗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太医了! 春桃的心蓦地沉了一下。没有太医了,就只能靠自己了。 刚刚秋菊说什么?段青茗吐血? 看来,段青茗的毒侵入了肺腑了,已经损伤了内脏,这吐血,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光头啊! 春桃一听,二话不说地跟着秋菊就走,背后,就只剩下刘渊一人,他一看春桃急匆匆的样子,连忙往前一拦,说道:“哎,你等等我啊!” 春桃回头,瞪了刘渊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你等我,我等你的……你自己不认识路吗?自己慢慢跟来不就行了?” 刘渊被春桃一顿抢白,他的俊脸顿时红了一下,他连忙移开步子,让出一条路来,顺便举了一下手里的药盒子:“哎,我有这个!” 春桃已经不理刘渊了,她一推刘渊举着药盒子的手,跟着秋菊,快速地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吐血,吐血……已经开始吐血的段青茗,情况这么糟,看来,真的要另想办法了!! 当春桃和秋菊赶到的时候,段青茗的屋子里,夏草儿和月葭正抹着眼睛,秋宁虽然没有哭,可眼睛红红的,她看到春桃进来,强打精神去帮春桃看茶。而那些小丫头们,虽然在秋宁和夏草儿的指挥下没有显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可是,她们脸上的难过还是显而易见! 春桃一看到秋宁,就劈头问道:“月葭,什么情况?” 几人中,唯有月葭跟了春桃一眼,而春桃也指点了她一些医术,所以,春桃这一上来,才会劈头就问月葭。 月葭抬起头来,望着春桃,说道:“回姑姑的话,小姐她的伤口越来越肿,现在已经不流血了,只是渗着黑水,有异味,伤口的周围,已经渐渐发黑……” 虽然难过,可月葭的话有条不紊地,她一赶来,就迅速地将段青茗的情况看了个透彻。此时告诉春桃,倒也清晰有条理! 春桃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这边,月葭又说道:“小姐在一盏茶之前开始吐血——血是黑色的,有些红色的块儿在里头,吐完之后,小姐就再次昏迷,再没有醒来过!” 月葭说着,又抹了一下眼睛。 要知道,段青茗出了这事,夏草儿和秋宁都十分的难过,可两人的感情,却没有月葭复杂——月葭上一段时间犯了错,被发配出去,最后,又被春桃所救,教了她不少东西,月葭渐渐明白了,若想成为主子的好帮手,若想在这些大宅院里生存,单单有忠心是不够的。还得有足够的耐心和智谋,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准确及时的应对。 所以,在想,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再遭遇到上次段玉兰的事情,她一定能完美地处理很好,而且,绝对不会给段青茗添任何的麻烦! 春桃也告诉月葭,更多的时候,奴婢就是主子的脸面,月葭的事,若是放在其他主子的身上,怕早就打了顿赶出府去了,也只有段青茗,冒着名声被毁的危险,只是将她发配,并暗中关照! 只要想到这些,月葭的心里就会生出无数的愧疚。她并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痛改前非,做一个小姐最合格的帮手。 然而,今天一早,她就听到了段青茗中毒的消息,她不顾一切地跑来,却只看到昏迷的段青茗,还有六神无主的夏草儿。 春桃听着月葭的话,一边已经按上了段青茗的脉腕。既然,那些太医不愿意帮段青茗医毒,那么,就只有她来了。 春桃一按上段青茗的脉腕,心就蓦地沉了一下。 段青茗的脉动已经非常的微弱。似乎有什么凝滞在她的五经六脉之中,阻止着她代表生命的脉动运转。更重要的是,一如春桃所料,段青茗身上的毒,已经侵入肺腑。若再没有解药的话,就神仙难医了。 春桃收回手指,微微地叹了口气! 段青茗这个苦命的丫头,怎么一灾跟着一灾,一劫跟着一劫呢?自从春桃认识她到现在,还真没有看到她有哪几日是太平的,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度日,不让关心她的人操心呢? 春桃转身走了出去,月葭在屋里照应,秋宁在安排一切,夏草儿就自觉地跟了出去。 夏草儿的眼睛红肿红肿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她望着春桃,说道:“春桃姑姑,小姐怎么样了?需要抓什么药?” 春桃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夏草儿,你先别着急,你家小姐的毒,已经侵入肺腑了,现在,普通的药石已经没用了……” 夏草儿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春桃姑姑,你的意思是说,我家小姐没的医了么?” 春桃一听夏草儿哭得大声,连忙制止道:“哎,我说夏草儿,你先别哭啊……我又没说没有医了!” 夏草儿一听,连忙止住眼泪,说道:“那春桃姑姑你快说,无论你需要什么东西,我都会想办法找来的。” 春桃说道:“你家小姐中的毒非常厉害,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医好……现在,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夏草儿,你带人去抓几条毒蛇过来,越毒越好!” 夏草儿一听,说道:“什么?毒蛇?那有什么用呢?” 春桃说道:“哎呀你就先别问了,你还是去快些抓来吧。等你抓来之后,我事后再慢慢告诉你!” 夏草儿一听,连忙应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春桃道:“春桃姑姑,要多少条呢?” 春桃说道:“你看着办吧,若是够毒的话,一两条就够了……当然了,越多越好啦!” 夏草儿应了一声,赶快准备去了。 刘渊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一看到春桃,再次举起了手里的药盒子,说道:“春桃姑姑,这个可以医治百毒的,看看给青茗用行不?” 春桃接过盒子仔细地看了以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他把盒子还给刘渊,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种灵膏是辟毒的不假,可问题是,它只能辟一切植物所中的毒,对于咬伤的,或者是动物的毒,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刘渊听了,有些失望地收起了手里的药膏,微微咬牙地说道:“哎,看来那个太医是骗我的啦……还说什么药到毒除,完全有效呢!可是,没想到,却一点用都没有。” 第七百五十三章 吓吓段玉兰【一】 春桃说道:“也不怪那个太医,毕竟,对于植物所炼制的毒药来说,这种药已经算是灵药,可动物之毒,却是有血有肉的,那毒一染着了血脉,便会跟着四处游走,所以,医治起来,也非常的麻烦。更何况,咬青茗的这种蝙蝠非常的罕有,原本居于雪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迁到了京城之侧,现在,只求那个唾液快些能拿回来了,要不的话,青茗可就真的麻烦了!” 刘渊有些沮丧地说道:“可我听说,青茗只是被碰了一下,擦伤了一点小伤口啊,怎么会如此严重呢?” 是啊,段青茗这一次毒发,似乎只是擦伤了一点小小的伤口,然后出了一点血而已,怎么会如此大事呢? 春桃正在配药,闻言,她看了刘渊一眼,说道:“那种蝙蝠非常的毒,那毒也非常的奇特,都生在血脉之中,虽然伤害身体,可却不会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若平日里没有什么磕磕碰碰的话,那毒还只是在血管里流动,而不会侵蚀肌肤。人也不会感觉出来。可青茗擦伤了,那血流了出来,将皮肉都侵蚀,所以,那毒趁机挥发出来,再没有办法控制了。” 刘渊听得似懂非懂,他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似乎非常的严重?” 春桃说道:“严重不严重你看看青茗就知道了。” 刘渊沉思着,却没有说话。春桃招了招手,唤过了秋宁,让她将自己刚刚配好的药混合成浆,替段青茗擦到伤口上。 秋宁拿了药浆去了,春桃也拍拍手,站了起来。 忽然,夏草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看到春桃,说道:“春桃姑姑,蛇抓来了。” 夏草儿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粗壮的男子,那个男子的手里,拿着一个麻包袋子。袋子似乎重重的,可以看出,里面装了什么重的东西。 春桃看了那个男子一眼,刚想说什么,春桃已经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我原本想着让人帮着抓蛇呢,可是,这来来去去的,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正犯愁呢,他就来了……还说,自己曾经以抓蛇为生。看我不信,他还带着我抓了毒蛇回来,。于是,我就快快地带他回来了。” 那个男子约三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神情憨厚,一看就是长年在山里生活的主儿。再看他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应该是个长年出力的穷苦人吧。此时,他手里提着个袋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望着春桃憨厚地一笑,说道:“只说这位姑姑要毒蛇,是不是?我抓了两条,你看合适不?” 春桃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要毒蛇,而且,越毒越好!” 那男子翻开口袋,只见两条儿臂粗的蛇老老实实地呆在口袋里,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春桃朝前看了一下,点头,说道:“一条五步蛇,一条过山峰……不错,这蛇都够毒,而且,毒得不能再毒了……说实话,这样的两条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男子听得春桃的夸奖,脸微微一红,说道:“这蛇是早几天的时候在山里抓到的。原本想拿出去卖个好价钱,今天,刚好听说夏草儿姐姐要,所以,我就带过来了。看合用不!” 夏草儿要,刚好这男子就有?这件事,也太巧了一点儿吧? 春桃微微挑了挑眉,说道:“那这蛇拔了毒牙没有?” 男子摇摇头,略微有些自豪地说道:“我们山里人抓蛇,从来不拔毒牙的……因为,带毒牙的蛇比不带毒牙的,能卖高好些价钱呢!” 春桃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要这两条蛇的毒牙和它们的血,最好不要伤了他们的命……这个,你有办法吗?” 男子拍拍心口,说道:“姑姑放心好了,这种事,我最是拿手。” 春桃说道:“夏草儿,你带他去,取出毒牙和血一起来给我……记住,那血不能用铁器来装,只能用瓷器。” 夏草儿听了,带着那男子就走了。 看到他们出门口,刘渊不由地说道:“好巧啊,我们需要毒蛇,他就刚刚有毒蛇!” 春桃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山里人常抓蛇,抓来就是要卖的。自然四处放风出来。现在,听说有人要买,自然兴冲冲地拿来了啦!” 春桃虽然这样说,可还是多看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背影一眼。 她怎么觉得,这个男子,似乎不象是抓蛇的那样简单啊?可究竟有什么不对,春桃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说话间,屋外传来月葭的声音:“二小姐来啦……快快屋里请!” 段玉兰是听说段青茗的事情,这才赶过来的。此时看到月葭,她不由地愣,然后沉下脸去,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家主子将你收回来的?” 月葭听了,不卑不亢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这夫人要过门儿,府里事情多,春桃姑姑人手不够,于是,就临时调了奴婢过去帮手。” 段玉兰听了,眼睛左右转了一圈,微微冷笑了一下:“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葭眉色不变,淡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春桃姑姑正在屋里配药,奴婢这是出来帮忙的!” 段玉兰一听春桃在这里,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哼,我道你的主子真有那么疼爱你呢,才这么几天,就将你收了回来,现在看来,不过是改了门户,又做了别家的奴才!” 段玉兰这是故意在激怒月葭,因为月葭犯错在先,现在,若她再敢顶撞自己的话,那么,段玉兰趁机可以将月葭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 谁知,月葭微微一笑,说道:“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但凡在段府之内,皆是段家,奴婢无论是服侍夫人,还是大小姐,都是份内的事情,哪里是什么改了门户呢?” 月葭的话,不卑不亢,却堵得段玉兰无话可说,她眯起眼来,看了月葭一下,说道:“姐姐手下的丫头,个个都象你一样牙尖嘴利么?月葭,看来,你这几天日子过得不错啊,最起码,学得聪明了一点儿,不会和本小姐硬碰硬了!” 月葭听了,又是淡淡一笑,说道:“回二小姐的话,上次的事,是月葭不对,现在想来,月葭心里还后悔得很。在此,向二小姐再次道歉……至于牙尖嘴利的话,奴婢可真不敢当。但求做好自己的本份,不要惹得主子不高兴就是了!” 月葭似乎长大了,一夜之间,就变得滴水不漏,任段玉兰怎么说,都没有半分的不敬。 段玉兰冷冷哼了一声,决定不再和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了。 她撇开段玉兰,就朝里屋走去——她今日可是来看段青茗的,犯不着和一个小丫头置气,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的话,对她段玉兰可真没有什么好处。 段玉兰转身进屋,还故意重重地碰了月葭的肩膀一下,月葭微微笑着侧身,给段玉兰让了一条路出来。 看到月葭示弱的样子,段玉兰并未显得开心,她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再不理月葭了! 看到段玉兰进了屋,月葭脸色苍白地朝春桃走了过去。春桃停下手里的活计,拍拍月葭的肩膀,又朝她翘起了大拇指,那意思,显然是在夸奖月葭沉得住气,而应付段玉兰,也做得很好。 月葭虽然还有难受,可看到春桃的表情,她还是笑着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吓吓段玉兰【二】 看到段玉兰进屋,刘渊可没忘记这位一心想和姐姐过不去,后来,又听了锦绣公主的话,做了不少不利于段青茗事情的段府二小姐。他不由地蹙眉说道:“这位段二小姐,又来凑什么热闹?” 春桃有些意外地看了刘渊一眼,却没有说话。 说实话,即便刘渊曾经在段府居住过一段时间,和段青茗段誉的交情都算是不错,可在春桃的眼里,她即将就是段府的一分子,对于段府内部的事情,她还是不希望刘渊插手太多。 想到这里,春桃回头,朝刘渊笑了一下,说道:“刘公子已经出来许久了吧?这秋围之试,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好好回家温习功课去吧!” 刘渊有些意外春桃的逐客令,他想了想,答道:“好吧,青茗有什么消息,请尽早通知我。我也会再想其他的法子,看能不能找些能治青茗之毒的良药。” 春桃说道:“良药就不用了,刘公子这份情,我替青茗谢过了,秋菊,送客!” 秋宁正在招呼段玉兰,夏草儿和捕蛇的人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月葭和秋菊,春桃转念一想,还是让秋菊去送刘渊了。 刘渊告辞而去了,春桃回过头来,朝月葭说道:“月葭,做得好——你要知道,只要你沉得住气,段玉兰就没法子借题发挥,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被他怪罪了!” 虽然在意义上来说,主子和奴才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可现在看月葭的样子,春桃知道,只有这样说,月葭的心里,才会没有那么难受。 月葭听了春桃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姑姑放心好了,我早就想清楚了,即便二小姐再怎么难为我,我都不会再做傻事的啦!” 有的事,错了一次,就是错了一生,所幸的是,月葭的错,还有弥补的机会。 春桃听了,摇摇头,说道:“月葭,你能不顶撞段玉兰是好的,可是,你也得学会在她面前保护自己,知道么?” 月葭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姑姑,我知道了!” 屋子里,传来段玉兰大声说话的声音,秋宁在一侧陪着小心,敷衍着段玉兰。春桃听着段玉兰的声音,微微蹙了蹙眉,她转头看着月葭,说道:“月葭,你想不想让这位二小姐出出洋相?” 月葭听了,点头,说道:“当然想啊……可问题是,小姐没醒,秋宁可不是她的对手!” 而月葭,自然是能避则避,不能让段玉兰再抓到把柄了! 春桃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要让段玉兰自己出丑!” 话说到这里,春桃又说道:“只不过,话说回来呢,这件事,我出面实在不是很方便……这样,你去找夏草儿吧,让她来……” 春桃附耳对月葭说了几句话,月葭听了,希出望外地点头,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找夏草儿了。 夏草儿回来得很快,她的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虽然,那个布袋子的口是紧紧扎着的,可看着夏草儿的样子,还是非常的小心,似乎,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不能碰,不能摸的东西一般。 夏草儿一回来,就径直进了段青茗的屋子。看到段玉兰也在,她连忙向段玉兰见礼:“奴婢夏草儿,见过二小姐!” 段玉兰对夏草儿以及其他几个丫头,可以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段青茗在的时候,她还能装装样子,可现在呢?段青茗既然是昏迷着的,段玉兰自然不用再做戏了。她看了一眼夏草儿小心翼翼的样子,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夏草儿提着袋子,就朝着段青茗的床前走去。 秋宁看了,有些奇怪地说道:“夏草儿姐姐,你提的是什么啊?” 夏草儿说道:“这是春桃姑姑帮小姐找来的解药啊!只要小姐用了这个,就好马上好起来了!” 秋宁一听,连忙凑了过来,说道:“让我也看看,这是什么嘛!” 夏草儿连忙提着袋子,一扭身子,说道:“不行,姑姑说了,这个不能让寻常人看到的……若是看到的话,一怕吓到你,二怕不灵了!” 段玉兰一听夏草儿的话,不由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夏草儿回头,礼貌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这是春桃姑姑帮小姐找回来的解药。春桃姑姑去找新夫人了,说是等一下就过来!” 段玉兰听到杜青鸾要过来,她的眼睛不由地转了一下,说道:“那个,夏草儿,那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 夏草儿犹豫不决地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这个嘛……” 看夏草儿的样子,似乎犹豫不决,又好象怕吓着了段玉兰,总之,她一边说,人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看她那警惕的样子,似乎怕段玉兰来抢她的袋子一般。 段玉兰一看夏草儿的样子,就不开心了,她冷冷地说道:“夏草儿,你怕我抢你的东西?” 夏草儿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奴婢其实是怕吓到了二小姐……” 段玉兰手一伸,说道:“拿来给我!” 夏草儿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不行……不行的,这东西很可怕,会吓到二小姐的……奴婢不敢给!” 段玉兰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朝着夏草儿身后的袋子就抓了过去:“我叫你拿来,你听到没有?” 夏草儿还是一副不敢给的样子,她拼命地摇头:“二小姐,您就不要逼奴婢了……这东西真的很可怕的啊,奴婢怕你看了会吓到啊!” 段玉兰冷眼望着夏草儿,说道:“你真的是为了本小姐好?” 夏草儿眨眨眼,无辜地点点头。 段玉兰冷下脸来:“那,东西拿来,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就算本小姐吓到了,都不会怪你,这下,你满意了没有?” 切,春桃和杜青鸾找回来给段青茗的东西,哪里会是吓人的呢?这个夏草儿如此护着,不让自己看,明摆着,是里面藏匿了见不得光的东西,怕自己看到了占了便宜吧? 夏草儿听了,连忙点头,可很快又摇头起来:“还是不行,真的会吓到二小姐的!” 段玉兰朝身后的月华和月秀说道:“帮我拉住夏草儿!” 夏草儿一看,哟,时机到了,她假装慌张地往后一闪,可动作略慢了一些。那个动作,刚好让段玉兰成功地抢到了她手里的袋子。 夏草儿连忙慌张地说道:“二小姐,请你相信奴婢的话吧……那里面的东西,真的不能看啊!” 段玉兰不理,伸手打开了口袋。 夏草儿被月秀和月华拉着,似乎挣不开身,她的口里却还说道:“二小姐……求求你了,真的不能看啊……” 段玉兰已经打开了袋子。 原本,那袋子口是被绑着的,此时,一经打开,被闷得几乎窒息,又被晃得头昏脑胀的那两条蛇儿一看到光明,“呼”的一声窜了出来,看到段玉兰的手腕,便不由分说地盘了上去。 段玉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呢?她原本以为,那里面是什么宝贝呢,打开了口子,还凑近去看,这下,那条窜得快的蛇,只差一点儿,就凑到了段玉兰的脸上。 段玉兰一看到那两条蛇,吓得三魂七窍都给跑了出来。 她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袋子也跌落在地。段玉兰吓得连忙向后爬了起来,她一边爬,一边惊叫道:“蛇呀……蛇呀!” 夏草儿一看到蛇出来了,也吓了一跳,她挣开月华和月秀,大叫一声:“哎呀,我的娘啊!” 也迅速地朝后跑去。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有我在一天,不允许你放肆 那两条蛇一朝得了自由,顿时到处游走起来,有一条快速地在青砖的路面上滑行着,似乎想躲进某个角落,而另外的一条,则直接朝着段玉兰追去,似乎,它想在段玉兰的身边得到一些庇佑一般。 段玉兰原本就被吓了一跳,此时,她更加怕了。一边用力躲闪,一边大吼道:“来人啊……救命啊!” 再看秋宁,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只是,她没有朝远处躲,只是飞快地扑过去,拼命护住段青茗的床,一边朝夏草儿吼道:“夏草儿,你拿了什么鬼东西出来吓我们啊?” 要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再加上它的身上五彩斑斓的,看起来,可真的怕人极了。 月华和月秀看到那蛇追着段玉兰跑,想去救她,可是,却也怕得要命。两个人只好围着段玉兰乱转圈圈,一边还大声叫道:“小姐,快闪啊,快躲啊!” 然而,哪里躲得及呢?那条蛇的速度,远远快过段玉兰爬行的速度,所以,不用什么功夫,就追上了段玉兰,似乎,它还想穿过段玉兰的身体,爬到更远的角落里去。 段玉兰一看被蛇追上了,她闭上眼睛,大叫一声:“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只微黑的手伸了过来,快速地抓住两条蛇,迅速地装进了口袋。 惊魂未定的月华和月秀则上前扶起了段玉兰,小声说道:“没事了,小姐,您快起来吧!” 段玉兰仍旧闭着眼睛,猛地摇头,惊慌地说道:“不,我不要,那蛇……那蛇!” 月华和月秀互看了一眼,月华说道:“小姐,您放心好了,那蛇,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段玉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身材微矮的男子正提着一个布袋,站在门口处,望着段玉兰,一脸好笑的样子。 段玉兰猛地尖叫一声,说道:“蛇,蛇……” 那蛇虽然抓起来了,可是,它还在的呀。只要想到那蛇刚刚扑向自己的样子,段玉兰到现在,还觉得后怕不已。 那男子晃了晃手里的口袋,说道:“这位小姐放心好了,蛇已经被小人抓住了,现在放好了,它再也不会出来害人了!” 段玉兰还是不敢看,她只是拼命地摆手,说道:“扔了它……不,杀了它!” 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这蛇还不能杀!” 段玉兰一听这男子居然不听她的话,不由怒道:“我说杀就杀……为什么不能杀?” 那男子说道:“这个是用来给大小姐医毒的,若是杀了,就没用了!” 段玉兰一听,怒道:“我不管你拿来做什么用的,现在,它吓到了本小姐,你就给本小姐杀了,杀了(百分号)……碎尸万段听到没有?” 那个男子提着口袋,又后退一步,可是,他仍旧坚定地摇头,说道:“不行啊,……买这蛇的人不让杀,我是不会杀的!” 段玉兰一听,顿时气极了,她一下子跳起来,站到那个肤色黝黑的男子面前,大声说道:“我命令你杀了它!” 那个男子似乎轻蔑地看了段玉兰的手指一眼,忽然将手里的袋子一举,冷冷地说道:“我真的不会杀的……小姐若要杀的话,悉听尊便!” 说完,那个男子将手里的袋子往段玉兰的面前一举,一副听之任之的冷淡神情。 想起那两条蛇片刻之前威武张扬的样子,段玉兰不由地倒退几步,用手指着那男子,狠狠地怒吼道:“你……你……” 至于你什么,段玉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男子看到段玉兰不敢接,蓦地笑了起来:“小姐,即便是蛇,也是一条命啊,你这般说杀便杀的,可知道蝼蚁尚且惜命?” 段玉兰被男子教训了一顿,她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 男子转身,提了袋子,再不理这个看似尊荣华贵,实则一肚子草包的段玉兰,转身就走了。 段玉兰气得直跺脚,可又非常忌惮男子袋子里的那两条蛇,她只好呆呆地望着那个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玉兰刚才的样子十分的狼狈,现在看起来,则更加的难看,月华和月秀走上前来,帮段玉兰收拾衣服,还有散了的头发,段玉兰有气没头出,她用力一推月华,再飞起一脚,将月秀踢了个脚朝天。 段玉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夏草儿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夏草儿,你个贱-丫头,居然敢陷害我?” 段玉兰说完,挥起手掌,就朝着夏草儿的脸部招呼下去。 夏草儿看了,不由脸色一变,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头,高声求饶道:“二小姐饶命啊……奴婢都说过了,那袋子里的东西不能看的,可二小姐硬要抢,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才被二小姐抢去的啊……” 段玉兰一听,更加气极,怒极。她吼道:“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那里面是蛇啊……啊?你是故意吓小姐的不是?” 段玉兰的巴掌,刚刚举起,夏草儿就巧妙地躲了起来。她一边躲,一边哭诉道:“二小姐,天地良心啊,连奴婢都不知道那个袋子里是什么东西……那是春桃姑姑交给奴婢的啊,她只说不要看,看了会害怕,奴婢就照实和二小姐说了啊……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啊,奴婢也怕蛇啊,若知道那里面是蛇,奴婢哪里还敢抱在怀里,护在身上啊……” 夏草儿说得字字句句有理,可此时的段玉兰出了丑,丢了人,还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山野村民给羞辱了一番,你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段玉兰一边骂,一边怒道:“好你个夏草儿,说到底,还是本小姐的错了不是……本小姐就知道,这段青茗不是好东西,她身边的丫头们,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居然敢欺负本小姐,你本事的,叫段青茗起来帮你出气啊!” 夏草儿一味地躲,段玉兰却拼命地追,两个人你追我挡的,屋子里地方小,夏草儿很快就被段玉兰抓在手中,段玉兰一边怒骂,一边扬起手掌,就要打夏草儿的耳光,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喝:“住手!” 段玉兰停住了手。 她回头一看,只见段正一脸怒色地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她,那神情,似是厌恶,又似是愤怒。 段玉兰被段正一吓,满腔的怒火全部都给吓没了。她连忙丢下夏草儿,朝段正挤出一个笑脸:“父亲……您怎么来了?” 段正怒道:“哼,我若不来,怎么知道我生了一个如此好的女儿?在姐姐的屋里条件下不说,还敢辱骂姐姐……兰儿,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是不是专门来告诉我,我教女无方的是不是?” 段正的一番话,吓得段玉兰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段正不是没有发过火,可是,段玉兰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大的火,把什么“教女无方”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看到段正发火,段玉兰害怕极了,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若说错了一句话的话,又被段正一顿好罚,又要禁足,又要什么的! 月华被推得撞到桌子上,刚好顶到了腰,此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帮段玉兰整理衣衫,而月秀则更怪,她被段玉兰一踢,头撞到了一侧的凳子,此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月秀正可怜巴巴地捂着小小的脑袋瓜子,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看到段正来了,动了一下,却没有站起来。 第七百五十六章 有我在一天,不允许你放肆【 段玉兰一看月秀没动,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就因为月秀,她才会被罚一般,月秀触到段玉兰的眼神,脸色一变,却没敢出声。只好更加努力地捂着肚子,再次站起来! 一侧的秋宁实在看不过去了,她默不作声地上前,伸手扶起了月秀。月秀虽然害怕段玉兰,可是,主子受罚挨骂,一定会发作到这些丫头们的身上去的,是以,月秀才刚刚站稳,就连忙向秋宁道了一句谢,就急急地走上前去,帮段玉兰收拾头发,还有整理衣服。 经过刚才的那一场闹腾,段玉兰的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所以,段正看了,这才特别生气,此时,段玉兰一边被段正骂,心里却不服气。她心中气恨,有气没地方出,又暗中狠狠地在月秀的手臂上拧了一把,月秀吃痛,却不敢出声,只好惨白着脸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一下。 月华手脚快,很快不帮段玉兰收拾好了。都是一起侍候主子的丫头,月华麻利地帮段玉兰收拾,并朝月秀递了个眼色,月秀看到了,连忙后退一步,奉了盏茶上来,段玉兰这才没有继续折磨月秀。 月华轻声说了一句:“小姐,好了。” 段玉兰抚抚衣衫,这才走上前去,重新给段正和杜青鸾见礼。 段正的气还没有消,他朝段玉兰冷冷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然后,走到一侧的凳子上坐下。 床上的段青茗还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脸色腊黄而且泛青,看不出一丝血色。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看这个世界,也不理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可以说,如此安静的段青茗,段正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她的屋里,有如此闹剧,可从头到尾,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段正看着段青茗,脸上浮出心疼的神色。再想起段玉兰那些叫嚣的话,以及她有事没事地来段青茗这里胡闹,段正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段玉兰,说道:“兰儿……你姐姐中毒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原本就够人担心的了,可你倒好,不但不担心,不懂得帮大人分忧,还在这里大闹一场,还敢欺负她的丫头——兰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先令段正失望的是刘蓉,现在接下来是段玉兰,似乎,这一对母女凡事都是和他对着干的,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他过上顺心的日子。 段玉兰扁扁嘴,却不说话。 段正看着段玉兰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更加生气了,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跪下!” 段正的声音太大,吓得段玉兰双腿一哆嗦,“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 段正的身后,跟着杜青鸾,她原本和段正并肩而坐,此时,听到段正充满怒气的话,杜青鸾不由地伸出手去,握紧了段正的手,低声说道:“段郎,不要和孩子们置气……兰儿她还小!” 段玉兰愤愤不平地望着杜青鸾,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就是这个女人,因为她的出现,自己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出现,先是夺走了娘在爹爹心里的位置,现在,她还要将自己踩在脚下——、、 段玉兰只觉得恨意上头,她握紧手心,长长的指甲扣进了肌肤之中,一阵又一阵的生疼传来。段玉兰微微地吸了口气。 现在的段玉兰,已经不是以前的段玉兰,现在的杜青鸾,也不是以前的刘蓉。所以,段玉兰吃亏了,也学乖了。而且,她已经吃够了莽撞的苦,也知道不能和段正硬碰硬地对着干,至少,当面的时候,应该顺从着他,至于段正离开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情,段玉兰可真的就不负责了! 至于杜青鸾和段青茗这两个不让自己好过的人,段玉兰当然是恨之入骨,恨之入髓了!他们两个,自然最好一个永远都不要醒来,而另外的一个,现在就死了算了! 段正听了杜青鸾的话,脸色稍霁。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段青茗,再看一眼神色不忿的段玉兰,痛心疾首地说道:“青鸾,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女儿,她姐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却有事没事的,跑到姐姐的屋里胡闹,还和一个丫头你追我打的……你说说,这算什么大家闺秀啊!” 杜青鸾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段玉兰一眼,心里当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然而,在段正面前,杜青鸾也是不会实说的,她只是委婉地朝段正说道:“段郎,孩子们都还小,需要事事提点着,而不是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你这样的话,会吓到孩子们的!” 段正看了段玉兰一眼,眼神之中,有明显的怒气。杜青鸾看了,微微一笑,说道:“段郎,我们即将成亲,段府的中馈始终要由我来主持,不如这样吧,兰儿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置吧?你说好不好?” 段正望着杜青鸾,眼神温柔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既然,这个府的中馈始终要交给杜青鸾,那么,现在让她试着管一下家,管教一下兰儿这个不懂事的女儿,倒也真的帮段正分忧了!原本,段正还想看着杜青鸾怎么处置段玉兰的,他怕的,自然是杜青鸾心软,或者段玉兰歁生,到时,杜青鸾会不好下台。 正在这时,铁峰来了,说是有客在正厅候着段正。段正又看了一眼段青茗,就去了前厅。只留杜青鸾和段玉兰还在那里! 段正一走,段玉兰也不用装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转身就朝外走! 身后,传来杜青鸾淡淡的声音:“段玉兰,今日,你若敢这样走出这个院子,明天,我就有办法,让你爹爹逐你出府!” 段玉兰是不喜欢杜青鸾,更不会服她,可是,段正对杜青鸾言听计从的样子,段玉兰是有目共睹的。听了杜青鸾的话,段玉兰站在门口,果然不敢往前走了。 杜青鸾缓缓站起身来,她一起走到段玉兰的面前,望着段玉兰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既不是刘蓉,也不是青茗,更不是任由你忤逆、欺负的主儿……你若敢和我作对,那下场,不是你可以想像得到的……” 杜青鸾眼神如针,神情如冰,那样的一个女子,哪里还是刚刚那个小鸟依人,瘦弱苍白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闪着无比锋锐的光芒,随时都会刺入段玉兰的脖子。 段玉兰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却不服气地说道:“哼,你明明就抢了我娘的位置,还摆出一副这个样子不知道给谁看呢?” 杜青鸾淡淡地笑了起来,犹如梨花傲雪,琼枝招摇。她望着段玉兰,说道:“不管我摆给谁看,反正,我不会摆给你看……总之,你给我记好了,段府之内,有我在一天,你便不得生事,如若不然的话,这段府之中的二小姐,怕会在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那样冷酷而且残忍的话,从杜青鸾的口里吐出,令向来横行无忌的段玉兰一阵惊心,可是,向来骄横的她,又不想这样败退下去,于是,她冷冷地还了一句:“哼,狠话谁不会说……不过,你别忘记了,我可不是吓大的!” 杜青鸾不再理段玉兰,她只是再一次冷冷地,淡淡地说道:“我这个人,不说则已,一说必定做到……你若不信的话,尽可以去问一下刘蓉,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谁比谁更重要 说到以前,杜青鸾的脸上,陡地现出某种雪亮的光泽,那样的光泽,令人想起少年时的鲜衣怒马,纵横江湖时的快意,还有挥刀斩下千杯雪时的豪气——这才是那个声名远扬的杜大小姐,举世无双,纵横捭阖,无人能及! 段玉兰倒退一步,呆呆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杜青鸾已经淡淡地走了开去,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淡淡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接近青茗的院子……现在,给我滚!” 段玉兰跺了跺脚,却被杜青鸾的豪气所震惊,她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然后,怏怏而去! 段玉兰走了,春桃从一侧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望着杜青鸾,说道:“主子,这个段玉兰,怎么看都是少年时的刘蓉的样子,奸滑无比不说,还敢恃宠而骄……今天,还好您来了,您若不来的话,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杜青鸾看着春桃,淡淡地说道:“这不是你设的计么……引出段郎,然后,让我来替你善后?” 春桃“嘿嘿”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主子真是英明无比,明察秋毫啊……那个段玉兰,我看着她一进门,不是找这个的麻烦,就是来欺负一下那个,吵得人都不得安宁……所以呢……” 杜青鸾接口道:“所以,你就搬了段郎和我出来,一则让她失宠,二则,让我挫挫她的锐气?” 春桃又是一笑,却不说话。 这两主仆的默契,已经数十年。那是在无数的血战和危机之中锻炼出来的,这样的两个人,曾经生死与共,荣辱与共,所以,有很多时候,有些话,即便不说,只用一个眼神,大家都已经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杜青鸾看了一眼段青茗的屋里,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想让我在成亲之前挫一下段玉兰的威风,好让大家有些忌惮……可是,春桃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不喜欢……从小到大,我都是看着我的嫂子和妾室们斗来斗去,斗来斗去的,所以,早就厌烦了这种生活……这些年来,虽然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们虽然活得孤独,可是活得清闲——又难道说,你喜欢看你的主子和别人死去活来的样子?” 春桃的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可是,主子,在这里您不会的……段府里没有什么妾侍,只有您,还有青茗和誉儿,他们都是真心喜欢主子的,在这里,才是主子的天堂,您无论想要什么,奴婢都会竭力为您办到……” 杜青鸾忽然笑了起来—— 这里,可真是她的天堂么?可是,谁说天堂里就只有歌舞升平,就只有欢歌笑语?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无法避免会尔虞我诈。有的时候,只不过因为你不在其位,所以不谋其政罢了! 话到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杜青鸾微微摇了下头,忽然问春桃:“青茗她怎么样了?” 一提到段青茗,春桃的眸光变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瞒主子说,她很不好!” 杜青鸾微微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说,你都没有办法?” 春桃摊摊手,苦笑道:“一如主子所说,若我有办法的话,就不用请这么多太医来了……可现在看来,大家都无能为力!” 杜青鸾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内屋,还有偷偷抹着眼泪的丫头们,忽然敛了敛眉,说道:“我知道有样东西或许可以!” 春桃一听,失声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杜青鸾说道:“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不行了?” 春桃说道:“主子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又不是想打那颗灵草的主意?” 杜青鸾说道:“天地生万物,天地养万民,原本就是用于万物,用于民的……更何况,这不是用给别人,而是用给青茗?” 春桃摇摇头,说道:“一则,那灵草还没有成形,也没有开花结果,若是现在采了,从此以后,天地之间,就再也找不到这种灵草了!二则,这灵草没有开花,药效就差了一截儿,即便你真的给青茗服下,也未必有用!” 杜青鸾截然说道:“虽然不能起死回生,可是,总能吊她一命,等待时机吧?不用说了,春桃,你去一趟,将那灵草带来!” 春桃听了,微微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株灵草,原本生在天山之巅,天地之间,唯此一株,再无其他。这些年来,为了设置一个冰室,为了给它一个适合的环境,那个冰室所用的东西,可以说是用黄金堆砌出来的! 原本,那样东西,是想等到杜青鸾大喜之后,一结籽就采撷下来,给她服下的,可现在,为了段青茗,杜青鸾居然连自己都不管了! 春桃微微叹了口气:“那么,主子,您呢?您要怎么办才好?” 杜青鸾淡淡地说道:“春桃,你还记得君山之战否?” 春桃点了点头——君山之战,就是杜青鸾为杜家人报仇的那一战,那一战,杜青鸾和春桃两人九死一生,几乎将血全部都洒在君山之巅。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可现在想来,仍旧能起想当初的九死一生,以及惊心动魄。 微微地顿了一下,春桃哑声说道:“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些血,那些死去的人,那么曾经的取舍和壮烈,是春桃永远都不愿意醒来的噩梦,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象是在轮回桥里,又走了一遭! 杜青鸾已经渐渐地走了开去,在和春桃擦肩而过的时候,杜青鸾的声音缓缓响起:“春桃,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此后的十年,都是从阎王的手里赎回来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了——今日,能打开心结,嫁给段郎,说穿了,全部都是青茗的功劳——所以,请让我帮她做一些事情……” 春桃垂下头去,让鬓间的发丝遮住她所有的表情——有些话,大家一直不说,便都以为忘记了,可现在,说了出来,听了之后,心里才会那样的难受! 春桃没有抬头,杜青鸾已经远远地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宁走上前来,轻轻地朝春桃说道:“春桃姑姑,您应该用膳了……” 春桃自从早上过来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沾水未沾。现在,段青茗的伤口已经按照春桃说的方法擦洗过了,肿胀也没有再继续,可是看春桃的样子,怎么似乎更加难过了呢? 春桃振奋了一下,她回头,看着秋宁,一笑,说道:“好了,我就不用了,你先去吧……还有,告诉月葭和夏草儿,就说我要出去一趟,明天天亮之前回来,这期间,你们要看好你们的主子,知道么?” 秋宁重重地点了点头,春桃轻轻地拍拍秋宁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在离开的瞬间,有一滴眼泪,快速地从春桃的脸颊旁落下,跌落尘埃——有些东西,终究是要抛下的,无论是她,还是杜青鸾,都必须让自己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然后,让一切的一切,重新开始…… 春桃走了,其他的丫头们还在尽快来尽快去的,只有秋宁一个人,还站在院子里,她咬紧下唇,望着春桃离去的方向,微微握紧了手心! 刚才的话,秋宁全部都听在了耳里,现在,看到春桃去找那个所谓的“灵草”了,秋宁就知道,段青茗有的救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翻墙的皇子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杜青鸾主仆的对话,可是,秋宁对于肯舍弃这个灵草来救段青茗的杜青鸾,怀了十二分的敬意! 现在,春桃已经去拿那株所谓的灵草了吧?那么,段青茗的命,是不是就可以挽回了呢? 秋宁望着远处的长天一色,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 转过头来,看看影疏日烈的晴空,秋宁转身,回屋去了!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从树端轻轻飒飒地落下,连每一个叶脉的细响,都是那么的清晰! 秋宁走了,春桃也走了,各司其职的丫头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天的工作,并没有因为主子的昏迷而有什么懈怠。 只是,连秋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离开之后,院子里那一株最高的枝端顶上,忽然颤抖了一下。大片的叶子,从树端跌了下来,从青色的汁液可以看出,那是新生的叶脉,而不是因为枯槁而失去生命的才枝。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端直落而下,他先是朝段青茗的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凝神片刻,忽然朝着春桃的方向追去。 那个黑衣人走了,只剩下抖落的叶片还在不停地跌落,没过多久,树左端的那一片,已经被绿色的叶片覆盖。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知道这里片刻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个突如其来地出现的黑衣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企图。 屋子里,段青茗依旧昏迷不醒,夏草儿正小心翼翼地将刚刚煎好的药倒到碗里,准备到贪凉之后,再喂给段青茗喝。 屋子里的气氛非常的怪异,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笼罩着不层不详的预感,又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最后那个必然的,又为常人所不能接受的结局。 月葭还陪在段青茗的身边,细心地照顾着,偶尔和秋宁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两个人都飞快地移开眼神,似乎,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未曾流出的眼泪! 整个过程,段青茗都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看她那苍白宁静的神色,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葭忽然叹息了一声,发出一声低微的抽泣。 夏草儿赶忙上前,抽出帕子,让月葭擦干净眼泪,然后,示意她一定要控制情绪。 月葭点点头,可更多的眼泪却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夏草儿,“呜呜”地哭了起来:“夏草儿姐姐,要是主子没有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这些丫头们,早就将段青茗当成了她们的天,早就将段青茗当成了她们生命的全部,现在,若是这个生命的支柱不见了的话,月葭真的想不出来,她要怎么办才好! 夏草儿的眼里,有眼泪正在轻轻晃动。她轻轻地拍拍月葭的背,象个大人一般地说道:“月葭你放心好了,小姐好人自有好报,绝对不会有事的……” 月葭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也是的,在人们绝望的时候,任何轻飘飘的安慰,都只能增加人们心里的悲伤,而不能让人觉得更宽心一些! 看到月葭越哭越难过,夏草儿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可是,她毕竟年纪大一些,在段青茗的身边也呆得久了些,更明白,若是段青茗醒来,看到这样的自己,一定会不开心,更重要的是,作为段青茗的大丫头,没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能放弃任何希望的! 夏草儿微微叹了口气,忽然低声说道:“好了,月葭,不要哭了,小姐醒来了,若是看到我们的样子,一定会说我们的……若是让有些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月葭还在夏草儿的怀里抽噎,听到夏草儿的话,她说道:“夏草儿姐姐,我也不想哭的啊,可是,我的鼻子是酸的,我的眼是肿的,眼泪也不听话,一个劲儿地,就往底下掉啊掉的!” 月葭的话,成功地逗笑了夏草儿,她低声说道:“傻丫头,那是因为你心里难过……是不是因为觉得小姐就要没了,你的心里才难过的呢?” 月葭猛地挺起身来,朝夏草儿说道:“不,小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夏草儿被月葭的语气逗笑了,她说道:“你既然知道小姐一定没事的……你还在这里哭个什么劲儿啊?” 月葭一听,连忙抹干了眼泪,然后,站直身体,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哭了……” 想了想,月葭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我知道,小姐一定会醒过来的!” 夏草儿摸摸月葭的头,说道:“月葭真乖!” 月葭的脸红了一下,眼角,又有一滴眼泪落下,月葭连忙擦干,说道:“夏草儿姐姐,药已经好了,我们一起喂小姐吃药吧?” 夏草儿听了,端了碗过来,和月葭小心翼翼地喂段青茗吃药! 正在这时,秋宁忽然推门进来,看到二人还在喂药,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她低声说道:“夏草儿姐姐,那个什么清铎皇子偷偷摸摸地来了,说是送药给小姐的!” 夏草儿一听,不由地一惊道:“那个清铎皇子,不是被老爷轰走了么?” 秋宁摇了摇头,说道:“不单单是清铎,还有那个什么玉萝公主的……他们说什么来看小姐,结果,都被老爷轰走了!” 夏草儿凝了凝眉,忽然说了句:“玉萝公主也来了?” 虽然并不知道玉萝公主和段青茗之间的恩怨,可是,夏草儿还是清清楚楚地觉得,小姐对那个玉萝公主的感觉,早就变了味儿。现在,段正赶走了玉萝公主,可不足以证明,说是那个玉萝公主有问题了么? 月葭一在旁听了,不由忿忿地说道:“那个清铎皇子,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老爷都赶了他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其实,月葭想说的是,这个清铎皇子,是怎么“偷偷摸摸”地送药给段青茗的呢? 秋宁急急地打断了月葭的话,说道:“哎呀,月葭,你就少添乱吧……那个清铎皇子据说是翻墙进来,给我们小姐送药来了!” 夏草儿一听,立刻大吃一惊,道:“什么?翻墙进来的?” 这个清铎,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要知道,这些个被拒之门外的客人,若是翻墙进了院子的话,会被人说得非常的不堪的啊,这个清铎皇子,还真是居心不良啊,他这明明就是想败坏主子的名声的啊! 月葭一听,急忙朝外走去:“我给那个清铎皇子一点颜色看看!” 秋宁眼疾手快地拉住月葭,说道:“你去做什么?” 月葭一指门外,说道:“我赶那个清铎皇子走啊!” 秋宁摇头,说道:“赶不得啊!” 月葭气愤地说道:“赶不得,难道还让他等小姐醒来不可么?” 秋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月葭一听秋宁的话,不由大吃一惊,说道:“秋宁姐姐,你什么意思啊……明知道那个清铎皇子想来败坏小姐的名声,你居然还要留他等小姐醒来……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怕我们小姐好了,都没有办法再做人了吧?” 秋宁听了,不由地闪了闪眼神,却没有说话。 是的,在当真的社会里,一个女子的名声犹为重要,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失去了名声的话,那和失贞,还真的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个名声段青茗失去不起,也没有人可以失去得起—— 第七百五十九章 翻墙的皇子【二】 若清铎翻墙来看段青茗的事情被人知道的话,那么,段青茗不但名声尽毁,而且,还有被人大做文章的嫌疑——+且不说其他人,单单是段玉兰知道了,就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段青茗的绝佳的机会! 倒是一边的夏草儿,听出了秋宁的话里有话,她一拉月葭,说道:“好了,月葭,你就不要添乱了吧……我告诉你啊,你还是先停一下,让秋宁把话说完吧?” 月葭嘟着嘴,看了看夏草儿,却不敢继续出声了。 秋宁看到月葭安静下来,这才说道:“夏草儿姐姐,我想啊,这个清铎皇子慨然敢做翻墙这样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定然是被老爷拒绝怀恨在心,所以,他一定也是抱了一定要见到小姐的心来的,若是不看到小姐的人,他是铁定不会走的。而且,若是我们强行赶他出去的话,他万一大吵大闹的话,那岂不是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了么……” 秋宁的话,说得夏草儿和月葭不住地点头,月葭原本想问问秋宁究竟想怎样的,可是,一财一看夏草儿严肃的眼神,她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出声了。 秋宁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清铎皇子现在就停在院门之外,说是等我进来禀报。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若真要把这事情闹大,倒不如息事宁人,让那个清铎皇子知难而退……我想啊。既然那个清铎皇子想见小姐,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让他看小姐一面,让小姐当面拒绝于他,这样的话,看看他还走不走?” 夏草儿看了一眼床上的段青茗,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秋宁,你看小姐的样子,不要说是出门拒客了,即便是睁开眼睛,都十分的艰难的啊!” 一侧的月葭听了,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明白秋宁姐姐的意思了……秋宁姐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找个人假扮小姐,然后,将那个清铎皇子给赶出去?” 秋宁赞许地看了月葭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对的,我正是这个意思!” 一听秋宁的话,夏草儿再一次摇了摇头,说道:“秋宁,这个主意固然之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究竟要找谁来假扮小姐呢……若是你我,不要说是我身高和年纪不符,说话声音也不象,更重要的是,我们若是假扮小姐,那气质和气度,是无论如何都扮不来的……再说了,那个清铎,根本就认识我们三个,所以,无论是谁来假扮小姐,我相信,那个清铎,一定会一眼看穿的!” 月葭刚刚因为关心过度而乱了分寸,现在,听夏草儿这样一说,她反倒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秋宁看了夏草儿一眼,说道:“夏草儿姐姐,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我们三个,除了月葭之外,年纪都是大过小姐的,假扮小姐,肯定是不行的……可是,月葭和小姐年纪差不多,她穿小姐的衣服,出来假冒一下,一定没有问题的。而且,那个清铎皇子也不怎么认识月葭,所以,让她来假扮,一定是没问题的!” 夏草儿看了月葭一眼,摇头,说道:“就她那……” 月葭一把拉住夏草儿的手,说道:“夏草儿姐姐,我想试试!” 夏草儿看了月葭一眼,说道:“月葭,并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要假扮小姐,不要说声音和外貌不象,就连你那急躁的样子,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你根本就不是小姐!” 秋宁想了想,说道:“外貌倒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想的是,小姐原本就中毒在身,也不必要真的走出院门,去和那个清铎说什么,只要让月葭站在窗口,让清铎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用一番话打发了也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月葭平日里说话太快了,而且,她们的声音也不象,这才是我最最担心的!” 夏草儿也说道:“是啊,月葭人原本就比较快,哪里能扮小姐呢……唉!” 月葭忽然挺了挺胸膛,说道:“这个容易……月葭姐姐,你们就让我来吧!” 夏草儿看了一眼月葭,似乎想知道她突然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月葭解释道:“小姐久卧在床,和平日里原本就不太象……至于声音,这点倒是可以装的……至于说话的语速嘛,我尽量慢一些就是……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几个,曾经和小姐朝夕相处,所以,想扮小姐的模样儿,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啊!” 虽然月葭信心十足,可夏草儿仍然持反对意见! 倒是秋宁,看着月葭,忽然闪了闪眼神,忽然问道:“月葭,语速可以放慢……可是,这声音呢?” 月葭不说话,只是眼睛朝左右瞄了一眼,忽然,她冲出屋子,没多久回来,手里就拿着一一罐辣椒做成的碎沫。 原来,夏草儿和秋宁一般,都是最喜欢吃辣椒,可以说是无辣椒不欢。可是,段青茗双不喜欢吃辣椒,就连和她们朝夕相处的月葭,也是滴辣椒不沾的。为了这个,夏草儿特意去买了一些辣椒回来,自己捣碎了,然后放在那里用以佐餐,这样一样,既辣不到月葭和段青茗,秋宁和夏草儿也过了一把辣椒的瘾! 看到月葭提了一罐子辣椒沫,夏草儿蹙眉,说道:“月葭,你想做什么?难道说,你想拿这个呛眼泪出来……小姐可是不用哭的啊!” 秋宁倒是猜出了月葭的意思,她一拉月葭的手,说道:“月葭,你不能碰这个!” 秋宁不让月葭碰这个,一则,是因为月葭不喜欢吃辣椒,二则,是月葭若是吃了辣椒的话,就一定会全身都出满红疹,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不会下去的! 夏草儿也猜出了月葭的心思,她也摇了摇头,说道:“月葭,还是算了……即便你吃了辣椒,也装不出小姐的声音,我们还是另选她法吧!” 月葭一推秋宁的手,说道:“不,我们还是可以试一下的……你们想一下啊,小姐这样段时间中毒,声音变些,肯定有些正常。再加上那个清铎根本不知道小姐中的什么毒,有什么反应,所以,若是我的声音不象,他也没有办法确定。再者,我只要模仿小姐平日的样子,吓他一吓也就行了……秋宁姐,你还是快出去,拖一下那个清铎皇子吧,夏草儿姐姐,你帮我找一套小姐平日里的旧衣服,我来假扮小姐……” 月葭说着,拿起一把辣椒沫儿,就放到了嘴里。因为放得急,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登时浮上了一片红晕。辣椒呛入喉咙,月葭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 秋宁看着月葭的样子,微微有些动容。她刚想说什么,只听院外传来喧嚣的声音。秋宁看了一眼月葭,说道:“夏草儿姐姐,我还是快些出去吧,好歹的,把那个清铎皇子给拖上一阵子,你也赶快的,帮月葭换上一套小姐的衣裳吧!” 到了此时,夏草儿再反对也没有时间了。她连忙打开段青茗的衣柜,然后,找出一套段青茗的衣服,匆匆忙忙地给月葭换上! 秋宁掩门而去,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清铎皇子正一脸愤怒地望着那个拦在门口的小丫头:“还不快些退下……我是帮你家小姐送药来的,又不是来害人的……你犯得着这样戒备我么?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第七百九十章 假扮段青茗之蒙混过关 那个小丫头是刚刚来段青茗院子里没多久的新人,名叫小吕。人勤快,眼皮子活,最得夏草儿几个中意。 说起这个小吕啊,原本也是个穷苦人家长大的的孩子。她就因为年纪就小,也没有经过什么世面,只是处理起事情来小心谨慎,力求不让人担心。而秋宁也是看小吕伶俐又勤快,这才特意教导她了一点儿,所以,小吕最听秋宁的话。 今日里,小吕原本轮值,把守门口的。平日里,都是老爷杜大小姐以及春桃之类的人来往,小丫头都熟悉了,应对也非常的自然。可没想到的是,今日里,不但来了一位墙上君子,还是个十分侍候的主儿。小吕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倒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正主儿难缠,小吕心中惶恐。她苍白着一张小脸,非常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清铎的一切。反正,按照秋宁的交待,既不能得罪这位“爷”,可也绝对不能让他进门! 此时,清铎大声一喝,小吕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她有些心虚地说道:“清铎皇子,奴婢只是奉命唯谨而已……请你不要怪罪奴婢无礼,是没有主子的命令,小吕实在不敢开门……而且,小姐她这两天身体不好,皇子既是来探望小姐的,就应该知道病人最是怕吵,皇子您这么大声说话,很可能会吓到我家小姐的……还有啊,秋宁姐姐已经进去禀报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您就稍安毋躁了好不好?” 小丫头也算是伶牙利齿,一番话,说得清铎再一次涨红了脸。他望着那个小丫头,怒道:“禀报……禀报,你把本皇子当成什么人了?” 清铎原本就是个温文的人,说话平日城也是不疾不须。这一次,他真的是急得上了火,所以,才会对一个小丫头大发脾气。眼看着,小丫头明明被他吓得要死,可是,还挡在门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清铎的心里更加窝火,他不由地,声调又提高了几分。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不疾不须的声音:“奴婢们怎么敢把清铎皇子当成什么人呢……最重要的是,清铎皇子想做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擅闯女子闺房的登徒子呢?还是一个随时随地可以翻墙入院的伪君子呢?”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淡红色女装的女子朝院门口处走来。那个少女,有一张早熟而且睿智的脸,一双眸子虽然并不凌厉,可处有一股倔强之气。 此时,她一身淡色衣装,朝着大门款款而来,隔着那个小小的门缝,清铎只看到她安步等闲,神情冷漠。 随着那个少女的脚步,小吕惶恐地叫了一声:“秋宁姐姐。” 秋宁淡淡地吩咐一句:“开门。” 小吕应了一声,大门,应声开了。 秋宁走上前来,在看到清铎皇子时,她微微笑了一下,朝清铎皇子款款行了个礼:“奴婢秋宁,见过清铎皇子!”、、 秋宁就是段青茗三个大丫头中的一个,清铎早就知道了。原以为,做丫头都是唯唯诺诺的角色,可没想到的是,这个秋宁,却自有一番不同于丫头的气度。 清铎的心里诧异,再加上心中有气,他看到秋宁行礼,只淡淡地哼了一声,站在院门口,既不说话,也不动。 秋宁转眸一笑,朝那个守门的小丫头小吕训斥道:“你个小丫头,也忒没有规矩了,看到皇子来了,居然敢拦在中央不放人?若是这事被外人知道了,定会怪我们小姐不会教丫头,惹人笑话,也败坏我们小姐的名声!” 秋宁一边说,一边朝那个小丫头瞪了一眼,说道:“还不快向清铎皇子认错赔礼?” 那个小丫头听了,立时红了眼圈。她看看清铎皇子沉黑的脸,再看看秋宁一般的嗔怪。只好拿袖口抹了一把脸,然后,朝前半步,有些委屈地朝清铎一揖,说道:“奴婢向清铎皇子道歉……奴婢不应该看到清铎皇子翻墙进院,就拦着不让清铎皇子进门……清铎皇子原本是好心来看小姐的,所以,奴婢更不应该拦着清铎皇子不放先去禀报小姐,而应该放清铎皇子进来之后,再禀报小姐……尊贵的清铎皇子,奴婢知道错了,还请清铎皇子见谅……下一次,若是清铎皇子再次翻墙来看小姐的话,奴婢一定不敢横加阻拦的!” 清铎一眼,立时就白了脸。 哟,这哪里是道歉啊——这个小丫头,一句一个:“翻墙而入”,再一句一个“不懂规矩”。这明明是在指桑骂槐的,说清铎不懂规矩,翻墙入府,还在这里和一个小丫头置气啊! 相信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的话,以后,清铎简直不要做人了! 清铎一被这小丫头气得直翻白眼,可偏偏的,他就是翻墙而入,偏偏的,他就是不同顾及规矩,所以,无论这个小丫头怎么说,清铎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宁听了这小丫头的话,倒象是非常满意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就对了……你要知道,这翻墙而入的皇子也是皇子,你还是不能拦着的……” 清铎这下,更加一口气喘不上来了——这个秋宁,简直就是在绕着弯子骂人嘛,什么叫“翻墙而入的皇子也还是皇子啊”?这简直就是一棒子要把他清铎打死嘛! 可现在,还真不是置气的时候,清铎皇子狠狠地吞了一下口水,他朝秋宁说道:“秋宁姑娘,请问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有?服过药没有?太医看过了,又是怎么说的?啊?我这里可是带有灵药的啊……若是你家小姐还没有醒的话,就放我进去吧,这药,可是能医你家小姐的毒的啊!” 秋宁看了一眼清铎皇子手里的锦盒,微微抿了抿唇,却移开了眼神,她淡淡地说道:“小姐的事情,清铎皇子真的费心了……皇子您放心好了,我家小姐没事……而且,她的人已经醒了,只不过,刚刚因为不舒服又咳嗽了一顿,奴婢急着照顾小姐,所以迟出来了一下子而已!” 秋宁只是迟出来了一下子,可是,清铎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和一个小丫头急了。 清铎并没有听出秋宁的潜台词,又或者说,他明明听出来了,可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秋宁话音一落,清铎立马焦急地追问道:“你家小姐醒了……啊?那毒可解去了么……她还咳嗽,现在怎样了?” 秋宁看了神色焦急的清铎皇子一眼,说道:“回清铎皇子的话,奴婢并不懂医,所以,小姐的毒是不是被根除了,奴婢并不知道,只不过,小姐这次醒来之后,精神很是不好,太医也说,小姐的毒比较厉害,又因为食物不小心而伤到了喉咙,可能这一阵子,说话都不太好了……” 清铎一听,“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这么严重?” 秋宁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屋内,忽然传出夏草儿的声音:“秋宁,小姐说了,让清铎皇子进院!” 是进院,并不是进屋,但好歹能进去了,也可以看到段青茗本人了。这对急于知道段青茗情况的清铎来说,可真是喜出望外。于是,他片刻就将被小丫头小吕挤兑的事情丢到了脑后,然后,一撩衣角,想也不想地地大步往院里走去。 一侧的秋宁听了,有些担心地朝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她快速地退开两步,说道:“清铎皇子,小姐有请……” 清铎二话不说地往里就走! 秋宁忧心忡忡地跟在清铎的身后,心里担心夏草儿和月葭是否拾掇齐了,可现在,清铎皇子就在身边,她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清铎脚下生风,迫不及待地进了院子。才进得院门几步,只听屋内传来夏草儿清朗而不失悦耳的声音:“清铎皇子,请留步……” 清铎闻声站住了。 只听屋内的声音须须传来,竟然带着十二分的甜美和真诚,听得清铎心中的疑虑不由地减了大半。 不错,这是大丫头夏草儿的声音。据玉萝说过,段青茗一共有三个大丫头,其中这个夏草儿,可以说是陪着段青茗长大的,她不但忠心耿耿,而且和段青茗感情最深。所以,若段青茗真的出了事的话,夏草儿的声音,是绝对不会如此轻快的! 只听夏草儿说道:“小姐说了,清铎皇子虽然翻墙而入,可是皆因为关心她的身体所致。所以,若说是错,也是小姐的错,而不是关心则乱的清铎皇子的错。清铎皇子能来,小姐心怀感激。她让奴婢在这里谢过皇子您的心意。只不过,小姐,她原是有疾之体,而且大病未愈。所以,不宜和生人太过接近,以免被过了病气,伤害了清铎皇子的尊贵之体!所以,就请清铎皇子在院内稍坐,有什么话,就在那里和小姐说吧!” 清铎迟疑了一下,顿时顿住了脚步。。 这段青茗都说了,翻墙而入的事情,不是他的错。而是自己的错。可是,这段青茗哪里有错呢?都是清铎太过关心所至嘛! 第七百九十一章 假扮段青茗之清铎的怀疑 但段青茗这话,还是有语病的——翻墙而入的事,若有错,也是她的错,可现在,清铎皇子若是再走近半步的话,那么,若再有错,可就是清铎的错了! 清铎皇子听懂了段青茗的潜台词,他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貌礼,说道:“清铎知道自己鲁莽了……在此,清铎向段小姐陪罪!” 之前,因为玉萝公主和段青茗的关系,清铎之与段青茗,都是你名我名的称呼,可是,经过先前的一场变故之后,两人之间,似乎生疏了不少,再加上这次清铎进院子的举动可算是不雅。更何况,段青茗此次中毒,可算是因为他和玉萝公主间接所致,所以,清铎虽然明知道段青茗有责怪他的意思,清铎也只能忍着,隐而不发! 屋内,传来有人轻声咳嗽的声音,明显的,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是,那咳嗽声,虽然被逼在喉咙里,却依旧有撕心裂肺的感觉! 清铎听了,不由再次走上前去几步,似乎,在他的心里,真的想知道,现在的段青茗,究竟怎么样了! 屋子里的窗门是半开着的,隐约可见屋内梨木桌椅的一角。椅子的正中,坐着一个年轻的佳人,神态端庄,仪态肃容。令人一看之下,就有一种不敢亵渎的微妙感觉! 清铎的脚步,不由地顿住了。那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段青茗是一个知书识礼的人。而他,原本就因为向段青茗陪罪和送药而来,若是再次冲撞了段青茗的话,可能,两个人的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清铎想了想,放缓声音说道:“青茗,我这次是心急你的身体,再加上又被令尊拒之门外,焦急更甚。所以,才不得已选了这种方式进府,还希望你不要责怪才是!” 清铎不理夏草儿的说辞,直接唤了一声“青茗,”自然是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再者,就是希望段青茗能出言相对,让他知道,而今的段青茗,究竟怎么样了! 只听屋内的“段青茗”又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清铎皇子有心了……你因为心挂我的事情,而不惜越规进府,这原本就是不对的。只不过,清铎皇子以皇子之尊,屈驾段府,不管怎么说,都是青茗的上宾。按照道理来讲,青茗应该正装迎客,以谢清铎皇子之恩,可惜的是,青茗而今带病之身,容颜憔悴,生怕惊吓了清铎皇子,所以,只好请皇子进院一见,以了皇子之愿!现在,青茗已经见过皇子了,还请回吧!” 一番话,被段青茗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更加软硬兼施,虽然没有说一个责怪的字眼,清铎的心里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只好握紧手心,呆呆地站在那里,硬是说不出话来! 只是,段青茗的声音嘶哑得难受,而这一席可以算是比较长的话,也让她更加地难受,一句话已毕,她已经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看那样子,还真的是十分难受! 清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再次向前跨了一步。一侧的夏草儿帮段青茗送上茶水,然后,轻声地替她拍着肩膀。只听“段青茗”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 夏草儿不住地点头,然后,便倒退了出去。 夏草儿来到窗边,朝清铎礼貌地说道:“清铎皇子,小姐交待了,说是让奴婢谢过清铎皇子的深情百厚益,可清铎皇子毕竟是以一位皇子之尊,却在他府越墙而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就可大可小了。若皇子再在这里逗留的话,就一定会有损皇子您的清誉。再加上小姐现在的身体实在不是很好,所以,希望清铎皇子先行离去,待她日小姐好了之后,再容相见!” 对清铎皇子的清誉有损,自然也是对段青茗的声誉有损,这话,虽然段青茗并没有说明白,可实实在在地指责清铎皇子不顾礼数,甚至不顾段青茗的声名。 若是听了这话,清铎皇子还不会知难而退的话,那么,他就真的不是清铎皇子了! 清铎低声告了罪,然后,倒退两步,离开。 可就在他刚刚转身,屋子里的夏草儿轻轻吁了口气时,清铎忽然转过头来,这下,夏草儿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了过去:“这是我大漠解毒的药丸,据说可以医治百毒,是清铎专门拿来奉给青茗的,还希望青茗收下才是!” 夏草儿悬到喉咙口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她想了想,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段青茗”,稍微顿了顿之后,这才说道:“清铎皇子应当知道,小姐身上的毒已经解去,现在,就只剩下调养了。所以,这药就用不着了,还请清铎皇子将药带回去吧!” 清铎一听,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这药,原本就是清铎专门拿来给青茗的,现在,既然已经拿来了,那么,清铎是绝对不对回去的……若是青茗不收下这药的话,清铎愿意在此长时间逗留,一直到段青茗愿意收下为止!”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清铎会这么固执。夏草儿一下子被惊得目瞪口呆了!正在这时,屋子里的“段青茗”缓缓说道:“既然是清铎皇子送来的药,那就收下吧——青茗在此,多谢过清铎皇子的好意了……皇子远来,青茗不能出面相陪,还请清铎皇子恕罪。” 夏草儿听了,走近窗口,一直跟在清铎皇子身后的秋宁将药接过来,递给了夏草儿。屋内的“段青茗”将药放在手上看了看,然后,轻声地搁在了茶几上!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咳嗽了一阵,这才沙哑着喉咙,再次说道:“秋宁,送清铎皇子出去!” 段青茗毫不犹豫的逐客令,令清铎的心里有些堵。而她疏漠的语气,又令清铎有些难受。原本,清铎一心就只为了段青茗而来,现在,人见到了,心里却更难受了。 一直跟在清铎身后,早就捏了一汗水的秋宁这才上前一步,用身体堵住清铎的视线,她淡淡地说道:“清铎皇子,请跟秋宁来吧!” 清铎低着头,转身,跟着秋宁朝院外走去。 原本,清铎心中忐忑不安,所以,一直没有觉得段青茗有什么异常。可是,现在想来,他却觉得有什么十分不对。 这第一呢,那个叫夏草儿的丫头都说了,段青茗的毒素的侵蚀,喉咙沙哑,说话都觉得困难。这样的段青茗,不应该卧床休息么?怎么会有体力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等他过来回话呢? 其二,段青茗所中的毒,是一种怪异的蝙蝠之毒,听说,那种毒素可以潜伏在人的体内很久,可一发作出来,人就会完全昏迷,没有知觉。为了这种毒,清铎专门查阅了许多书卷。可现在看来,无论是段青茗的喉咙沙哑,还是段青茗的辛苦形态,都不象是这种毒所具有的特征啊! 还有,这其三呢?清铎虽然和段青茗接触不多,可也算是知道段青茗的气度和气质。在清铎的印象里,段青茗一直都是言语从容,气质淡定的,可屋子里的那位佳人语速却稍微快了些,而且,他对清铎透露出来的感觉,并不是什么疏漠,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以及惶惑! 清铎皇子生在皇室,对于人与人之间最细微的东西最是清楚不过,总之,一句话说完了,清铎皇子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段青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不象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神情淡淡的女子。 换句话来说,眼前的这个段青茗,很有可能,就是个假冒的! 至于为什么有人假冒段青茗,清铎并不知道,可是,他感觉到的是,刚刚那个和自己说话的女子,并不是自己一直所认识的那个人。 心中有怀疑,霎那间,由一个亮点变成了一层浓浓的疑云。清铎皇子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假冒段青茗的女子,现在还在这屋里,并未走开! 清铎想到这里,“霍然”回头,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半开的窗子。似乎,想透过那不停地飘荡的帷幕,能看出些什么。 屋子里,传出夏草儿低低的声音:“小姐,您这是何苦呢……明明太医说了,您人刚醒,又因为吃了辣的东西过敏,这对您的身体都大有伤害,您现在正应该卧床静养的啊……可是,为什么您偏偏就为了这个清铎皇子拼命起床,只为回他几句话呢?” 听了夏草儿的话,清铎的神情微微地凝了一下。 现在,清铎也想和夏草儿一样,知道段青茗为什么要拼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就只为了和他说几句话? 只听段青茗又咳嗽了一声,那咳嗽,似乎要将肺都咳嗽出来了一般,不要说是说话了,只听她呼吸的频率,都似乎非常辛苦的样子,站在院子里的清铎不由地用力咽了一下口水,他这是替段青茗在难受呢! 第七百九十二章 捉蝙蝠的人 忽然想到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一切,清铎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自从认识段青茗之后,无论是他,还是玉萝公主,都带给这个一向安静得与世无争的段青茗太多的灾难——可以说,段青茗认识他们兄妹之后,生活就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在于他们带给炎凌宇的灾难,还是带给段青茗的灾难。 一想到这里,清铎怀疑段青茗的心,不由地淡了,再淡了。 屋子里的“段青茗”停了停,才缓缓说道:“清铎皇子不惜翻墙而入,肯定抱定了不见我绝对不会离开的决心的。我若不出来,他在这里纠缠,若传出去,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再说了,他是为我而来,不要说他作为他国皇子之尊,不能怠慢。即便作为普通朋友,我若不抱病一见,岂是人之常情?” 听了段青茗的话,清铎低下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在怀疑屋子里的女子是真是假,可人家呢,想的只是他的面子。 一直跟在身后的秋宁见状,立即上前一步,说道:“清铎皇子,您这边请。” 秋宁指引的方向,朝着院外而去。清铎闷闷的,跟在秋宁的身后,不出声地出了院子。 在转身离去的瞬间,他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清楚段青茗究竟有没有痊愈,一定要帮这个女子,度过她最艰难的时刻! 清铎走了,屋子里的夏草儿抹了一把冷汗。而月葭,早因为辣椒的缘故,满脸都是肿泡,就连手背上,都长满了红疹。 秋宁送了清铎回来,也迅速地进了屋子,一看到月葭的样子,她连忙说道:“快些,快些,月葭,多喝些水……多喝些不,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月葭苦着脸,望着秋宁说道:“秋宁姐,没用的,从刚才到现在,我都一直不停地喝水了……可是,喉咙里还是辣的,身上还是痛的!” 夏草儿又端了一杯冰糠水过来,她递给月葭,有些怜惜地说道:“月葭,你还是快些喝吧……喝下这个,就会好一些的!” 秋宁却是转过了眸光,望着窗外的某一片天,心里却希望春桃的灵草快些拿回来——要不的话,让大少爷快些回来吧!因为,只有这样,躺在床上的小姐才有希望啊! 夏草儿让月葭回去休息了,秋宁也有事临时离开了。夏草儿陪着段青茗坐了一会儿,秋菊进来了,说是二小姐派人送了草药过来,给大小姐的。 自从那天被杜青鸾禁止段玉兰进段青茗的院子之后,段玉兰每天就变着法子,让人或者送些草药,或者送些别的东西过来。她这样做,仿佛是在和杜青鸾较劲儿,又好象是在向段青茗表示什么。只不过,段玉兰无论想表示什么,夏草儿都并不关心,而段玉兰不管让人送来了什么,夏草儿都会收起来,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在一边,等段青茗醒来之后,再作处理。 夏草儿走了,秋菊也出去忙了。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身而入,他朝床上的段青茗看了一眼,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将指尖按在段青茗的脉腕之上,轻轻地按了半晌,然后,就才离开了段青茗的手腕,微微凝了凝眉,转身就离去了。 那个人刚刚离去,只见寂静的屋梁之上,忽然飘然而下一个同样黑色的人影。和前面的那个人不同的是,这个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看到段青茗仍旧紧闭眼睛躺在那里,这个人在段青茗的身上凌空点了一下,段青茗的口,微微张开了。那个人拔掉瓶子上的木塞,将一种泛着血腥气息的液体往段青茗的口里滴了两滴。又在她的颈下一点,那两滴液体便落下了段青茗的喉咙,转眼之间,就什么都不见了。 那个黑衣人看了看床上的段青茗,再看看手里的小瓶子,忽然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走近的声音,他向后一飘,返身又上了屋梁之上。 整个过程,没有什么人知道。秋菊再进来的时候,同样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她除了看到一动都不动地躺在床上的段青茗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之外,若真说有异常的话,那就是,原本半开的窗子,那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更敞开了一些。 秋菊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异常,只是照例看了看段青茗的动静,然后,就坐在一侧,一边守着段青茗,一边开始做些针线活儿了! 过了明天,段府就要举办十年以来最大的喜事。段府的家主段正,终于要迎娶他少年时的恋人杜青鸾了,这件事,对于段府来说,可以算是天大的喜事。所以,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有条不紊,只有段青茗的院子里,如此的安静,安静得即便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黑夜,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来了。段府的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挂在门口的那两盏气死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要注意一些什么。 而在段府的另外一个角落,一个阴冷的女声淡淡地问道:“你能确定,段青茗明天肯定醒不了么?” 只听那个声音说道:“是的……我敢肯定,因为看她的脉动已经十分的微弱,已经是半死人一个,可以说,依照她现在的情形,根本就捱不到明天的天亮!” 那个既阴又冷的女声说道:“她最好捱不到明天,因为,明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希望,段青茗的死,能为明天增添多一些光彩!” 那个女声说完,忽然冷冷地说道:“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的酬劳,我已经叫人送到了府上,你只要回去看看,点数就是了!” 那个黑衣人点点头,转身而去。没有月的光辉之下,就只剩下一个单薄的女子身影,遥望天宇,发出得意的冷笑! 天上,仍然没有月的影子,只有那时亮时没的星光,在天上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就象是上天的眼睛,正注视着整个神州大地的每一分变化。 同样的星空之下,三个黑色的人影却伏在绝壁之上,正在守株待兔。 那三个人影,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似乎动动都不敢动一下。 忽然,有薄翼扑闪着掠过夜晚的声音。再仔细看去,只见一个细小的黑影,正偷偷摸摸地闪出幽黑的崖顶,朝着半空掠来。 三个人影之中,有谁轻轻地动了一下,另外一只大手伸来,抚了抚那个人的背,示意他要安静。 那只黑色的东西,有两排尖利的牙齿。他掠上上空的时候,可以看出,他长着一对黑色的翅膀,正发出奇妙的“吱吱”的声音。 那东西跑出来之后,开始东张西望地望着,似乎想出来觅食。忽然,前方的某一种,有什么正在蠕动着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它左右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一个凌空扑了过去,将那个东西按倒在地。那东西在微黑的天宇之下,可以看出,原来是一只体型略小的蝙蝠。此时,他尖利的牙齿,拱在那一条正在挣扎的白色的小蛇的身上,正在拼命地吸食着它的血液。 整个过程,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没过多久,那小白蛇便挣扎着死掉了,那只心满意足的蝙蝠转了转头,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头顶有什么“扑通”一声地跌下。那个黑色的东西,就被罩在一个形状奇怪的箩筐之下,惊叫着四处扑闪,可惜的是,却根本就逃不掉了。 那三个人身影倒有两个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只见当前的一个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就要抓那只被罩住的小东西。可随后,有一只小手急速地伸了过来,他低呼道:“炎凌宇,别让它咬到你了!” 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再让他咬,我可抓不到这种小白蛇喂蝙蝠来给你医毒了啊……我知道你不怕毒,可那丫头醒了,一定会哭死。” 炎凌宇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快地伸出手,提着那小东西的腿,将它扔进了一个特制的袋子。 那只小东西挣扎着,返身就是一扑,就来咬炎凌宇的手腕,炎凌宇反手,伸出手指,在那个小东西的头顶弹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哼,若不是靠你救命的话,我现在就废了你!” 耳边,传来一个欢快的笑声:“第九十九只……师傅,够了!” 暗星的光线之下,老头子慢慢地踱了过来。他拈起那只黑色的蝙蝠,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乖徒弟,这九十九条蛇和九十九只蝙蝠终于凑齐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老头子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呆在这里喂影子,都喂怕我了。” 山上的影子嘴巴特别长,他们对于夜晚出现的人或者是动物,又十分的敏感,所以,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三个人又包上了头和脸,却还是被那些长嘴的蚊子一口咬到肉里,叮上无数个奇痒不止,而且层层叠叠的大包包小包包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怕徒弟,有饭吃 这不,几个人在山上呆了几个晚上,现在,都满身是包,不是抓这里,就是挠哪里的了。刚刚开始的时候,倒真的是苦不堪言。现有,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三个人每人的身上,还是难受得要命,要命的。 而且,段誉和炎凌宇都是爱干净的人,这好几天的在山上不洗澡,两个人也难受得要命,现在,事情终于了了,肯定是第一时间回去,舒舒服服地洗澡,然后,再计划其他的事情的了! 老头子“啪”的一声,打在自己的脸上,手的手掌中央,躺着一只大大的蚊子。 老头子生平最怕蚊子,所以,研究了十多种治蚊子的方法,可惜的是,这种蝙蝠的鼻子非常的灵敏,为了瞒过它的鼻子,几个人硬是什么都没有用的,在这里呆了几个晚上。 炎凌宇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蝙蝠揣在怀里,他回头,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现在准备回去了?”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我自然是要回去了,要不姐姐醒来,会骂人的!” 炎凌宇听了,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还是先回我的别苑吧……至于段府,你还是明天再回吧!” 段誉惊奇地说道:“为什么呢?” 短短的几个字眼,段誉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望着炎凌宇,冷冷地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不确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明天是你爹娶新夫人的日子。我估计段府会非常热闹,所以,你今晚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段誉眨眨眼,说道:“我爹爱娶谁就娶谁,这都不关我的事,只要我姐姐没事,我可以当整个段府的人都是死的!”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眸光一闪,似乎非常赞同他的话,可是话音一转,炎凌宇又说道:“可是,段誉,你别忘记了,你所有不在乎的人,恰巧是你姐姐最在乎的……” 其实说穿了,段青茗在乎的人也并不多——段誉,炎凌宇,段正,以及所有段府的人。 所以,炎凌宇是对的,段誉所有不在乎的人,恰巧是段青茗所在乎的人。 段誉沉默了。 他想了想,不满地叫道:“喂,炎凌宇,我和我师傅帮着你抓蝙蝠抓蛇的,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我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炎凌宇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忽然淡淡一笑,说道:“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有人希望你姐姐死,有人希望你爹娶不成老婆!” 段誉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 这个炎凌宇,说复杂起来的时候,够人们琢磨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若是简单起来,这一针见血的时候,呛得人也能透不过气来! 没错,一直都有人想段青茗死。 更有人想段正娶不到老婆。 可在段誉的眼里,这后者只是浮云,前者,才是关系到他人生的大事! 段誉沉下脸来,略带警告地说道:“炎凌宇,你不会告诉我,你毫无准备吧?”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仍旧极淡地说道:“恰巧的是,也有人想我死,更有人想我现在就娶个老婆回来!所以,我没空理你姐姐的事!” 段誉立刻暴跳起来。 他才只一动,炎凌宇再次开口了:“只不过,我让暗月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姐姐,若你姐姐有事的话,暗月一定会来告诉我的!” 段誉在黑暗之中磨牙:“炎凌宇,你居然敢把我姐姐扔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只让一个人守着她?” 炎凌宇根本就不理段誉的态度,他仍旧认真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永远是最安全的!” 就象现在的段府,就象现在的段青茗。 段誉冷下脸来,转身就朝外走。 炎凌宇收好袋子,朝着半空之中一招手,很快,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就从暗处奔了过来,炎凌宇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平静地说道:“交给暗月!” 那个人双手接过袋子,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炎凌宇再转过身来,看段誉已经走开了几步,他连忙紧跟两步,不作声地跟在段誉的身后。 在炎凌宇的心里,段青茗和段誉同样难侍候,前者的难,是因为在乎,所以,会不知所措。后者呢,则是对一个和自己同等的对手和朋友的尊重和敬畏——两个同样眼高于顶的人站到了一起,那感觉,就叫做棋逢对手! 虽然,现在段誉的年纪还小,可炎凌宇总在段誉的身上,看到一个饱经沧桑,身经百战的成年人的影子。所幸的是,段誉是个将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放在眼里的,就只有女人,两个女人——段青茗和薛凝兰。 段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喃喃道:“丁府的人,是不是也凑热闹了?” 如果说,段府里有了事,就一定是大事。而在段正和杜青鸾的婚礼上能发生的事情,则更加是大事之中的大事!而这种大事里,最能闹,最想闹,也最能闹腾起来的,自然就是丁柔的娘家的人,也就是段青茗的外婆家的人。 段青茗和杜青鸾平日里处得不错,所以,若她是清醒的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难为杜青鸾,可现在的段青茗,躺在床上,象个活死人一个,那么,丁府自然会借题发挥,大闹特闹了! 丁府的人闹,段誉自然是不怕的。可段誉怕的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拿着这个借口,去进行一些伤害段青茗,甚至是伤害丁府的事情! 段誉不想让段青茗受伤,就不能让段府受伤。因为,段府,是段青茗的家,是她在意的地方! 炎凌宇听了段誉的话,沉默了一下,说道:“丁府的人,昨天就到了。而且,已经闹了一场了!” 段誉一听,冷笑起来:“真是一群蠢人!” 被人当枪使的人,都是蠢人,丁府的人,就是一把枪,所以,就是一堆蠢人! 炎凌宇又说道:“你放心好了,你姐姐没事!” 段誉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为了骗我和师傅在这里帮你捉蝙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就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段誉看了看炎凌宇,咬牙切齿地说道:“虽然,你这人既损又没有良心,可是,我只信一样,若我姐姐出事,你绝对在这里呆不下去!” 段誉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不敢赌——若我姐姐出事你都不管的话,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但凡理由,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条,只要是他最在意的那一条,也就是了! 炎凌宇无语看了看天。却没有说话。 段誉担心段青茗,炎凌宇是知道的,可段誉一向都不是个乱来的人。虽然,段誉现在非常的生气,可是,炎凌宇知道,生气的段誉,会听炎凌宇的话,到他的别苑里,扭着他的领子去骂他一顿,问他为什么,却不会跑回段府去闹一场没用的事! 那是因为,不管是炎凌宇,还是段誉,都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们知道应该做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对准备负责! 看到两个小男人沉着脸,一前一后地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头子揉了揉鼻子,忽然喃喃地说道:“我小徒弟生气了,我是跟上去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呢?还是找个山洞,逍遥地过自己的日子去?” 段誉生气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周围的人有好日子过,而这个“周围的人”泛指所有跟着他的,而且,又跟他地位相当、又或者是高过他的人——比如说,是炎凌宇,又比如说,还有老头子。 老头子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耳边,忽然传来段誉沉沉的声音:“喂,你不跟着来,还在这里喂蚊子啊?” 虽然,老头子只要不捉蝙蝠不捉蛇,他有二十几个办法不让自己喂蚊子,可是,对于老头子这个爱徒弟如命,听徒弟的话又如命的他来说,徒弟的一句话,就是圣旨……呃,不对,徒弟的一句话,通常比圣旨更加管用。 老头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套近乎一般地说道:“哎,徒弟,终于想起你师傅了?” 段誉没好气地看了老头子一眼,说道:“我什么时候想不起你了?” 老头子摸到了摸鼻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自然了,段誉没有什么时候不想起他的。特别是在段誉不开心,又或者是遇到难题的时候! 只不过,老头子是不在在意这些儿,因为,在这个世上,被人感恩或者尊重,永远没有比被人需要来得更加实在,他的天下无双,聪明绝顶的徒弟只要还需要他,就证明老头子还是有老头子的价值的! 总之,一句话说完了,一个有价值的老头子,就是一个好老头子——最起码,这条定律,在老头子以及段誉的字典里同样通行! 第七百九十四章 炎凌宇的计谋 山路非常不好走,炎凌宇和老头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段誉却是菜鸟中的菜鸟,他不但黑鹰看路的视力不行,这走山路的功夫,就更加不行了。相信若不是炎凌宇和老头子刻意让着他的话,两个人的脚程不知道快了多少,早就扔段誉不止三里路了! 段誉看了看山下安静的城宇,忽然说道:“哎,师傅,炎凌宇说了,我不能回段府,可是,没说你不能回去是不是?” 老头子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自然是畅行无阻的!” 段誉微微顿了顿,说道:“那么,师傅,你去段府帮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还有啊……我就要有后妈了,听说那个后妈有病,你一起帮她治了吧!” 尽管段誉的语气,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浅色调侃,可是,炎凌宇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炎凌宇别过头来,罕见地看了段誉一眼。 老头子一听,连忙点头道:“行行……但凡疑难杂症,就没有我老头子治不了的……” 话说到一半,老头子忽然涎着脸,笑着说道:“只是,徒弟,你这个后娘的来头不小啊……我要治她,也需要费些功夫的……我若能治好她的话,你会不会跟我去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啊?” 段誉学医的天份以及惊人的记忆力让老头子叹为观止。通常,别人要学一年的东西,他只用十天八天,就可以透彻明白了。而且,他还能不断地提出建议,还能不断地对现有的东西提出改良,现在,老头子几乎爱死了这个徒弟了——他不但,而且畏惧,更希望能抓住这个了不起的徒弟,和他一辈子绑在一起。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死皮赖脸地追着段誉,甚至不惜以恩要挟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段誉冷冷地看了老头子一眼,抱起肩膀,说道:“那你治还是不治啊?” 老头子一听,连忙点头道:“治……一定治!” 段誉就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老头子若是说不治,他有的办法整治他,可现在,老头子乖乖地认下了,段誉倒不好说什么了。 他想了想,冷冷地说道:“真不知道,你那破庄子究竟有什么好,今天来诱-惑我一下,明天又说一下!” 老头子“嘿嘿”地笑笑,说道:“也没什么好的,只不过,治疑难杂症的药特别多些!” 段誉不客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又想我帮你改良那些东西啊?” 老头子还是笑,但笑不语! 段誉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只不过,这京城住得久了,偶尔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你上次说过的,你的庄子在什么山啊……” 老头子连忙说道:“在武峰谷!” 段誉点点头:“哦,我知道了,武峰谷啊……等我有空了,一定去看看!” 自从穿越以来,段誉一直没停地折腾,现在,忽然就想到闲下来的时候,周围去旅游了一下了!不说什么不枉此生啊,最重要的是,也不枉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场! 老头子一听,喜出望外地说道:“好好……我带你去!” 段誉摇了摇头:“今年怕不行了!” 老头子并不失望,一笑:“那明年去?” 段誉又摇摇头,说道:“明年怕也不行!” 老头子眼巴巴地望着段誉,却不说话了。 段誉认真地说道:“今年我要考科举,考完了之后,要和我的女人订婚……明年,我就要娶她过门儿!” 老头子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今年订婚,明年成亲。 这个小徒弟安排得倒是满满的啊! 那后年呢?她是不是打算生孩子了? 只听段誉说道:“我想啊,若是我女人愿意的话,后年,我打算带着她,走遍大夏!” 老头子抽了抽气,没有出声! 自己这个徒弟,天不怕地不怕,师傅不怕老子不怕,所怕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据说是他喜欢的女人。 至于自己这个师傅,早被段誉排到十里之外去了。 段誉的黑眼睛在黑暗之中闪啊闪的。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其实,我在意的人,也没几个。就是我姐啊,那个傻女人啊……只要她们幸福,我就开心了!” 幸福,其实是有不同的定义的,段誉所谓的幸福,就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老头子又揉了一下鼻子,不说话。 自从和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在一起,老头子学会了两样东西——第一样,听徒弟的话,第二样,揉鼻子! 沉默了半晌,老头子终于说道:“好吧,好吧,你喜欢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吧……只要,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还在!” 段誉“扑哧”笑出声来:“师傅,这个问题,我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好人不长寿,祸害万千年啊。你这种超级祸害的,一定会长寿不古的!” 老头子翻了翻白眼,不说话了! 到了山下的时候,几个人分了手,段誉随着炎凌宇去了他的别院,而老头子则悄悄地潜入了段府,去看段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老头子走了,段誉默默地看了看天,忽然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明天,一定非常热闹!” 炎凌宇指了指东方天际微微露出来的鱼肚白,认真地纠正道:“不,不是明天,就是今天……你看看,这天,都已经亮了!” 段誉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的,这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也就要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新的一天,会是怎样的热闹呢? 段誉忽然觉得,非常的期待。 两个人正行走间,忽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朝着炎凌宇飞快地跑来。那个来到炎凌宇的面前,先是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附耳朝炎凌宇说了一番话,然后,又飞快地离去了。 炎凌宇则转过身来,他眼神奕奕地望着段誉,说道:“段誉,现在,有一个地方非常的热闹,怎样,要不要我带你看看去?” 段誉眼神闪了闪,说道:“你能告诉我,什么热闹不?” 炎凌宇说道:“我虽然现在还不大清楚,可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一场热闹,你一定非常喜欢!” 看到段誉不解的眼神,炎凌宇微微顿了一顿,忽然淡淡地说道:“因为,在我的人推波助澜的帮助之下,玉萝公主和清铎成功地开始内讧了!” 一提到玉萝公主和清铎,段誉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不悦的神色。他望着炎凌宇,说道:“我最讨厌的游戏就是狗咬狗,所以,这种热闹,我一般是不看的!” 炎凌宇笑笑,恰巧他也不喜欢,所以,尊重段誉的意见,不去! 段誉想了想,用犹疑的眼神望着炎凌宇,说道:“那个清铎,其实也算是个聪明的人,只不过,那个玉萝公主傻了一点而已……不过,想让他们两个内讧,其实也并不容易,你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究竟在暗做了什么吗?” 炎凌宇说道:“很简单,大漠的大皇子拿玉萝公主母妃的命来威胁玉萝公主,而玉萝公主不得不听从大皇子的命令,暗中监视清铎。而这件事,清铎原先并不知道的,只不过,我让人告诉了他就是!” 段誉又问道:“玉萝公主一定会告诉清铎,说自己是被逼的是不是……因为,玉萝公主其实爱着自己的哥哥,可清铎并不爱她。若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办?” 炎凌宇微微扬了扬眉,似乎奇怪段誉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一样。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地答道:“玉萝公主爱自己的哥哥,可是,她们哥哥并不爱她。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她的占-有-欲,都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我并没有做太多,我只是用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告诉清铎,玉萝公主对他的占-有-欲,还有就是,玉萝公主正用她的方法,将清铎在意的人,一一除去!” 段誉的瞳孔微微地缩了缩,他冷冷地说道:“这中间,当然包括了我的姐姐……” 炎凌宇补充道:“自然了,还有炎凌珏!” 段誉说道:“炎凌珏又关清铎什么事?” 炎凌宇说道:“原本是不管的,可现在,清铎想和炎凌珏结盟!” 段誉沉默了半晌,忽然冷笑道:“你自然的,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父皇,然后,借你父皇的手,除去炎凌珏?” 炎凌宇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没有告诉父皇……因为,他同样是父皇的儿子,虽然他不喜欢炎凌珏,可是,却也不会因为我而将炎凌珏怎样。而我,我不想这么快就站到炎凌珏的对立面……” 微微地顿了一下,炎凌宇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了炎凌睿!” 段誉点头,说道:“不错,这真是个好办法……” 大夏国的皇帝,或者不会轻易地置一个有了羽翼未丰的儿子于死地。可是,一个心心念念地想和兄长争个高下的弟弟,却会不择手段地害死自己嫡亲的哥哥! 第七百九十五章 段府的婚礼! 所以,炎凌宇的这个赌注,还真算是赌对了。最起码,在眼前的这段时间里,炎凌珏会和清铎联手,可是,炎凌睿却会无孔不入地打听二人联手的消息,争取在取得第一手情报之后,就给炎凌珏以致命的打击! 而皇室之中的争斗,原本就不是你输我赢,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现在,炎凌珏和炎凌睿争夺起来了,那么,这争夺的结果,不是谁输,而是谁失去所有,一败涂地。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二人的争夺,其他的人,全部都会忙碌起来——锦绣公主,皇后一族,那些拥护炎凌珏和拥护炎凌睿的大臣们,甚至,那些和这件事有关的,无关的,有资格成为棋子的,又或者是想成为棋子的人,都会被掺在这些人之中,都会因为这件事的发展,而惊起一场朝野之乱。 虽然,在这件事的结果,没有人能看到你死我活,没有人能看到你生我死,可是,早已注定的结局就是,整个朝野,都会变成一个一触即发的战场,无论是谁挑起了这根引线,都会粉身碎骨。 皇室之中的亲情,原就不能用血脉亲疏来衡量!皇室之中的利益,也没有永远的利益,无论你的眼睛,能看得到多远,无论你的心里,藏匿着多少的算计,可只要你不肯放下心中的贪念,那么,你就会得到一个可悲的结局!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虽然算不上是一个绝佳的办法,可是,却足够炎凌珏头痛一阵了,也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最起码,炎凌珏就没有空再动你姐姐的脑筋!” 话说到这里,炎凌宇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刘渊即将和我的皇妹,也就是锦绣公主定亲了!” 炎凌宇的话,带着淡淡的嘲讽。 锦绣公主,曾经一心一意针对段青茗的人。而锦绣公主不喜欢段青茗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刘渊。 现在,锦绣公主终于可以嫁给刘渊了,那是不是说是心愿得偿了呢? 至于刘渊,段誉谈不上多么恨他,只是觉得失望——一个曾经那样真诚的人,转眼间就蜕变成了一个十足十的伪君子,这对于段誉这样的人,是十二分的不明白的。只不过,在这个世上的事情,并不需要你每一件都明白,最起码的是,你只要明白你自己需要了解的,也就够了! 只不过,想起刘渊曾经针对段青茗的事情,段誉仍旧不能释怀,他微微弯了弯唇,忽然冷笑了一声:“真是一对狗-男-女!” 炎凌宇无声而笑,但笑不语。 很快,一辆马车停在了两人面前,炎凌宇钻上那架毫无标志的马车,朝段誉招了招手,看到段誉也跳了上来,马车缓缓启动了。 段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虽然是淡淡的字眼,可却足以收到一个震惊天下的答案:“哎,炎凌宇,其实我非常奇怪……以你的本事,若真想斗的话,一定会是个赢家,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你都只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难道说,你对那个位置,真的半点都不感兴趣么?” 马车里,罕见地沉默了。 过了许久,炎凌宇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我父皇是傻的?你想争,就能争得到啊……在皇室之中,你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就要有足够的定力,不说其他,就连眼前的这一切,父皇一样看在眼里,只不过,他不动声色,因为,他也有一颗足够残忍的心,他要从他儿子和臣子的争斗之中看出哪一个人,才是真正能担得起一个国家的人,才是一个能将他的身后继承并发扬光大的人……” 段誉望着炎凌宇,终于问出了最后的一句,也是最真心的话:“炎凌宇,站到了那个位置上,你就可以掌控别人的一生,甚至是所有人的一生……难道说,你就真的不想要这种荣耀和绝对的权力么?” 似乎,这一番话并没有说到炎凌宇想说的,又微微地顿了顿,他才又说道:“更何况,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孤高绝顶,有着高高在上的荣耀,可同样,也有着高高在上的孤独……我的这一生,已经够孤独了,我只想找一个可以温暖我一生的人,而不是将这种孤独继续下去!” 段誉似乎吸了一口冷气,他说道:“可是,炎凌宇,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匹夫无罪,不敢当璧其罪……即便你什么都不争可就因为你是个皇子,所以,你便成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炎凌宇淡淡地笑了一下:“或者说,经过我中毒以后,他们都将我看成了废人一个,已经不具备威胁他们的能力了?” 段誉摇摇头,说道:“你知道,不会的……那些人不会因为你中毒而放弃他们的想法,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你只要活着,就是个最大的威胁!” 炎凌宇的声音略显疲惫,他说道:“是啊,所以,我要保全自己,就势必要伤害到威胁我的那个人……然后,退一步,到一个海阔天空的地方去!” 段誉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说的是,炎凌宇无论退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人常说的一句话,是率士之滨,莫非王土。而皇室的兄弟之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亲情和信任可言的。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放着炎凌宇这一个如此强大,又如此可怕的潜在对手不管,而任由他海阔天空地遨游四海的! 只能说,炎凌宇的这一番话,并不足以成立,又或者说,并不足以换取一个平凡的、或者是他想要的日子——就因为一个不平凡的出身,所以,炎凌宇的一生,注定不能平凡! 段誉轻轻地打了个喝欠,然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不再说话了。 马车里,静了下来,两个疲惫至极的人,都静静地倚在马车的两站,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东边的天,似乎更亮了一些。再认真一些,已经可以看出那微微跳跃的红色光芒——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有黎明的京城里快速地奔跑,迎着风,劈着浪,穿过黑夜,走向新一天的光芒! 在马蹄的声音伴奏之下,天地之间终于亮堂起来,不用说了,这新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段府之中的,正在进行一场热闹的婚事。 因为杜青鸾的一再坚持,这场婚礼,并没有想像之中的隆重,而所有的出席的人,不是段正的兄弟,就是他的朋友,再剩下来的,就是杜青鸾的朋友,还有一些段府的同宗。 至于杜青鸾娘家的那一席,则完全是空的。那里,没有一个人出现,只有整齐的碗筷,显得更加的冷清。 所有的一切,因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所以,当一切开始的时候,就显有条不紊。 一身盛装的杜青鸾从花轿里款款走了出来,今天,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春桃,却是一个杜府里幸存的小丫头宁节。 段正有些焦急不安地站在正厅,等待自己迟到的新娘。当看到那一袭大红的衣衫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段正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是一场迟来的婚礼——人在少年的时候,段正就认定了这个作为一生新娘的女子,可惜的是,一切都变得阴差阳错,应该来的,离去了,不应该出现的,也出现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但段正知道,因为命运弄人,所以,他差点儿误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生。 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段府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让段正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所以,需要一场盛大的喜事,将这些晦气全部冲掉,然后,让一切再重新开始。 看到杜青鸾上前,段正迫不及待地上前两步,拉住了那一双冰凉的小手。 感觉到手心里的手瑟缩了一下,段正不由微微一笑——毕竟是未出嫁的女儿啊,就算再爽朗大方,也没能解去少女的羞涩啊! 门槛处到了。段正小声说道:“小心门槛。” 然后,扶着杜青鸾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原本,屋子里的都是熟悉的人,有更多的,则是段正以前军中的将士,这些人,多认得杜青鸾,看到段正如此,大家都善意地哄笑起来:“将军还象以前那样体贴啊!” “是啊,是啊,看样子,明年有希望抱到儿子了啊!” 有一个须发皆白的将官说道:“是啊,将军又有希望添新丁了!” 话说到这里,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段正的一儿一女,全部都没有出席这一场婚礼,只有段玉兰,一身并不算是喜庆的打扮,异常安静地坐在一侧的角落里,看到满堂的喜色,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眼前的这一切,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一般! 是的,段玉兰至所以出席段正和杜青鸾的婚礼,绝对不是表示祝贺的,而她至所以肯来,完全的,就只是为了看一场热闹。看一场闹剧! 第七百九十六章 丁府来人 大厅里的气氛陡地怪异起来。 今日,可是段府家长段正的喜事啊,可是,段府之中的嫡长女段青茗和段府的嫡长子段誉居然不在? 那么,是这两两个嫡长子,嫡长女并不赞成这桩婚事,抑或是他们因事不能到来呢? 可是,若他们真的因事不能到来的话,这一场属于长辈的婚礼,又何止于如此大张旗鼓地进行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么? 大家猜测着,议论着,开始面面相觑。 难道说,这一场段府的嫡长女,嫡长子缺席的婚礼,就因为他们对眼前的事情并不造成么? 不得不说,这一场原本喜庆的婚礼,在被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大家的心里就沉了一下,又一下。 家中的长女和长子,在世人的眼里,代表的是一种权威,代表的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感。同时,也是一个不可憾动的地位。 可以说,在一个大家庭里,只要长子长女不赞成的东西,即便造成了影响,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其实,按照道理来讲,今日里,如此喜庆,段府的嫡长女,嫡长子是应该代替父亲招呼宾客,安排来宾,顺便也在这些道贺的人群之中混个脸熟的。可没想到的是,大家自从这一进门之后,就根本没有看到过两人的影子! 那么,段府之中,最近一年来声名鹤起的嫡子和嫡女,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大家这样想着,不由地将眸光转向了危襟正坐的段府唯一出席的晚辈,段玉兰的身上。 因为段玉兰的身份是段府的庶女而并非庶女,所以,人们对于这一场婚礼,又多了一种猜测,多了一种疑虑——是不是庶女取代了嫡长女和嫡长子的位置,所以,她才能坐在这里呢? 人的想象最是丰富,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将眼前的这一场婚事变成了嫡子和嫡女因为反对而被狠心的父亲禁锢,到了现在,还不肯给予自由的种种猜测。 更有甚者,有人开始大胆猜测——最近几日,就消失在京城闺秀圈中的段青茗,还有那个近日来都不曾露面的段誉,是不是已经不在京城,抑或是不在这个人世了呢? 有好事者更加猜测,说段青茗是在出席了锦绣公主的宴席之后,这才闭门不出,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的。那么,段青茗所中的毒,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大红妆扮的后母所致呢? …… 四周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可毕竟是在段正的婚礼之上,所以,大家只是低声议论,小心猜测,却没有人敢上前去质问这位新郎官。 刚刚礼毕的段正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他脸色也陡地难看起来。 段青茗的毒,原本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可他和杜青鸾的婚事,已经耽误了十年,这十年,耽误了,不单单是杜青鸾的青春,还耗尽了她对人生的所有热情。段正权衡再三,所以,才决定在段青茗没有醒来的当儿举行婚礼。以偿杜青鸾的心愿。 可没想到的是,一场寻常而又寻常的婚礼,居然被人说成了这个样子。 杜青鸾的脸色,早就气得发白。 若今日之事传出去的话,她的名声不但坏了,段青茗的名声,也跟着坏了。 今日的婚礼,原本就是依时举行,请帖也早就派了出去,细心的段青茗,还在喜帖的后面附上了自己和段誉的名字,就是为了让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少一些,更轻一些。 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一睡不起,段誉不知所踪,现在的一切,都变得和当初截然不同。 有那么霎那间,杜青鸾有一种掀开盖头,去质问这些人的冲动。可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的功夫。她刚刚举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即便她有本事反驳得在场的人哑口无言,可这一场风波,却不会随着她的反驳,而有丝毫的改变。 也是在那么一瞬间,杜青鸾忽然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世俗之人,对于这些没有法子改变的东西,除了愤怒,更加伤心。 而整个过程,段玉兰只是坐在侧里的席位上,无论四周如何风言风语,无论这些宾客如何评价褒贬。她都始终垂下眸子沉默着,不说一个字,不发一个表情。 今日里的一切,都是早有准备的——先让流言伤人——再到杜青鸾奋而抗争——大家愤慨,群起而攻之——到了最后,重要的人物出场,杜青鸾名声尽毁。然后,才是致命的一击——段青茗出事。 呵呵,这一切,原本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而她,段玉兰,只要静静地坐着,不说任何的话,不作任何的表示,就会成为这场角逐里最后的胜者。 忽然,听到了耳边有磨牙的声音,段玉兰忽然抬起眸子,朝杜青鸾看了一眼。她弯了弯唇,微微地笑了一下—— 别急,别急,现在,只不过仅仅开始而已。 是的,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场关于段府天翻地覆的,一场关于杜青鸾啼笑皆非的闹剧,一场让段正措手不及的悲剧,即将拉开帷幕。 杜青鸾,你抢了原本属于她娘的位置,她段玉兰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礼已成,两人正式结成夫妻。 在杜青鸾的心里,并没有睽违十年的欣喜,相反的是,她的心里,充满了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杜青鸾被这些不断入耳的流言气得浑身发抖。可是现在,她只能作为一个沉默的新娘子,被按照婚礼的步骤,送入洞房。而不是在这里和众人争个你长我短——杜青鸾当然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她更加知道的是,对方有着足够的聪明,知道在这个她最无力,也最没有发言资格的时候,说出任何的,足以毁坏她形象和名声的任何的话。 而令杜青鸾更加担心的是,春桃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昨天,春桃去取那株灵草,原本约定了,到夜晚时分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去无踪,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的半点人影。 任何关于意外的话题,杜青鸾不敢猜测。现在的她,感觉到自己象是一只被困进笼子的小兽,无论挣扎与否,都和那个既定的结局,没有多大的关系! 婚礼之上,毁坏她的名声,若她奋起而争之,非但无用,更加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若她沉默不语,那么,正好坐实了人们对她的种种猜测,相信这个婚礼还没有正式完成,外面的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说,只是想破坏这场婚礼么? 杜青鸾微微闭了闭眸子,强迫自己不再去听耳边的闲言碎语。她将最后的事情重新滤了一遍,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忽然急切地睁开眼睛——青茗。那些人的目标,居然是段青茗? 是的,婚礼这边依时举行,段府之中,宾客如云,可独独段青茗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那么,会不会有人会对毫无防备之力的段青茗不利呢? 当杜青鸾想到这一点时,她的心不由地焦急起来——且不说她的名声问题,那些人,不管是想怎样对段青茗不利,这都不是杜青鸾想看到的。 想到这里,忘记了自己是个新娘子的杜青鸾忽然转身,返身就走。 然而,一只大手适时地拉住了她,一个带笑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现在才到喝交杯酒的时间,你那么急做什么呢?” 段正的话,引起大家善意的哄笑。 段正趁机将手里的酒杯塞到杜青鸾的手里,然后,低声说道:“来,喝了他。” 杜青鸾心急如焚。她依言,喝下了段正手中的酒,然后,将手中的空杯子递了出去。这时,只听傧相一声:“送入洞房!” 杜青鸾便被身不由己地被人拉着,调转了个方向,朝洞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慢着!” 那是个高亢而且颇具气势的声音。个声音既惊且怒,甚至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愤怒的架势,听在众人的眼里,都不由地怔了一怔。 要知道,不管这个婚礼如何的不合时宜,可既然已经礼成,就不应该再被打扰,甚至,在世人的眼里,那些破坏婚礼的人,则和盗匪一般,更加令人不齿。 几乎所有的人,都朝来路看去。 段玉兰原本举着的杯子,微微地顿了一下。只一下,她若无其事地喝下了杯中茶,然后,继续垂头想自己的心事。 段正朝那个女子看了一眼,随即蹙起了眉。 杜青鸾也站住了。她盖着盖头的方向,对准了门口的来人,朦胧的红色光影下,只看到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子,正大步朝着堂上而来,脸上,似乎带着浓浓的怒,以及浓浓的恨意。 宾客之中,也有认识来人的,在看到当先的女子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丁府来人了!” 丁府里终于都来人了么?而且,还是在这个新郎和新嫁娘刚刚行完礼,准备送入洞房的时刻? 那么,他们是有备而来,还是兴师问罪呢? 第七百九十七章 兴师问罪 毕竟,时至今日,离段夫人丁柔去世的时间,已经整整十年有余了。任何一个男子,在原本妻子过世十年之后再谈婚嫁,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忠贞了。所以,这无论是论情,还是论理,段正都有资格再纳新妇,而不会招致任何的异议以及诽论。而丁府,自然也没有办法加以阻拦,或者是横加干扰。 可现在的问题是,段府纳亲,似乎并未通知丁府。这才令丁府气愤无比。而更重要的是,可以代表段府体面,以及代表段府和丁府姻亲关系的段青茗和段誉居然不在。 段青茗和段誉均不在场,说轻了,就是段正漠视正室所生的嫡女和嫡子。若是说得严重了,就说明也段府和丁府仅有的血脉联系已经被割断。更严格地说一句,是段正漠视人伦,不分先后。可若再进一步来讲的话,就是没有将丁府放在眼里。 段正新纳新妇,原本就为丁府所不喜,现在,居然将和最后丁府有联系的嫡子嫡女都没有出面,你让丁府的人,如何善罢甘休? 所以,当所有的宾客都意识到对方是丁府来人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各种猜测。 众人回眸处,敞开的大门口,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行人影。 那一行人走得近了,可以看出是一群下人簇拥着的嬷嬷以及丫头等下人。只见当先的一个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只见她容色俏丽,仪容端庄。身上穿着一套紫光流溢的绛光流丝裙,绘着金色丝边的袖口有几朵桃红色小花缀着。百褶裙下摆层层叠叠,更显得她脚步生风。 那个女子,一身不同于京城的打扮,已经显示出了她并非久居京城的异地身份。再加上她的言行举上,都和大气婉约的京城贵夫人不同,随意之中,又偏偏显现出教养良好的家世和气度,所以,更能彰显出她身份的特别。 那个女子星眸如电,眸光流转之间,透着倔强和刚正的气息。她墨黑的秀发被高高的挽在脑后做半月状、再斜斜的插上几支梨玉簪、和一些繁复却不显得累赘的花饰。更显得她精神异常,神清气爽。 只见那个女子大踏步地从门外而来,一路上目不斜视。风,吹动她的衣衫,可丝毫未能阻滞她的脚步。而她,一直走到婚礼的正堂,神色冷冷地往那里一站,顿时,厅前的温度,都被人感觉低了几度! 那个女子走得近了,更可以看出,她有着不属于京城女子的爽朗气息,还有就是远方烟火的味道。只见她绛紫的衣摆一晃,随意地往那里一站,你就会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勃勃的生机,还有飒爽的清气。 段正人在高处,却对那个女子甚是客气,只听他朝那女子礼貌地唤了句:“原来是丁二夫人来了,段某有失远迎!” 那个女子一直走到段正的面前,她仰起一张俏脸,无比讽刺地朝段正冷笑道:“真想不到,段大人居然还记得妾身……这还真是妾身的荣幸啊!” 段正蹙眉道:“段、丁二府原本就是姻亲,更何况有茗儿和誉儿在,这亲情是无论如何都割不断的。” 虽然是割不断的,可因为丁府远离京城,段正又常年在外,所以,这联系自然的就少了,联系少了,人也就生疏了。可是,一如段正所言,只要段誉和段青茗还在,丁府之于段府,仍然是割不断的亲情关系! 丁二夫人一听段正的话,顿时嗤之以鼻地冷笑道:“难为段大人还记得丁府这个姻亲……” 段正的脸黑了下来,他有些不悦地说道:“二夫人这是哪里的话?” 大厅广众之下,被一个妇人指责,段正的面子当然挂不住了,更何况,今日又是一个如此特殊的日子? 只见丁二夫人手提长裙,朝着段正上前一步,她一张俏脸上,全部都是不屑和冷笑:“你段府要娶妻办喜事,原本不关我丁府的事,可现在,我只是来问问你,段府的嫡长女哪里去了?嫡长子又哪里去了……你今日之喜,可曾得到过他们的首肯,可曾得到过他们的支持么?” 果真是丁府的人来了? 在场的宾客,没有人不知道,段正的正室夫人原是姓丁名柔。亦是段正的原配正室。可惜的是,数年前,丁柔因病去世,只为段正留下一子一女。 现在,段府再续娶妻,丁府之中来人,头一句话问的就是段府之中的嫡长子和嫡长女。这其中的原由,不得不令人怀疑。 而这位丁府来人,可以说第一句话,就问中了大家的心事,于是,厅里所有的眸光,都望向了段正,似乎想看他怎么对这件事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段正微微苦笑了。他朝面前的妇人作了个“请”的姿势,看到那位妇人走到正厅,他才语气沉重地说道:“二夫人远道而来,还请上坐。” 杜府原本就无姻亲,现在,丁府来人,依旧是段府的亲戚,所以,段正这话,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丁二夫人根本就不理段正。她冷冷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又冷冷地问道:“今日里,段府喜事盈门,哪里还有我丁府人的位置……我现在过来,只想问一下,我寻可怜的青茗侄女儿,还有我那侄儿,人在哪里!” 段正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身体有恙,誉儿在他师傅那里,未及赶回!” 一个身体有恙,一个未及赶回。不用说,这就是搪塞之中的最佳用语。现在,丁二夫人此话一出,厅里的人们,都开始觉得其中有诈了! 丁二夫人冷笑道:“我丁府虽然身在外地,可是,对段府之中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之前,我丁府之人没有出面干涉,是觉得段大人是个重情之人,虽然我妹子不在了,可是会善待她留下的子女。可现在,段大人另纳新欢,我那苦命的侄女儿还有侄子人呢?为何不见踪影?” 段正被丁夫人的一番话噎得顿时哑口无言。 以前,丁府觉得他对青茗以及段誉尚可,所以,没有出现干涉他的家事,现在,他要娶妻了,所以,丁府就来了,至于理由很好听,就是想知道段青茗和段誉过得怎么样了! 段正朝四周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丁二夫人远来不易,还是请坐下,再听段正慢慢解释吧!” 丁二夫人的视线,却是穿过段正,落在准备离去的杜青鸾的身上。她忽然冷笑起来:“如果说,段大人不清楚府中事的话,那么,为何不由这位新夫人出面澄清一下呢……” 让刚刚结亲的新婚女子出来讲话,这丁二夫人显然不想给杜青鸾面子。 段正一看丁二夫人的注意力移到了杜青鸾的身上,他连忙上前一步,拦住杜青鸾的背影,微微不悦地朝丁夫夫人说道:“二夫人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问我好了,青鸾她身体不好,今日又是过门新妇,实在不宜在这里抛头露面。” 新嫁女子,原本就不能抛头露面,这关系到的,不单单是一个女子的清誉,更是她的体面,现在,丁二夫人咄咄逼人地要杜青鸾出面解释,这可不是在下杜青鸾的面子,若是说穿的话,可是在下段府的面子啊! 这件事,段正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丁二夫人听了段正的话,仰天,无声冷笑。 原本,丁二夫人本无意难为杜青鸾,只是要她知难而退,对段青茗姐弟好些。因为,丁二夫人现在挂的招牌,是帮段青茗姐弟讨回公道,可不是来帮她们姐弟添堵的啊! 可不料,段正如此回护杜青鸾,令丁二夫人陡峭地气愤起来! 原来,段正的行为,还真如那封密信之中所说,宠爱新纳的夫人,从而将段青茗和段誉姐弟,早就扔到了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里去了! 丁二夫人原本就是个正直的女子,眼里最是容不得砂子。看到段正如此回护杜青鸾而薄待段青茗姐弟,她心中一阵气愤,不由箭步上前,冲到杜青鸾的侧面,语气严厉地说道:“你嫁入段府,我等原本没有资格过问,可我那一双侄女和侄子儿,你将他们弄到哪里去了?为何今日这个场合,他们都不能出来和众宾客相见?” 丁二夫人的话,可算是严厉至极。这话若是说得浅了,是杜青鸾阻挡着段青茗和段誉不让这二人出席婚礼,可是,若是说得深了,便是说杜青鸾这个后妈当得实在不怎么样,这人还没有怎么进门呢,就将原配的嫡子嫡女发配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而这样的一番话,同样将杜青鸾列入了“妒妇”的行列。 嫉妒,在七出之中,可以算是一项了不得的罪过。但凡妒妇,是可以直接休妻而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谴责的。而人们,尤其对女人之妒深恶痛绝。可以说,丁二夫人这话若一传出去的话,这杜青鸾虽然才过门儿,可她这一生的声名,就已经全部都毁掉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杜青鸾被擒 听到丁二夫人出言不逊,段正立时怒了起来,他望着丁二夫人,额头上的青筋显示着他此时的暴怒和愤懑。只听他尽量压低声间,冷冷地说道:“二夫人,你逾越了!” 婚堂之上,段正要的是面子,要的是大团圆的结局,而这个丁二夫人,似乎是专门为了搅局而来的,段正越是忍让,她便越是得寸进尺。这令段正的心里,由最先的歉意,全部都变成了怒气。 丁二夫人头一昂,朝段正正色说道:“请问段大人,妾身究竟哪一点逾越了呢……是妾身不应该过问妾身那可怜的侄女儿和侄子呢,还是不应该问你这一位身为后母,居然在嫡子和嫡女都不出场的情况之下就公然入门的新婚妻子了呢?” 丁二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紧紧地盯着段正,一字一句地问道:“妾身倒真想问问段大人,妾身究竟是哪点逾越了呢?段大人当着这满堂亲朋,当着这天下人好好地说出来,好让妾身有个改正的机会啊!” 一番话,说得段正脸色通红。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段青茗不在,段誉也不在。所以,就算是你给他十张嘴,他也无话可说了。 段正握紧拳头,压低声音,怒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茗儿抱病在床,誉儿去找他的师傅去了!” 丁二夫人冷笑道:“这样的话,也只有三岁孩子才会信吧……” 说完,丁二夫人往堂前的椅子上一坐,冷冷地说道:“今天,我也不怕把话都说白了……段大人,若我看不到我那苦命的侄子和侄女儿,我还真就不走了呢!” 丁二夫人这一出场,满堂哗然。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场变故,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熟悉段正的人,开始指责丁二夫人的过分——毕竟,这再大的事情,也得等喜事办完,而不应该在这里阻扰人家成亲。 更有的人却认为,这段青茗和段誉没有出席段正的婚礼,原本就是段正的不妥,唯今之计,就是要让这二人快些现身,不要再让这位丁二夫人再闹下去,费事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了,也有只作壁上观,不发表任何意见的。这些人,根本就不管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是冷下脸来看笑话,不置一词。 而段玉兰,显然的,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坐在那里,没有去看愤怒的段正,还有不可理喻的丁二夫人,只是转过眸子,将眼神转向了站在一侧的杜青鸾。 段玉兰望着杜青鸾明显僵直的身体,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杜青鸾,你现在知道错了么?后悔了么?可惜的是,已经迟了! 喧嚣的婚礼,亲朋们不绝于耳的议论,将杜青鸾置身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她一身的红衣,在这喜堂红烛的照耀之下,显得非常的刺眼。她的头上,还盖着代表新嫁娘身份的盖头,呆呆地站在原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人知道,杜青鸾的不知所措,并非因为丁二夫人的闹场,而是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是想动不能动,想说话,也不能说话了! 原本,早在丁二夫人质问杜青鸾的时候,她就想开口辩解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青鸾张了张口,居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下,杜青鸾被吓坏了。她连忙将手指按在自己的脉腕上,那里,血气澎湃,脉流激荡,似乎有什么正在和本身的血气抗争着。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指——不用说,刚刚,有人在那杯交杯酒里放下了毒药,现在的杜青鸾,已经彻底失音了。 自然不是单单是失音,就连杜青鸾一身的内力,都如同融雪一般地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可以说,现在的杜青鸾,就仿佛废人一个,根本提不起任何的内力,也没有办法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就站在她身边的段正。 杜青鸾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微微闭着眼睛,开始飞快地思索自救之法。 然而,现场随着丁二夫人的出现,呈献一片混乱的状态,杜青鸾即便真想自救,也没法子。更何况,一方红绫,盖上了她的头顶,她现在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 杜青鸾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朝着段正移了一寸。可是,一个身影快速地挡了过来,不让她和段正有半分的接触。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用力扣住了杜青鸾的脉门,一个阴沉的声音从耳际传来:“你若不想你那个叫春桃的丫头现在就死的话,就给我乖乖的站着不要动!” 杜青鸾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春桃……是的,就是春桃! 春桃昨天去取灵药,到现在都没有消失。杜青鸾的心里,原本就感觉到不对劲了,现在想想,显然,可怜的春桃早就遭了他人的黑手了。 杜青鸾知道,若自己发疯一般地掀开盖头,或许会引起段正的注意,可是,对方既然敢拿春桃来威胁她,肯定是挟持了春桃。一如杜青鸾所说,她这一喊,可能会成功,可是,春桃呢?对方会不会真的杀了她呢???? 杜青鸾咬咬牙,想问对方春桃究竟在哪里!然而,哪里能说出话来呢?对方象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冷地说道:“只要你乖乖的,待会儿,我就送你去见你的丫头!” 那么,就一定还有后着,这婚礼之上,也不是什么闹事的好地方。更何况,对方又拿了春桃来威胁杜青鸾,这下子,她倒真的不敢轻举枉动了! 杜青鸾咬咬牙,她打定主意,要跟着看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段正的怒火,似乎因为杜青鸾的沉默而浓了一些,再深了一些。他挥挥手,让一直陪伴着杜青鸾的丫头带杜青鸾走,自己一个箭步走到丁二夫人的面前,压低声音,怒道:“二夫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丁二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段正又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我虐待茗儿和誉儿,但是,既然你丁府的消息如此灵通,知道他们没有出席婚礼,为什么没有查出来他们究竟因何没有出席呢?” 丁二夫人听了,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她冷然说道:“我并没有说过段大人苛待茗儿和誉儿。这些话,都是段大人自己说的!” 丁二夫人说完,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似乎不想再和段正说话。 段正望着油盐不进的丁二夫人怒极,怒极,却偏生不好和一个女子一般见识,于是,只有恨恨地走到一边。 杜青鸾几乎是被强行拉着走出厅堂的。才一出厅堂的门口,那个原本扶着她的丫头便急急地带着她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杜青鸾口不能言,只能任由对方挟持着自己一路向前,段府之内,似乎非常的寂静,他们一路行来,几乎没有人过问过什么。 这件事,很不寻常。可是,再不寻常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谁都没有办法再改变了。 杜青鸾抿着唇,被那人带到一处偏远的屋子里,屋门,被顺手关上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杜青鸾的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硬土地的地板,斫得她的骨头都是痛的。她倒吸了口气,慢慢地爬了起来。 红色的盖头被扯开了,杜青鸾缓缓朝后挪着,想找个墙壁靠靠。忽然,她手指触到一样柔软的东西,杜青鸾蓦然一惊,不由地收回了手。 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那是春桃的声音。 杜青鸾鼻子一酸,连忙上前,将那个女子抱在怀里,低声呼叫道:“春桃,春桃,你没事吧?” 杜青鸾触手之下,全部都是湿湿的一片,她不敢往下想去,只是拼命地在春桃的身上摸索着,直到摸到对方的脸。 春桃渐渐醒了过来。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主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杜青鸾急急地说道:“你不要说话……春桃,先告诉我,你伤到哪里了?” 春桃在黑暗中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的伤不严重,只不过因为中了人家的圈套,所以被擒住了。” 杜青鸾一听,轻轻吁了口气,她轻声说道:“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到了杜青鸾的这个年纪,人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春桃没事,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她原本一直担心春桃,怕对方出事,现在看到对方还好好地在自己身边,杜青鸾终于都松了口气。 可令杜青鸾疑惑的是,春桃为人一向机灵,也鲜少被人算计,怎么这一次,就被人轻易地捉住了呢?想到这里,杜青鸾问道:“春桃,你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若没有人一路跟踪,预先设付,那些人,想抓住春桃,是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的! 春桃想了想,仍旧有气无力地低声说道:“我去取灵药,在半路上被人伏击了,晕倒之后,就被人带来了这里!” 第七百九十九章 旧仇旧恨 杜青鸾咬紧下唇,说道:“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若被杜青鸾知道是谁干的,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春桃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知道……那人蒙着脸,又刻意藏起本门的功夫,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杜青鸾咬了咬牙,将春桃抱得更紧了些,眼睛却开始四处查看:“春桃,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无论是谁,无论对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两人困住,两个人都不能坐以待毙,最起码,得先离开这里,才能想办法查清事情的真相。 春桃低声“嗯”了一声,她才动了一下,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杜青鸾急忙问道:“春桃,你怎么了?” 春桃苦笑了一下,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从崖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到了腿,现在,好象不能动了!” 杜青鸾咬牙说道:“来,我背你!” 杜青鸾想背起春桃,可才只一动,她又重新躺倒在地上,苦笑道:“哎哟,我忘记了,我被对方下了药了!” 不知想到什么,杜青鸾忽然低声嚷道:“哎呀,我记得我头发可是不能说话的啊……现在,现在怎么就好了呢?” 当时在厅堂之上,杜青鸾无论是想呼救,还是想反驳丁二夫人,皆因不能说话只好放弃。现在,她居然能开口说话了,怎么不喜出望外呢? 春桃想了想,说道:“主子可能是中了什么药物吧,现在,时间过了,药物解了,所以就能说话了!” 杜青鸾想了想,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或者你是对的!” 杜青鸾一边说,一边将指尖按在脉腕之上,身体里的毒素依旧还在,可是,却没有刚才的时候那样厉害了。看来,正如春桃所说,那毒,在身体里并不能持久,现在,时间一过,就自动消失了。现在的杜青鸾,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可是,行为不会受制,而且,她的嗓子也好了。 春桃忽然低声咳嗽了一下。 杜青鸾连忙握住春桃的手,低声说道:“春桃,你觉得怎么样了?” 春桃连忙说道:“没事的,主子,就是这里太干了……” 春桃被捉,应该是昨晚的事,这一晚上以来,可以说是水米未进,现在,当然是口干舌噪了。 杜青鸾勉强爬了起来,她朝透着一线光的地方爬去。然而,身后的春桃却制止了她:“主子,你想做什么?” 杜青鸾答道:“我想带你出去!” 春桃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主子,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间小屋子平日没有什么人来的,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杜青鸾默然了。 是的,她被投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摸了摸地下,那里,充满着泥土的混浊气息,不用说,肯定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了。现在,她全身没有力气,春桃又受了伤,两人若想逃出去,又是何其艰难? 杜青鸾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春桃,坚持住,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春桃低声“嗯”了一声,她支起身子,爬过来想帮杜青鸾。 然而,杜青鸾赶快制止了她:“你不要乱动了,我来就好!” 春桃停住了。她在杜青鸾四下摸索的时候,突然问道:“主子,我被他们擒到的时候,听他们说起了那样东西!” 虽然春桃没有说“那样东西”是什么,可杜青鸾的手却震了一下。她苦笑了一下,回头说道:“他们怎么说的?” 春桃低声说道:“他们说,他们已经知道了,那样东西就在主子您的手里!” 杜青鸾在黑暗中微微叹了口气,她低声说道:“那你有没有听到,她们还说了什么?” 春桃想了想,又说道:“当时,我已经接近昏迷了,只听他们说了这些,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春桃又想了想,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表达没有达到杜青鸾的满意,她又补充道:“那些人还说,会在今天动手!” 杜青鸾忽然坐了下来。她握住春桃的手,轻声说道:“春桃,你是知道的,那样东西并不是属于我们的,当日里,你就曾经问过我,这东西要怎么处置,我就告诉过你,我要物归原主!” 春桃听了,疑惑地说道:“可是,主子,那样东西的主子已经死去了啊!你要归还给谁?” 杜青鸾的声音充满了伤感,她说道:“那样东西的主人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儿孙还在,于是,我早在一个月前,答应段正求婚的时候,就将它还给了他的后人……因为,我即将嫁入段府,不想让那样东西变成段府的灾星!” 春桃听了杜青鸾的话,不由失声说道:“主子,您的意思是说,把那样东西,给了那个败家子?” 杜青鸾不悦地说道:“什么败家子啊……春桃,这件事我当时可是问过你,你也表示同意的啊,怎么到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春桃掩饰似地咳嗽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对不起……主子,我只是忘记了而已!” 杜青鸾继续说道:“春桃,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来,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第一个和你商量。在我的眼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下人,而是亲人。那样东西,明明就不是我们的,我们若是强行留着的话,可能也只会带来灾难,所以,就还回去吧,最起码,让他们杜家的人自己处理,这样的话,我也觉得对得起爹爹以及先祖了!” 春桃沉默着,没有说话。 杜青鸾在黑暗中摸索着,似乎还在寻找出去的路!黑暗之中,一片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桃忽然低声说道:“主子,段正他真的有那么好么?值得您为他放弃一切?” 杜青鸾蹙眉,在黑暗中望着春桃,说道:“春桃,你今天是怎么了?净问些奇怪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和段郎少年相识,然后定情,我这一生里,就只认识他一个男人,要嫁的人,也唯有他而已啊!” 春桃默然了。 杜青鸾似乎因为春桃的问话觉得不悦。她转过头去,继续寻找出路。 正在这时,屋门忽然被打开了。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杜青鸾,你也有今天?” 刺眼的光线,令杜青鸾的眼前有一瞬间的失明。她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袭紫衣的女子站在那里,望着她一身的喜服,正一声一声地冷笑。 杜青鸾蹙眉道:“刘蓉,居然是你……是你暗算了春桃,然后,又擒住了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刘蓉站在门口,得意地笑道:“我只想要你的命!” 话到这里,微微地顿了一下,刘蓉又说道:“还有就是那样东西!” 杜青鸾一听,勃然怒道:“刘蓉你住口,那样东西关你什么事?” 刘蓉上前两步,望着杜青鸾冷笑:“让我来告诉你吧……那样东西,我不稀罕,我只想要你的命——而又有个人,恰巧想要那样东西,所以,我们就达成了协议,他要东西,我要你的命……” 那样的话,再明白不过了,杜青鸾愤怒极了。她怒骂道:“刘蓉你居然勾结外人?段郎若是知道了,你想他会怎么对你?” 刘蓉冷笑道:“什么叫外人?什么叫自己人?自己你出现之后,段郎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一眼呢……杜青鸾,你说说你也是的,都离开十年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呢?你想想啊,现在,你不但毁了我,而且,更毁了你自己——杜青鸾,你逃不过的!” 杜青鸾听了刘蓉的话,气愤地说道:“刘蓉,这话你真好意思说,当年,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段郎何止于到这种地步?你害了丁柔,偷去了十年的时光,难道说,你觉得还不够么?” 刘蓉上前一步,朝着杜青鸾愤愤地说道:“什么叫我偷去了十年的时光——段郎就是我的……十多年前,我对他一见钟情,并发誓非他不嫁,可为什么,先是你,后来是丁柔,你们两个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可你们什么不好做,偏偏来和我抢段郎?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抛开所有的障碍,一直走到段郎的身边去——” 刘蓉一边说,一边狂笑道:“杜青鸾,你和段郎少年定情,结果怎样?还不是含恨离去?丁柔以御史小姐的身份下嫁,风光无限,不一样的,被我击败,最后含恨而终……杜青鸾,你可知道,为了对付你们,我究竟用了多少心思,多少时间?现在,我终于胜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 刘蓉拼命地摇晃着杜青鸾的身体,似乎要将她晃散,晃醒——原本,刘蓉苦心得来的东西,却被丁柔和杜青鸾这两个女人先后破坏,你叫她如何能忍受,你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杜青鸾用几乎是怜悯的眼神望着刘蓉,她摇摇头,说道:“刘蓉,你还是醒醒吧……段郎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当你是妹妹……可现在,他当你根本就不存在!” 第八百章 刘蓉的爱和恨 是的,那个人对她既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根本就当她不存在! 是的,这就是赤果果的无视。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经常被人无视,经常被人当成是不存在。可也大大多的时候,我们却能做到不在乎,坐视不理。 我们至所以可以可以忍受他人的无视,忍受他人的不不在乎,那都是因为对方不是我们的什么人,我们不需要在乎,所以,也可以不在乎。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在意她的看法呢? 可是,这种规则,却不可以用在相爱的,或者是你深受的人那里。 因为,我们已经付出了爱,所以,就想得到更多的回应,甚至是更多的爱,所以,若在一个我们深爱的人眼里,被那样的无视,被那样的忽略,那样的感觉,还真比之爱和恨,更加令人疯狂。 现在的刘蓉,已经被这种无视陷入了几近近疯狂的境地了! 刘蓉已经听不进去杜青鸾的任何话了。 只听她大叫一声,疯狂地朝着杜青鸾扑了过去。在杜青鸾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把揪住了杜青鸾的衣襟,然后,一把扯住杜青鸾的大红嫁衣,拼命地开始撕扯起来。 那大红嫁衣的颜色如血,映照着杜青鸾的肌肤如雪。就是那样的雪和血的互映,生生地刺痛了刘蓉的眼睛。 现在的刘蓉,眼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所能看到的,就是杜青鸾的得意和可恶,还有那令人憎恶的,类似幸福的东西——没有得到幸福的女人,最痛恨的就是别的女人的幸福。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一个她如此痛恨着的人。 刘蓉的举动,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可以说,此时的刘蓉,已经不是那个横行段府数年,那个心计手段高超,那个智谋满腹的女人。此时的刘蓉,早已经没有了当日的风光和优雅,她的身上,所具有的,就只有一个疯掉了的女人才有的可怕以及歇斯底里! 此时的刘蓉,已经不再是杜青鸾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子,而是一个为了抢夺爱情,而不惜毁掉身边的一切的一切的可怕的女子。 昏暗的灯光,映着刘蓉狰狞的面孔,她的眸子血红,她的眼神尖利,她一把一把扯着杜青鸾的大红嫁衣,用力地撕,用牙齿咬,用脚踩,用手甩——就好象,那一件大红的衣裳,在刘蓉的眼里,并不是一件衣裳,而是阻挡了她幸福的障碍一般! 刘蓉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刘蓉的表情是那样的可怕,她眼里的执念,令人惊恐,似乎,只要她撕碎了这嫁衣,她曾经失去的幸福,就会一样一样的回来一般! 刘蓉用力地,一下一下地,一条一条地撕扯着杜青鸾的衣服,象是要撕扯掉她所痛恨的那个女子的所有希望和信念。 杜青鸾有些漠然地立在那里,她任由刘蓉拼命地撕扯着刚刚从她身上脱下的衣服,任由刘蓉疯狂地发-泄着她的不满。杜青鸾眼神平静,似乎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忘记了! 刘蓉有多么恨这件衣服,就有多么恨杜青鸾。 刘蓉有多么恨杜青鸾,就有多么恨这件衣服! 杜青鸾知道,若是不让刘蓉完全发-泄出来的话,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这个风度全无的女人,总会想法子,将那份怨毒发-泄到不应该发-泄的人身上去的。 于其是这样,倒不如让她好好地撕一场,让她好好地发现,自己究竟在恨什么。 冷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吹在杜青鸾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内衣的她,在这微凉的夜风下,显得有些单薄。 那风,也吹动屋子里的白色蜡烛。烛光飘摇着,满室也晃动着,再加上那个疯狂的女人,这间小小的暗室,似乎就成了一个令人混乱思维的斗室。 刘蓉撕掉着,哭喊着,怒骂着,那衣服,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堆的布条,变成了一把的丝线,可是,她似乎并不解气,还是用力地、甚至是专注地,撕扯着,似乎,她要将心里所有的努气,全部都发-泄到这个得到了她所有想要得到的女人。 杜青鸾身上的嫁衣很快被撕成破烂,她只穿着里衣,静静地站在一侧。原来,没有了外衣的杜青鸾,被那样粗鲁地对待过的杜青鸾,应该是极其狼狈的,应该是非常难堪的。可是,她静静地地站在那里,看她的神情,却看不到一丝的难堪和尴尬,甚至,衬着飘摇的烛光,还可以从她的眸子里,看到淡淡的悲悯和嘲讽! 是的,当爱情逝去的时候,我们什么都留不住。属于刘蓉的、自以为是的爱情,已经随风而去,无论刘蓉耍再多的手段,无论她发再多的脾气,都一样无法挽回! 而刘蓉,原本因为并没有真正地爱过和被爱过,所以,她并不知道,爱的根本,原本就是付出,而不是得到。 刘蓉是个怎么而且刚强的女人,可以说,她穷其一生,都在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在追逐着爱着别人的男人。而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可非但不放手,而且更加排除异己,耍尽手段,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和私念。 到了最后,丁柔成了她私念的牺牲品。杜青鸾的十年青春年华,也成了刘蓉的贪念的牺牲品。再到了最后,刘蓉失去了一切,可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失去,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而不是象她想的那样被人抢夺走的! 刘蓉害了许多的人。也一手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所幸的是,上天始终眷恋那些善良的人,所以,到了最后,刘蓉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有一腔的仇恨,还有就是无尽的抱怨。 刘蓉抱着杜青鸾被她扯下的嫁衣哭倒在地。杜青鸾望着刘蓉,淡淡地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哭……因为,想想那些被你所害的人,你实在是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 刘蓉一听,她霍地站起身来,朝着杜青鸾哭喊怒吼道:“住口……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杜青鸾的眼神,仍旧淡得看不清任何表情,她望着刘蓉,终于摇了摇头:“刘蓉,我真替你悲哀!” 刘蓉一听,火气“腾”的一声上了脑门,她想也不想地甩出一个巴掌,直打在杜青鸾的脸上。 杜青鸾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片红肿。可是,她还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似乎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然后,杜青鸾开口了,仍旧是冷冷的,充满怜悯地说道:“刘蓉……你输了……无论怎样,你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是的,只有输掉的人,才想到折磨他痛恨的赢家,同样,只有输掉的人,才会想要将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自己的脚底。 因为,她已经输了,而且,她输得彻底。而这个输掉的人,她看不得所有人的胜利,更因为,她已经输了一无所有,所以,她看不得所有胜者的风光。 刘蓉就是看不得杜青鸾脸上的轻蔑,甚至,她看不得杜青鸾脸上那种近乎怜悯的神情。 刘蓉忽然冲上前去,她一下子掐住杜青鸾的脖子,双手开始用力地收拢,收拢,再用力,窒息一感觉,一下子将杜青鸾包-围。她的耳边,响起刘蓉诅咒一般的话语:“杜青鸾,你收起你可笑的怜悯吧……你不配,你知道不?你根本就不配,因为,只有我才可以怜悯你,只有我,才有资格说可怜你……我是没有得到段郎,可是,你又得到了什么?啊,你又得到了什么?你一生里最好的年华,都因为这个男人而毁掉了,你一生里,最好的东西,都被段郎踩在脚下,你被你最好的朋友,抢走了你的男人,直到现在,你还得养育她生下来的子……女,杜青鸾,你凭什么怜悯我?你凭什么啊?你不配,我说了,你不配,你知道不?” 刘蓉的眸子是血红的。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她的声音充满怨愤和嘲笑,似乎,她在嘲笑这个其实一样和她不幸的女子。 杜青鸾的脖子陡地被扼住,她顿时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并没有挣扎,甚至,整个过程,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看到刘蓉如此激动,她也只是用淡淡的,淡淡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被岁月夺走了少女风华,这个因为时光的消逝而变得可怖可怕的女人,望着这个曾经如此熟悉,而今却如此陌生的女子,平静如秋水的眸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 然后,杜青鸾开口了,她几乎用肺里最后的空气,挣扎着,说了以下的这一番话:“刘蓉,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你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刘蓉的手顿了一下,只一下,她更紧地扼住了杜青鸾的脖子:“我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一样东西……我只要杀了你,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的一切的一切——段正的爱,段府女主人公的位置。甚至,现在杜青鸾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 第八百零一章 回不去的当初 杜青鸾惨笑起来。她的脸色发红,呼吸困难,可是,她还挣扎着说道:“刘蓉……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的,难道说,你还没有明白么?你失去的,并不是一个男人全部的爱,也不是谁抢走了你的什么,你失去的,是一个女子的本心……本心,你知道么?丁柔是幸福的,她嫁给了段郎,温暖了段郎,她虽然死了,可是,却值得段郎一生铭记。丁柔留下来的子,女,我一定会悉心照顾——就象丁柔那样的对待他们……为什么不呢?她们同样是段郎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啊,更何况,她们的母亲,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什么不能善待段郎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善待我的孩子呢……刘蓉,你真可悲,你的可悲,并不在于你得到多少,失去多少,就在于你用尽了一生去抢,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你已经得到的。所以,你永远都存在贪念,你永远都觉得不够——刘蓉,这才是你痛苦的源泉,你明白么?” 然而,刘蓉哪里听得进杜青鸾的话呢? 她用发红的眸子死死地瞪着杜青鸾,就象是在瞪着一个十世仇人一般,她诅咒般地吐出字眼:“杜青鸾,你别太得意了……段青茗的眼里,就只有她的母亲,她是不会喜欢你的……而段郎,他娶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可怜,一个为了他付出最好年华的女子,他可怜你,可怜你,你听到没有?” 杜青鸾微微摇了摇头,终于不再说话。 对于刘蓉偏激的思想,对于刘蓉这样偏激的言行,即便是菩萨在生,怕也难以劝她回心转意吧! 刘蓉的眼里,有狂喜的光芒,她不断地低语着:“我要杀死你了……杜青鸾,只要你一死,段府女主人的位置还是你的,只要你一死,段郎还是我的……所以,杜青鸾,你去死吧!” 刘蓉过度用力,杜青鸾终于不动。 刘蓉开心地笑了起来:“杜青鸾,十年前,你就应该死了……你知道吗?你早应该和杜府的人一起死了,可是,你又多活了十年……多活了十年,你懂么?这十年,你已经是赚回来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斗?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段郎呢?” 刘蓉狂笑起来:“哈哈,杜青鸾,你原本就应该是个死人了,你凭什么和我争啊,你说说看啊……哈哈!” 一侧的春桃卧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有两个黑衣人死死地按着她,不让她动,春桃的眼睛,一直定定地望着刘蓉,她多牙缝里挤出字眼:“刘蓉,杜府的灭门惨祸,可是你做的么?” 刘蓉回过眸子,朝春桃看了一眼,那眼神,得意而且高傲,仿佛在看一个蝼蚁。她淡淡地说道:“是的,就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春桃想要站起,可是,却一分力气都没有。她咬紧牙关,朝刘蓉吼道:“刘蓉,为什么?为什么?” 刘蓉耸耸肩膀,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杜府有那样的珍宝,又有着那么多人都垂涎的显赫家世,那样的家世,不是被人用来图谋的,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春桃嘶吼一声,就要冲向刘蓉,可是,刘蓉飞快地躲开了,春桃又再一次被人按倒在地。 刘蓉说道:“现在,横竖杜青鸾已经死了,我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了——当日,段郎成亲的时候,是我假传了丁柔的书信,逼走了杜青鸾,然后,又是我,将杜府之中有那样东西的消息,告诉了那些一直想要图谋它的人,然后,又是我,瞒着段郎告诉了丁柔,杜青鸾离弃她的消息,所以,丁柔多年来一直郁结在心,以为杜青鸾恨她就是因为她抢了杜青鸾的爱人。而这,最终成了害死丁柔的元凶……呵呵,不错,一切的误会,都是因我而起,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结果,我成功了,我成了段府唯一的女主人,我成功了,我让丁柔早早死去,让杜青鸾伤心成疾,而且生不如死……遗憾的是,杜府灭门,杜青鸾居然并不在府,所以,这才让她逃过了一劫,逃过了一劫,你知道么?” 春桃的眼里,就要喷出火来,她实在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刘蓉做的。 杜府灭门,杜青鸾几乎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杜青鸾顽疾在身,多年来不求医不求药,但求速死——刘蓉啊,为了她自私的爱,为了她的贪念,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啊? 春桃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刘蓉,你真的该死!” 刘蓉蓦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望着春桃,轻蔑地说道:“你个小丫头懂得什么?我该死?我凭什么该死?就因为我没有村青鸾的家世,就因为我没有丁柔的显赫,所以,我就只能做一个得不到爱情的女人?是的么?可是,我不服,我不甘心。凭什么,那些出身比我好的人,就能得到她们所有想要的,而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呢?我不服,我要抗争,我要做段正身边唯一的女人!” 春桃望着刘蓉:“我要杀了你……” 刘蓉弯了弯唇,冷笑:“你?凭什么?你只不过是杜府的一个小丫头,你只不过是杜青鸾养的一条狗而已……春桃,你知道么?你其实在杜青鸾的心里,一文不值……” 刘蓉凑近春桃,忽然微笑起来,带着毒药般的诡异和不详。她说道:“让来我告诉你吧……春桃,你是喜欢段郎的不是么?可是,当年的杜青鸾,可有提出让你和她共事一夫么?你想过没有?当年的杜青鸾伤心离去的时候,可有替你安排过你的后路么……春桃,你就醒醒吧,杜青鸾所想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而已,她的心里,没有你,没有你,你明白么?” 刘蓉后退半步,望着春桃,“啧啧”出声:“春桃,现在,段郎和杜青鸾就要成亲了,可是,她怎么安排你的……你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到了现在,还不是一样的为奴为婢?难道说,你能成为主子么?……你看看你啊,和杜青鸾一样,没有了青春年华。没有了少女的娇嫩,可杜青鸾好歹还成了亲……你呢?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刘蓉举起手来,近乎疯狂地吼道:“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你知道不?” 是的,刘蓉一生要强,曾经想将整个天下都握在手里,可惜的是,到了最后,她一生倥偬,一无所有。 这样的刘蓉,怎么会甘心,怎么会不痛恨杜青鸾呢?你又叫她如何原谅,如何不恨? 原谅只适用于经历过磨难,从而得到幸福的人,而被打入谷底的那个,永远不会被释放,永远都不会选择原谅! 所以,刘蓉绝对不会原谅! 春桃被刘蓉歇斯底里的表情给吓住了。她望着刘蓉,忽然摇头:“刘蓉,你毁了那么多人,可到了最后,你一样毁了你自己,你明白么?” 刘蓉猛地转过身来,狠狠地望着春桃:“你才毁了你的一生……” 春桃摇了摇头,却知道和刘蓉已经无话可说! 岁月的路,路有千条,方向各有不同,只要你踏上其中的任一,那么,就决定了你此后的一生,或者,你会走得顺畅而且自由,或者,你会走得艰辛无比,可最无奈的事实是,无论你走得好与不好,曾经走过的路,曾经经历过的岁月,都只剩下怀念! 是的,人世繁华,你一样都带不走,岁月如洗,渐渐洗去你所有的,有任何颜色的东西! 人生不能复制,生命不能重来。 无论是过去的杜青鸾,还是过去的刘蓉,抑或是作为一个小丫头的春桃,大家,都已经回不去了! 即便,你能回得了过去,却没法控制人心,再次回到当初! 春桃摇了摇头,不再理刘蓉这个疯狂的女人——爱情,可以让女人变得温柔如水,同样可以变得面目可憎。现在的刘蓉,和现在的杜青鸾,就是活生生的,两个极端的例子! 春桃知道,已经没有为什么了。象刘蓉那样疯狂的心,那样疯狂的想法,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再化解,无论她要害谁,都不会让人意外! 春桃朝着杜青鸾爬去:“主子,主子,你醒醒啊……” 你那么努力,才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现在,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要离去了么? 主子,你不能离去啊?你不能这样啊?你可知道,未来的幸福,幸福的日子,都还在等着你?你可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你? 主子,你不能睡啊,你快醒醒吧! 春桃拖着受伤的腿,一点一点地向前,然而,她的衣摆却被人踩住了,春桃抬起脸来,只看到刘蓉狰狞十分的脸:“春桃,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我送你上路,然后,和你的主子一起去吧!” 第八百零二章 一个执念,一个轮回 刘蓉的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钗子。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春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很忠心么?现在,你的主子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下去……所以,我送你下去,和她一起团聚可好?” 春桃因为双腿受伤,又失血过多,直到现在都没有认真医治的缘故,所以,她的人极其虚弱,她的身体也不能移动。就连刚才,刘蓉对杜青鸾施暴的时候,她都因为心急而晕过去了一次。此时再醒来,她更加虚弱了。再加上,她的双手,都被两个黑衣人制住了。所以,现在的她,就是想动,也一动都不能动一下了。 看到刘蓉扑向自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春桃微微摇了摇头,极其虚弱地朝那个已经陷入疯狂女人说道:“刘蓉,我看你一定是疯了!” 是的,刘蓉一定是疯了,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平常人的思维,哪里还有平常人的镇定啊,她似乎是认定了某一个方向的兽,直奔自己想要的那个目标而去,这其间,无论你怎样想让她回头,无论怎样想让她换一种方式,都完全没有办法! 现在的刘蓉,已经陷入了杀死杜青鸾的兴奋之中,她手舞足蹈地挥着手里的钗子,再一次地,对准了春桃,这个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对手! 刘蓉抿唇,“吃吃”地笑,她说道:“是啊,就我是疯了,疯了好不好?春桃,我知道,你了喜欢段郎,所以,喜欢段郎的女人,个个都得死——丁柔如是,杜青鸾如是,你同样如是!” 刘蓉挥舞着双手:“我要杀了所有喜欢段郎的女人,我要将她们全部都毁掉。因为,她们挡住了我的路。因为,段郎注定是我一个人的!” 春桃望着刘蓉,眸里充满了嘲弄和悲悯:“刘蓉,你还在这里自以为是……我问你,你即便杀了所有的人,段郎就会喜欢你么?就会爱上你么……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象是一个疯婆子一般,你的样子,我看了都可怕,更何况是段正……刘蓉,醒醒吧,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的爱,糟蹋别人,更加糟蹋自己呢……我真替你悲哀!” 刘蓉挥舞着手里的钗子,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没有糟蹋自己,我没有……我不悲哀,我一点都不悲哀……春桃,悲哀的是你,悲哀的是你……你明明也喜欢段郎,可是,却看着他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看着他又娶了你的主子——春桃,多少年了,段郎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你跟着杜青鸾离开到现在,他可认真地看过你一眼?” 春桃冷笑起来:“刘蓉,只有你这样狭隘的人,才会将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段正身边的女人是一个又一个的换。可是,跟着他的女人,又有怎样的下场?姨娘们不是疯就是死,夫人丁柔也没了命,再看我的主子,也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样的男人,我凭什么还要一心一意,死心塌地?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天地。我不会蠢到将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男人当成生命的全部……刘蓉,你给我记好了,我春桃,可不是你!” 那样的话,令刘蓉重重地愣了一下。 还有……自己的生活么? 可是,她少年是已经识得段正,一见如梦,从此以后,也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一心一意里,都是怎样得到这个男人,和怎样让他和其他的女人分开,让那些绊脚石一个一个的消失。 是的,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段正,似乎还有许多的人,还有许多的事,其实也值得她在乎的,比如说,她的亲人,她的生活,甚至是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还有痛苦! 不,这些,刘蓉从来都没有想过,就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段正,除了段府的高墙之外,还有其他的风景。 刘蓉挥舞着的钗子停了一下,只一下,她又面色狰狞地冲了上来:“你不要拿话来骗我……我不听你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段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春桃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刘蓉真的没的医了——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那些枉想将别人当成你的附属的人,到了最后,也只能有一个十分可悲的下场! 就如现在的刘蓉。她失去了生活的全部意义,就如刘蓉,想将所有都握在手里,可是,到了最后,却一无所有! 春桃看了仍旧昏迷的杜青鸾一眼,终于不再挣扎——其实,无论是死,还是活着,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人的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你活的时候充实,死的时候,安心! 刘蓉的狞笑不时地响在耳边,那个可恶的、可悲的、可恨的女人,终于都对春桃挥下了手里的钗子:“去死吧!所有喜欢段郎的人,都去死吧!” 都去死吧。那么,刘蓉你呢?守在那个心里装满了别的女人的段正的身边,你可真的会开心么?真的,会开心么? 那样的话,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去了,即便问了,也不会有一个你想要的答案——我们通常喜欢问什么,并不是想追寻那个答案,我们至所以喜欢问什么,一句话说穿了,是我们并不甘心——无论对他人的所作所为,还是对他人的言行举止,或者是对自己的方法,就因为我们不甘心,所以,我们才放不下,我们才会去追问。 忽然,屋子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直直地照了进来,一秒钟都不要的时间,已经将整间屋子照亮。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刘蓉手里的钗子被甩了出去,掉到墙上的时候,发出“铮”的声响。钗子离开身体的瞬间,在春桃的脖子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血,顿时涌了出来,原本就虚弱无比的春桃,就在这剧烈的撞击之中,开始觉得头晕眼花,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地闪了进来。所有的黑衣人都扑了过去,整个现场乱了,似乎发生了剧烈的搏斗。 再然后,春桃就因为失血而昏迷过去。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她都再没有机会看到! 在昏迷的前一刻,春桃的心里,居然意外的清晰。她似乎看到了少年的自己,象个小跟屁虫一般地跟在手牵手的杜青鸾和段正的身后,听着两人大声的说笑,似乎,自己也觉得开心起来——那时的阳光很好,那时的草儿很绿,那时的段正,脸上还没有风霜,那时的杜青鸾,一脸的天真和单纯,眼里,也没有沉浮沧桑里的种种印迹! 然而,也只是少年而已,当人随着时光的变化而长大。当人随着世事的变迁而远离,曾经少年的单纯的,那些所有值得怀念的东西,都变成了挂在墙上的一张图画,虽然颜色依旧鲜艳,可是,还有谁,能刻它当初时的样子? 生命不能复制,人生不能重来! 而人生之中,所有的遗憾,都只因为我们记性太好!因为我们,想尽了办法,却总也忘不掉! 耳边,传来奇异的幻听,仿佛有谁俯下身来,低声地唤着自己,那声音,似乎无数次在梦里听过,现在听来,就有一种亲切的熨贴的感觉。 可是,眼皮终究太重了,春桃只动了动眼皮,就再一次沉沉地睡去! 日月的交替,犹如轮回,没有人能拒绝,也没有人能改变。 当新的一天,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春桃醒了。 她动了动身上,没有一丝的力气。 抬起眼来,看看屋里熟悉的陈设,春桃不由地睁开眼睛——这是她的屋子没错啊,可为什么,她居然没有死,她居然还在这里? 令春桃感觉到奇怪的是,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她转过眼来朝左右看了一眼,也只看到阳光从窗子里一直照了进来,在床前铺成一地的金色。 屋外,似乎起风了,飒飒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似乎有谁,正在撕心裂肺地说着什么。 春桃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可是,终究还是失败了。她没有告诉杜青鸾的是,在她被擒之前,曾经受过极其严重的内伤,也曾被人打落悬崖,现在,她似乎被人救了,不但内伤缓解,似乎受伤的腿,都被包扎好了。 春桃的眸光微微变了一下,她轻轻地吁了口气。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换上的,床和屋子,也是自己的,现在的春桃,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了之后,人还在床上,人还在原处? 想了想,春桃掀开被子,想跳下床,最起码,她想去看看,这府里为什么这么静,为什么,看不到一个人,为什么,没有人来看她? 最重要的是,春桃也渴了,她想找口水喝! 第八百零三章 一个结束,是又一个开始之前尘 然而,腿象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无论春桃怎么想移动,都没办法移动半分。她抬眸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她受伤的腿,被包得粽子一般地,甚至还夹了木板,用一条布条吊着,悬得老高! 那腿,因为痛的缘故,因为硬的缘故,所以没有什么知觉,而春桃原本是躺着的,所以,居然也没有发现。 知道知道想要下床的想法被彻底无视了,春桃微微叹了口气,她只好躺下身体,不敢再试图移动了。 可是,躺在床上的日子还真是无聊,春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杜青鸾现在怎么样了,她伤得重不重?人有没有事? 要知道,她被刘蓉扼的那一下子喉咙,肯定不会危及她的生命,可是,后来再发生了什么事,春桃就真的不知道了。 现在,她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十分的担心! 忽然,屋门被推开了,平日里,那个最和春桃亲近的小丫头安儿走了进来,看到春桃醒了,她满脸的惊喜,说道:“春桃姑姑,你终于醒了?” 春桃点点头,想说话,这才发现全身无力。她只好望着安儿,低声说道:“水……” 安儿赶快拿了一杯水过来,春桃喝下去,这才感觉到全身有了力气。她问安儿:“人都到哪里去了?” 安儿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朝春桃不答反问道:“春桃姑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么?” 春桃睁大眼睛,望着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桃被困在黑暗之中,早就不知道天黑天亮,而后,她人就昏了过去,现在,是什么日子,她睡了多久,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春桃还真的没有想过! 可是,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了呢? 春桃抚了抚脖子上同样被包扎得好好的伤口,不由地问安儿:“安儿,你告诉我,我究竟睡了多久了?” 原本,春桃说话,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可听在安儿的耳里,仍旧象蚊子哼哼一般。所幸的是,安儿和春桃相处的时间很长,也熟知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话题。所以,听春桃的话,安儿抿唇一笑,认真地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春桃姑姑,您已经整整睡了三天了!” 春桃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天! 那么,外面的世界,岂不是翻了一个天她都不知道了? 春桃心里一急,连忙问道:“安儿,主子她怎么样了?” 安儿认真地答道:“春桃姑姑您就放心吧,夫人她没事!” 夫人就是杜青鸾。原本大家都叫她杜大小姐,现在,都改了称呼了,所以,安儿才会称杜青鸾为“夫人”! 听到杜青鸾没事,春桃轻轻地吁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春桃平平地躺了下去,只要杜青鸾没事,其他的事情,她就不需要担心了! 顿了顿之后,春桃忽然想到了段青茗。她不由地再问一句:“大小姐呢……她好了没有?” 春桃失了灵药,自己也身受重伤,非但杜青鸾的婚礼她没能赶上,就连段青茗的事情,她都没有办好! 安儿一听就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大小姐当然也没事啊!她现在早已好了,甚至比您还恢复得快呢!” 春桃一听,再一次愣住! 怎么,段青茗也好了? 这是个大结局的好收场,可是,也令春桃奇怪起来。她转眸看了一眼脸上一直带着笑的安儿,不由地问道:“安儿,似乎我没有醒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一定都是喜事,若不然的话,这个小丫头的脸上,怎么会一直都带着笑呢? 安儿点点头,说道:“是啊,春桃姑姑,您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府里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有道贺的,有来看大小姐的,还有大少爷的朋友和师傅……呵呵!” 一想起段誉那个奇葩一般,可是,一看到段誉,就象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的老头子,安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春桃板起脸来,说道:“安儿,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只顾笑,不顾得理我了?” 安儿一听,连忙做了个认错的姿势。她说道:“春桃姑姑,您都不知道啊,您昏倒之后啊,大少爷就让人抬了您回来,奴婢忙着照看您,所以,很多热闹都没有看到呢……这些,还是如儿她们说的呢!” 小丫头咂咂嘴,似乎为自己没有看到那些热闹而遗憾。可再一看春桃的脸色,机灵的小丫头又连忙改了腔了:“可是,看着春桃姑姑不好,奴婢也是没有心思看热闹的不是?所以啊,奴婢就安心地呆在这里啦!” 春桃听了,不由地笑了起来:“绕舌的丫头!” 安儿“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奴婢听说啊,大少爷带回来的药,救了大小姐,夫人被刘蓉差点害死了,也是被大少爷的师傅救起来的。还有啊,就是那个刘姨娘啊,因为毒害夫人,已经被老爷关了起来,还说是要送官什么的呢!” 刘蓉要送官么? 春桃听了,不由凝了凝眉。要知道,这个刘蓉若是要送官的话,那么,段府里许多不为外人道的事情,可真的就全被人知道了呀! 虽然,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刘蓉做的龌龊事儿,可是,若真传也去的话,也和段府的名字有损的啊!一句话说完了,春桃觉得,将刘蓉送官,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都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现在的春桃,即便有什么意见,也会于事无补的,更何况,只要段青茗醒了,这些事情,不用她春桃操心,段青茗就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果不其然,只听安儿又说道:“可是,大小姐却不让老爷将刘姨娘送官,她的理由呢,就是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传出去的话,有失段府的体面。,再者,毕竟有二小姐在呢,若是姨娘被送官,以后,二小姐的名声,可全毁了!@” 春桃倒没有想到,段青茗会以段玉兰为由,不让段正将刘蓉送官,可是,这些话,是段青茗的由衷之言么?春桃可记得,段玉兰心狠手辣,算计起段青茗来,可是毫不含糊的呢! 春桃将视线转向了安儿,想知道她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安儿说道:“老爷听了大小姐的话,就同意了,可是,却将刘姨娘发配到最远的庄子里去,而且,永远都不能再回来!” 春桃点了点头,净姨娘发配到庄子里去,这才是比较好的解决之道。毕竟,庄子里的人,都听主人的。现在,刘蓉既没钱,也没势了,她想收买谁,怕也难多了。再加上段青茗的心计,只要稍作打点,刘蓉的日子,就会生不如死了! 不得不说,段青茗的主意还真的好! 小丫头安儿一打开话匣子,似乎就关不住了。她这话才说了一半,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春桃姑姑,您是不知道啊,老爷和夫人行礼的那一天,丁府的人来了,扬言说看不到大小姐和大少爷,就坐着不走了,当时,老爷都要发怒了,可却没有办法。满堂的宾客们也都议论纷纷的,说是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是被夫人害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当丁府的二夫人最后发怒,说要打砸喜堂的时候,大少爷居然回来了。大少爷这一回来,就痛斥了丁府的二夫人一顿,还说他不应该在段府之内放肆。” 虽然安儿比比划划的,说得尽量详细,可小丫头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这些事情,再加上,她就是一个小丫头,有些事情,也只能看个热闹,看个表面,若真要什么让她看出本质的话,是不可能的! 春桃躺在床上听着,却也听出了惊心动魄的味道! 当日,杜青鸾被制,肯定不能辩解。而丁府来人,一定来势汹汹,拿段青茗和段誉说事儿。原本,段青茗昏迷不醒,段誉不知所踪,那些人,不论想图谋什么,都可以手到拈来。而段正必定会因为对方的无理取闹而生气十分。 当时,场中的气氛,一定非常的可怕。而这事,若没有解决好的话,也会给以后,甚至是以后的以后,埋下不好的伏笔。 只不过,一如安儿所说,段誉适时地赶来了! 春桃一直都知道,在段府之中,段誉最在意的,既不是段正,也不是整个段府的未来以及声誉。在那个才几岁大的孩子的心里。恐怕整个段府加起来,都不够段青茗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春桃更加知道,段誉并不喜欢杜青鸾。甚至,也不喜欢自己。他甚至不喜欢段府之内,除了段青茗的任何人。那个孩子,和周围的人,就象是水和油的关系,虽然可以相拥,却绝对不能相融! 庆幸的是,这府里还有段青茗的存在。是的,就因为段青茗的存在,段誉才对段府诸人,多了一分眷顾!多了一分善意! 第八百零四章 结局,又一个开始之皆大欢喜 是的,就因为段青茗和杜青鸾交好,所以,段誉一定会维护杜青鸾的声誉。更因为段青茗在乎段府,所以,段誉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保住段府! 可以说,段誉至所以善待段府,善待所有的人,这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段青茗。 因为段青茗,所以,段誉就善待段府里的一切。 而丁府,对于段誉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存在,若她们敢上门挑衅,挑战段府的话,相信段誉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扔进地狱里去! 有了这个认知,春桃就轻轻地吁了口气。段青茗好了,杜青鸾也好了,看来,雨过天晴,最难的难关终于都度过了。 呵呵,曾经困扰大家多时的东西……段青茗的毒,杜青鸾的身体,以及丁府来人的刁难! 可是,段誉不在乎丁府的人,段青茗一定是在乎的是不是? 春桃想了想,说道:“那么,大小姐呢?她醒来之后,又怎样呢?” 安儿笑笑,说道:“大小姐当然好啊,她一醒来,就去见了丁府的二夫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丁二夫人没多久就去求见老爷,听说,她还满脸羞愧地居然和老爷和夫人道歉,说求他们原谅呢!” 只不过,当丁二夫人道歉的时候,杜青鸾还在昏迷,所以听不到而已! 事实上,段青茗醒来之后,就和丁二夫人诚恳地长谈了一天,说到昔年种种,刘蓉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的杜青鸾的种种。事实上,也没有人知道段青茗究竟说了些什么,大家知道的是,丁二夫人在和段青茗长谈之后,忽然态度来了个三十六度的大转变,她不但深感羞愧。甚至还和段正道了歉,只不过,这些,小丫头安儿都无从得知而已! 这一切,安儿都是通过蕊儿她们听来的,其中多少真实,多少杜撰,这还真没有人知道。 春桃知道,她是没有办法从一个小丫头的身上知道太多东西的,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若真要了解,还必须要等看到段青茗和杜青鸾之后。才能真正了解到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就算是真的知道了,春桃也会一笑置之。在人的这一生里,经历原本就多,重要的,并不是你经历了什么,而是在经历过后,能云淡风轻地笑上一笑,因为,新的一天,还会重新开始。 春桃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安儿,我想知道,夫人现在怎样了?还有大小姐呢?好了没有?大少爷人有没有事?有没有饿着,冻着之类的……哎,真让人着急啊,这脚,起不了床,我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看她们!” 是啊,村青鸾和段青茗现在的情况,才是春桃最想知道的——又因为春桃原本就是个学医的人,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些,比如说,杜青鸾的伤,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之症,而段青茗身上的毒,是否彻底解去了,甚至,那些毒,对她的身体有没有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有没有让她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安儿想了想,摇头说道:“春桃姑姑,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因为,奴婢听来的消息,就只知道夫人已经大好了,大小姐也已经痊愈了,她们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至于其他的……” 安儿原本想说不知道的。可是,再一看春桃有些焦灼的眼神,以及她吊高的脚,还有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半分的腿。小丫头想了想,忽然自告奋勇地说道:“要不,春桃姑姑,我去帮你再问一下,看看夫人和大小姐究竟大好了没有?” 春桃看了看自己的脚,再看看一脸真诚的安儿,刚想点头。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少女的娇笑声:“这脚不好,你急也是没用的……只不过,春桃姑姑,你不要担心,你不能来看我们,我们可以来看你啊……还有,你若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就是了,我会一样一样地告诉你的……” 春桃听到那个声音,顿时又惊又喜,她连忙唤道:“青……大小姐……” 杜青鸾已经入了段府,现在的春桃,已经不可以再象以前,朋友一般地唤段青茗的名字,而是依照辈份,应该叫段青茗一句大小姐! 那个声音,正是段青茗的声音。她听得春桃醒了,就连忙过来了! 段青茗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杜青鸾,甚至是段誉! 他们原本在杜青鸾的屋子里和杜青鸾说话呢,这一得到消息,几个人就全部都过来了! 随着段青茗的声音,另一个带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啊,就象是一只小猴子一样,你一天不让她动一下,我怕她手脚都会发痒的……呵呵。所以,青茗,你不要理她,看她能急到什么时候!” 段青茗笑道:“母亲这话可就不对了。春桃姑姑若是急出病来的话,那着急的,可不还是你……再说了,府里这么多事务都要处理,没有春桃姑姑的帮手,母亲也会觉得辛苦的吧……” 春桃抬起头来,只看到杜青鸾和段青茗手挽手走了进来。她们的身后,跟着神色淡定的段誉。似乎,无论前面的两个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进得了他的耳,似乎,眼前的一切繁华,都和他毫无关系。 安儿一看到杜青鸾和段青茗都来了。连忙搬出三张椅子,请三人坐下。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去冲茶倒水。 月葭走上前来,冲安儿一笑,说道:“我来帮手!” 月葭脸上的笑容,让安儿感到一阵的轻松,她连忙道谢道:“谢谢月葭姐。” 月葭微微一笑,说道:“谢什么呢?侍候主子,可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情啊。你做和我做,又有什么区别?” 只一句话,安儿就怔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是,月葭的这一番话,却令安儿对自己的工作,又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月葭的手脚很快,不多时,就冲好了几盏茶,然后,依照茶的淡浓,还有热冷的程度,叮嘱安儿一一奉给哪位。 看到这样娴熟而且安静的月葭,安儿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曾经,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小丫头,并为了自己的出身而感觉自卑,不甘、怨怼。可现在看到月葭,她忽然觉得,人的出身虽然重要,可更重要的,得有一颗踏实的、懂得感恩的心! 月葭做好一切,就重新站在段青茗的身后,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可无论段青茗需要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奉上。 事实上,杜青鸾才一进门,就重新将月葭赐给了段青茗,现在的月葭,在段青茗的院子里,只是个二等丫头,只不过,身份的高低,她是不会在乎的,最重要的是,能呆在段青茗的身边,能回到她主子的身边去! 段青茗一直走到春桃的床前,她笑吟吟地望着春桃,说道:“春桃姑姑,我已经完全好了……怎样,要不要让你把一下脉证实一下啊?” 春桃笑了起来:“能医好你毒的人,一定手段非常的高明,他既然已经将你医好,又何须我杞人忧天?” 段青茗笑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让春桃姑姑看看,这心里才踏实呢!” 说完,段青茗还真的伸出手腕,让春桃帮她把脉。 春桃推不过,就按在段青茗的脉腕上,过了半晌,她奇道:“这毒解了,而且没有留下一点的后遗症,我看青茗的脉象,好象是以气中和,以毒攻毒——这以毒攻毒分量虽然难以把握,可是,痊愈的机率却高,可是,这以气中和却更难做到……青茗,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请到名医了?” 京城里的名医,春桃虽然不全认识,可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再加上段青茗中毒那天,京城之中有名的大夫差不多全到了。可是,他们要么对段青茗的毒一筹莫展,要么,就说什么药引难寻,不予治疗,结果,段青茗硬是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一天,昏迷再昏迷,一直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现在段青茗完全好了,而且好得如此彻底和迅速,所以,春桃猜测,段青茗一定是请来了什么神医,所以才治好了她身上的奇毒。。 段青茗笑吟吟地说道:“是不是名医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誉儿的师傅……只不过,我知道,我中毒这件事,誉儿也出了不少的力!” 春桃有些诧异地转向了段誉,问道:“大少爷,您有师傅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您说过呢?” 春桃一问,段青茗这一夸,段誉的脸上,顿时现出羞赧的神色,他想了想,又摸了摸鼻子,这才用无所谓的语调,淡淡地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是那个老头子自己找上门来的,说要我做他徒弟,起先,我也是不同意的。可是,那老头子却耐心好得不得了,他又是死缠烂打的,又是寻死觅活的。非要我做他的徒弟……姐姐中毒了,我陪着他在山里抓了几条雪蛇,又守了几个晚上找了几只蝙蝠而已!” 第八百零五章 此,还有彼 说实话,能让老头子这样死缠烂打的人,还真的不多,而段誉,则有幸成了第一个。只不过,对于段誉口里的“老头子”,春桃并没有太多的注意,毕竟,能让这个老头子看中的人,一定不多。她当时,还道段誉的师傅因为是个老人家,而被段誉这样称呼呢。所以,现在的春桃,还真的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老头子。现在,春桃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段誉所说的“雪蛇”给吸引过去了。 春桃听了,却吃惊地睁大眼睛,失声问道:“大少爷,你不会是说,原本长在天山,最后被人引来交配,可是无论种类、数量,都极其稀有的雪蛇吧……” 段誉听了,只点点头却不说话。 那种雪蛇,原本生在天山,长在天山,从来不会涉足这些凡尘之地,可有一次,有一个西域的驱蛇人,将这种蛇和本地的蛇类交配生出一种和雪蛇差不多的蛇类。它的名字,同样也叫雪蛇。而经过有人验证,这种雪蛇和原本生在天山的雪蛇无论是习性,毒性并无五致,所以,这种蛇,也叫雪蛇! 雪蛇天生机敏捷,可全身是宝,又因为其习性的缘故,所以繁殖缓慢,这世上,有多少人进山求之,却终是不得。于是,渐渐地,这八宝山上的雪蛇,就变成了一个传说,世人均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从段誉的口里听到这样东西,春桃当然吃惊万分! 春桃吃惊地说道:“这京城附近,真的有雪蛇么?” 段誉说道:“以前,可能会有的,不过,现在有没有,我可不知道了,因为,我师傅说了,这雪蛇原本就少,我们那几天的一共抓了十多条,大大小小的。师傅说,这雪蛇没有绝迹,怕也绝种了!” 守在深山之中,还抓什么雪蛇,这是多么惊险的事情啊,可从段誉的口里说出,却似乎是喝了一盏茶水那么简单。 春桃吃惊之余,不由再一次地,对段誉这个几岁大的孩子,刮目相看了! 段誉似乎对这样的聚会十分不耐烦,而对春桃的询问,也觉得不想应付。他想了想,朝段青茗和杜青鸾说道:“姐姐,你们在这里聊着,我先回去看书去了!” 段青茗自然知道,段誉并不是因为回去看书才告辞的。可是,她更知道,段誉是个懒得应付的人。这个场合,分明不适合他了。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你是应该好好看书了……秋试眼看就要到了,你这几天,都没有摸书本吧!”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说道:“山里看书不现实,晚上守一晚上,白天要睡觉呢,哪里能看到书……” 看到段青茗神色浮动,段誉连忙说道:“不过,姐姐放心好了,你规定的那些书,我全部都看光光了!这秋试,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的!” 段青茗一听,蹙眉道:“誉儿,学问之境,学然后知不足,你现在,初窥门道,怎么能如此自满呢?” 段誉一听,连忙苦笑道:“姐姐,我好象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段誉一边说,一边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看书算了,免得说多错多!” 一侧的杜青鸾看了,笑道:“行了,青茗,你看誉儿已经很努力了。这几天,又是没歇没停的。他也累坏了,你就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吧!” 段誉听到杜青鸾帮他讲情,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说实话,他对这位段正的初恋情人并没有多少的感觉,不论是讨厌也好,喜欢也罢,似乎都沾不上边。现在,看到她居然帮自己讲情,段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段青茗仍旧板着脸,说道:“誉儿,看在母亲都为你讲情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快回去看书去吧!” 段誉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段青茗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用眼神告诉段誉,你少做了什么? 段誉苦笑,他走到杜青鸾的面前,有些敷衍地说道:“母亲,孩儿先告退了!” 段誉向杜青鸾行礼,杜青鸾显然吓了一跳。 即便她已经和段正成了亲,即便段青茗已经亲亲热热地唤自己一句母亲,可是,段府之内的这位大少爷,仍旧我行我素,半分都不将她看在眼里。而今,却因为段青茗的一个眼神,而甘心向自己低头,杜青鸾的心里是酸楚的,也是难过的。 什么样的姐弟感情,才会如此的真,如此的深,才会在乎得连对方一个不悦的眼神,都看到是非常大的事情? 段誉一揖,已经直起身来,杜青鸾连忙说道:“好了,誉儿,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姐姐,和春桃在这里说会儿话!” 段誉点点头,却没有应声。 一侧的段青茗倒是开口说道:“你乖乖去看书,晚膳的时候,我煮好吃的给你吃!” 段誉一听,眼睛一亮道:“姐姐,你亲自下厨么?” 段青茗的手艺可不盖的,段誉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现在,段青茗居然肯亲自下厨,你让段誉怎么不喜出望外? 段青茗看着段誉一副馋鬼的样子,瞪了他一眼,说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会亲自下厨,然后,等你一起用膳,怎样?” 段誉一听,连忙欢呼起来:“耶……有好吃的了!” 段青茗摇了摇头,嗔怪道:“誉儿,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段誉直了直身子,昂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等誉儿我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是大人啦!” 段青茗被段誉说得张口结舌。这个孩子,才多大点啊,就知道娶媳妇生孩子了,那么,再大一点的话,他的心里,还会想什么出来呢? 段青茗简直是无语地看着段誉扬长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讷讷地说道:“这个誉儿啊……怎么会想这么多?” 一侧的杜青鸾笑道:“可不是嘛……誉儿可是为了薛府的小姐,卧薪尝胆都愿意的啊,现在,差不多秋试了,肯定要加把劲了不是?” 段青茗点头,说道:“是啊,誉儿整天都嚷着要娶凝兰,真不知道这一关要怎么过!” 原本,段青茗以为杜青鸾会随声附和的,可万不料杜青鸾居然毫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我们段府的大少爷,难道说还辱没了他薛府的嫡女不成?这样说吧,薛府如果愿意把薛二小姐嫁给我们誉儿便罢,若是他们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是抢,都要把那薛二小姐给抢回来!” 段青茗一听,顿时满额头黑线。 原本,她已经觉得段誉的思想超前而且不可理喻了,可现在,杜青鸾的一番话,才让她知道了,什么才叫小巫见大巫! 杜青鸾的话,显然是逗段青茗的。看到段青茗张口结舌的样子。她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握住段青茗的手,低声说道:“就因为我曾经吃过太多的,所以,我知道,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誉儿既然喜欢薛二小姐,我们何不成全他们?” 段青茗听了,微笑道:“母亲说的是!” 段誉想娶薛凝兰,段青茗自然会帮段誉。虽然不一定说是十拿十稳,可最起码,能让薛凝兰开开心心地出嫁! 杜青鸾的视线,落在段青茗的身上,她先是深深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青茗,你觉得刘府的公子和三皇子殿下,你更加中意哪一个?” 段青茗“啊”的一声抬起头来,触到杜青鸾洞察的眸光,她忽然苦笑起来:“刘公子即将和锦绣公主订婚……而三皇子殿下,将会是玉萝公主的夫婿……” 两个男子,都似乎对段青茗的意,可一如段青茗所说的是,这两位,都已经准备订下婚约,有一句最通俗的话就是,你们即将成亲,可惜,新娘与我无关! 杜青鸾一直留意着段青茗的表情,在说到刘渊的时候,段青茗语气轻松,浑不在意,可在说到炎凌宇的时候,她的眸子里,泛出一种类似苦涩的东西。 杜青鸾了然地点点头,她拍拍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你还是没有学会用心来看东西!” 段青茗:“啊”的一声说道:“那请问母亲,要怎么样,才能一眼就看透问题的本质呢?” 杜青鸾说道:“就是不要被外表的东西迷惑了。知道么?人常常会被外表迷惑,所以,通常会忘记透过外表,一直看到问题的本质!” 段青茗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杜青鸾的眸子,却微微凝了一下。 那两个男子,在听到段青茗中毒之后,各自都用自己的方式,帮段青茗做了不少的事情。刘渊交了一份东西给杜青鸾,而杜青鸾,正是靠着这份东西,把一直以来,和刘蓉沆瀣一气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杜青鸾和刘渊诚心地道谢,感谢他帮了自己,也帮了段青茗。可是,刘渊却摆手拒绝了,最后,在杜青鸾的诧异之下,刘渊这才苦涩一笑,道出了实情。他说,他这样做,不为了别的,就只说为了段青茗。 第八百零六章 所谓的幸福,得到的和失去的 是的,刘渊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就只有一句话——段青茗,那个他今生可能穷其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女子。 而杜青鸾,则记住了刘渊,每每想到刘渊离去时的神情,杜青鸾的心里,就会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感觉!不为别的,就或许为了那个男子最后回眸时的隐忍和痛苦。 于是,杜青鸾知道,这个叫刘渊的少年,是爱段青茗至深的! 炎凌宇自从段青茗中毒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原本,杜青鸾以为他是无心。可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放下所有事务,孤身进入深山,更替段青茗求来的解毒之方。据段誉所说,这期间,段青茗的身边,一直有守候,这也是为什么,原本有人算计段青茗,想让她殒命的时候,做不到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依杜青鸾来看,刘渊和炎凌宇看着段青茗的眼神也是各异。 刘渊看着段青茗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眷恋和决绝。那眼神,应该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前死后生,却进退维谷。 那样的刘渊,让杜青鸾同情,却不觉得赞同。爱一个人,若是隐忍太多,付出太多,到最后,那爱便会变质,那爱,便会让人觉得窒息! 这样的爱,无疑飞蛾投火。更因为他付出太多,想要的回报,也随之多了起来。 而这种回报,这种代价,太过沉重,太过漫长,所以,段青茗通常付不起!不但段青茗付不起,相信在这个世上,无论任何人,都同样付不起! 杜青鸾到现在还刻,那个尊贵无双也美貌无双的三皇子殿下,自己看到段青茗之后,他的眼神,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更确切地说,炎凌宇看着段青茗的眼神,却象是在看着一缕阳光,而他,就是在黑夜之中跋涉太久的人,一直到一线阳光出现在他的眼前,从此以后,那阳光,就成了他的执念……是的,段青茗就是炎凌宇的执念! 虽然,对于身份种种来说,段青茗似乎和刘渊更加般配,可是,杜青鸾知道,爱情这东西,从来就不会因为现所当然,就一定产生爱,出现爱,而是爱情会在你猝不及防之下来临。来如无朝露去似雾,根本就无从捉摸,无影无踪! 杜青鸾已经是段府的主母,自然要掌管段府的一切。所以,她这关心的,自然也包括了段府所有的人的一切一切,大事小事,诸如此类! 而现在,所以,段青茗的归宿,就是杜青鸾作为一个当家主母第一个在未来的时间,所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所以,现在的杜青鸾,她更想知道,在这两个倾心于她的人之间,段青茗的心里,更倾向于两人之中的哪一个! 因为,这对于以后杜青鸾的努力方向,起到一个决定性的作用。其实说穿了,事情也非常简单,那就是,杜青鸾希望段青茗能嫁一个她真正喜欢,而且同样爱她的人,杜青鸾希望段青茗能得到幸福。而不象她那样,一波三折,千回百转! 而现在,看了段青茗忽然黯下来的神情,杜青鸾忽然明白了,在这两人之中,真正为段青茗所心系的,恐怕还是炎凌宇! 想到段青茗和炎凌宇两人之后所要面对的一切,杜青鸾终于微微叹了口气! 看到杜青鸾叹气,段青茗又笑了起来:“母亲莫非是因为和青茗处得久了,就连青茗经常叹气的习惯,都学了去了?” 杜青鸾听了,笑嗔道:“你哪里话啊,我学你什么了……我在叹气,只是替青茗你可惜……” 段青茗笑笑,无所谓地问道:“不知道母亲在替青茗可惜什么呢?” 杜青鸾说道:“我在替你可惜,你明知道哪一个是真心爱你的我,可是,你却没想过去珍惜!” 段青茗一听,微微一怔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杜青鸾拍拍段青茗的手,轻声说道:“我以前还小的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去寺庙之中香,曾经听过一个故事。现在,不妨讲于你听下!”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原闻其详!” 杜青鸾想了想,开始徐徐讲了起来:有一天,佛在田边遇到了一个农夫。看那农夫的样子,似乎非常苦恼。佛问他需要什么。农夫向佛诉说:“我家的水牛刚死了,没它帮忙犁地,我怎么下田作业呢?我不下田作业,我家里要吃什么呢……我至所以烦恼,是因为我家里的人,都会饿死了!” 佛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帮你!” 于是,佛赐他一头健壮的水牛,农夫一看,非常高兴地向佛道谢。佛也很开心,因为,他在农夫的身上,感受到了幸福的味道.。 又一日,佛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另外一个男人。那男人的神情非常沮丧,有气没力。佛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向佛诉说:“我的钱被骗光了,那可是我辛苦一年赚回来的钱啊……父母和妻子和母亲,还有孩子们都还在等我回家,可是我没盘缠回乡。也看不到妻子母亲和孩子,所以我觉得难过!” 佛微笑了:“我来帮你!” 于是,佛给那人银两以用作路费,让他回家和妻子、母亲团聚。男人很高兴地向佛道谢,并和他道别。佛也很开心,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幸福的味道。 再一日,佛又在街上遇到一个了一个了不起的诗人。这个诗人非常年轻、英俊、有才华且富有,他还有一个妻子,不但貌美而温柔无比,对这个诗人也很好。但是,这个诗人却觉得自己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佛问这个诗人:“怎么?你不快乐吗?我能帮你吗?” 诗人对佛说:“我什么都有,只欠一样东西,你能够给我吗?” 佛回答说:“可以,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你。” 诗人直直地望着佛:“我要的是幸福。” 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却想要幸福。不得不说,这个诗人这下子可把佛给难住了。 佛想了想,忽然说道:“我想,我已经明白你要想什么了!” 然后,佛把诗人所拥有的都拿走了——佛不但拿走了诗人的才华,毁去了他的容貌。还夺去了他的财产和他妻子的性命。佛做完这些后,便离去了。, 一个月之后,佛再回到诗人的身边。诗人那时已经饿得半死,衣衫褴褛地躺在地上挣扎。看样子,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佛看着诗人的样子,微微一笑,又把诗人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全部都还给了他。看到诗人诧异,狂喜,甚至是流泪欢呼。 然后,佛微微一笑,又离去了。 数日后,佛再次去看诗人。这次,诗人搂着自己的妻子,不住地向佛道谢,因为,他曾经得到而又失去,在失去之后重新得到,在这个过程之中,他终于得到了幸福,也领悟的幸福的真意!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算很长,杜青鸾讲得很慢,段青茗很认真地听,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段青茗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转眸一笑,说道:“母亲是在告诉青茗,青茗就象那个诗人一般,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也没有体会到什么中幸福么?” 段青茗反握着杜青鸾的手心,由衷地说道:“青茗现在就觉得很幸福……有弟弟陪着,有母亲和父亲在身边,所以,我很幸福!” 杜青鸾说道:“可是,青茗,父母和弟弟,终不能陪你一世的。你可明白?” 段青茗脸上的表情,终于都滞了一下,她垂下眉去,说道:“在青茗的心里,亲人的幸福,更加重要!” 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来,青茗,让我告诉你,我刚刚说的那个小故事,是寺院时的禅师讲给我听了。当时,他问我这故事说明什么。我说,这故事说明失过去过,才知道珍惜……” 段青茗点了点头,可杜青鸾接着说道:“可禅师却告诉我,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取与舍的故事!” 段青茗呆愣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朝杜青鸾笑道:“母亲真会逗青茗,这种故事,哪里会是什么取舍呢……只不过是幸福与不幸福的故事嘛!”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只是笑,但笑不语! 段青茗望着杜青鸾,忽然眸光一转,说道:“母亲,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不如讲给您听一下?” 杜青鸾点点头,段青茗说道:“我这故事,并不是禅师讲的,只是偶然在书本里看到的,觉得不错,便记了下来。” 段青茗说道:“这个故事的名字,便叫做【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杜青鸾点了点头! 段青茗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圣安禅寺,每天都有许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圣安禅寺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的祭拜的熏陶,蜘蛛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蜘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第八百零七章 故事和人生 “忽然有一天,佛祖光临了圣安禅寺,他看见这里香火甚旺,人来人往,心中十分高兴。在准备离开寺庙的时候,佛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蜘蛛:‘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我来问你个问题,看你修炼了这一千多年来,有什么真知灼见?’” “蜘蛛遇见佛祖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佛祖问到:‘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了想,回答到:‘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自然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圣安禅寺的横梁上修炼,它的佛性大增。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道:‘你可还好,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地认识吗?’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顿生怜爱之意。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突然,又刮起了一阵大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什么,感到很寂寞和难过。这时佛祖又来了,问蜘蛛:‘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到了甘露,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遭吧。’” “就这样,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父母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蛛儿。一晃,蛛儿到了16岁了,已经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长的十分漂亮,楚楚动人。” “这一日,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新科状元郎甘鹿举行庆功宴席。席间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蛛儿,还有皇帝的小公主长风公主。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折服。但蛛儿一点也不紧张和吃醋,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说来很巧,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的时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亲而来。上完香拜过佛,二位长者在一边说上了话。蛛儿和甘鹿便来到走廊上聊天,蛛儿很开心,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爱。蛛儿对甘鹿说:‘你难道不曾记得16年前,圣安禅寺的蜘蛛网上的事情了吗?’甘鹿很诧异,说:‘蛛儿、姑娘,你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你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一点吧。’说罢,和母亲离开了。” “蛛儿回到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甘鹿为何对我没有一点的感觉?” “几天后,皇帝下诏,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蛛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对蛛儿如同晴空霹雳,她怎么也想不通,佛祖竟然这样对她。几日来,她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灵魂就将出壳,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说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应。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就拿起了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佛祖来了,他对快要出壳的蛛儿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长风公主)带来的,最后也是风将它带走的。甘鹿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圣安禅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听了这些真相之后,好像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她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能把握现在的幸福。’话刚说完,佛祖就离开了,蛛儿的灵魂也回位了,睁开眼睛,看到正要自刎的太子芝草,她马上打落宝剑,和太子深深地拥抱……” 故事也不长,段青茗很快讲完了,她望着杜青鸾,笑道:“母亲,所以,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那些得不到的,或者注定会失去的,而是把握眼前的幸福,不是么?” 杜青鸾凝视段青茗良久,她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却免不了要经历风霜磨难。似乎,只有她的苦难,才能见证世间百态的难懂难解。 所有的话,杜青鸾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只是拍拍段青茗的手,轻声说道:“青茗,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也请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我和你的父亲,都会站在你的这一边的。而且,无怨无悔!” 段青茗听了,笑道:“青茗记住了!” 她当然明白杜青鸾的意思。可她更明白,这个世上,但凡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其实都不值得珍惜,最值得珍惜的,是和你血脉相通的家人,是那无条件地对你付出,甚至是爱着你的人。 所以,她段青茗绝对不会去把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忽略自己最亲的亲人! 段青茗和杜青鸾又在春桃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话,这才一起离开了。 春桃看到两人要走了,无端地觉得有些不舍。她望着段青茗,说道:“大小姐,您可不要忘记奴婢啊。请您有空的时候,叫个丫头来陪奴婢说会儿话吧!” 段青茗笑道:“春桃姑姑若是肯唤青茗一声‘青茗’的话,青茗不但会让小丫头来陪你,我若有空,也会来陪你的!” 春桃朝杜青鸾看了一眼。杜青鸾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春桃悄声说道:“这样吧,人前的时候,我仍旧唤你做大小姐,人后的时候,我就唤你的名字,怎样?” 段青茗也悄悄地伸出一根手指,轻声说道:“好,成交!” 看到段青茗站直身体,春桃忽然咂咂嘴,说道:“青茗,听说你今晚要开小厨房了?” 小厨房段青茗一直都有,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开,那小厨房就一直空着,只热些粥啊,还有点心饭菜什么的。 现在,杜青鸾进了门,第一时间,就帮段青茗重新开了小厨房,还专门拨了银子,说是什么段青茗的身子原本就弱,实在不适宜再这样不管不顾了。这小厨房开了,她若是饿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动手,煮些东西来吃! 事实上,这小厨房一开,就引来了个小馋虫——段誉在试过段青茗的手艺之后,这一天当中里,总是想着法子,让段青茗帮她煮些什么东西来吃! 有一次,段青茗急了,数落段誉:“你若是馋了,也可以开个小厨房啊……要不,我这小厨房搬你那里去怎样?” 段誉一听,连忙摆手道:“别……先别说我没有姐姐的手艺,我即便有,也没有空动手啊……” 段誉说着,还朝段青茗挤了挤,说道:“姐姐,你知道的,要看书,可是要耗很多力气的,力气用光了,是要补充营养的,大厨房里的饭菜,又没有姐姐这里的好吃……你说说怎么办才好吧?” 段青茗就知道,段誉是明着敲诈她呢。可段誉说的也是实话。这大厨房里,管着全府人的伙食呢,即便是这些小姐主子们,也是一日三餐,雷打不动,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营养的确是保证不了的。 从那之后,段青茗都会想着法子,帮段誉煮些有营养的东西吃。而段誉每一次,都要分一半给段青茗,所以,现在,托段誉的福气,段青茗倒是也长了一些肉了! 听到春桃提小厨房。段青茗恍然,大概因为刚才听到煮东西吃吧,这春桃是不是馋了? 果然,春桃流露出一个垂涎三尺的表情,朝段青茗哀求道:“好青茗呢,你今晚煮什么,可不可以端些给我尝一下啊?” 一侧的杜青鸾,淡淡地看了春桃一眼。春桃连忙说道:“大小姐你放心好了,这不是白吃的,待奴婢一好起来,就立马的帮大小姐挑水劈柴,打下手,怎么样?” 段青茗一下子笑出声来:“好啦,挑水劈柴这些就不用你做了。这样吧,姑姑你若是好了的话,就有空陪我去说会话吧!” 春桃眨眨眼,说道:“这样说,我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段青茗笑道:“春桃姑姑,这事可不好早下定论啊,再说了,你现在可先别急着说什么你输我赢的话,因为,我怕到时,还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第八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炎凌宇 一侧的杜青鸾听到两人一直在讨论你占便宜我吃亏的问题,不由摇了摇头,笑嗔道:“好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若说到占便宜,不用说,一定是春桃占得多,因为春桃个子大,吃得多!” 一番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段青茗和杜青鸾在春桃的小院子外分手,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段青茗回去之后,根本就没敢停,就叫夏草儿去厨房里拿了些食材,然后,开始帮段誉准备晚膳。 段誉其实是个素食动物,他对于肉类,特别是不生不熟的肉类,有着非常深的忌讳,最重要的是,他除了喜食点心,山珍木耳之外,还喜食水中的食物,鱼,虾,蟹之类! 可是,段誉,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段青茗在帮段誉准备膳食的时候,总是注意荤腥搭配,让他在饱了口福的同时,也得到了这个年纪需要的营养! 段青茗一回到院子里,立即换了衣服,捋起袖子,就要去小厨房里忙乎。秋宁一看到,连忙拦住段青茗说道:“小姐,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怎么经得起这样操劳呢……奴婢煮饭,虽然没有小姐您煮得好,可是,相信大少爷也不会嫌弃的……您休息一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秋宁煮饭的厨艺当然不差,可段青茗更想自己下厨,煮给段誉吃。毕竟,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段青茗对段誉的感情,又更加复杂了些,心里的疼爱,自然也多了一些,不为别的,就因为段誉为了她曾经做下的一切,以及曾经担负过的一切! 看到秋宁来劝自己,段青茗笑道:“秋宁,你的厨艺自然是不差的,就算我,也未必能比得上,可是,我还是想自己煮给誉儿吃……” 秋宁无奈,说道:“那么,您可不许累着了,奴婢就给您打下手好不好?” 段青茗点了点头。 秋宁于是抱柴,生火,准备开始帮段青茗做一些杂碎的活儿! 夏草儿的材料很快拿来了。她除了拿了段青茗所要的木耳,蘑菇,肉类,鱼虾等等之外,还拿来了不少新鲜的蔬菜。 段誉自从穿越到了古代,对古代的有机蔬菜可是情有独钟,甚至可以说是无菜不欢。 段青茗一边吩咐夏草儿帮忙择菜,一边开始搭配她想要的食材,想帮段誉煮一餐丰盛的,又别开生面的膳食。 段青茗准备的第一道菜是【罗汉腐皮卷】。 罗汉腐皮卷所需要的材料其实并不多。只需要适量的豆腐皮,冬笋,胡萝卜,木耳、黄瓜。还有几个新鲜的鸡蛋也就是了。 现在的时节,这些材料非常容易寻找,最重要的是,段誉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口味的菜式——不荤,不肥,吃起来咸香可口。 段青茗先将冬笋放到进锅里,煮上一段时间,这样可以去除冬笋本身的毒性,还有就是很容易熟。 冬笋煮过之后,夏草儿将它放到凉水里冰着,段青茗便开始准备下一样材料了。 只见她先把黄瓜切成细细的丝,里面加了少许盐,并腌制好放在一边。 然后,又将新鲜的豆腐皮切成正方形小块。盛放在一侧,剩下的,就是将胡萝卜,木耳,还有刚刚水煮好的冬笋全部都切成细细的丝。 红色的萝卜丝和白色的冬笋,再加上黑色的木耳丝,整齐地放在盘子里,红得鲜艳,白色通透,就连黑色,都透着温润的条状。不要说是吃了,即便这样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是段青茗亲自动手的,就连秋宁,也只讨了个烧火,还有将材料分类摆放的活计儿。 这些材料是要炒熟了之后,才可以用来包的,段青茗当即烧锅,倒油,然后依照顺序倒入冬笋,胡萝卜,还有木耳,翻炒均匀。 在这期间,盐和胡椒粉是绝对不能少的。看翻炒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放上一些香油,把黄瓜丝挤干水分放进去,再一起翻炒几下,然后关火。 整个小厨房之中,顿时香气四溢,好闻极了。 段青茗将菜盛出来,拿出一张豆腐皮,放入适量的菜,将四周对角包好,变成长条状形,接口处抹上蛋液粘牢。这样,就成为一个腐皮卷状,秋宁洗了手,和夏草儿一起过来帮忙,三个人动手,做什么都事半功倍。没过多久,一大张豆腐皮很快就被用光了,包好的腐皮卷,居然盛放了满满的一碟。 夏草儿笑道:“上次,大少爷吃到这个,开心得不得了,直嚷着好吃,还要小姐再煮,小姐今天煮了这么多,大少爷可以饱餐一顿了!” 秋宁也笑着说道:“是啊,那是小姐的厨艺好,我光是闻着,就觉得馋了起来!” 段青茗也笑了笑,说道:“这个腐皮卷是誉儿最喜欢的,所以,我专门做了三人份的,看他这次还吃不吃个够!” 秋宁一边看火,一边把锅烧热。又在锅中倒好油,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入腐皮卷一起进去煎。 因为锅热的缘故,很快,就将那腐皮卷煎至两面微黄的样子,顿时香喷喷的。 夏草儿将腐皮卷捞出来,摆好在一个盘子里,放到一边。 这边,段青茗又忙乎起来,她利用没有还没有烧干的油,再加入一些料油,然后,再放入准备好的鸡汤,将他们煮开。又用面粉勾了薄芡。煮好,均匀地浇在腐皮卷上。 香气,再一次扑满厨房。夏草儿和秋宁两个人都笑着打趣段青茗,可以做个一等一的厨娘了,若是做了御厨的厨娘的话,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段青茗笑笑,洗了洗手,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小厨房里的香气,慢慢地飘散出来,自然也传到了那两个倚在墙头的男子的鼻子里。那两个男子,俊朗不群,卓然而立,黄昏的日落,洒在两人的身后,有一种奇异的,夺人心眩的光芒。 这两个人,自然是负责保护段青茗的暗月,还有人偷偷摸摸地跑来看段青茗的炎凌宇了! 此时,两个人站在墙头。正低声商量着什么。而暗月已经准备和炎凌宇卸下保护段青茗的差使。 前一段时间,他已经做了不少事情,也寸步不离地保护了段青茗的安全。但那是因为炎凌宇不在。换了其他的人,要么是怕应付不来,要么是主放心。有暗月在,几乎等同于炎凌宇自己在。这也是炎凌宇可以一心一意地去捉雪晕,逮蝙蝠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现在,炎凌宇回来了,也可以随时随地地过来看看了。所以,暗月觉得,自己应该功成身退了。 毕竟,暗月身份可不一般,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所以,也没理由天天呆在这里,保护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女子。 更何况,这个女子自己的本身,甚至是她的弟弟,都不是一般的人。最大的隐患已经除去了,相信一般的人,也绝对暗算不了他们! 炎凌宇倒是想都没想的同意了暗月的建议。 段青茗的危机是除了,可是,炎凌宇的危机还远远的没有过呢!上一段时间,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救治段青茗上,自己的事情,倒是荒废了不少。现在,他还有新的事情派给暗月,自然不用暗月在这里守着一群女子了! 而且,在宫里闹的那一回之后,锦绣公主和玉萝公主都看到了暗月本人。所以,他的身份等于暴露了,就连现在,玉萝公主还有锦绣公主,都经常绕着弯子,想法设法的去询问炎凌宇,这个暗月,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的身边还有段誉,而且,还有他,这个暗月可是个有名的桃花精啊,把这小子长期留在这里,炎凌宇可真的不怎么放心。 暗月依照规矩,交待了段青茗的一些事情,以及他的发现。炎凌宇也在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再找个人过来,顶替暗月这一职,毕竟,虽然炎凌珏和炎凌睿还有清铎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境地。冲突迫在眉睫。可据炎凌宇所知,不但炎凌珏没对段青茗死心,就连那个清铎,都居然敢翻墙来看段青茗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暗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赞叹了一句道:“好香啊!这段大小姐的厨艺可真不错!~” 一侧的炎凌宇眸光一闪,朝段青茗院子的小厨房望了过去。 段青茗院子里的小厨房其实一直没有用过,现在,居然用了起来,炎凌宇觉得已经纳闷,因为,就在刚才,他是亲眼看到段青茗跑进了厨房,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暗月回头,看了炎凌宇一眼,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哎,你说说,这是谁啊,怎么值得让段大小姐亲自下厨呢?” 炎凌宇眸光闪了闪,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一扬头,答非所问地朝暗月说道:“你,究竟走不走?不走的话,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吧!” 第八百零九章 我吃得很少 暗月这小子,就是个不照路的。看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个脸皮厚的主儿。可是,天下女人千万,无论暗月他想打谁的主意,炎凌宇都可以视而不见。唯有段青茗,他想都不能想一下! 炎凌宇说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暗月,然而,暗月似乎没有听到一般,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 暗月抬头看天,对这个过河拆桥的炎凌宇表示十二分的不满! 他转了转眸子,忽然喃喃地说道:“我保护了段大小姐这么久,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样,我决定了,我要吃完段小姐准备的这餐晚膳再走!” 炎凌宇一听,就睁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暗月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说,我要吃段大小姐煮的晚膳!” 炎凌宇咬牙切齿地看着暗月,忽然,飞起一脚,就将他从墙上踢了下去——哼,他喜欢的女人,自己都没有吃上一餐呢,这个暗月,他凭什么? 暗月被踢下墙壁,却并没有摔倒,事实上,他也是早有准备看到炎凌宇准备动手时,就已经一个飞纵,跳到了墙的另外一端。现在,他站在那里,朝炎凌宇笑道:“反正,炎凌宇我知道你,你若有本事的话,就快过我跳到院子里去啊……要不,我真下去了啊!” 暗月说完,作势欲跳。 炎凌宇一听,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 暗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说道:“我敢不敢,你说了可不行!” 暗月一边说,一边跳下矮墙,就想朝院子里扑去。然而,炎凌宇比他更快,只一个飞纵,就落到了院子的中央,看到暗月还想往下跳,他摆摆手,意思你可以走了! 暗月被炎凌宇胜了一筹,有些悻悻地转过了头,跳上矮墙,离开了。在临走的时候,他却在心中暗笑——果然,请将不如激将啊,这个炎凌宇明明垂涎段大小姐煮的饭,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硬是忍着不说,所以,只好由他出来做个丑人。逼炎凌宇下去了? 暗月抬头望天,忽然喃喃了一句:“炎凌宇,你小子够可以的啊,连吃佳人煮的饭,都要我出手激上一下,你平日的勇气和胆量,哪里去了?” 炎凌宇落在院子当中,朝四下看了一眼。 渐浓的暮色,已经包围了整个院子。那样淡黄的颜色,和小厨房的上空袅袅上升的炊烟,还有那个隐约的,在厨房里忙碌的熟悉身影。在炎凌宇的眼里,陡然生出一“人间烟火”的奇妙感觉。 人间,烟火。 原来,指的不是烟,也不是人间,而指的是某一个,令人感觉到这种气息的人。 四周都非常的静,只有小厨房里传来段青茗嘱咐的声音,还有柴火在灶堂里劈里啪拉的声音。 轻风吹过小院,将那烟吹散。那烟,瞬间便消失在这黄昏暮色里,也有烟拂在炎凌宇的身上,他第一次觉得,这有些刺鼻的气息,闻起来却是那么的惬意! 炎凌宇微微闭了闭眼睛。 正在这里,秋宁出来抱柴禾,她一走出厨房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炎凌宇。 秋宁连忙小跑两步,走到炎凌宇的面前,纳头便拜:“三皇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炎凌宇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秋宁便只好将口边的话咽下,她悄然退下,转到一边,去抱柴禾去了。 厨房里的夏草儿听到秋宁的声音,问道:“秋宁,你在和谁说话呢?” 秋宁连忙答道:“没有谁,我在看大少爷过来没有呢!” 夏草儿“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秋宁脸红着,继续去找她的柴禾。 炎凌宇迟疑了一下,终于走向了那间小厨房。 厨房里并没有点灯,透过灶堂里的火光,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段青茗。 段青茗的袖子挽高,头发也被盘在了头顶。什么首饰都没有带,只是轻轻松松地挽了个髻。那样的段青茗,在平日里她细致的打扮,精致的妆容里,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就如此时段青茗的身上,有着炎凌宇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作为一个女人的温润和亲切。 是谁说过的?看一个女人温柔不温柔,只要看她煮菜的时候细心不细心就知道了。 温柔的女人,会把她的细心和亲切全都都煮到饭菜里去,然后,让人在吃的同时,就感觉到她的温柔和关切。 现在,炎凌宇虽然还没有吃,可是,就已经感觉到了段青茗正把她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全部都煮到这些饭菜里去了! 那样温柔的饭和菜,若是吃在口里,一定滋味非同凡响的吧? 炎凌宇想着,居然有些期待起来! 一侧的夏草儿,站在她的身后,正按照她的吩咐,把什么葱、姜、蒜的剥干净盛放在一个碟子里,然后,弯下腰去看火。 旁边的蒸笼里,似乎蒸了什么东西,此时,水煮开了,香气透过蒸笼,也开始层层弥散开来!热气混合着湿气,闻在鼻子里,有一种胃口大开的冲动。 炎凌宇注意到,除了这些佐料之外,那些主料之类的,全部都是段青茗自己动手。只见她细心地将那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青菜分开放好,然后,捋起袖子,准备下锅去炒! 有一碟已经炒好的青椒肉丝就放在一侧,那菜的香气,从厨房里冒了出来,有一种令人食欲大振的感觉! 也是第一次的,炎凌宇对于这种看起来,似乎是普通材料做成的菜品,有了大快朵颐的冲动! 秋宁抱了柴禾过来,炎凌宇侧了侧身体,让她进去。秋宁看看正在忙碌的段青茗,犹豫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她。一侧的夏草儿回过头来,看到炎凌宇,同样的惊讶。可秋宁丢了个眼色过去,夏草儿便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只有段青茗,一直在忙碌着,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厨房门外,又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她一边低头看火,一把把葱、姜、蒜住锅里倒,看那样子,已经准备在炒第二个菜了。 炎凌宇看了半晌,忽然轻轻地走进去,因为,他看到灶堂里的火就要熄掉了,而夏草儿和秋宁似乎都没有感觉到。他不自觉地拿起一根柴,就要往灶堂里塞。 正在这时,段青茗说道:“秋宁,你把这菜先端出去,记得用盖子盖一下,别弄脏了……还有,叫秋菊去请大少爷过来,就说可以用膳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段青茗似乎被烟呛到了,她开始剧烈地咳嗽。秋宁端了一盏茶过来,炎凌宇接过,递到段青茗面前,段青茗想也不想地接过,一口喝了下去,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段青茗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低头看火的炎凌宇! 火光,从灶堂里扑了出来,轻轻地舔着炎凌宇的脸。他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他的脸上的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原本就绝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段青茗呆了一下,再一下。 这个炎凌宇,倒真是神出鬼没的,这什么时候的,又钻进她的小厨房来了? 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炎凌宇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认真地说道:“我也会看火……我帮你看火,等会儿,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段青茗再次呆了一下。 这样柔和的声音,这样家常到诸如此类“你好啊,你早啊”一般的语调,这哪里象是炎凌宇平日的神态和语气呢? 段青茗不由地抿了抿唇,呆呆地说了一句:“可是,我根本没有准备你的那一份啊!” 段青茗这话倒是真的。 因为食材的关系,她就只准备了自己的,还有段誉的,剩下的,就是要送给春桃的那一份儿了。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准备炎凌宇这个不速之客的饭菜。 炎凌宇知道,段青茗说的是实话。因为,看看段青茗准备的菜,还有桌子上摆的,还真的只够两个多人的份儿——炎凌宇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只一下,他很快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吃得很少的。” 看这样子,似乎真的没法子拒绝了。段青茗只好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菜虽然不多,可饭总是够的……我们就将就一些吧!” 炎凌宇一听,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点头,再一次重申道:“你放心好了,我吃饭很少的!” 段青茗拍拍额头,回头唤秋宁进来,请炎凌宇出去喝茶。说是小厨房用不到他了。要知道,这位爷坐在这里,你叫段青茗怎么能专心煮饭炒菜呢? 可炎凌宇固执地坐在柴禾上,不肯起身。 段青茗没法,只好沉下脸来,说道:“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句话,最是好用,炎凌宇站起来,乖乖地跟着秋宁出去了! 夏草儿低头看火,段青茗又去查看食材——炎凌宇虽然说自己吃得不多,可是,人家难得在自己家里吃餐饭,这菜和饭,总是要管饱的不是? 第八百一十章 大男人和小男人的战争 秋宁帮炎凌宇奉上茶水之后,很快就转了回来,因原来因为炎凌宇交待了,说是怕段青茗一个人忙不过来,要她尽快回来帮段青茗的手! 秋宁回来的时候,段青茗还在厨房里小纠结。因为,她准备的食材还真的不多。虽然她和段誉吃绰绰有余,可是,现在来了个炎凌宇,似乎一下子就不够了。 可是,这炎凌宇已经来了,又不好赶他走吧?毕竟,因为自己的事情,他这一段时间也没少操心。现在,就算为了感谢人家,这一餐饭,也是必须请的! 虽然,段青茗一直告诉自己,她至所以请炎凌宇吃饭,完全是因为礼貌和感激,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是浮过了一抹连自己都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段青茗想了想,招手让秋宁过来,她说道:“秋宁,你去大厨房里,拿多一些饭过来,然后,再吩咐钟嬷嬷多准备几个菜,一起端过来吧!” 秋宁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段青茗继续将剩下的几个菜炒完,然后吩咐开始用膳! 段青茗环视了一下案子上,她准备的菜其实也真不算多。一个腐皮卷,一个杂锦煲。再就是一个糖醋排骨,青椒炒肉丝,红烧茄子。还有就是一个凉拌小青菜,接着,又炒了一个青菜。因为是依照着段誉的饭量做的,这些菜的份量,并不算太多,充其量,有个食量大的人,一个人就刚刚可以吃饱了。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本人和段誉呢,都是个素食家,这菜也是照着两个人的胃口做的,都不知道炎凌宇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个炎凌宇,想来她这里蹭饭,倒是早些开口啊,这突然袭击的,倒让自己手忙脚乱了! 段誉自然早就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上喝茶的炎凌宇。 段誉的火气,一下子就窜得老高,他瞪着着炎凌宇,恶狠狠地问道:“炎凌宇,你怎么又跑来我姐姐这里了?” 不是早说好了么?炎凌宇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不来打扰段青茗,可是,这个没骨气的家伙,怎么一转身就不记得他的话了呢? 炎凌宇抬头看了段誉一眼,淡淡说道:“青茗她说请我吃饭!” 段誉一听,气得笑了出来:“我看是你脸皮厚吧……今天这餐饭,是姐姐专门煮给我吃的!” 炎凌宇看了看段誉,仍旧平静地说道:“那就一起吃呗!” 段誉一听,更加生气了:“你可是大人,你的饭量大,你抢了我的那份怎么办?” 炎凌宇抬头,看了准备走出厨房的段青茗一眼,认真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吃饭很少的!” 段誉冷笑:“你又不是小猫儿,怎么吃得少了……哼!” 说话间,段青茗走了进来,一看到斗鸡似的段誉,笑了笑说道:“好了,相请不如偶遇。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算是缘分啊,誉儿,你就不要再争了!” 段青茗一起来,段誉就不再说话了。 段誉不吵,炎凌宇自然不会再吵,两个人乖乖地跟着段青茗净手,然后,开始吃饭! 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所以,段青茗其实只是煮了几味菜而已,那饭,倒还是大厨房里蒸的。现在,秋宁去了厨房,又将厨房里的散拿来了几样,又将段青茗炒的菜分开放,这样一摆的,倒是摆了一大桌子。 段青茗吃饭其实不多,只是装了一小碗,便开始吃饭了。段誉虽然年纪小,可是男孩子,秋宁盛饭的时候,也特意帮段誉盛多了一些。 剩下的,就是炎凌宇了。秋宁想着,炎凌宇年纪大些,吃饭应该多,于是,就盛了满满的一碗。 这下,可被段誉逮着话头了,他冷笑:“哼哼,你吃得很少……你吃得,真少啊!” 炎凌宇不理段誉,拿过秋宁盛好的饭,准备开动。 段誉还想说什么,段青茗淡淡地说了句:“誉儿,食不言,寝不语!” 段誉扁扁嘴,不再说话了。 段誉嘴上不说,可不代表会放过炎凌宇。 炎凌宇伸出筷子夹菜,无论他想夹哪一个,段誉的筷子,总比他快上一步,所以,炎凌宇通常还没有到碗里的散,总是先被段誉抢走了! 段青茗看着,微微蹙了蹙眉。 炎凌宇原本也想和段誉抢来着,可是,一看到段青茗的表情,他忽然乖乖地举起筷子,不动了。 段誉看看炎凌宇,用眼神说道:“你吃啊……除了我姐姐煮的,你什么都可以吃!” 炎凌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用眼神和段誉回瞪:“我就偏偏只吃你姐姐煮的!” 段誉得意地弯了弯唇,那神情显然在说:“你敢当着我姐的面和我抢,你就抢啊……” 炎凌宇似乎气馁了,他求救似地看着段青茗。 段誉却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照样夹着段青茗为自己煮的菜! 当段誉再一次得意地举起筷子,向炎凌宇炫耀自己抢到的菜时,段青茗表示终于看不下去了。 段青茗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杂锦煲放到炎凌宇的碗里,又将大厨房里煮的菜夹了一些给炎凌宇。看到段誉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炎凌宇笑了,他故意吃得很香,气得段誉脸都绿了。 段誉似乎生气了,他又用力夹起一筷子的菜,似乎在向炎凌宇示威:“哼,看我把菜都夹完了,你还吃什么!” 这下,炎凌宇可不让他了,他手原本就比段誉长,而且伸手又快。通常,还没有看到他怎么动作,那菜的最大一份,就已经进了他的碗了。而段誉虽然努力,毕竟手短。所以,这一盘子的菜,他通常只夹了一部分,剩下的,倒全部进了炎凌宇的碗了。 段誉被气得“哇哇”直叫。炎凌宇却是一脸的得意。 段青茗原本安静地吃着饭,转眼间,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呆住了。只见坐在她身边的两个大小男人正在飞快地夹着桌子上的菜,似乎怕抢得迟了,没有饭吃一般。 当然了,两个人都是有目的,也只照着那几样菜来夹。 所以,这事的结果的结果就是:段青茗煮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的,大厨房里送过来的菜,却甚至动都没有动。 再下去的结果是,两个大小男人全部都吃饱了。他们个个心满意足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朝着对方冷笑。 段青茗看了一眼,段誉的一小碗饭,自然没了。而那个据说“吃得很少”的炎凌宇,不但吃光了一大碗饭,而且,还将夹进碗里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段青茗低下头,不理二人,继续吃饭。 两个开始喝茶的大小男人,却开始了下一轮的对峙。虽然只是眼神,可气势却足够吓人的! 段誉:为什么要和我抢我姐姐煮给我的菜? 炎凌宇:你姐姐自己留我吃饭的! 段誉:那是你脸皮够厚,死皮赖脸! 炎凌宇:你说过的,脸皮厚,吃块肉! 段誉:滚,离开我家! 炎凌宇:你姐没让我滚,更何况,我在你姐姐家,并不是在你家! 段誉:你小心我揍你! 炎凌宇:到你长出揍到我的本事再说! 段誉:下次,你再敢到我家里吃饭,我下毒,毒死你! 炎凌宇:能和你姐死在一起,我愿意…… 段誉:…… 结果的结果,段誉再一次被气得“哇哇”乱叫,炎凌宇依旧气定神闲! 一侧的秋宁和夏草儿看了,都不由地转过脸去——哎,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啊……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大小男人,也只在段青茗的面前乖那么一下,其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象是张牙舞爪的龙,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 段青茗用完了膳,也走过来喝茶。 夏草儿在带人收拾桌子。秋宁忙着帮三人续茶。 段青茗看着段誉,说道:“誉儿,你怎么了?脸通红通红的,不会是不舒服吧?” 段誉看了一眼炎凌宇,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舒服……舒服得很呢!” 段青茗看了一眼炎凌宇,说道:“不知三殿下吃饱没有呢?” 炎凌宇点头:“饱,很饱了……” 段青茗说道:“既然三殿下吃饱了,那天色将晚,男女授受不亲,我就不留了。秋宁,送三殿下出去!” 炎凌宇抬起头,看到段誉一脸的邪笑:哈哈,被我姐赶走了吧? 炎凌宇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是的,天色是晚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炎凌宇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外走。 炎凌宇走到门口,只听炎凌宇再次说道:“誉儿,你今天读书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炎凌宇回过头来,对着段誉作了个胜利的眼神:你不一样被赶走了! 段誉气结,可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站起来说道:“好的。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秋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心里直捏冷汗,好不容易将别别扭扭的两人送到了院外,秋宁飞快地朝两人行了个礼,然后,赶快就回去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大小男人的别扭 说实话,秋宁可对这两个大小男人怀有滔滔不绝的敬畏之感,生怕这两位“爷”会在她的面前打起架来! 要知道啊,这两位爷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只要段青茗在的时候,看这两个人,谁比谁都乖,谁比谁都守规矩。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看出来,这两位爷,有什么不对板的样子。 可若是段青茗不在的话,这两位爷就会象现在这样,用段誉的话说,就是象是火星撞到了地球,随时都有将自己撞个稀巴烂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还会城墙若是失火了,一定会殃及池鱼的。 而秋宁,可不想做那一只可怜的池鱼!所以,她才飞快地逃了。 秋宁走了,炎凌宇自顾自地向前走,丝毫没有和段誉这个半大孩子闹别别扭的欲-望。 炎凌宇不想找事,可不代表段誉愿意放过他。 深深的暮色之中,段誉站在那里,一叉腰,冲炎凌宇凶巴巴地说道:“我说炎凌宇,你家里是不是没饭吃啊?为什么会跑到我家里来蹭饭?” 炎凌宇淡淡地答道:“宫里的饭没有你姐姐煮的好吃!所以我就来了。” 宫里的御厨煮的东西自然精致无比,可是,却没有亲切,没有温柔,也没有炎凌宇所想要的,人间烟火的气息。 那样的东西,即便是摆出来,也象是一件艺术品一般,只有生命,没有灵魂,那样的东西,炎凌宇是不会喜欢的! 段誉一听,差点儿就气歪了鼻子:“哟,炎凌宇,你还真好意思啊……御厨煮得不好吃,你敢情拿我姐姐当厨娘了是不是……你可别忘记了,那些菜是我姐煮给我吃的,你个厚脸皮的,就是来蹭饭的!自己家里放着饭菜不吃,专门和我这小孩子来抢饭吃!”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一个人吃得完么?” 段青茗所煮的饭菜,一看就知道是两人份的。而且,虽然份量不多,可那品种也还算多,特别是最后,又蒸了鱼。虽然,这些食材都是普通的东西,平日里是常见的。可是,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儿。段誉和段青茗都喜欢吃素,所以,段青茗煮的菜里,无论是油腻,还是大鱼大肉都非常的少。 虽然这样,可是,这菜的份量,可绝对不少,可不象段誉说的那样,少得可怜之类的。 段誉怒道:“我吃不完,我喂狗去!”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姐姐若知道你浪费,肯定会生气!” 段誉朝炎凌宇挥挥拳头:“这次算了,下次不准来我家里蹭饭,更不准抢我的菜!” 炎凌宇不以为然地说道:“那饭又不是你煮的,你姐都没有说什么,你何必那么小气……” 微微地顿了顿,炎凌宇说道:“若你愿意去我宫里吃饭,我绝对不会象你一样的,我可是欢迎都来不及呢!” 段誉一听,立即挥挥手腕,怒道:“谁稀罕你宫里的臭饭?” 宫殿,在段誉的心里,可是个禁地,他生怕的是,他进了宫,吃下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不会被毒死,会不会被毒哑之类的。反正,不论是炎凌宇,还是皇宫,段誉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既不想去,也不会提起! 炎凌宇耸耸肩膀,说道:“你看,你都说了,我宫里的饭是臭饭,我自然更加不会吃了,所以,我只要一有空,一定还会来蹭饭的,你明白么?” 段誉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顺杆子爬的炎凌宇,过了半晌,终于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忽然喃喃了一句:“哎呀,我真没见过脸皮象你一样厚的人!” 炎凌宇似乎不想和段誉纠缠下去,他冷笑着回了一句:“你没见过的,可太多了……更何况,我的脸皮,还真没有你厚!” 和小孩子吵架,似乎不是炎凌宇的强项,虽然,炎凌宇已经把段誉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紧锁的眉头仍旧没有放开。此时,更是快速地跃上了一侧的矮墙,什么话都不说地,准备离开了! 炎凌宇走了,只剩下段誉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他握紧手腕,朝炎凌宇消失的方向,忽然怒吼了一句:“你去死!” 你去死! 段誉忽然想起,这个炎凌宇这么喜欢吃段青茗煮的饭菜,那么,下次他在饭菜里下一些吃了不会要命,绝对不会舒服的东西,看炎凌宇还上当不? 这样一想,段誉的心里,似乎好受多了,他甚至开始盘算着,等炎凌宇下次来的时候,要怎样好好地修理一下他,看看他还敢不敢无法无天。 段誉自然想不到,炎凌宇哪里会上他的当呢?事实上,下次的下次,当段誉把精心下了药的饭菜摆到炎凌宇的面前的时候,最后吃下去的,却不是炎凌宇,而是段誉。 于是,被自己的药整了个半死的段誉只好哀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后,又痛苦地跑茅厕去了! 自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段誉,还是在咬牙切齿地恨着炎凌宇,还想着,要拿什么法子,好好整他一番呢! 这边,听了段誉歇斯底里的怒吼,炎凌宇淡淡笑了笑,却随之离去了。 炎凌宇当然不会去死,事实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随着最近这段时间,夏炎帝重重地病了一场之后,朝中的暗涌,似乎更加起伏不定了。 清铎、炎凌睿、和炎凌珏之间,也渐渐地成了水火之势。所以,玉萝公主联姻的事情,也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说实话,站在炎凌宇的立场,若在以前,他是真的不介意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那是因为,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要和谁过一生一世,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皇子们的婚姻,都是被安排好的,通常,根本就不能由自己作主。于其苦费心机地拒绝,倒不如从善如流,什么都不管,都不理。 可自从遇到段青茗之后,炎凌宇却改变了主意,三皇子正妃的这个位子,就是段青茗的,其他的人,无论你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让他有丝毫的改变。 所以,炎凌宇不会娶玉萝公主。 其实,炎凌宇若想对付玉萝公主,可以说是有一百八十个办法,可到现在为止,他却一个办法都没有用。那不是炎凌宇不想用,而是他觉得,于其花心思去对付一个卒子,倒不如想尽办法的,去截断这个源头,或者说,打翻这一盘棋! 而现在,炎凌宇就是要去打翻这一盘棋——没了棋局的棋子,充其量,只一个没用的棋子,任她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出个什么花样儿出来。 炎凌宇去了,段誉也走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离开之后,阴暗的角落里,忽然闪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个人影,对着炎凌宇和段誉的方向,狠狠地瞪着,似乎,在看一个隔世的仇人一般。 然后,她冷哼一声:“你们别太得意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随之,那个身影也消失了,似乎,这平静的夜幕之下,根本就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段青茗的屋子里,灯还亮着。秋宁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先是吁了口气,然后,这才举步进屋。 秋宁进去的时候,段青茗还在喝茶,看到秋宁,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都走了?” 那两个人,坐在饭桌上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这在院子外面,还不得大吵一架? 秋宁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哎,主子,他们好象吵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段青茗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了。 秋宁也去忙自己的去了。夏草儿又从内室走了出来,她是来告诉段青茗,屋子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段青茗忽然问道:“对了,我想知道,我昏迷着的时候,清铎皇子是不是来过?” 夏草儿和秋宁对望一眼,说道:“回小姐的话,是的!” 段青茗微微凝了凝眉,然后,说道:“他那天来,都说了些什么……秋宁,你们两个,一个字都不准漏的,全部都告诉我!” 秋宁想了想,她走上前去,就将那天自从清铎皇子在府门外被拒,然后,自己翻墙进入府里,到段青茗的院子里敲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清楚楚!屋子里很静,只有秋宁的声音在回荡着,夏草儿没有说话,只在秋宁说得漏掉什么的时候,补充上一两句。 段青茗听了,也是若有所思。到秋宁说完之后,她忽然问了句:“你们确定,这件事就只有你们两个,还有院子里的人知道么?” 秋宁点点头,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一接到消息,就朝院外看了看,没有人跟着清铎皇子。而且,清铎皇子进院之后,奴婢也让人守着,看有没有人偷窥,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事儿!” 段青青茗想了想,说道:“那清铎皇子走的那会儿呢?是不是一样没有人知道呢?” 第八百一十二章 空穴来风 秋宁和夏草儿互望了一眼,也觉得疑惑极了。因为,那天的事情,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草儿想了想说道:“小姐,这事儿应该不可能的啊,因为清铎皇子走的那会儿,是奴婢和秋宁一起送他离去的,眼看着他翻上墙壁,然后左右看看没人才离去的。整个过程,奴婢们都在场,也似乎并没有惊动到什么人啊!” 是的,整个过程,没有人窥探,没有人留意,甚至,连有人往这边看一眼都没有。 秋宁也在一边补充道:“是的啊,那一天,奴婢还专门四处看了看,院子外,真的既没有人守着,奴婢们来来去去的,也没有什么人跟踪的啊!” 段青茗想了想,沉默了一下。 秋宁想了想,也犹豫不决地说道:“小姐,会不会是清铎皇子那边泄露的消息啊……又或者说,有人跟踪清铎皇子,所以,这才泄露了什么消息?”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这层,我也想过了,应该不是的……因为,若是清铎皇子泄露了消息的话,那么,这个消息应该是从外面传进来,而不是从里面传出去的,所以,这一定是我们这里先让人知道了,然后,那人在这里大做文章!唯恐天下不乱!” 秋宁和夏草儿对望一眼,彼此都不敢说话了! 上一次,因为段青茗未醒,清铎皇子硬闹她的院子,无奈之下,月葭扮成段青茗的样子,退了清铎皇子,为此,月葭的喉咙整整肿了好几天,脸上的肿块,也是这两天才下去的。总之一句话,这一次,月葭因为段青茗的事情,可算是吃够了苦,受够了罪,现在看她的样子,还让人心疼! 因为,她今天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府里的人早就议论纷纷了,说是大小姐的院子里,有男人翻墙而入,还在大小姐那里留了许久的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 虽然,段青茗那段时间在昏迷之中,什么事都不知道。虽然,段青茗中毒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却没有能阻挡这流言四起,到了最后,这流言居然传遍了整个段府,眼看着,段青茗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件事,段誉还不知道,而段青茗一个劲儿地催他去读书,就是不想他掺合这事儿,可现在,要想流言停息,总得先知道这流言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才好对症下药啊! 可现在,段青茗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夏草儿又去收拾东西去了。秋宁还留在这里,陪着段青茗。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秋宁忽然说道:“小姐,您觉得,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清铎皇子自己传出来的呢?” 段青茗听了,望着秋宁,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想到的呢?” 秋宁看着段青茗一副了然的样子,心知主子的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她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那一天,清铎皇子在府外被拒,他十分的生气,最后,居然不惜翻墙进到小姐的院子里,说什么都要看到小姐,可见清铎皇子对小姐的心,是真的!” 可是,利用真心去伤害别人,却是不对的。这话,秋宁并没有说,她只是望着段青茗,想看看段青茗究竟会如何说。 秋宁偷偷地看了一眼段青茗的神色,又低声说道:“还有啊,主子,那一天,刘公子是和清铎皇子一起来的,刘公子进来了,可是,清铎皇子却被拒了……最后,清铎皇子走的时候,好象又碰到了刘公子……” 这些话,原本秋宁都是没有说给段青茗听的,现在,她都说出来了。 段青茗望着秋宁笑笑:“你倒是说说看,清铎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秋宁原本只想提醒一下段青茗,可现在,段青茗居然要听她的意见,秋宁想了一下,说道:“奴婢想着,清铎皇子定是生气被拒府外,而刘渊公子却可以进府,再者,他一定是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与小姐的关系,让小姐难以做人……” 下面的话,秋宁可没敢说下去——若是段青茗难以做人,名声被毁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嫁给清铎这一条路了! 段青茗点点头,缓缓说道:“秋宁你说的对的,清铎皇子很可能因为这事儿而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报复于我。说实话,原先这事儿,我也没有怀疑到是清铎皇子。可是,听你的意思,他来的时候,那么偏激,我就想到,可能真的是他做的。当然了,世事无绝对,说不定,这件事是他身边的人,或者是反对他的人做的也不一定!” 清铎皇子为什么会在府门前被拒,这并不难想像,玉萝公主伤害了段青茗,这在段府之内,可是人尽皆知。现在,清铎皇子又来向段青茗示好,依着段正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让他进门的。 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段正新婚,杜青茗的身体才刚刚好,可是,这事就已经出了。说到近处,对段青茗的名声不好,可是,若说到远处,可就是对段府的声誉有损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清铎皇子来说,都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在他,即将和大夏公主联姻,这件事,会影响到联姻也不一定。而在我,却足以毁掉我的名声!” 段青茗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站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清铎皇子的心思,可是,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这流言,不能再传下去了!” 若真的再传下去的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清铎,都没有一点的好处。 段青茗望着窗外,微微叹了口气,清铎啊清铎,上一次,你的妹妹已经害得我无法做人,虽然,这件事,我不能迁怒于你,可是,你我相安无事不好么?你为什么又来这招呢? 难道说,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你真的那么开心么?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还有,秋宁,你设法让人带个信给清铎皇子,就说我要见他……” 秋宁一听,大惊失色道:“啊……小姐,这个时候,您怎么可以去看清铎皇子啊……万一他又再传出什么谣言的话,您的名声,可真的就全完了啊!” 若这些谣言,真的是清铎皇子有意传出来的话,那么,段青茗再次去见清铎,无疑的,就给了清铎一个绝好的话柄。那么,到了那时,谣言升级,一切都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说,秋宁才会担心,这个时候去见清铎,会对段青茗造成怎样的不良的影响。 段青茗也知道,她若在这个时候去见清铎皇子,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是,段青茗却深知道,只有她见了清铎皇子,这件事,才有可能,得到彻底的解决! 秋宁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是的,虽然,段青茗去见清铎是比较冒险,可是,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面见清铎,弄清一切,这才能真正的、完全的解决掉吧? 第二天一大早,段府之中,又传出另外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说的则是大小姐段青茗的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先说她为了救自己的弟弟,而不惜被毒蝙蝠咬了一口,因为解药难寻,所以,段府的大少爷为了姐姐而不惜深入山林,寻求解药。 段大小姐被救,已经是段府家主成亲当日的事情。这其间,一直昏迷不醒,令人担忧。所幸的是,段府的大少爷为她求来灵药,这才能让她完全康复。 这些传闻乍一在段府传开,就传遍了所有的角落。描述的人,更是如身临其境,绘声绘色。 其中,段青茗如何勇敢救幼弟而中毒。又怎样在受伤流血之后昏迷不醒,甚至,她昏迷的时间,还有地点,段府人的焦虑等等,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传闻乍起,就被人津津乐道。后来,因为越传越广的缘故,也渐渐地被有心人开始质疑此前的传闻孰真孰假。 疑点一:段府之内,卫兵列队,守卫森严,高墙林壁。犹如铁铜。这个清铎皇子是如何翻墙进入到段府之中的呢? 再者,这清铎皇子即便进府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可是,这进了门之后呢?哪里有那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大小姐的院子? 还有啊,最令人费解的是,段府大小姐昏迷不醒,这是段府之中的所有下人都有目共睹的事实,段正成亲当日,段誉求药而归,这才救醒了昏迷数日的段青茗,那时,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痛哭流涕,这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可上次的传言怎么说——说段青茗亲自出来和清铎皇子相见?试问一下,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怎么能出门和任何人相见呢? 所以说,这上次的传言,可以说是空穴来风,根本查而不实。 所谓传言,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越传越多,越传越广,越传,就越被人知道。 第八百一十三章 被怀疑者 现在,这个怀疑一被人提出,便有人开始响应,到越传越广。最后,居然也开始在府内盛传起来,风头,居然盖过了先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清铎皇子事件。 其实,这件事不难理解啊——虽然谣言可怕过洪水猛兽。可真相依旧存在。毕竟,段青茗中毒、卧床,昏迷不醒的这一段时间,段府里的大部分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既作不得假,更说不了谎。可是,那个清铎皇子入府,却是大多数人没有看到过的。这二者一相较之下,后者的可信性,便无限量地提高起来。 可为什么会有段大不姐见什么清铎皇子的事情发生呢?这一点,似乎不难理解。这种捏造事实的情况,只能说明一样东西——那就是,有人想毁坏段大小姐的名声,想毁坏段府的名声。 如此一来,大家都开始恍然大悟,也同时的,对之前的谣言的始作俑者,表示了十二分的质疑,以及气愤。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力气是无敌的。不过三天时间,那原本盛传在段府之内的谣言,居然开始不攻自破,被人嗤之以鼻起来。 这一天,段青茗在屋里喝茶,段誉不请自来。他一进段青茗的屋子,一屁股往段青茗的对面一坐,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眨啊眨的,死盯着段青茗看。 段青茗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诧异地说道:“誉儿,你看着我做什么?” 以段青茗的想法,段誉这样看着自己,自然是因为自己的脸上生了什么。让段誉看着不顺眼,又或者说,是自己做了什么很出人意料的事情,让段誉找自己问个究竟来了。 所以,段青茗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脸。若段誉再看下去,怕段青茗会让夏草儿拿块镜子,来照一下她究竟什么不妥了! 段誉摇了摇头:“没啊,姐姐今天很漂亮!” 段誉说着,心不在焉地玩着腰间的玉佩,忽然问道:“姐姐,府里是不是传出了不好的谣言出来?” 段青茗端起面前的茶水,微微地抿了一口,笑道:“那谣言不是不攻自破了么?你还在担心什么?” 段誉抬起眸子,看了段青茗一眼,仍旧闷闷地说道:“我是在想,究竟是谁这么无聊,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出来!” 段青茗笑笑,说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并没有破坏到什么不是么?” 段誉冷嗤一声:“我说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临时抱佛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我问你,若有一天,水势过大,一直子将你吞噬了怎么办?” 段青茗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在段誉看不到的眸子,多了些沉黑的东西。她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口茶,淡淡地说道:“那你想我怎样?”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看不得别人过得悠闲安详的人,也有太多的人,看不得别人幸福,不是存心破坏,就是蓄意阻挡,就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让原本平淡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段誉望着自己的姐姐,有一种怒其不争的谴责眼神。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找出这源头,断了它。” 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她望着段誉,忽然说道:“断?怎么断?你知道不知道,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是遗世而独立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错综复杂。是,今天有谣言传出,你是可以断了主谣言的源头,可是,明天呢?难道说,你就能担保明天没有新的谣言传出来,没有新的源头再传出来么?” 一番话,说得段誉怔怔的。 是的,这世界上,不喜欢段青茗的人不多,但绝对不少。不说别的,玉萝公主,清铎皇子,锦绣公主……甚至多得看不见的对手,都在暗地里兴灾乐祸地看着,想看看段青茗怎么倒霉。怎么难过,怎么生不如死。 这一次的谣言,段誉当然知道,是因为清铎而起,他更知道,这件事和刘渊还有玉萝公主也脱不开关系!所以,他就想下一次狠手,让这些人,得一个生不得,死不得的下场。可是,段青茗的一番话,令段誉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即便他将这些问题的源头全部都断掉了,那么,还会有更多的玉萝公主,锦绣公主,刘渊,甚至是清铎的出现。甚至比之现在的这几个,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会有嫉妒啊,什么之类的劣根性存在。那源头,若是真要断绝,怕这世界上的人得死光,一个都不剩下吧? 可是,这样的话,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段誉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我懂了!” 段青茗也不问段誉是真懂还是假懂。她仍旧点点头,说道:“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明白么?” 段誉想了想,眯起眼来问段青茗:“姐姐,府里的那些话,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吧?” 段青茗说道:“你指的是什么话?” 段誉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姐难道不肯对我说实话?” 段青茗戚眉,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段誉看段青茗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他想了想,说道:“就是那后来的传言啊?说你救我,我救你之类的话啊!”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那真的不是我传出去的!” 段誉知道段青茗不会骗他,可这话,若不是段青茗传出去的,又会是谁呢? 段誉侧头想了想,说道:“那么,姐姐,你知道不知道究竟是谁传的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她虽然大致能猜出来是谁,可总不能在这里告诉段誉说,她猜出来了? 段誉看到段青茗摇头,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了!” 段青茗抬起头来,看了段誉一眼,说道:“说说看看?” 段誉说道:“我一个一个的说……好不好?” 段青茗点点头,眼神却是无可无不可的。原本就是闲聊,若是显得太在意了,反倒让段誉觉得自己紧张了。 段誉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呢,肯定不是炎凌宇……因为,若是炎凌宇的话,他要做的事情,肯定是以牙还牙,恶整对方一顿,让对方的名声更坏,然后,有苦说不出来。” 段青茗点点头,不错,就这是炎凌宇的作风……可是,这件事和炎凌宇又有什么关系呢?段誉又为什么偏偏要扯上他呢? 段青茗凝了凝眉,却没有说话。 段誉又说道:“这件事,也不是刘渊做的……一则,刘渊现在忙着和锦绣公主订亲,根本就分身无暇,管不到这上面来,估计啊,他对这件事,到现在都还不知情呢!” 段青茗听了,又点了点头。 刘渊或许会知道这事儿,只不过,他为人一向谨慎,是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出什么事的。 段誉说道:“若说是前者两个都不是的话,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清铎皇子了……也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段青茗忽然说道:“誉儿,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清铎皇子呢?要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名声也一样有损的啊!” 段誉冷嗤一声,说道:“姐姐可别忘记了,那个清铎皇子一样在打你的主意呢,现在,刘渊定亲,玉萝公主即将和炎凌宇议亲,而他,却是没事人一个,在这个时候动一下你的脑筋,等这事儿传开了,他就可以再使一些手段,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拐走……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段青茗的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这个段誉,什么拐啊拐的,小小年纪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只不过,清铎的心思,大抵如此。再加上上次在府外被拒,更有挟私报复的成分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誉儿,继续说下去!” 既然段誉第一次在段青茗的面前,显露了他超强的分析力和决断力,那么,段青茗倒真的想听一下,段誉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段誉说道:“所以说,这件事,很可能原本就是清铎皇子传出来的,然后,他又自己出来收拾了一下烂摊子——就这样!”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那么,誉儿,你可否想过,这件事,原就不是清铎传出来的,而是别的人传出来之后,他才来善后的呢?” 那样的话,段誉倒是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玉萝公主?”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我上次见过玉萝公主,总觉得她的人很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我还真的说不上来。不过现在想想,清铎皇子既然想打我的主意,那么,玉萝公主肯定是欢喜得不得了的……所以,她才会传出那样的谣言,可清铎皇子知道了,肯定会阻止的。所以,这两下里一碰到一起,事情就成了这样了!” 第八百零一十四章 秋试前夕【一】 段誉无论是对清铎皇子,还是对玉萝公主,可以说从头到尾,连一点好感都没有。此时一听段青茗的话,他遂冷哼一声:“这事无论是清铎做的,还是那个玉萝公主做的,都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谁会做出这等无耻、卑鄙、下流的事情了!” 段青茗看看段誉,却没有出声,不得不说的是,段誉的愤怒和厌恶,是显而易见的,而这一切,皆因为玉萝公主还有清铎所做下的事情。 只不过,别人无论怎么做,都是人家的事情,段青茗不想评论,自然也不想褒贬。而且,那些已经触及到她底线的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朝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为了那些不相关的人,你这么激动作甚?” 段誉一听,差点跳起来了——什么叫不相干的人嘛,那些人,曾经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曾经做下了多少伤害段青茗和炎凌宇的事情?远的不说,单说近的,炎凌宇身上的毒,还有段青茗这次的危机,不都是拜清铎他们所赐么? 段誉真的不明白,姐姐怎么会还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呢? 段誉说道:“姐姐……那些人,不会放过他们!” 就为了段青茗曾经受过的罪,就为了那些人敢在他段誉的地盘上如此胡作非为,他段誉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伤害段青茗的人的!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说道:“好了,誉儿,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件事,得交给我。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段誉差点又要跳了起来,他想说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段青茗的安慰,更加重要。 段青茗望着段誉,忽然抿嘴一笑,说道:“誉儿,你别忘记了,再过几天,就是秋后大考了,你趁着这几天,还不好好温习一番?” 段誉扁了扁嘴,说道:“姐姐,你放心好了,应该看的书,我早已看了不知道几十遍,几百遍了……” 段青茗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题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段誉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世上,向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姐姐,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是有十成十的把握的呢?” 段青茗看段誉说得理直气壮,可神色之间自信却不言而喻,她忽然一笑,说道:“誉儿,你可知道,你的这一次秋试,赌的可是薛姐姐一生的幸福?” 段誉忽然沮丧地低下头去,喃喃说了一句:“那何尝不是我一辈子的幸福?”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样的心,那样的人,可能穷其一生,就只有那一个,所以,你叫段誉怎么会不紧张,怎么会不沮丧呢? 若他能得秋后之魁,自然能抱得美人归。可若不能,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中意的人儿投入他人的怀抱了吧! 段青茗望着段誉的眼神,但笑,只是不语。 这个段誉,心里想的什么,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你看,现在一说薛凝兰,他果然就将心思全部转移过去了吧? 段青茗将手轻轻地放在段誉的肩膀上,然后,认真地说道:“誉儿,你也说了,向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你只要尽十二分的努力,然后,等待那个结果不就是了?” 段誉抬头,第一次用迷惘的眼神看了一眼段青茗,说道:“姐姐,是不是我若不能夺魁,就不能娶凝兰了?” 答案,绝对是肯定的,若是段誉不能在秋后夺魁的话,那个势利的薛勇强,是绝对不会把薛凝兰嫁给段誉的。到了那时,不但薛勇强百般阻挠,怕所有的人,都有了反对段誉和薛凝兰在一起的理由了吧! 虽然,这个答案相当残忍,可段青茗还这认真地说道:“誉儿,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放下这些私心杂念,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在秋试之中夺魁的!” 段誉点点头,说道:“姐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放眼天下,个个十年寒窗苦读,又有谁,不想在这秋试之中一举高中呢?就连段誉,这个一向不将什么做官放在眼里的人,也为了心中的人儿,不得不拼尽最后的力气啊! 段誉握紧拳头,说道:“姐姐,我一定要进得三甲!” 段青茗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 因为重生的关系,段青茗对未来几年即将发生的大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大概!但是,一句话说穿了,这些,也只是前生的轨迹而已。要知道,随着段青茗的重生,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和没有发生的过的事情,随着段青茗的重生,随着她的出现的干预,都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就象是蝴蝶在沧海的那一头扇动翅膀,可是,沧海的这一头,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换句话说,段青茗所预测到的,或者没有预测到的那些东西,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 段青茗这几天,都在努力思考前生的这次秋试。考题呢,她倒是记得其中的一半。可另外的一半呢,段青茗自己都不太清楚。 她只是隐约地记得,当年的秋试之中,刘渊、郑吉分别中了三甲。至于其他的还有一个是谁,段青茗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了!自然了,那个人,自然不是前世之中,被刘蓉刻意带坏,而且一事无成的段誉了! 反正,前世的段青茗,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她对于外界的所有听闻,也只是听下人和府里的丫头们传出来之后,再转述给她的。所以,这其中的真伪,也非常难以分辨,甚至,就连有没有被人夸大其辞,她同样是不知道的! 皆因三甲全部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再加上三甲之名流传天下,所以,即便段青茗就在闺中,足不出户,还是知道了这些事情!而且,还知道了那据说是三甲所考试的试题! 只不过,现在的段青茗,也只记得其中两人的名字。其他的一个,想了几天,也真的没有想出来。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望天一眼。是不是上天故意这样,而要让段誉顶替那个三甲之位呢? 段青茗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呵呵,上天哪里会有空理会这些人间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呢?再说了,段誉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有自己从旁协助,可是,这天底下有才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哪里说是段誉,就一定是段誉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啊! 段誉望着段青茗,不知道姐姐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各种冷光,究竟是什么。他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段青茗低下头来,正落到段誉犹如繁星一般的眸子里。那样的纯真以及充满依赖。只一眼,就让段青茗的心里重新温暖起来。她拍拍段誉的肩膀,说道:“誉儿,你现在回去,把我此前给你的议题再重新温习几遍。然后,再将我列出来的重点,都好好地复习一下,明白么?” 段青茗已经研究过这些考题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几道试题,可是,包涵的含义却不少。一题是对世局的评论以及看法,二是对一些朝政归宗的建议。这些题目,做起来,看似不难,可是,却非常的考较心计。毕竟,对于世局,有些事情,你看透了,却不能说透。而且,特别注意措辞的表达方式。既要让自己的议论与众不同,又不能触及到任何敏感的话题。 总之,这一次的议题,不象往年的又是圣贤,又是孝廉之类的什么古论的居多。 其实,第一次秋试的试题,和出题的人的心态,有很大的关系。 夏炎帝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心怀大志。所以,他喜欢的就是纵横疆场,所向披靡,所以,那些考官为了迎合他的心态,就会出一些豪言壮语的想法。 及到他到了中年,甚至是晚年之后,又开始注重孝、廉、忠、悌,文武兼修,所以,考题也会偏重于这些。 现在,夏炎帝已经垂垂老矣,所以,他心中所想的,自然就是能在政治以及世局之上,给予他中肯的建议,又不会拂他锋芒之人。 而这些人之中,靠那些朝廷里那些只会避重就轻的老油条们是肯定不行的,只有靠这些一腔热血,空负大志的考生们才可以。 所以,这最后的三甲,通常会由帝王见过之后,然后,才最终决定,谁最合适! 段青茗通过种种揣测,也给段誉订下了不少的重点,现在,只希望段誉能在这个基础上发挥,然后,一举达到他想要的巅峰! 段誉倒是很清楚段青茗的心思。他侧过脸来,朝段青茗看了一眼。 因为大病初愈的关系,段青茗的脸色非常的苍白,有一种病态的柔弱,看在段誉的眼里,心里又是疼了一下。 第八百一十五章 秋试前夕【二】 段誉看着段青茗的样子,不由说道:“好了,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回去复习的!” 段誉是会“好好”地回去,可是,会不会“好好地”复习,这点,就很难说了! 因为,炎凌宇已经让人捎信过来,告诉段誉,炎凌珏和多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炎凌睿也通过暗中得到的消息,正在摩拳擦掌,所以,问问段誉,有没有兴趣陪他看一场戏! 看戏,段誉当然没有这份闲情,可是,若是看炎凌珏和多铎的戏,段誉即便没空,也会抽空出来的! 看到段誉进了院子,先回屋换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眼前顿时一亮的书僮全儿立马迎了上来,朝段誉急切地说道:“大少爷,夫子在屋里等着检查您的功课呢!” 看来,少爷真的是转了性了,从外面回来,还知道换了衣服再去看夫子呢! 谁知,全儿还没有开心一半呢,段誉已经将他一推,掉头就朝外走:“让他等着吧!”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就要看少爷他的热闹看到什么时候了。反正,那个夫子什么的,他段誉可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过! 全儿听了段誉的话,连忙一跺脚,低声说道:“少爷,你不怕夫子会找你的麻烦?” 段誉斜了全儿一眼,冷道:“切……我会怕他?” 段誉自然是不怕这个夫子的,可这个夫子,可是段青茗找来的,而且,段青茗说了,若是段誉不好好用功的话,还要夫子随时来告诉她呢! 段誉倒是不怕夫子将他不用功的事情告诉段青茗,他怕的是段青茗会生气,而且会很久不理自己! 只不过,段青茗有他的千条计,段誉也有他的过墙梯!前两天,就在夫子义正辞严地教导段誉的功课的时候。段誉一时不耐烦,居然叫停! 当时,夫子气得七窍生烟,就差没有拿戒尺打段誉的手心了。然而,段誉轻描淡写地拿出一样东西,朝夫子面前一晃,夫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手里的戒尺,也不由地放下了! 因为,段誉的手里,拿的居然是前朝的【灵墨遗本】,这本书,夫子想了许久,可终不得。现在,段誉不但拿了来,还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你叫夫子的心里,怎么能不欣喜若狂呢? 于是,协议很快达成,夫子放了段誉三天的假,任由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条件就是,将那本【灵墨遗本】,借给夫子参阅三天! 那本书,原本就是段誉在炎凌宇那里敲诈回来的。还不还也根本就没有关系,所以,他哪里在乎夫子是参阅三天,还是参阅三个月呢?说实话,他还真的巴不得夫子借阅个十天半个月呢! 当然了,这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时日一久的话,不要说是夫子,即便段青茗都会察觉,到了那时,段誉可真的惨透了! 昨天,夫子装模作样地将那书还了回来,段誉也就随手让全儿收了起来。可是,这个夫子,还真的是翻脸比翻书更快的主儿啊。这才一天的时间,居然就又要考他的功课了? 其实,夫子考段誉的功课,段誉哪里会紧张了?因为,夫子的考试,只会要段誉背书,而且,专门抽调那些难懂的,晦涩难记的来考。而且,若是段誉一次考过关,那么,下一次,难度又会再增加,以此类推!就象是玩游戏打boss一样,你过了一关,下一关的难度,会自然而然地增加! 现在,段誉知道了这个夫子的手段,自然不屑理会于他了! 想到这里,段誉一转身,朝全儿说道:“不要理他,他若来找我,你就告诉他说,我出去了!” 段誉说完,扭头就走。他还急着去找炎凌宇,去看戏呢! 哪知道,平时乖巧的全儿一看到段誉要走,立时急了。他一下子窜到了段誉的面前,拦住段誉的去路,在只在段誉看到的角落里,他一边跺脚,一边朝段誉使眼色,一边放高音量,说道:“啊,少爷,您现在是去找夫子是不是……不用了呢,夫子就在您的书房里候着呢……” 段誉挑了挑眉——全儿跟了他这么少,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的意思呢?那眼神明明就是告诉段誉,今天被夫子抓了个正着,所以,蒙混不过去了呗! 段誉可不是古人,自然没有古人那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愚昧想法。这个什么夫子的,原本也是没有资格作他的师傅的。只不过,是因为段青茗找来的,他给了面子而已,若是这个夫子给了他脸他还不要的话,那么,就别怪他段誉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段誉一把推开全儿,怒道:“你给我走开……我真的有事,你若是误了事儿,我拿你试问!” 全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少爷,少爷,全儿求求您了……您就快回去吧,要不,夫子生气的话,谁可都是劝不了的啊!” 全儿一边说,一边朝段誉挤眉弄眼,现在,段誉若再不知道全儿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是笨蛋了! 全儿这神情,分明是在告诉段誉,不但夫子在等你,而且,还有一位更厉害的主儿在等少爷您呢! 至于这位更厉害的主儿,放下府里的段青茗不说,还会有谁,收来管他段誉的闲事?那不用说了,一定就是段誉的老子,这府里的正主儿段正啦! 没错,今日段正闲来无事,就来到段誉的院子里,正看到夫子写字,所以,就聊了一下。一问,才知道段誉原来去了段青茗的院子里! 段正知道,段青茗对这个弟弟一向管得比较严格,不但功课时常抽查,而且,生活起居,更是无微不至。 可以说,在段正管不了段誉的时候,全部都是由段青茗照看! 现在,又多了个杜青鸾,同样对段誉是个没有什么二心的,所以,基本上,这府里的事情,都不用段正怎么操心的了!再加上,段正知道段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这位夫子,也是个有名望的人,还有段青茗在一旁督促着,这段誉,一定差不到哪里去的! 可话虽如此,这秋试可不是段誉一个人的事情,而且段府一府人的事情。若段誉成功,一荣俱荣。若是段誉失败,怕大家还要想着法子来安慰他吧? 虽然,段正并没有希望自己的儿子高中状元,可是,儿子既然有这个心了,他这个做老爹的,也总不能不闻不问是不是?所以,这适当的关心还是要的! 而今日,段正至所以心血来潮地来看段誉,正是因为段誉秋试在即,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自己先乱了阵脚! 可段正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段誉这里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而今,段誉好不容易就回来了,却只是回屋换了衣服,一转身,就要走人了! 段誉要走,全儿是真心拦不住的。他没法子了,只好朝屋里看了一眼,低声哀求道:“少爷,老爷也在!” 段誉眨眨眼睛,说道:“你说什么?我老爹来了?” 段正这个便宜老爹,这会儿,不在屋里陪他的新婚夫人,跑到自己书房里做什么来了? 要知道,段誉对段正的感情,比之对段青茗,可真的是差得太远了。前者,对于他来说,是血浓过水的亲人,而后者,则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说到尊重,都不会比段誉身边的人,多上那么几分! 可便宜老爹也是老爹。段誉既无法无视,也不能过度拂逆,别的不说,单单段青茗知道了,就一定饶不了他! 段誉耸耸肩膀——将全儿一推,说道:“快些,我还有事忙着呢!” 全儿一看段誉肯回去,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因为,古时有个规矩,若是主子做错了什么事的话,是不用自己受罚,通常是这些奴才们代劳的。换句话说,若是段誉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了,段正肯定会发脾气,可是,那挨打受气的对象,肯定不是段誉,而是陪在他身边的这些书僮啊,什么丫头小厮之类的!美其名曰,是他们教坏了主子,或者说,没有将主子照顾好! 全儿连忙跑前两步,指引段誉朝着书房走去! 因为书房在院子的另外一侧,所以,一心和夫子下棋说话的段正,并没有发现段誉偷偷摸摸溜回来的事情,只是,现在看到段誉乍一出现,他只看了一眼,就说道:“从你姐姐屋里回来了?” 段誉扁扁嘴,果然吧,这个便宜老爹可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这一张口,就先问姐姐了! 心里这样想,段誉可不敢在脸上这样写,只见他规规矩矩地先向段正施了一礼,然后,再拜见夫子。等拜完之后,他才说道:“是的,姐姐考我学问,考了许久呢,我这不,这才刚刚回来啦!” 段正冲夫子笑了笑,说道:“没办法,他姐姐对他教导非常严厉的,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没教他什么!” 第八百一十六章 装腔作势炎凌宇 段誉无语望天,你自己都没有懂多少好不好?还有什么东西好教给我的呢? 话虽如此,段誉可是不敢说出来的,他垂手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边,夫子还在和段正下棋,原本,夫子是想考较段誉的学问的,可当他看到段正棋艺高超,而且很有许多共同语言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情,完全地放下了! 更何况,以段誉的所学,原本就不需要太过考较了。所以,夫子现在连说不都说学问的事情了! 段誉在两人身边站了一会儿,看到两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不耐烦地动了动身体,说道:“两位慢慢下,我先回去温书了!” 夫子朝段誉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段誉眸光闪烁了一下,又朝段正施了一个礼,然后,缓缓离开了。 全儿看到段誉一来,夫子居然连学问都不考了,他也跟着吁了口气。这大少爷可是他拉来的,若是耽误了大少爷的事情,可真的就不好了! 当段誉来到炎凌宇的别苑的时候,那小子正在悠闲无比地喝茶。看到段誉来了,他头都不抬地说了句:“你来了?” 袅袅的茶的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消散。烟雾的后面,那个绝美的三皇子殿下的脸,若隐若现,就象是在缥缈的云里雾里! 段誉可从来不会和炎凌宇客气。他一屁股坐到炎凌宇的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什么好戏,你说吧!” 真是笑话,再过几天就要秋试了,若不是为了那两个害过段青茗的贱人,你以为大少爷他会巴巴的放下书本过来么? 炎凌宇看了看天色,笑道:“看好戏,得有看好戏的耐性!” 段誉瞥了一眼炎凌宇,冷道:“我只知道,若你所说的好戏,赔不起我浪费的时间的话,炎凌宇,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炎凌宇终于抬眸,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放心好了,希望到时不会令你失声惊叫才是!” 段誉冷冷地转过眸子,不和炎凌宇废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炎凌宇和段誉之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彼此都不服气对方,可是,一旦对方有了什么事,自己却可以命都不要地去帮他,救他。 如果说,大男人的友情,通常是在血里水里,那么,这两个大小男人的友情,似乎就在骨子里。平日里,血肉掩盖,衣衫厚重,根本看不清楚,可是,若一旦有事,他们都可以奋不顾身。 段誉的心情不是很好,也没有和炎凌宇寒喧的精力。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迈步朝门外走去。 炎凌宇问道:“你要去哪里?” 段誉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让人给郑吉送个信儿,再过两天,就是秋试了,可这小子还呆在店里干活,姐姐说了,这郑吉可是个人才,叫我好好拉拢一下呢!” 又是段青茗说的? 炎凌宇发现,段青茗似乎对未来的某些预测准得可怕,准得惊人。比如说刘渊。之前,炎凌宇还一直想不通,段青茗为什么会巴结他,甚至将他接到府里,可是,刘渊一入相府,他的价值马上就出来了!而现在……这个郑吉…… 炎凌宇突然想起,这个郑吉,可不是上一次段青茗曾经让宁嬷嬷送药的那个学子么? 可是,炎凌宇已经查过郑吉的祖宗八辈了,都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么,他究竟是有什么地方,又入了段青茗的青眼了呢? 又或者说,当未来的某一天,郑吉的价值完全体现出来的时候,他才会清楚吧? 段誉出门去了,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原来,他真的只是让人给郑吉带个信,自己,就真的准备在这里等待炎凌宇所说的热闹了! 两个人的姿势很怪,炎凌宇一直坐着喝茶,段誉却一直闭着眼睛装睡。但当夜幕降临,下人将晚膳摆上来之后,段誉却一下子跳下椅子,说了声:“我饿了。” 然后,朝着桌子上直扑而去。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这才开始净水,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桌前。 段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忽然笑出声来:“哈哈,炎凌宇,你盗版啊!” 炎凌宇看了一眼段誉,不明白他所说的“盗版,究竟是什么意思。” 段誉指了指桌上,说道:“你看到没有?这些菜全部都是前几天姐姐煮的那些……” 话说到一半,段誉忽然凑近炎凌宇,说道:“炎凌宇,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你找了最好的厨师,都煮不出姐姐能煮的味道,你信么?” 这桌子上的菜,还真的全是那日段青茗全部都过的……什么杂菌煲啊,什么清水蒸鱼啊,什么罗汉斋啊的,满满的,都摆了整整一桌子。 只不过,这里的菜,比段青茗那日做的,样式更加精致,用料也更加精心。可看得出来,那些厨师偏偏想模仿段青茗当日煮的样子。可越模仿,便越觉得不象。 段誉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炎凌宇原来是对那日段青茗所煮的饭菜念念不忘呢。 炎凌宇挑了挑眉,不说话。好吧,段誉这话,还真的说中了。无论炎凌宇找了多少个出名的厨过来,都始终煮不出段青茗所煮的那些菜的味道。 有时,不是咸淡不对,就是气息不对,总之,记忆里的饭菜,和摆上桌的这些饭菜,总有一些差距。可这差距究竟在哪里,炎凌宇还真的说不上来。 段誉看到炎凌宇沉默,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他“嘿嘿”一笑,说道:“炎凌宇,被我说中了吧?”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段誉一眼,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冷冷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段誉干脆放下筷子,望着炎凌宇的眼睛说道:“哎,炎凌宇,其实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菜为什么他们煮不出姐姐所煮的味道出来!” 炎凌宇望着段誉,不说话。 依段誉的意思,原本是想吊一下炎凌宇的胃口的,可不曾想,炎凌宇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连朝段誉看一眼都没有! 段誉有些悻悻地说道:“切,炎凌宇,做人要诚实一点啊,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我姐煮的菜为什么是这些厨师们煮不出来的味道,可是,你却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你若真的不感兴趣的话,为什么还要吃这些菜呢?” 炎凌宇侧过头来,望着段誉不说话! 段誉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说,这个炎凌宇啊,可真够别扭的。明明就想听得要命,可偏偏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而且,你要装,就装得象一点啊,可是为什么,怎么看都不象呢? 段誉摸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好吧,炎凌宇,看在你今晚带我看热闹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段誉成功地看到炎凌宇一脸凝听的样子,说道:“我告诉你吧,至所以这些人煮不出姐姐所煮的味道。第一呢,是因为手势不同——要知道,这一种菜,若要一百人来煮,那么,也能煮出一百种味道出来。所以,这些人,越是想模仿姐姐煮饭的味道,就越是做不来!” 炎凌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段誉用筷子敲敲桌子,说道:“这其二呢……是因为吃饭的人!” 炎凌宇喃喃地说道:“你是说吃饭的人?” 段誉说道:“是啊……就是气氛……难道你就没听说过,有情喝水甜么……并不是那水不同,而是喝的人不同,你明白了么?” 炎凌宇低下头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段誉继续说道:“你至所以觉得姐姐煮的饭菜好吃,其实并不尽然,只不过因为你喜欢我姐姐,所以,她做的什么,都是好的啦。那时,你就不是为了吃饭而吃饭,而是为了喜欢的人而吃饭,所以,心里是甜的,饭也是香的。可现在,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就算是再好的饭菜,你若是没有好心情去享用的话,也是味同嚼蜡了!” 炎凌宇似有所悟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优雅十分地拿起手边的布巾抹了一下嘴。这才看向了段誉,淡淡地说道:“你别只顾着说话……这些菜,就要凉了!” 段誉原本满是喜色的脸,蓦地沉了一下! 这个炎凌宇真是个该死的——你说一句感谢的话会死人么?干嘛要做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呢?切,你这德性,究竟想给谁看呢? 段誉望着炎凌宇,冷哼一声:“炎凌宇,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段青茗不喜欢自己? 炎凌宇挑了挑眉,想听段誉说下去。 段誉冷哼一声,说道:“装腔作势,装模作样,装傻充愣,装真弄假,装神做鬼……” 段誉一口气说了十来个以“装”字为首的成语,原以为会气得炎凌宇七窍生烟。然而,后者只是淡淡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还有么?” 段誉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有,当然有,可问题是,你听得了那么多么?天天装,天天装,你不累么你? 第八百一十七章 段誉失踪 段誉冷冷地说道:“总之一句话说完,炎凌宇,你这人城府太深,所以,我姐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炎凌宇望着段誉,仍旧气定神闲地说道:“你确定?” 炎凌宇了解段誉,若是段青茗真不喜欢自己,他是犯不着生气的。就因为段青茗喜欢自己,所以,他才会气得一逼供七窍生烟的样子! 段誉气炎凌宇不成,反倒被炎凌宇气得要死,他索性瞪了炎凌宇一眼,说道:“我当然确定……炎凌宇你可别忘记了,你即便真的喜欢我姐姐,可是,若我这个大舅子反对的话,我姐姐多少都会掂量一下的……” 炎凌宇不由抽了抽唇——大舅子,这段誉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的嘛!只不过,还真如段誉所说,若炎凌宇真的想娶段青茗的话,那么,段府的这一关,是必定要过的,不单单是段府,就连段誉的这一关,都未必好过。 其实,皇子和臣子之女通婚,最大的问题,通常并不臣女的家中是否同意,因为,作为一国的帝王,他有赐婚的权利,而且,作为臣子来说,还不得不从。否则,就以抗旨论除,到了那时,可真的得不偿失了! 可是,对于炎凌宇来说,他更在乎的,则是段府人的意见,因为,那些,才是段青茗的亲人,是她所在乎的。 就如段誉,虽然一脸气哼哼的样子,可就因为他是段青茗的弟弟,所以,炎凌宇同样的,也在乎他的感受! 段誉不服气地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炎凌宇,冷哼一声:“怎么,你不服气?” 炎凌宇连忙帮段誉夹了一筷子的菜,鸡啄米似的点头:“服……服,大舅子,你现在可以吃饭没有?” 段誉才低下头去吃饭,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炎凌宇占他便宜,他勃然大怒起来:“谁是你大舅子?” 炎凌宇摸摸鼻子,心道,他总算知道段青茗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哪里来的了……敢情这是段府的遗传啊,只要段氏血脉,全部一个样儿? 看到段誉象是斗鸡一样的叉起了腰,炎凌宇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你不想看戏了?不想帮你姐出气了?快吃饭,我们要走了!” 段誉这才想起他溜出来的目的,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之后,这才开始吃饭! 炎凌宇默默地做在一侧,看着段誉将一碗饭全部都吃光之后,他忽然微微笑了一下:“段誉,你现在感觉怎样?” 段誉“哼”了一声:“你想我怎样?” 炎凌宇微笑地望着段誉,缓缓说道:“我想你……头晕。然后,倒下!” 段誉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炎凌宇笑道:“我专门做了这一桌子的菜,就是想放松你的警惕……段誉,这饭菜里,有我专门下的迷药,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想来就要见效了!” 段誉伸手,指了一下炎凌宇,刚刚想说什么,却不料,他了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朝着地下倒去! 炎凌宇的姿势不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他看到段誉倒在地上,忽然挥了挥手:“来人啊,将段大少爷扶到床上休息去!” 弱水无声无息而来。他走到炎凌宇的面前,低声说道:“主子,您何苦要这样做呢?” 炎凌宇淡淡地看了躺在地下的段誉一眼,说道:“对付他这种人,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说完,炎凌宇转身,冷冷地走了出去。 主子的决定,不是任何一个属下可以干涉的,弱水微微叹了口气,抱起地下的段誉,走到一侧的厢房里去! 在将段誉放到床上的时候,弱水忽然低声说了句:“段公子,请别怪主子,他也是逼不得已!” 弱水才将段誉放好,屋外,响起炎凌宇淡淡的声音:“弱水,你在说什么呢?” 弱水连忙“哦”了一声,放好段誉,转身,出去了! 炎凌宇走了,弱水也走了。整个别苑之中,除了屋外的路灯一零星地亮着之外,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再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别苑的另一面,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没用多久的功夫,就烧上了半空。若是有心人的记得的话,那火势最大的房子,恰巧就是段誉所休息的房子! 黑夜之中,有谁在低声地笑:“炎凌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段誉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可你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你走了,我刚好送段誉上路。然后,再全部嫁祸给你!” 黑影中,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主子,这屋里的,是否一定是段誉那小子?要知道,那小子人精似的,上一次,还有上上一次,属下等都抓他不到的呀!” 当先的声音冷笑了,恨恨地说道:“段誉那小子为人是精灵,可是,全天底下,他谁都会防,就是不会防炎凌宇。现在,炎凌宇对他下了手,我们刚好送他上西天……” 那人看到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朝身后的人一挥手:“走!” 一众黑衣人趁着夜色,迅速地离去了! 黑夜之中,有人吵嚷着开始救火。然后,呼声震天。然而,哪里能救得及呢? 正是夏日的天气,风干物燥,极易燃着,那火,被人救下之后,就只剩下横放的木梁,还有屋子里的一片灰烬了! 这一场火,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只不过,对于这把火的始作俑者,却没有人能说出来子丑寅卯出来! 令人奇怪的是,别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但炎凌宇没有关点反应,就连他手下的人,似乎都从这个庄子里销声匿迹了,一个都找不到了! 再过两日,就是秋后的时间了,现在,段誉不见了,可把段府的人,都给急坏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可怜的小书僮全儿过来禀报大小姐段青茗,说是大少爷一晚未归! 段誉经常半夜出门,这是真的,一夜不归,也是常事。可就因为他和炎凌宇的关系,通常,炎凌宇会派人和他圆个谎什么的,再加上段誉也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若真有事不回来,段青茗那边,他一定会捎个信去的,一则,让段青茗放心,二则,也好让她帮忙在段正的面前说个话儿! 所以,这样一来二去的,段府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段誉的夜不归宿! 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两日之后,就是秋后大考了。这段誉没有在家温习功课,那么,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因为这个疑问的关系,大家都不由地将段誉失踪的消息,当成了头等大事! 全儿来的时候,段青茗才刚刚起床。他让全儿进去,详细地告诉了段青茗,段誉出府的所有经过。 段青茗只是听着,末了,才淡淡地问了一句:“大少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全儿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大少爷他说了,天亮之前,必回!” 段青茗点了点头,因为,全儿所说的,和段青茗收到的消息,是一样的。这些,都是段誉给的。同样的一句话——有事外出,天亮前,必回! 可眼下,天已经亮了,上书房读书的时辰也早够了,可是,段誉的人呢? 全儿偷偷地看了一眼神色平静无波的段青茗一眼,低声说道:“奴才的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段青茗的心里,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呢?可是,这种感觉,总不能在下人的面前说吧?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全儿,说道:“这样,你先回去院子里守着,若是大少爷回来了,你就让他过来一趟……另外,我现在就让人去找!” 全儿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大小姐的人平日里非常严肃,可是,全儿却知道,她是为人极好的。从来不会任意责罚下人,更不会为难下人。可话虽这样说,全儿在面对大小姐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就象是一个犯了错的犯人,在面对**官的审判一般! 总而言之,在全儿的心中,段青茗长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任何人只要对上她的眸子,心里的想法,都要被她看个清清楚楚! 全儿走了,段青茗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唤过秋宁和夏草儿,说道:“秋宁,你带着我的名帖去三皇子那里,问问他誉儿有没有和他在一起!夏草儿,你去看看大少爷的店子里,有没有什么是大少爷交待下来的……记住,你们两人的动作一定要快,因为,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大少爷的消息!” 夏草儿和秋宁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两人听了段青茗的话,都点点头,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月葭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先是帮段青茗续上茶,然后,轻声说道:“小姐,这件事要不要通知老爷和夫人呢?” 段青茗轻轻吁了口气,说道:“我想,爹爹和母亲已经知道这事了……你帮我更衣,我要过去母亲房里一趟!” 第八百一十八章 段誉失踪之坏消息 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到。 不说段青茗这边才刚刚换好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拢好头发呢,忽然,院门口处,就传来秋菊清脆无比而不失恭敬的声音:“奴婢秋菊,给老爷,夫人见礼!” 秋菊的声音既不高,也不失恭敬,可恰巧是段青茗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的音量。 段正知道,段青茗这屋里的丫头都十分知道分寸,也知道秋菊这是在给段青茗报信儿呢,他淡淡地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屋! 屋里,段青茗的衣服差不多换好了,就剩下衣服带子还没有整理好,听到段正进门,段青茗连忙朝月葭说道:“月葭,这边我来弄就行了,你先出去侍候着!” 秋菊毕竟是刚升上来的,比起月葭秋宁还有夏草儿,还略有逊色。再者,在段正的心里特别明白,她这院子里,三大丫头没事儿没非的,都不会全部离开她身边的。现在,三个大丫头却一个都见不到,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段青茗才特意唤了月葭出去,让段正知道,她还好好的呢! 生活在大家族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用她一生的智慧,去迎合那个,护着这个,其实,一句话说穿了,即便是最亲的人,有时,也需要智慧和手段。 家和万事兴这一句话,有时,不单单是心态,更是一个女人巧妙的处理方法! 月葭应了一声,连忙走了出去。 这边,段正已经进了屋子。月葭连忙笑着迎上去,先向两位问安,然后,贴心地帮他们两人看座,然后,又极快地奉上了两杯热茶。 段正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段青茗的影子,他心里有些不悦:“茗儿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呢?” 月葭一边将泡好的茶往段正的手里递,一边笑道:“回老爷的话,小姐正在屋里收拾呢,她原本是打算待会儿就去找夫人说说话的,可没曾想到,这衣裳还没有换好,老爷您和夫人就过来了!” 杜青鸾听了,也笑了起来:“你看吧,我都说了,让你沉住气,青茗铁定会过去的,就你这性子,一听说风就是雨,这么快就跑过来了!” 成亲的这一段时间,杜青鸾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原本总是紧蹙着的眉头也松散开了,只要一看,就可以看出她的幸福。 今日,杜青鸾的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半袖衫,下着一条晴天染日的百褶裙,人随风动,裙摆飘逸,显得整个人都灵动了许多。 段正看了杜青鸾一眼,原本沉着的脸,也有些放松了,他点点头,沉沉地说道:“可是,这再过两天,誉儿就要参加秋试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这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原本,段正对段誉考什么秋试是持观望态度的。一则,儿子年纪还小,二则,能否考中三甲,可不在段正的计划之内,看惯了朝堂之上的风云诡异,疆场上的生死搏杀,现在的段正,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安好一生,平平淡淡就够了。! 可这一次,是段誉自己要去考的,更重要的是,段正相信自己儿子的实力以及本事,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担心! 杜青鸾听了,也笑了笑说道:“誉儿平日里也很少在家,而且,他从来都不会乱来,这一点您自己是清楚的,所以才可从来都没管过,这次,怎么一下子这么紧张了?” 段正看了杜青鸾一眼,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事到临头嘛……” 再说了,段正之前,对段誉的关心可真的不算多,所以,段誉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是先找段青茗的! 说话间,段青茗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走到段正和杜青鸾面前,先是施了一礼:“女儿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段正看到段青茗出来了,眼神也缓和起来。他点点头,忽然冒出一句:“茗儿长成大姑娘了!” 那样的话,令段青茗忽然怔了一下。 一侧的杜青鸾却了然地笑了起来。 今日的段青茗,打扮得极为素雅。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裙子,因为裙身修得极好的缘故,显得她原本窈窕的身形,也更显得修长。 段青茗的头上,今天盘了个十分精细的少女髻。乌黑的头发,更显得她窈窕动人,肤白如玉。 杜青鸾一把拉过段青茗的手,说道:“哟,青茗,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让我看了好生嫉妒!” 段青茗的脸红了,她轻轻地推了推杜青鸾,说道:“母亲这是说什么呢?哪有母亲说嫉妒自己的女儿的呢?您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的话,还让女儿怎么做人嘛!” 杜青鸾听了,抿嘴一笑,说道:“这是实话,就算外人听到了又怎样?难道说,这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两个人只顾着说话,一侧的段正却正色地问段青茗:“对了,茗儿,誉儿那小子哪里去了?” 段青茗回头,看了段正一眼,说道:“父亲,您放心好了,誉儿不过是昨晚出去了,听说他师傅又回了京城,所以,又找他师傅去了!” 段正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告诉誉儿,什么时候让他请他师傅过府,我请他吃饭、喝酒!!” 无论吃饭,还是喝酒,都是老头子所喜欢的,可问题是,段誉同绝对不会让老头子和段正一起喝酒的! 只不过,无论怎样说,老头子都曾救过段青茗,更数次救过段誉,再加上杜青鸾的旧疾,也托老头子的福气,十之好了**,段正对段誉那个向来老不正经的师傅,心里可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之意! 段青茗笑着点点头,说道:“爹爹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告诉誉儿的……看哪日他师傅方便了,请他过府一叙!” 段正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杜青鸾,说道:“你们先坐着,我有事要出去了!” 杜青鸾朝段正挥了挥手,说道:“老爷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在青茗这里坐会儿!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杜青鸾和段正的感情现在很好。好到无论段正去哪里,都要杜青鸾陪着。而且,据说,两个人的卧室,也搬到了邻近的位置,现在,段正自己的房间,基本上就没去了,天天都是呆在杜青鸾那里! 看到段正和杜青鸾的感情如此之好,段青茗也跟着开心。毕竟,两个睽违了十多年的恋人再在一起,可以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段青茗希望,杜青鸾不要再象她的母亲一样! 段正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好好坐会儿,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 杜青鸾笑着和段青茗一起送段正出门,然后,就又回到了段青茗的屋子! 两人一回到屋里,杜青鸾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她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能骗得了你爹,可骗不了我……夏草儿不在,秋宁也不在,只剩下个月葭,还是你慌慌张张赶出来应付我们的……青茗,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和我说实话,誉儿究竟到哪里去了?” 段青茗原本也没有瞒杜青鸾的意思。闻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母亲说,誉儿昨天傍晚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杜青鸾扬了扬眉,她知道,段青茗一定还有话说。 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没有人比她更加关心段誉,更加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段誉。若是段青茗都说段誉没有回来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段誉真的出事了! 段青茗说道:“昨日,誉儿离去的时候,曾告诉全儿,说他今天早上之前归来,可现在,天都快要中午了,却还没有看到人……所以,我也有些担心!” 杜青鸾想了想,说道:“难道说,誉儿就没有告诉你,他去了哪里么?” 知道段誉去了哪里,最起码,可以去打听一下,最起码,可以知道段誉人在他处,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啊!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在这大试的节骨眼上,誉儿若要出门的话,一定是因为寻常事,或者寻常人。所以,我已经叫夏草儿和秋宁分别去打探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说道:“你的意思是,誉儿应该去了炎凌宇处?” 段青茗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要知道,段誉对于清铎和玉萝公主迫害自己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而眼下,能对付这二人的,除了炎凌宇之外,即便有别人,段誉也不熟悉,所以,他这出门,很可能是炎凌宇放了什么消息给他,或者两人合计着,去做什么去了! 虽然,明知道段誉是为什么出门,可是,段青茗心里的焦灼之感还是半分都没有减下。她想了想,惨笑道:“我倒希望,誉儿没有去他那里!” 是的,段誉若是没有去炎凌宇那里的话,说不定,还真不会出什么事,可就因为他去了,没有人知道,这接下来,究竟还会发生什么! 第八百一十九章 段誉失踪之惊变 昔日种种,段青茗强迫自己忘记。段誉和炎凌宇的关系,段青茗也是看在眼里,她知道,段誉在为自己鸣不平,段誉在为自己出气。 可是,感情的事情,又岂是一句“我恨你”,又或者说是一句“我不要你了”,就可以概括的么?这其中的曲折,那些局外人,又有谁,能看得清清楚楚?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怕誉儿为自己的这番心思,要白费了! 杜青鸾明白段青茗的心事,她轻轻握住段青茗的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可是,誉儿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啊,他除了炎凌宇那里,难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段青茗知道,杜青鸾这是在转移话题,她连忙笑道:“有的,有的……母亲您不知道啊,誉儿他开了一家酒楼,通常啊,都泡在那里的!” 段誉所开的,又岂止是一家酒楼?只不过,段誉没有说出来的话,段青茗不愿意帮他说出来而已! 杜青鸾微微挑了挑眉,奇道:“誉儿居然开了家酒楼?” 段青茗笑笑说道:“是啊,他整天在外面胡混,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只要知道他没有做坏事就对了!” 杜青鸾笑道:“是啊,这誉儿啊,可真是人小鬼大!” 段青茗年少老成,积威如同饱经沧桑的成年人,这样早熟的少女,常常让杜青鸾觉得心疼不已。而段誉……段誉,要怎么说呢?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可是,在杜青鸾的心里,却犹如一个成年人一般,有时,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成熟以及睿智,令杜青鸾这样的成年人,都望尘莫及! 段青茗笑笑说道:“不过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杜青鸾笑了笑,却没有出声! 正在这时,忽然,院外传来秋宁的声音:“小姐,奴婢回来了!” 秋宁在众人的心里,从来都是淡定的,也是从容的。她虽然是最后才升的大丫头,可是,在段青茗的大丫头之中,却隐隐有领袖之势。 可以说,很少有事情,能令秋宁动容,也更少可以看到她失态,或者是惊慌的时候。可今日,段青茗一听秋宁的声音,心里蓦地浮出一种不详的感觉,那就是——段誉出事了! 段青茗握紧了手里的茶盏,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侧的月葭连忙走出门口,朝秋宁说道:“秋宁姐,您回来了?夫人和小姐都在等着你呢!” 杜青鸾听了,不由暗中点头。 且不说月葭经过这番历练之后学到了许多,单单看这一句话,就可以知道,段青茗教丫头有多么的严格——夫人在堂,是夫人和小姐在等你,而不是小姐和夫人在等你,这一句话,已经传递了两个信息,第一,夫人在这里。第二,夫人是长辈小姐非常尊重,所以,要摆在小姐之前! 要知道,通常,丫头代表的,就是主子的修养。若是寻常的丫头,或者是那些了了附炎趋势的丫头,一定会将自己家的主子摆在前面,而将其他的人,忽略在后。 说话间,秋宁已经进了屋子。她神色有些慌张,眼角也有泪痕,似乎哭过了。再看她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秋宁进了屋子,向杜青鸾和段青茗纳头便拜:“奴婢秋宁,见过夫人,见过小姐!” 段青茗勉强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说道:“好了,你起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秋宁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奴婢渴了,小姐,能先让奴婢喝口水么?” 秋宁连水都没喝,直接就回来了,可见事情真的糟了。 段青茗摆了摆手,月葭走了过来,她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茶杯,一边帮秋宁倒了六七杯温茶,秋宁这才摆摆手,说道:“够了!” 月葭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她提着茶壶,转身走开了。 秋宁知道段青茗心里着急,所以,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她喘了口气,说道:“回夫人和小姐的话,奴婢按小姐的吩咐,来到了三皇子的别苑,那里的人也确实告诉奴婢,说是大少爷确实去过去哪里……至于时间,就是昨晚傍晚的时候,还和三皇子殿下一起用了晚膳……随后,三皇子殿下出去了,少爷还在那里!” 段青茗听了,点了点头,是的,段誉只要去了炎凌宇那里,就一定没错了。那么,他的目标,应该就是清铎和玉萝公主了! 段青茗看了秋宁一眼,说道:“说下去!” 秋宁忽然咬紧了下唇,她接着说道:“而且,那个人告诉奴婢,说是大少爷自从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秋宁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头一低,跪倒在地,将头伏低,然后,哽咽着说道:“然后,别苑里就失火了……听说,烧的正是大少爷所住的那间屋子!” “什么?” 杜青鸾猛地站了起来,段青茗却觉得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倒! 杜青鸾上前两步,一把拉起秋宁,咄咄逼人地说道:“秋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秋宁的眼泪,已经落到脸上,她用手抹了一把,然后,望着杜青鸾,一字一顿地说道:“回夫人的话……昨晚,别苑里失了火,大少爷休息的那间屋子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到了……” 杜青鸾的身体也晃了一下。她也差一点跌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段誉居然被烧死了……而且,还是在炎凌宇的别苑? 不,一定不是这个结果的,杜青鸾不信,不信! 杜青鸾得知这一结果,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外冲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得了的?段誉居然没了?她才不管对方是王子还是皇帝呢,段誉出了事,她不会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看到杜青鸾要出门,段青茗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拉住:“母亲,您这是要去哪里?” 杜青鸾眼睛一瞪,怒道:“我去找炎凌宇那个王八羔子算帐去!” 虽然同样震惊,同样悲痛,可是,月葭还是觉得额头直冒黑线——三皇子是王八羔子?这话,相信只有这位离经叛道的夫人才能说得出来吧? 段青茗用力拉着杜青鸾坐下,她低声说道:“母亲,切不可操之过急!” 杜青鸾一指门外,说道:“青茗,难道你没听到么……誉儿被烧死了,而且,还是在炎凌宇的别苑里,难道说,你真要护着他?” “我没有护着炎凌宇,母亲……” 段青茗缓缓放下杜青鸾的手臂,她的脸苍白得厉害,身子也在瑟瑟发抖。她转过脸下,用毫无光彩的眸子看着杜青鸾,说道:“母亲,最起码,你得先听秋宁把话说完!” 杜青鸾恨恨地坐了下来,她忿忿地望着秋宁,说道:“秋宁,你继续说……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全部说出来!” 秋宁看到杜青鸾发火,也是心有余悸,她看了一眼段青茗,心里觉得难过。可是,这种事,哪里能瞒得过呢?于其隐瞒,倒不如早些说出来,说不定,还有缓和的余地! 秋宁是段青茗最得力的丫头之一,她去了之后,绝对不可能只打听了这一点消息便回来。于是,杜青鸾知道,她一定还有其他的! 秋宁说道:“回夫人和小姐的话,原本奴婢想着,虽然这火烧了房子,可是,大少爷并不是一般人啊,所以,烧了房子有什么的?我们大少爷,一定会没事的……于是,奴婢就再去问了一番……原来,房子里,还真有一个人的骨头……只不过,人已经化面了灰炭,烧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秋宁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道:“奴婢原想去看看来着,可是,人家挡着不让,于是,奴婢就想去找三皇子殿下,或者三皇子殿下的那些人……可是……可是……” 话到这里,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秋宁不说,段青茗也没有阻挡,倒是秋宁,吞吞吐吐了半晌,终于说道:“可是,那些人告诉奴婢说,三皇子殿下昨晚回宫,不知道怎么惹了皇上生气,然后,就被禁足了,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出来……” “什么?炎凌宇被禁足了?” 这次,失声的还是杜青鸾。 她万万没有想到,炎凌宇居然会被禁足了——那么,段誉呢?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呢?炎凌宇的敌人,还是段誉自己的对手?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段誉未必会被人害死,可是,杜青鸾想知道的是,段誉究竟是因为炎凌宇而倒霉,还是因为他自己树敌所致呢? 杜青鸾转过头来,看到段青茗一脸的苍白,神色也是凄凄惶惶的,甚至,她的眼里,都蕴含着泪水,可是,那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女,却固执地抿着唇,手里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帕子,眼睛大而空荡地望着眼前的虚空,什么话都不说! 杜青鸾看了,心里不由地恻然。可是,她随即又有些奇怪地说道:“青茗,我看你的样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呢?” 第八百二十章 段誉失踪之生死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说道:“母亲,您想一下啊,若是炎凌宇没事的话,谁敢在他的地盘上放火?至于他,为什么要算计誉儿?且不说誉儿救他的命,已经救了数次,炎凌宇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就说炎凌宇若想对付誉儿,他有一百八十种让誉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方法,那么,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别苑里对誉儿下手呢……所以,一定是因为炎凌宇失势了,所以,那些人才会在他的地盘上,对付誉儿!” 不得不说,最了解炎凌宇为人等等的,还要数段青茗了。 不但是杜青鸾,就连那个伏在房梁上的人,都不由地点了点头——这位段大小姐,可真不是普通人啊,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还能公道地说出这一番话出来! 杜青鸾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么,依你说,青茗,誉儿他……” 下面的话,已经没有办法再问下去,杜青鸾总不能说,你觉得,段誉究竟是了,还是没死吧? 杜青鸾没有说,可段青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段青茗说道:“母亲您的意思,一定是想问誉儿出事没有……那个烧死人的,是不是誉儿,是不是?” 杜青鸾点了点头!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段誉究竟有没有事,究竟有没有出事。 段青茗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段青茗的分析,可以说是丝丝入扣。段青茗的想法,可以说是非常的合情合理。可现在,她居然不知道段誉有没有出事? 杜青鸾知道,段青茗是因为关心过甚所致,她微微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了! 只听段青茗幽幽地说道:“炎凌宇对人对事,都看得非常透澈,昨晚的事情,也可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骗了誉儿过去,还留了誉儿在别苑。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迷晕了誉儿,或者是绑了他……因为,炎凌宇若是离开的话,誉儿是不会一个人留在他那里的……毕竟,秋试即将开始了!” 段青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轻声说道:“可是,炎凌宇既然迷晕了誉儿,又留他在那里,就不会毫无准备……也就是说,誉儿很可能没事……可是,若是炎凌宇根本就没有预测到自己出事,所以留了誉儿在那里的话……那么,誉儿很可能,就没了!” 杜青鸾呆呆地望着段青茗,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段誉生死未卜,这世上,最伤心的人,应该是段青茗,可是,她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事情剥茧抽丝的,分析得丝丝入扣!这需要怎样的勇气,需要怎样的冷静?而这个少女,在曾经的曾经,究竟遇到过什么?所以,才能用成年人都没有的冷静,去看待对自己最残忍的事实? 杜青鸾心里的内疚,如同潜水一般地涌了上来——丁柔,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的孩子! 杜青鸾走过去,一把抱住段青茗的肩膀,轻声说道:“傻丫头,你若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的!” 段青茗仰起脸来,看了杜青鸾一眼,说道:“哭……我为什么要哭?誉儿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在这里哭呢?我一定要看到最后的结果!” 杜青鸾看着段青茗的眼神,忽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挣脱杜青鸾的怀抱,她悄然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过头来,朝杜青鸾说道:“母亲,这件事,您和我知道就行了……请暂时不要告诉父亲!” 可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一瞒,又要瞒上多久? 杜青鸾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青茗你放心好了,你父亲那边,有我!” 段青茗点点头,却站起身来:“母亲,您回去歇息着吧,我要出去一趟!” 杜青鸾知道段青茗出去,一定是关于段誉,她也没有问段青茗究竟去哪里,只是低声说道:“青茗,要不要让春桃和你一起去?” 段青茗身边的丫头,全部都是弱不禁风的丫头。只有春桃,好歹会些功夫,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了段青茗去!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一则,春桃姑姑的伤才刚刚好了一些,二则,我不在,誉儿不在,若是春桃也不在的话,父亲一定会担心的!” 段青茗走上前去,轻轻握了握杜青鸾的手,说道:“母亲放心好了,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个通知您的!” 杜青鸾知道,段青茗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而她无论说什么,段青茗都不一定会听。于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段青茗的手,说道:“好吧,好孩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段青茗点了点头。然后,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杜青鸾走了,月葭和秋宁簇拥着段青茗去被妆,换衣服。就在这时,夏草儿也回来了。她也和秋宁一样,得到了那个惊人的消息! 段青茗转过头来,望着夏草儿,说道:“夏草儿,怎么样?” 夏草儿也是从段誉的酒楼里,一口气跑到了炎凌宇的别苑,然后,同样得到了那个惊人的消息。 她原本想说上一番的,可是,看到段青茗的脸色,以及早已回来的秋宁,她就知道,这些事情,段青茗应该早就知道了! 夏草儿嗫嚅地说道:“那个……小姐,别苑里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段青茗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所以,我要出去!” 夏草儿连忙说道:“主子……奴婢带回了一个人!” 看到段青茗的眼神略微诧异,夏草儿向后瑟缩了一下,她放低声音说道:“是那个郑吉!” 郑吉?他来做什么? 段青茗知道,郑吉是个骄傲的人,同样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知道了段誉出事,是过来问情况的吧? 夏草儿说道:“奴婢先去了酒楼,郑吉告诉奴婢说,原来,大少爷在昨晚晚饭的时候,曾经捎信过来,让他这两天休息,好好备考。所以,他一听到大少爷出事了,就吵着要和奴婢一起去找……然后,奴婢和郑吉就一起去了三皇子的别苑……可是,别苑已经被封了,听说,三皇子殿下,也被禁足在宫里,出不来了!”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炎凌宇被禁足倒是小事,可现在呢?别苑都被封了,那么,可是炎凌宇出了什么事了么?又或者说,他被谁抓到了什么错处么? 夏草儿偷偷看了一眼段青茗的神色,接下去说道:“奴婢着急通知小姐,就赶快回来了,可是,那个郑吉一定要和奴婢回来,还说什么,没看到大少爷没事,他是不会走的!”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说道:“郑吉现在哪里?” 夏草儿看到段青茗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他就在院外等候呢,说是等小姐用到他的时候,尽管吩咐!”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夏草儿,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回头,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夏草儿抹了一把汗水,然后,拿过茶壶,一口气喝了七八杯,秋菊一边帮她倒,一边说道:“夏草儿姐姐,你慢些,慢些!” 夏草儿终于喝足了,她看了秋菊一眼,说道:“还说慢些……慢什么慢?我都快给渴死了!” 秋菊听了,心里一热——这就是段青茗的丫头,可以为了主子的一句话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夏草儿喝完水“登登登”地跑出去,找郑吉去了。原本,夏草儿还忐忑不安呢,怕小姐二话不说地就让郑吉回去,现在可好了,可以留下郑吉来帮忙,夏草儿可开心了——要知道,那个郑吉啊,别的不说,被她一吼一凶的,又是什么“好男不和女斗”,又是什么“子曰:女子和小人最难养之类”的,最后,就乖乖的听夏草儿指东行东,指西行西了! 现在,若是小姐派了差使,那么,她可不多了个小跟班了? 秋菊留在原地,收拾东西。没过多久,段青茗就出来了。秋菊一眼看去,顿时睁大眼睛——平日里,秋菊就知道,她家小姐生得十分的漂亮,可是,却没想到,打扮之后的段青茗,会如此的漂亮! 段青茗的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的修身上装,下着一条浅到粉色的微蓝裙子,恰到好处的裁剪,凸现出她修长匀称的身姿;特别是上衣那粉色极淡已经接近白色,但是却很妩媚,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红晕。 而这件衣衫,一改平日里的素净,在衣袖、襟前、袍角却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高贵之气。 段青茗的脸上,也化了淡淡的妆容,匀开的粉底,敷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她的眸子清澈明亮,两道弯弯的柳眉长入鬓间,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第八百二十一章 段誉失踪之洪未央来访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打扮的主子,段青茗乍一出现,就晃花了秋菊的眼睛。 段青茗的身后,跟着月葭和秋宁,月葭正在低头帮段青茗整理着衣服上的小小褶皱儿。秋宁却上前两步,替段青茗奉上了一杯茶。 段青茗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茶水了。她看到秋菊迎上来,微微蹙着眉,说道:“今天,秋菊和秋宁在家看好院子,月葭跟我一起去!” 秋宁和秋菊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应下了。 心细的秋宁知道,段青茗至所以这样,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为了月葭考虑。要知道,段青茗这一出门,可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若是留下月葭在这里的话,哪里知道二小姐会不会趁机又来刁难呢? 虽然,现在刘蓉已经不在府内,段玉兰也收敛了许多,可是,谁知道那个向来睚眦必报的段玉兰会不会在暗地里使坏? 而月葭,曾经犯在段玉兰的手里,所以,若是被段玉兰再抓到错处的话,就只能逐出府去这一条路了! 段青茗出门的时候,交待了夏草儿一番什么,夏草儿也点点头,然后,和郑吉一起离开了。 段青茗刚刚才走出门口,段玉兰就来了。她看到段青茗打扮好的样子,原本充满笑意的脸上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她亲热地朝段青茗迎上来,说道:“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段青茗站住了,她朝段玉兰笑笑,说道:“妹妹可忘记了母亲的话了么?” 上次,段玉兰又来段青茗的院子里挑事了,杜青鸾一怒之下,命令段玉兰以后没有她的允许,不得进出段青茗的院子。那时的段青茗虽然是昏迷着的,可是,她一醒来,秋宁她们已经学给她听了。可现在,这才过几天啊,段玉兰可就忘记了? 段青茗相信,段玉兰也是知道了段誉失踪的消息,特意找事来了! 段玉兰听了,果然脸色一僵,她笑道:“那日母亲因为担心姐姐,所以才训斥了妹妹,难道姐姐和母亲一样,都不喜欢兰儿么?” 段玉兰的脸上,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韵,看在段青茗的眼里,却有一种厌恶得说不出的感觉! 到今年寿辰之后,段青茗已经虚岁十三岁了。那么,段玉兰也将近十二岁。可段青茗却在段玉兰的脸上,发现了一种成年女子才有的风韵。 段青茗心中有事,哪里会和段玉兰纠缠,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妹妹若不是做了过分的事儿,母亲断不会如此惩罚妹妹,姐姐还有事,先出去了!” 段玉兰看到段青茗离去,不由咬了咬牙。又向前跟了几步。 今日,段玉兰接到那个人的信,就是要想办法拖住段青茗。而这一拖,不要说多久了,最少,得一个时辰的时间。可现在,段青茗一个字都不愿意和她说的,转身就走,别说是一个时辰了,即便是一盏茶的功夫,都是枉想的吧? 可是,那个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得做到的啊! 段玉兰咬咬牙,不管段青茗的冷眼,她再一次迎上前去,唤了声:“姐姐……”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小丫头快步迎了上来,看到段青茗,连忙低下头去,说道:“大小姐,洪小姐来了!” 洪小姐?洪未央?她来做什么? 段青茗想了想,连忙说道:“洪姐姐在哪里?快请!” 身后的段玉兰一听到洪未央来了,也惊奇地闪了闪眸子,可随即,她就轻轻吁了口气——看来,无论是谁来了,这拖段青茗一个时辰,总算不成问题了吧? 段青茗才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身黄衫的洪未央已经笑着走了过来:“青茗,你终于都好了!” 今日的洪未央,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衫子,娇嫩的鹅蛋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洁白,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也更加明亮清澈了。 段青茗走上前去,一把拖住洪未央的手,嗔道:“洪姐姐要来,也不早些告诉我……我好去府门口接姐姐啊!” 洪未央笑道:“我们之前,可不用这么多虚礼,还说什么接不接的,你这是明着不想让我来看你了是不是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然后,径直朝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段玉兰原本是想跟着的,可是,月葭却含笑拦住了。她轻声地、却又坚定地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我家小姐有客,还请二小姐先回去吧!” 段玉兰被月葭拦住,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既然这话月葭已经说出来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跟上去了。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阻止段青茗出去,现在,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那么,她也不用再在这里跟着了! 段玉兰咬咬牙,恨恨地看了月葭一眼,转身,离去了! 一侧的洪未央是个何等玲珑剔透的人儿?她看了一眼段玉兰的背影,轻声说道:“那位是……”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那是我的庶妹,说是过来找我说话!” 洪未央虽然并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可她也知道,段青茗的庶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以往的数年,全部都是由段府的姨娘把持段府,那段青茗的日子,可真的可想而知了! 洪未央看出段青茗脸上的不悦,她遂笑了笑说道:“上次我来看你的时候,还昏迷着,我也被人拦在门外,还好,今日看你,全部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当日,段青茗就是和洪未央站在一起,亦是为了护她,才被人撞出了伤,这一伤就是这么久,这让洪未央的心里,可难受极了! 段青茗笑笑说道:“我已经全部好了,太医都说了,完全好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回到了段青茗的院子里。两人一起来到正厅之中坐下,洪未央端详着段青茗的脸,说道:“青茗,你瘦了,也漂亮多了!” 段青茗这一瘦,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婴儿肥倒是全部不见了。现在,一双眸子更加清亮,倒显得更精神了一些! 秋宁看了茶过来。分别递给二人。洪未央看了看段青茗的闺房,满意地笑道:“青茗,你手下的丫头,都非常得力啊!” 段青茗笑笑,话里有话地说道:“是啊,这几个丫头可都不容易呢……要么,是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要么,就是比较勤快听话的,平日里,若没有她们陪着,我可要闷死了。” 洪未央并不是个经常能出门的人,现在,她过府一定不是为了闲叙家常。而她进了屋子,一开口就说丫头,那么,必定是在问段青茗,这些丫头,是否信得过? 段青茗的答案,显然的,令洪未央非常满意。 这边,秋宁感觉到洪未央有什么话要说,她朝月葭使了个眼色,月葭大大方方地拉着洪未央的丫头,出去说话去了! 秋菊也去添水烧水了,屋子里,就只剩下秋宁一个丫头在侍候! 看到段青茗眉色不动,丫头们已经按班就部,洪未央又点了点头,看来,段青茗的这几个丫头,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秋宁帮两人添好茶,又帮秋菊将水放在火炉上烧,然后,两个人也一起掩门走了出去。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望着洪未央,说道:“洪姐姐,你今日来,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洪未央想了想,这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郑重地递了过来,严肃地说道:“青茗,这封信,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到了我的手里,可是,送信的人说了,一定要在今天……一天不能早,一天不能迟!” 一定要在今天么?段青茗蹙了蹙眉,那个人,可是预知今天即将发生什么了么? 段青茗捏着薄薄的信封,顿时感觉得沉甸甸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打开了。 洪未央接着说道:“昨晚,我听到三哥哥回宫,不知道为什么,却触怒了陛下,然后,陛下一怒之下,将三哥哥禁了足。再后来,我得到消息,可是,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见到三哥哥!” 洪未央的意思,段青茗听明白了,原来是炎凌宇一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提前让洪未央准备好了信,现在才送来么? 可是,炎凌宇的事情,又关她什么事情呢?且不说上一次,他带着玉萝公主招摇过市了。就算是这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交集的啊,所以,这封信现在手里,段青茗真不知道,应该看,还是不应该看! 洪未央看着段青茗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三哥哥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可我知道的是,从小到大,三哥哥无论想做什么,别人从来都看不透,猜不透!那天,你晕倒之后,三哥哥就消失了,你醒来前夕,他才回宫,为了这事,已经被陛下训斥了一番,可不料,昨个儿,宫里却传出来的消息是,三哥哥触怒陛下,居然被禁足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段誉失踪之炎凌宇的信 皇子禁足,可大可小,小则动摇人心,大则令人心生非分之想。 段青茗神色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她缓缓朝洪未央说道:“洪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青茗不是不明白洪未央在说什么,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的确象洪未央说的那般! 洪未央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自小和三哥哥认识,他想什么,我最是清楚,青茗,你想一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哥哥谁都没有带信,只带了信给你,难道说,这还不能代表什么么?” 洪未央神情急切,似乎段青茗不看这信,她就会和段青茗翻脸一般。 段青茗望着洪未央,说道:“洪姐姐可能不知道吧……昨晚,我弟弟在三皇子殿下的别苑里……可是,那里失火了,我的弟弟,现在生死未卜!” 洪未央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她连忙问道:“青茗,你说什么?” 段青茗的眸光沉了一下,说道:“洪姐姐,我说我的弟弟,生死未卜!” 洪未央顿时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慢慢地握紧手里的信封——炎凌宇,若是你早就预料到了一切,那么,我希望这封信,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我会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段青茗慢慢地展开信封,只见一手秀丽的字迹呈献在眼前。 那的确是炎凌宇的字迹。龙飞风舞,飘逸洒脱。那信上,说了他的问候,以及怀念之情,其他的,倒什么都没说。最后一句,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话,希望段青茗不要去管,不要去问,甚至,理都不要理! 段青茗合上信笺,心里有一丝疑云浮上——这个炎凌宇,既没有说段誉的下落,也没有一字一句提及他眼下的处境,他让洪未央如此隐密地捎了一封信来,难道说,就只为了告诉她,自己出了事了,段青茗不要管,不要理么? 洪未央望着段青茗看完信,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哥哥有没有说,他因为什么事触怒了圣上呢……他,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呢?” 段青茗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不,他什么都没有说……你看看吧!” 说着,段青茗递了那封信上来! 洪未央看了段青茗一眼,终于迟疑地拿起了那封信。看完之后,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三哥哥还是因为那事触怒了圣上!”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扬了扬眉——好象她知道些什么? 洪未央说道:“不瞒青茗说,以前小的时候,我陪着锦伦在宫里长大。那时候,锦伦的母妃刚刚过世,她年纪又小,因为思念母妃的,所以日哭夜哭的,我陪在她的身边,却没法劝她!” 段青茗听说过,这个洪未央郡主的母亲,和锦伦的母妃是两姨的表姐妹。感情极好。而可惜的是,这两们娘娘的命均不长成,在那位嫣妃娘娘过世一年不够,洪未央的母妃,便跟着过世了。 想起那段日子,洪未央似乎深有感触,她的眼神默了黯,最后说道:“那时,三哥哥便来陪她。然后,陪她一起玩,一起难过。没过多久,锦伦便和三哥哥形影不离了!” 洪未央的眸子里,闪过怀念的光芒——想来,那个时候,是洪未央最快乐的日子吧? 段青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洪未央说道:“可是,过了不久,三哥哥也被关了起来,而且,这一关就是数年,后来,有一次,锦伦病了,怎么治都治不好,所以,就过世了。于是,我也就回到了王府里!” 思及以前,洪未央似乎有许多感触,她望着段青茗,似乎有太多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来。 段青茗看了一眼洪未央手里的信……说实话,她不知道洪未央的话,和她手里的这封信,究竟有什么关系! 洪未央说道:“青茗,你有没有看过,三哥哥在信里说了这样一句话‘故人旧事,斩不断,理还乱’……” 段青茗点了点头。 洪未央叹了口气,说道:“三哥哥这话说的是锦伦……后来,我听说,三哥哥怀疑锦伦的死和大皇子有关,所以查了许久,可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句:‘剪不断,理还乱’,就是少年时锦伦的话,他现在说出来,就是告诉你,他的事情,和锦伦有关!” 段青茗看了看洪未央手里的信! 以段青茗的理解,洪未央根本就没看过这封信。所以,并不知道这信的内容。可是,这信到了洪未央的手里,又送到了自己的手里,有没有人看过,就真的不知道了。炎凌宇是个谨慎的人。又怎么会写一封这样空洞而没有什么内容的信给自己呢?更何况,这上面,既没有段誉的消息,更没有关于他自己的片言只语呢? 可是,炎凌宇被禁足,就真的只和那位逝去多年的锦伦小公主有关么?这些,还真的不得而知啊! 段青茗只觉得头都发痛了。 洪未央轻轻放下手里的信,然后,拭了一下有些发红的眼睛。 虽然,段青茗并不知道,洪未央对炎凌宇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她知道的是,洪未央在担心炎凌宇! 洪未央朝段青茗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说道:“青茗,我要回去了……你也知道的,我不能在外面久留的……今日能来看看你大好了,我就放心了!”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洪姐姐慢走,改天,我会去拜访洪姐姐的!” 洪未央笑道:“那好啊,我就在府里等你!” 洪未央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阿植那丫头,也吵着要来,我没带她,改天,你记得叫上她,一起去我府里玩吧!” 段青茗点点头,一路送了洪未央出去! 原本出门的计划,就这样被搁下了,段青茗想了想,又转了回去! 段青茗坐回原先的位子上,依旧心不在焉,因为,她不知道,炎凌宇究竟想和自己说什么! 秋宁奉上了茶水,段青茗若有所思地接过,她轻轻抿了一口,准备放回台面的时候,忽然,手一松,一盏的滚烫的茶水,全部都泼到了台面上。 那写着信的绢布,顿时被浸湿了一半,段青茗连忙拿手去抢,可是,她的速度,终究跟不上那水的速度,拿起来的时候,那绢布已经全部都湿透了。 段青茗正想叫秋宁拿帕子来抹干,忽然,湿湿的帕子上现出几个闪烁的字眼:“段誉无事,我亦无事。勿忧!” 段青茗呆了一下,她再仔细看时,那上面,却什么都没有了! 段青茗拿着湿透的帕子,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宁连忙抢了过去,拿帕子拭干净。那上面,还是之前那些寻常的字眼。 段青茗看着,若有所思地说道:“秋宁,你去再拿一盏茶水出来!” 秋宁依言,又拿了茶水过来,段青茗又拿茶不将那绢布浸了一遍,可令人奇怪的是,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了! 段青茗揉了揉眼睛,她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了。她明明看到的字眼,就是炎凌宇的手笔,怎么会只出现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帕子,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喘了口气! 秋宁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这个,还要留着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留,你烧了吧!” 秋宁点点头,拿了火盆过来。那绢布虽然是湿的,可是,很快还是燃着了,在烧到一半的时候,秋宁忽然叫了起来:“小姐,有字……” 段青茗上前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段誉无事,我亦无事,勿忧!” 同样的字眼,在火盆里慢慢化成灰烬,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她摆了摆手,朝秋宁说道:“秋宁。你陪我出去一趟!” 既然,炎凌宇写了这样隐秘的信,让她放心,那么,就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段誉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已经得到消息的她,若是坐在屋里不动的话,那么,那些人一定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现在,只有自己作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才能迷惑那些人的眼睛。 秋宁一边帮段青茗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细微的褶皱,一边扶着她出了门口。段青茗走到一半,却折了回来,她先到了杜青鸾的屋里! 原来,这件事段青茗没打算惊动杜青鸾的,可现在,有些事情,必须要借助她的力量了! 段青茗在杜青鸾的屋里,并没有停多长的时间。然后,她就坐着马车,悄然出府而去,而与此同时,段府之中,忽然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少爷昨晚离府,现在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段府,甚至,就连那些个打扫的下人们,全部都知道了! 而段青茗没有发现的是,当她的马车出府之后,段玉兰却鬼鬼崇崇地从另外的屋角处闪了出来,看到段青茗离府,段玉兰得意地一笑,朝身后的月华趾高气扬地说道:“月华,走,我们一起看热闹去!” 第八百二十三章 黑暗的交易 月华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然后,心事重重地跟着段玉兰,一起出府去了! 小姐这一段时间都没有闲着,月华是知道的。小姐每次出门都不让她跟着,这些,也让月华提心吊胆的。现在,小姐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可月华除了跟着,还有什么是能做的呢? 月华轻轻叹息一声,这就是做丫头的命啊……主子让你朝东,你不得在朝东,主子向你往西,你一定得往西。主子做错了,一定先是奴婢的错,主子有什么事了,一定也是你奴婢的事…… 哎,不得不说,这年头,做奴婢难啊,而做段玉兰这种不靠谱的主子的奴婢,则更难! 轻轻叹了口气,月华跟着段玉兰,走了,在临出府的时候,月华还在暗暗祈祷,今天,主子不要再做那些甩掉奴婢的过分的事了。因为,若有一天,夫人和老爷怪罪下来的话,可怜的月华还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段玉兰走了,段青茗也走了,段府之内,又恢复了平日的安宁。下人们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有条不紊。似乎,无论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还可以安于使命一般。 杜青鸾站在廊下,朝天际看了一眼,那里,明明艳阳高照,暑气四散。可是,远来的凉风却告诉大家,秋天,就要来了! 再看看天边,原本就蔚蓝的晴空,忽然有一丝阴霾闪过。似乎,预示着什么暴风雨即将来临! 杜青鸾无声地望了一眼天际,深深地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段正的声音:“青鸾,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杜青鸾转过身来,朝着个走近的男子嫣然一笑:“我在想,这天,恐怕要下雨了!” 段正走上前来,拥住杜青鸾的腰,点头说道:“是啊,整个夏季都没有怎么下雨,现在看来,终于要下第一场秋雨了!” 杜青鸾笑道:“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啊,怕就要冷了!” 段正笑笑,说道:“你放心好了,誉儿去年帮你准备的那间暖屋,我一直让人清理着呢,今年天一冷,我就陪你住进去!” 杜青鸾脸上的笑容逝去,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青茗怎么样了!” 段正看了看远处,忽然低声说道:“我相信茗儿不会有事的……” 杜青鸾补充了一句:“誉儿也不能有事……” 丁柔,我取代了你的位置,延续着你的幸福,那么,我必定竭尽全力,守护好你的一双儿女! 段正轻轻地握住杜青鸾的手:“誉儿更加不会有事……” 段誉的性子,作为父亲的段正最是清楚,怕这天底下的人一半以上都有事了,可他却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吧? 只不过,今日之事,事不寻常,段正也只希望段誉能够自保就是了! 毕竟有些话,是不可能全部说出来的,段正微微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拥着杜青鸾走了! 阳光,在他们的身后落下,犹如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着整个云天大地。风,掠过一望无际的晴空,那天,蓝得不象样子。那云,飘逸而过的时候,就象是浮在水面上的帆船一般,浮凸在深蓝的云天之上。 早已经立秋了,天气也微凉起来。随着秋雨的脚步,天气会逐渐变冷。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罢了! 时节的变幻,有时犹如人心,你若不细心地感受,一切的一切,都只会停在当初时的样子! 京城之中,人涌四起,而人们所去的方向,全部都是准备秋试的各大考馆。不得不说的是,就在这个夏末秋初之际,三年一次的秋试,再一次开始了。 而段誉,那个在大火之中失踪的段誉,是否能赶上这决定了他一生的重要秋试呢? 这个,还真没有人知道。 深夜,漆黑一片。 城外的驿馆之外,影影绰绰的树影之间,忽然出现两个黑色的人影! 只见当前的人影低声说道:“来了?” 后面的黑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驿馆。 某一间屋子里的灯亮了。罩着灯纱的灯光下,映出两张阴晴不定的脸。 后面的人,脸上居然还蒙着一块黑布,来到屋里,才小心地除下! 那人,居然就是大皇子炎凌珏! 炎凌珏进得屋来,拿出一张地图,往两人眼前的桌子上一放,朝屋内的男子说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那男子低头头,浓浓深深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半边脸,居然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听他操着一口并不生硬的大夏话说道:“你确定了,这是全部的大夏宫殿地图?” 声音虽低,可话里的狂喜却依稀可辨! 炎凌珏点点头,说道:“不错……其中,最重要的地方,我已经标注好了,你只要顺着去寻,都可以寻到的!” 那男子拿着图,细细看了一番,说道:“炎凌宇的宫殿在这里?” 那男子手指的,是宫殿的西北侧,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宫殿,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炎凌珏的眼神闪了闪,说道:“不错,那就是炎凌宇所住的地方……他这人性子奇怪,喜欢偏僻的地方,所以,就住在那里……” 微微地顿了一下,炎凌珏又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提前叫人困住炎凌宇,这样的话,你一进宫去的话,也可以不受任何干扰。” 然而,那人断然拒绝了炎凌珏的建议,他冷冷地说道:“我就是希望炎凌珏也在里面!那么,到时,我就可以和他将新帐和老帐一次算清!” 炎凌珏的眸光闪了闪,他却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我不能离宫太久,你慢慢看,我要先回去了……” 看到炎凌珏要走,那人忽然冷笑了一下:“你急什么呢?整个大夏皇宫就快是你的了……作为一个宫殿的主人,你需要这样谨慎么?” 炎凌珏淡淡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都不知道,我的父皇是一个何等谨慎的人!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相信我……所以,我必须比他更加谨慎,而在还没有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之前,我是绝对不敢松懈的!” 炎凌宇说完,将蒙脸的黑布重新蒙上,然后,就准备离开。 皇宫之内的争夺,以皇后的节节败退而频现险境,朝堂之上,夏炎帝终于开始向太后一族开刀,拥护炎凌珏的势力,都已经纷纷瓦解,就连原本被默认的太子之位,也开始危在旦夕,若他再不侍机而动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可能会落到炎凌睿和炎凌宇的手里。 不,面对这一切,炎凌珏并不甘心。所以,他要做最后的一搏,要凭自己的能力,登上那个宝座!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有人吆喝的声音:“快,围起来,别让人跑了……” 那个声音,虽然并不十分熟悉,可炎凌珏还是听出来了,那是禁宫侍卫的声音! 炎凌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灯光下的人一眼:“你出卖我?” 那个声音冷冷地说道:“正如大皇子所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时间,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所以,我本着最谨慎的态度,觉得和大皇子殿下合作,倒不如和你的父皇合作……” 那个人冷冷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居然不比炎凌珏矮多少。只听他淡淡说道:“要知道,能从他那里得到的,可要比从你这里得到的,多得更多!” 炎凌珏不由地眼神骤变——这个人,在和他合作的时候,居然也在和父皇合作么?那么,今晚的事情,父皇岂不是全部都知道了? 只要一想到夏炎帝那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神,还有他对付反叛者的酷烈手段。炎凌珏就觉得背后的冷汗就将衣背湿透! 炎凌珏,苍白着脸,忽然冷哼一声:“你这个赌注下得够大的啊……可是,我可是父皇的嫡长子啊,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所以,即便儿子做错了什么,做父亲的,都不会太过责怪的,倒是你……” 炎凌珏恨恨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我炎凌珏不死,我一定会灭你邦,食你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那人忽然冷笑起来:“好了,炎凌珏,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皇室里的父子亲情,相信你和我都非常清楚。父亲……作为帝王的父亲最在意的是什么你知道么?他最在意的,就是图谋不轨的儿子……而你,恰巧就是那个!原本,他还愁着没有机会根除太后一族,现在,是你给了他机会,你以为,他会放过么?” 他当然不会放过,所以,也不会放过炎凌珏! 炎凌珏恨恨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猛地一个纵身,朝着窗外扑去——不,他绝对不能被拦在这里,绝对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是的,炎凌珏绝对不能输,因为,他即将输掉的,不单单是自己,还有所有的,未来和希望! 所以,炎凌珏输不起! 第八百二十四章 令人震惊的消息 看到炎凌珏跳窗而去,那人居然也不阻挡。他在灯光下抬起头来,赫然露出一张陌生的,却和清铎皇子有三分想像的脸。 然后,那个人,轻笑了一下。那一笑,有一种小孩子阴谋得逞时的得意,带着雀跃的欢喜。他抚上了自己的脸,喃喃了一句:“多亏有你!” 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然而,那人忽然伸出手来,朝自己的鬓角摸索了一阵,然后,一张薄薄的、十分逼真的人皮面具,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 那人转过脸来,得意的笑容,无法掩盖的欣喜……跳跃的灯光下,蓦地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那人,居然改了面貌,居然,他就是他国的三皇子殿下,清铎皇子…… 清铎皇子抚了抚自己的脸,然后,卷起桌子上的地图,然后,朝门口走去——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要拿着这张地图,去和大夏的国主换一样东西……不,应该说是换一个人! 那个他爱了许久,梦萦魂牵的女子! 然而,已经晚了,窗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炎凌珏才一跳出窗子,就被人围困住了。在无数明亮的刀箭之下,炎凌珏就僵在那里。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缓步上前,望着炎凌珏,微微一笑:“大皇兄,别来无恙啊……” 通明的火把之外,炎凌睿得意地上前,冲炎凌珏露齿一笑,伸手摘掉他蒙脸的黑布:“大皇兄,我已经等待你很久了……” 炎凌珏抬头,看了炎凌睿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炎凌睿深深地望着炎凌珏,忽地一笑:“你很快就明白了!” 屋门,被打开了,那个拿着地图的他国三皇子殿下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在门外朝炎凌睿拱手:“二皇子殿下……” 炎凌珏朝那个人的脸只看了一眼,然后,他终于瘫软在地上,似乎,再也站不起来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炎凌睿眯起眼来,看了清铎手里的地图一眼,他哈哈一笑,朝炎凌珏一拱手,说道:“大皇兄,父皇还在宫里等你呢……走吧!” 说完,炎凌睿一挥手,无数个禁军涌了上来,押了炎凌珏就走! 那些灯光火把都走得远了,远了。那些喧嚣、喧闹也远了,再远了。渐渐地听不到任何的声音。黑夜的一切,又再归于寂静。 忽然,深夜的另一边,浮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出来。那个略矮的身影似乎走不惯这漆黑的夜路,他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你小心些!” 那个矮个子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这鬼路!” 高个子微微一笑,却不出声! 那,赫然是炎凌宇的段誉的声音? 两人站在远处的黑暗中,并没有朝前走,禁军们还在驿馆里搜索,吵吵闹闹的十分刺耳。炎凌宇轻声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段誉低声嘀咕了一句:“是要回去了……你明天可闲得很,可是,我还得要参加秋试呢……那可是关乎我一生幸福的啊!” 明天……真的没事么? 炎凌宇无声地笑了一下,但笑不语……恐怕,他明天比段誉上考场都要忙吧? 因为这一切,还远远的没有结束,他所要对付的,也不是炎凌珏这么简单!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在回到停在远处的马车里的时候,段誉忽然问了一句:“哎,炎凌宇,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这全部都是父皇的授意,我只是遵照他的意思执行而已……” 段誉抛了个白眼给炎凌宇。 因为,段誉发现了,炎凌宇这个人在某一方面,其实迂腐得很。比如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涉及到他的皇帝老爹,那么,就一定是他老爹的功劳,而一定不是他的! 段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作为我牺牲的这一天多的时间,你总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炎凌宇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太后一门曾经是协助先祖取得帝位,所以,功高盖主。而炎氏一族的皇后,均出自于太后一门。这是因为当年的一个协议——太后一族,永远都不执兵权,但皇后必须由他一门独出……多少年了,这个规矩并没有改变,可是,今朝以来,太后屡屡干政,太后一族更是握着军权不放,于是,为父皇所忌。可是,这许多年来,太后一族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哪里那么容易憾动呢?所以,父皇就令我,设下了这个局……” 皇帝设的局,自然是不容易破的,非但不容易破,更重要的是,一定会涉及到许多人和事。 果然,炎凌宇说道:“这个局,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先造各种声势出来,让炎凌珏觉得,父皇要对付他,要对付太后一族,先让他恐慌,然后,清铎又利用他国内部的矛盾,搬出了和他不睦的他国大皇子。暗中和炎凌珏勾结!” 炎凌宇说到这里,段誉连忙挡住说道:“停……停……” 炎凌宇望着段誉,不说话。 段誉眨眨眼,说道:“你先前不是说,是清铎和炎凌珏勾结么……现在,怎么变成了清铎家的大皇子了?” 而且,那个大皇子,似乎从未谋面的吧?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清铎当然是想攀上炎凌珏啊,可惜的是,炎凌珏自己是帝王嫡长子,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庶出的、而且无权无势的三皇子呢?那时,炎凌珏拉拢清铎,只不过想通过他,找到他的兄长而已!” 看到段誉似了然,似疑惑,炎凌宇淡淡地说道:“你不用奇怪……每一朝的皇宫,每一国的皇宫,都是这样的,都是为了那些蝇头小利而你争我斗,你抢我夺的……所不同的,只是人物不同,地点不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段誉点点头,又说道:“可是,炎凌珏是怎么找上那位大皇子的呢?” 炎凌宇说道:“炎凌珏先与清铎虚与委蛇,引出了潜伏在清铎身边的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便秘密潜入了大夏,来和炎凌珏专门碰头……” 说到这里,炎凌宇停顿了一下,说道:“今晚,那个大皇子怎么变成了清铎,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是他一早就有预谋,或者说,是炎凌珏被清铎骗了……” 段誉知道,炎凌宇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说。又或者说,不屑于解释。可是,段誉一想,就立马相通了。他说道:“是不是清铎的身边,一直有那个大皇子的人啊?所以,清铎就利用那些人,骗了炎凌珏,然后,自己扮成大皇子的样子,来伏击炎凌珏了……这件事,他和炎凌睿也有勾结的是不是?要不的话,炎凌睿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听他的话?” 炎凌宇笑了笑,说道:“大概如此吧!” 皇子要找同盟,非彼即此。既然炎凌珏看不上清铎,清铎自然是可以找其他人来对付炎凌珏的。 只不过,炎凌珏的目标,直指帝位,而炎凌睿只想除掉炎凌珏而已! 至于那个潜伏在清铎身边的人——若是炎凌宇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指玉萝公主吧?炎凌宇查出来了,对付段青茗原本不是清铎的本意,而多半是玉萝公主自作主张——一个公主,和段青茗并没有什么大的仇恨,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之一,可能是受人指使吧? 玉萝公主伤害了清铎喜欢的段青茗。又背叛了清铎,这在清铎的心里,一定非常愤慨。所以,他很可能利用玉萝公主,然后,取代了那个大皇子和炎凌珏的联络等等。 其实,说穿了,就连炎凌宇也很佩服这个清铎的智慧——能瞒得过炎凌珏,又以他国大皇子的身份出现……不得不说,清铎这一招瞒天过海,欺上瞒下,还真是用得好,用得绝啊! 现在,炎凌珏已经倒了,那么,他国的大皇子自然没了合作对象。若是清铎再聪明一些,再动些手脚的话,那么,他国的大皇子在塔图的面前失宠,都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随着真相的暴露,作为一国国主的塔图,最痛恨的事情,莫过于儿子和他国的皇子勾结,不但危害自己,而且,还会给自己国度,带来致命的伤害! 现在,清铎在大夏国主的面前立了功,奖赏是少不得的,那么,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呢? 炎凌宇微微一笑——大概会求大夏的国主赐婚吧……呵呵,清铎对段青茗的垂涎,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只不过,他以为,大夏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他炎凌宇的地盘啊,清铎想娶段青茗?怕他的如意算盘终会落空的吧? 只不过,这些话,炎凌宇是不会告诉段誉的,放下其他不说,这是炎凌宇自己的事情,他的女人,要他自己来保护,段誉,只做段誉自己需要做的,也就对了! 段誉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么,炎凌珏为什么要去烧你的别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算计背后的尔虞我诈 是啊,既然炎凌珏已经准备对皇宫下手,那么,他又去烧炎凌宇的别苑做什么呢?难道说,他还想烧死炎凌宇不成? 炎凌宇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的别苑不是炎凌珏烧的,而是炎凌睿烧的!” 段誉微微一怔,怎么这事儿,又扯上了炎凌睿了? 炎凌宇说道:“炎凌睿也是想一石三鸟……他烧了我的别苑,以为烧死了你,我便没了帮手,再者,若我被解除禁足也好,第一时间,肯定会直奔别苑,也顾不处和他抢什么功劳了。恰在这时,炎凌珏落网,那么,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 段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好狠的心啊……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炎凌宇看了一眼段誉,心道,你还是小孩子么?你都成了老人精了…… 因为以往,段誉曾经救炎凌宇于危难之中数次,所以,炎凌睿对段誉也是非常的忌讳,再加上,若是段誉死了,炎凌宇对于段青茗那里,同样无法交差。而炎凌宇的弱点,差不多就是这一对姐弟了,到那时,炎凌宇一蹶不振,这天下,岂不成了他炎凌睿的天下了? 炎凌宇暗中握了一下拳头——炎凌睿,原本,他还没想到拿你怎么样呢,现在,少不得,他要落井下石一次了! 段誉却不知道炎凌宇在想什么。 想想也是的,皇族子弟天生就看得比人家多,心生得比人冷,而且,也比寻常人想得多。恐怕通过今晚这事儿,炎凌宇已经生出了许多想法吧,只不过,这些想法,段誉既不想知道,也没有时间去关心!现在,他心急的是,要赶快跑回去段府,然后,准备明天的秋试! 所幸的是,早在几天前,炎凌宇在觉察到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帮段誉打点好了一切,所以,段誉只要明天去照常参加考试,就可以的了!想到这里,段誉就转身,想和炎凌宇挥手再见了! 炎凌宇一把拉住段誉:“我早通知了你姐姐,她也知道你没事,你爹和段夫人也应该知道了,所以,你就不要着急回去了,我那里,文房四宝的,还有衣服什么的,也早就准备好了,你现在回去,也打扰到他们了,还不如在我那里休息一下,明天直接参加考试去吧!” 想了想,炎凌宇又补充道:“反正,我那里离考场又近!” 段誉一声冷嗤:“你的别苑不是被烧毁了么?” 炎凌宇耸耸肩,:“你不会以为,我就只有那一处别苑吧?” 段誉望了望天,喃喃道:“不错嘛,炎凌宇,你还会狡兔三窟啊……” 炎凌宇瞪了段誉一眼,不说话。 段誉想了想,说道:“好吧,我还是跟你走吧……最起码,我不用一回去解释来,解释去的了……只不过,你不准再灌我迷药啊……” 那迷药,倒是真的,只不过分量不够而已,段誉也是昏迷着被人背走的,一直到了小半夜才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炎凌宇大骂了一顿——自然了,炎凌宇的祖宗八辈,他是不敢骂的,因为怕祸从口出。可骂炎凌宇,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简直不用担心的了! 及至后来,炎凌宇带着他来到这里,看完这一场戏,他才明白,原来,除了炎凌珏,炎凌睿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呃,应该说,段誉早知道炎凌睿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了,只不过,没想到他这么快在对付炎凌珏的同时,就把手伸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段誉骂完炎凌宇之后,又把炎凌睿大骂了一通的原因! 炎凌宇望着段誉,忽然正色说道:“段誉,你帮了我这么许多次,所以,这一次和薛府的联姻,全部都包在我身上,怎样?” 段誉斜视了炎凌宇一眼,说道:“怎么,你是媒婆包说媒,还包人生儿子啊?我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的女人,也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了……” 想了想,段誉又说道:“你啊,只要把玉萝公主帮我赶走,然后,不要让我姐看着心烦就是了……” 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你放心好了,玉萝公主很快就会离开了!” 段誉诧异地说道:“为什么呢?她不是来联姻的么?” 玉萝公主,还有那个什么清铎皇子的,可不都是打着联姻的旗号来的么?怎么,炎凌宇却说,她要走了?难道说,她真的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炎凌宇象是看透了段誉的心思,他说道:“这件事,已经不是玉萝公主能控制的了……事实上,即便清铎愿意放过玉萝公主,她的大皇兄都不会放过她的,所以,现在的她,哪里还在心情联姻?怕她现在只想赶回去救火吧!” 玉萝公主以前和清铎感情很好,这些,炎凌宇都可以查到,现在,玉萝公主为什么要背叛清铎,帮助大皇子殿下,这个,炎凌宇只要想一下就明白了,玉萝公主肯定是有什么把柄被大皇子掌握了,被逼着对付清铎的! 现在,清铎反戈一击,大皇子一定会迁怒于玉萝公主,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在这里呆呢?肯定要急得早早回去的了! 段誉却不赞同炎凌宇的话。 无论怎么说,那个塔图看着都不象好人,那个玉萝公主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东西。现在,虽然玉萝公主不愿意联姻了,可是,塔图怎么会放过炎凌宇呢? 炎凌宇说道:“至于塔图,他想也没有用啊……我父皇刚刚有皇子背叛,心情自然不佳,再加上居然这事涉及他国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你觉得我父皇还有心情和他们联姻么?” 段誉一听,恍然大悟。是啊,一个总想在图谋自己国土的他国皇子和公主,夏炎帝怎么会再让自己的皇子与之和亲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的啊! 段誉指着炎凌宇,说道:“所以,炎凌宇,我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你要被罚禁足了……你不参与这件事,你父皇会越来越觉得你无辜,所以,更加不愿意你娶那个玉萝公主,所以,你安全了,也赢了,是不是?” 炎凌宇微笑了一下。人在有的时候,适当的妥协,反倒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现在,他的策略,很明显的,有用了。 炎凌宇拍拍段誉的肩膀:“好了,这都后半夜了,你还是快些和我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秋试完了再问……” 段誉虽然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可是,皇家的事,不外如是。想来想去,都逃不过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而最后的赢家,通常是看看,谁想得更远,谁更能揣摩帝王的心就是了! 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炎凌珏虽然输了,可他是帝王的儿子,也是帝王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你以为帝王就不心疼?炎凌睿拿了炎凌珏,就觉得自己立了大功,难免会沾沾自喜。可这正是帝王所忌的——要知道,在这种多疑的帝王面前,你越是表情外露,他便是越猜忌于你,而对于炎凌睿这个踏着自己兄长上位的人,多疑的帝王,恐怕更是忌讳!所以,这个炎凌睿,到了最后,怕也逃不过和炎凌珏一样的可悲下场! 相比之下,炎凌宇就聪明多了。他用小事触怒帝王,将自己躲在漩涡之外,此事过后,他虽无功,可帝王也不会再责罚于他,更重要的是,他在帝王的心里,位置不会变,毕竟,他没有踏着自己的兄弟上位。这件事,他虽然无功,可是,反而能赢得更多的欢心! 只不过,那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段誉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明天的秋试!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将这一切,都放到脑后去。:“好了,好了,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去睡觉去了!” 段誉说完,就做了个“偷懒”的动作! 然而,身后的炎凌宇却淡淡地说道:“不……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是的,这哪里会结束呢? 炎凌珏被扳倒,皇后眼看就要失势。这件事,太后不会允许,太后一族,也不会允许。 更重要的是,炎凌珏倒了,下一个轮到的,便是炎凌睿。炎凌睿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即便有凌贵妃的支持,又怎么能平安地坐上太子之位呢? 炎凌睿越是坐不上太子之位,便越会着急,他这一着急,就会露出更多的马脚。而这些马脚一旦露出来的话,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而皇帝的原意,本就是利用一方的势力,打压另一方的势力,做到势力均衡,此消彼长。可若是太后一族倒下的话,那么,后宫之中,必定会有另外一方势力迅速地代替,并迅速地长成又一种威胁! 而这种威胁,同样是帝王所不允许的。所以,新一轮的角逐和比试,即将围绕着这一股新生的势力,再次开始! 现在,太后一族的势力,并未彻底倒下,而他们哪里会甘心被踩到脚下?所以,他们必定是张牙舞爪地等着,隐忍着,等待着这股新兴势力浮出苗头的时候,给予重重一击! 第八百二十六章 段誉归来 每一股势力,都有他所效忠的对象,那个人,是这一股势力的灵魂。也是站在这一股势力顶端的人。这个人,会有一个尊贵的身份,会是一个潜力股,会有掌管整个天下的可能。 而生为皇子,通常是可以决定这个天下未来大运的人,所以,毋庸置疑地成为了这些个势力的灵魂。 是的,皇子既是顶尖的金字塔,也是一门势力的争夺核心。 所以,无论炎凌珏和炎凌睿,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他们不动则已,一动就会引发全身。 炎凌珏如是,炎凌睿亦如是! 所以,现在的炎凌睿,只要有一点的纰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太后和皇后一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扳倒了炎凌珏的罪魁祸首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会利用这一点,狠狠地打击炎凌睿。 但凡后宫之争,都会无可避免地涉及到朝堂。但凡朝堂之争,都会由卷入后宫而变得终结点。 而炎凌珏一炎凌睿身份敏感,所以,他们一斗起来,后宫之中,朝堂之中,便再也没有安宁的地方了! 蚌鹤相争是争,渔翁得利也是争。 权利场中,每个人都想做渔翁,可到了最后,都成了蚌,或者鹤! 炎凌珏已经失去了帝王宠,炎凌睿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帝王既是帝王,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儿子和儿子之间的争斗,更加令年迈的帝王会这样看待这个儿子呢?他可是一脚将自己的哥哥踏下去,然后,踏着哥哥的身体往前上的啊! 这样的儿子,无论怎样,都没有父亲会喜欢的!所以,炎凌睿无论用尽了多少手段,他的下场,都已经呼之欲出! 只不过,这些话,炎凌宇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段誉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炎凌宇?剩下的事情,都是你皇家的事情了……那些事,可不关我的事,所以,我只要好吃好睡就成了!” 皇家的事情,原本就没有是非,只有输赢。这一次,炎凌珏输了,看似炎凌睿赢了。可是,段誉却知道,这件事最后的赢家,一定会是炎凌宇! 因为,他没有做蚌,也没有做鹤,更没有做渔翁,他只是做了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可是,谁敢说,真正的赢家不是他呢? 想到这里,段誉的心里一松,困倦如山一般压了过来,他微微打了个呵欠,喃喃了一句:“好困!” 炎凌宇也笑了笑——段誉,不,没有不关你的事这一说。因为,就在今晚,炎凌睿已经记住了你,并记住了你的所作所为。所以,下一次,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你的。无论你有没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上,他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更何况,你的姐姐早已被卷了进来,你以为,谁能逃脱? 只不过,这些话,炎凌宇也不会说。 炎凌宇振作了一下精神,一直以来,都是段誉和段青茗来帮他。要么,救他于危难,要么,助他于迷惘。那么,现在,就让炎凌宇好好地帮段誉一把吧! 只不过呢……时机还是没有成熟! 炎凌宇有些歉意地看了段誉一眼,一则,段誉的年纪太小,二则,炎凌睿虎视眈眈,三则,炎凌宇也不想段誉过早地踏入朝堂之路,所以,暂时来说,段誉还不会被封功请候的,所以,在这方面,炎凌宇觉得,自己欠了段誉的! 可是,在段誉的心里,哪里会喜欢这些呢?他想的倒是,秋试之后,考出个骄人的成绩,先将自己心仪的女子娶回来,然后,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 炎凌宇和姐姐的事情呢,就要靠他们自己解决了,因为,段誉看得清楚,炎凌宇是不可能放弃段青茗的。而他一直以来,也在一直地努力着,一直地努力,想走到段青茗的身边去! 哎,一句话说完了,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帮得了谁呢?每个人,都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段誉如是,炎凌宇如是,段青茗,亦如是! 马车,缓缓地朝着炎凌宇的另一处别苑而去,将漫天的黑暗,抛到了身后,明天,将是全新的一天。明天,一切的一切,都将全部改变!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一般的白色。天地之间,由一片漆黑,变成了朦胧不清。再过一些时辰,天,就要亮了,一切的一切,都以时间渐循的方式,缓缓向前推进! 炎凌宇回头,刚刚想说什么,身边,却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炎凌宇转头一看,原来,段誉因为抗不住困倦,早靠在一边的车壁上睡着了! 炎凌宇微笑了一下,他将段誉的头扶正,朝自己靠了一些,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段誉的肩膀——睡吧,希望你一觉醒来,有足够的精神,去应付那个所谓的秋试! 第二天的中午,已经失踪了三天的段府大少爷段誉,终于从马车之中跳出,直接朝段府的大门走去。 段誉是直接从考场回到段府的。 当他迈着小方步,一步一步地走进府内的时候,门口的僮儿原本一脸忧伤地抬头望天,当他看到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的段誉时,忽然“啊”的大叫一声,再用力揉揉眼睛,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风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段府,几乎所有的人,都涌了过来,将段誉团团围住,然后,开始了七嘴八舌的问题: “少爷,您到哪里去了?” “少爷,您怎么现在才回来……秋试都已经开始了!” “少爷,您究竟考试了没有?” “少爷……” 几十个人,几十个问题,劈头盖脸地朝段誉砸来。要不是那个小福子挡着的话,这些人,你挤过来,我挤过去的,非把段誉挤扁不可。段誉无精打采地揉揉眼睛,忽然伸了一个懒腰,说了句:“好困!” 好困了,自然是要回去睡觉的。这个答案,似乎不是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想要的答案,大家有些失望地朝段誉看了一眼,然后,又开始了下一轮的质问:“少爷,老爷发脾气了……” “少爷,您不回来,大小姐可急死了……” 这些个下人们,都习惯了段誉的平易近人,笑笑呵呵的毫不设防,所以,现在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个人害怕他的训斥! 段誉翻了翻白眼,段正发怒了,他当然知道,段青茗着急,他也知道,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不是么?这些人,怎么还在围着他,说个不停啊?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分开众人,说道:“好了,我要睡觉……有什么事,我醒了再说!” 是啊,今天早上被炎凌宇的人叫醒,段誉基本上是迷迷糊糊地去了考试,强撑着到最后交完卷子,这不,明天还要继续,可段誉已经很困了,若再不好好睡上一觉,他又要拿什么去考试呢? 所以,段誉从考场出来,踏上炎凌宇为他准备好的马车,就径直回了段府,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因为段誉的年纪比较小,又比较随和,所以,这些段府的下人们,对他毫不拘束,现在,看到他要去睡觉,这些人哪里肯放呢?而且,早有六僮们通知了段正,段青茗,以伋杜青鸾了! 这段誉失踪了两天两夜,可是让大家急了个半死,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肯定要好好地问一下他的呀! 可是,段誉只想睡觉! 全儿闻讯,也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段誉,就大哭起来:“少爷啊……少爷啊!” 少爷啊,您再不回来,全儿可活不下去了! 全儿的眼泪和鼻涕,抹到了段誉的衣服上,段誉有些不耐烦地瞪了全儿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家少爷还没死呢,要你过来哭丧么?” 全儿连忙抹了眼泪,再看看段誉身上衣服皱乱的样子,连忙拉着段誉就往院子里走:“少爷啊,您不回来,全儿可担心死了,现在,少爷先和全儿回去,好好洗个澡,换套干净衣服吧!” 段誉由全儿拉着,继续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那些下人们还想围上来,身后的僮儿却拦住了大家:“哎,我说,大家没看到,我们少爷已经很累了么……大家先散了吧,散了吧……啊,让少爷好好休息休息!” 那些人看到段誉全没精神的样子,心知道无论他们问什么,都肯定问不出来了。于是,大家只好摇着头,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段正第一个过来,一看到段誉没精打采地被全儿拉着往前走,他心里一个“格登”,不由地叫了声:“誉儿!” 段誉抬起头,正看到段正一半恼怒,一半担心的脸。 段正过来,杜青鸾也赶了过来,她越过段正,走到段誉的面前,将段誉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放低声音,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誉儿,你这是怎么了……搞得这么狼狈才回来?” 第八百二十七章 秋试第一场 段誉归来,杜青鸾可大大地松了口气。她望着这个小小的孩童,几乎怕若是段誉回不来了,到时又要怎么和泉下的丁柔交差!且不说丁柔了,若说她一进段府的门儿,段誉就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杜青鸾就算对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交差的! 段誉无声地翻了翻白眼。 不管是段正的担心,还是杜青鸾的担忧,都不是段誉想看到的。可是,既然他的便宜老爹来了,他就不可能避而不见,而且,古人都说了,这人之见长辈,礼不可废么不是?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地朝段正和杜青鸾深深地施了个礼,然后,用极其真诚的语气说道:“父亲大人好,母亲好……” 其实,段正好不好,段誉可没有段青茗在乎,只不过,现在,人也来了,他若是不问候一句的话,倒是显得他不懂礼貌一般! 段正冷冷地哼了一声,可碍在杜青鸾正对段誉嘘寒问暖的份上,也想多给些时间让杜青鸾对段誉表示关心,所以,他才没有办法凑上去了!可现在,看段誉明显的一脸敷衍的样子,分明的,根本就没有将杜青鸾的关心放在眼里,这下,段正可真的不高兴了。 杜青鸾哪里还在意这些? 她一把拉过段誉,说道:“誉儿,你没受什么伤吧?人也没同什么事吧?啊?看你很累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誉无语望天。既然知道他很累了,就应该给他睡觉啊,还拉着他在这里问东问西的,做什么呢? 段誉有气无力地说道:“母亲放心好了,我没事的……昨晚有苍蝇在床上叫,我没有睡好……而且,我刚刚从考场出来,现在累了,只想睡觉!” 我想睡觉,我想睡觉! 这句话,段誉差点儿就要喊出来了。他可是耐着性子在这里的啊,希望你不要再朝他问了,不要问了好不好? 杜青鸾看段誉的样子,黑眼圈一圈一圈的,小脸耷拉着,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已经是半闭着的了,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很困了。 杜青鸾想了想,说道:“誉儿,你先去睡觉,等你睡醒了,过来我这里,和你爹爹说说话好不好?” 杜青鸾看段誉现在的样子,莫说是问什么结果,说什么因由了,怕你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吧? 昨晚,段誉去了哪里,大家大概都知道了,现在在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更何况,段誉都说了,他是从考场出来的,那么,既然没有误了秋试,段正也没有办法再问他的罪不是? 所以,杜青鸾权衡了一下,就让段誉回去睡觉了! 段誉一听,如获赦令,可他的眼皮,实在睁不开了,只好点点头,机械一般地说道:“谢谢母亲,孩儿知道了!” 说完,段誉转身就走! 一侧的段正看了,可不开心了。他狠狠地瞪了段誉一眼,刚刚想说什么,杜青鸾已经走了过来,说道:“段郎,看誉儿真的很困了。他又是刚刚从考场出来,你还是先让他睡一觉,等他醒了,再让他过问话吧?” 段正看了一眼杜青鸾,再看一眼眼睛都睁不开的段誉,知道段誉从考场回来,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点了点头,悻悻地说道:“好吧,等他起床了,我再问他的话!” 杜青鸾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段郎也是关心誉儿吧,既然现在誉儿没事,等会儿,他醒了,大家一起用个膳,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等他考试完了三场再说好不?” 段正想了想,觉得杜青鸾说得有礼,于是,就点点头,随杜青鸾离去了! 刚走了两步,杜青鸾忽然顿下脚步,说道:“哎,对了段郎啊,青茗还不知道誉儿回来的事情吧?要不要去差人告诉他?” 段正摇了摇头,说道:“我刚刚看到茗儿院子里的小丫头跑得飞快的,看样子,她怕已经知道了吧……即便不知道,过会儿是要一起用晚膳嘛,到时,就一起通知她吧。” 杜青鸾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段正回她的院子里去了! 段青茗其实是和段正一起得到消息的。 今天一大早的,炎凌宇就派人过来,给段青茗递了个信儿,说是段誉在他那里,考试完第一场就会回来。所以,段青茗并没有段正那样的担心。可现在,听说段誉回来了,段青茗可就坐不住了,她连忙换了衣服,直接跑到了段誉的院子里。 段誉一回到院子里,就倒在了床上。 全儿还在唠唠叨叨的讲着:“大少爷啊,您这一离家就是两天两夜,您可知道,全儿就要急死了,老爷着急,夫人着急,大小姐也着急,全儿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全儿倒是个称职的小厮。他一边帮段誉脱鞋子,一边说道:“奴才已经叫人烧水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现在,少爷您少歇息一会儿,等会儿,奴才扶您去洗个澡,您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段誉的少爷日子做习惯了,每日的沐浴,都成了惯例,所以,全儿一看到段誉回来,就自然而然地吩咐人烧了水,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现在,就只等着段誉回来沐浴了! 全儿自己唠叨了半天,可头顶寂然无声。 全儿有些惊奇地抬起头来,只看到段誉的腿还在地上,可是,人已经睡着了,屋子里,静极了,只有段誉细微的鼾声响着,轻微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 全儿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看来,这少爷在外面的这两天,还真过得不怎么样啊!你看看,这原先爱干净爱得要命的主儿,现在,人都困成这样了! 全儿摇摇头,将段誉的靴子提起来放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将段誉的身体摆正,然后,盖好薄被,他这才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开。 全儿刚刚一转身,顿时被吓了一跳,原来,他的身后,站着段青茗,还有段青茗的大丫头月葭! 全儿一看,立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望着段青茗蹙眉的样子,不觉腿一软,连忙朝地上一跪,说道:“奴才全儿,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全儿的自言自语,也全部都被她听到了,此时,看到全儿跪下,她淡淡地说道:“好了,不要吵着你家少爷了,我们出去吧!” 全儿又看了段誉一眼,然后,跟着月葭出去了。 段青茗却是来到床前,帮段誉重新把被子盖好,然后,又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看段誉的样子,似乎很累了,段青茗不用猜测都知道,这两天两夜的,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只不过,段誉现在回来了,也没有漏了考试,现在,段青茗就放心多了! 看到段青茗走出屋子,月葭小心翼翼地替段誉掩上了门。全儿还站在一侧,看着段青茗的眼神,都有些瑟缩。 段青茗看了全儿一眼,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个全儿,是段誉的贴身小侍,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可是,却还算让人省心,单单看他刚才对段誉的样子,段青茗都觉得,这个小厮人还不错!最起码,对主子的忠心,不会让人过多地怀疑。 段青茗不说话,全儿当然不敢说话,他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全儿就是怕大小姐。这种怕,甚至可以说是敬畏。这种敬畏,和一般的恐惧并不相同,后者,是因为纯粹的害怕,那种一看就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觉。前者,则是因为有一种尊敬的成分在里头,令人既怕,却不会厌恶。 全儿敬畏大小姐,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并没有心虚的成分在里头。 忽然,夏草儿跟着一个小丫头进了院子。她一看到段青茗,就连忙下拜,然后,轻声说道:“小姐,聂小姐来了!” 聂采月来了? 段青茗可记得,自从上次在聂府分手,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而随着薛凝兰被禁足,段青茗也因为事多而甚少出门,所以,这几个月下来,还真没有怎么看到过聂采月的人影。 可现在,聂采月来了,找她又有什么事呢?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月葭,你在这里守着,大少爷一醒来,你就赶快通知我!” 月葭听了,连忙应了一声,这边,段青茗随着夏草儿走了! 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段誉的院子的时候,夏草儿悄声对段青茗说道:“小姐,看聂小姐的神色很不对,似乎哭过了……” 段青茗蹙了蹙眉。聂采月哭过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夏草儿又说道:“聂小姐来了之后,曾问起过刘公子……她问刘公子有没有来过我们这里!” 段青茗顿时了然了。 这聂采月是因为刘渊而来。 要知道,刘渊已经准备和锦绣公主订婚,所以,诸般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聂采月自然是知道的,这聂采月既然知道刘渊要订婚,以她的痴情样儿,肯定是要难过一场的。 第七百九十八章 聂采月议亲之遇人不淑 所以,夏草儿刚刚说看聂采月象是哭过的一样。这是肯定的,只是,段青茗不明白的是,这聂采月找自己来做什么了? 是向自己诉苦?还是想向自己说她的失落,抑或是想通过自己,向刘渊传递什么呢? 这个想法才一浮出,就被段青茗给否定了。 这可不象是聂采月的作派啊——因为,根据段青茗对聂采月的了解。她应该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现在,刘渊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那么,即便聂采月有多么难过,多么伤心,她都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或者说,让别人可怜她的。 若不是找自己诉苦,那么,她来找自己又是做什么的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只有看到聂采月之后,段青茗才知道了! 想到聂采月,段青茗不由地想起了薛凝兰!听说那个丫头曾经以死相逼,就是为了让薛夫人给段誉一个机会。所以,甘愿在这一年之中,不见段青茗,亦不见段誉! 因为,薛夫人知道,段青茗的智慧远在寻常人之上,所以,她便担心段青茗会帮自己的弟弟说话,诱使薛凝兰死心塌地的要和段誉在一起! 想到这里,段青茗不由地苦笑起来——弟弟在她的心里重要,可薛凝兰在她段青茗的心里,也同样重要啊,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弟弟,却牺牲这个最好的朋友的幸福呢? 可惜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即便段青茗怎么解释,薛夫人都不会相信她段青茗在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上,没有一点的私心了! 只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他日再见,她段青茗再没有任何借口,被人说她一个“不”字! 夏草儿默默地跟在段青茗的身后,看到段青茗的神色辽远而且落寞,夏草儿知道,小姐这是因为聂采月的出现,双想起久未见的薛府的二小姐薛凝兰了! 夏草儿从小跟着段青茗长大,自然知道小姐的喜好。其实,在夏草儿的心里,薛府的小姐,才是值得相交的人,至于这个聂府的小姐,为人太真,又太过计较,又太爱名利,所以,根本就不是理想中的朋友!只不过,小姐这一段时间都是闷闷的,有个人来陪她一下总是好的。所以,若是这位聂府小姐乖乖的陪着小姐,什么话都不说话,那么,倒还没有什么,若是她想再小姐这里寻事生非的话,怕夏草儿都不会放过她的! 段誉的院子,离段青茗的院子原本就远,可段青茗一路起,一路走的,居然很快就到了。 段青茗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聂采月一下子走出厅堂的门口,她一手提着裙子,快步迈出门口,上前紧紧握住段青茗的双手,只唤了一声“青茗!”便眼泪汪汪的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聂采月的神情,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她轻轻拍拍聂采月的手背,轻声说道:“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聂采月点点头,然后,拉着段青茗,一直朝厅堂之内走去。 段青茗先去净了手,端起夏草儿送过来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感觉到喉咙里的干涩感觉消失了之后,她才望着聂采月微微一笑,:“你怎么想到今天过来了?”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的,就这是段青茗给聂采月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不见,段青茗身上的变化,便更加明显一些。从初见时的那个沉稳如山,喜怒不形于色的成熟少女,现在的段青茗,给聂采月的感觉,就象是一个稳健内敛,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她不但举手投足之间,充盈着少年人没有的雍容,即便她的一颦一笑之间,都流露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精明以及睿智。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似乎,无论遇到了多难的事情,只要你站在段青茗的身边,就会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妙的安宁! 是的,原本聂采月真的遇到了挺大的一件事,这件事,既关乎于她的终身,又关乎于她的未来。更包含了她的希望以及未及讲出来,就已经夭折的爱恋…… 原来,聂采月的心里,先是震惊,接下来就是愤怒,再接下去,就是后怕以及空虚,在那么一霎时间,她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现在,当她坐在段青茗的面前,望着眼前那个安宁得犹如秋水静波一般的少女,聂采月心里所有的担忧和浮躁,全部都一扫二空了。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渐渐舒展的眉心,淡淡一笑,道:“看聂姐姐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吧……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聂采月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下,她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上一段时间,你病了,我原本想来看你的,可是,没办法的是,我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我娘更是看得我非常的紧,非但不准我出府,就连院门,都不让我怎么出了……不瞒你说,我家里帮我议亲了!” 聂采月议亲? 段青茗的惊讶只是瞬间浮动的惊讶,随即便了然了! 是的,聂采月的年纪原本就大过段青茗和薛凝兰。所以,她现在议亲,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啊……只不过,聂采月的心,似乎在刘渊的身上,对于这一门议亲的的亲事,她是否不甘心呢? 可是,刘渊已经和锦绣公主订亲在即,现在,即便聂采月再神女有意,这襄王也注定是她人夫了,难不成,聂采月还真的对刘渊存了其他的想法? 若真那样的话,段青茗就爱莫能助了! 且不说其他,单单因为段青茗是非缠身,她就不可能再越矩帮聂采月传递什么信息了。因为,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不一定小!若是事情败露的话,不但会引起锦绣公主的不快,即便聂采月和段青茗也会名声尽毁的! 段青茗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也不想再为自己和家里人带来任何的无妄之灾!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恭喜聂姐姐了……聂姐姐正当韶龄年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这个时候议亲,也是恰到好处的啊……聂夫人为采月你着想,实在是体贴周到啊!” 聂采月一听段青茗的话,只觉得鼻子一酸,喉着一哽,眼泪就要涌出眼眶了! 聂采月今日来见段青茗,并非段青茗所想的如此轻易——一句说话说白了,聂采月自从开始议亲以来,就被变相禁足了!今日的这一行,也是她想了无数的办法,说了无数的借口,甚至还威胁聂夫人说,段青茗病了,她都不能前来探望的话,那么,她也不想活了——就因为这样,聂夫人才无奈放了她出门,可现在,段青茗居然用了一句如此轻描淡写的话来敷衍她么? 聂采月想了想,不由地失望极了。她咬紧下唇,说道:“青茗……你也赞同母亲的看法?” 的确,女大不中留,今年的聂采月,已经年届十五,正是女子议亲的时候了,她若再推托的话,不说其他,单单她的母亲聂夫人,都会跟着难做的!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真的会是她的良人么?只要想起那个少年的冷漠言语,聂采月就觉得,自己即将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自己会被那黑暗,全部吞噬! 段青茗看了聂采月一眼,坦白地说道:“坦白来说,我是同意聂伯母的意见——要知道,聂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若再不议亲,非但聂姐姐,即便聂伯母,也会惹人非议。为人子女者,怎么能做到这一步呢?” 聂采月看了段青茗一眼,低声说道:“青茗的话是对的……” 段青茗点了点头——既然是对的,可看聂采月的样了,怎么似乎一点都不开心呢? 段青茗敏感地觉得,聂采月的心里,一定藏匿着什么事的,而这件事,应该和刘渊无关的,可就因为这一件事,聂采月才闷闷不乐,甚至说难听一点,甚至愿意来和自己求救! 段青茗觉得自己此前的话,也有些过分了。她望着眼眶涨红,低头难过的聂采月,心里一软,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采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我朋友一场,实在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聂采月的眸子里,划过希望的光芒——段青茗还当她是朋友?那么,就是说,她的事情,段青茗愿意帮手了? 聂采月想到这里,连忙擦干眼泪,朝段青茗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青茗,其实说实话吧,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我议亲的事情!”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说道:“采月你议亲的对象是哪一家?你知道么?” 聂采月强忍着眼泪,说道:“是南城林家!” 南城林家? 究竟是哪一个南城林家呢?听了聂采月的话,段青茗的心里,蓦地浮起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可就在她想看清楚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聂采月议亲之心系他人 南城林家! 段青茗想再追溯的时候,却连个轮廓都没有了。 段青茗再仔细地想了想,却没想个至所以然出来——上一世的时候,她对周围的人和事知之甚少,今生重生以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除了身边的人和事之外,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时间和心情去关心他人家的事情! 聂采月说道:“南城林家,就是林淑媛的娘家,这次母亲所议的,就是林家的二公子,林安阳!在林府之内,也是除了长公子林安定之后,唯一的一位嫡出的公子……” 段青茗默然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联姻一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既然聂采月是聂府的嫡女,就一定会与对方的嫡子结亲,无论是不是嫡长子,聂采月都注定了要做那位嫡子的正室夫人! 而在聂府之中,聂夫人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是聂府的嫡女。所以,她嫁得好与不好,可是事关聂府的面子和未来的几位庶女的婚嫁之事的。所以,这次聂、林两府的议亲,聂家必定十分重而视之,而且,还会将对方的声名以及一切,都肯定打听得清清楚楚! 段青茗听了,微微一笑道:“想必聂伯母已经将对方的品性相貌告知了采月你……怎样?那位林府的二公子,可是聂姐姐心目中的良人?” 聂采月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长线一般地划下,颗颗落在她的衣襟上,湿润的泪线,将刚刚画的妆容都弄花了!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她拿出帕子,递到聂采月的手里,轻声说道:“先把眼泪擦干净吧,这让下人们看到了,会笑你的!” 聂采月听了,连忙接过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然后,望着段青茗的神情,似苦笑,又似凄楚! 段青茗帮聂采月续了茶,然后,又坐回原处,低声说道:“采月,你也不用想不开——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的,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聂采月点点头,她将手里的帕子还给段青茗,然后,又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轻声说道:“这事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主意,所以才来找青茗你的……说实话,真的难以启齿!”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不说话! 看来,这个林家的二公子,还真的不是聂采月的良人,如若不然的话,聂采月也不会这般表情了! 只听聂采月说道:“不瞒青茗说,这次议亲,对我聂府至关重要,父亲母亲自然不敢轻视,也在事先,就将那位二公子的人品等等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再加上以前的那些旧人旧事,母亲就嘱咐我,在议亲的这一段时间之内,最好少出门,或者不要出门,以免对方发现了,抓到了什么把柄!可我没想到的是,结果,还是出事了!” 段青茗点点头,按照本朝的规矩,正在议亲的女子是不能随便出门的,这样的话,会给授人以柄,或者被人说是不端庄,不矜持,轻则,以后若是嫁到了夫家,是会被人看不起!重则,会被人当场退婚,而且以后都会声名尽毁! 而聂采月所说的旧人旧事,应该指的就是刘渊,难得的是,聂采月是个理智的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下,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舍弃,,所以,她已经有了选择。!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会是一个良好的结局,可是听聂采月的语气,这位林府的二公子,似乎和外界所传的有些不同? 聂采月说道:“那一日,林夫人来我府上议亲,还定下了下聘的日子,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可我没想到的是,那位林二公子忽然让人带话过来,说想私下里见我一面!” 段青茗一听,心里顿时一跳——要知道,这未婚男女是不能私下里见面的,即便是未婚的夫妻也不行,这个聂采月不会答应了吧? 之前,曾经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男女双方议亲,原本已经尘埃落定了,可就因为那男子私下里捎信见了这女子一面,回头反咬一口,说这女子轻浮,退掉了亲事不说,而且还将那女子的名声尽毁! 段青茗连忙问道:“那么,采月,你可去见他了?” 那个他,自然就是指林二公子了——若是聂采月去见了林二公子的话,那么,这个林二公子若是试探聂采月是否端庄贤淑的话,那么,可真的有借口来羞辱聂采月了! 聂采月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青茗,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胆小,又不知道林二公子是什么心思,我哪里敢去见他呢?所以,我就叫人带话给他,说是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事情,请他与我父亲母亲去说!” 段青茗点了点头,聂采月这样做是对的。不见对方,自然是好的。 可是,聂采月又说出事了?那么,结果是出了什么事呢? 段青茗不由地看向了聂采月,想知道她所说的“出事”,究竟指的是什么事! 聂采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原以为我不见,事情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林二公子就带人捎了一封信过来,我一看信,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段青茗望着聂采月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封信不同寻常,可那信里,究竟说了什么事呢? 聂采月说道:“林二公子在信里告诉我,他与家里的一个丫头私下里相好,那个女孩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他的父母为了逼着他去议亲,就将那丫头带走软禁,现在生死不明。他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最后,他的父母还威胁于他,若是和我议亲不成的话,那个丫头,还有那个孩子的小命,就难以保全了。所以,他就恳求我,让我的父母去和他的父母退亲,还说什么祝我早日找到我的良人!也不要耽误他的幸福!” 聂采月抬起头来,望着段青茗,苦笑道:“青茗,你看过这样的人没有……他和我议亲,只是被逼于父母之命,而且,他还希望我成全他的幸福,主动退婚,可是,他想过没有?若我主动退婚的话,不但得罪的林淑媛,而且,就连我以后的亲事,也危险了啊!” 段青茗听了,点了点头!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位林二公子是个如此坦白的人——坦白,而且伤人无比! 要知道,现在的富贵人家,在儿子即将成年之前,都会为他安排通房丫头。就是为了不让这些个男孩子长大以后被美色所惑,做下什么误自己前程的事情! 而这些个丫头,通常是从下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姿色自然不肖说的,可是,她们在通房之前,都会喝下避孕的汤药,以保证不会在儿子成婚之前,造成什么的意外发生。 而这个丫头,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都可以怀上孩子,其他的不肖说,单单是这份心计,就是寻常人不能企及的! 自然了,那个丫头的心计,不在段青茗的关心之列。可现在的问题是,那个林二公子,却为了这个丫头,而和正在议亲的未婚妻说什么让她主动退婚。这,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要知道,作为一个男子,你既不能保证那个丫头和孩子的安全,却逼迫一个和你一样的弱女子去帮你承担这样的后果,这样的一个男子,说穿了,还真不是聂采月的良人! 聂采月静静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封书信,我没有交出去——一则,我觉得这个林二公子也算是个重情之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和自己的孩子,敢于说出这样的话,即便这样的话不通情理,我也能理解!然后,我婉转地告诉母亲,能不能另寻他家,而不必和这位林二公子再议下去……” 话说到这里,聂采月苦笑起来。,她抬眸,看了一眼段青茗,说道:“可是那结果……青茗,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段青茗点了点头——她怎么不知道呢?这议亲可是一府的大事啊,怎么能任由聂采月说停就停?而放在聂大人的眼里,这位林淑媛的家属,实在有着可以巴结的价值啊,他又怎么能放过呢? 果然,聂采月苦笑道:“我这话才一说出来,我娘就严厉地数落了我一顿,说什么女孩儿家家的,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事有意见?又说什么,这件事已经订了,叫我不要插手,到了最后,又警告我说,这样的话,千万不要说出去,以免被人知道了,又说什么家教不严的话……” 段青茗缓缓说道:“站在伯母的立场,她这样想是对的!” 自然了,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为女儿的以后打算,除非聂采月把这信交出,否则聂夫人不会相信聂采月的话——可难就难在,这封信若是交出了也不成!因为,聂采月若是交出了这封信的话,到了别人的耳里,眼里,就成了她有伤风化的罪证了——段青茗有理由相信,聂府的那一大堆姨娘、庶女们,正眼巴巴的,想看聂采月的笑话呢! 第八百章 聂采月议亲之羞辱 段青茗拍拍聂采月的手背,表示安慰,可事实上,她对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无话可说! 聂采月说道:“这件事,我不敢再和母亲拉了。而且,为了谨慎起见,我也没有回信给那位林二公子。更没有叫人捎信什么的——毕竟,你知道的,在府里,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娘和我呢,而且,我府里的姨娘和庶姐、庶妹们巴不得我议亲不成,然后嫁不出去,或者名声尽毁呢!所以,青茗,你知道的,我不敢冒这个险!” 段青茗点点头,不得不说,聂采月的处理是对的。最起码,她还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可是,那位林二公子呢……可会理解聂采月的苦心么?那个已经被所谓的爱情迷昏了头的人,会不会做出更加过激的事情呢? 段青茗还真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聂采月说道:“原本,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一直没有再去理会,每日里,还照着平常的日子,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其间,我母亲,还有和林夫人以及这位林二公子也见过两次面,每一次,林夫人都是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左夸右夸的……可是,那位林二公子,却用愤慨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我就是个拆散他幸福的仇人……” 聂采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几天之后,他又让人捎了封信过来,这一封信,可劲地羞辱了我一顿,说什么,原本以为,我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我也是个只注重外貌,而且贪慕虚荣的女子。看了这信,我非常生气,于是,就拿了那两封信去找母亲……我什么叫只注重外貌了?论外貌,他哪里及得上刘渊的彬彬有礼?论虚荣,他林家,又哪里比得上我聂府呢?我气不过,就拿着这两封信,逼着母亲去和林府退亲!” 段青茗终于按了按额头——呃,不得不说,这个林公子还真够靠谱的,他自己没有能力给自己的爱人幸福,到头来,却把气全部都撒在了别人的身上。这样的人,还真的退了算了! 可是,段青茗知道,这退婚,还真没有那么容易,且不说聂夫人怎样和聂府交待,单单是聂父,都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个小事而退亲的。因为,养一个丫头姨娘的,是哪一个贵族少爷们没有的?聂父若是知道了这事,也只会怪女儿小题大做! 而且,聂采月把这信交出去之后,也只能导致事情的更加恶化——你想想啊,以聂夫人的性格,一定会向对方兴师问罪。林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可反过来,就会说聂府的小姐不检点——所以,这事无论千错,还是万错,到了结果,都只能注定是聂采月的错——是的,是她的错,是错,不是她的错,也是她的错! 聂采月说道:“母亲看了这两封信,勃然大怒,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说是什么要去找林夫人算帐,我一看,大吃一惊,连忙拉住她,以死相逼,她才没有去成!可是,这件事,就这样拖下了!” 段青茗轻轻吁了口气,她朝聂采月说道:“采月,你是对的……若是聂伯母去和林家兴师问罪的话,不但不能解决这事,还会弄巧成拙……而且,这若追究起来,收信的人是你,所以,到头来,千错万错,都还是你一个人的错!” 这个道理,聂采月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才没有让母亲这样做! 聂采月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死都没有让母亲去!母亲是没有去成,可是,才一转过头来,父亲就兴奋地说道:‘林府决定下聘的日子提前了!’我一听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差点就说出拒绝的话来——要知道,这个下聘提前,一定是因为林二公子反抗的后果。而林二公子已经恨上我了,若是在这个时候下聘,到时我若进了林府门的话,我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想到这里,我求救一般地看向了母亲!” 聂采月的声调虽然很平静,可是,段青茗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哀伤和沉重——是啊,一个女子,若得不到未来夫君的重视和尊重,那么,也就注定了她的此后,会是可悲的一生! 聂采月接着说道:“母亲看到我的样子,叹了口气,和父亲商量说,能不能缓上一段时间再说,因为,再过段时间,就是父亲的寿辰了——母亲如此说,自然就是权宜之计,然而,父亲一听,便大发雷霆,还说母亲教女无方,凡事不知道轻重……我听了,默默地退了出来,然后,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段青茗也没有想到,聂父居然会这样说。毕竟,这事若是放在任何一个父亲的身上,都会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才下决断的。可没想到的是,这个聂大人,还真的是一根筋到底啊!而且,就连聂夫人都不留情面!如此想来,还是段正要好一些,虽然,平日里,没有太多的时间关心儿女,可是,但凡是自己儿女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经过考虑之后,才给出最后的答复! 原本,段青茗一直为不能由母亲陪着长大而失落,现在看来,聂采月的悲哀就在于,她虽然有母亲陪着,可是,却无法改变关于她的任何命运! 聂采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一日,我和母亲一起出去买东西,恰巧看到那位林公子,我回避不及,只好和他见了一个礼,然而,他傲慢地转过了头,看都不看一眼。旁边的人起哄说,那不是你的未婚妻么?怎么你视而不见的?他结果狠狠地说道,他所爱的女子,就只有一个,而且,绝对不是我!我当时就生气了,我直视着林公子说道:‘既然公子有所爱的人,而且不是采月,那么,就静待公子的退婚书。若是公子不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也就不配在此谈爱,更重要的是,每一个女子都是母生父养,都有自己的尊严和声名,请公子不要随意糟蹋,最后,送公子一句话,尊重自己,就是尊重他人,希望公子自重!’我话一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就自己先走了。母亲在前面等我,一脸的担忧!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段青茗虽然不在,可仍旧能感觉出聂采月正气凛然的样子。是的,相信任何一个女子,被人这样鄙薄一番,都会痛哭流涕,不知所措,而聂采月还能适当反击,这令段青茗不由点头叫好——聂采月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聂采月的眼泪却流了下来。她一边拿着帕子轻轻拭去,一边轻声说道:“我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呜呜!” 段青茗笑了起来:“采月做得已经不错了!要知道,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那样的话来的!” 聂采月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倒是传开了,倒也为我赢得了一些好名声……可是,这好名声有什么用呢?你知道的,身为女子,想要的,不过是夫君的尊重和爱护罢了,可他不但做不到,还如此待我!”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林府应该不会让他胡作非为的!” 聂采月说道:“是啊,林府第二天派了人过来,说是道歉,还向我父亲母亲保证,一切照旧……可是,我自从经过那日之后,就觉得心死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子,我要来做什么呢?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思量着,要怎么退掉这门亲事……” 聂采月望着段青茗,哀求道:“可是,青茗你知道的,我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事发生的……我想求助于我的母亲,可是,她只能看着,却又无能为力,青茗,你倒是说说看,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呢?” 面对聂采月的无助和哀求,段青茗也沉默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决定一个女子一生的命运,至于这个女子之后幸福与否,自然不在旁人的关心之列。就象现在,聂采月无法改变的命运一般——她是可以按照林府和聂府的意思,嫁于林府,可是,这嫁过去之后呢?嫁过去之后,就要日日对着丈夫的厌恶,对着姨娘的挑衅?这样的日子,倒是可以一眼看穿,一眼看到老啊! 可是,若说到退婚呢…… 段青茗看了聂采月一眼,慎重地说道:“想要退婚,倒不是不行……只是,采月,你要想清楚了,你这一退婚的话,你的名声,可真的坏了啊……” 是的,若是论及退婚,无论是哪一方,男子可以照例议亲而不受丝毫影响,可是女子,就要被世人所唾弃了。因为,她毕竟是被退过婚的! 聂采月拭了一下眼角,坚定地说道:“不……青茗,相对于名声来说,我更希望得到未来夫君的认可和尊重,若是为了名声,而要受一辈子苦的话,我宁愿此生不嫁,孤身一个伴青灯古佛!” 第八百零一章 聂采月议亲之对策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有理由不帮你呢……这样吧,采月,你别着急,回去之后,让人带信给林公子,告诉他说,只要他能想办法找到那个丫头,并让她站到你的面前问他们是不是真心相爱,如果那丫头能回答‘是’的话,你就负责设法让你的父母退掉这门亲事……” 聂采月听了,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听说,他的父母将那个丫头藏匿得非常严实啊,他又怎么能找得到呢?” 即便找到了,又怎么带到她的面前来呢?而她,真的要面对那个丫头,真的要面对一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子所爱的人么? 不得不说,聂采月还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 段青茗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放心好了……只要那丫头真的怀了林二公子的骨肉,林夫人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送那个丫头去受罪……充其量的,那个丫头就在哪个庄子里面吧?你让林公子表面上答应他的父母,然后,再暗中的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去找,肯定能找到的。到时,找到了,就悄声带回来,然后,送到你面前来,不就可以了?” 聂采月又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青茗,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我的父母啊……特别是我的父亲,他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段青茗白了聂采月一眼,说道:“谁让你说服你的父母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根本就不需要你的父母参预好不好……你要明白一件事,那个林二公子既然敢在你的面前如此信誓旦旦,必定是真心喜欢那个丫头的。一朝他的爱人重得,他一定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林二公子一坚持,林夫人一定大发雷霆,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夫人一生气,就会将他们二人逐出家门,至于以后的事……你明白了?” 聂采月还有犹豫不决:“可是,事情若不象你想像的那样呢……青茗,我到头来,会不会还是要嫁入林府啊?” 段青茗不由朝天摇了摇头——这个聂采月啊,你说她聪明的时候,还挺聪明的,可是,这笨起来的时候,也真笨得可笑……唉,这件事,她虽然不能出现,可是,推波助澜不还是行的嘛? 聂采月看到段青茗的表情,不由脸红了一下,她嗫嚅着说道:“青茗,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笨?你不会笑我吧?” 段青茗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是笨,是当局者迷……你想想啊,哪里有听说通房丫头在夫人没有进门之前怀孕的?这个丫头能做到这些,你觉得她是一个简单的丫头么?那一定是一个一看到希望,就拼命往上爬的主儿啊……采月,只要你看到这个丫头,凭你的本事,一定能说服她,让林二公子和她在一起,最好是能在林二公子成亲之前,就得一个姨娘的名分,这样的话,这个丫头一定想法和林二公子想办法了……那个林二公子既然如此爱这个丫头,就一定会被她说服,然后,公然和父母抗命的……到时,以林家的声望,一定会怒极赶林二公子出门的。” 段青茗微微地顿了一下,说道:“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其实,段青茗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去,那就是,既然不能水到渠成,她也可以让人推波助澜的! 只不过,有些事,不需要让聂采月知道就是了! 段青茗又和聂采月商量了一些细节,包括怎样躲过那些姨娘的耳目,包括怎样让那位林二公子找到他的爱人……林林总总的,两人大约商量了一个时辰之后,这才商量停当。然后,聂采月欢天喜地地走了。 聂采月走了,夏草儿和秋宁走了进来! 秋宁原本就话少,夏草儿可是个没顾忌的。她望着段青茗,气愤地说道:“小姐,您为什么要帮这个聂府小姐嘛……摆明了的,她有事求到您的时候,才会来求您,可是,若没事的时候,是个人影都不会见的啊!” 段青茗抬眸,看了夏草儿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夏草儿后退一步,脸色一白,说道:“奴婢只是替小姐不值!” 段青茗没说话,只是看了秋宁一眼。秋宁连忙拉住夏草儿,说道:“夏草儿姐姐,我想起还有些东西没和你交待清楚呢,现在,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交待完了,好回家去了!” 明日里,轮到秋宁沐休了,所以,她今天就忙着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应该交待的,全部都交待好了,就等着明天一早,回家去了! 夏草儿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她看出来,段青茗担心段誉已经够辛苦了,的确不能再添乱了,于是,她和段青茗告了罪,然后,就和秋宁一起出门去了! 段青茗看到两个丫头手拉手地走出去了,她按了按眉心,不由地朝后靠了一下! 聂采月的心性如何,段青茗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个很能分清立场的人,在用到你的时候,拼命巴结,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眼睛里就只剩下自己了! 段青茗至所以愿意和聂采月交好,其原因还是因为薛凝兰。因为薛凝兰心地纯善,她喜欢聂采月,段青茗便高看聂采月一眼。 再者,这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谁家谁什么心性的,大家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到的,哪里用得上提醒呢? 只不过,段青茗这一次帮聂采月,却不是白帮忙的! 一则,京城之中平静太久了,最近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二则,秋试即将结束,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会再一次被人们所关注,而在这个时候,若是聂采月和那位林家二公子的事情传个满城风雨的话,那么,到时,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自然被人关注得少了,那么,对于段府和薛府来说,可都是好事一桩啊! 更重要的是,薛勇强的心思段青茗是懂得,单单靠薛凝兰支撑,还有薛夫人是远远不够的,这件事,还要靠一些外力。而这些个外力,段青茗想清楚了,就是聂采月现在正在议亲的林二公子! 自然了,段青茗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她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毕竟朋友一场,她不想看着聂采月一生痛苦! 只不过,这些话,都是不能和这些个丫头们说的,即便说了,她们也未必全懂,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有些事,有些话,她自己明白就成了。至于旁人,能明白就让他明白,若不能明白,也不需要勉强! 而眼下,还有一件事,就是段誉的薛凝兰的事情了——对于这一件事,段青茗也开始要设个法子,让薛勇强无怨无悔地,将薛凝兰给嫁过来了! 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段青茗无端地觉得有些头疼,她轻轻地按了按额头,闭上了眼睛——段青茗自然不知道,令她头痛的事情,不但没有结束,还只是个开始而已,因为,那些原本准备离开的人,已经留下了!不但留了下来,而且,还准备对她,展开攻势! 再说夏草儿和秋宁一起走出屋子。夏草儿还在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姐真的是,为什么要为聂采月那样的人操心呢……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啊!” 是啊,段青茗昏迷在床的时候,有好几位小姐的朋友都问候过了,不但是洪未央郡主,阿植小姐,甚至连不能出府的薛凝兰,都派人过了送了些东西,可聂采月倒好,小姐之前那样帮她,她居然连个脸都没有露,只要想到这些,夏草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秋宁在一侧好好地哄着夏草儿,她轻声说道:“夏草儿姐姐,有些话,我们姐妹知道就行了,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呀!” 夏草儿冷哼一声,说道:“她做得出来,我们为什么说不得的呢?” 秋宁说道:“夏草儿姐姐,你不知道,这女子的幸福很重要的,若是小姐不帮聂小姐的话,这聂小姐的后半世就要毁了,小姐心善啊,哪里坐视不理呢?所以,夏草儿姐姐,你还是不要再提这事了,以免小姐不高兴啊!” 一提到段青茗不高兴,夏草儿倒是不敢反驳了,只不过,她还是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聂二小姐的样子……你看看她,用得着小姐的是时候,眼泪都能做武器,现在用不到了,哼……” 月葭从院外走了进来,一看到夏草儿的脸色,奇怪地说道:“夏草儿姐姐,你在碎碎念什么呀……咦,小姐呢?” 秋宁一看月葭回来,连忙说道:“夏草儿姐姐是想让小姐帮她找个好夫君呢……你看她这性子急得!” 月葭一听就笑了起来:“哟,夏草儿姐姐想嫁人啦……” 夏草儿一听,眼睛一瞪,说道:“胡说什么呢你们?我哪里想嫁人了?咱家小姐都还没嫁呢,我凭什么嫁前面啊?” 第八百零二章 关于段誉的亲事 月葭一听,又笑了起来:“哟,夏草儿姐姐,你可别忘记了,你可比咱家小姐大两岁多的,论年纪,可真的可以嫁人了……若要等小姐嫁……呵呵,我怕你等不及呢!这样吧,回头咱们一起和小姐说说,让小姐帮你寻一户好人家去?” 夏草儿一听,怒道:“呸,你个死丫头,自己想嫁人了,就别往我身上赖,以前,你们都没有来的时候,可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侍候,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不嫁,就要跟着小姐……” 想起段青茗之前的处境,秋宁和月葭都默然了。 段青茗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秋宁和月葭没少听夏草儿提起,虽然那时她们不在,可是,只要听着,就觉得触目惊心了! 月葭一看夏草儿脸色难过起来,她连忙笑道:“好了好了,夏草儿姐姐,以后这话我不敢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你就饶了我吧!” 秋宁看了月葭一眼,说道:“月葭,你不是在大少爷那里么?怎么回来了呢?” 秋宁想了想,明亮的眸子闪了闪,忽然说道:“是不是大少爷醒了?” 月葭点点头,苦笑道:“大少爷醒了是不假,可夫人早派了人过去,大少爷才一收拾好,就给接走了,这不,我是回来和小姐说一声儿的!” 屋内,传来段青茗的声音:“月葭,进来!” 月葭一吐舌头:“小姐叫我了,我先走了啊!” 经过秋宁身边的时候,月葭“嘿嘿”一笑:“秋宁姐,明天带些好吃的来给我行不?” 秋宁笑嗔怪道:“你啊,真是个贪吃鬼!” 月葭又是“嘻嘻”一笑,进屋去了! 段青茗看到月葭进屋,直起身子问道:“大少爷怎么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吃东西没有?” 月葭说道:“回小姐的话,大少爷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刚刚睡醒,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奴婢和樱子准备了些白粥,让大少爷漱洗完之后,喝了一些,夫人的人就来了,接了大少爷就走!”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父亲和母亲担心誉儿,肯定会叫他去问话的……不用理他就是!” 月葭听到段青茗不怪她,点点头,顺口说道:“是啊,夫人急着让大少爷过去用晚膳呢,说什么要考试了,得多增加营养,而且,据说老爷也会在呢!” 段青茗“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铁峰的声音:“大小姐,老爷唤您过去书房!” 铁峰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事情,还是隔着窗子喊,并不进院门,段青茗听了,看了一眼月葭,月葭大声说道:“铁峰大哥,我们小姐听到了,一会儿就过去,谢谢铁峰大哥了啊!” 铁峰又在外面客气了一句,然后,便离去了! 铁峰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和月葭。月葭忙着去帮段青茗找衣服,去见老爷,这衣服总得换的吧? 段青茗看了看身上,今日刚换的荷黄色的裙子,白色的绣花中袖,虽然不是全新的,可是也显得干净整洁。再加上只是去书房,也不是走太远的路,所以,就摇了摇头,说道:“月葭,衣服就不要换了,你还是帮我挽个发吧,不要让父亲等得太久了!” 月葭应了一声,帮段青茗把头发给挽好,梳了个精致秀气的少女髻,然后,又拈了几枝不太贵重,但非常雅致的钗子和珠花别在头上。段青茗在镜前照了照,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月葭扶着段青茗,朝屋外走去。 段青茗刚刚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往里钻,看到有人出来,她连看都没看,就朝着段青茗撞了过去。 月葭一看,连忙喝道:“大胆,你没长眼么?居然敢撞到我们小姐身上?” 那个小丫头抬头一看,正看到蹙眉的段青茗。她顿时被吓了一惊,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连忙不住地磕头道:“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丫头跪下来的时候,原先抱在怀里的布包一下子散落开来,眼尖的月葭一看,就看到那个面包里居然是一包衣服和首饰! 月葭拣起那个布包,看了看里面的衣服,再看看那小丫头的小身板儿,明显的,这衣服不是这小丫头可以穿到的料儿,于是,她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准备给谁的?” 那小丫头一看东西洒了,也不敢去拣,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段青茗看了那小丫头一眼,瘦瘦的,小小的,看样子年纪不大,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头发也是黄黄的,一看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段青茗想了想,淡淡地问道:“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 那小丫头望着段青茗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是二小姐院子里新进的丫头睿儿……” 段青茗一看,那个小丫头象是被吓坏的样子,站在那里,眼睛望着月葭手里的东西,想说什么,却终没敢说出来! 段青茗说道:“睿儿,我问你,是二小姐让你来的么?” 睿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是二小姐让奴婢来的,是奴婢自己要来的!” 段青茗不由看了一眼月葭手里的东西一眼,和颜悦色地问道:“那这些东西……是你的么?” 若说是,也没有人信的,因为,那衣服都是大姑娘穿的,即便是夏草儿这样的大姑娘,也能穿得下了。 小丫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这衣服只是奴婢帮忙送的,并不是奴婢的!” 段青茗望着小丫头睿儿不说话。 小丫头鼓足勇气说道:“是秋宁姐姐明天沐休了,这东西,是月华姐姐想要秋宁姐姐帮忙带回去的!” 哦,原来是月华想托秋宁带东西回家啊!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月葭连忙低下头去,把那些东西拣起来,重新放到小丫头的手里,说道:“拿好,下次不要这么慌慌张张的了,撞到了小姐,是你好命,若是撞到了其他人,你就知道错了!” 小丫头睿儿连忙道谢。然后,抱着东西,就往院子里去! 月葭扶着段青茗出门,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地问道:“哎,真是奇怪了,这月华让秋宁姐捎东西,自己不来,却让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嘛!” 段青茗只是淡淡笑笑,但笑不语! 月葭看到小姐不理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毕竟,月华侍候的主子可是段玉兰,她可没有自己的主子好说话的,说得好听了,还有得讲,若是说得不好听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再加上段玉兰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咦,月葭可真是看得多了去了! 两个人慢慢地朝前走,没过多久,月葭就将小丫头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若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怕月葭根本就将这事,早忘记了! 段正找来段青茗,其实还是问段誉和薛府的事情。 不得不说,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段正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也是杜青鸾看秋试已经开始了,段誉接下去真的要去薛府求亲了,所以,才和段正说了一声。 原来,这件事,段正有耳闻,可他当成了小孩子的玩笑话,一听杜青鸾的话,这才知道,段誉是当成了正经事来做的。 在大夏王朝,男子成亲的年纪,一般就在十五、六岁,当然了,也有更早一些的,可今年,段誉才虚岁八岁。他就想着娶媳妇儿了?而且,还拿秋试的成绩来开玩笑? 这件事,段正听了,真是又好气,又觉得好笑。他原本是想找段誉教训一顿的,可杜青鸾已经抢先一步将段誉接走了,段正想来想去的,只好叫来段青茗,问个清楚明白了! 段青茗进了屋子,先向段正行了个礼,然后来到段正的下首坐下,她问道:“不知道爹爹唤茗儿过来,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段正说道:“茗儿,誉儿这两年都在混些什么,你可知道?” 段青茗听了,坦白地说道:“回爹爹的话,誉儿年纪还小,经常在外面所以,有一些鸮,女儿倒是知道的,可另外的一些……说实话,女儿也不太清楚!” 段青茗说的倒是实话。 这个段誉呢,别的事情,从来都不和段青茗说,一则怕她担心,二则怕她阻拦,但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薛凝兰的事情,段青茗倒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还非常的清楚! 段正也不兜圈子,他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就问你关于薛府二小姐的事情!” 段青茗微微愣了一下,苦笑道:“回爹爹的话,这件事,女儿倒是知道的!” 段正惊奇地说道:“咦……这件事,誉儿没有瞒你么?” 段青茗也笑了一下,关于这件事,段誉倒是想瞒段青茗的。可惜的是,终究没有瞒住就是了! 第八百零三章 护短的段正 你想想啊,薛凝兰和段青茗可是很好的朋友,在许多事情上,两个人都有惊人的共识,最重要的是,以段青茗的眼力,若是段誉和薛凝兰真有什么的话,哪里能瞒得过她呢? 再者了,这个段誉啊,知道瞒不住段青茗这后,干脆就不瞒了,毕竟,段青茗是她的亲姐姐,疼爱她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去害他呢?所以,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段青茗知道得越多,对这二人,反倒无害!这也是为什么,段青茗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事,而段誉也选择了开诚公布的坦白原因了! 段正想想也是的,这薛府的二小姐可是段青茗的好朋友,这段誉想暗渡陈仓,怎么过得了呢? 段正点点头,说道:“也是的,薛二小姐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一定会和你说的……只不过,我就是好奇,为什么誉儿为了那个薛府的二小姐,连秋试都肯考了?” 此前,这件事一直没有人和段正提起,他一直都不在意,现在,既然已经提出来了,那么,他就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段青茗说道:“回爹爹的话,凝兰和女儿是好朋友,所以经常来往,誉儿和凝兰在一起,也算是日久生情,这件事,女儿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可最后,誉儿和女儿坦白了,说要娶凝兰为妻,而且,是认真的……可薛伯父说了,除非誉儿秋试入了三甲,才能同意他和凝兰的婚约!” 段正一听,不由气愤起来:“三甲,三甲,他薛勇强当考三甲是吃灯草灰么?他也有两个儿子,怎么一个都没有考中呢?” 这段正,果然是护短啊,一说自己的儿子,他就不开心了! 段青茗笑道:“回爹爹的话,这件事原是誉儿答应下来的,最先的时候,女儿也以为誉儿是在说小孩子话,也没有多么当真,可是,最后誉儿真的用功读书,准备考秋试了,女儿才知道,誉儿是认真的!” 段正点点头,说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茗儿,你要讲清楚给为父听,毕竟,这可是终身大事,不能马虎的!” 段青茗答应了,便从段誉初见薛凝兰,到最后段誉帮薛凝兰出气,最后,薛勇强被迫允婚,却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等等! 段青茗的叙述,直听得段正目瞪口呆的。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了段青茗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茗儿,你们藏匿得好深啊!” 段青茗知道,段正这意思是在怪大家都瞒着他,她只好说道:“回父亲的话,这件事是女儿的错!” 是谁的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事情要怎么解决! 这段誉若是入了三甲倒也罢了,薛府肯定会履行承诺,将凝兰许于段誉,可是,若是段誉进不了三甲呢?那么,薛凝兰岂不是和段誉无缘了? 说实话,薛府的丫头,段正也是喜欢的,若要嫁给段誉,段正肯定举双手赞成,可现在的问题是,段誉究竟进不进得了三甲呢? 要知道,秋试一季,天下英才尽出,那要怎样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能凌驾于众考生之上呢?而段誉,段正除了知道他记忆力超群之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特殊的技能,一个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若想在众学子之中脱颖而出,不要说段誉没有努力,即便他真的努力了,段正也不会认为他的儿子,会以一年之功,超出别人的十年寒窗苦读的努力! 若是进不了的话,他又急着要娶薛府的小姐,到时,薛府的段誉之间,会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出来呢? 这一点儿,还真的没有人担保。 段正想到这里,对段青茗说道:“茗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段正这一句的问话,寓意深长——一则,段正是在问段青茗,对于段誉喜欢薛二小姐的事情怎么看。二则,是在问段誉是不是有把握能进得了殿试的三甲,而三则,就是段誉若是娶不到薛府的小姐的话,又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能随便答的,她想了想,极其慎重地答道:“说实话,爹爹所说的问题,女儿也曾经忧虑过,誉儿是否能进入三甲,是否能平安地娶到凝兰,而薛府是否会将凝兰好好的地嫁予誉儿等等……” 段正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段青茗还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这此中种种,可不是人力就可以做得到的啊! 段青茗抬起头来,看着段正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可是,最后女儿也想明白了,于其在这里担心受怕,前怕狼后怕虎的,怕这样不行,怕那样不行,倒不如先让誉儿秋试过后,看他是否能进入三甲之后,再做打算……若是誉儿进了三甲,薛府自然不能赖帐……” 薛府到时,就是想赖,段青茗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自然了,薛、段两府,即将成为亲家,过分的言行和举动是不能做的,可是,段青茗为了弟弟的幸福,也绝对不会任由薛府之中的人胡来乱来,打散鸳鸯的! 只不过,这些话,段青茗不会告诉段正,只会自己做下主意而已了! 段正听段青茗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心下不由地奇怪起来,再看女儿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眉目流转之间,全部都是有慧黠的光芒,段正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女儿,是正在设想着,薛府如果想赖帐的话,她要怎么帮自己的弟弟出气的吧? 想到这里,段正不由暗暗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的这个女儿和自己还真是一样护短,只要是自己家里人看上的,无论如何,都得拿到手里来的呀! 只不过,这些个念头,只要想想就是了,说出来的话,可就真的不妙了! 段正咳嗽了一声,威严地说道:“茗儿,你在想什么呢?” 段青茗被段正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茫然不知所措地抬头,正看到段正含笑的眸子。段青茗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她笑道:“女儿没有想什么呀,女儿只是想着,若是誉儿中了三甲的话,那薛府若敢赖帐的话,女儿定叫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段正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自己的这个女儿,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段正想了想,郑重地交待道:“女儿啊,我可告诉你,那薛府的两个老人家可不是吃干饭的,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花花肠子的,那老人家一看,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到时无论什么样的境况,可都得三思而后行啊!” 段青茗在段正的面前,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小儿女情怀,她扭了扭头,冷冷地说道:“那两个老人家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们真的有火眼金晴,就能看得出我们誉儿不是凡物,若是他们看不出来的话,就是两个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的“庸者”了,到时,我又何必怕两个老‘庸者’呢?” 段正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普天之下,怕也只有段青茗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娃子才敢说当年的帝师是什么识人不清的“庸者”了吧? 段正想说什么,终是笑了笑,说道:“茗儿,总之,我希望这事你三思而后行!” 段青茗知道段正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吃了亏,她敛容,答道:“谢谢爹爹,女儿知道了!” 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渐渐的,连近在咫尺的段青茗都看不清了。铁峰走了进来,点上了灯,屋子里,顿时被一种淡淡的、柔和的光线包围着,通透清亮,舒服极了。 铁峰在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忽然说道:“老爷,夫人差小丫头来请您……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段正忽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路灯次第,天色昏黄,这眼看着,晚上就要到了。他站起来,朝段青茗说道说道:“走了,你母亲想必准备好了,也等急了,我们一起去用膳吧!” 段青茗开心地“哎”了一声,一把牵住段正递过来的手,然后,开心无比地和段正一起,朝屋外走去! 段正和段青茗刚刚走到书房之外,就看到了杜青鸾屋里的小丫头! 铁峰在那里拦着,小丫头不敢近前,此时看到段正出来,她连忙朝段正和段青茗见礼:“奴婢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 段青茗说道:“起来吧……是不是母亲差你过来的?” 小丫头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的……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现在正和大少爷一起,等待老爷和大小姐一起过去呢!” 段青茗温言说道:“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夫人,说爹爹和我一会儿就到!” 那丫头应了一声,转身快速地离去了! 段青茗望着那个小丫头的背影,忽然朝段正笑道:“爹爹,母亲看来是在等您呢!” 段正笑着抚了抚段青茗的头顶,然后,沉默着不说话了! 作为段青茗这样一个早熟而且懂事的孩子来说,段是愧疚的,也是觉得难过的,现在,段青茗说出来样的话来,让段正的心里,既感动,又觉得心酸! 第八百零四章 郁闷的段誉 天,已经微微地黑了,点点星光在头顶闪烁晶亮,晶亮的。段青茗抬着看着,忽然笑道:“爹爹,我听说,这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死去的灵魂……(百分号)爹爹觉得对么?” 段正笑了笑,也抬头看了一眼:“可是,谁能认出哪颗是哪颗呢?” 段青茗感慨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哪颗是娘……” 又有哪颗是她的瑕儿和刚刚出世的孩儿呢?又或者说,她已经重生,前世种种,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她可怜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生在别外,幸福地生活了呢? 段正握着段青茗的手忽然紧了一下,他轻声说道:“茗儿在想娘了,是不是?” 段青茗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她说道:“娘一直在茗儿的心里,不需要想,她都会在的。现在,茗儿又有了母亲了,母亲很好,娘若知道了,会放心的,爹爹也会幸福的!” 段正握紧段青茗的小手,忽然说不出话来! 杜青鸾是少年时的恋人,所系着的是他少年时的爱恋,还有就是他走过青葱岁月时的莽撞和一切的美好。而丁柔则是他的第一位夫人,是他从一个男孩到男子的过渡,是他将一个家背负在肩膀上的时候,那个陪着他一起前行的人! 两个女人,出现在他不同的生命时光里,所以,就成了不同于他生命意义的存在,对于这两个女人,段正都有着特别的感情,无论是愧疚,还是眷恋,甚至是感激,那种感觉,都是不可言说的! 原本,段正一直担心,在段青茗的心里,会因为丁柔的事情而一直嫉恨自己,会对杜青鸾心怀芥蒂,可现在听段青茗这么一说,段正完全放心了——原来,在女儿的心里,娘重要,父亲的幸福,和这个家的幸福,更加重要! 段正心中感动,他不由地低声说道:“茗儿,谢谢你!” 段青茗笑了起来:“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谢女儿的呢?” 段正的想法,段青茗何尝不知呢?只不过,段正不说,她也不说罢了!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母亲半生孤苦,父亲以后可要多体谅着一点儿啊!” 段正笑笑,不答反问道:“茗儿很喜欢母亲?” 段青茗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我和母亲,先是朋友,然后再成母女,所以,在茗儿的心里,母亲既是母亲,又是朋友,茗儿对她,既敬重又喜爱……” 段青茗想了想,又补充道:“誉儿也和和女儿想得一样的!” 段正微微惊讶地看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心思缜密,段誉却是大而化之。而且,段正看出来了,段誉那小子对任何人其实都差不多,无所谓亲,无所谓疏,可偏僻只要是段青茗喜欢的人或者物,那个小子,都会抱着不同的感觉,所以,段青茗的话,让段正明白了,段青茗是在告诉自己,段正,也会和她一样,敬重杜青鸾的! 段青茗看段正诧异,不由笑了笑,说道:“女儿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家才叫家,这个家,才叫完整!” 是啊,父有母,有子有女,这样的家,才算是完整,才叫幸福吧? 段青茗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又笑道:“对了,爹爹,若是母亲再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话,那么,这个家,就更加完美了!” 段正听得心里一暖——他和杜青鸾的孩子!这个问题,在今日之前,还真没有想过呢!可是,这话由小女儿问了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羞涩—— 于是,羞涩的父亲轻轻地点了点段青茗的头,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 段青茗笑道:“是啊,茗儿还小,所以,您就不要急着将茗儿嫁出去了,茗儿还想在家里陌母亲几年呢!” 段正看了看段青茗清秀的侧脸,那类似丁柔的轮廓,在这个黑夜里,似乎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只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起自己这个敏感聪慧的女儿呢? 段正的心,不由地紧了一下,他缓缓说道:“茗儿放心,爹爹一定会将你交到值得拥有你的男子手上!” 段青茗心里感动,她低声说道:“谢谢爹爹!” 是的,一个值得拥有她的男子——不似前世白远皓的薄情,不似白远皓的心狠,她的这一生,宁愿只做一个平凡的妻子,而不再做一个被人蒙骗的傻瓜! 呵呵,看来,这一生人的幸福,还是把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的啊! 杜青鸾的院子离段正的书房其实并不远,当段青茗和段正出现在杜青鸾的院子里的时候,屋内,就传来段誉闷闷的声音:“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段誉的话,透着隐隐的委屈,似乎是有些不开心一般! 段青茗微微惊讶,她松开段正的手,走到段誉的面前,说道:“誉儿,你这是怎么了?” 段誉的眼睛,红丝褪了一半,可远远看去,仍旧是一片猩红。今天,段誉睡了整整半天,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醒来,刚刚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被杜青鸾给叫走了。而杜青鸾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所以,杜青鸾的话题,始终没有离开过薛凝兰! 依着杜青鸾的意思,叫段誉用心考试,不管是否能进得了三甲,只要是他段誉看上的人儿,杜青鸾就一定要想办法帮好娶回来——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有着怎样的身世以及家世,她都要成全自己的儿子! 杜青鸾不说则已,一说这话,段誉的额头上,就冒起了冷汗。 看来,姐姐强悍,可远不及这个继母强悍了,这一张口的,就是让对方无路可逃。段誉忽然担心起来,这薛凝兰若是嫁进了段府之后的话,不知道杜青鸾会如何待她呢? 段誉当然不怕杜青鸾会虐待薛凝兰,他心里想的是,以杜青鸾这样的口气以及性格,那个向来直肠子的薛凝兰会不会和沆瀣一气,共同来对付自己这个夫君呢? 自然了,杜青鸾是绝对不会欺负段誉的,可是,薛凝兰可就包不准了。要知道,薛凝兰曾经在前一段时间捎了书信过来,告诉段誉,要他好好读书,若是不努力的话,就别想见她了! 人家说,性格三岁定,这个薛凝兰这丫头现在就敢用这样的口气来威逼他,那么,以后进了门,可还了得? 所以,这是段誉的第一郁闷! 再者,段誉可是个男子——而且,他的身体里,可是一个成年男子的灵魂,所以,杜青鸾这样一位年轻的继续,不但对着他大谈特谈,还亲密得不得了,这叫段誉可真受不了了! 所以,段誉差点儿就吵着要去找段青茗了! 现在,看到段青茗过来,段誉不由地朝她翻了翻白眼——将自己扔到继母这里,这个姐姐,还真是没良心啊! 段青茗一眼看去,就明白了段誉的想法,她朝段誉笑笑,说道:“誉儿,你以后可得学着多和母亲相处啊,要知道,有很多事情,你和我都是想不到的,要靠父亲和母亲来教导才行的!” 我才不要他们教导! 段誉的话,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可一看段青茗消瘦的脸,还有一脸的喜悦光芒,段誉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摆摆手,朝段青茗说道:“好了,姐姐,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和母亲相处的!” 杜青鸾在一边笑道:“好了,青茗,我只是和誉儿说了一些话,想必吓到他了……” 段青茗年看了段誉一眼,他哪里象是被吓到的样子呢?这一脸的郁闷,象是不耐烦了才真呢! 段青茗温言说道:“母亲,誉儿自小就没有和母亲相处的经验,所以,对于母亲的有些话,他可能不知道怎么答才是了……所以,请母亲见谅!” 杜青鸾原来还以为自己哪些话说错了,现在,段青茗这话一说,她蓦地发现,她一味的自说自话,倒是忽略了段誉的性格了——一个从来没有过母亲的孩子,你要他怎么和一个继母相处呢? 想到这里,杜青鸾拉着段誉的手,说道:“誉儿,以后母亲会试着拿你和青茗一般的看,将你们都当成朋友的!” 段誉点了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 看到段誉的反应,段青茗笑了一下,说道:“这就对了……誉儿,你明天的考试准备好了没有?”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明天听说换考场了……不过,我今天考得应该不错!” 段青茗一边净手,一边望着段誉说道:“这秋试三场,还有两场呢,你得好好发挥才是啊……誉儿,切记,天下学子才高八斗者比比皆是,你可不能骄傲自满啊!” 段誉干脆点点头,不说话了! 段正净完手过来,望着段誉,说道:“誉儿,凡事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只要你尽力了,尝试过了,其他的,不必顾虑太多的!” 一句话说穿了,段正这是在帮儿子打气呢! 第八百零五章 煞风景的段玉兰 段正生怕儿子小小的年纪,在考场之上怯场了,又或者是看到那么多精英都在那里,所以会过于紧张了! 其实,说穿了,段誉已经是大夏王朝几十年来,最年轻的考生了,他若真的如愿考中了三甲,自然会声名鹤起,即便是考不中,相信也没有人会责怪这个几岁大的孩子! 而段正,则心疼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背负如此之多,所以,不想他再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呢! 段誉点点头,又应了一声,这才低下头去,准备吃饭!这边,段正拿起了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的菜! 要知道,即便是家宴,也有家宴的规矩,在家主没有动筷子之前,任谁,都不能先吃饭的! 看到段正开始开动,段青茗也拿起了筷子,准备帮段誉布菜——因为是一家人吃饭,所以,丫头们都被段青茗打发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段正等四人,你夹菜给我,我夹菜给你的,亲切极了! 然而,杜青鸾却没有动。她透过灯光辉煌的前厅,朝屋外看了一眼,忽然喃喃而语地说道:“这个段玉兰,不是一早就让人叫了她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段正的脸,微微地沉了一下,段誉夹菜的手,也顿住了! 忽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杜青鸾笑道:“段郎,我想着,这全家人在一起吃个饭……玉兰她也算是个孩子,所以,就中她一起过来了!” 说起段玉兰,段正忽然想起了昔日种种。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不能多说什么,闻言,他只是低下头去,淡淡地说道:“随你吧!” 一提到段玉兰,段誉微微冷笑了一下。 这个段玉兰,架子真大,到现在都还没有来,看来,又在想什么歪主意,支什么坏招了吧? 段青茗也朝屋外看了一眼,杜青鸾肯去叫段玉兰,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只不过,这段玉兰怎么说,也算是段府的小姐,若是做得太明显的话,对外也说不过去,反正,只是一餐饭而已,多个人多双筷子,又有什么不妥呢? 自然了,段青茗不会想到,她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不多时,段玉兰就进了门儿,而段玉兰这一进门儿,就说了一个令大家震惊的消息——她的屋里,失窃了! 杜青鸾一听,脸色就变了! 她这叫段玉兰来吃饭,还真是叫错了?这个段玉兰,能不能让大家省些心,能不能让大家省心麻烦啊?怎么这一进门,就是这个样子呢? 今日的段玉兰,一改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上衣,下身,则是一条粉色的裙子,衣服的边角上,全部都绣满了花纹,只是,那些花纹,全部都是用白丝线绣的,只看到隐隐的暗光,而看不到任何的花纹! 再看段玉兰的脸上,所有的脂粉都擦去了,更显得她脸色苍白,眼睛有些浮肿,脸上,没有一点的血色。 段青茗因为坐得比较近,一眼就看出来,段玉兰脸上的妆,是刚刚擦去的,而脂粉的香气,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只要一闻,就闻出来了! 段青茗能发觉的事情,杜青鸾自然也是能看出来的,只见她脸一沉,朝段玉兰说道:“二姑娘这是怎么了?一进门来,就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发生了多大的事不成?” 你想想啊,大家都饿着肚子等你吃饭,可是,你却摆出这样的一副样子,究竟是想给谁看呢? 段玉兰一眼朝屋内扫去,只看到段正和杜青鸾坐在上首,段誉和段青茗一左一右的围着两人,那副天伦之乐的场景,生生地刺痛了段玉兰的眼睛! 段玉兰没有记错的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她围着父母亲,一副亲热的样子,可是,这一年不到的时光,一切,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段玉兰心里难过,脸上更加凄楚。她朝杜青鸾说道:“回母亲的话,女儿下午出了一趟门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屋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的……而且,女儿有好多东西都不见了!” 段玉兰一边说,一边朝段正看了一眼。 依着段玉兰的意思,原本是想看段正开口的。只要段正一开口,她就可以将准备好的话,全部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谁知道,段正目不斜视地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杜青鸾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淡淡地开口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餐饭……你坐下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段玉兰听了,脸色不由一僵,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她就是挑了个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时候,让段正看看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孤独,多么凄凉的,可是,没想到的是,段正居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这样,想把她打发了去? 段玉兰心中难过,她不由地低声说道:“女儿知道了……” 微微顿了一顿,段玉兰又上前了两步,可怜兮兮地望着段正,还想再说什么。 段青茗冷眼旁观着段玉兰做作的表情,却不说话。因为,她知道,段玉兰既然费了这么多心思打扮成这个样子,就一定是的目的,而自己这一开口,说不定就给了段玉兰机会,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倒是一侧的段誉,一看到段玉兰的样子,不由蹙眉,冷冷地说道:“我看二姐姐的样子,是想大家都不要吃饭了,先听你说话是不是啊?” 段玉兰转眸,看了段誉一眼,只看到对方冰冷的眼神里,居然透着丝丝阴气! 段玉兰并不怕段青茗,可是,她却怕极了段誉。因为,段誉在段玉兰的心里,简直是邪了去了。但凡和他沾上边的事情,段玉兰从来都没有计过便宜,这样还不算,似乎,无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段誉都能一眼看到底去!令她无所遁形! 段玉兰连忙在一侧坐下,触到段青茗的眼神淡淡地扫来,段玉兰脸上一僵,笑道:“姐姐,我和你一起坐!” 段青茗刚刚帮段正,杜青鸾,还有段誉布好散,闻言,她优雅十分地拿起桌边的布拭了一下手,笑笑说道:“父亲和母亲在此,妹妹喜欢坐哪里都行!” 段玉兰的脸上又一一僵,原本,她的意思是想和段青茗求个近乎,然后,找个机会把话题接下去,却不料,段青茗淡淡的一句话,就将她说得无地自容! 父母在上,她坐哪里不行?为什么要和姐姐套近乎呢? 看到段玉兰坐下,段誉忽然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爹爹,我听说一个消息,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段正用了两口饭,似乎觉得有些闷了,只顾喝茶,现在,听到段誉问他,便侧过头来,惊奇地说道:“什么消息?” 段青茗蹙眉眉,看了段誉一眼,低声斥道:“誉儿,不要打搅父亲和母亲用膳!”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段誉已经犯了忌讳了! 段玉兰看了,也是眼巴巴的,她刚刚说话,被段正斥了一顿,现在,她等着段誉和她一样,碰一鼻子的灰去! 谁知道,段正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茗儿,今日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只是家宴而已,你不要太过紧张了……誉儿,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和父亲说说……最近,父亲一直在忙,对外的消息,倒是闭塞了!” 段玉兰一听段正的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她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却不敢说话! 段誉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毛巾抹了一下手,然后,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这才轻声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听说,现在大皇子倒了,二皇子炙手可热,所以,有些府里的嫡女,庶女们,都在削尖了脑袋瓜子往上钻,想在二皇子那里谋个侧妃什么的位置的呢!” 段正听了,冷笑道:“那都是愚蠢的做法——要知道,二皇子的侧妃之位,全部都是有定数的,而且,一定要由内务府之内定出来,然后由陛下赐婚,种种关卡,岂是那些愚昧女子想得那样简单?” 段誉似乎阴阴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忽然说道:“哦……原来如此,孩儿还道只要二皇子殿下喜欢,或者承诺了之后,那些女子们就可以得到这个位子呢!” 段正为官半生,自然知道这些,他摇头,说道:“且不说那些个不知道廉耻的女儿为后宫所不容,即便二皇子殿下答应了给予对方什么,又有谁做凭证?身为皇子,自然不会轻易许诺,可若是因为一时兴起的许诺,他不履行,你又拿他有什么办法……象这种丧尽门风的女子,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只会成为大家的笑料而已!” 段青茗敏锐地发现,段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一侧的段玉兰脸上已经现出仓惶的神态,似乎,刚刚段正的一番话,刚刚说中了她的心事一般! 第八百零六章 段誉的旁敲侧击 段青茗心中奇怪,却不在表面显现出来,她低头,抿了一口茶,却开始想起了另外的一些事情! 联想到段玉兰近来出门的频率似乎太密了一些,而且,段玉兰经常一出门,就是一天的时间不见人影,有些,还会衣衫不整的样子。这其中,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么? 再联想起段誉方才的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那么,是不是段誉发现了什么,在旁敲侧击段玉兰呢? 不得不说的是,这些事,在没有证据之前,都不得而知。而最重要的是,段青茗看方才段玉兰的脸色,好象真的被人说中了什么一般! 想到这里,段青茗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发白的段玉兰的脸,原本还以为段玉兰这一段时间安分了一点儿,却没想到,她的手原来伸长了,居然伸到了府外去了。段青茗心里暗暗警惕起来,看来,她是要好好留意一下段玉兰的行踪了! 随着段誉和段正的对话,几个人都似乎若有所思。杜青鸾的视线在段青茗和段玉兰的脸上游巡了一圈,然后,定格在段誉小小的、却写着无限讥讽的脸上。 段正的眼神,淡淡地扫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眼,冷冷地说道:“茗儿,兰儿,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两个,绝对不能学那些没有廉耻的女子,更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如果说,你们敢和那些攀龙附凤的女子一般的话,不惜用尽手段,殆笑大方的话,我段正一定会将你们逐出府门,永远不得再回来!” 段正纯粹是有感而发,顺便也是提点,总之一句话说完,他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入宫闱的。因为,在段正的心里,那不是寻常女子最好的归宿! 听了段正的话,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眉。 而段玉兰则脸色大变,她手一哆嗦,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跌在地上。满桌子的人,都朝着段玉兰看来,她连忙咳嗽了一声,掩饰似地弯下腰去拣。段青茗淡淡笑着看着,杜青鸾却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微微蹙了蹙眉。 迎上段青茗似笑非笑的眼神,杜青鸾的心里“格登”响了一下,她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段青茗看段玉兰拾好筷子,重新坐直了身体,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有强装镇定的笑容。段青茗喝了杯茶,慢斯条理地开口了:“爹爹请放心好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女儿是断不会做的——皇子之中,多在于诸般利用,毫无亲情可言,若是进了宫闱的话,尔虞我诈,层出不穷,有那时间和心计,倒不如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双亲呢!兰妹妹,你说是不是呢?” 段玉兰强笑道:“姐姐所言极是!”说完,握紧了手里的筷子!直到骨节都隐隐发白。 段正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去问段玉兰:“兰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不舒服么?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段正因为刘蓉的事情,所以对段玉兰也颇有微辞。可看到段玉兰似乎脸色不太正常的样子,段正还是问了一下。 段青茗也望着段玉兰笑:“二妹,我也觉得你今天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呢?要不要寻个太医来看一下呢?” 段玉兰慌乱地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很好……只是昨晚睡得太晚,有些精神不震而已……” 段誉在一侧阴阴地笑了一下,他望着段玉兰,忽然说道:“二姐姐,听说你最近经常出府去?” 段玉兰心里一惊,她连忙说道:“哪里有的事……” 杜青鸾听了,又蹙了蹙眉——因为她是新近入门的新妇,又顶着所谓的继室名分。这偌大一个段府,百废待举,杜青鸾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熟悉周围环境和各种事务之上。所以,对于段青茗和段玉兰,甚至是段誉的相处,她都选择了顺其自然的方式方法!而对于出入府,都没有太多的限制,大多的,只要对方说上一句,她就允了,可是,杜青鸾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段玉兰似乎心中有鬼的样子,再联想起段誉之前的话,杜青鸾不由地一惊,这个段玉兰,别不是已经真的如段誉所说,勾结了什么皇子,做了什么有损家风的事情了吧? 看来,她还真得有备无患了! 想到这里,杜青鸾忽然朝段青茗和段玉兰郑重地说道:“青茗,玉兰,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你们两个都是十来岁的大姑娘了,这转眼间三两年就要议亲了,若是经常外出,对你们的声名也会有损,所以,从今天起,你们若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尽量少出门去吧……” 微微顿了顿,杜青鸾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她又接着说道:“当然了,你们若有紧要的事情,就可以唤对方作伴,又或者由我陪着一起去的!” 杜青鸾的话,摆明了就是要互相监视,或者是由自己陪同外出,那么,即便谁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没有可能的了! 杜青鸾此话一说,段青茗连忙笑道:“母亲的话,女儿都记下了,从今天起,若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女儿们便不出家门就是了……至于母亲,您有空的时候,其实也应该出去走走的,到那时,女儿和兰妹妹可要跟着沾光了!” 杜青鸾一唱,段青茗就是一和,反正,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由杜青鸾陪着,自然再好不过了。而段玉兰,怕就不会如是想了吧? 段玉兰一听两人的对话,却是脸色煞白! 好不容易,那个人答应了她,就要许她侧妃的位子了!可是,这关键之中,还有一两件事没有完成,她原本还想着,趁这两天再也去一趟,把它完成了,就在家里坐等赐婚的旨意呢,却不料,杜青鸾和段青茗这一番一唱一和的话。生生地将段玉兰完全逼入了死角! 没事尽量不要出门?那就是说,有事了才能出门,而且,还要讲清楚什么事?说明自己的去处了?若是不说的话,杜青鸾就可以拒绝自己出去? 再者,互相陪着……呵呵,段青茗正愁没有办法监视自己呢,这杜青鸾岂不是在帮段青茗找借口么? 若由杜青鸾陪着出去?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 要知道,段玉兰以前每次出门,都会带上月华和月秀两个丫头。而到了某一个地方,她就会让那两个丫头去玩,自己才去约定的地方。因为段玉兰所见的人,所谈的事情,全部都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她会等到事情谈成了之后,回到两个丫头等她的地方,然后和她们再一起回来,这样,就会天衣无缝了。 可现在,若是由段青茗或者杜青鸾一起出去的话,那么,段玉兰还有这样自由么?怕她想离开半步,都没有那么容易吧! 若真那样的话,她接下去的事情,还要怎么办得成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段玉兰有些愤愤地咬紧下唇,这个杜青鸾和段青茗分明是合起伙来整自己的,若放在以前,刘蓉掌家的时候,她想去哪里不就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要左请求右请求的呢? 想到这里,段玉兰对杜青鸾和段青茗的恨,又深了一层! 段正在一侧说道:“夫人,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段正一向不赞成将女儿家管得太严。毕竟,作为一个女子,这一生自由的时光太少,太少,未成年之时,礼仪女工,样样得学,又要什么妇容、妇德诸如此类。这些,恰巧是段正最看不上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女儿家一旦出嫁,就会一生被捆绑住,再无自由可言,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段正还是愿意多给女儿家一点空间,让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杜青鸾听了,笑道:“段郎这是哪里话呢?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出门,最容易惹人非议,若是由姐妹或者我陪着,会避免许多,段郎放心好了,我不会太限制她们自由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只要她们想出去走走,我都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她们出去的!” 段正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只是以后,要劳烦夫人多费心了!” 杜青鸾正容道:“夫君的事,就是妾身的事,夫君请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一餐晚膳,大家都索然无味。段正望着已经凉掉的饭菜,吩咐撤席! 杜青鸾知道大家都没有吃饱。于是,在撤席之后,专门让人上了茶点上来! 段誉倒是个只顾自己的主儿,再加上他外出两天,什么都没有吃到,所以,刚才已经饱餐一顿。看到大家都在喝茶,他已经捧着肚子,率先告辞了! 知道段誉明天还要准备明天的考试第二场,而且,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所以,段正和杜青鸾也就没有挽留,只是叮嘱了几句之后,就让段誉先回去了! 第八百零七章 段玉兰失窃 看到段誉走了,段青茗也起身告辞。杜青鸾想想,也没有拒绝。轮到段玉兰跟着告辞的时候,杜青鸾忽然微笑着问了一句:“二姑娘似乎刚刚说院子里失窃了?” 段玉兰强笑着说道:“回母亲的话,女儿从外面回来,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见了不少!所以,女儿就来告知母亲,想让母亲帮忙查一下,看这些东西,都被哪个大胆的贼人偷走了!” 这个杜青鸾,到现在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拖到现在的! 杜青鸾看了段正一眼:“老爷,二姑娘的院子里失窃了……” 段正看了段玉兰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段玉兰硬着头皮说道:“回爹爹的话,今天傍晚的事!” 段正深深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再看了一眼杜青鸾,过了良久才说道:“我去看看!” 段青茗忽然笑盈盈地上前一步,说道:“爹爹,天这么晚了,您就留在这里陪伴母亲吧,兰妹妹院子里失窃的事,让女儿去看看就好了!” 段玉兰一愣,段青茗要和自己一起去?那么,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完全落空了么?她连忙摆摆手,说道:“不……其实也没有不见什么,父亲,母亲,这件事还是明天再说吧,女儿先告退了!” 段玉兰说完,也不等段正回答,匆匆忙忙地做了个揖,然后,不等人答应,就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段正有些奇怪地望着段玉兰的背影,说道:“这兰儿怎么了?刚刚不是说丢了东西么?现在,怎么慌慌张张的跑了呢?” 杜青鸾在一旁笑笑说道:“或者没丢什么东西吧,又或者说不是很要紧。既然她说没事了,你也不必问太多了!” 段正想了想,朝段青茗说道:“茗儿,以前兰儿的姨娘对你不好,我都知道了,可兰儿是你的妹妹,你以后要多照看着点儿!” 段青茗躬身答道:“父亲放心好了,兰妹妹是茗儿的妹妹,茗儿自当照顾她好的!” 不但是照顾,而且还是好好地“照顾”! 听得段青茗保证,段正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还是茗儿懂事!” 杜青鸾在一侧笑道:“依着段郎的意思,是我对二姑娘不好了?” 段正抚着杜青鸾的肩膀,柔声说道:“并不是你不好,而是你身子弱,我们又有其他的计划,所以,让茗儿来照顾兰儿,可是最适合不过了!” 杜青鸾的脸一下子绯红起来。她推了推段正,说道:“大姑娘在呢,你在说什么呢?” 大姑娘,是杜青鸾娘家对于自己晚辈子女的称呼,一则表示亲热,二则以身份的分别! 段青茗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呆下去了。她朝段正笑笑,然后和两人告别! 走出杜青鸾的院子的时候,月葭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看到段青茗,她低声说道:“小姐,二小姐的院子里失窃了……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听说不见了东西呢!” 段青茗淡淡地哂了一下。这恐怕是段玉兰想玩的小伎俩吧? 月葭看到段青茗不说话,也乖乖地跟着段青茗向前走,忽然,段青茗停住脚步,因为月葭走得慢,差一点撞到段青茗的身上,段青茗扶住月葭撞过来的身体,忽然问了一句:“月葭,秋宁呢?” 月葭说道:“回大小姐的话,秋宁姐姐还在院子里呢……” 段青茗点点头,忽然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月葭一看,立马快走两步:“小姐,你慢些,慢些啊……” 段青茗提着裙子,干脆疾行起来:“快些,我怕再晚的话,就要坏事了!” 月葭一听,哟,这是坏什么事呢?怎么听小姐的语气,似乎很严重一般呢? 段青茗再向前走了两步,她忽然眸光一转,说道:“月葭,你先回去一趟,告诉秋宁……” 下面的话,声音很低,月葭听了,点点头,快速地去了!段青茗看到月葭走了,自己倒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朝院子里走去! 段青茗刚刚到院内的时候,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她快步走过去,只看到段玉兰一脸骄横地站在院子中央,正指着月葭和夏草儿,趾高气扬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段青茗进门,那些个小丫头们连忙让出一条路来,让段青茗进去。站在月葭身边的夏草儿眼尖,她欢呼一声:“小姐回来了!” 然后,快步朝段青茗走来! 段青茗一看,这段玉兰可真够大的阵仗的。这一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全部被哄起来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段玉兰带来的人了。 要说段玉兰带来的人,可真的不少,她们站在这个院子的四周,乍一看,似乎站得毫无章法,可是,段青茗是明眼人,她搭眼一看,就知道这些个丫头站的地方,恰巧就是堵住了所有出口的地方。因为所有的出口,都被段玉兰的人挡住了,这外面的人没办法进来者,里面的人,也没有办法出去。所以,现在即便是段青茗想出门,也是根本没办法出去的! 看到段青茗进门,段玉兰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她上前两步,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我这是来抓贼来了!”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眼神平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之力。段青茗望着段玉兰,说道:“妹妹若要抓贼,自然可以通知爹爹带人来抓,只是我奇怪得很,怎么兰妹妹跑到姐姐的院子里来抓贼了呢?难道说,这贼居然在我的院子里么?” 段玉兰听了,点点头,说道:“是的,今天傍晚的时候,我院子里的人看到一个偷东西的小贼拿着赃物跑进了姐姐的院子,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去,我知道了,就带人来抓来了!” 段青茗转身,朝夏草儿使了个眼色。夏草儿意会,她连忙朝四周的小丫头们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这些人,原本都是干了一天的活儿,刚刚睡下,就被段玉兰哄起来的。现在,正主儿回来了,还让她们回去睡觉,大家一听,都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段玉兰一看人要散,她连忙嚷道:“都不许走,不许走……” 段青茗转头,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兰妹妹若是站在这里不累的话,就继续站着吧,我要回屋歇着去了!” 段青茗说完,就朝屋内走去! 段玉兰看段青茗走了,她想了想,也提着裙子,跟着段青茗进了屋! 段青茗坐回一侧的红木圈椅上,接过月葭递过来的茶水,淡淡地抿了一口,然后,她这才望着段玉兰,冷冷地说道:“兰妹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来我这里抓什么贼了吧?” 段玉兰接过月葭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刚刚都告诉姐姐了,我院子里的丫头看到在我院子里偷东西的小贼进了姐姐的院子,而且,一直都没有出来过,所以,妹妹就带人来看看!” 真的,只是带人来看看么?看段玉兰那兴师动众的样子,似乎是抓不到人誓不罢休的呢!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刚才,妹妹可在我的院子里看到了那个偷东西的小贼?” 段玉兰摇了摇头。 段青茗不悦地说道:“既然小贼没有抓到,妹妹可以回去睡觉了,我也困了,要休息了,妹妹慢走!” 段青茗说完,就朝着屋内走去。 段玉兰一见,连忙上前两步,挡住段青茗的去路,她睁大眼睛说道:“可是,姐姐的院子这么大,房间这么多,我哪知道那贼藏在什么地方呢?所以呢,这贼我还没有找到,是不会走的!” 段青茗脸一沉,怒道:“妹妹把我这院子当成什么地方了……啊?你说搜就搜?说来就来,这件事,你问过父亲、母亲了么?若没有他们二位老人家的首肯,你怎么可以随意进入姐姐的院子,而且,还以抓贼的名义?” 段青茗的眼神,犹如刀刃一般凌厉,似乎能将她的心都剖开,一眼就可以看出,那里面究竟藏匿着什么样的阴谋。看得段玉兰顿时心中一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一字一顿地说道:“兰妹妹,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吧,若是闹到了父亲母亲的面前去,你觉得你能讨得了好么?” 段玉兰“登登”地朝后退了两步。 以前,段正偏心段青茗倒也罢了。现在,再加上一个杜青鸾,无论什么事情,什么缘由,段玉兰都同样讨不到好去的! 段玉兰望着段青茗,愤愤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都是偏向你的,你再巧言令色一番,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呢……就象今日,我院子里明明不见了东西,可是,父亲怎么说的?他当成一回事了么?哼,现在,明明贼人就藏在姐姐的院子里,父亲若是来了,会让我看搜搜看么……” 第八百零八章 所谓的证据 段青茗眼神淡淡地望着段玉兰,不说话! 眼下的处境,和前世的处境,何其的相似?那时的刘蓉把持着段府,段玉兰嚣张跋扈,无论段青茗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比不上段玉兰。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笑了起来,她望着段玉兰,一字一句地说道:“兰妹妹既然怀疑贼人在我的院子里,好,我就让你搜……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段玉兰听到段青茗说同意让她搜,不由脸上一喜,问道:“什么条件?” 段青茗微微眯了眯眸子,说道:“你我总算是姐妹一场,你怕我的院子里藏了贼人,我还怕你的丫头监守自盗呢,这样,我的院子让你搜,只不过,搜完过后,我要去你的院子里搜上一番,你可愿意?” 一番话,说得段玉兰目瞪口呆! 可她再一想,那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在自己的院子里的。想到这里,她便点头,说道:“好,就依姐姐所言!” 段青茗站在门口,朝夏草儿说道:“夏草儿,你带二小姐去每一间屋子里都认真地查看一下,看看我的院子里究竟有没有二小姐所说的贼人……” 一侧的段玉兰连忙加了一句:“又或者是赃物!” 在大夏王朝里,窝赃者和盗窃者同罪,所以,只要找到了赃物,即便找不到贼人,段玉兰同样的,也可以将那个人治罪!而若是这东西在段青茗的院子里找到的话,那么,到时之后,段青茗也是一样脱不了干系的! 夏草儿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段玉兰的面前,清冷而不失恭敬地说道:“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段玉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姐姐,那妹妹就先去了!” 段青茗点点头,却不说话! 风从屋外飘了进来,烛影晃动,闪烁的暗光之间,映出段玉兰满是狞笑的脸——段青茗,只要你敢让我搜你的院子,你就死定了! 段玉兰手一挥,她带来的那个丫头们便如狼似虎地跟着段玉兰走了,没多久,一间间屋子的灯都亮了,吵闹声,还有翻东西的声音,响得到处都是! 月葭站在段青茗的身后,轻声说道:“小姐,你就这样让二小姐在院子里乱翻?” 段青茗冷冷地说道:“你让她翻,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月葭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要不要奴婢跟着去看看?” 段青茗摇了摇头:“你不用去了,夏草儿跟着就够了!” 夏草儿的脾气大,性子硬,比之月葭,更加的得理不饶人,现在,段青茗专程让夏草儿跟着段玉兰去搜,她倒要看看,这段玉兰能搜出什么东西出来! 段青茗忽然问月葭道:“对了,月葭,秋宁呢?” 是啊,段青茗回到院子里来,这满院子的丫头几乎都齐了,就连下在生病的秋菊都出现了,可是,唯独不见秋宁的人出现。所以,段青茗就奇怪着呢,这秋宁,究竟到哪里去了? 月葭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啊!” 段青茗奇道:“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碰到秋宁么?” 月葭摇摇头,看看四周无人,她轻声说道:“我听了小姐的话,办完事之后,就回了院子,那时,二小姐正在这里吵得厉害。可是,我找来找去,也没有看到秋宁姐姐!” 那么,秋宁究竟去了哪里? 虽然秋宁是明日沐休,可是按照规矩,她应该要明天一早才能回乡下老家,然后,再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的啊。可现在呢?既没有看到秋宁请假,也没有听到秋宁要去哪里,居然找不到人一般的? 段青茗正在纠结之间,段玉兰转了回来了! 看她的垂头丧气的样子,应该是一事无成了! 果然,段玉兰两步跨到段青茗的面前,闷声闷气地往那里一站,望着段青茗,不说话。 段青茗扬了扬眉,说道:“怎么样,搜到没有?” 段玉兰黑了脸,她还没有说话,一侧的夏草儿已经接了过来:“回小姐的话,这院子里里里外外的,都被二小姐翻了个遍了,可惜的是,二小姐还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那样的结果,虽然显而易见,可被夏草儿说了出来,段玉兰的脸色,又再僵了一下。 她左右瞄了一眼,忽然问道:“怎么没有看到秋宁?她去了哪里?” 段青茗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段玉兰一脸的失落,说道:“秋宁明日沐休,傍晚和我告假,今晚连夜回去了!” 段玉兰的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地说道:“啊,我知道为什么搜不到了……” 因为秋宁不在! 秋宁不在,所以这东西,自然是被秋宁带走了啊! 段青茗一听,就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段玉兰摇摇头,说道:“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可是,这秋宁吧,有人看到那个小贼进了秋宁的屋子,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 刚刚的时候,还是进了段青茗的院子,现在,又进了秋宁的屋子。段青茗一听,顿时怒极了。她冷道:“兰妹妹,你够了……我看在你是我妹妹的分上,已经分外容情了,可是,你却还是得寸进尺的……秋宁不在怎么了?我自己的丫头是什么人品,难道说我不清楚么?” 段玉兰眼睛“咕噜”一转,说道:“姐姐,你敢让我搜一下秋宁的屋子么?” 一侧的夏草儿听了,忍不住气愤地说道:“秋宁和月葭的屋子,二小姐不是刚刚搜过了么?怎么现在还要搜呢?” 段玉兰冷道:“哼,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那是秋宁的屋子好不好?现在知道了秋宁很可能会和那个小贼勾结,所以,我得重新再让人搜一遍!” 说完,段玉兰带人就要离去。 段青茗看了,怒喝一声:“谁敢!” 段玉兰蓦地站住了。她望着段青茗,不服气地说道:“姐姐你可要想明白了啊……你不让我搜,就是做贼心虚!” 段青茗再也忍不住了。她逼视着段玉兰,冷冷地说道:“兰妹妹,凡事只可一不可再,我处处让你,可不等于我怕了你——我的院子已经全部都搜过了,你的院子还没有搜吧?若你再在这里执意停留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当成你因为做贼心虚,而不敢让我带人搜你的院子了?” 段玉兰一听,立马说道:“谁说我做贼心虚?谁说我怕了?” 段青茗说道:“既然你没怕,现在,就带我搜你的院子吧!”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唤过夏草儿:“待会儿,到了二小姐的院子,你们可得把眼睛睁大一点,看看二小姐的院子里,究竟有没有她说的干净!” 段玉兰睁大眼睛,说道:“要是我院子里搜不到的话,那么,秋宁的屋子能不能再让我搜一次?反正,我就怀疑这个秋宁,和那个小贼有关!” 说起秋宁,一旁的月葭忽然想起,今日里,她陪着段青茗出门的时候,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了。月葭还记得,那个小丫头也说了,要带些东西,让秋宁带到月华的家里去的! 现在看来,那个小丫头分明就是段玉兰所指的那个贼,那么,段玉兰早就想好了招儿,要来算计小姐了么? 月葭想到这里,不由暗中看了段青茗一眼。只见后者面容平静,怒意隐隐,似乎,真的被段玉兰激怒了一般! 段玉兰的院子比之段青茗的院子,并不近,可也不算远。当段青茗带着丫头们来到段玉兰的院子里的时候,段玉兰已经抢先一步进了厅堂,她一屁股朝椅子上一坐,冷冷地说道:“快带人去搜啊……我倒要看看,我院子里丢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还在这个院子里……” 段青茗不理段玉兰,只是吩咐夏草儿:“你带人仔细检查一下,院墙的角落里,都不要放过,看看究竟有没有二小姐要的东西!” 段玉兰看了夏草儿一眼,冷冷地不说话。 段青茗也不理段玉兰,只是冷着脸,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姐妹俩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 段玉兰的院子里,一共才前后六间屋子,除了后面放杂物的屋子稍微费事一些之外,其他的屋子里,可以算是一目了然了。没用多久的功夫,夏草儿就带人回来了,她看到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回小姐的话,什么都没有!” 段玉兰一看夏草儿没有搜到东西,她的气焰一下子嚣张起来:“看吧,我都说了,我这院子里怎么可能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呢?可你偏偏不信,现在倒好了,什么都没有搜到吧!”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你也说过,我院子里有什么什么的,可不一样,也没有搜到?” 段玉兰一想起段青茗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直子泄了气一般地坐了下来。她手托着下巴,忽然喃喃地说道:“是啊……怎么会没有呢?!” 明明,那东西就应该在段青茗的院子里啊,可现在,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呢? 第八百零九章 是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对了,秋宁! 要知道,段青茗的几个大丫头可是从来都不离身边的,现在,无端端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还被搜了院子和屋子,可是,段玉兰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秋宁露过头儿,以秋宁的忠心来说,若是段青茗有了事情,怕她无论如何都会陪着段青茗的吧?可现在居然不见人?不得不说,这可太不寻常了! 不寻常的事情,通常会有一个不寻常的原因。所以,段玉兰料定了,这个秋宁,一定是被段青茗指派去做其他的什么事去了! 说不定,就是去藏她丢的东西去了!是的,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段玉兰打定主意,她一直子跳到段青茗的面前,指着院子里大声说道:“对了,秋宁的屋子,我要重新搜过一次!”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蹙眉说道:“你究竟想在秋宁的屋里找什么呢?这找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回头再找一次?” 段玉兰头一抬,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不用管我找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吧……反正,秋宁的屋子里一定有鬼,只要你让我再搜一次,我一定能搜到的!”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一脸的坚决,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个段玉兰,似乎进入了什么魔瘴了一般,现在就一口咬定了,说要秋宁的房间里的鬼?还要再搜?她究竟是想搜什么呢? 段青茗刚刚想说什么,忽然,屋外传来月葭的声音:“小姐,您看看这是什么?” 段青茗走出院子,只看到月葭正在带着一群丫头挑灯寻找,在屋子的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角落里,丢着一个小小包袱,蓝底白花儿,看着甚是眼眼熟! 月葭不敢冒然去摸,只好大叫段青茗出来。 段青茗闻声而来,她边走边问道:“月葭,你可是找到什么了么?” 月葭隔着门口的黑影,大声说道:“小姐,这个是在那个角落里发现的,二小姐,您快看看,这是不是您所丢的东西?” 明亮的灯影之下,那个蓝底白花的包袱扔在那里甚是刺眼,一群丫头围在那里,看着那个包袱正在议论纷纷。段玉兰抢前一步,一看到那个包袱,顿时苍白了脸。 那个包袱,正是段玉兰的院子里的白布蓝底的包袱,最重要的是,那包袱里的东西,正是段玉兰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是她亲手放进去的啊,都是平日里用惯的了。不要说段玉兰,即便是一侧的小丫头们搭眼一看,都觉得再熟悉不过了。 四周的丫头们一看到包袱里露出的一角,已经开始咬起了耳朵,段玉兰咬着下唇,她心知道,现在,段青茗只要一打开来这个包袱,就会看到段玉兰所谓的“失物!” 段青茗走到院门口的当儿,月葭已经抢先提着包袱走上前来,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说道:“打开她!” 包袱被打开了,月葭一看,就差点儿惊呼起来。 原来,手中包袱里的,正是今日月葭碰翻的那个包袱,那里面的东西,首饰,以及几件漂亮的衣服,还是原先的样子,一动都没有动一下的。 月葭忽然惊叫起来:“小姐,小姐,这不是……” 段青茗抢前一步,望着段玉兰说道:“这不是兰妹妹的衣服么?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首饰,好象就是你说不见的那些吧?怎么回事,你不见了的东西,怎么全部在你的院子里呢?” 段玉兰院子里的小丫头也惊叫起来:“是啊,是啊,就是二小姐的东西的啊……这件首饰我认得的,二小姐曾经戴过的!” 小丫头这一开口,身边的另外一个红衣丫头也说道:“是啊,是啊,这件衣裙也是二小姐的啊……奴婢也曾经看到二小姐穿过的……” …… 随着这些丫头们的话,段玉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冷冷地说道:“二妹,你是不是应该看看,这究竟是不是你遗失的东西?” 段玉兰一把抢过那个包袱,她翻来覆去地左右看了半晌,忽然喃喃自语道:“是啊,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个包袱,不应该在段青茗的院子里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而且,还是被段青茗的丫头发现的呢? 段青茗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兰妹妹还是再仔细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丢掉的全部东西吧!” 一直沉默着站在一侧的月华上前接过包袱,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这东西好象都在这里了……” 段玉兰的脸更加黑了一些。她冷冷地望着月华手里的东西,不说话——是的,那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正是段玉兰所谓的丢失的物什! 段玉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全部都在这里了!” 微微振了振精神,段玉兰忽然说道:“对了,是谁把这个包袱扔到这里的呢……是不是她知道事情败露,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段青茗望着段玉兰,冷冷的不说话。 段玉兰后退半步,就在段青茗的眸光里,微微低下头去! 段青茗不理段玉兰,她转过头来,望着月华,突然冷不丁地问道:“月华,听说你要让秋宁帮你捎些东西回你家里……你让秋宁捎的东西呢?拿给她了没有?” 段青茗一句话未完,段玉兰的脸色又变了一下,她狠狠地瞪了月华一眼,示意月华要小心应答。 可怜的月华在段玉兰的眸光里后退了半步,她有些茫然的看了段青茗一眼,纳闷儿地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并不知道秋宁她要沐休,也从来没有让秋宁捎过东西的啊!” 经过上次的事情,秋宁和月华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了。再说了,她也不敢再和秋宁扯上什么关系啊,要知道,段玉兰知道了,可是不会饶过她的啊,所以,月华哪里还会让秋宁帮她捎什么东西呢? 段青茗看了一眼月华,再看了一眼段玉兰,她忽然冷冷地说道:“这倒奇怪了,我好象听谁说过,月华要让秋宁带些东西给她的娘和弟弟呢!” 月华偷偷地看了段玉兰一眼,生怕段玉兰会怀疑自己和秋宁有什么联络。她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说道:“大小姐肯定是记错了……奴婢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段青茗意味深长地冲月华笑了一下。然后,她转眸,望向了段玉兰:“兰妹妹的东西既然找到了,我也就不多留了,夏草儿,月葭,我们走!” 段玉兰铁青着脸,望着月华的眼神极其可怕。她听到段青茗要走,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姐姐,这件事还有待追查!” 段青茗回眸一笑,说道:“是啊……这丢的东西被兰妹妹兴师动众地搜查了一翻,到了结果却发现还在兰妹妹的院子里,看来,这事还真是有待追查啊!” 段青茗的话,无一不是指段玉兰的痛处,段玉兰狠狠地跺了跺脚,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青茗也不理段玉兰,转身带着夏草儿和月葭转身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段玉兰气得脸色发黑地站在那里! 一侧的月华小心翼翼地朝月华靠近了一些儿,然后,轻轻地拉了拉月华的衣角。月华转过脸去,看着段玉兰变得越来越黑的脸,无端地觉得害怕起来——在段玉兰的身边呆了这么许久,不是没有被段玉兰打过骂过,可是,段玉兰如此可怕的眼神,月华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望着段玉兰,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奴婢(百分号)……” 月华一句话没有说完,只听段玉兰手腕一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到了月华的脸上。 段玉兰下手很重,这一巴掌,直打得月华眼冒金星。可是,月华既不敢哭,也不敢拿手捂脸,她迎着段玉兰的眸光,只觉得浑身发麻! 段玉兰甩了甩发疼的手,重重地朝月华哼了一声。 月华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她“扑通”一声,朝着段玉兰跪下了,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奴婢,奴婢,一生都是奴是婢。主子要你生,你不得不生,主子要你死,你也不得不死! 段玉兰打了月华,似乎还觉得不解恨,当她沉沉的眸光落在一侧的月秀身上,看到那个小小的丫头浑身颤抖的时候,段玉兰的心里,忽然浮起了一抹说不出的不耐。她抬头望天,忽然喃喃了一句:“唉,真是个愚蠢的丫头!” 然后,段玉兰甩甩手,掉头走了! 月秀这才敢上前一步,强忍着眼泪扶起了已经浑身僵硬的月华。 月华的脸上甚至没有泪水,疲惫得看不出生气的脸上,五个红肿的手指印清晰呈献,告诉月秀,她主子,下手究竟有多么狠。 月华的唇角都在渗血。她望着一脸泪水却不敢哭出声的,勉强地笑了一下,却发现脸一扯,更加痛了。 只听“嘶”的一声,月华用手捂住了脸,然而,月华的手才一伸出,月秀连忙拉住,她急道:“月华姐,千万可不敢碰啊……” 第八百一十章 改变结果 是啊,已经肿胀的脸,若是用碰了一下的话,怕会更痛更难过吧? 其实,这些丫头们并不怕受罚,她们怕的是,就象段玉兰这样的,将她的自尊全部都踩在脚下,看得一文不值! 所谓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 看到月华听话地将手缩回去,月秀低声说道:“月华姐,你不要担心了,晚一会儿,等小姐睡下了,我们也就可以回去了,回头,我拿冻毛巾帮你多敷几次,明天一早出门,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月华微微苦笑了一下。这脸肿是看不出来了——可是,是不是看不出来了,就真的代表不存在了呢? 要知道,今晚段玉兰打月华的时候,这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全部都在这里,大家都亲眼目睹她被打的过程。一霎那的眸光,无论怜悯的,还是震惊,都让月华觉得难过无比! 她可是这院子里的大丫头啊,可在主子的眼里,却原来什么都不是! 月华微微闭了闭眸子,低声说道:“月秀,你不要管我,快去小姐那里侍候着吧……省得她待会儿又找借口找你出气!” 月秀点了点头,转身想走,可她才走开两步,却猛地回过头来,颤抖着声音叫了声:“月华姐……” 月华抬起头来,她肿胀的半边脸在夜色之下显得有些诡异。她望着月秀,说道:“什么事?” 月秀一把抹去腮边的眼泪,她左右看了看,又转回来,低声朝月华说道:“月华姐……你没有看出来么?小姐一定是用你的名字,说是让秋宁带东西回家……那些东西,一定就是今晚的这包……然后,小姐又说丢了东西,要去搜大小姐的院子,小姐她其实没有丢什么,只不过,她是想对付大小姐啊……” 可偏偏,段玉兰没将这件事告诉月华,而段青茗,只用了一句话,就套出了真相! 所以,段玉兰才会说月华是个愚蠢的丫头! 月华有些惊异地看了月秀一眼——什么时候,这个被她视做妹妹,处处都要她照看,怎么都小心翼翼的小丫头居然能猜透段玉兰的心事了? 那要怎样沧桑的眼神?那要怎样的洞察? 月秀侧着脸,她晶亮的眸子里,有一种沉静的,却隐含着某种暗涌的眸光,就是那样的眸光,看得月华又惊了一下! 看来,月秀变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变了,只有自己,还是原来的傻样子啊! 月华抚着肿胀的脸,又苦涩地笑了一下! 月秀走了,没过多久,段玉兰的屋子里,传来了段玉兰的叱骂声,还有月秀小心谨慎地解释的声音。月华听在耳里,心里又是一阵的酸楚。她转身,朝自己的小屋子里走去! 原本,今晚应该是月华值夜的,可刚才她惹了段玉兰不高兴,又挨了打,现在脸肿成这个样子,段玉兰若是看到了,又会觉得添堵。又不知道会找些什么由头的来折磨她。所以,月华干脆连段玉兰的屋子都没有去,直接回了自己的住的小屋子去了! 虽然,躲避一时并不是办法,可作为一个仰仗主子鼻息生活的奴婢,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夜,渐渐地深了,月华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睡到了床上,辗转反侧一番之后,终于沉沉地睡去! 段青茗的屋子里,月葭一边帮段青茗卸着头上的珠钗,一边小声说道:“小姐,刚才您为什么不趁机质问二小姐,说那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怎么会落到她的院子里去呢……要知道,若是二小姐在咱们的院子里发现了这东西,咱们可真吃不完兜着走了!” 段青茗睁开眼睛,看了镜子里倒映的月葭的容颜一眼,说道:“再追究下去,一匹布那么长,你今晚还想不想睡觉了?” 月葭一听,顿时乐了,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哟,小姐不理二小姐的胡闹,原来是想着早些回来睡觉啊!” 段青茗用手抚了抚有些酸胀的脖颈,说道:“她喜欢折腾,可不代表我也喜欢跟着她折腾,这事明摆着,是她想找秋宁的晦气,想找我的晦气,我若再折腾下去,折腾得大家都累了的话,岂不是遂了她的心愿了?” 月葭听了,微微叹口气说道:“其实奴婢真的不明白,这二小姐为什么就是个不停的折腾,一会儿折腾这个,一会儿又折腾那个——难道说,她真的不想大家有安稳日子过了?” 段青茗冷笑了一下。 段玉兰岂止是想大家没有安稳日子过?她是想大家全部都不要好过才是吧?今日里的那个小丫头,还好被月葭和她送上了,又因为不是这个府里的人,面生得很,见了她,居然不是叫大小姐,而是叫“小姐”,所以,段青茗就起了疑心了。于是,她就叫月葭唤秋宁今天下午就回家去,明天再回来,怕的就是段玉兰今晚的这一出。 至于那包东西,那个小丫头的确是带到了院子里,可她交给秋宁的时候,秋宁根本就没有要。要知道,秋宁可是个谨慎的人,若真月华托她带银子带物的,一定得亲手交到她手上才成,可现在,却派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来路的小丫头来,秋宁哪敢接她的东西呢? 那东西,秋宁没有接,那小丫头似乎非常无奈,她抱着东西在段青茗的院子里转了几圈,看到秋宁出府,她也跟着出府了——段青茗设想,这可能也是段玉兰的想法,这东西若不能交给秋宁的,也要想法子嫁祸给段青茗院子里的其他人。现在,秋宁走了,刚好死无对证,所以,那小丫头就抱着东西走了! 可是,那包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段玉兰的院子里的呢?这一点儿,段青茗可是十分的不明白。 要知道,若是那个小丫头将东西拿给了段玉兰,并告诉她秋宁离开的话,那么,段玉兰一定会重新设局。而且,也不会要死要活地在秋宁的屋子里搜了一次又一次。那只能说明,这个丫头从院子里消失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东西,是由另外的人,趁着人多人乱的时候,扔到段玉兰的院子里去的! 那个人如此做,肯定会陷段玉兰于不利的境地,说穿了,这样的目的,也是帮了段青茗。可是,那是谁做的呢?又有谁,在这样暗中帮段青茗的呢? 段青茗想到这里,刚想说话,月葭忽然“咦”的一声,说道:“对了,小姐,那个包袱怎么会出现在二小姐的院子里的呢……又刚好在那个地方!” 段青茗心里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东西出现的时候,你知道?” 月葭已经帮段青茗梳好了头发,因为要休息了,所以,就轻轻松松地挽了个髻,披在脑后,既不觉得累赘,也不觉得散乱。 月葭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珠花,一边说道:“是啊……那个地方,奴婢带人一连搜了两遍了,第一遍的时候,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的啊,可是,待奴婢们去搜第二遍时,那个包袱就在那里了,所以,奴婢猜想啊,那是谁趁着天黑大家好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地丢在那里的!” 段青茗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月葭说的是对的,肯定是有人偷偷地将那个包袱扔到了那里,可是,那个人是谁呢?这个,还真不得而知了! 月葭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月华今晚肯定遭罪了!” 段青茗没有说话。 月葭望着段青茗,说道:“小姐,你不知道啊,那时,我和月华还有在一起受训,月华的手是最巧的,做什么象什么,我是最粗心的,做什么都做不好。那时,大家很玩得来,关系也好,秋宁姐还老是笑我,说我马虎,月华总是说我,要是找个脾气不好的主子,可真要遭殃了!可现在……” 可现在,找了个脾气不好主子的是月华而不是月葭,不知道想起以前的旧事,月华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儿! 段青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每个人都由她的命数,若你认命,你的一生就是这样了。若是你不认命,或者还有别的出路!” 月葭眼睛一亮,可很快就黯淡下去。 段青茗的话,是用了一生,一个轮回,一生背叛,一次惨死,又一次重生之后才悟出来的。无论现在的月葭还是月华,都根本没有办法跟得上她的脚步。 看到段青茗似乎累了,月葭轻轻地放下帐子,帮段青茗盖好薄被,然后,又蹑手蹑脚地离去了! 屋子里的灯,已经完全关上了,黑暗将屋里屋外的空气融为一色。有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拂动段青茗床前的帐子。似乎情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谁! 段青茗睡着了,她均匀的呼吸告诉大家,她正在做一个好梦。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落地无声。那个的身着一身的黑衣,和这黑暗融为一色。 第八百一十一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一把梳子 只有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眸光在那被蚊帐盖得严严实实的帐子上定格。 黑衣人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在屋内站了片刻,然后,忽然一手推开窗子,整个人,宛若一缕轻烟一般地朝着窗外逸去!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那明显是一个侍女的打扮,那侍女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昏迷了,她身体软软的,头是耷拉着的,就那样被人提在手里,宛若一个形状奇特的包袱! 若是月葭或者段青茗看到这个侍女,都一定会惊奇的,因为,那个侍女居然就是今天傍晚的时候,送东西给秋宁的那一个,只不过,现在,她的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还有今晚发生的一切,总有人看在眼里,那原本既定的结局,也因为某些人的意外出现而改变了不少,最起码,那个包袱,那个专门来送东西给秋宁的小丫头,都因为这个人而改写了所有的结局! 半开的窗子被开了又关,屋内的一切又恢复寂静,似乎根本就没有人离开,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今晚,注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可并非人人都有好梦! 最起码,对于炎凌宇来说,今晚,一定又是个无眠之夜! 炎凌宇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远方。他的眸子里,有一种阴暗的潮涌,他的身体里,有一种隐忍的怒气。单单看他的身形,还有他所站立的,与往日不同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炎凌宇在发怒,而且,还是不同寻常的怒气! 风,从窗前吹过,轻飘飘地拂在炎凌宇的脸上,将他原本积郁在内心的怒气渐渐消散! 炎凌宇对着窗口,忽然轻轻地吁了口气,朝窗口唤了一声:“弱水……暗月回来没有?” 弱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主子的话,暗月刚刚回来,他带了个人,还在审呢!” 暗月不是负责保护段青茗去了么?他怎么还带了个人?带了谁回来?居然还要审?审什么审呢? 炎凌宇转过头来,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里,只淡淡说了句:“等会儿你让他过来一趟!” 能让暗月一回来就审的人,一定是非常人,有非常人,一定有非常事,也就是说,暗月今晚一定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情! 没过多久,暗月过来了。他的脸上,有一丝奇异的凝重。看到炎凌宇,暗月说道:“殿下,那边动了!” 炎凌宇从窗前走了回去,坐到他平日里最喜欢坐的那张红木圈椅上,望着暗月,说道:“我知道!” 暗月并没有觉得惊异,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当然会比我提前知道……可问题是,我没想到,他仍然会挑那边先下手……而且,还找了个笨蛋!” 暗月所说的“那边”,指的就是段青茗。 因为最近的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段青茗发生的,所以,炎凌宇就让暗月去段青茗那里守着,因为,只有段青茗没事,炎凌宇才能静下心来,应付一切! 炎凌宇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要想动我,可没那么容易……可那边……” 可那边,全无抵抗之力,想要对付,可真的容易太多了! 炎凌宇转了话题,说道:“暗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暗月摊开手,说道:“这事说来简单,也可以说是不简单——简单的就是,段府的那个叫什么段玉兰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包袱,让一个陌生的小丫头送到段大小姐的大丫头那里去,然后,兴师动众地说这个丫头偷了她的东西,要搜屋子!而且,还把整个院子都搜遍了!” 炎凌宇扬了扬眉,不用说了,这个段玉兰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了,所以才找些事情出来的吧? 可炎凌宇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上,他单刀直入地说道:“不简单的呢?” 炎凌宇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还是希望暗月说出来。段青茗那里,他这几天没有空去,可是,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最起码,他找了个全天下让他最放心的人守在那里,即便真有什么事,也有人在那里应付! 暗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低声说道:“不简单的就是那个小丫头的身份……居然是清铎的人……” 清铎的人? 这个消息对于炎凌宇来说,暗月自然知道代表了什么。那个清铎,在对付炎凌珏的时候立了功,现在,全朝上下对他另眼相看。当然了,这些人并不包括皇后的人!因为,那些人恨不得吃清铎的肉,砸碎他的骨头!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清铎派去的人?” 暗月点点头,说道:“幸亏我一直守在段大小姐的院子里,看着那个丫头进进出出的,要将一个包袱交到段大小姐一个大丫头的手里,那个大丫头也是个机灵的人,根本就不肯收,那个小丫头便抱着包袱走来走去。我看着她走路和姿势觉得奇怪,最后一试,原来是个练家子!” 炎凌宇刚刚想说,练家子有什么稀奇的呢? 前段日子,段誉不就是找了个练家子,给了段青茗了呢?可最后,段青茗似乎又把那个练家子给了段誉。理由是他经常外出,有个这样的人跟着,会安全一些,段青茗也放心一些! 炎凌宇一想到段青茗,眼神就温柔起来,他低声说道:“那个人,原本是想混到她的院子里去的,是不是?” 暗月点点头,说道:“是的……原本,我还以为那个丫头是让那个什么二小姐的人,来害段大小姐的呢……可我暗中观察,那个小丫头似乎就真混到院子里去……结果,包袱也没有给成,她又抱着包袱走了……” 暗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之中,充满了困惑。 是的,那个小丫头的行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原本缠着秋宁,说要帮月华带东西,秋宁很是谨慎,随便几句话,就打发了那个小丫头走了。可那个小丫头非但不走,还抱着东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套近乎一般! 所幸的是,段青茗院子里的丫头虽然有单纯有聪慧的,可是,大家都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多做事,少说话。 那个丫头转了好几圈,什么都没有得到,暗月看着,觉得心中生疑,于是,在一个丫头提着一壶开水经过那个小身边的时候,他拿了一颗小石子用力一抛,那个小丫头差点儿摔倒,手里的开水也险些洒到那个陌生的小丫头的身上! 可也仅仅只是“险些”而已。因为,在那个紧急的关头,那个陌生的小丫头手一托,那个水壶不但一滴水没有洒出来,甚至小丫头都被她扶住了! 炎凌宇听了暗月的话,只点了点头,听暗月再往下说! 暗月又说道:“后来,那个叫段玉兰的二小姐来段大小姐的院子里来搜东西,很明显的,什么都没有搜到嘛……她不甘心地走了,我也跟着他们,来到了那个叫段玉兰的二小姐的院子里。段大小姐带人在段二小姐的院子里乱搜了一通,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当我想提前离开的时候,忽然,那个抱着包袱的小丫头做了一个异于常人的举动,她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包袱扔到了段玉兰的院子里,结果,被段大小姐的丫头给发现了!” 炎凌宇听到这里,微微惊异地抬起了头——那个小丫头居然在帮段青茗? 可是,理由呢?她为什么要帮她呢?难道是因为清铎的命令,又或者是她另有所图呢? 不得不说,这些,还真的没有答案。 暗月继续说道:“我看到那个小丫头扔包袱,就上前将她拿下了,然后,带了回来!” 炎凌宇问道:“那你刚刚审了些什么出来?” 暗月摊开手,有些遗憾地摇头说道:“没……什么都没。因为,我只问了一半,她忽然死了!” 炎凌宇蹙眉,说道:“死了?” 暗月点头:“是的,死了!” 炎凌宇说道:“有没有查一下,她服的是什么药?” 暗月又摇了摇头,说道:“我敢肯定不是毒药……因为,我在抓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牙齿里的毒药给收起来了!” 不是牙齿,那又是什么?或者说,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带着不至一样的可以致人瞬间死亡的毒药? 炎凌宇看了暗月一眼,意思是还剩下什么,你说下去啊? 暗月说道:“我已经叫弱水帮忙看一下,究竟她是怎么死的了……很惭愧,这一次,是我失职了!”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不关你的事,一个人若真想死,一定有一百种以上的方式,你能管得了多少?” 暗月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炎凌宇说道:“对了,那个丫头在她的院子里逛了半天,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么?” 这东西,一定是对段青茗不利的,或者是陷害段青茗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谁做的? 暗月这次很快答道:“有!” 说着,暗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就是这个!” 炎凌宇一看,原来是一把小巧的象牙梳子。均匀的梳齿,温润的光泽,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是,为什么只是一把梳子呢?这可是情人间订情的信物的啊,交换梳子,寓意是“挽你青丝,结成一世恩爱”的啊!难道说,这个清铎,只想用这种方式向段青茗表达自己的爱意? 可是,又不对啊!一把不知道谁送的梳子,即便真的注明恩爱,也不关他清铎的事情啊。相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清铎一定不会做! 那么,这把梳子,究竟会有什么用呢? 炎凌宇拿着那把梳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一下,最后问道:“这把梳子,她丢在什么地方了?” 暗月说道:“段大小姐的妆台上!” 送到了段青茗的妆台上,自然是想让段青茗用的。炎凌宇翻天覆地的看着那把梳子,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炎凌宇想了想,将梳子递到暗月的手里,说道:“你把这个拿去给弱水,让他找人看一下,这梳子里究竟有什么?” 若只单单想送一把梳子,自然不需要如此周折,更重要的是,段青茗是个很认真的人,绝对不会乱收任何人所送的任何东西。更何尝是被视为定情之物的梳子? 炎凌宇直觉,手里的这把梳子,一定有常人所不知道的效果! 暗月接过梳子,回头望着炎凌宇,说道:“对了,那个尸体我让人直接处理了啊!” 炎凌宇微笑了一下,说道:“你刚刚说,段玉兰让这个丫头去给她栽赃去了?” 暗月一步已经跨出去了,闻言,他收回脚步,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我想,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小丫头自告奋勇地去做这事的……毕竟,她是要送礼给段青茗的!” 是的,若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那个小丫头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段青茗的院子,即便他真的进去了,也没有办法平安地将这把梳子放到段青茗的妆台上!现在,有了段玉兰这个借口,她岂不是可以事半功倍了? 炎凌宇叮嘱暗月道:“那么,你去吧,将这具尸体送到段玉兰那里去……注意,别吓坏她了!” 别吓坏段玉兰的潜台词,并不是怕段玉兰爱惊,而是炎凌宇在告诉暗月,这件事只要让段玉兰知道就够了。且不可惊动段青茗以及其他的人! 而段玉兰……呵呵,炎凌宇相信,做贼心虚的她一定很乐于帮暗月保密,这具丫头的尸体,她是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暗月自然明白炎凌宇的意思,他“嘿嘿”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做得滴水不漏!” 吓一吓段玉兰,还真是小菜一碟。只希望段玉兰的反应,不要让他失望了才行! 暗月拿着梳子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炎凌宇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暗月就又转了回来。只是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梳子! 炎凌宇抬头,看了暗月一眼,说道:“有事?” 按照道理来说,暗月做完了应该做的,就会返回到段青茗那里去,可现在,他特意回来了。就是说,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果然,暗月说道:“对了,殿下,我听说清铎那小子要在我朝做个劳什子的侍郎?” 炎凌宇看了暗月一眼,补充道:“是工部侍郎副使!!” 这个工部侍郎的副使,说穿了,就是一部侍郎的左右手,只是一个职位,而没有任何的实权。 暗月听了,一挥手,说道:“我不关心这个什么使不使的,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要留下来,而不是跟着他老子回他老家去?” 炎凌宇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你应该去问清铎才是?” 清铎大约的想法,炎凌宇自然是猜到了,可是他即便猜到了,也不愿意告诉暗月! 暗月听了,不由一屁股往一侧的椅子上一坐,说道:“我看你皇帝老子真的是胡涂了。居然养虎为患!” 炎凌宇沉沉的地说道:“是的,这个清铎留在这里,始终是个祸害。可我父皇也是无奈之举!” 暗月挑了挑眉,无奈之举么?他可以拒绝的啊……一个他国的皇子,来我朝做什么官嘛,这象什么话呢? 可是,这个清铎偏偏留下了,不但留下了,还大摇大摆地做上了什么侍郎副使的职位! 并不是说,清铎的这个职位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呢,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这里,始终就是一个隐患,一种威胁! 炎凌宇说道:“连你都明白的道理,我父皇何尝不明白呢……只不过,他人在高位习惯了,即便真有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再者呢,这个清铎留下了是没错,可是,他要想做些什么结党营私的勾当,也是没有办法的……更何况清铎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清铎那种人,自然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向来不拘小节,所以这个清铎所贪图的,自然不是这些个小官小吏的那些小秘密,他,要么是不做,要么图谋的,就是大得让人想不出来的东西! 暗月白了炎凌宇一眼,说道:“我自然知道清铎不是这样的人……就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才真的让人担心的啊……难道说,你就不担心他会坏你的事?” 是的,清铎那个人,可以算是炎凌宇一半的对手,原本是一半的,现在,居然成了一个了!就因为他的存在,以后,炎凌宇无论想做什么,怕都要功倍事半了! 炎凌宇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倒是想坏……可得有那本事才行啊!而且,他哪里有那样的空闲呢?” 清铎得罪了自己的的兄长,也就是他国的大皇子,大皇子必定不会让他好过,这明里暗里的,清铎不知道多少暗算和明枪。所以,这清铎在大夏的日子,一定不会很闲。 这二则呢,清铎和炎凌睿联手,扳倒了炎凌珏,炎凌珏暂时倒了,可皇后和太后一党没倒。太后和皇后都是记仇的人,她们哪里容得下这个害了炎凌珏的帮凶在这里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呢? 所以,太后和皇后一党,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清铎,以及炎凌睿! 再者,就是炎凌宇了。 清铎和炎凌宇的仇恨,远到塞边的边疆,近到段青茗的府里,还有上次毒药的事情,若真清算起来,可真的要算上三日三夜也不为过。 炎凌宇不会放过清铎,这是清铎自己都明白的事情,而且,相对于他国的大皇子和皇后太后来说,炎凌宇的报复,才是真正最最可怕的,最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再加上大夏的帝王虽然允许清铎留了下来,可问题是,清铎毕竟是他国的皇子啊,相信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愿意让他国的皇子在自己的国度里做什么一官半职的吧,所以,若是清铎出了什么事的话,帝王是很乐意袖手旁观的! 以上种种,已经令清铎疲于应付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借口,什么理由要留在这里呢? 换句话说,即便是他回到自己的国度,最起码有自己的人在身边,那么,他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的啊! 这个道理,暗月还真没有想出来! 暗月没有想出来的东西,炎凌宇自然替他想到了。 炎凌宇说道:“清铎肯留下来,自然有他留下来的道理。第一,他人不在朝,他国的大皇子就鞭长莫及了,不管怎么派人过来,这里始终都是大夏的地盘,那个大皇子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清铎的茬儿,我父皇也不会给。毕竟,若是清铎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大大夏便不好向他国交待!” 暗月听了,点了点头。 炎凌宇又说道:“至于太后和皇后那边,想必清铎也分析过了,她们现在最急于的事情,就是安定人心,还得安抚炎凌珏,不再让他再出什么乱子,至于对付清铎这样一个小角色呢,暂时还真不急!” 暗月听了,又说了一句“有理!” 炎凌宇又说道:“至于我呢……” 炎凌宇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一笑,暗月倒是接上口了:“他清铎既然敢留在这里,就表示他根本就不怕你……” 炎凌宇笑而不言! 清铎自然是不怕炎凌宇的。因为,清铎非常清楚,段青茗就是炎凌宇的软肋,只要他能紧紧抓住段青茗这个软肋,有许多事情,炎凌宇不但变得被动,而且,还会首尾难顾! 炎凌宇知道,清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可惜的是,清铎能想得到的东西,炎凌宇一定能想到,那么,无论到时清铎怎么出招儿,炎凌宇都可以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话说到这里,似乎清铎的企图已经被弄得七七八八了,不知想到什么,暗月的神色微微一变,他忽然低声说道:“那个清铎,对段大小姐还没有死心吧?” 第八百一十三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敖汉 炎凌宇答道:“他当然不会死心……” 一个男人,若真的看中了一个女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放手,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心呢? 事实上,能导致清铎留下来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因为段青茗! 清铎看中了段青茗的睿智,也喜欢她的严谨和明智。在清铎的心里,若是能娶段青茗这样一位睿智的、坚强的,甚至是能患难与共的王妃,对于他以后的帮助,可真的不小。一句话说穿了,清铎就是要娶段青茗回他国做他的王妃,甚至,以后做他的王后! 暗月一听,失声说道:“清铎他居然还在打段大小姐的主意?” 炎凌宇见怪不怪地看了暗月一眼,懒懒地说道:“他什么时候停止过打她的主意么?” 自从当日初见,清铎就对段青茗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到了后来,他更是明里暗里的想打段青茗的主意,不说其他,单单暗月的手下,都不知道挡了多少次清铎的鬼主意的了! 暗月点了点头,这个清铎,似乎还真的没有想放弃过段青茗! 可段青茗是炎凌宇认定的人啊,这清铎来打段青茗的主意,炎凌宇会干么?暗月想了想,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炎凌宇的眸光终于微微变了一下,他握紧手心,坚定地说道:“他清铎想别的东西,在没有危及我的利益的情况下,我可以当做不知,视而不见,可是,他若想打她的主意……哼哼!” 在炎凌宇这里,有两样东西是绝对动不得的。一个就是他的亲人,他的母妃,而另外一个,就是他爱着的人!也就是段青茗了。 现在,炎凌宇的母妃已经离世,剩下的,就只段青茗这个爱人而已,对于这世上仅存的段青茗,炎凌宇绝对不会放弃,所以,这个清铎若想打段青茗的主意,炎凌宇哪里会肯呢? 暗月听了,却是微微吁了口气,说道:“但愿段大小姐的立场,和你的立场一样坚定!” 若从外形上来看,清铎生得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对于那些未婚的少女们来说,具有很强的杀伤力。所以,清铎这才一出现,是成了许多贵门小姐所喜欢的对象,也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好夫君不二人选。这样的清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耀眼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忽略他身上的光芒。 若以身世来说,清铎怎么说都是他国的皇子,虽然不一定能登上九五之位,可是,将来成为一朝的亲王,也是荣耀无比。任何一个女子,若是嫁了他的话,都甚至可以看到他身后的荣耀的一生。 若说清铎的聪明才智,这些简直就不必说了。单单看他能说服炎凌睿与之合谋,坑到炎凌珏一事,任谁都可以看出,这个清铎运筹帷幄,智谋深远,是一个聪明能干、聪明绝顶的人。 所以,如果真的要选清铎为夫君的话,不知道这大夏京城之中,有多少女子都会趋之若鹜,踏破清铎王府的门槛儿! 这样的男子,若愿意为你放弃一片森林,只要你一棵树的话,再加上他对你深情不寿,温柔无双,相信段青茗即便再铁石心肠,也会被清铎的柔情所感动的吧? 女人啊,这不怕动心,就怕感动,一个女人,只要被一位男子的痴情感动了,那么,离这个男子抱得美人归,也真的不远了! 不说别人,就在暗月的心里,若有这样的一个皇子来追求段青茗的话,段府的大小姐就算不会动心,可她心里的天平,会不会倾斜呢? 这个,可真说不准的啊! 想到这里,暗月拍拍炎凌宇的肩膀,叹息着说道:“炎凌宇,你的对手来了,未来怎样,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炎凌宇淡淡一哂,胸有成竹地说道:“她不会的!” 段青茗不会喜欢清铎。这一点,炎凌宇从段青茗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段青茗看清铎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位不太熟悉的朋友,既没有感动,也没有热枕,充其量,也只是不太熟络的寒暄而已!再加上玉萝公主前次算计自己的事情,这笔帐,想必已经被那个记仇的段青茗记在了清铎和玉萝公主共同的帐上,虽然,段青茗是不说,可是,并不代表她忘记了。只不过苦于没有找到机会,对这二人施行报复而已。 对于仇人和自己人,段青茗一向有十分分明的分界线。小心防备,绝不靠近。所以,炎凌宇断定,段青茗不会喜欢清铎。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段青茗喜欢的人是自己——试问一下,有一个风度无双,睿智如天人的自己在这里,段青茗怎么会喜欢清铎那一个次品呢? 所以,这才是炎凌宇最得意的地方! 很显然的,暗月可没有炎凌宇想的那么乐观。 他一手托着下巴,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打量着炎凌宇,“啧啧”地说道:“尊敬的殿下,若在以前的话,人家段府大小姐看上了你,自然不会变心,而你,也有足够自信的本事……可现在嘛……哈哈,结果怕要等下回分解了吧!” 以前的炎凌宇,可以说是大夏王朝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俊美如天人,得帝王宠,得女子青睐。可现在的炎凌宇,经过那一场病魔之后,他已经形销骨立,且不说不复之前的俊美,就连性格,也随着那一次的变故而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令人捉摸不透。 更重要的是,炎凌宇已经被挂上了“玉萝公主未来夫婿”的称呼,所以,综上所述,炎凌宇无论人气还是其他的各方面,都非那个他国三皇子的对手了! 而段青茗呢,或者曾经对炎凌宇有意,可是,若是炎凌宇和清铎两下里比较的话,段青茗选谁,这件事还真的没有什么答案! 听了暗月的话,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但笑不语! 段青茗是个立场坚定的人,在某些方面,她和炎凌宇甚至有些象,只要认定了一样东西,认定了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在中途改变立场的! 而更重要的是,炎凌宇相信段青茗! 相信一个人,就是从心底里的信任,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点和时空和来者! 总之一句话,炎凌宇相信段青茗。就如段青茗一直相信炎凌宇一般! 暗月忽然凑了过来,神秘地朝炎凌宇说道:“哎,殿下主子……那个清铎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炎凌宇冷冷地笑了一下。 清铎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炎凌宇示威的机会,这一次也是一样。 炎凌宇可记得,当清铎从大殿下走下,经过炎凌宇的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朝炎凌宇灿然一笑,说了一句:“三皇子殿下,从此以后,你我平分秋色!” 炎凌宇自然知道清铎挑衅的意思。他望着清铎,却是淡然道:“秋色从来不会平分,而你,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 一句话,清铎的脸色变了,他很快恢复过来,朝炎凌宇挑衅地说道:“走着瞧吧!我想要的,必定会是我的。” …… 只要一想到清铎那又阴又狠的眼神,炎凌宇不觉又是一笑——清铎,你想太多了! 转过身来,炎凌宇朝暗月摆了摆手,说道:“你只要记住,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当他在唱歌!” 暗月终于无语望天,喃喃了一句:“炎凌宇,你小子什么都变了,就是这种臭美的、自大的性格还没有变!” 炎凌宇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暗月,只是,在他准备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淡淡地朝暗月说了一句:“我听说,他国的大皇子已经偷偷潜入京城……暗月,你不是曾经和他很熟么?” 暗月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什么?敖汉来了? 敖汉——他国国主塔图的长子,而敖汉在他国的意思就是长子的意思,也就是他国的大皇子。 他国的大皇子出自塔图和他国的另一支贵族孛只儿斤的后代,在他国,拥有着无比伦比的高贵身份和血统,所以,在众人的心里,是理所应当的他国的继承人! 暗月至所以认得敖汉,是因为当年他在他国行走的时候,偶尔有一次,参加了一次围猎,结识了他。从此以后,两人成了长达三年的朋友,后来,炎凌宇召唤,暗月改头换面,回到了大夏,就再没有和敖汉联系过! 暗月知道,敖汉是个崇尚英雄的人,个性直爽直接,是绝对不会玩象清铎的这一招儿的。 只是现在,炎凌宇说什么?敖汉已经潜入大夏?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暗月直觉,敖汉的出现,和清铎勾结炎凌珏,折了炎凌珏一事有关! 果然不出所料,炎凌宇说道:“敖汉这一次出现在大夏,是来和清铎算帐来了——暗月,这事你只需要旁观就行……当然了,若是有需要的话,你动了私心,想帮你昔日的朋友一把,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暗月只看到成群的乌鸦从头顶“呱呱”叫着飞过! 第八百一十四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段玉兰的劫数 炎凌宇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暗月若再听不懂的话,岂不是笨都要笨死了? 这个炎凌宇啊,很明显的,就是假公济私嘛,帮助敖汉,自然是对付清铎,要么,清铎分身无暇,再没有办法找段青茗的麻烦,要么,干脆找个借口,将清铎驱赶出去,再没有办法制造什么麻烦? 炎凌宇有这个想法,暗月可是一点都不奇怪,他只是奇怪的是,这个炎凌宇,明明是小人之举,却还能用大义凛然地口气说出来! 暗月摊开手,他望着炎凌宇,极度无语地说道:“哎,我尊贵的皇子殿下,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只要敖汉出手,我就可以帮他,能把清铎折了更好,若不能,也要放个暗箭什么的?” 炎凌宇摇了摇头,正色地说道:“你错了……我不是教你那样做!” 暗月微微愣了一下。 炎凌宇说道:“第一,清铎已经拿到了大夏的委任状,他已经是我朝的工部侍郎副使,若是他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么,刑部必定追查不休,到时,敖汉很可能会面临身份败露,或者是没法子离开大夏!” 炎凌宇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的无边黑夜,忽然转过眸子来,望着暗月,说道:“我们都是曾经和敖汉打过交道的人,知道他那个人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可也算是个做大事的人,再加上他对于大夏的态度,虽然不算和善,可却也并无恶意,所以,他那样的人,是要继承他国的大统的,我不希望,他在我大夏有任何闪失!” 暗月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清铎不能有闪失,敖汉也不能有闪失……你既要我保护敖汉,又要保护清铎?” 炎凌宇忽然邪谑一笑,说道:“你错了,我没让你保护清铎,我只让你留他一条命,顺便,你可以拿着清铎的下落,和你的老朋友叙一下旧的……” 暗月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这意思,是让我拿着情报讨好敖汉?” 炎凌宇摇了摇头,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遇在黑夜的灯火里,似乎有无数的明珠在闪。炎凌宇说道:“我只想让敖汉多些了解清铎而已,你知道的,若是敖汉这样一个对大夏京城又不熟悉的人,来这里乱走乱逛的话,很容易招人非议的啊、到时,若是事情传到了塔图的耳里,那岂不是麻烦了?” 暗月挠了挠头,终于问出了一句关键的话:“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帮助敖汉,和他达成协议,留清铎一命?” 炎凌宇说道:“你也可以这样理理解。只要能把清铎哄出我大夏的边境,清铎的命,就是敖汉的!” 暗月一拍手掌,说道:“对头,就是这样,清铎既打不了解段大小姐的主意,又替太后等人拔除了眼中钉!” 炎凌宇微微弯了弯唇,说道:“替太后和皇后拔除什么眼中钉的,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只不过,这个清铎想向我挑衅,若我置之不理的话,岂不是让他觉得我怕了他了?” 炎凌宇自然是不会怕其他人的,就个清铎,自然不在话下! 暗月应了一声,准备拔脚就走,炎凌宇又叮嘱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敖汉的事情,你尽量上着心些,我怕清铎又会利用炎凌睿的势力去对付了。敖汉只身进入大夏,怕是会吃亏的!” 暗月应了一声,离去了。 炎凌宇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弱水来了,他的手里,捧着那一把梳子,看到炎凌宇,急忙说道:“主子,这把梳子被人曾经浸泡过奇怪的东西!” 炎凌宇看着那把散发着幽幽古色的梳子,问道:“查出是什么东西了么?” 弱水说道:“是一种可以导致人出现迷幻的药粉!” 令人出现迷幻的药粉? 炎凌宇微微挑了挑眉——清铎的目的原来就是如此么? 弱水以为炎凌宇没有听懂,重复着说道:“这把梳子在制成梳子之前,曾经被人长期浸泡在一种药水里,那种药水就是可以导致人出现幻觉的药粉,平时可能没有办法察觉,再用某一种熏香一催,就会发生极大的效用!” 炎凌宇一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望着那把梳子,似乎在想着,这把有如此妙用的梳子,究竟要送给谁用好呢? 弱水说道:“因为是制成梳子之前就浸泡过的,所以,打磨了之后,再经过加工,再也看不出来了,只有用熏蒸的方法,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 炎凌宇点点头,忽然眸光一转,说道:“这样啊,你等会儿,把这把梳子以炎凌珏的名义送给皇后用吧!” 弱水顿时吃了一惊:“为什么要以大皇子殿下的名义呢?” 炎凌宇说道:“若是以其他人……或者是炎凌睿、或者是清铎的名义,皇后一定不会收的。可若以炎凌珏的名义,皇后一定会收下,到时,这梳子一查来历,不就查出是谁的了?” 弱水点点头,实在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太过白痴的问题。他拿起梳子,去安排去了。 炎凌宇抬头,望望深色的天空,忽然喃喃了一句:“我在这里忙乎了半夜,不知道那个人睡了没有呢?” 三更的更鼓响过边墙,不用说,这个当儿,人们早都睡熟了。炎凌宇想了想,举步朝外走去! 呵呵,他这个忙乎了半夜的人,想讨点福利,看看某个人睡着了没有,不算过分吧? 就算是过分了,某人也不会知道的是不是?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段玉兰的院子里,悄悄地抬出了一具尸体。 没有人知道,这具尸体究竟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段玉兰的院子里。总之,当一切都发生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丫头下人,包括对这件事知情的人,都被严厉地警告了一次,说是一定要保守秘密,如若不然的话,就会受到相当可怕的重罚! 虽然,现在的段玉兰已经不复当日刘蓉管家时的风光。虽然,现在的段玉兰已经是纸上画的老虎,已经中看不中用了。可是,了解段玉兰的人,还是知道她的手段和可怕的。 这件事,似乎就要被这样略过了。即便段青茗,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只淡淡地皱了一下眉,似乎没有打算追究。 只不过,从那之后,几乎每天晚上,段玉兰都要从睡梦之中惊醒无数次。 因为,只要她一睡醒,就会发现窗外站着那个年轻的小丫头,甚至,她还保留着第一晚出现时的姿势,然后,开始质问段玉兰,为什么要让她去做那件事情,为什么,要让她命丧黄泉! 算计段青茗未遂的事情,原本就让段玉兰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再被人提起,段玉兰更是七窍生烟。当她痛骂了一顿那个丫头之后,居然发现那个丫头原本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一吓,把满院子里的人全部都引来了。段玉兰缩在被窝里大声惨叫,再也不肯入睡。直折腾得人仰马翻,大家筋疲力尽! 段玉兰是个笃信鬼神的人。对于灵异之事深信不疑的她,自然相信是那个丫头因为帮她送包袱而送了命,现在,居然找她讨债来了。 从此以后,段玉兰晚上再不敢睡觉了。而且,一到晚上,她的屋子里,院子里,就被点得灯火通明。看不到一丝的阴暗之处,所以,她院子里的灯油火蜡的费用暴涨,渐渐成了负担。 可即便是这样,段玉兰还是会忍不住睡着。而且,只要她一睡着,必定会从黑暗之中醒来。从而每天晚上,都要被吓个半死。 而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在那个丫头头七的晚上,段玉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小丫头,原本她以为又是个噩梦,在惨叫了一声之后,就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听到月华的惨叫,段玉兰才知道,那个数日之前,被她送走的尸体,居然以第一次初见的姿态,再一次站到了她的窗口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望着段玉兰的床铺的方向! 这一次,段玉兰被吓得惨叫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件事,在第二天一早,就惊动了所有的人。 那个丫头的尸体,被再一次掩埋了。这一次,段正下令彻查这事,从而揭穿了段玉兰怎样想陷害秋宁,从而达到陷害段青茗的目的。至于那个丫头的死因,最后被判定为服毒自尽。这也免了段玉兰的嫌疑。事情也总算过去了。 事情虽然过了,可段正却十分生气,所以,当段玉兰再一次抖抖瑟瑟地前来认罪的时候,段正再一次的,将段玉兰禁足了。 那个丫头半夜站在窗前的事件,自然而然地过去了,可也是从那之后,段玉兰渐渐地变成了夜晚不敢睡觉的怪习惯。只要她一睡着,就会梦到那个丫头,只要她一睡着上,就会梦到那个丫头站在窗前质问自己! 没过多久的功夫,段玉兰就变成了神经质一般的样子,只要一到了晚上,就睁大眼睛坐在床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第八百一十五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放榜 段青茗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的境遇和现在的段玉兰何其的相似?没想到,重生以来,在她下决心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同时,将段玉兰和刘蓉的命运全部都改变了。 可是,人生在世,命运一把靠天给予,一半靠自己把握,放在段玉兰的立场,若不是她处处和自己作对,若不是处心积虑地想陷害自己,那么,还会有今日之劫么? 段青茗知道,段玉兰是不会的——在段玉兰的心里,因为刘蓉的教导,所以,她的心,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扭曲着的——段玉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相反的,她一直觉得,是段青茗夺走了她的所有的东西,挡住了她的路——嫡女的身份,原本属于她的所有的荣耀。所以,这样的段玉兰,即便重生了无数次,都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错,又错在哪里的!她只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然后,再在暗地里,狠狠地诅咒那人,痛恨那人,直到恨得自己没了安生日子…… 之前的时候,段青茗很恨段玉兰,恨她毁了自己的一切,可而今想来,她重生是要好好地活着,而不是角段玉兰那样,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恨和报复上面!她的重生,应该因为自己而活,应该因为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而活! 可惜的是,这个段青茗经历了前世今生才明白的理由,段玉兰永远都没法子明白,所以,也就注定了段玉兰的悲剧不是一天两天的悲剧,而是一种人生观悲剧,还有就是她作茧自缚的悲剧! 所以,对于段玉兰的一切,段青茗已经相当无语,若真要评价,若真要说个子丑卯的话,她就只有一句话可以来概括形容了,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段青茗的日子,倒是过得相当平静。她除了每天定时去向杜青鸾请安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 秋试三场很快就结束了,段誉似乎并没有将这个结果放在心上。事实上是,他才一考试完,就又开始了象以前一样的,经常不归府的日子。就算段青茗有事要找他,都得找人传话了。 这天,是京城三甲放榜的日子,段青茗才一大早就打扮整齐,准备出门了。她才刚刚用完早膳,段誉就迈着小腿儿进门了:“姐姐,姐姐,你陪我去看榜吧?” 段誉进得门来,只觉得眼前一亮。 那个坐在桌前的女子,身穿是淡白色衣衫,却披了一件淡粉色的纱衣。淡雅和粉嫩交织的颜色,使她的身上,生生地多了几分出尘气质。粉色的纱衣轻绕,更显得她优雅安静。墨玉般的长发,虽然只是简单地绾个少女髻,可并未佩戴什么过多的首饰。只是用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再加上一支雕琢精细的簪子,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段青茗看到段誉进门,放下手里的茶盏,点点头说道:“也好,我就陪你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下薛姐姐!” 薛勇强和薛夫人的要求是薛凝兰在秋试之前,不得和段青茗见面。现在,秋试已经结束,且不管段誉和薛凝兰的结果如何,段青茗和薛凝兰的友谊,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所以,在知道秋试结束之后,段青茗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看看薛凝兰! 段誉一看段青茗去看薛凝兰,顿时开心极了。他说道:“姐姐,你能带我去么?” 段青茗摇摇头,说道:“这个恐怕不能!” 段青茗和薛凝兰已经很久未见了,这一次见面,不知道多少话要说,现在,怎么能带段誉去呢? 再说了,这也不方便啊,毕竟,段誉现在上薛府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任谁,都会有闲话说的呢! 段誉一听,不开心了:“不是说秋试之后,就可以看到凝兰的么?” 段青茗看到段誉不开心的样子,笑笑说道:“好了,你想见凝兰很简单的。改天我约了凝兰出来,到时你跟着去不就行了?” 段誉眨眼,说道:“改天和今天有什么区别?” 是啊,他都已经忍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薛凝兰了好不好?现在,段青茗居然还要和他打太极? 段青茗板下脸来,说道:“誉儿,你思念凝兰我当然知道,可就差这几天了,你沉住气好不好……只要你能进得了三甲,剩下的事情,母亲和父亲自然会为你安排的,你这急在一时的,反倒会将事情弄砸了你知道不?” 段誉知道,段青茗说的是真话。反正,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薛凝兰了,也不差在这一时不是? 段誉想了想,于是就放弃了。乖乖的,跟在段青茗的身后,垂头丧气地朝着府外走去! 刚刚走过垂花门,就看到送段正上朝的杜青鸾回来了。杜青鸾看到段青茗,说道:“青茗,你可是带誉儿去放榜?” 今日的杜青鸾,身着一套淡蓝色的衫子,颜色略深的百褶裙,她的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更将她丰满的容颜衬得俏丽若三春之桃。杜表的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在垂花门绿叶白石的映衬下,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这也是个脸上写着幸福的女子。似乎,只要她微微一笑,就全部都是幸福的影子! 段青茗迎着杜青鸾福了一福,杜青鸾连忙扶起,说笑道:“是啊,今日可是个大日子。若是誉儿能进了三甲的话,我们段府可就要办喜事了!” 杜青鸾特意加重“办喜事”几个字的音量,听得段誉喜上眉梢,早将刚才的事情丢到脑后去了! 段青茗也在一旁笑道:“是啊,母亲所言极是,若是誉儿进了三甲,怕要辛苦母亲奔波了!” 但凡子女婚事,做父母的自然要下聘,送酒礼,这三牲六畜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交换庚帖,这林林总总的,怕要折腾上三两个月了。所以,段青茗才会说,要辛苦杜青鸾了! 杜青鸾板起了脸,佯装生气道:“都是自己家的孩子,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段誉听了,有些无语地说道:“直接娶了进门不就是了?” 段誉对于古代的那一套繁文缛节可是十分的不齿,这依着他的意思,他和薛凝兰你有情我有意的,直接娶了进门不就结了,还要那么多事做什么? 段青茗望着段誉,严肃地说道:“誉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婚姻乃是一个女子一生中的大事,若你真喜欢凝兰,就应当要按三媒六聘之礼来迎娶她,而不是在这里,想着如此轻-贱于她,要知道,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你明白么?” 段誉被段青茗数落了一番,他乖乖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知道了……” 段青茗冷冷地看了段誉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知道有什么用?得做到!” 段誉无语,又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句:“我做到就是了!” 一侧的杜青鸾看到段青茗如此数落段誉,不由上前来解围说道:“好了,青茗,快带誉儿去看看吧,你再迟下去,这放榜都要结束了!” 段誉知道杜青鸾帮自己解围,也懂事地说道:“是啊,姐姐,我们还是快去吧,要不再过一会儿,可真要放榜结束了!”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却转过头来,朝杜青鸾说道:“母亲,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吧……横竖这需要的时间也不短,女儿还想着,若是母亲有空的话,抽空和女儿一起去薛府拜访一下薛夫人呢!” 杜青鸾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她居然没有想到,段青茗会邀请自己去和她一起去看放榜,而且,还要请自己一起去看她最好的朋友! 杜青鸾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说道:“这……我怕得要回去换件衣服了!” 杜青鸾所穿的只是寻常的家居服,若真要出门的话,是不太适合的,所以,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回去换衣服。 段青茗听了,笑着上前挽住杜青鸾的手臂,说道:“母亲这样已经很漂亮了啊,不用换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杜青鸾听了,抚了抚自己的脸,说道:“那也得补一下妆吧……我今早好象没有怎么化妆呢!” 段青茗仔细地看了杜青鸾一眼,说道:“不怕的,母亲,您到前面的亭子里少坐一会儿,女儿帮您小小收拾一下就够了——反正是去拜访朋友,不用如此隆重的……”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再说了,母亲如此美丽优雅,即便素面朝天,也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啊!” 杜青鸾的脸微红了起来,她笑嗔段青茗道:“贫嘴!” 段青茗“嘻嘻”一笑,躲了开去。她转过身,拉起段誉的手,说道:“母亲,您先请!” 杜青鸾点点头,让身边的小丫头回去告诉春桃一声,带着段青茗和段誉一起出门去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阿植 门房的老王看到杜青鸾和段青茗出门,一边请她们上车,一边笑道:“夫人,大小姐,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啊,你们一定是去看大少爷的榜了,是不是?” 段青茗笑道:“是啊,今日是放榜之日,我们都和誉儿看看去!” 老王笑着说道:“大少爷聪慧无双,这三甲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倒是夫人和大小姐得早些回来,老奴还等着喝大少爷的喜酒的呢!” 段青茗笑着说道:“王叔放心好了,只要誉儿中了榜,这喜酒肯定是有的,要是没中的话,这酒钱得让他出……” 一侧的段誉听见段青茗居然拿自己开涮,他不由地望了望天,郁闷地说道:“我出酒钱可以,但是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我啊!” 这一次的秋试,若是他段誉没有拿到名次的话,就和心爱的女子无缘了啊,你叫段誉如何不重视呢? 段青茗笑吟吟地抚了抚段誉的小脑袋瓜子,说道:“你放心好了,榜在那里放着呢,无论你中了还是没中,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段誉干脆郁闷地低下头去,不和段青茗争辩了! 老王看到这两姐弟的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 杜青鸾这是带着段青茗和段誉第一次出门,显得也特别开心。因为段青茗事先只通知门房套了一架车,杜青鸾也乐得和这两姐弟挤上一挤。所以,段青茗在询问是否再套车的时候,杜青鸾笑着拒绝了。于是,在三个人就坐在一部马车里,朝放榜的地方驰去。 放榜的地方,就在学子监的广场空地上,当段青茗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段誉跳下马车,朝段青茗说道:“姐姐,这里人太多,太挤了,你还是陪母亲去附近的茶楼里坐一下吧,我去去就来!” 段青茗掀开车帘,看到前面几乎挤得无法涌动的人,她和杜青鸾商量了一下,于是就同意了段誉的话。 看到段誉小小的身体即将消失在人流之中,段青茗不忘叮嘱道:“誉儿,你要小心些啊!” 段誉点点头,已经带着小侍全儿消失在涌涌人流之中了。 段青茗回头,望着杜青鸾说道:“母亲,我们去附近的茶楼里坐会儿,等誉儿过来吧!” 杜青鸾看了看水泄不通的人流,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担心地说道:“誉儿待会儿会找到我们的吧?” 段青茗说道:“母亲放心好了,我待会儿会让王叔去接他的!” 杜青鸾心知如此人多的地方,实在不宜抛头露面,于是,就带着段青茗一起,去了附近的茶楼边上。可没想到的是,茶楼里同样人满为患。她们一连找了几家,又转了一条街,这才找到了一间同样几乎满座的茶楼。 段青茗率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朝杜青鸾说道:“母亲,我扶你下车!” 杜青鸾扶着段青茗下了马车,再看看茶楼前同样停得满满的马车,说道:“青茗,今日里可真多人啊!” 段青茗回首,笑了笑说道:“秋试三年一次,一榜订终身啊,你叫这些人如何不紧张呢?” 杜青鸾点点头,说道:“是啊,也难为誉儿了,这么小小年纪,就要挤这第独木桥了!” 段青茗有些担忧地朝放榜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没事的,誉儿已经八岁都过了,是个大男人了!” 八岁大的孩子,却要做成年人才去做的事,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便陪着段青茗朝茶楼里走去! 两个人刚上楼梯,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我说这茶水是你泼的就是你泼的,你居然还说不信……你这样当街泼人茶水的,居然还敢耍赖!” 段青茗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就站在楼梯中央,一手抖着被湿掉的衣裙,满脸怒容地朝着眼前的那个小二怒骂! 茶楼之上,已经人满为患。此时,通道之上,楼梯之上,来来往往的全部都是人流。段青茗也是左闪右闪的扶着杜青鸾,这才上了楼梯,可是,恰巧那个怒骂的女子正拦在当街,好们即便想上楼,也没有办法了! 那个小二年纪甚小,此时一被这红衣女子一骂,顿时吓得就要哭出声来了。 段青茗透过那红衣女子的身影看去,那个小二的身上同样是湿的,而且,手上还湿了一大片,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段青茗望着那个女子,温声说道:“这位小姐,麻烦您让一下成吗?让我和母亲先上楼去!” 那个红衣女子正在气头上,猛地听到有人说话,便想也不想地说道:“上什么上?没看到本小姐的衣服湿了么?” 段青茗听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她一时有些愣住了。而那个女子恰巧转过脸来,一眼看到段青茗,不由惊喜地唤了一声:“青茗,是你?” 段青茗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原来正是上次在锦绣公主的宫里认识的直爽少女阿植! 阿植一看到段青茗,立时把被水泼的事情给忘光了。她欢喜地转过身来,拉住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啊,你怎么也来了?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呢……” 阿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的问题也是连珠般地一连串一边串地往久扔:“对了,青茗啊,听说你前一段时间病了,现在好了没有……还有啊,你这一段时间怎么都不出门的?我很想去看看你啊,可偏偏父亲不允许出门,我还想着,这改日里去约了阿洪一起,再去看你呢!” 阿植原本就堵在梯口,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又有三个人站在这里,人来人往的非避就是让。还真有些让段青茗哭笑不得。 段青茗拍拍阿植的手,打断她的话,苦笑道:“阿植啊,什么事情大不了的啊……先上楼去再说吧?” 阿植这点省悟,原来她们堵住别人的路了。于是,她连忙说道:“好啊,青茗,你跟我来,我可得和你好好说说话才行!” 一个回头间,阿植看到安静地站在段青茗身边的杜青鸾,微微诧异了一下:“这位是……段夫人?” 阿植依稀记得,就在刚才,段青茗说让“她和母亲”过一下,那么,这个所谓的母亲,指的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位段夫人了! 段府的家长新纳夫人进府,这是京城之中都知道的事情,听说,当日还闹得十分不愉快。现在看来,这位满脸英气,望着段青茗时却一脸亲切的女子,就应该是段青茗的继母了!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正是我母亲!” 段青茗回头,朝杜青鸾说道:“母亲,这位是阿植……是我的朋友!” 阿植第一次见杜青鸾,也不知道对方脾性如何,她低下头去,朝杜青鸾微微福了福身,说道:“阿植见过段夫人!” 杜青鸾是个个性直爽的人,看到阿植这样的性子,就觉得喜欢。她笑了笑说道:“阿植姑娘和我家青茗是好朋友?” 阿植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段青茗已经开口了:“阿植,你看这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再慢慢说吧!” 阿植点点头,拉着段青茗朝包厢的一侧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跟我来……我是一早就定好的位子,所以不怕没地方坐!” 段青茗看了杜青鸾一眼,杜青鸾点了点头,段青茗说道:“那就劳烦阿植了!” 阿植爽快地说道:“哎呀,这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们原本就不分彼此嘛……来来来,我们快进去坐去!” 阿植带着段青茗,跨上二楼的楼梯,并未多作停留,而是沿着一侧的梯阶,一直上了三楼。 这一转上来三楼,段青茗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一种别有洞天的微妙感觉。 三楼的空间很大,窗口也开得很大,可是,来往人却很少。长长的走廊里,曲折迂回,几乎每个转弯处,都摆着清疏的高盆植物,更衬得这幽幽古色的竹木地板,清幽寂静,令人不忍打扰。 段青茗发现,这上三楼的人,都十分的安静,不肯发现更大的声音,就连来往端茶送水的小二们,都是迈着小方步,小心翼翼地踩着木质的地板,不让自己发出过多的声音。 阿植所订的包厢,原来就是最靠里的一间。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得很远。更重要的是,这房间的隔音也是不错的。人一进得屋来,关上门,几乎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这间房间很大,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殷勤的侍人,正穿行其间,热心地准备着这些茶具! 段青茗看了房间,有些诧异地说道:“阿植,你是说,你一早就订下了这个房间么?” 阿植笑着反问道:“青茗,你知道为什么独独这间茶楼才有位置坐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个地方段青茗并不常来,对这里也并不熟悉,所以,这里为什么才有位置坐,段青茗可真的就不知道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再见清铎 阿植望着段青茗,忽然神秘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笑着说道:“因为这间茶楼是整条街最贵的!” 段青茗微微愣了一下——整条街上最贵的酒楼?那么,这包厢的价值肯定不菲?可是,阿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包下这么一间包厢,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段青茗看到了,就是阿植一个人在这里,她的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也就是说,阿植是一个人来的,又或者说,在等另外的人? 段青茗眸光转了转,朝阿植笑道:“阿植你包了这么大一个包厢做什么呢?” 阿植看了段青茗一眼,有些骄傲地说道:“这当然不是我包的……只不过我说喜欢这里,所以,那个人就包下了!” 段青茗听到阿植在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脸上所泛起的层层光彩,象极了一个初恋的少女,在说到心爱之人之时的娇嗔,还有骄傲。 段青茗是活了两世的人,对这样的光彩并不陌生,所以,她直觉阿植所说的“那个人”和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要么,是她所喜欢的人,要么,就是带给她所有开心和自豪的人! 可是,阿植的生活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呢?段青茗可记得,上次在锦绣公主的宫里时,阿植还信誓旦旦地说喜欢炎凌宇喜欢得不得了呢,怎么,这才没有多久的功夫,她就喜欢上别人了? 阿植说完,一脸骄傲地望着段青茗,看好眼神,似乎在等着段青茗问她什么来龙去脉一般! 段青茗故意忽略过阿植的话,只是抿嘴一笑道:“阿植你可有福了,还有人专门为你做这样的事……今日原是放榜的日子,母亲和我也是想看看誉儿的成绩,所以就一起跟过来了,却没想到,原来这里如此多人的!幸亏碰到了你,要不,我们就只有去马车上等了!” 所谓的四两拨千斤,也不过如此。段青茗不想对自己并不熟悉的人作过多的评价。只好转开了话题。 阿植一听,也跟着笑道:“是啊,就是今日放榜,所以我也想过来看看啊……还有那个人,他也就要来了!” 阿植说着,耸耸肩膀,说道:“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什么人参加秋试,纯粹的,只是来凑一下热闹而已!” 段青茗的眸光再闪了一下——为了一个凑热闹而帮阿植包下整个包厢的人,究竟是谁? 阿植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说什么,她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的、可是已经被弄得污了的衣裙,抖了抖上面的残茶渍,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的是,我的衣裙被人弄污了!” 段青茗看着阿植的裙子,不但被茶水湿了一片,而且还皱皱的贴在身上,咖啡色的茶渍,在红色的衣裙上划下了一个难看的圈圈,中间还有碎茶叶浮着,可真难看极了。 说实话,也难怪刚才阿植大发脾气,她这精心的装扮,原是想想取悦某一个人的,可现在,精心的准备,却被人破坏得干干净净,说不定连难得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可是,只是衣服污了不是么?这一定有办法补救的不是? 段青茗想了想,她掏出手里的帕子,牵着阿植的手,来到一侧的洗手盆前,笑着说道:“阿植,这个有办法,让我来帮你清洗一下!” 阿植看看段青茗,有些狐疑地说道:“可是,已经脏成这样了,又脏又皱的,真的能弄干净么?” 段青茗笑笑,说道:“你放心好了!” 这茶渍是新染上去的,衣服还湿着,再说了,红色的衣服,又不是什么很难去除的颜色,当然可以清除干净的。 段青茗先让阿植站好,她用手点了一点清水,先将衣服表面的茶渍轻轻地洗去。看到茶渍没了,衣服湿湿的一片,她手心用力,再放在手里用力拧干。这下,衣裙倒是半干了,可是,刚刚拧过的地方却变得皱巴巴的,难看极了。更重要的是,湿的红衣颜色,和干的不同,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十分难看! 阿植一手抖着衣裙,朝段青茗苦笑起来:“青茗,这是皱的啊……” 虽然干净的衣裙,可是皱的,一样难看得不得了啊,现在阿植简直没有话说了! 段青茗胸有成竹地看了一眼阿植,用眼神示意道,不怕。 段青茗又拉着阿植走到桌边,将她皱的那一团衣裙抚平,轻轻地摊在桌上,然后,拿着手里的帕子,轻轻地铺在阿植的裙摆上,然后,再用刚刚烧开的的水壶抹干净了底,在衣裙上面轻轻地移动,没过多久,原本湿着的衣服就干了一半,而且,还熨烫得平平的,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褶皱了! 段青茗的头低着,眉眼低垂,她安安静静地帮将衣服拉直,烫平,整个过程,都是那么熟练和优雅,看得阿植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段青茗抬起头来,望着阿植轻轻一笑,说道:“阿植,好了!” 阿植依旧魂不守舍地望着段青茗,忽然喃喃说道:“青茗,你真能干啊,没想到这些你都会做……要知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个,从来没有……而我,好象什么都不会!” 段青茗起身来,望着阿植笑道:“这个有什么难的?我也是经常看丫头们烫衣服,所以就学会了……” 阿植的眼角有些潮湿,她喃喃地说道:“青茗,阿洪说得对,我比不上你的!” 段青茗笑道:“好端端的比什么比?这个阿洪,是和你开玩笑的罢了!” 阿植忽然拉住段青茗的衣袖,说道:“青茗,我想过了,三殿下喜欢的是你,所以,我不和你争了……我们还做好朋友成不成?” 三殿下?炎凌宇? 在这个不适宜的场合,提起了这个不合适的人,段青茗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下。一侧的杜青鸾,也用探询的眸光看了过来,看得段青茗心里一阵发虚。她强笑着,朝阿植说道:“阿植在说什么呢?三殿下的事,关我什么事了?” 阿植红着眼睛,低声说道:“我知道,阿洪曾经帮你和三殿下传过书信……” 段青茗拍拍额头,这个阿植,真是越说越不象话了!她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好了,阿植,今天我们不说这个!” 阿植点了点头,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所以,我决定了,青茗,朋友是一辈子的,我们还做好朋友好不好?” 段青茗说道:“我们一直都是朋友的,阿植,难道你忘记了?” 阿植听了,仰眉一笑道:“我当然没忘啊……” 阿植才说了一半,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阿植,什么东西你没忘啊?” 听到那个声音,段青茗的脸蓦地一沉。因为,她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居然就是清铎的声音! 清铎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她和阿植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段青茗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门便开了,门口处,站着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男子,丰神玉立,眉清眸朗,那个人,不是他国的三皇子清铎,又是谁呢? 清铎站在门口,望着阿植温柔一笑,最后,将眸光转向了段青茗和杜青鸾的身上,淡淡一笑道:“段夫人安好,青茗安好!” 段青茗望着清铎,再看看阿植,她想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清铎问好,段青茗也微微福了福身,说道:“三皇子好!” 这个他国的三皇子殿下,曾经多次派人送物送礼的到段府之中,可每次,不是被段青茗拒绝了,就是被段正或者杜青鸾挡在了门外,现在,这个清铎居然出现在这里,他又有什么目的呢? 清铎的眼神,从段青茗和杜青鸾的脸上闪过,并未多做停留。他径直走进房间,低头望着阿植,说道:“怎么回事?我听到你又在梯口和小二吵架了?” 阿植嘟着小嘴,说道:“他弄污了我的衣裙……(百分号)” 清铎扬了扬眉,看看阿植的衣裙,似乎有些纳闷地说道:“你的衣裙很漂亮啊……至少我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妥!” 没有哪个女孩儿不喜欢被人夸奖漂亮的,阿植听了清铎的话,立即开心地笑了起来:“是被弄污了呢,只不过……” 段青茗上前一步,笑着打断阿植的话,说道:“阿植,原来你还有朋友来啊,母亲和我还要下去等誉儿,我怕他待会儿找不到人,所以,我们要先走了!” 段青茗说完,就走到杜青鸾的面前,低声说道:“母亲,我们下去吧?” 杜青鸾点了点头,随着段青茗就往下走。 然而,身后一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在找段府的大少爷么……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他,想必他已经找上来了!” 什么?段誉已经找上门来了吗?那么,现在他的人在哪里呢?而且,他居然碰到了清铎?又或者说,是清铎一直让人跟着段誉和自己呢? 第八百一十八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再见威胁 无数念头从心头浮过,段青茗登时一愣,似乎说不出话来! 只见清铎走上前两步,他望着段青茗,轻笑道:“段夫人何必和青茗急着走呢,反正,这不来也来了,再说,段公子若是找不到两位,怕又会担心的吧!你说呢?阿植,我说得对不对?” 清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规劝,似乎,他的心思,全部都是为了段青茗着想。 段青茗笑了笑,拒绝道:“算了,我们还是下去吧,就不打扰两位了!” 阿植也走上前来,朝段青茗说道:“最啊,青茗,你就在这里等你弟弟呗,等会他找上来了,怕又找不到你了……再说了,今日酒楼里几乎已经满了,根本找不到地方可坐呢……” 段青茗望着阿植,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阿植,我们先走了,留步,不送!” 段青茗不想在这里看到清铎,一点都不想。 看到段青茗态度如此坚决,阿植着实愣了一下,她不由地将视线移到了清铎的身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清铎看着段青茗着急走,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他低下头去,望着阿植,说道:“没办法啊,阿植,青茗她急着要走,我总不能拦着她啊……” 阿植一看清铎都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青茗,那好,你和段夫人慢走,我们下次再聚吧!” 清铎似乎没有想到段青茗会如此的倔,他低下头去,抚着阿植的小手,轻轻地说道:“好了,阿植,难得能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今天,你要陪我多喝两杯才行,晚一些时候,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植一听,立时仰起了头,开心地说道:“好啊,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清铎的视线越过阿植,却是望向了段青茗,然后,他慢慢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只不过,你上次告诉我说,你觉得京城外清梁山的风景很好……我也很想去看看……” 段青茗听了,心里一沉! 那个清梁山,正是段青茗上次遇险的地方,在那里,她身中剧毒,几乎没了命,可现在,这个清铎说什么?要带阿植去哪里?他这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阿植一听,顿时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了啊!” 小姑娘的欢欣,却是暂时的,因为,她很快就拉下脸来,朝清铎说道:“可是,那很远耶!” 清铎淡淡地说道:“不碍事的,呆会儿,我会让人捎信给你的父亲,就说你有事耽搁了,今晚,就不回去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夜不归宿,实在是有损闺誉的事情啊,可是,这个清铎却说得如此轻易,似乎,根本就不把阿植的名声放在眼里?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她感觉得到,清铎的这番话,就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似乎,只要她不在这里陪着的话,阿植可能就要随着清铎离开京城,去那个叫清梁山的地方去了—— 阿植似乎很想和清铎一起去,可是,她似乎有着某种顾虑,所以,站在那里,咬着下唇,不肯说话! 清铎似乎觉得时机到了,他淡淡地说道:“其实,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只要青茗肯坐下来,陪着你好好坐一会儿,不让你这么无聊,我们还真的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阿植一听,立时感动无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清铎轻轻地捏了捏阿植的小鼻子,笑道:“傻瓜,我不对你好,又要对谁好呢?嗯?” 杜青鸾看到段青茗僵在那里,她伸手拉了一下段青茗,轻声说道:“青茗,走吧,我们去找誉儿!” 杜青鸾一拉之下,这才发现,段青茗的手心发冷,似乎僵硬了一般,有冷汗,正从段青茗的手心里渗了出来! 杜青鸾诧异地望着段青茗,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段青茗的心里在挣扎。她知道,清铎这是在向她示威,如果她敢现在离开的话,阿植,这个性子直爽的姑娘,怕真的要跟着清铎出城,然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了! 要知道,这清梁山一共有三条路,其中的一条,就是段青茗上关键作用和刘渊他们去的那一条,而另外的一条,则是崎岖不平的的山路,那里风景最好,可是,偏偏最多土匪之类的强人出没!现在,就剩下第三条路了……那一条路……段青茗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浑身都冒冷汗! 因为,就只有段青茗,玉萝公主,炎凌宇,还有清铎,才知道那条路上,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可惜的是,阿植并不知道清铎的险恶用心,所以,才会在这里开心不已! 段青茗有心不管阿植,可是,她又不忍心看着阿植出事,要知道,现在阿植在清铎的手心里,无论清铎想要她怎么样,她都根本无力反抗的啊! 可是,若是自己留下来呢……这次,清铎胁迫自己成功了,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他又要用谁来胁迫自己呢?万一,他胁迫所要求的是自己嫁于他为妻,那么,自己究竟是从,还是不从呢? 以前,段青茗认识了这一对险恶用心的兄妹,她还觉得妹妹直爽,哥哥清雅,可没想到的是,妹妹用心险恶,哥哥更是城府极深……罢了,罢了,这都是段青茗的劫数啊,她不但连累了炎凌宇,现在,又要连累阿植了! 段青茗有理由相信,清铎就是看到阿植和自己在一起,所以,才专门来胁迫自己的! 现在,段青茗似乎真的不能放下阿植不管了。可是,让她听从清铎的胁迫?那也是没门儿的事! 段青茗安抚似地拍拍杜青鸾的手背,轻声说道:“母亲放心,我没事!” 段青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转过脸来,望着清铎,说道:“清铎皇子想去哪里,青茗当然没有理由阻拦,可是阿植,她却是去不得的……” 清铎看到段青茗回头,似乎非常的满意,他点点头,说道:“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我去得的地方,阿植就去不得呢?” 段青茗看了阿植一眼,认真地说道:“第一,阿植身为一个女子,绝对不能夜不归宿。这第二嘛,京城之外,多遗匪类,三皇子殿下您射手极好,自然可以自保,可若要您再多保护一个阿植,我相信您也未必会有这能力吧?” 清铎的眼神闪了闪,接着问道:“那么,还有第三呢?” 段青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只不过,她的笑意却是淡淡的,宛若薄冰浮在水面上一般,根本就不达眼底。段青茗缓缓说道:“这第三嘛,据说我主即将将锦玉公主许于三皇子殿下为妻,那么,三皇子殿下即将是我大夏的附马,试问一下,以阿植的身份,又怎么能和当朝未来的附马出双入对呢?” “出双入对”几个字,被段青茗咬得很紧。她望着清铎,眼神淡淡地,却又冷冷地说道:“既然阿植是青茗的朋友,那么,青茗也不怕说一句得罪三皇子殿下的话……如若三皇子殿下真的喜欢阿植的话,那么,就请奏明我主,取消赐婚,然后,再请人去阿植府上说合,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和尊重之道,不知道三皇子殿下以为然否?” 一侧的阿植听说清铎居然被赐婚,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倒退两步,望着清铎,怔怔地说道:“三皇子,青茗说的可是真的?” 清铎不理阿植,只是走到段青茗的面前,眸色深深地望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想知道的是,青茗方才的话,可否是肺腑之言……又或者说,在青茗的心里,是否也在乎我这个被赐婚的未来附马呢?” 段青茗转开了视线,淡淡地说道:“阿植是我的朋友,有些话,可能在清铎皇子来说不以为然,可是,对于阿植一个女子来说,就已经是灭顶之灾!” 清铎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冰冷的意味深长:“我倒是没有想到,青茗原来是如此重视自己的朋友的啊!” 段青茗咬着下唇,不说话! 清铎深深地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我在问你,你怎么不答?难道说,你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段青茗毅然仰头,直视着清铎的眼睛,说道:“清铎皇子,我希望提醒你的是,阿植是我的朋友,有些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 清铎蓦地大笑起来——什么才叫适可而止呢? 要怎么做,才是适可而止呢?段青茗,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只要你开口,我就要听你的么?你错了! 清铎转过身去,一把将阿植拥在怀里,他几乎是用信誓旦旦的语气说道:“阿植,你放心好了,无论什么公主也好,都是没有办法和你相比的,明日里,我就禀明主上,让他免了我的赐婚,然后,我会派人,立即就去植府提亲!让你的父亲,允我们的婚事!” 第八百一十九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暗涌 一番话,说得阿植喜极而泣。她返手,握着清铎的手,急急忙忙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瞬间,阿植的眼里,流露出少女特有的欣喜和光芒,就象是倏然绽开的粉色花蕾,生生地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清铎的眼睛,却是一直望着段青茗,那光芒是幽深的,冷酷的,嘲讽的,冰冷的,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明日,就是明日!” 段青茗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她再不留恋,转身推门而去! 原本。她是想帮阿植说句话的,最起码,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让阿植就这样陷入清铎所编织的虚假的情网之中。因为,段青茗相信,清铎的目标可能不止阿植,可能还会有别的,甚至就是她。 虽然不明白清铎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从而不惜使出各种手段都要接近自己。可是,段青茗却知道,看这个清铎刚刚的神情,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魔障,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自己的了! 呵呵,他刚刚说什么?让大夏的国主取消他和锦玉公主的赐婚,然后再找人去阿植的府上提亲? 且不说这事是否行得通,大夏的国主会不会任由一个小小的他国皇子出尔反尔,漠视大夏宫廷了。就连阿植,都免不了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的悲惨结果。 若是大夏的国主知道了真相,到了那时,阿植就会成为整个宫廷的公敌,相信无论是锦玉公主,还是锦绣公主,都没有办法容得下她吧? 可是,刚刚看着阿植的眼神,是那么信赖清铎,那么依恋清铎。怕现在的阿植,一心沉浸在清铎帮她编织的情网之中,其他人的话,什么都听不下去了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阿植啊阿植,希望你理智一些吧,这件事,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看到段青茗走出屋子就一直劲儿地往前走,跟在她身后的杜青鸾有些纳闷,可也隐约地明白了一点儿! 那个清铎皇子,哪里是有什么心想娶阿植嘛,他这是赤果果的在威胁段青茗啊! 虽然,杜青鸾并不知道,这个清铎什么时候恨上了段青茗,又想通过阿植威胁段青茗什么。可看清铎的那个样子,怕要对段青茗施展什么手段了吧? 可是,段青茗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啊,她既无爵位,又无兵权的,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和这个异国的三皇子扯上关系呢?杜青鸾有些担心地看了段青茗一眼,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 段青茗走了,屋内,一片寂静,清铎松开了阿植,轻轻一推,眼神漠然地说道:“阿植,你刚才做得不错!” 阿植的头微微地低着,她的眸子里,闪过悔恨和痛苦交织的光芒。她的视线,怔怔地看着衣服的某一处,那里,有一块地方,刚刚被弄污了,可是,却又被段青茗以轻柔的方式给清洗干净了,并熨烫平了。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污渍了。就好象今早出来的时候,刚刚新烫好的衣服一般。可是,已经污损了的衣服,毕竟是已经污损过的,虽然处理干净了,可那污渍一旦到了心里,就再也难以去除了。 阿植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一片小小的圆圈,那里,虽然已经没有了湿湿的感觉,可到了现在,阿植还能感觉得出来,段青茗手下轻柔的力道,还有她的真诚的用心! 阿植知道,段青茗是一个对朋友十分真诚的人,她自从认识自己之后,就真诚地对待自己,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甚至是不过分的请求,可是一个这样的一个朋友,阿植却不得不昧着自己的良心,狠心地欺骗于她! 一霎那,阿植的心里,就象针扎过一般,刺痛,刺痛的! 清铎看到阿植神情茫然,不由又唤了一句:“阿植,你在想什么呢?” 清铎正愁没有办法对段青茗下手,后来,终于找到了这个段青茗比较重视的朋友,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现在,看这个阿植的神情,似乎在后悔什么? 清铎的心里不由一跳,可造成不要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啊?不得不说,这样的意外,他可真的出不起! 阿植转过身去,微微闭了闭眼睛,她用漠然的语气说道:“这是你我事先达成的协议,我做到我应该做的,然后,请你放了我的父亲!” 清铎忽然笑了起来:“阿植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既然能帮我,我又为什么要难为你的父亲呢……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能得到段青茗,你的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么? 阿植的眼神有些迟疑。她望着衣服上那一片被烫得平平的,早已找不到任何湿意和污渍的衣衫,忽然苦笑了起来:“是啊,我一定要保住我的父亲!” 是啊,一定要保住她的父亲,为了这个,阿植只能不惜一切!甚至,不惜出卖段青茗! 阿植移动脚步,缓缓地朝门口走去,清铎看到阿植犹如死灰的脸色,不由叫了声:“阿植!” 阿植停住脚步,她转过眸子,朝着清铎,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三皇子殿下想说什么……我阿植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必定会认真地做好,就请三皇子殿下放心吧!” 阿植说完,转身出了门口,甚至,没有半点的停留! 清铎站在那里,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眸子里的深色,再一次如黯夜的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段青茗…… 段青茗脚步不停地转下楼角,才刚刚走下二楼,就看到段誉小小的身影正在那里东张西望。 段青茗唤了一声:“誉儿!” 提着裙子快步迎了上去。 段誉看到段青茗迎面而来,忽然咧嘴一笑,朝着段青茗挥了挥手:“姐姐,姐姐,我在这里!” 段青茗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段誉,笑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誉耸肩,说道:“就是去看一下放榜而已啊,我一看完就回来了啊!” 段青茗笑道:“哟,看我们誉儿的神情,似乎考得得不错?” 段誉骄傲地一仰头:“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弟?” 段青茗拍拍段誉的肩膀,替他拉了拉有些皱掉的衣衫,笑道:“是啊,是啊,我们誉儿可是天下最最聪明的!” 杜青鸾看到段青茗上前,也跟着上前几步。段青茗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段誉的身上,自然也忽略了那个一直站在段誉的身后,一直护着段誉的人! 段青茗忽略的人,杜青鸾可看到了,她朝那人微微躬下身去,见礼道:“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 有那么一瞬间,段青茗以为是那个清铎皇子又赶早一步来了。她眉一蹙,一抹不悦的倔强浮上了眉心! 然而,一个抬眸间,耳边响起炎凌宇温润的声音:“段夫人不必多礼,这里从多嘈杂,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一下,再慢慢听誉儿详细地说吧?” 杜青鸾应了一声,伸手拉了一下段青茗。 段青茗轻轻地吁了口气,她微微低下头去,拉住了段誉的手:“我们走吧!” 段青茗一霎那的神情,没有瞒过炎凌宇的眼睛。他的眼神,透过段青茗,朝着她身后的楼梯上望去,那里,有一个年轻的少女,正飞快地奔下楼梯,匆匆忙忙地穿过人群。可能因为匆忙的缘故,居然没有看到这边站着的几人! 炎凌宇看了那个少女一眼,不由一愣!那个少女,不就是上一段时间在锦绣的宫里看到的阿植吗? 炎凌宇并不怎么认识阿植,可就因为当时她和段青茗站在一起,还在段青茗跌倒的时候扶了段青茗一把,所以,炎凌宇就记住了她! 可是,那个阿植,好在这里做什么? 炎凌宇可记得,刚才,段青茗是因为听到杜青鸾唤了一声:“三殿下”,这才变的脸。 可是,这个世上,有三皇子殿下称谓的人,除了他炎凌宇,就是清铎了—— 想到这里,炎凌宇心里的怒气不由浮起。清铎,一定是清铎,他可是想从阿植的身上打开突破口,然后,再次去打段青茗的主意么? 炎凌宇微微转了转眸子,却朝段誉笑道:“誉儿,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地方,我们快些过去吧!” 段誉最不爽的就是炎凌宇的这种两面人——对着段青茗的时候,炎凌宇的样子,就象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翩翩公子,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可是,只要一离开段青茗的视线,他的本色便露了出来——不是阴险奸诈,就是狡猾多变。所以,只要段誉一看到炎凌宇的样子,就忍不住地想讽刺上他一番! 段誉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炎凌宇的神情瞬间变得冷肃而且嘲讽。段誉心中诧异,他顺着炎凌宇的眸光看去,只看到对面的楼梯上,正缓缓走下一位翩翩佳公子。 第八百二十一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尴尬 薛凝兰自然不知道杜青鸾的心里在想什么,感觉到对方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她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段青茗看到薛凝兰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抗议地朝杜青鸾娇嗔道:“母亲什么话啊,我就很差么……你说凝兰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是不是在暗喻我长得没有凝兰漂亮呢?我不依……” 杜青鸾“呵呵”笑了起来,她点头段青茗的眉尖,说道:“傻姑娘,你在母亲的眼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丽的啊!” 杜青鸾和段青茗的神情,令一侧的薛子轩和薛宁轩都同时对望一眼,眸子里流露出了然的神情。 外界传言,段府的新夫人和大小姐关系极好,各方偏袒,看来,这倒还是真的,最起码,这杜青鸾的段青茗刚才的神情不似作伪,而更象是真情流露! 再看这位段夫人,虽然满脸英气,眉角刚强,可是,看她对待段誉和段青茗的样子,好象胜过己出,而且,她的眼眉之间,有一股湛然的正气,令人一望,就心生敬佩,这样的人婆婆,想必即便凝兰嫁了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吧? 二兄弟对望一眼,似乎都轻轻地吁了口气! 今日里,薛凝兰一大早就央求他们,带她来看放榜。薛家兄弟知道,薛凝兰心里记着段誉,想知道段誉的成绩究竟如何呢。 原本,薛子轩还有顾虑的,可是,再想想,父亲对薛凝兰的节制只到秋试之前,现在,秋试已过,想来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吧? 这二兄弟商量妥当,禀明薛夫人,就带着薛凝兰出门了! 在放榜的地方,薛家兄弟意外地发现了看完放榜回来的段誉,于是,就和段誉一起,朝外面走去。 一行人原本商量着要去找段青茗的,可没想到的是,才走出两,弱水来了,说炎凌宇已经备好房间,请他们一起前往了。再接下来,就是段青茗到了。 听了杜青鸾的话,段青茗却是不依,她拉住薛凝兰,走到杜青鸾的面前,说道:“女儿不管啊……今天,凝兰和女儿都站在这里了,母亲您得给句公道话,看看我们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更好看一些!” 段青茗的一句话,逗笑了一侧的薛子轩兄弟! 薛子轩摇头,笑着朝段青茗说道:“青茗啊,不是子轩哥哥说你,这漂亮不漂亮的事情呢,得见仁见智呢……你没听过段誉的那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段夫人只是母亲,眼里只有漂亮女儿,哪里有西施可言呢?所以,你这一比,可难为段夫人了!” 薛宁轩也在一侧点头,说道:“是啊,青茗,你和二妹都漂亮,都象是画里走出来的……只不过,若是让三皇子殿下来评说的话,肯定说是你漂亮的啊……” 一提到三皇子,段青茗的神色黯了一下——那个清铎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里数次纠缠于她,搞得现在段青茗只要一听到“三皇子殿下”几个字,就条件反射般地不悦了! 一侧的薛凝兰也红着脸,拉着段青茗,在她耳边恨恨地说道:“我看你就是诚心让我难看的,明明知道我哭了一场,弄花了妆了,还拉着我比……你这个狠心的,就这么想把我比下去么?” 薛凝兰在段青茗的耳边说话,呵得段青茗痒痒的。她一边笑,一边躲道:“好了,好了,我就是气不过嘛,母亲第一次看到你,就说你是画里走出来的……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夸过我啊,看来,这媳妇儿就是和女儿不一样啊,婆婆看媳妇儿的眼神都是带彩的!” 薛凝兰咬着牙,一边去呵段青茗的痒痒,一边怒道:“你说什么呢你?什么媳妇儿,媳妇儿的?我嫁了么?我现在还是未有婚配的女子呢,这话传出去,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做人了?” 段青茗一看,连忙远远地闪了开去,她一边闪,一边笑道:“哟,不得了了,薛家的二姑娘恼羞成怒了,这怕是要杀人了……哈哈!” 薛凝兰更恼了,她脸一红,又朝段青茗一推,段青茗一下子没有站稳,就朝着门口跌去。屋里的人一看,顿时惊叫起来——皆因大家都习惯了段青茗平日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儿,看到她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儿女情怀,大家都非常的开心,所以,也没想到要去阻止,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倒? 薛子轩和薛宁轩的反应最快,二人身子一顿,已经朝着段青茗飞疾而去!今日,可是个喜庆的日子,若是段青茗出了事的话,怕这个傻乎乎的二妹又会大哭一场了吧? 而且,段青茗平日里和薛凝兰关系极好,对薛凝兰也诸多关照,若是真摔了一跤,摔坏了哪里,这兄弟俩也过意不去是不是? 再者,今日里,可是薛凝兰和杜青鸾初见的日子啊,若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个傻妹妹若是进了段府的话,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了? 兄弟二人都存着这样的心,不顾一切地上前,想要伸手接住段青茗。 一侧的杜青鸾原本想伸手的,可是一看薛府兄弟的身手,她就坐着没动了。而段誉,早急得不得了,可惜的是,他的小身板儿根本没有薛家兄弟快,这时,只能坐在那里干着急! 而薛凝兰早吓得要哭了——这段青茗的身子一向不好,上次在宫里摔了一跤,就大病了一场,今日里,若是段青茗出事的话,她以后还要活不活了? 一瞬间,大家都紧张无比。而跌下去的段青茗,眼看着就要落入薛子轩的怀抱,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涌了过来,在席卷起段青茗的身体的时候,顺便将薛家兄弟给甩了出去! 薛家兄弟一惊之下,已经被甩回了刚才的位置,只不过,那力道是十分轻柔的,虽然将他们甩了回来,可是,却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再看薛凝兰,也被甩到了一边,只不过,杜青鸾眼疾手快地扶住,所以,薛凝兰也一点事都没有了! 站定了的众人惊魂未定,同时抬眸看去,正好看到了眼前的那一幕。 那个一身淡色衣衫的男子,就站在门口,他的腰,甚至是半弯着的,他的双手伸出恰巧是托起段青茗身体的位置,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那个人,眉色安然,神色宁和,沉静之中,犹带着说不出的和煦笑意,不是炎凌宇,又是谁? 段青茗的身体微微向后仰着,她的腰,被炎凌宇紧紧地抱住,阻止了她下沉的动作,她的长发,在剧烈的晃动之中松散开来,长长的发丝铺在炎凌宇的手上,犹如泛着黑色涟漪的湖水,柔静而且飘逸,让人想要轻轻一抚,再不忍放手。 门,是被破开而入的,半开的门口,有一阵阴凉的风涌了进来,吹在大家的脸上,有一股凉凉的感觉。那风,也吹着段青茗的长发,一瞬间的飘荡,在某个人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 段青茗也怔在那里。 方才的瞬间,薛凝兰一推,她脚下一滑,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跌倒了,却不料,被人接住了。 短暂的怔忡过后,段青茗直起身来,她伸手拂了拂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一推炎凌宇的手,疏漠地说道:“谢谢三皇子殿下了!” 炎凌宇的眸子里,浮过一抹灰色的阴霾。就象是失手打碎了琉璃盏的孩子,不用被人数落,已经觉得难过。 炎凌宇的失落才隐约一眼,忽然看到段青茗因为站得急,身体又晃动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轻声说道:“你站稳些!” 段青茗未及答话,薛凝兰已经奔了上来,她连忙拉住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你没事吧?摔着没有?伤着没有?都是我的错啊,不应该推你!” 段青茗转过脸去,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说道:“傻瓜,怎么能惨你呢……我没事!” 段青茗不理炎凌宇,只是走到杜青鸾的身边,说道:“母亲,女儿带凝兰去梳妆了!” 杜青鸾看到,段青茗看到炎凌宇,似乎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她知道,这二人自有这二人的心结,遂点点头,说道:“去吧,早些回来!” 这种厢房里,通常都有一间供女子梳妆的地方,段青茗也不管在外面候着的那些男子们,径直拉着薛凝兰钻了进去! 炎凌宇的眼神,跟着段青茗消失在那一间小小的房子里,隐隐有些失落。片刻之后,他转过眸子,走到杜青鸾的面前,微微点了点头:“段夫人!” 杜青鸾还有薛家兄弟,连忙对着炎凌宇见礼:“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的眼神,落在一侧的段誉的身上,段誉以为炎凌宇是在怪自己没有行礼呢,他扁扁嘴,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炎凌宇说道:“段誉,恭喜你,终于中了三甲!” 炎凌宇的声音,真诚而且热且,听得段誉微微一怔,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幸的是,他和炎凌宇相处得最多,没大没小也习惯了,最后,“嘿嘿”一笑,说道:“还好啦……” 第八百二十二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段誉的未来 这次,段誉所中的三甲就是第三名的意思,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第三名的探花,而薛家兄弟,虽然同样有参加秋试,可是,他们原本就不是读死书的人,因为,两兄弟各有前程的了——薛子轩,肯定会是未来薛家的掌门人,而薛宁轩的心思,原就不在读书之上,他的理想,原本就是威武的武状元,可以叱咤风云,征战疆场。所以,这两兄弟啊,除了薛子轩的排名,还排前一些,薛宁轩呢,早被推到了不知道多少名之后了。 两个兄弟没有进榜,段誉进榜了。可这两兄弟却没有半点嫉妒的意思,而是真心的替段誉高兴!因为,两兄弟实在是看着妹妹痛苦,看着妹妹郁郁寡欢,直到看到段誉的一刻,才真正开心起来。 做哥哥的这两兄弟,希望自己的妹妹幸福! 炎凌宇望着段誉,认真十分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终于可以心愿得偿,娶薛府二小姐进门了!” 炎凌宇一直都是知道的,段誉的努力,不为官,不为爵,就为了那个薛府的二小姐。而他努力的结果,显而易见,炎凌宇才觉得弥足珍贵! 似乎没有想到一向没有正经的炎凌宇会说这样的话,段誉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啊,是啊,我正想着过两天就去薛府提亲呢!” 炎凌宇侧头,看了一侧的薛家兄弟一眼,认真地说道:“段誉,你对我炎凌宇有再生之恩,所以,我决定了,这一次段府和薛府的亲事,我要亲自去求父皇为你们二人赐婚!” 段誉听了,又是意外地摸了摸鼻子,忽然喃喃了一句:“我娶媳妇儿而已啊……要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呢……再说了,有这个必要么?” 薛家兄弟一听,连忙点头,忙不迭地说道:“有啊,有啊……” 薛宁轩更是快步跑到段誉面前,说道:“段誉,这么好的机会,快答应啊……笨你!” 以薛勇强的态度,怕即便段誉进了三甲,也很难顺利娶到薛凝兰为妻,可是,若是由当今的帝王赐婚的话,那么,薛勇强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炎凌宇知道段誉一向骄傲,又不将这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所以,他才为段誉担心,看到段誉没有表达,他望着段誉,再追问一句说道:“段誉,怎样?” 段誉刚想说什么,一侧的杜青鸾已经走上前来,对炎凌宇一拜到地:“臣妇代誉儿谢过我主陛下,谢过三皇子殿下……” 原来,依着炎凌宇的意思,是要等着段誉点头的。可现在,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替他答应了,你叫段誉怎么说呢? 看炎凌宇的眸光依然在自己的身上,段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看看,他们都替我应下了,你觉得,我还能说不行么?” 炎凌宇点点头,说实话,这也是段誉应得的。他助炎凌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段誉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顺利娶到薛凝兰为妻,那么,炎凌宇就成全他一次! 炎凌宇来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的视线,一直炎凌宇来到主位的一侧坐下,只听炎凌宇说道:“大家随意就好了,不用拘谨!” 炎凌宇一坐下,段誉已经抢先坐下了,薛家兄弟看了段誉一眼,这才跟着坐了下来。 炎凌宇今日里一早就订了位置,只不过他因为忙的缘故,所以,最后才赶过来,所以,这才出现了他和段誉一起去寻段青茗,最后巧遇清铎的事情! 想起清铎,炎凌宇仍旧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之前,段青茗对他的态度没有现在冷好不好?可现在,就因为同占了一个“三”字,所以,段青茗每次看到自己,那表情是又抵触,又充满恨意的。看来,自己得找个办法,让那个三皇子消失才行了! 段青茗和薛凝兰用的时间并不多,没过多久,两个人已经打扮停当出来了。 段青茗的头发,已经被精心地盘在了脑后,而薛凝兰已经补过妆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那里,顿时引来了所有的视线! 段青茗牵着薛凝兰的手,走到杜青鸾的身边坐下,说道:“母亲,让您久等了!” 杜青鸾看了炎凌宇一眼,说道:“我久等自然是不要紧的,可是,三殿下也跟着等了!” 杜青鸾的意思,居然是要段青茗和炎凌宇道歉? 段青茗咬了一下下唇,她朝炎凌宇说道:“三皇子殿下……” 炎凌宇截住段青茗的话,说道:“你一向都和誉儿一样,叫我炎凌宇的!” 三皇子殿下……以前可是他独有的称呼,现在,又多了一个清铎,害得炎凌宇现在都觉得痛恨这个名号了! 炎凌宇? 那可是两人以前私底下里的称呼啊,可现在,她还有资格这样叫他么——一个即将成为他国附马的三皇子殿下?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不必了……那是青茗年少无知,不知道尊卑上下,以前,若有什么失礼冒犯的地方,青茗一并向三皇子殿下道歉!” 段青茗的话,已经将两个人的关系生生地撇清了,炎凌宇的喉头似乎哽了一下,他强笑着说道:“你都说了年幼无知了,我若和你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太过小器了?” 炎凌宇的手心,紧紧地握着,似乎要将心里的郁闷之气,全部都握到手心里一样! 段青茗一礼毕,又回到杜青鸾的身边,薛凝兰有些担心地看了段青茗一眼,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青茗,你没事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杜青鸾有些担忧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忧郁之气,似乎凝到了某一个点上,再也挥散不去了! 段青茗低着头,小声和薛凝兰说话,从头到尾,她都拒绝看屋子里的任何人,甚至是炎凌宇。而薛凝兰,则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炎凌宇,再看看有些局促不安的两个哥哥,最后,只好求救似地朝段誉使了个眼色。 段誉明了,他扬起脸来,朝炎凌宇说道:“哎,炎凌宇,这屋子是你订的,难道你就没有点到东西吃么?” 炎凌宇这才想起,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似乎大家都饿了。他朝段誉说道:“你看看我这记性……居然忘记了!” 炎凌宇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手掌,弱水走了进来,炎凌宇吩咐了一声:“开席!” 弱水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菜品便源源不断地端了进来,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炎凌宇端起酒杯,朝段誉说道:“段誉,恭喜你得中三甲,恭喜你心愿得偿!” 段誉仍旧是个一被人说得开心,便眼睛都眯得看不到的主儿,他也端起面前的酒杯,朝炎凌宇笑道:“哈哈,我心愿得偿了,希望你也早些心愿得偿啊!”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眼,心道,我的心愿,还不得靠你帮上一把? 两人看了一眼对方,端着手里的杯子就要饮下,这边,段青茗忽然出声了:“誉儿,你要少喝些!” 段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炎凌宇一眼,说道:“这才第一杯啊,怎么就多了呢?” 炎凌宇说道:“你姐姐说的是对的,段誉,你要少喝些,酒能伤身!” 那边的薛宁轩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儿,他一看段誉没喝,立马嚷了起来:“段誉,今天可是庆功宴啊,我两兄弟没有取得你那么好的成绩,按照道理来说,你得多喝几杯!” 薛凝兰一听薛宁轩要灌段誉酒,不由嘟走了嘴,说道:“二哥哥,段誉年纪还小,他哪里能喝那么多的?你和大哥哥不能灌他酒!” 薛宁轩指着薛凝兰,朝薛子轩笑道:“大哥,你看看啊,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二妹还没有嫁过去呢,现在,就这样护着段誉的了,若是她嫁过去的话,哪里还认得我们这两个哥哥啊!” 薛子轩听了,笑笑说道:“二妹护着段誉是应该的啊,一个女子家,就是要相夫教子,护着夫君的啊!她并没有做错!” 薛宁轩摇了摇头,说道:“怪不得父亲说女心向外呢,看来,我们真的折疼二妹了!” 薛凝兰被自己的哥哥笑,脸又红了,她抗议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只说不要让段誉喝多了,并没有说不要他喝啊,到时,你若是帮我找了个二嫂回来,不一样的也会管着你么?你还说我!” 薛宁轩听了,顿时可疑红了一下脸,他随即掩饰似地叫了起来:“这都哪跟哪啊……二妹,你总是欺负你的二哥哥!” 一侧的薛子轩看到薛宁轩又要薛凝兰急,连忙上前,替二人打起了圆场:“行了,你们二人一人少一句吧?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三皇子殿下在这里看着呢,你们若再胡闹下去的话,他可真要翻脸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炎凌宇的变数之终于来了? 薛子轩怕的倒不是炎凌宇翻脸,毕竟,有杜青鸾这个长辈在这里,这一对向来斗习惯嘴的兄妹,若是再口无遮拦地说了什么出格的话,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真的不好了! 薛凝兰看到哥哥的脸色,再一看坐在一侧,笑吟吟地望着她的杜青鸾,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哎呀,段夫人在这里,可是,自己如此出言无状的,她会不会想着,这个姑娘好无礼啊? 薛凝兰越想,脸就越红,最后,干脆把头钻到段青茗的身后,再也不敢出来了。 杜青鸾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少年的时候,她是家里的幺女,几个哥哥也是将她捧在掌心的疼爱,及到最后灭家毁门,这种幸福,她就再也没有享受过了。 现在,看到薛宁轩和薛凝兰争争吵吵的,她的心里,不由想起了自己少年的事情! 而炎凌宇则一直静静地坐着,偶尔和段誉低声说些什么。对于这边的闹剧,也是一笑置之。薛氏兄妹的感情好,炎凌宇一向都知道,现在,看到薛凝兰在段府人的面前流露出真的性情,炎凌宇也觉得这个姑娘爽直可爱。 段誉呢,则笑呵呵地看着薛凝兰这个傻丫头,反正,她在自己的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段誉的心里,总归都是最好的。此时,听着炎凌宇和他低声说的事情,段誉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一个转眸间,看到薛凝兰有些担忧地望了过来,他不由再次绽开笑颜,转过头来,却对炎凌宇咬牙切齿地说道:“炎凌宇,你这小子,三天不给我找点事儿就不得安生是不是?” 炎凌宇看了一侧的薛凝兰一眼,笑着向对方点头示意,看到段誉想发火,却拼命忍住的样子,炎凌宇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段誉,我终于知道你的弱点了!” 段誉毫不相让地白了炎凌宇一眼,怒道:“我的弱点,我的弱点,难道你就没有弱点么?你再难为小爷,看我不把姐姐许给别家去!” 炎凌宇有些惊奇地看了段誉一眼,说道:“你要将你姐姐许给谁?” 段誉算是豁出去了,他咬着牙,望着炎凌宇,一字一句地说道:“炎凌宇我可告诉你,我姐姐炽手可热得很呢,不要说她以前的那个未婚夫拉着不放手,就连我爹的义兄都吵着要她当媳妇,刘渊和清铎那两朵烂桃花就不要说了,就算是薛家兄弟看我姐姐的眼神都不一样……难道你是猪么?就没有发现么?” 这话,倒令炎凌宇呆了一下。他顺着段誉的视线看去,看到薛宁轩倒还罢了,看着段青茗的眼神有激赏,也有赞同,可是,怎么看薛子轩那小子看着段青茗的眼神都有些躲闪啊! 看来,段誉这小子倒真是说对了,薛子轩对段青茗还真有企图! 段誉看到炎凌宇成功地黑了脸,不由大笑道:“哈哈……怎样,炎凌宇,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呢?” 段誉这一笑,把大家的视线都引了进来,炎凌宇朝着大家一笑,转过眸子,却恨恨地望着段誉,说道:“段誉,你再敢张狂,看我不将薛府的二小姐许给别家去……你也知道的,薛勇强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毁约呢,他巴不得不和你段府结亲呢!” 段誉似乎没有想到炎凌宇会倒打一耙。他微微呆了一下,说道:“炎凌宇,不带你这样玩人的啊……” 炎凌宇终于扳回了一局,朝段誉扬眉道:“哼,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难道说,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么?” 段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喃喃说道:“炎凌宇啊炎凌宇,你小子可真是坏透顶了,有事找我的时候,就低三下四,用不着我的时候,就对我横眉竖眼,现在倒好,还会拿着我家凝兰来威胁我了……行了啊,你长记性了是不是?” 炎凌宇忽然想起段誉曾经数次救过自己,他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一如段誉所说,他有事的时候,通常都是段誉跑得快,救他于危难,可现在,他还真的卑鄙地拿着薛凝兰来威胁段誉! 炎凌宇朝一侧的段青茗看了一眼,低声向段誉求和道:“好了,大舅子,你知道的,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和薛府小姐能成姻缘,我可是开心得很啊,哪里会寻机破坏呢……还不是因为你拿青茗来威胁我,她这一段时间又对我冷淡得很,所以我才急了么……大舅子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看在你姐的份上,放过我吧!” 炎凌宇一边说,一边暗中朝段誉递了个“可怜”的眼神。段誉看了,却不解气,仍旧冷哼一声,说道:“就你这态度,活该我姐不理你!” 炎凌宇知道,段誉和段青茗一样,其实都是口硬心软的人。他拉下面子,继续低声说道:“你姐喜欢的只有我是不是?没了我她也不会开心是不是?你何必要跟着落井下石呢?难道你想看着你姐一辈子不幸福么?” 段誉却是不吃炎凌宇这一套,他冷冷地一横眉,说道:“炎凌宇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拿凝兰来威胁我,再敢对不住我姐,我绝对饶不了你!” 炎凌宇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段誉又冷冷地说道:“炎凌宇,你不用总欺负我年纪小,有些事我不说,可不代表我不知道……上次在锦绣公主的宫里,是谁带了玉萝公主高调出场,才让我姐姐摔了一跤的?要知道,她身上的毒若是不伤不破皮的话,完全可以等到我回来的,哪里还用得着半夜三更不睡觉的捉蝙蝠?你知道我姐喜欢你,你还敢这样伤害他,你小子究竟有没有良心的?” 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 上次的事,他已经内疚自责了许久,可人在当时,若他不那样做的话,炎凌珏怎么会因为怕他和清铎结盟而蓄意破坏?玉萝公主原本是大皇子的人,又怎么会公然和清铎翻脸?若是他不那样做的话,不是拖住了炎凌珏又拖住了清铎的话,段青茗的日子,又怎么会过得那样安宁?当日,炎凌宇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就怕那个讨厌的炎凌珏一抽出空来,就会讨一纸诏书,要让段青茗嫁入皇宫,成为他的侧妃了吧?到时,若是圣旨下了,你叫段青茗是去,还是不去? 但凡有事,炎凌宇从来都不怕会危及自己,他最怕的是,段青茗会受到连累,会受到伤害,可是,到头来,他在段誉的心里,居然做了这么许多对不住段青茗的事情么?那么,在段青茗的心里,是不是也同样这样想的呢? 炎凌宇想到这里,抬眸,朝段青茗看一眼。 段青茗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她一手牵着薛凝兰,一手挽着杜青鸾,听这兄妹二人吵得热闹,说得热闹,她也只是抿嘴笑笑,或者低首答一下杜青鸾的问话,或者回头安抚薛凝兰两句,丝毫都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酒,还在一杯一杯的喝,段誉似乎有些醉了——是啊,这一刻,他究竟等了多久?现在,终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段誉的心里,可真别提多开心了! 薛氏兄弟原本还碍于炎凌宇在场,不算尽兴,可是,当他们看到段誉半醉半醒的去拍炎凌宇的肩膀,还和炎凌宇勾肩搭背的时候,也全部都放松下来。 杜青鸾这边,则一直安安静静的,她低头,不时和段青茗和薛凝兰聊些什么,惹得二人哈哈大笑。而薛凝兰,则不时娇嗔地朝段青茗怨些什么,段青茗则好脾气地要么点头,要么帮薛凝兰夹菜。 不得不说,这一餐饭,可是长久以来,大家最轻松的一餐饭了,没有了束缚,没有了别的离愁,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欢聚一堂,为所欲为! 然而,欢乐的时间总是很短,命运也没有耐心等这些开心的人吃完这一餐难得的盛宴。就在众人把盏言欢,笑意宴宴的时候,弱水忽然敲门进来。 看到炎凌宇,弱水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炎凌宇站起身来,随着弱水朝门外走去。 没过多久,弱水转了回来,他代炎凌宇向大家致歉,说是炎凌宇因为有要事缠身,所以,暂时先离开了。并告诉大家,说是请大家继续! 炎凌宇并不是个没有交待的人。他的匆匆忙忙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是在告诉众人,他那边出事了,而且,绝对是很严重的事情,严重得就连招呼都没有空和大家打了。 弱水似乎也很急,和大家说完之后,他也转身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这几个忧心忡忡的杜青鸾她们。 炎凌宇的离开,给大家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薛氏兄弟面面相觑,段誉面色沉重。联想起之前炎凌宇说给他的话,段誉的眉心,不由紧紧蹙了起来。 杜青鸾也意识到事不寻常,她用探询的眸光望着段誉,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第八百二十六章 只剩下思念 段誉甚至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对于薛凝兰,对于段青茗,甚至对于自己,都是一个十分难熬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很可能大家都会产生一些副面的情绪,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几个人之中,除了炎凌宇,最难过的,应该就是段青茗了。 因为,到时候,段青茗所面对的压力,将是他们都难以想像的。 因为,大家看到炎凌宇不在,看到段誉不在,那么,几乎所有的压力,都会压迫到段青茗这里来。 所以,相对于薛凝兰即将承受的那一些,段青茗才承受的,才更加艰难。 所以,明知道以上种种,段誉还是希望段青茗能随他离开,希望段青茗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所以,他也希望,能尽量说服段青茗! 段青茗望着段誉迟疑的神色,忽然微笑起来,她轻轻抚着段誉的肩膀,说道:“誉儿,去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在这里等着你和炎凌宇回来!” 段誉站在那里,呆呆的,一动都不动。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里流露出担忧的、悲伤的,甚至是说不出的复杂的色彩。最后,段誉说道:“姐姐,果然还是炎凌宇猜对了……他说,你是不是抛下众人不管的!” 炎凌宇猜的? 段青茗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誉儿,并不是谁猜不猜的缘故,而是我真的不能离开……我若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人呢?我们都想好好地活着,都想远离灾难和痛苦,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要将这些强加到其他人身上的理由啊……他们一样,也只想好好地活着,一样只想不受到波及和伤害!” 段誉轻轻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去,有些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玉佩,在段誉的手里,散发着幽幽的,润润的光泽,虽然不是价值不菲,可是,却自有一番温润的色泽。 段誉轻轻地递到段青茗的手心,再用力按紧,他低声说道:“姐姐,若真有过不去的,就去我酒楼后巷的同善药堂吧,那里的太医会帮你想办法的!” 同善药堂? 段青茗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间药堂的名字啊! 段青茗接过段誉手里的小小玉佩,小心地收起,放进自己的袖口里,然后问道:“这间药堂是新开的?”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这是百年的老字号了!” 段青茗的些诧异地看了段誉一眼。百年的老字号,这些人,怎么会和段誉有着如此密不可分的关系? 段誉苦笑着说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只不过我曾经在他们危难的时候帮过他们,所以,他们愿意为我传递消息,如此而已!” 施恩于人,必将得到善报! 段青茗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诀别的话,似乎说完了,段青茗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不过几岁大的弟弟,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玩玩鸟雀,到处逛逛,可是,就是如此小的段誉,却迅速地放弃了自己的童真、快乐,无邪和优裕,开始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并为了他的未来拼搏。 段青茗望着段誉,不由百感交集,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誉儿,你累么?”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姐姐,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你及早努力,便能及早收获,我只不过是比人家早了几年而已!” 段誉最后握着段青茗的手腕,说道:“姐姐,我真的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府里,真要处处小心啊……” 段青茗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说道:“我送你!”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姐姐,我要化妆,悄悄出城的,你要装做没事人的样子,知道么。然后,无论是谁,来问你什么,你都只说一句,不知道!” 段青茗点点头,不敢将自己脸上的忧色流露出来。她轻轻说道:“好吧,你去吧,去吧,誉儿,家里有我呢!” 段誉心道,正因为家里有你,所以,大家才都不岂放心啊,只不过,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段誉匆匆忙忙地走了,段青茗站在院子里,整整站了半天,待到屋角上的阳光斜着照到她的脸上,她才恍然地醒悟了一下。 段青茗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正在这时,只听到身后“啪”的声,有什么落下,段青茗怔怔地回过头去,只看到一片大大的梧桐叶子从枝头跌下,正落到段青茗的身后。 段青茗有些怔怔地拈起那片叶子,透过阳光的缝隙,黄色的叶片被隔离成无数的小片断,有无数的黑衣,正在那小片断上面,点点浮着,仿佛在告诉人家,他曾经的青绿辉煌,以及现在的颓废灰败! 段青茗忽然叹了口气:“这秋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秋宁走上前来,拿出一件外套帮段青茗披上,段青茗扔了手里的叶子,拍拍手,说道:“秋宁,走,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现在的后花园里,枝干嶙峋,菊叶浓绿,还有那七彩缤纷的菊花,再过些日子,就可以采来做新鲜的桂花糕,还有就是泡菊花茶了。 可看段青茗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些! 秋宁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扶着段青茗朝外走去! 后花园里,百花凋零,叶疏根脆。只有靠花园左首边的那一片菊苑里的菊花妖娆万千,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无比璀璨的光芒。 段青茗走上前去,望着那一片一片的菊花,忽然喃喃了一句:“又可以冲菊花茶了……” 秋宁望着那一片开得灿烂的菊花,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是啊,不但能冲菊花茶,还能做桂花糕呢……大少爷不是……”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秋宁勉强笑了笑,看了看段青茗的脸色,说道:“今年的菊花开得真好!” 今年的菊花开得真好。 这一句话,似乎从哪里听过呢? 段青茗侧过头来,她忽然想起,去岁秋天的时候,她带着段誉来看菊花,还摘了不少回去,那一晚上,菊花茶,桂花糕什么的全齐了,段誉和段青茗在喝茶的时候,还来了个不速之客,那个人站在那里不说话,看到段誉杯子里的茶,只淡淡地说了句:“今年的菊花开得真好!” 今年的菊花开得也好,可是,那可以陪着喝茶吃桂花糕的人,却即将远行,等他们回来,那今年的菊花,可开得败了? 段青茗一身浅色的裙子,就站在菊花丛中,她专注的神情,她微微忧伤的身影,让秋宁看着,不由又是一叹! 秋天的风,已经很凉了,吹在人的身上,有一种刺刺的感觉。那风,也拂在段青茗的脸上,似乎在告诉她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段青茗就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转过身来,语气寥落地朝秋宁说道:“过几天你也来摘些菊花,我们还做菊花糕,还冲菊花茶!” 秋宁点点头,答应了。 段青茗就站在花间,眼神怔怔地望着枝叶摇曳的菊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秋宁从自己主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空洞的寂寥,那种寂寥,宛如盛宴过后,繁花落尽,所有的热闹喧嚣归于寂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华灯深处,孤独着,思念着,悲哀着,寂静着。 现在的段青茗,面容是温柔的、哀伤的。宛如一层悲哀的面纱,你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内里的真空内容! 秋宁轻轻叹了口气,她踏着落叶的碎末上前,轻声说道:“小姐,起风了,我们走吧!” 段青茗转过身来,忽然望着秋宁,微微一笑,寥落了满地的花开。她说道:“好,我们回去了!” 三年秋试,闱榜高挂。正是那些莘莘学子们验证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的时候。往年的这个时节,京城之中,人头涌涌,车马如喧。不知几家欢乐,几家愁! 然而,今年的气氛,却非常的奇怪。秋试之后,三甲之名高挂出街,那些得了榜中的学子们开心不已,心焦地等待着下一步的结果。因为,真正激动人心的时刻,固然是金榜题名,可真正见证荣耀的时候,却是殿前见君。相对于十年寒窗的脱颖而出,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踏入仕途的重要关口。 可是,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了,那个金壁辉煌的地方,却仍旧没有一丝的声息。 再接下去,京城之中的气氛,明显地微妙起来。令人感觉到更加捉摸不透! 首先,是朝中一直保持着的平衡被率先打破,再接下来,就是前几日被神秘地禁锢的大皇子走出宫殿,再接下来,就是那个这段时间意气风发的二皇子殿下忽然被软禁起来,再也不见于朝堂。然后,就是朝中的变动! 要知道,朝堂之中的势力,早就纵横交错,盘根错节,若有大的变动,必定会有大的动荡。可眼下,大的动荡倒是没有,可是,明眼人还是明显地看到了权力倾向的后移! 第八百二十七章 杜青鸾问医 这些,自然就是朝中的动向,寻常人自然没法子知道。可是,随着太后以及皇后高调地出现在朝堂之上,后族一氏的扬眉吐气,那些眼尖眼利的,敏感耳锐的人,还是感觉到了朝中,正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变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问为什么。当朝中反后一族的刚正御史被移调到刑部,当一直支持炎凌宇的左御史被赋予闲职,当那个往日里笑容邪谑,倾城倾国的三皇子殿下不再现于朝堂,大家都开始明白,整个朝中,正在发生着的,不为人知的变化! 然而,朝堂之上,无论如何大的变化,都无法波及到这些寻常的百姓子民,大家的日子照过,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不过,京城之中,微凉的天气,肃然的气息,还是让人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缓慢的变化。 而段府之中,平静依然,段正照样每日上朝,然后,每日里回来陪伴杜青鸾和段青茗。 段誉一去,仍旧没有任何消息,炎凌宇自从那日回宫,也是音讯全无。段青茗在竭力帮段誉和炎凌宇掩饰的同时,也开始了漫长的、令她时时不安的等待! 虽然,明知道段誉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虽然,明知道炎凌宇会保护发自己,不会发生什么。 虽然,对于那些等待的人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是,段青茗的心里,却仍旧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是不安,而是非常不安! 这天一早,段青茗才刚刚起床,春桃就来了! 经历了几个月的疗养,春桃断掉的腿,已经生出了新肉,现在,舞刀弄棒的,虽然还很吃力,可是,寻常的行走和处理事务,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春桃才一进门,就朝段青茗的屋里大喊一声道:“大小姐起床没有?” 段青茗正在屋子里用早膳,听得春桃的喴声,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拭了拭唇角——这个春桃啊,这一副标记性的好嗓子,已经成了她人没进门,声音就进门的标记了。每一次,都是人随着声音进来的! 一侧的月葭一听春桃的声音,就“嘿嘿”地笑了起来:“秋宁姐还老说我嗓门大呢,我看呢,这春桃姑姑伤一好啊,嗓门可又亮起来了,威武十分,我可是望尘莫及啊!” 一侧的秋宁嗔道:“你还真好意思说,我相信你和春桃姑姑真的没有什么两样呢,站在院子里一喴,屋子都要震上三震了!” 月葭又“嘿嘿”地笑笑,不和秋宁反驳。这边,段青茗已经站起身来迎出门口去:“春桃姑姑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以往,春桃都是侍候完杜青鸾用完早膳才过来的,可今天这么早就出门,可是,有什么事么? 春桃“登登登”地进屋,捧着夏草儿奉的茶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朝段青茗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夫人就是让你过去一趟!” 段青茗一听,说道:“莫不是母亲有什么事么?” 春桃神秘地一笑,说道:“至于有什么事儿,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 段青茗望着直卖关子的春桃,摇了摇头,有些无语地嗔道:“春桃姑姑就会急人!” 上一次,春桃也说杜青鸾找她有事,段青茗匆匆忙忙地赶过去,原来只是为了喝杜青鸾刚刚泡好的茶……还有上上一次,咳,真不用说了,总之,每一次,段青茗过去之后都会扑上个空,然后,啼笑皆非。 其实,这也是因为段青茗这一段时间的神经绷得非常的厉害。她只要一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神经紧张起来,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春桃并不知道段青茗的心事,一次一次的,还是如此。 一句话说白了,这狼来了的故事,春桃可是天天上演啊,这不,一大早的,她可又来了。 春桃笑道:“总之我告诉你,是好事就成了!” 是好事?可是,是不能说的好事? 段青茗有些无奈地看了春桃一眼,说道:“好了,麻烦姑姑告诉母亲,说我换件衣服就来!” 春桃听了,摆摆手,又和秋宁等几个小丫头调侃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去了。 段青茗回到屋里去换衣服,任由秋宁帮自己梳着头发。 看到段青茗一脸的疲惫,似乎没有休息好一般,秋宁体贴地说道:“小姐,看您象是很累的样子,要不就不要急着过去了吧?等奴婢去和夫人说一声,她会体谅您的!” 段青茗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不要了吧。我怕母亲真有事找我!” 最近的这一段时间里,段正经常都不在家,即便回府,也是很晚的时候,再加上因为朝中的事,段正时常面色不愉,所以,就连杜青鸾都时常陪着小心,这个时候,就只有段青茗才能排解她心里的郁闷了,所以,现在杜青鸾召唤,段青茗怎么能说不去呢? 看到段青茗坚持,秋宁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头发倒是盘得很快,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少女髻就盘好了。 月葭在那边帮段青茗收拾衣服,因为段青茗这一段时间休息不好,一副忧心郁结的样子,所以,她的面色非常苍白,眉眼也十分的憔悴,月葭看着小姐的脸色,就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桃红色的上衣,下身,则是一件淡色的长裙,粉粉淡淡的颜色,再配是雅致的淡白,外罩一件颜色比上衣略浅的纱衣,很娇嫩,也很惹人喜爱! 衣服换好了,段青茗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月葭,你怎么挑了个这么嫩的颜色给我?” 月葭“嘻嘻”一笑,说道:“回小姐的话,这件衣服很好啊,既衬得小姐皮肤白,也显得不那么憔悴,若是依照平时小姐那淡淡的颜色,怕夫人一看到了,就会觉得小姐精神不好呢!” 段青茗想想,月葭也说得有道理,于是,就左右看看没有问题,带着秋宁出门了! 夏草儿还以忙,忙着盘点冬衣,还有秋天要穿的衣服,也忙着算帐,所以,今天根本就抽不出身来,而秋菊则一直在帮夏草儿的手,眼前就只剩下秋宁和月葭。所以,段青茗留着月葭看门,自己只带了秋宁,朝杜青鸾的院子走去! 段青茗来到杜青鸾的院子的时候,杜青鸾正在屋子里朝外张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看到段青茗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眼睛一亮,连忙唤道:“青茗,你快些过来!” 段青茗笑着跨进院子,说道:“春桃姑姑一大早就过来,说是母亲有事,所以,我就赶快过来了……看到母亲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杜青鸾一听,就嗔怪地看了春桃一眼,说道:“你啊你啊,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没一点正经的样子,什么时候,说风就是雨的,你就不怕吓到了青茗?” 春桃只是一笑,说道:“今天奴婢没有撒谎啊,主子原本就是有要事好不好?” 杜青鸾瞪了春桃一眼,后者笑着躲开了,转过身去,叫人帮段青茗去看茶去了。 段青茗跨进屋里,敏感地发现,杜青鸾的早膳还好好地摆着,几乎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些早膳,其实也和段青茗的差不多。都是养胃的小米粥,几样点心小菜,还外加了一碟水果! 段青茗看着那早膳,笑道:“母亲怎么还没有用早膳呢?莫不是在等父亲?” 杜青鸾摇了摇头,说道:“你父亲根本就没用早膳,这一大早的,就上朝去了——” 微微顿了顿,杜青鸾有些忧虑地说道:“青茗,你说说,这朝廷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我最近几天,看着你父亲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 段青茗听了,心里一跳,不由地说道:“母亲不要担心了,朝廷里的大事,自然有那些朝廷里的人去管,母亲只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父亲担心也就是了!” 杜青鸾点点头,脸色似乎舒缓了一些,可转念一想,她仍旧面有忧色地说道:“可是,我看着你父亲愁,我也觉得愁啊!” 段青茗来到杜青鸾的面前坐下,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当然知道母亲急啊,可是,母亲您想过没有?您担心父亲,父亲同样也担心您……就看您现在,早膳都不用的样子,父亲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杜青鸾看了一眼桌上的早膳,皱了皱眉,说道:“我看着这些就难受……我不想吃!” 段青茗只觉得眼皮一跳,连忙说道:“母亲是不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吐,又没有东西吐的样子……而且,用膳的时候,看不得油腻的东西,一看到就想吐呢?” 杜青鸾有些意外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段青茗不由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么,我想问母亲,春桃姑姑就没有帮您把过脉么?” 第八百三十章 暴雨骤风之喜事? 锦绣公主一直针对段青茗的事情,杜青鸾其实早就知道,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加担忧。 杜青鸾相信,段青茗有足够的聪明能保护自己。可是,生在皇家,天生就是一层坚硬的保护壳,锦绣公主无论想要对段青茗做什么,都轻易而举。可段青茗若想要反败为胜,却要艰难得多。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单薄的身影,挺得直直的脊背,再想起她所承受的一切和即将承受的一切,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杜青鸾帮不了段青茗。她帮不了段青茗,并不是因为她没有办法融入段青茗的那个圈子,而是因为,每一个人在成长的路上,都必须经过重重考验,才能慢慢长大,才能逐渐成熟。而段青茗,显然正在艰难地跨越这个过程。 杜青鸾轻轻地拍拍段青茗的手,说道:“青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怕,凡事有你爹和我在呢!” 就是有你们在,她才放心不下啊、! 可这话,段青茗并没有说,她只是朝杜青鸾笑笑,轻声说道:“母亲放心好了,我没事的!” 没过多久,杨夫人出来了,杨思琪一直垂着头,跟着杨夫人径直走了。而那个瘦弱的妇人也赶快跟了上去,原来的地方,也只剩下段青茗和杜青鸾二人。 忽然,有人唤到了段府的帖子,杜青鸾拉起段青茗的手,一起朝里走去。 在举步的瞬间,杜青鸾再一次说道:“青茗,别怕,凡事有你爹和我!” 段青茗感动地握紧杜青鸾的手心,说道:“我知道!” 是的,无论如何,她都还有段誉,都还有这个家,所以,无论如何,段青茗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挺了挺胸,笑道:“好了,母亲,我们看完诊之后,还要去逛逛呢……” 杜青鸾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问诊的太医走去! 当段青茗和杜青鸾从太医的医馆里走也来的时候,天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段青茗的手里,提着一长串的药包,而杜青鸾则小心翼翼地捧着肚子,一脸的幸福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令人一看,就知道她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了! 段青茗一直小心谨慎地护着杜青鸾,看到她快了些,就连忙说道:“母亲,您太快了,慢些,慢些!” 杜青鸾拍拍段青茗的手,说道:“怕什么啊?在今日这前,我也是这样走来走去的啊,前几天不小心,还差点摔了跤了呢!” 段青茗一听,立时睁大眼睛,说道:“母亲是说,您曾经摔跤?” 要是摔了跤,那可真的完了! 杜青鸾挥挥手,说道:“哎,我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摔着,最后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到!你看看,太医也没有说什么不是?” 段青茗听了,心有余悸地摇摇头,说道:“还是不好了,母亲,您这回去之后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且不可再如此鲁莽了,您要知道,父亲和我若是知道了,会多么担心啊!” 杜青鸾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可现在听段青茗一说,她连忙说道:“好啊!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了!” 至于会不会真的小心,杜青鸾可就真的不知道了。因为,一个已经习惯了风风火火的人,又怎么会放下脚步,去做一个缩手缩脚的贵妇人呢? 段青茗眉间的担忧仍旧没有散去,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母亲身边的丫头可不够,春桃姑姑又忙,根本没空照顾母亲您,还是再增加几个小丫头吧?” 杜青鸾十年来,都是和春桃相依为命,两个人孤身走遍天涯,现在,人在段府之中,丫头到处围着,她已经嫌烦了,现在,若再增加丫头,可真得吵得她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杜青鸾连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增加了……你都不知道啊,青茗,我看到这人走来走去的,我头晕我!” 段青茗正色说道:“可母亲您是主子啊……您不让她们走来走去不就结了?您看看吧,我和兰妹妹的身边,都各自还有四个大丫头呢,您的身边却连一个大丫头都没有……殷儿原本是侍候爹爹的,现在都来侍候您了,您说说,这哪里能忙得过来呢?母亲,这事还是交给女儿办吧?等回去了,再帮您增加两个!” 杜青鸾一听,,连忙求饶道:“好了,青茗,真的不用了……” 段青茗不理杜青鸾,扶着她就往里走! 杜青鸾知道段青茗是个有主见的人,若是她不说好的话,这段青茗还真的会塞几个丫头过来。到那时候,杜青鸾可就真的被动了,都不知道是拒绝好呢,还是留下的好。 想到这里,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妥协道:“这样吧,我的旧宅子里还有香梅,香雪,香叶儿还有香纯四个丫头,改天,我让春桃调两个过来吧!” 段青茗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母亲,若是她们都过来了,您旧宅里要谁去看呢?” 杜青鸾的旧宅子,段青茗曾经是去过的,那里,是杜府早年在京城之中置下的宅子,现在,杜府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自然的就归于了杜青鸾的名下。而杜青鸾出嫁前夕,就一直住在那里。 至于香叶儿,香梅和香雪,甚至香纯几个丫头段青茗也都见过,都是非常得力的丫头,所以,杜青鸾这才将她们留在那个旧宅子里,让她们看守门户,现在,居然说要带过来,自然是因为段青茗要增加人手之故了! 杜青鸾说道:“四个丫头都是春桃一手调教出来的,其中香叶儿最是得力,所以也掌管着整个座宅子,其次就是香纯了,那个丫头心细,剩下的两个,都是大大咧咧的主儿。以前,旧宅子里人少,冷清,她们在那里,好歹的还有些人气,现在,我都嫁过来了,她们在那里也蛮冷清的。所以我想着,要不让香纯和香梅过来,让香叶儿和香雪留在那里!” 段青茗点点头,却问道:“为什么要香纯和香梅呢?而不是香雪呢?” 段青茗对四个丫头的了解并不多,可杜青鸾这样安排了,自然有她安排的理由,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杜青鸾认真地说道:“你不知道,香纯心最细,她在身后照顾着我放心,再者香梅呢个性开朗,可以有空的时候找个乐子——四个丫头都是杜府里的家生子,忠心自然是不必说的了,其实谁来都没有关系!” 说到杜府,杜青鸾的声音开始忧伤起来——往事,永远就在内心的某一个角落里,长久的不愿意提起,或者我们以为忘记了,可是,等你掀开往事,会发现她原本就还在那里,一直都未曾忘记! 听得出杜青鸾声音里的伤感,段青茗扬了扬手里的药包,俏皮一笑,说道:“母亲,您说说,待会儿要怎么告诉父亲呢?他若是知道我又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不知道会怎样开心呢!” 原来,杜青鸾这一段时间的虚弱无力,并不是真的虚弱无力了,而是她有了身子,而且,医生告诉段青茗,已经将近有一月的时间了,并说杜青鸾体质不好,年纪又大了,所以,对于这头一胎的,要十分的注意再注意! 段青茗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开心得不得了了。再听太医交待的话,段青茗便将杜青鸾当成了一级动物一般地保护起来了! 现在,听到段青茗叉开话题,杜青鸾原本沉重的心里一轻,她想起段正的柔情蜜意,不由微微红了脸,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呢!” 段青茗笑道:“这个不要怎么说吧?母亲,您回去了,只要告诉父亲真相就行了?父亲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呢!” 段青茗的笑声格格地响了起来,宛若一泓清泉,将杜青鸾心里刚刚浮起的哀伤,全部都一扫而空了。 杜青鸾转过眸子,正好看到段青茗扬起脸,只见她清澈的眸子里,全部都是欣喜和满足,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有了天大的喜事一般,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不是她的亲生的而显得有一丝的嫉妒和难过什么的! 杜青鸾的心里,不由颤抖了一下。 她只是个继室母亲,严格说来,还是丁柔的情敌所生。可是,身为一个女儿的段青茗,却能如此贴心贴肺,这让杜青鸾的眼里,浮起了薄薄的泪光。 段青茗诧异地说道:“母亲,您怎么哭了?” 段青茗倒是以为,杜青鸾是因为想起了杜家的人而难过,可不料的是,杜青鸾是被段青茗感动了——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要有怎样的胸襟,才会对一个继母,还有一个继母即将生出的孩子而生出一种如此感动的感觉了呢? 杜青鸾紧紧地握住段青茗的手,有些哽咽地说道:“青茗,谢谢你!” 就是段青茗的温柔,融化了杜青鸾的心,让她多年来固守的冰雪防备一朝崩溃。 第八百三十一章 暴雨骤风之赐婚 段青茗抬起眸子,直看到杜青鸾写满感激的,真诚无比的脸。段青茗微微动容,她反手,握住杜青鸾的手,说道:“母亲,只要您幸福,只要您能平安地生下弟弟或者妹妹,就是对青茗最好的感谢了!” 由于刘蓉的数年专权,所以,段府子嗣单薄,那些没有出生的,全部都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所以,现在为止,就只得段青茗和段誉,再加上段玉兰三姐弟,这让段正的心里,多少年来,都是一根刺。现在,杜青鸾终于再次有喜,段青茗似乎看到了段府人丁兴旺的曙光和希望。 而身为段府的长女,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能多几个,再加上杜青鸾这样的人调教和影响,一定不会象段玉兰一般的令人失望的!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青鸾的眼泪,长串地落了下来,她用力点点头,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青茗和杜青鸾此时正在大街上,原本是想登上马车的,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个响亮而带着欣喜的声音:“段伯母,青茗,你们怎么在这里?” 段青茗转过头去,看到薛子轩正从街的另一面疾步走过来,看到她,欣喜地打起了招呼! 段青茗放开杜青鸾,朝薛子轩微微一笑,说道:“薛哥哥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子轩朝身后指了指,说道:“我和刘兄偶遇,所以就坐了一会儿!” 刘兄,刘公子?刘渊? 段青茗朝着薛子轩的身后看去,只看到刘渊英俊而且落寞的面容呈献在段青茗的面前。他并没有象薛子轩那样的疾步而来,而是一步一步上前,先朝村青鸾长揖落地:“段伯母好!” 杜青鸾一看刘渊和薛子轩,笑了起来:“好巧啊二位!” 薛子轩看了刘渊一眼,心道,这哪里是巧啊,分明他们就是在那里等段青茗的! 而刘渊则顺着杜青鸾的话,点头:“是啊(百分号)……” 段青茗看到薛子轩似乎有什么话说,她有些奇怪地说道:“对了,薛哥哥,凝兰呢?” 薛子轩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有些躲闪地朝段青茗说道:“凝兰没事……只不过,青茗,你确定要现在回段府么?能不能不回去先呢?”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说道:“我现在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段青茗望着薛子轩一脸的凝重,还有刘渊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动,她连忙问道:“是不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段青茗看出来了,这二人分明就不是在这里偶遇的,而是在这里专门等待她的。而薛子轩问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在告诉她,段府出事了,而且,这件事,还绝对和她有关! 刘渊和薛子轩对望一眼,说道:“不瞒青茗说,清铎皇子就在段府之中,正等待着向青茗你宣旨!” 段青茗一听,,立时睁大眼睛,说道:“宣旨?什么旨?” 她段青茗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啊,既非官又非吏的,又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和后台,怎么会有圣旨是等着宣给她的呢?莫不是搞错了什么么? 这次说话的是刘渊,他苦笑道:“严格说来,是给你赐婚的旨意——今天早朝的时候,陛下将青茗你一纸婚书,指给了大皇子炎凌珏做侧妃!” 大皇子? 炎凌珏?而且,还是侧妃? 一句话说完了,就是要将她赐给大皇子做侧妃? 段青茗一听,只觉得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炎凌珏不是被软禁了么?他不是因为和他国皇子敖汉的事败露之后而被关了起来么?可现在,这才几天啊,他居然能脱身而不单止,还请来了赐婚的旨意? 看到段青茗脸色苍白的样子,薛子轩连忙扶住。而刘渊则站在一侧,有些担心地望着段青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段青茗的脸色,一侧的杜青鸾也觉得十分震惊,她一把位住刘渊,说道:“刘贤侄儿?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们完全都不知情啊,怎么这就赐婚了呢?” 是啊,即便是帝王赐婚,也不能这么武断的啊,最起码,要先知会人家的家长,然后再下赐婚的婚书,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啊,从帝王赐婚,到宣下旨意,通常会隔上个十天半个月,又或者是三两个月的时间的啊,现在,居然一句话说赐婚就赐婚了。 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啊,即便是段正,也从没有提起过这事,现在,这算什么?一纸婚书,就将一个女子的终身给定下了? 刘渊苦笑着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好象听说大皇子到了婚配的年纪,今日里,陛下当场指婚,而大皇子趁机求青茗为侧妃,陛下居然同意了!然后,还当场就下了圣旨,说是当场赐婚!” 薛子轩在一侧,低声说道::“还有啊,据说大皇子将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而先太子盛典就快举行,现在,他的风头正盛,他想要什么,谁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大家都说,这次大皇子被禁之后,转眼就释,而且还将册封太子的事情提上日程。这让大家多多少少的对朝廷的事情有了些猜测和好奇。 然而,政治就是政治。他从来不管民众的意愿以及少数人的意愿,将要施行的时候,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就如眼下,大皇子的事情已经被提上了日程,相信在那些大臣们的讨论之下,很快就有定论了! 二皇子炎凌睿因为大家不知道的原因被囚禁,三皇子炎凌宇现在行踪不明,而大皇子背后又有太后、皇后全力支持,史家更是鼎力相助,所以,这皇子之位,不是炎凌珏的,又是哪个呢? 所以呢,现在,风头顺势转,就连花落谁家的猜测都不必有了。 这些事,段青茗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段青茗不知道,不代表薛子轩和刘渊不知道,他们二人,都是耳染目濡这些朝政之类的事情长大的。一看风头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薛子轩知道,有些话不能和段青茗说,可是,这另外有些话,段青茗却是必须知道的,以免她到头来,吃亏都不知道吃到了谁的手里! 薛子轩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朝段青茗说道:“要不,青茗,你还是躲一下吧……要知道,你不回府,这圣旨自然没办法宣读的,先把今天躲过去再说……而且,你若不想嫁给大皇子的话,你现在绝对不能回去!” 杜青鸾一听,也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啊,青茗,你还是先避一下吧,可千万不要碰到这个钉子上去啊!” 刘渊也在一旁说道:“是啊,青茗,你现在只要不回去,一切都还有转弯的余地的啊……” 段青茗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帮她出主意,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默然望着大家,用一种极其决绝的语气说道:“不,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回府!” 刘渊一听,愣住了:“青茗,你愿意嫁给大皇子为侧妃么?” 大皇子炎凌珏垂涎段青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段青茗根本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大皇子殿下,前一段时间,炎凌珏分身无暇,段青茗倒还在太平日子好过,这不,他一闲下来,就将这事给提上日程了! 薛子轩一听,也一拉段青茗,说道:“青茗,你疯了是不是?你可知道,圣旨一下,再也无法挽回,你若现在回去,就是要自投罗网了啊,就连……都救不了你啊!” 薛子轩原本想说,“就连三皇子殿下都救不了你”的,可是,一想到炎凌宇现在音讯全无,薛子轩这才转过了话题。 杜青鸾没有说话。她有些担心地望着段青茗,心里却希望段青茗会有什么不好的决定的! 段青茗微微冷笑了一下,她望着大家,反问道:“我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呢?” 一句话,大家说得全部愣住了。 是啊,就算段青茗现在不回去,可是,她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要知道,段府可是她的家啊,这有家不能回的话,她一个弱女子家家的,又能去哪里?率士之滨,莫非王土,帝王圣旨一下,即便她躲到天涯海角去,又有什么用呢? 看到大家愣住,段青茗又缓缓说道:“俗话说,能躲得了一时,却不能躲得一世。更何况,我若走了,大皇子来难为我的家人怎么办?父亲在朝为官,抽不得身,母亲有了身孕,出入也不方便,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若为了我一个人,连累他们的话,那么,和我有事,又有什么分别?” 刘渊沉默了一下,说道:“可是,青茗,你想过没有?你若是现在回去,清铎就在那里等你,只要你人一回去,清铎将手里的圣旨一宣,这旨,你是接得接,你不接,也必须得接……你可想过,圣旨一下,你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继母和继女 杜青鸾摇了摇头,说道:“自从春桃好了以后,天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哪里有空和我把脉?再说了,我现在身体好好的,胃口也好,要把什么脉呢?” 杜青鸾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一般! 段青茗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母亲,难道说您吃不下东西,也没有让春桃姑姑来看看么?” 这个杜青鸾,看来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而根据段青茗的猜测,杜青鸾这样的话,就只有种结果,那就是,她有喜了! 杜青鸾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春桃,忽然放低声音说道:“青茗,你都不知道啊,这春桃每次帮我把脉,都根本没有说过我好过,要么,就是开一大把的药给我喝,要么,就是干脆的说我这里不妥要调养,要么,就是那里要治一下了……你说说,我哪里还敢让她帮我看脉啊!” 一霎那,杜青鸾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调皮的颜色,那薄薄的,淡淡的红晕,象极了日初晨阳时的那一抹纯净红晕,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段青茗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位继母,在内心里其实还是个孩子啊,怕冷怕暖,讳疾忌医的。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杜青鸾又接着说道:“所以啊,最近这一段时间吃不下东西,我简直就不敢让春桃帮我看了——所以这才找你来啊,陪我出府,找个太医来看看!” 段青茗的精神,总算振作了一下。她笑道:“好啊,今日天气好,我刚好可以陪母亲到处走走去!” 两个人正低头说话呢,春桃走过来了。她望着桌上的早膳,再一次蹙起了眉:“主子。这早膳可是我按照您的胃口和身体需要配起来的啊,您为什么都不用呢?” 杜青鸾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和青茗出门儿,你放心了,饿不到我的!” 春桃看了段青茗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大小姐,好歹的,您也劝一下主子,把这早膳用了吧,这不用早膳的出门,肚子是空的,哪里有力气走呢?” 段青茗望着一脸坚持的杜青鸾,一时有些头疼,她想了想,朝一侧的秋宁说道:“秋宁,你去厨房,帮母亲把这小米粥热一下,顺便拿几颗梅子来,让她送粥!” 秋宁听了,拿着个托盘,就端起未动过的粥,走了出去。 看到段青茗说梅子,春桃惊奇地说道:“青茗,谁要吃梅子?” 段青茗答道:“母亲啊最近胃口不好,可能是因为秋天的天气干燥,胃口受到了影响,所以,我让秋宁拿几颗梅子,让母亲送粥!” 梅子具有开胃和生津的作用,也不是什么人的专用食物,春桃听了,点点头,就继续忙她的去了! 秋宁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她的手里,果然拿着一碟腌好的梅子。 看到那碗粥,杜青鸾本能地蹙起了眉。段青茗先将梅子往杜青鸾的面前一放,说道:“母亲,不急的,您先吃颗梅子。我帮您盛些粥来!” 杜青鸾望着那碟黑乎乎的梅子,拿竹签拈起一颗放在嘴里。酸甜的感觉瞬间浮满整个口腔,她嚼了嚼,吐出核来,又去拿另外一颗,一边拈,还一边说道:“嗯,这个好吃!” 段青茗将盛好的粥往杜青鸾的面前一放,说道:“母亲,您快把这粥吃了,我们就要出门去了!” 可能有了梅子垫底,那粥也没有那么难喝了。杜青鸾倒是乖午地喝了一碗粥,然后,又去拿梅子吃! 杜青鸾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朝杜青鸾说道:“母亲,这梅子我让人帮您包起来吧,咱们可以路上吃,现在,先出府去吧,午膳的时候赶回来,就可以和父亲一起用膳了!” 杜青鸾听了,点点头,真的让人将那梅子全部包起,留着给她路上吃呢! 看到这种情形,段青茗更加确定了杜青鸾的身体,她不由地留了个神,扶着杜青鸾朝垂花门走去! 春桃因为忙的缘故,并没有跟上来,而杜青茗当然不希望自己看太医的事情被春桃知道。所以,也没有追问什么。 段青茗和杜青鸾出了府,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医馆。那里,据说有京城之中最好的大夫,可以医治百病! 当杜青鸾和段青茗来到医馆的时候,人还不算很多,可看得出来,就全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毕竟,京城最出名的大夫,收费自然不低,这个地方,还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进得来的。 段青茗扶着杜青鸾两个人找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等待太医的问诊。 坐在段青茗和杜青鸾身边的,是一位年约四旬的贵妇人,只见她衣着光鲜,满头珠翠的样子,脸上的粉,涂得厚厚的,一张起口来,粉沫就簌簌地往下掉! 段青茗微微蹙了蹙眉,朝杜青鸾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母亲,待会儿就好了!” 杜青鸾被那贵夫人身上的脂粉气熏得快说不出话来,她只好勉强地点点头,一副很辛苦的样子,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只听那个贵夫人说道:“我家老爷昨晚回来和我商量,说很快就要和吏部的右书记史应才结亲,看来,这几日就会上门来提了!” 吏部可是个肥差,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右书记,可只要有人提携,升迁也快得很!可是,那个史应求又是谁呢?这个名字非常陌生,段青茗从来都没有听过。 没有听过的人,自然不会上心,段青茗听了一下,便转过了头! 坐在贵夫人的旁边的,是一位瘦瘦的中年贵妃,看她的打扮身份,似乎和这位肥肥的贵夫人又差了一筹。而且,她看着那个贵夫人的眼神,似乎有些畏惧,又说不出的谄媚。 听了那个贵夫人的话,那个瘦瘦的女子说道:“恭喜杨夫人,又得了一名青年才俊做女婿!” 那个被称做中年贵妇的杨夫人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也知道的,我的这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可是候门之女,千尊万贵的啊,自然得找个好的归宿,眼下,大皇子风头正盛,若是能和史府结亲,对于将来,就更加有利了!” 这下,段青茗不由地朝那贵夫人看了一眼。 候门庶女? 和史应才? 段青茗想起来了,当朝的太后以及皇后,不全部都是史府女子么?这个史应才,也一定是史府中人了! 所以,这位杨夫人,才将自己的庶女许给这个史应才? 只不过,段青茗不明白的是,这个杨夫人究竟是哪一府的候夫人呢? 京城之中,爵多候少,而且,这些候府,全部都是大姓。杨思琪的威远候府,便是一家。 再加上其他的三家,共列四候。可只有杨府一门姓杨。现在,眼前的这个杨夫人,可是威远候府的夫人么? 正说话间,忽然,门口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母亲!” 那个声音极为熟悉,段青茗抬头一看,居然是杨思琪来了! 再看看那一位肥胖的杨夫人,居然长着和杨思琪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段青茗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杨夫人,就是杨思琪的母亲! 杨夫人一看到杨思琪,便开心地叫道:“琪儿,快过来!” 杨思琪应了一声,满脸笑容地朝里走,乍一看到坐在一侧的段青茗,杨思琪居然微微愣了一下:“是你?” 那位肥肥的杨夫人一看杨思琪的表情,不由朝段青茗和杜青鸾看了一眼,说道:“女儿,你认识这位小姐?” 既然被人认出来了,段青茗也不好意思不打招呼了。她站起身来,先朝杨思琪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朝杨夫人施礼道:“小女段青茗,见过威远候夫人!” 杨夫人似乎对这个“威远候”夫人的头衔十分的简单,她微微昂着头,得意地说道:“你是哪一府的小姐?” 姓段的小姐?杨夫人似乎真的非常陌生!所以,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苍白瘦弱,可是却气势不凡的女子,微微愣了一下。 段青茗身边的杜青鸾也站了起来,朝杨夫人施了个礼:“杨夫人安好!” 杨夫人似乎天生对于美貌的女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她望着面容皎好的杜青鸾,不由问道:“你是谁?” 段青茗笑着朝杨夫人说道:“这是在下的母亲!” 杨思琪一看杨夫人不认识段青茗,立马走上前去,拉着杨夫人的手,说道:“母亲,这位是段青茗——段正段大人的嫡女!” 杨夫人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就是那位寿辰之时,池绽莲花的段府大小姐?” 段青茗一时觉得有些头痛,她苦笑着说道:“那都是些市井传言而已,青茗并无此能耐!” 杨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打量着杜青鸾,说道:“这位,就是你的继母?” 传闻之中,段正的继室曾经是个匪盗,而段正,因为娶了这个妻子,而被人笑了不少。 第八百二十九章 骤雨狂风之前奏 自然了,段正一向是个不管人家怎么看,怎么说的主儿,别人说得再多,对于他来说,也可以是毫无影响的。 而在杜青鸾看来,她孤苦十年,终于得到幸福,所以,别人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太过在意。 然而,这都只是二人的想法而已,有些话,别人若是在背后说,他们没有听到,自然可以当成是没事发生,可是,若是对方在当面说,他们又听得清清楚楚的话,那么,就真的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继母”二字,被杨夫人咬得十分的紧。她望着段青茗的眼里,也有丝丝缕缕的同情——一个如此强势,看起来就不得了的继母,再加上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丫头,杨夫人立即就联想到了段青茗在府里的日子何等的难过。 所以,杨夫人这话一出,杜青鸾的脸色首先变得难看了一些。再看看杨夫人的脸上,挂着的那种“继女可怕”的招牌眼神,杜青鸾更觉得一股怒气朝着胸口而来。 而段青茗的脸色,也随着杨夫人的这句话,明显地沉了下来——原本,段青茗和杨思琪的关系并不叫做好,不但不叫好,而且,还曾经非常的交恶。可现在,经过上次锦绣公主的事情之后,段青茗算是原谅了杨思琪曾经的无礼,所以,现在对她,也算是点头交了。 看在这点头交的份上,段青茗和杨夫人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的是,这位杨夫人,原是一个如此令人头痛的主儿! 依着杜青鸾的性子,就要上前讽刺那个杨夫人一顿。可是,看在段青茗还在身旁,而且年纪也要大了,考虑到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有些事,若是她这个继母做得过了,未免会给段青茗带来不好的名声。再者,虽然那位杨夫人出言不逊,可这说的,却是实话,因为,她的确不是段青茗的生母而是继母。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虽然性子温和,可却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别人若是以礼待之,她必定以礼还之,可是,若是别人想任意侮之,那么,就真的只能自取其辱了!想到这里,杜青鸾忍了又忍,却将眼神,投到了一侧的段青茗的身上。开始冷眼旁观,段青茗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杨夫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在她看来,她只不过是指出了一项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没有人肯说出来的事实而已! 杨夫人看杜青鸾的眼神虽然挑剔,可是同样感觉到了杜青鸾身上那种不同于一般温室贵夫人的气质。在杨夫人看来,眼前看来,这个女子刚强而且锐利,似乎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样的继母,相信无论怎样听话乖巧的继女落到她的手里,都岂会一个“惨”字了得吧? 想到这里,杨夫人更加同情段青茗这位“弱女”了。她不理杨思琪的不停的使眼色示意,更向段青茗投去了同情的眸光! 杨思琪急了,她不由地顿足,唤了句:“母亲!” 杨思琪自然领教过段青茗的厉害,那可是杀人于无形,坑人不眨眼的角色啊,不要说是自己和母亲了,即便在锦绣公主的宫里,她都可以倒打一耙,而且偏偏的,让人既抓不住错处,而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母亲犯到了段青茗的手里,杨思琪真的怕,段青茗会使出以前的性子,让在家里被父亲宠惯了的母亲吃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母亲吃亏了,倒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可问题是,这件事,若真传了出去,母亲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么? 杨思琪的年纪也不小了,转眼就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母亲这样一搅和,谁家还敢和她议亲呢? 杨夫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她望着一脸焦急的杨思琪,有些奇怪地问道:“琪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杨思琪这下真的无语望天了——她没有哪里不舒服,而是母亲你,很快就会不舒服了好不好? 杨思琪转过脸来,轻轻地唤了一声:“青茗……” 杨思琪面容清瘦,眼神歉意,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段青茗,似乎在诉求,又似乎想请段青茗给她留一分的情面。这一眼,让段青茗几乎没有办法和之前那个嚣张得眼里看不到天的少女可以相比。看来,这个杨思琪是上一段时间吃了亏,长了记性了,人呢,也跟着长大了! 段青茗在心内暗暗叹了口气,倒也没再想着和杨夫人为难了。毕竟,对于段青茗来说,人家的女儿维护母亲,不想让自己的母亲难堪,她同样是个做女儿的,自然得考虑一下人家的建议啊! 若是杨思琪针锋相对还好,段青茗不惹事,可也不怕事,一定会将这一对母女打发得舒舒服服的。可现在,杨思琪一脸祈求的神情,让段青茗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到这里,段青茗笑笑,神态极为认真地答道:“母亲虽然是继母,可是待青茗犹如己出,所以,也是青茗的母亲!” 杨夫人原本还想对段青茗表现出几分同情的,可看到这个外柔内刚的少女,她的眸子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她悻悻地转过了头,索性不再看段青茗,而和背后的那位瘦弱妇人说起话来! 看到自己的母亲没有再说下去,杨思琪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段青茗一眼,匆匆忙忙说了句:“得罪了。” 段青茗宽容地一笑,说道:“没事!” 杨思琪往段青茗这边侧了侧身体,又做了个多谢的口语,然后,陪自己的母亲去了! 段青茗也微微一笑,朝着杜青鸾转过脸来。 时间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她在改变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改变得如此彻底,现在,段青茗只要看着杨思琪,就能感觉到这份神奇了。 段青茗还记得,她初见杨思琪时,,就对她的蛮不讲理嗤之以鼻。那时,她还想着,一个威远候府的嫡小姐,何止于会如此的过分,现在看看这位杨夫人,自然不难想起,她是受谁的教养了! 只不过,杨思琪自从上次在锦绣公主那里吃了亏之后,似乎聪明了不少,也似乎收敛了不少,最起码,不会在对着段青茗的时候,还颐指气使,自讨没趣了!而且,会为了自己母亲的面子,而和原本就不太和睦的人低声下气地讲情了。 杜青鸾握住段青茗的手,感激地说道:“青茗,我没想到你会如此说!” 段青茗不在意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情!” 杜青鸾握紧段青茗的手,不再说话了——一个继室,若是被自己的儿女肯定,那自然是一种荣耀,再加上段青茗和杜青鸾的关系原本就不一样,所以,这样在别人面前被肯定,杜青鸾更觉得感激! 杜青鸾看了一侧的杨思琪一眼,说道:“青茗,那位候府的杨小姐,你很熟么?” 段青茗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她说道:“回母亲的话,杨小姐和青茗是朋友……而且,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段青茗的话,令背着身的杨思琪一阵僵硬——段青茗居然说她是朋友?可天底下,有她这种朋友么?第一次见面,她对段青茗颐指气使,无所不用其极地挤兑。第二次见面,她和锦绣公主联手,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局,甚至联合起段青茗的庶妹,就是想要段青茗难堪。甚至丢命。虽然,这些都被段青茗的机智给安全地化解了,可已经改头换面的杨思琪只要一想起昔日种种,就觉得忍不住难过。 现在,段青茗居然说她是朋友,这让杨思琪的心里,又是怎样的感动? 杨思琪回头,看了段青茗一眼,低声说道:“谢谢!” 段青茗还是望着她笑笑,但笑不语! 正在这时,太医唤起了杨夫人的名帖,显然是轮到杨夫人看诊了。 杨夫人转过身去,只和那位正在说话的瘦妇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先进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段青茗这边一眼。而段青茗则一直保持着微笑,眸送杨夫人离去,倒是杨思琪还留在原地,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三殿下的事,我听说了!” 段青茗苦笑道:“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多了!” 并不是杨思琪的消息灵通,而是段青茗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打听。要知道,在外面听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徒自乱了心神而已,其他的,毫无帮助! 杨夫人看到杨思琪没有跟上来,不由停下身叫了一声。杨思琪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她走出两步,忽然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你这一段时间,要小心锦绣公主!” 小心锦绣公主? 段青茗没有听到杨思琪是什么意思。可不等她再问,杨思琪已经越过人流,然后,径直到医馆里去了! 杨思琪走了,段青茗还怔在那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杜青鸾上前,轻轻握住段青茗的手,有些担忧地说道:“青茗,你没事吧?” 第八百三十二章 暴雨骤风之谁是谁的救恕? 是啊,只要帝王圣旨一下,四海尽皆臣服,圣旨一出,非但是段青茗,就连全天下的人,都没有办法逆旨而行,更不可能说什么抗旨不遵了。 自古就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即便段青茗不是臣,可也没有选择不死的理由! 可是,既然要她段青茗死,那么,她就必定鱼死网破,她就必定拉着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段青茗的眸子里,浮现出坚定和决绝交织的光芒,她缓缓转过身去,淡淡地说道:“即便圣旨又怎么样呢?我若真不想嫁,就一定不会嫁,他就算逼死了我,也一样不能!” 听了段青茗的话,身后的三人同时惊叫一声:“青茗!” 段青茗转过头来,朝大家轻轻笑了一下。下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折射着凄清的光芒。刺眼而且没有半点的温度。 段青茗抚了抚身上的褶皱儿,平息了一下呼吸,若无其事地对刘渊和薛子轩说道:“好了,多谢二位担心了,母亲,我们出来已经够久了,现在回去吧!” 杜青鸾望着段青茗,担心地说道:“青茗,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回府的话,要么就是嫁于大皇子做侧妃,要么就是鱼死网破……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段青茗的眼睛只是望着远方,她象是在告诉别人,又象是在帮自己打气——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怕……”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为我涉险!” 段青茗此话一出,大家同时摇了摇头。 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握紧了段青茗的手腕。段青茗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但有主见,而且选择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绝对不会退缩,就如现在,好了既然决定了要去面对,那么,无论是谁,都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的了! 看到段青茗准备上车,刘渊和薛子轩连忙说道:“青茗,我们跟你一起回去!”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那个清铎,看到他们二人在,这多多少少的,都会有一些收敛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不了,这件事你们二人都不适宜在场!” 段青茗说的是实话,刘渊的父亲是一丞之相,薛子轩更加不适宜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段青茗这次回去,是得罪人的,若是让这二人跟了去的话,到时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出来了! 刘渊一把抓住段青茗的手臂,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青茗,我不怕!” 薛子轩也在一旁说道:“是啊,青茗,让们跟着你一起回去吧,最起码多个人可以多出出主意啊!” 段青茗朝二人笑笑,真诚地说道:“真的不用了……若是因为我而连累了你们的话,我会一辈子都不心安的!” 话说到这里,似乎真的没有弯转了。刘渊望着段青茗的眸光渐渐地沉了下来,他最后说道:“青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着急——有我们在呢……” 段青茗点点头,转身扶着杜青鸾上了马车。 段青茗走了,薛子轩和刘渊还站在原地,两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感觉到一种扑天盖地的茫然无力! 是的,他们都帮不了段青茗,都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刘渊站了片刻,忽然转身就走! 薛子轩下意识地向前两步:“刘兄你要去哪里?” 刘渊咬咬牙,说道:“我进宫去!” 刘渊的手里,明明还有段青茗的余温,可是,那个人却已经离开,独自面对一切。 只要一想到段青茗的困境,只要一想到自己没有办法帮助段青茗分毫,刘渊的眼里,就浮出痛苦的神色,他将握过段青茗手腕的手紧紧的握住,按住眉心,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进宫去……我去求皇后和太后,说不定青茗还有那么一线的转机!” 求皇后。 求太后。 再大不了,就去求锦绣公主或者皇帝,总之,刘渊决定了,此番进宫,他一定要阻止大皇子的赐婚! 是的,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青茗,你一定要拖住啊,只希望,你能拖到他回来的那一刻! 看到刘渊的眼里明明灭灭的光芒,薛子轩的心里,也是刺痛,刺痛的! 明明知道刘渊进宫,一点帮助都没有,可是,薛子轩还是点点头,说道:“好,我们各自想办法去吧!” 刘渊点点头,转身走了。马路上,就只剩下薛子轩一个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刘渊离开的姿势,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忽然,马路对面响起了薛宁轩的声音:“哥,哥……” 薛子轩有些迟钝地转过身来,看到薛宁轩正快步而来。 看到薛子轩一个人站在这里,左边右边的一个人都没有。薛宁轩不由纳闷地说道:“哥,哥,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不是说,薛子轩来劝段青茗了么?不是说,刘渊也一起来了么?怎么,现在只剩下薛子轩一个人在这里? 刘渊呢? 段青茗呢? 还有,那圣旨赐婚的事呢?是不是都解决了呢? 薛子轩似乎这才看清薛宁轩,他闷闷地说道:“二弟啊……你怎么来了?” 薛宁轩不是陪着薛凝兰吗?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可是……凝兰出什么事了么? 一念及此,薛子轩霍然抬头,望着薛子轩:“是不是兰儿出事了?” 薛宁轩被薛子轩的眼神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说道:“不,二妹没事……只是,二妹让我带来了这个!” 薛子轩抬起头来,看到薛宁轩展开的手心里,有一枚古色的兽骨。 是的,就是兽骨。 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被漆染成通黑、通黑的颜色,再经过精心的雕琢之后,成了一方小小石刻的虎符的模样儿,精致而且古朴,此时放在薛宁轩的手心,恍然间有一种穿过岁月的沧桑气息! 薛子轩望着薛宁轩,有些迟钝地说道:“这个……是什么呢?” 薛子轩恍惚地伸出手来,握住那一方兽骨,这东西,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他不禁恍然了! 一侧的薛宁轩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是二妹给我的……她说,这是三皇子殿下前日让人交给她的,说若是段青茗遇到了极大的难题的话,就拿着这个,去三井胡同,找一个叫敖汉的人,那个人,便能阻止一场浩劫的发生!” 敖汉? 薛子轩咀嚼着这个字眼,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来来回回地翻腾——帝王旨下,四海动,这个敖汉,是不是真的能阻止这一切呢? 那么,炎凌宇将这个东西交到薛凝兰的手里,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他早就预见了段青茗会遇到今日之浩劫,会被人逼迫呢? 可是,三井胡同,看来,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薛子轩握着那鱼骨,一字一顿地说道:“好,二弟,我们去三井胡同……” 三井胡同,希望那个敖汉能顺利地找到,更希望那个敖汉真的能救段青茗于危难。 当薛子轩和薛宁轩兄弟赶往三井胡同的时候,段青茗和杜青鸾的马车,已经驰进了段府的大门口! 段府大门敞开,早已迎来了帝王的信使。段青茗和杜青鸾转过正厅,就看到一身正装的清铎坐在正厅之中,那一卷明黄的圣旨就放在她的面前,眼睛,却是不停地朝外望去。 清铎在等待段青茗回来。 今天一早,清铎接了炎凌珏的旨意,然后,就直奔段府而来。他来到段府,一则为了宣旨,二则,是有一些话,想当面和段青茗说清楚。 段正沉着脸坐在清铎的下首,既不说话,也没有半点的表示。说实话,今天的这首旨意下得蹊跷,大皇子上奏,帝王立即允婚,甚至,就连他的意见都没有问一一下,直接下了旨意! 别人都以为,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宫廷是荣华富贵的开始,可偏偏段正觉得,这宫里就是埋藏女人一生的坟墓。他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后宫为妃! 然而,根本容不得段正抗议,旨意一经拟定,立即就散了朝,然后,这个阴魂不散的他国皇子清铎,就随着段正回了府。直到现在,还赖在这里不走!、。 段正看着清铎一直朝外看的眼神,不由冷“嗤”一声:“你不要顾着老是向外看了,茗儿她回来就回来,她若不回来,谁又有什么办法?” 段正激愤无比的话,并没有让清铎动容,他缓缓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段大人,你应该明白,青茗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那个女子,有着无以伦比的骄傲,有着深爱家人的心,还有着与石俱焚的强势心念,她怎么会离开?她怎么会不回来?怕现在的现在,她就在回府的路上了吧? 不过,即便段青茗不回来,清铎也不会着急,因为,他会等,他会一起等到段青茗回来——以往的十几年,都在孤独中度过,现在,这个女子出现了,即便是等上三两年,又有何妨? 第八百三十三章 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 段正冷冷地看了清铎一眼。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清铎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那是一副完美的面具,似乎,他将自己的真实表情,永远都藏匿在这副面具之下! 这样的人,荣辱不惊,这样的人,深似海渊,这样的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这一种人,若是朋友,可能会是终生的朋友,这一种人,若是对手,那么,就会是你这一生最可怕的对手! 所以,段正对于清铎,除了敬而远之之外,还是敬而远之。 正厅之外,传来铁峰的声音:“夫人回来了?” 清铎眼神一亮,瞬间如妖——他早就调查清楚了,段青茗是和杜青鸾一起出去的。现在,杜青鸾回来了,那么,段青茗呢?她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呢? 清铎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边的圣旨,段青茗,你可回来了?你可知道,我可以为你挡住所有的狂风暴雨,可这前提却是,就看你一个关键性的抉择。 段正却是冷冷地看了清铎一眼,然后,冷笑着站起身来,迎了出去——铁峰刚刚说了,是夫人回来了,而不是大小姐起回来了。看来,段青茗是听了刘渊的劝,没有回来自投罗网了! 杜青鸾快步走进正厅,看到段正,就焦急地唤了一声:“夫君!” 段正眼神幽冷,他一把扶住神色有些仓皇的杜青鸾,心中一震,不由地说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杜青鸾微微摇了摇头。 段正握着杜青鸾肩头的手蓦地松开了——杜青鸾是在告诉自己,段青茗和她一起回来了么? 可是,这个傻丫头,她回来做什么呢?难道说,她不知道,这里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么?她可知道,她这一回来,就给自己加了一副镣铐,将自己锁进了一副终生的牢笼? 杜青鸾的神情有些难过,可她很快就克制住了,她返手握住段正的手,说道:“青茗说了,她要自己面对!” 段正蓦地苦笑起来——面对么? 她一个弱小的女子,拿什么来面对?圣旨如山,一纸便能让万人浴血,这个傻傻的丫头,又要拿什么去面对这一切呢? 段正想到这里,低声说道:“茗儿呢?” 杜青鸾指了指段青茗所住的方向,说道:“她去回去换件衫子!” 是的,见圣旨犹如面圣,最要不得的就是衣冠不整,蓬头垢面。所以,这段青茗一回来,就回自己的院子里换衣服,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段正扔下杜青鸾,忽然说了一句:“我去找茗儿!” 是的,虽然刘渊和杜青鸾都没能说服段青茗,可是,段正就是绑,都要将段青茗绑住,不去接这个荒唐的赐婚旨意。是的,段青茗是他段正的女儿,只有她自己选择的幸福,才是她要的归宿,其他的,即便是天皇老子,谁都不能阻拦! 然而,段正身体才一动,清铎已经在身后唤了一句:“段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段正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清铎冷笑:“清铎大人,你只是负责宣读旨意,并没有权力干涉本官的行为吧?这是本官的家,本官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能管得到么?” 看到段正触怒清铎,杜青鸾有些担心地看了段正一眼,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 段正冷笑一声,转身,又再朝门外走去。 清铎拿起圣旨,追上两步,慢吞吞地说道:“这是段大人的家,段大人去哪里,我自然是管不着的,可是,若是段大人打算去劝段小姐抗旨的话,我劝段大人就免了吧。因为,大皇子能让我来下旨,自然也准备了另一招后着!” 清铎的话,令段正微微一愣,他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是啊,那个炎凌珏据说早就垂涎段青茗,若是他真的对段青茗志在必得的话,那么,即便段青茗抗旨,他还是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段青茗落入网中的! 清铎缓缓走到段正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圣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只是看着段正,一字一顿地说道:“段大人想必是急着看段小姐回来没有吧?正好,本官也可以和段大人一起去看看,段小姐究竟回来没有!” 段正神色忿忿,刚想说什么,一侧的杜青鸾已经冷冷地开口了:“大人只是来宣读圣旨的,小女的闺房,怕是无权踏足吧——莫说我家青茗以后会成为大皇子的侧妃,即便只是一般的圣旨宣读,也不能强去女儿家的闺房吧?” 杜青鸾一番话,说得清铎微微一愣,他立刻笑道:“那么,好吧,本官就在这里,等着段小姐到来!” 清铎的话音一落,只听正厅之外传来一个清脆却又微冷的声音:“不用等了,我来了!” 紧接着,正厅门口处,环佩叮当,香风摇曳,紧接着,一位年轻的佳人缓缓出现在正厅的门口。 清铎抬眼看去,只一眼,就怔住了。 眼前的段青茗,居然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盛装打扮。只一眼,就晃花了清铎的眼睛! 那个迎面而来的女子,穿着一件桃红色的长锦衣,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她身段窈窕,更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淡至微白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再看她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一双大而有神的眸子,闪烁着睿智无比的光芒。清眸流转之下,让人窒息得透不过气! 段青茗缓步走进正厅,她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段青茗的心上。屋外的淡泊阳光透过窗楼镀上她侧脸,照见她透明的耳垂,优美的颊线,还有飞扬超过寻常女子,秀且逸的双眉! 那个从来淡妆素雅的女子,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清铎这样阅尽人间美色的男子,都有一种大气不敢出的惶惑! 段青茗走到清铎的面前,朝着他微微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知道我是应该稀少您为清铎大人,还是三皇子殿下呢?” 三皇子殿下,曾经是炎凌宇专有的称谓,可是而今,却成了,另外一个男子嘲笑她即将步入黄金牢笼的最好见证! 清铎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说道:“清铎还是象以前一样,唤我一声清铎吧!”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那可不敢当——直呼其名,是朋友之间的称谓,三皇子殿下与段青茗非朋非友,直呼其名,非但辱及三皇子声誉,也会显得青茗没有教养!” 一句话,就撇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清铎勉强笑了笑,说道:“是青茗你见外了!” 段青茗正色说道:“请称呼我为段小姐……青茗是小女的闺名,非父母亲朋而不得直呼,相信这个道理,三皇子殿下是明白的吧?” 一句话,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两句话,请保持距离,三句话,两个人毫无瓜葛! 段青茗只用了三句话,就将清铎长久以来的自以为是,摔得粉碎,不留任何痕迹。 清铎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悠长起来。然而,他很快收敛起来,上前一步,朝段青茗说道:“青茗,有些话,我想对你一个人说!” 段青茗微微一笑,她朝左右看了一眼,段正和杜青鸾正望着她的方向,满脸担忧。段青茗摇摇头,说道:“三殿下有话对我一个人说,原本,我是应该受宠若惊……可是,这怎么办呢?你是前来宣旨的御旨官,而我,则是一介臣女,若是你我单独相处,避人耳目,不知道他日传了出去,大皇子殿下会作如何想呢?” 又一句话,将清铎的后路全部都给堵住了! 清铎握紧拳头,说道:“青茗……你明知道……” 段青茗蓦地打断清铎的话冷冷地说道:“要不要我再说一次,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清铎终于叹了口气,然后,他上前一步,用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段青茗,声音低沉,却又一字一句地说道:“段小姐,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只有我能救你! 段青茗冷笑起来,清铎能救她么?那么,要怎么救呢?撕毁圣旨?带她远走高飞?莫说这是一条根本就行不通的路,再者,她段青茗同意才行啊! 清铎象是怕段青茗不相信一般,他急急地一拉段青茗的手臂,说道:“炎凌宇曾经和我一起算计过炎凌睿,而且,……他还有一样极大的秘密握在我的手里,作为交换,他告诉我,日后,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我想要什么,无论求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的我!所以,我可以和他去说,让他收回成命,让他成全我们……” 请他收回成命?让他成全自己和清铎?段青茗用极其好笑的眼神望着清铎,看那样子,似乎清铎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第八百三十四章 段青茗已经名花有主? 因为,只有段青茗知道,那是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情。那是因为,清铎原本就是在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段青茗甩开清铎的手,凝眉,望着他,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任何感情:“我若是不答应呢?” 呵呵,真是可笑啊,炎凌珏曾经答应过清铎什么事? 段青茗望着一脸坚定的清铎,真不知道是笑他幼稚好,还是笑他笨蛋好了! 一句话的承诺,可以重于泰山,亦可以轻于鸿毛。对于炎凌珏那样的人来说,最重的天下,最轻的是人心。所以,他的承诺,你既可以看得重于泰山,又可以看得轻于鸿毛。这是择时,择地,择人的一种战略方法。 可是,清铎就天真地以为,炎凌珏的承诺必会做么!而且,他不说什么?手里掌握着炎凌珏的一个绝大的秘密?那么,炎凌珏若真的位尊九五,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这些手握着他绝大秘密的诸如清铎之类吧?怕清铎也不会知道,与虎谋皮的下场,就是被送入虎口,连渣都不会剩下。可笑的是,清铎如此聪明绝顶的人,居然也会相信炎凌珏那种人的承诺?对于即将身处的险境而不自知? 是,即便炎凌珏迫于形势,真的答应了清铎,让段青茗和清铎在一起,那么,段青茗就真的会答应么?就真的会和他一起面对,就真的会放了她段青茗么? 不,那个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段青茗摇了摇头,她极具讽刺地望着清铎,说道:“多谢三皇子殿下的好意了,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了,我十分愿意做大皇子殿下的侧妃,而不愿意远去他国,做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妃子!” 清铎的脸色骤然变了起来。 他握着圣旨的手,已经现出骨棱棱的骨节。那样骨节分明的用力,可以看得出,他心里的愤怒,究竟是多么的浓烈。 他花费了无数的心机,取悦了炎凌珏。也帮炎凌珏除去了炎凌睿这个头号对手。原本他以为,可以为自己求来段青茗,可没想到的是,炎凌珏一得到自由,第一时间,就催促帝王下了纳段青茗为侧妃的旨意! 所幸的是,圣旨就在他的手中,什么时候宣旨,又或者今日宣不宣旨,这个谁也管不着。所以,他来了,他就为问段青茗一句话,是不是愿意跟他走! 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只用了一句话就回绝了他——她说,她不愿意做一个异国的王妃! 她究竟还是拒绝了他! 清铎的心里,似乎有把火在烧,烧得他胸膛就要暴裂,他一把抓住段青茗的手,就要往外拖! 段青茗一惊,连忙挣脱:“放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清铎回头,眸子里已经现出点点血红。他瞪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带你去找大皇子殿下!” 段青茗被清铎眸子里的血色吓了一跳,她连忙后退两步,摇头,说道:“我不去!” 清铎的眸子里,有黑色的风暴闪过,他望着段青茗,吼道:“你就愿意嫁给大皇子么?” 段青茗冷冷地“哼”了一声:“嫁不嫁是我的事,宣不宣旨是你的事,三皇子殿下,你只要做好你的宣旨官就是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清铎听了,勃然大怒,他不顾一切地拉起段青茗就走:“今天,由不得你了,跟我走,你得走,不跟我走,你也得走!” 段青茗拼命挣脱,然而,她哪里够清铎有力气呢?两人你一挣我一脱之下,就已经来到了正厅门口。段正原本和杜青鸾在一侧担心,看到清铎拉了段青茗就走,一时之间,不由吃了一惊,段正一愣,连忙拦住清铎:“放手,你要拉我女儿去哪里?” 清铎眼神凶狠,满脸通红,他怒道:“我要拉你女儿跳出火坑!” 段正拼命将段青茗的手从清铎的手里拉出来,可清铎居然反手一切,就直朝段正的手切来。他再一拉,就将段青茗拖到了自己身后。 杜青鸾看了,也怒道:“你拉着我女儿做什么?” 杜青鸾反手一切,再一转,一掌将清铎逼到一边,拉了段青茗就走,清铎一看杜青鸾也过来,怒叱一声,就朝她的心口击去。段青茗大喊一声:“不要动我母亲……她有了身子!” 一句话,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住了手。段青茗趁机挣脱清铎,扶起了杜青鸾:“母亲,您没事吧?有没有摔到,伤到?” 段正望着杜青鸾,一脸的惊喜:“茗儿说的可是真的?” 杜青鸾的脸“腾”地红了,她摇摇头,抚了抚自己平坦的肚子,说道:“不,我没事!” 杜青鸾抚着段青茗的手腕,那里一片通红,显然是被大力握伤的,杜青鸾轻轻地抚着段青茗的手腕,心疼地说道:“你没事吧?痛不痛?” 段青茗连忙用袖子遮住手腕,说道:“不,我没事……” 段青茗扶着杜青鸾来到一侧坐下,她望着清铎,冷冷地说道:“三皇子殿下,你要么就现在宣旨,要么,请您离开我的家!” 清铎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他想帮段青茗,这忙没有帮到,到头来,还将段青茗彻底得罪了。 看到段青茗冷如冰雪的眼神,清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这是你自找的!” 段青茗转过身去,不理清铎。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了,多说无益。现在,段青茗连和清铎废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清铎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圣旨,准备平面铺开。 段正和杜青鸾有些担忧地望着段青茗——圣旨一下,段青茗的身份已经基本肯定,此后,再也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了! 杜青鸾微微低叹了口气,说道:“唉,要是早帮青茗订下一门婚事,就好了……” 段正听了,脑袋里灵光一闪,他忽然说道:“慢着……大人,这旨不能宣!” 清铎愕然:“这旨为什么不能宣?” 段正侃侃而谈道:“大人手中这旨是不是圣上赐婚的旨意呢?赐小女为大皇子侧妃是不是?” 清铎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从未听说段青茗有过亲事啊,现在,怎么就不能宣了? 段正挺了插胸,说道:“唉,也怪我记性不好,再者,圣上准备赐婚的时候,也没有知会我一声,我现在才想起来,我家青茗,其实早就许了人家……” 清铎一听,顿时愣住了,什么,段青茗许了人家?他怎么不知道呢? 一瞬间,清铎将段青茗所认识的男子全部都过滤了一遍——炎凌宇?刘渊?薛家兄弟? 可是,都不象啊? 且不说炎凌宇现在踪迹全无,就算是有影有踪的,也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啊! 要知道,这订婚的事情,可不是单单靠某一方面说有就有的,那还是要经过调查之后才能确认的呢,现在,段正贸然说出这番话来,非但清铎,就连杜青鸾都觉得意外的! 只有段青茗淡淡地低下头去,心里,泛起了抹说不出的苦涩的味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段正所说的,就是白远皓。 上次,白远皓进京,弄得土头灰脸,可是,对于退婚的事,却是一口回绝。这件事,也就拖了下来。现在,段正旧话重提,是不是证明着段青茗的命运将会和上一世重叠,而她,重新要回到白府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去呢? 一念及时,段青茗的心里,充满了苦涩! 清铎微微愣了愣,朝段正说道:“段大人,你可知道,此事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一霎那,清铎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段青茗若真订了亲的话,自是不用嫁于炎凌珏为侧妃了。可是,那也不关他的事啊!因为,段青茗若是公开说有什么曾经订婚的话,那么,这事一传开,她就再没有悔婚之礼了! 段青茗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抬头,看了段正一眼,满是苦涩。 段正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段青茗是不喜欢白远皓的,不但不喜欢,而且深恶痛绝。现在,却要逼着她承认和白远皓的婚事,这对段青茗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可是,嫁给白远皓再怎么不好,这段青茗嫁过去的话,也是正妻正室。再加上段府的关系,白府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善待于她。 即便白远皓不争气,即便白府没有段府那么好。可这段青茗嫁到了白府,也好过去宫里和在大堆女人争风吃醋好吧?一入候门深似海啊。那里的女人,个个都成了精一般的。杀人不眨眼,暗算起人来,更是不分场合地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把小命都给送了吧? 段正的心里,疼极了段青茗,是断不会让她去走这条路的。 想到这里,段正看了段青茗一眼,朝清铎说道:“小女在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许亲!” 看到正认真的神色,清铎的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难过——因为,看段正的样子,根本不象是在说假话的,这段青茗,说不定是真的许了人家的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段青茗的未婚夫 清铎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不知道青茗许给了哪家名门公子呢?” 以段青茗的相貌和段府的势力,清铎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为段正将段青茗许给了哪一个京城名贵的公子。而这位公子到了这时,还如此沉得住气不出现,这令清铎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好奇,又有些愤怒! 若他清铎是段青茗的未婚夫,在听到炎凌珏请圣上赐婚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堂而皇之地告诉大家,段青茗就是他的女人啊! 可是,没有! 清铎轻轻地吁了口气,话里有话地说道:“段大人,此事可大可小,还希望段大人想清楚了再说!” 段正在心内叹了口气,朝清铎说道:“小女其实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许给了……” 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想再听下去。前世的噩梦,再一次浮上心头,她的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钟,都化为乌有。 因为,若是段正说出了白远皓的名字的话,固然之可以避免赐婚,可是,再次悔婚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是零了。 因为,那有欺骗皇家之嫌,有欺骗国主之嫌。那样的后果,绝对任何人可以承担的! 一侧的杜青鸾轻轻地握紧了段青茗的手腕。 杜青鸾入府到现在,从来没有听说过段青茗曾经许人,所以,自然知道,段青茗对于这位未来的夫君,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感情,此时,看到段青茗近乎绝望的神色,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杜青鸾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清铎紧紧地望着段正,似乎想听他下面所说出来的名字究竟是谁! 段正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小女其实……” 正在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从正厅之外传来,带着无比伦比的气势,还有说不出的草原风沙气息:“段府的小姐,早已经许给了本殿……” 本殿? 这个陌生的声音一出,正厅内的所有人都愕住了。 段青茗一脸茫然朝厅外看去。 杜青鸾眼神复杂,意外而且惊愕。 最意外的,要算是段正了,就在他要说出“白府”二个字时,却不料被人生生中断。而且,这个声音如此陌生,那气势又如此的宏伟磅礴,让段正只觉得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 和这一家人神情不一样的是,清铎的脸色也变了。 他的手,原本就紧紧握住的圣旨,此时握得更紧。他的原本白皙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他的眸子里,在一瞬间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震惊的、意外的、惊愕的、愤怒的、甚至是各种看得清的,各种看不清的种种光彩。 因为,只有他对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只有他对那个说话的人,又是如此的熟悉,那种熟悉,似乎是从骨血里分离出来的亲近,一种你根本就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贴近感——因为,原本他们就是血肉相连的兄弟! 正厅的光影,全部都聚集在那个宽大的入口处。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少年男子,象是包裹在一袭给衣里的净色的云,就那样飘逸地卷入了段府这个风云诡异的红尘十丈。 那男子一步一步的走来,他的每一步,都象是走在大家的心上,那种脚步,轻若流云,可是,却依稀带着生杀予夺的霸气和凛冽! 是的,这个男子,就是草原之上的未来之主,敖汉! 敖汉走进正厅,先来到段正和杜青鸾的面前站定,然后,以晚辈之礼,恭恭敬敬地向这二人行了个礼:“小侄敖汉,见过叔父,叔母!” 段正毕竟是男人,也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他听到敖汉的话,不由长长吁了口气,说道:“贤侄免礼!” 杜青鸾原本紧绷着的呼吸,也缓和下来,她也徐徐说道:“贤侄远道而来,有心了!” 敖汉点了点头,站直身体,然后,朝着站在段正身侧的少女看去。 那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年轻少女,她脸色苍白,五官精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就象是可以照见这世间的所有的阴暗的东西。 敖汉一眼去,这女子身上的打扮,和寻常的官家女子并无什么不同。也是这一眼,他却猛然从这个女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异乎常人的韧力和耐力。 那个女子淡淡转过眼神,朝敖汉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碰撞,然后,消逝于无形。 敖汉是草原的少主,少年征战,所向披靡。而他本身的气质,又是粗狅和霸气的组合,特别是他身上那一种生杀予夺的凌厉气质,即便是寻常的将军,看到他都不由想倒退几步。 然而,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敖汉一眼,然后,微微施了一礼:“殿下!” 自称本殿的人,自然就是殿下。 且不管是哪国的殿下,那么,一定是她的救恕。 敖汉的眸光,终于变了一下。 当日,他受到重托,要替那个即将远行的人完成一件鞭长莫及的事情,这所有的起因,均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女子,在敖汉的眼里,若不是娇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就是泼辣大度的草原女子。无论是小家碧玉,抑或是倾城倾国的尤物。在敖汉的心里,都是他的臣下,都是他的玩物。帮男人生育子女的工具。 所以,在敖汉的眼里,女子=玩-物=工具。 敖汉是个极端理智的人,从来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任何的时间。所以,若要他在一个形同“玩物”和“工具”的女子浪费时间,他认为,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侮-辱。 对于侮-辱自己的事情,敖汉的拒绝,不需要任何理由。 然而,那个人和他打赌,若是他见到的这个女子,若是他一面之下,觉得不值,便可以放弃帮忙,而那个人之前所许下的,同样有效。 基于这个赌注,敖汉来了。并刻意释放出他身上那种原始的、可怕的,令所有人都胆寒的杀气。 敖汉在等。 他在等段青茗恐惧,他在等段青茗害怕,他在等段青茗向他投来的求救的、复杂的、甚至是欣喜若狂的光芒。 然而,都没有! 段青茗的一眼看来,居然什么都没有! 那是怎样的一眼啊? 犹如明月映在湖面上,波光鳞鳞的水面,倒映出来的,除了那一轮皎洁的影子,其他的,则什么都没有! 是的,段青茗的眸光,只是在看着他,那内里,却没有任何的,他想要的内容! 敖汉满意地大笑起来。他走到段青茗的身边,晃了晃手里的钗子,说道:“这是你当初送出的玉佩,而今还识否?” 段青茗看着敖汉手里的那枝钗子,心中不由“格登”地跳了一下。 那是段青茗送给炎凌宇的钗子——严格说来,也不叫送。只是上一次段青茗和炎凌宇遇险的时候,炎凌宇在昏迷中醒来,笑着和段青茗讨一样东西,理由是,再做噩梦的时候,就不会害怕。 那时,段青茗想都没想的,将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放进炎凌宇的手里。后来,两人都获救了,段青茗也就将这事给忘记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敖汉,却拿着这支钗子,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敖汉看到段青茗点头,似乎非常满意。他转过身去,望着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清铎,忽然笑了一下:“三弟,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敖汉的那一笑,犹如云开日出,冰裂雪原,刺得清铎的眼眸生疼,生疼。 清铎似乎想拿手去挡自己的眼睛,可是,在他的手即将抬起的时候,却感觉到没有一丝的力气。 敖汉咧着嘴笑,他一边笑,一边从清铎的手里取过那卷圣旨。淡淡地说道:“三弟来我的女人这里,原来是要宣旨么……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大夏国主的旨意呢,来,让为兄的看看!” 敖汉的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可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客气。他一把抓过清铎手里的圣旨,握在手心里,微微一用力——哟,布裂纸碎,什么都没有了! 敖汉又咧了咧嘴,重新将圣旨放到清铎的手里,抱歉地说道:“哎哟,我可不知道这种布帛做的东西没有我们草原上的兽皮做的纸类结实呢,你看看,我这还没有怎么用力呢,他居然就碎了!” 敖汉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可他的眼里,却连一点抱歉的表情都没有,仿佛,那张碎掉的圣旨,就是一张小孩子的玩具,烂了烂了,既不需要负责,又不需要愧疚一般! 清铎望着手里的圣旨,眸子里的狂怒的光芒!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叫嚣着,似乎在冲破他的胸膛“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敖汉就是故意的。可问题是,清铎明明知道敖汉是故意的,可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的,就如现在,敖汉似笑非笑地望着清铎,可是,清铎偏偏只能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八百三十六章 所谓兄弟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气势,根本就不需要声威,因为,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声势,就是声威,就是让你无法忽略的绝对威严! 人有的时候,有一种狠戾,不需要声张,不需要威胁,他只要说到做到…… 而敖汉,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敖汉拍拍清铎的肩膀,用一种极其亲密的语气说道:“三弟啊,为兄的在大夏走得比较少,所以,对这大夏的东西可真的不太了解,哪象三弟一样,这身上从上到下的,都象是大夏的官员了……呵呵,三弟啊,看来,你有空了,得好好指点一下为兄的才是了!” 清铎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望着敖汉,想说佬,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敖汉却已经不再理清铎了。他朝厅外一挥手,说道:“抬上来!” 无数个箱笼,抬进了正厅,放到了段正的面前。那些箱笼,被打开之后,全部放在段正和杜青鸾的面前。 段正和杜青鸾只看了一眼,就震惊了——那些箱笼之中,除了正常的聘礼之外,更多的是珠宝金饰,塞外名产,再加上就是绫罗绸缎,无所不有。 段正看了敖汉一眼,有些震惊地说道:“贤侄……这些!” 敖汉眨眨眼,说道:“这些都是青茗的聘礼啊……今日,本殿远来,就为了亲自下聘啊!” 段正一听,脚步踉跄了一下。他说话都不清晰起来:“什……么?贤侄说是下聘?”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国皇子,看样子还是清铎的兄长,他远道而来,就只为了下聘? 非但段正吃惊,就连清铎,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敖汉下聘?而且,这对象还是段青茗?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段青茗认识到了从来不出塞外的敖汉了? 杜青鸾是女人,最能知道段青茗的心思。在敖汉走向段青茗的时候,她眼里的那一抹轻松,让人根本就无法忽视。 看到段正如此惊讶,段青茗走上前去,接过敖汉的侍人奉上来的礼单,落落大方地说道:“父亲,就请您收下吧!” 段正望着段青茗,有些慌乱地点点头,说道:“好……我收下!” 这时,一侧的清铎怒喝一声,不顾一切地上前,说道:“不准收!”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敖汉,双手抱着肩膀,往段青茗身边一站,朝清铎说道:“怎么?我娶王妃,三弟你有意见?” 清铎的脸被这句话憋得通红。他想了想,说道:“大皇兄,此事可是开不得玩笑啊!” 敖汉扬了扬眉,说道:“清铎,你看我的样子,象是开玩笑么?” 清铎转眸一看,除了礼单,那个侍人,正将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递到段正的手里,段正看了一眼之后,朝杜青鸾示意了一下,杜青鸾也取出段青茗的生辰八字,递到了来人的手里! 一切礼数已成,庚帖已经交换完毕,现在,段府已经收下了这礼,那么,段青茗就真的是敖汉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清铎眼睁睁地看着,只觉得目裂魂瞠他望着敖汉,眼睛里似乎要滴出血来! 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圣旨已毁,已然没有办法宣读,他这个宣旨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敖汉在他的面前,和段青茗定下了所有的事情! 清铎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可以知道。他扬了扬手,望着敖汉,说道:“大皇兄……这大夏国主的圣旨可是不容毁坏的,关于这件事,我想大皇兄怕要跟随为弟去给大夏的国主一个交待吧!” 敖汉蓦地嗤笑了一下:“就算三皇弟不说,为兄的奉父汗之命拜访中原。也是要见过大夏国主的……再者嘛……” 敖汉意味深长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本殿未来的王妃在这里,怎么着,也要让大夏的国主知道这回事嘛,若不是的话,下一次,又跳出个阿猫阿狗出来,要娶本王的王妃,那可真的大不妙了!” 敖汉那一脸理所应当的神情,令清铎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可是,他却硬生生地忍着,一句话都不说! 敖汉又拍拍清铎的肩膀,不无嘲讽地说道:“呵呵,三皇弟,你看看你这一身的大夏官服,多象一个大夏的官员啊,看来,父汗的想法是对的,让你在大夏历练多几年,到时,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宗的大夏人了!” 成为一个正宗的大夏人了?敖汉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铎咬咬牙,却对敖汉伸出了手:“大皇兄,请吧!” 敖汉却是不慌不忙地朝段正和杜青鸾施了个礼,然后,又和段青茗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跟着清铎去了! 看着那一团火红的云彩一般的男子奔出正厅,杜青鸾才轻轻吁了口气。 段正将手中的庚帖放到杜青鸾的手心,说道:“不行,我要跟去看一看!” 段青茗站在一侧,看到段正要走,她忽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望父亲勿忧……那信物,是三皇子殿下从女儿的手里拿去的!” 只是拿去吗?而不是交换? 而且,是三皇子殿下,而不是大皇子么? 这下,段正微微一愣,似乎说不出话来! 杜青鸾见了,已经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她走上前去,连忙朝段青茗说道:“茗儿啊,你快和父亲说清楚吧!” 段青茗硬着头皮说道:“回父亲的话,是炎凌宇!” 三皇子殿下,炎凌宇? 段正望着段青茗,蹙了蹙眉,不说话。 杜青鸾却是欢喜得紧了。炎凌宇对段青茗怎样,她都是看在眼里,现在,听段青茗自己承认了,杜青鸾的心里,可是开心得不得了了。她连忙笑道:“炎……三皇子殿下那孩子,我喜欢!” 段正严厉地看了杜青鸾一眼,示意对方不要插话!杜青鸾聪明地站到一侧,不出声了! 毕竟,若是炎凌宇的话,刚才,敖汉递来的庚帖,那又是谁的?若是敖汉的,那么,段青茗的名声,岂不是坏了么?因为,段青茗送炎凌宇的钗子居然在敖汉的手上,现在,这个私相授受不的名声,岂不是要段青茗背定了么? 段青茗长出了口气,她“扑通”一声,朝着段正跪下了,说道:“女儿并没有和任何人私相授受。只不过,那日女儿和三殿下一起遇险,女儿的钗子落在三殿下的手里,事后,这事,女儿也就忘记了,却没想到,他一直还留着……” 而且,他以此为凭,让那个叫敖汉的他国皇子来救自己! 至此,段青茗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刚刚的那一刻,她的心,又象是过了一个轮回! 因为,对于段青茗来说,无论是嫁给前世的夫君白远皓,还是嫁给而今的皇子炎凌珏,都不是段青茗想要的。而她,也早已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心的。 这些,也不难理解,对于前者,是属于段青茗前世的噩梦,即便重生再世,她都没有办法回顾,而每一次的回忆,都是那漫天的大火,还有两个无辜丧命的孩子。这些,并非段青茗不想原谅,而是她从来都不会原谅那些不应该原谅的人! 一个人,若是罪大恶极,你又要拿什么,让人家原谅? 而这后者炎凌珏,则是段青茗今生的最大的孽障,嫁给炎凌珏,就等于步入了前世的后尘——不,这要比步入前世的后尘更加可怕! 事实上,炎凌珏那个人做人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绝对不是哪个女子的良人或者归宿。 而已经重生了一次的段青茗,一直决心要为自己、为家人而活的段青茗,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的! 段正发现,他早已看不清这个逐渐长大的女儿。可既然是段青茗想要的,又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他只好选择成全——事实上,有哪一件事,是看到女儿幸福,比作为父母更加骄傲的呢? 所以,段正千愿,唯想女儿幸福而已! 此时,看到段青茗瘦弱的身影跪在地上,她的脊梁直直地挺着,她的头微微低着,有一抹叫做悲伤的东西,正从她的身上流露出来——看来,自己若不成全,女儿还真的会长跪不起啊! 段正看了段青茗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扶起了她,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柔和地说道:“那么,依你看,这张庚帖,是炎凌宇的?还是那位大皇子殿下的?” 若是炎凌宇的,那么,段青茗所说的,也就算是成立了。可若真是那个敖汉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将女儿嫁到那个遥远的大漠去呢? 自己最钟爱的大女儿即将许人,这庚帖也换了,可现在,却不知道许的是何许人家!这让段正的心里,多多少少的生出一些不安和愧疚出来! 段青茗有些难堪地咬咬下唇,却不说话。 男子交换的庚帖,女儿家是不能随意看的,现在,段正虽然不介意这个,可是,段青茗的心里,还是有些害羞! 第八百三十七章 正妃和侧妃 倒是一侧的杜青鸾,忽然拍了拍手,说道:“段郎,看年纪啊……这个敖汉,怎么看,都是二十岁的模样儿,是个少年英雄,可若是炎凌宇,他还小啊,依我看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啊……你快看看,这一看年纪不就知道了?” 段正有些疑惑地拿过庚帖,翻转了一页,只见略为发黄的宣纸上面,清晰地写着“大夏历,庚子年,八月初八,辰时。”的字样。下面,是炎凌宇的名字。 段正看了,轻轻地吁了口气,因为,按照这个年纪推算出来的话,那么,到了今年,刚好十六岁! 那么,这个八字,可以肯定是炎凌宇的,而不是敖汉的。 还好的是,清铎并没有看段正手里的生辰八字,也并不知道,敖汉是为了炎凌宇而来,而不是为了自己而来,所以,到现在来说,这件事,还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段青茗在一侧咬了咬下唇,却聪明地保持着沉默——要知道,炎凌宇那种人做事何等缜密?他想娶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拿别人的庚帖来呢?怕这件事,也是在炎凌宇的预料之中的吧?看那个清铎的眼神,似乎和这位敖汉大皇子不睦,这不睦之间,自然少不了矛盾。现在,炎凌宇就是利用清铎的这份心思,从而将自己的庚帖,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放到了段正的手里,而且,还确保清铎既没法子查看,又可以瞒天过海。 段正缓缓的地合上了手里的册子! 这是炎凌宇的生辰八字没有错,人也没有错。可为什么来求亲的却是敖汉,而不是炎凌宇呢?现在呢?那个正主正在哪里?事情的下一步,又将是怎样的呢? 段正一回头,看到低头沉思的段青茗,他不由地望向了段青茗,严肃地说道:“青茗,这事关你的终身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为父的这一进宫,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而你此后的一生,都将和炎凌宇那小子绑在一起……你将来注定还是要进宫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此时,不是小儿女家忸怩的时候,段青茗毅然抬起头来,朝段正说道:“回父亲的话,女儿……愿意!” 即便是进宫,即便是前途险恶。即便是要与万人敌,只要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她又有何畏惧呢? 杜青鸾拍拍段青茗的肩膀,忍不住在心内喝了一声彩:“好!” 这样的段青茗,才是女子的真性情,若是那个人,是值得相守一生的人,她为什么不同意呢? 段青茗的脸涨得通红,她垂下头去,躲到杜青鸾的身后去了! 段正看了一眼杜青鸾,再看一眼害羞的段青茗,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看在那小子今日里托人来帮的份上,我就放过他了……只不过,他若是回来了,我还是要和他算算总帐的!” 段正要和炎凌宇算什么帐,大家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段青茗却不敢答话就是了! 杜青鸾朝段正笑道:“好了,夫君,来的虽然是敖汉殿下,可是,这戏还是要唱下去的不是?您还是快些去金殿之上,帮一下敖汉殿下吧!” 段正点点头。是的,此呈若是敖汉一人出面的话,自然会有难度的,可是,若有段正从中作证的话,怕那个炎凌珏想难为段青茗,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段正走了,杜青鸾却是兴致勃勃地拉着段青茗到一侧坐下。她望着段青茗,好奇地说道:“那个……青茗,快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前一段时间,炎凌宇不是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怎么这下又托人下聘来了?” 段青茗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瞪了杜青鸾一眼,说道:“真没见过您这样做母亲的,这等事,怎么好问女儿嘛!” 杜青鸾却是童心大起,她不管不顾地拉起段青茗,说道:“快说来听听嘛,我真的很好奇啊……听说那个三皇子殿下可是到处留情的啊,还和那个什么玉萝公主的即将订亲……怎么这一下子的,居然又来我们府里下聘了?” 段青茗拍拍额头,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件事让杜青鸾知道了。因为,以杜青鸾的好奇性子,真不知道又要缠着她问上多久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今天您不累么?这些话说来话长……能不能改日再说啊?” 杜青鸾眼睛一瞪,说道:“当然不行啊,趁着你爹不在,快和我说说听听?我很好奇哪!” 段青茗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无语地看了杜青鸾一眼,说道:“您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象小孩子啊……好好,既然母亲要听,女儿就讲给您听就是了……来,您先坐,喝杯茶,听我慢慢的讲好不好?” 杜青鸾坐倒是坐下了,她的手却拉住段青茗不放,非但不放,还朝段青茗说道:“快讲,青茗,我好奇得不得了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并不认得三皇子殿下的,那年,沈贵妃宴请众人,我也跟着去了。进府的时候,被人阻拦在外,我说了几句话,后来才发现,那个三殿下就一直在那里看着,后来,沈贵妃设局来考我们,我又故意排了后,又被那个三殿下看出来了……” 杜青鸾当然知道段青茗的智慧。她听了,不由笑道:“我倒是稀奇,你被三殿下看到了你作假,他是怎么说的?” 段青茗说道:“怎么说倒没有。他可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只不过,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为难我,处处与我作对……” 段青茗娓娓而谈,说到相府之中,她帮助刘渊之时引来的炎凌宇,再说起在薛府之中的相助。还有那个穿月弓的事情……这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的,就似乎是注定好的一般,从此以后,不知道究竟是谁逃不开谁,还是谁故意接近谁,直到最后屡次遇险,炎凌宇对她许下“今生不负大夏不负卿”的誓言。诸如此类,林林总总,段青茗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她欠了炎凌宇,还是炎凌宇欠了她了! 杜青鸾静静地听完,拍着段青茗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青茗,那个人,若是值得,当珍惜!” 段青茗点了点头,却将视线移到了屋外——今天,炎凌宇的这一着走得实在惊险,却不知道,现在大殿之上的敖汉,还有段正,究竟怎么样了! 就在段青茗担心无比的时候,华丽的金殿之下,敖汉已经大步地走向了那个尊贵的帝王! 敖汉是一国的皇子,更是承认的草原之主,所以,高坐之上的帝王,倒是客气地在他见了平邦之礼之后,就赐了座位! 敖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然后,开始说起了他来大夏的目的! 原来,塔图归国之后,看到敖汉将朝中治理得井井有条,十分开心,又听到敖汉仰慕中原文化,所以,就允许他入大夏一游! 敖汉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副粗豪大气,不拘小节的样子。 炎凌珏一直站在大夏国主的身边,望着敖汉一派毫无防备的样子,眸子里的光线,游移不定。 大夏的国主眼神十分疲惫,看他的样子,似乎刚刚经历了大病一场一般。此时,听着敖汉的话,不住地点头,也会问一些草原上的事情,敖汉一一答应,到了最后,却忽然笑了起来:“我的三皇弟听说准备和大夏的锦玉公主和亲,父汗令我带来了贺礼,稍后就会奉上!” 大夏的国主笑了笑,说道:“是啊,朕准备今年年底帮他们赐婚!” 要知道,这国与国之间的赐婚,远不如给皇子赐婚来得那样容易,除了生辰八字,交换庚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程序要走,那就是,对方国主的同意文书玉碟,以及贺礼的到来。 这些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因为国与国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程序,再加上路途遥远,这一来二去的,不是一年半载,就是三两年的功夫了! 敖汉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耸耸肩膀,似乎毫无意识地说道:“还好,我的婚事不用父汗操心,而且,也于今日定下了!” 今日定下?那么,岂不是在大夏京城么? 大夏的国主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说道:“不知贤侄所订的,是哪家的千金啊?” 今日才定下的婚事么,又是在大夏的境内?那么,这个未婚妻的身份,可真的值得捉摸一番了。因为,这个女子,若真是大夏的官家闺秀的话,那么,对于大漠,对于大夏,岂不是又遇到好事一桩? 敖汉还没有出声,段正已经朝前跪下了:“回我主陛下的话,敖汉殿下订下的,正是小女!” 原来是段正的女儿么? 帝王的眼里,有挣扎的痕迹,然而,很快就消于无形。他说道:“哦?原来是段卿的女儿啊,恭喜,恭喜……” 第八百三十八章 炎凌珏的愤怒 一侧的炎凌珏眼神一变,还没有说话。正在这时,一直站在段正身侧的户部侍郎付生说话了。他冷笑一声,说道:“段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大女儿刚刚被大殿下纳为侧妃,现在,小女儿却又许给了他国的大皇子殿下……段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段正一听,眨眨眼道:“付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呢?本官的大女儿许给了谁做侧妃……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本官只得两女,大女儿才刚刚到了许婚的年纪,大殿下今日下聘给下官,这才将大女儿许给了敖汉大殿下啊……哪里有许给大殿下做侧妃之礼呢?” 段正一边说,一边拂然不悦道:“付大人,这说话可以小心些啊。若是被他人说本官一女许两家,这岂不是欺君之罪么?” 付生一听段正的话,顿时涨红了脸,他说道:“段大人说什么?你的大女儿许给了敖汉殿下做正妃?……这……可是,今天早朝时圣旨下达,要将你的大女许于我朝的……” 付生看了一眼炎凌珏几乎要滴血的脸,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再一回头,却给了段正一个挑衅的眼神:“难道说,你今日回府,就没有接到一纸圣旨么?” 段正摇了摇,表示并没有,看到付生惊讶得可以塞得下验收的口,他才说道:“圣旨什么的,我倒真没有接到,只不过,清铎大人却今日里去了我府,说是要等小女回来,可是,小女一回来,敖汉殿下的聘礼就到了,这一忙乎,圣旨就被清铎大人带走了!” 清铎被段正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什么叫被他带走了?这圣旨早已经被敖汉捏烂,若真要宣读的话,哪里还能读得了呢? 炎凌珏沉沉的眸光对上了敖汉。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敖汉大皇子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对段府的大小姐下了聘礼?” 敖汉眨眨眼,说道:“是的啊,我与段府小姐心心相印,今日此来,第一站就是先下了聘礼,聘她做我敖汉的正妃!” 敖汉的正妃?岂不是他日草原上的王后? 百官之中,唏嘘之声传来,大多数望向段正的眼里,都充满了羡慕的,嫉妒的,等等各色的光芒。1 段正挺了挺腰,似乎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炎凌珏微微眯起眼来。他朝敖汉说道:“不知道敖汉殿下去到段府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本朝的宣旨官呢?他是否已经宣读了圣旨?” 敖汉望着炎凌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哎,说起这个来,可真不好意思了啊……我今日来到段府,原本是下聘来着,却看到三弟也坐在那里,于是,我就打了个招呼,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是来宣旨的,我是第一次来到大夏,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夏的圣旨,于是,我就好奇地要来看看,可没想到的是,那种锦帛做成的纸质异常的轻脆……” 敖汉脸上的歉意更浓了。他这次望向大夏的国主,脸上流露出说不出的歉意的表情:“在下好奇之下,手就重了些……于是,于是,那圣旨就碎了……” “什么?圣旨碎了?” 炎凌珏一听,顿时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了起来:“你是说,圣旨碎了?” 圣旨若是碎了,这旨肯定是没有宣的,这圣旨没有宣,那么,敖汉向段青茗下聘,便是名正言顺,无可挑剔。那么,他想纳段青茗的心愿,便再次成空了! 原本,只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身份算不上高贵,人也长得算不得过分漂亮,他一眼之下,想纳回宫来,却不料,琐事迭出,一直不能心愿得偿,现在,终于可以抱得佳人归了,却不料,又横空插出一个敖汉出来! 敖汉不等炎凌珏说话,已经朝大夏的国主开始请罪起来:“敖汉鲁莽,请大夏国主治罪!” 殿下的群臣看了,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却什么都不敢说了!要知道,若是大夏的子民,若是敢藐视圣旨的话,自然是罪不可赦。可是,这个敖汉非但是异国的皇子,更是未来的草原之主。而且,他都说了,他不是故意毁坏的,只不过是看了圣旨好奇,拿在手里,用力重了一些,“一不小心”就毁坏了。 这样的毁坏,纯属无心,若是因此而问罪的话,难免会引起两国的交恶,更重要的是,敖汉已经赔礼道歉了,你让这大夏的国主,要如何罚下去呢? 非但不能罚,而且,还得安抚他呢! 大夏的国主望着敖汉,微微一笑,道:“若真是不小心毁坏的话,那自然不在话下了!” 炎凌珏狠狠地看了大夏国主一眼,他何尝不知道,现在,这个所谓的父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由幕后操纵的那一个人的意思? 自然了,那个人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的。这些意见,都是坐在一侧的,真正的,两位主使者的意思! 虽然,大夏国主说了,这事不在意。可是,炎凌珏哪里会甘心呢? 他咬着牙,红着眼睛,朝敖汉说道:“敖汉殿下却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旨意呢?” 敖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道:“我当然不知道啊……” 看到炎凌珏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敖汉面容平静,他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原本,敖汉就是心中歉意,不知道那是什么旨意,可是,看大皇子这样的表情,我忽然想起来,莫不是大夏国主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我要纳青茗为妃,所以,就想册封个什么郡主之类的给她?” 敖汉一边说,一边拍拍手,一副十分后悔的表情,说道:“哎呀,若真是这样的话,敖汉倒真成了罪人了,害得我家青茗做不成郡主了……” 敖汉一边说,一边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他左右看了几圈,忽然朝大夏国主行了个十分周到的国礼,极其恳切地说道:“大夏国主啊,敖汉已经知道错了,看到那么精美的绸布,不应该想着来看看,又想着是圣旨,心里无比小心,生怕掉地上摔烂了,或者弄脏了……可没想到的是,那东西那么不经碰,结果还真烂了……现在,敖汉向您道歉,请问,您能不能将我家青茗封为郡主的圣旨再写上一份啊……被回我家青茗想做郡主的梦想啊,我父汗要是知道了大夏国主如此重视敖汉的未婚妻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啊……” 敖汉一边说,一边向大夏国主施礼,看他的态度,要多诚恳,就多诚恳,要多踏实,就有多踏实,而且,他的动作还配合着表情,还真是声情并茂。看得下面的百家官们看了,又是一阵唏嘘! 站在上首的炎凌珏却是冷笑一声,他朝敖汉说道:“敖汉殿下,那圣旨……” 炎凌珏自然不想让敖汉得逞——哼哼,他看上的女子,怎么能让敖汉这个他国的皇子夺走,而且,还给予更加尊荣的位置呢? 不,他绝对不会允许的。 然而,炎凌珏的声音才出,只听高坐之上,帝王缓缓说话了:“敖汉皇子不必如此——这圣旨毁了就是毁了,再写回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帝王此话一说,炎凌珏眼神一片得意——看来,敖汉,你的愿意即将成空了——哼,我想要的女子,即便是踏在脚下,都绝对不会允许你染指半分的! 敖汉却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炎凌珏的神情,他眨眨眼,说道:“那么,依国主的意思是说,我家青茗的郡主之位可是泡汤了?” 说到这里,敖汉爽朗地一笑,说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反正,我喜欢的是我家青茗的人,而不是她的身份,无论她是官家女,还是什么郡主,抑或是平凡的贫家女,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这个,真的没有关系!” 虽然,敖汉说着没有关系,可是,他的眼里,已经隐隐现出失落的的表情! 大夏的国主微微一笑,说道:“敖汉皇子误会了,朕的意思是,那圣旨毁了也就毁了,朕会再颁个旨意,封段氏女为和硕公主……” 大夏国主此言一出,众皆动容! 一个普通的三品官的女儿一步上天,成为公主,这在前朝,抑或是在本朝,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的啊……这…… 大家不由地将视线转向了段正,那些眸光,由刚才的女妒又恨,变成了又恨又妒——这个段正,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也不见他有什么实际性的贡献,可偏偏的,这天上掉的馅饼,而且还是个大大的馅饼,就砸到了他的头上了! 这些朝官们,现在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回府之后,将自己的女儿打扮整齐,然后,全部送到敖汉的面前,看这位尊贵的皇子,能不能在册封段青茗之前,改变初衷——他国的皇后啊,大夏的公主啊,那身份,可是何等的尊贵,那身后,又是何等的荣耀? 单单是这份荣耀,这份尊贵,就足以令天下的人侧目! 第八百三十九章 公主和郡主 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高官们,此时眼神炽热,心里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激情和兴奋——是的,就这么做,在圣旨下达之前,将自己的女儿拉到敖汉的驿馆里去……呵呵! 段正也真正地呆住了,他站在那里,甚至连谢恩都忘记了! 说实话,段正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的女儿,转眼间就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这样的话,他即便不能和炎凌珏平起平坐,可是,炎凌珏若再想找她的麻烦,怕也不容易了! 不得不说,这一着,还真是高啊! 站在殿下的清铎,却是默默地垂下头去,将手里已经毁坏的圣旨握得更紧,更紧—— 这就是敖汉的聪明之处了——大皇子,一国的未来国主,怎么可能配郡主呢?当然是要配公主的啊!所以,敖汉只说郡主,一则表示自己谦虚,不敢高攀,二则,表示自己诚心感谢恩赐。这样一来,也给大夏的国主一个缓和的余地——是啊,三皇子清铎配了个公主,大皇子配个郡主,两个又同是大夏女,这不是打大夏国主的脸面嘛。说穿了,就是不会做人嘛! 所以,怎么可能是郡主呢?一定会是公主的啊! 所以,大夏的国主才会说,圣旨已毁,不会再颁,可是,封段青茗为和硕公主! 清铎抬起眸子,朝大殿上的敖汉看了一眼,只一眼,光芒如利箭,若是眼光能杀人的话,敖汉怕要被他活生生地杀死了! 敖汉,你好,真好啊…… 你我虽然是一父之血,可是,自从出生开始,你一直都压在我的头上+——无论哪一样,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一样一样的夺去,一样都不肯留给我——父皇的宠爱,无上尊贵的位子,现在,又是他喜欢的女人…… 敖汉,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且不说清铎双眼充血,就连站在帝王之侧的炎凌珏也是瞠目结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个敖汉真的要娶了那个段府女?而且,那个卑贱的女子,还一晃身,就成了一朝的公主? 要知道,大夏开国以来,异性的公主可真不多。再加上大夏没有和他国和亲的惯例,所以,更不用说特意的册封什么异性公主了。 更重要的是,即便段青茗以后嫁不了敖汉,她的身份亦是公主。而炎凌珏作为一朝的大皇子,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纳自己的“妹妹”为妃了! 也就是说,炎凌珏想打段青茗主意的想法,就要彻底落空了…… 炎凌珏不由地转过了头,他的眼睛,不是望向正座上的君王,而是透过那位君王,望向了那王座之后的屏风。那里,坐着两个真正主宰他命运的人,那里,也坐着两个可以让段青茗变成他的,或者是说变成敖汉的主宰者! 这样的结果,炎凌珏不服。 他转过头来,朝着身后的屏风,忽然轻轻地唤了一声:“父皇……请您听儿臣说……” 然而,帝王转过头来,望着炎凌珏,极度严厉地说道:“好了,皇儿,不用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炎凌珏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就这样定下来了,没有再转弯的余地了么? 段青茗,那个他垂涎了那么久的女子,就这样,被他人占去了么? 炎凌珏双眸失神,望着屏风之后,他的拳头紧紧地握晨,眼睛里,却要滴出血来—— 他不服,他不服,他不服啊…… 然而,大殿之下,群臣欢呼,敖汉更是满脸激动地俯下身来,对大夏的国主行了一个标准的国礼——感谢的话,犹如洪水,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看那神情,真比这位大皇子殿下得了个宝都更加的欢喜。 段正已经惊呆了,他呆在那里,就连谢恩都忘记了!还是一侧的付生,轻轻地扯了扯段正的衣袖,低声说道:“段大人,谢恩啊……(百分号)” 段正一听,顿时满脸喜色地跪了下来,向大夏的主宰者坦诚地谢恩! 整个场面,就要沸腾起来。大家都用炽热的眼神望着段正和敖汉,都在希望哪一天,这样的幸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只有炎凌珏浑身冰凉的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是愤怒的,也是麻木的。他的神情,是冷酷的,也是灰暗的。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用了最大的力量克制自己,才没有让自己冲上前去,将敖汉那张得意得看不到天的脸,给打得粉碎! 是的,炎凌珏的愤怒终于到了顶点,就在他终于都忍受不住,转身欲冲的时候,忽然。屏风之后,忽然传出一个低低的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威严以及冷酷:“皇儿,一个女子而已,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炎凌珏的眸子里,闪出妖一样的亮光——是的,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可现在,大局可都握在别人的手里,他发誓,若是他手握大局的时候,一定会悔婚,一定不会让那个段氏女子远嫁……一定要据为己有……一定的! 是的,但凡他想得到的,他一样一样的都要抢来——哪怕,用过之后踩在脚下,哪怕,他用完之后,撕碎扔掉,是的,他绝对不会让那个敖汉得到半分的便宜! 段青茗,只能是他的! 屏风之后,传来一个更加苍老,却异常凌厉的声音:“珏儿,你要明白,两国邦交,从来如此。若是你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么哀家怎么放心将这一统江山交于你的手上?” 炎凌珏神色一肃,说道:“珏儿知道了!” 屏风之后,寂然无声。 而金殿之下,满堂欢呼,也根本没有人将这些细小的声音放在耳里,炎凌珏咳嗽了一声,神色已经缓缓恢复。他望着敖汉,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么,恭喜敖汉殿下!” 敖汉已经得意得看不清眉眼了。他一边摆手,一边朝炎凌珏说道:“多谢大皇子,多谢了……哈哈,真想不到,这大夏一行,还真有这样的意外的收获……看来,父汗是对的,我应该早点出来走走……” 敖汉又是一声大笑,豪爽无比。可现在,在场的百官,已经没有人敢将这位外表看来俊秀而且粗豪的大皇子当成傻瓜了——单单看他毁掉圣旨,抢先下聘,再轻易而举的为自己的未婚妻子争得了一个公主的封号,更从此以后绝了大皇子炎凌珏的念头,就可以看出,这位他国的大皇子殿下,在他粗豪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机和城府! 那样的心机和城府,可以谈笑指点天下,更可以翻手指点乾坤! 那样的人,若与之为敌,则是棘手的对手,那样的人,若善之为友,将会给予你最大的帮助! 那样的人,才能凌驾于众皇子之上,才配得到天地的臣服,万人的敬仰。而无疑,这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敖汉,就是这样的人! 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为草原之主,才能让凶狠的狼,还有枭勇的鹰,全部收入囊中! 众臣欢呼,台下喧嚣。敖汉的眼睛,早就眯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呵呵,这一场赌注,他又赢了,他不但撕毁了圣旨而无罪,更加帮那个在炎凌珏面前毫无自保之力的段青茗求得了“公主”这一块护身符,从此以后,若是炎凌珏还敢打段青茗的主意的话,那么,除非他不想要他唾手可得的江山,除非,他不想要他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了! 不,或许可以换句话来说,这些东西,即便炎凌珏不想要,他的后族,他的所有的拥护者,都绝对不会允许他放弃的! 换句话来说,炎凌珏若想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做一个终极选择,他的那些拥护者们,绝对不允许他先美人,而漠视江,山! 因为,那已经数代人的努力,因为,那里浸-淫着无数人的生命、身家、甚至是未来和后世,这个赌注太过沉重,所以,这些人都输不起。 因为输不起,所以,他们容不得有半点的意外发生——哪怕是除掉这个意外! 所以,炎凌珏若是够聪明的话,那么,他就会按照之前的路子一直向前,绝对不会回头,一切的一切,都等到他可以主宰这个天下的时候,再重新夺得。刚刚看炎凌珏最后的反应,似乎,他还真的想通了——想必,他也在等待那个时间差,他也在等待着,那个可以属于他的时间的到来。 无可否认,就这是一个时间差。这个时间差,既可以改变许多,又可以见证许多。只不过,没有浮出表面的真相,大多不会被人承认而已! 可这个时间差,也就是段青茗的机会,相信以段青茗的,聪明,以炎凌宇的智慧,还没有等到炎凌珏走到那一步,他们已经将所有的障碍扫清! 执棋子道,就是要分清谁是棋盘之上的棋子,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棋子,固然之可以棋盘之上纵横,可是棋手,才是真正决定输赢的人。 第八百四十章 段青茗的惊和喜 所以,这一局,敖汉赌炎凌宇胜!因为,只有炎凌宇胜了,敖汉才好讨回自己的赌彩! ——呵呵,炎凌宇,看你这次,又要输什么给他! 就在金殿上,一片欢呼的时候,段府之中的段青茗,还在焦灼不安地等待!她既是在等待一个结局,更是在等待一个开始。 这个结局,就是前事的结局,而这个开始,明显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忽然,月葭飞快地跑了进来,一看到段青茗,她就叽叽喳喳地嚷道:“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一听到段正回来了,段青茗“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她大声问道:“老爷人在哪里?” 月葭显然是跑得急了,她的胸膛一边剧烈地起伏,一边喘着气,朝段青茗比划道:“在……在……” 月葭“在”了半天,也没有在出来。段青茗不理她,身子一转,提着裙子就朝外走去! 虽然,今日之事,有敖汉大皇子在。虽然,现在敖汉大皇子的身份是她的未婚夫。可是,今天的事情究竟怎样,才是段青茗最最担心的。她担心段正是否会有事,她担心敖汉是不是真的说服了帝王,将她赐与炎凌珏的圣旨收回! 甚至,在段青茗的心里,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的设想,她生怕,若是这个敖汉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又要去和谁道歉? 只要想到这里,段青茗就心急如焚,她不顾一切地推开月葭,就要朝屋外跑去——段正回来了,您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然而,月葭一返手,就抓住了段青茗:“小姐……你去哪里?” 段青茗没好气地白了月葭一眼:“我当然是去看老爷了!” 月葭摇了摇头,说道:“小姐……您不用去了!” 段青茗蓦地一惊:“我怎么不用去了?”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月葭一慌,连忙摇头! 看到月葭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段青茗一下子火了。她再不理月葭,伸手一提裙子,转身,就朝外跑去! 月葭顿时被扔到了屋里,她摸摸自己的鼻子,又抚了抚刚刚才平息的气息,忽然喃喃了一句:“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我刚刚没有告诉小姐说,老爷正在往这里来么?” 事实上,段青茗才一跑出院子,就一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因为来人身高太高,段青茗的鼻子顿时被撞得扁平。鼻子一酸,段青茗的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她不由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那个敖汉皇子? 敖汉一低头,正看到一个往外冲的身影,他一时没敢躲得太过,硬生生地碰了上去,没想到的是,这跑的人,居然不是莽撞的丫头,而是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姐。 敖汉咧嘴一笑,一点段青茗的鼻子,说道:“怎么?听到我来了,就这么急着看到我么……你看看,这鼻子都要被撞平了?” 严格说来,敖汉可是个陌生人,现在,鼻子被陌生人点了,段青茗心里极度不悦,她刚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身后的段正正引着一个宣旨官过来! 看来,敖汉刚才的亲昵表情,是给这些人看的,明白了这一点儿,段青茗不由脸一红,说道:“敖汉皇子?您……来了?” 敖汉爽朗一笑,说道:“青茗啊,你应该改口了——是回来,而不是来了!” 段青茗微微一怔,似乎说不出话来——段正看到段青茗的神色,知道她肯定紧张得不得了,于是,上前解释道:“茗儿啊,从今天起,敖汉皇子就住在我们府里了!” 嘎?还要住在他们府里? 段青茗这下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 这哭呢,天天对着一个所谓的“未婚夫”,若是炎凌宇那个醋坛子回来了,又要和她算帐了!想当初,就因为她唤了刘渊做哥哥,炎凌宇已经罚了她不少,现在,这个敖汉…… 哎,现在想想,这个下场,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自然了,至于开心嘛,这敖汉皇子在一天,那个炎凌珏可真的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段青茗有些啼笑皆非地抬起头来,望着敖汉皇子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欢迎,欢迎!” 敖汉一看段青茗的表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满脸为难和委屈的小女生,实在和正厅之中那个雍容冷清的女子联系不到一起。他不禁一笑,说道:“欢迎这话,还是晚些说吧,你看看,宣旨官来宣旨了!” 什么,宣旨官到了? 段青茗一听,顿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望着敖汉,紧张地说道:“在哪里……宣什么旨?” 敖汉看到段青茗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他决定暂时不告诉段青茗,只笑着说道:“当然是宣你即将嫁给我的旨意的啊!” 段青茗一听,两眼发黑,差点跌倒在——果然,这玩笑开大了。现在,满朝上下,都知道她是敖汉的未婚妻了,这不,朝廷上都下了赐婚的诏书啊…… 呜呜,她是好女子啊,不要做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啊——是炎凌宇就是炎凌宇,怎么现在,又准备赐婚了呢? 敖汉一看段青茗的样子,又笑出声来,他看到段青茗的小鼻子通红通红的,十分可爱,不由地再次伸出手去,想去摸一下,然而,这一次,发呆的段青茗没有时间躲避,可敖汉也没有能摸到,因为,他的手才伸到一半,旁边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一巴掌就将他的手打到了一边。 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嚣张和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不要碰我家小姐!” 敖汉转过脸去,正看到一张写满厌恶的小脸。 那是一个和段青茗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白皙的皮肤,鼓鼓的小嘴,还有一双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可现在看起来凶恶得很,仿佛想要吃人的眼睛。 那个女子,恶狠狠地瞪着敖汉,看到他看了过来,恨恨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殿下,就是不准碰我们小姐……你听到没有?” 敖汉脸色一僵——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皇子,还从来都没有人敢甩脸子给他看呢……哟嗬,这个小丫头有意思! 他不由一笑,伸出手来,在月葭的脸上摸了一下:“我不摸你家小姐,可以啊……那我摸你总成了吧?” 说罢,敖汉伸手,在月葭的小鼻子上摸了一下。 月葭连忙拿手去擦,可是,任她怎么擦,都似乎没有干净一般,小丫头彻底火了,她一叉腰,朝敖汉说道:“你有病是不是?怎么专门喜欢摸人家的鼻子?” 敖汉一看,更加乐了,他又朝着月葭小鼻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哈哈笑着躲开了:“哈哈,小丫头,你还真说准了,本殿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摸人家的小鼻子,怎么样啊?哈哈……” 月葭连续被人占了便宜,她想追,然而,哪里能追得上敖汉呢?只好在原地跺脚,满脸通红地朝段青茗说道:“小姐……他,他摸到我的鼻子!” 这个小丫头似乎忘记了,刚刚敖汉摸了段青茗的鼻子,段青茗都表示没有办法呢,现在,摸了她的,段青茗又能怎么办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连忙拉住月葭,无奈地说道:“月葭,快来见过敖汉殿下!” 月葭一扭身子,说道:“不……我没见过喜欢摸鼻子的殿下……” 段青茗脸色一沉:“快去!” 月葭满脸的委屈,她几乎是敷衍地向着敖汉一揖,满脸忿忿地说道:“见过敖汉殿下!” 段青茗也走上前去,朝敖汉小声说道:“都是青茗管教不严,让殿下见笑了!” 敖汉摆摆手,说道:“算了,我哪里会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看到月葭又飞了一个刀子眼过来,段青茗淡淡一眼,小丫头既委屈,又难过地走开了,经过敖汉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记捂住鼻子,似乎,生怕自己的小鼻子被敖汉这家伙给再摸一下了! 段青茗望着月葭,又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月葭啊月葭,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敖汉望着这一对主仆,心里有根弦,似乎被触动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一直以来,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以他的意愿为意愿,以他的命令为前提,可以说,他的马鞭指向了哪里,那个手下,就会不顾一切奔向哪里! 草原上的大皇子敖汉,是大漠上的雄鹰,关于他的事迹,在整个草原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可以说,除了他的父亲塔图之外,整个草原之上,敖汉就是他们的神,就是他们的传奇。 可是,绝对的服从,却造就了他绝对的孤独和骄傲。他就象是一个站在山顶上的人,一览众山小的同时,可是,也失去了寻常人家的快乐和自由。 因为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因为从小接受着那样的教导,所以,敖汉在许多时候,都会忘记了,其实人生,其实生活,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过,其实,他也可以拥有寻常人家的幸福的! 第八百四十一章 谁是鸠,谁是雀【上】 可是现在,当她看着段青茗脸上的无奈,看到那个小小的丫头捂着鼻子,还不忘记恨恨瞪他一眼的样子,敖汉忽然觉得,就这是所谓的平凡的日子,这就是所谓的,平凡的幸福! 他忽然想起炎凌宇的话——那是一个让人很温暖的女子,当你看着她的时候,就象是看到了你的家,你一切! 敖汉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不错,段青茗,她还真是一个这样的女子! 年轻的人们胡闹着,嬉戏着,跟在身后的段正,微微地摇了摇头,而那个宣旨官,早已笑得脸上开了花! 看来,这个敖汉皇子,还真的很喜欢这位段府的大小姐,看着他的神情,段府的这位大小姐未来的他族皇后之位,还真的坐定了!这样的话,太后和皇后两位,牺牲了大皇子喜欢的女子,也总算换回了一点慰藉! 段正朝那宣旨官有些歉意地说道:“小女被下官惯坏了,就是这个模样儿,还希望丁大人不要见怪!” 那位丁大人的眼睛,早就眯成了缝儿了,他一边笑,一边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这才是小女儿的真性情啊……呵呵!” 真性情的女子,即将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这位宣旨官,当然不敢轻视! 原本,段正是想让这位丁大人在正厅等着,让段青茗过去宣旨的。可是,这位丁大人说了,段府的小姐即将贵为公主,怎么可以屈尊呢?所以,他就亲自来了! 段正知道,这位丁大人原是太后一党,他这样做,肯定是想看看段青茗和敖汉的关系的,现在,看到了,自然也就放心了! 丁大人上前一步,大喝一声:“段青茗接旨!” 段青茗原本被月葭搅了心事,现在,只听一声接旨,她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完了! 看来,她真的要被许给敖汉了,到时,若是炎凌宇那个喜欢记仇的家伙回来,不知道又会怎么怪罪她呢,再说了,若是到时她没有嫁给敖汉的话,到时,外面的人,不知道又要传她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圣旨在前,她怎么不接? 再看看那个自称救她于危难的始作俑者,只是抱着肩膀,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和她分担的意思! 看来,这次的劫,可真的注定了啊! 段青茗想着,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女段青茗接旨!” 丁大人清了清喉咙,展开圣旨,大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段府长女段青茗,毓秀钟灵,德仪备至,笃生勋阀,克奉芳型,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佩诗书之训,声华茂著贤居;敷纶綍之荣,宠锡用光典册。实乃女子之典范,因为,旨到之日,赐和硕公主位,以册宝封尔……” 段青茗呆呆地跪在那里,连谢恩都忘记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原本不是赐婚的旨意,却是封她为公主的旨意么? 可是,她何德何能,会被封为一公主之呢? 段青茗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朝敖汉看了一眼,后者只是淡淡的转过眸子,根本就不看段青茗,只不过,他眸底的笑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敖汉曾经听炎凌宇无数次提起段青茗,所提到的段青茗,都是如何端庄持重,聪慧睿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会发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会撞人鼻子……哈哈,这端庄的,聪慧的,睿智的,还有调皮的,无奈的,发呆的,慌张的,可全部都他看光光了,炎凌宇,你羡慕嫉妒恨不? 这边,敖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那边,段正虽然也跟着开心,可是,却不忘记低声催促道:“茗儿,快快谢恩啊……” 段正转过脸来,朝那位丁大人笑了一下:“臣女少见天颜,突然获此殊荣,她这是被吓呆了。” 段青茗这才醒悟,她连忙伏地说道:“臣段青茗……” 那位宣旨官笑嘻嘻地提醒道:“和硕公主,你应该改口啦……” 段青茗醒悟过来,连忙说道:“和硕谢过陛下圣恩……” 那位丁大人又是笑嘻嘻地将手里的圣旨递了过来,段青茗双手接过,高举在头顶,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厅中! 要知道,这帝王的圣旨,可是容不得乱折乱放,随意亵-渎的啊,所以,段青茗接下来,就要将这圣旨供奉起来,容不得半点的马虎呢! 一侧的几个丫头原本也跟着跪着,此时一听,都惊喜交集。 夏草儿已经流出了眼泪出来了:“呜呜,小姐,您成公主了,小姐……” 秋宁也一把抱住月葭,哭道:“小姐终于熬出头了……呜呜!” 月葭的眼睛也湿了,她大声说道:“哭什么哭,这是喜事啊……我们要笑,要笑知道么?呜呜,小姐不能叫了,以后,我们要叫公主了……” 段青茗啼笑皆非地望着自己的几个丫头,说道:“好了,丁大人和大皇子殿下在这里,你们也不嫌丑……快都回去洗洗脸去!” 丁大人交了圣旨,衣襟一揽,开始向段青茗见礼:“臣,丁谓见过和硕公主殿下!” 段青茗连忙扶住,说道:“丁大人免礼,和硕铭感五内!” 丁大人这才站起来,然后,手一挥,身后,无数侍人捧着种种赏赐鱼贯而入,很快,就将段青茗的屋子站满了。只听丁大人一一说道:“这是公主的服饰,这是陛下赏的,这是内务府的,这是太后赏赐的,这是皇后赏赐的……” 一圈一圈的数过去,各位嫔妃的,再加上各位公主和皇子的……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瞭乱! 丁谓介绍完赏赐,这才朝段青茗说道:“今日里,皇上刚刚下旨,要为公主赏赐府第,眼下,已经在收拾当中,半个月之后,想来公主就可以入住了!” 段青茗大吃一惊,自己的这个便宜公主还有府第——要知道,异性公主原本就少,只有在先帝的时候,有一个而已,还是候门之女,可是,也没有看到有府第可以赐的啊,看来,这次朝廷还真下了血本了! 一侧的敖汉说道:“那个地方我看过了,是以前的永州候府,据说风水很不错……” 段青茗看了敖汉一眼,心里自然明白,自己是托了这位大皇子殿下的福了,要不是的话,她一个平民公主,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赏赐,这么多的殊荣呢? 想到这里,段青茗朝敖汉笑吟吟的说道:“谢谢大皇子殿下了!” 敖汉又是豪爽一笑,挥了挥手,说道:“这不算什么,只是你大夏的家,等你去到草原,就会知道什么叫处处天下,处处家了!” 段青茗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她既没想过要嫁敖汉,自然的,也没想过要去那个处处草原,处处家的地方。她的家,只有这里,大夏,只有炎凌宇所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是谁说的?有爱的人那个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一侧的丁大人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再一次笑眯了眼。同时,也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位平民公主和这位附马如此恩爱,他这个宣旨官,可是与有荣焉啊…… 段青茗再次朝丁大人表示感谢,然后,才让人引着丁大人朝前厅走去。 段青茗下令赏赐了所有前来的使者,对于那位丁大人,自然是厚加赏赐,因为,段青茗看出来了,这种差使,一定是宫里哪个得势之人的亲信,所以,赏赐一定不能少的! 丁大人接了赏赐,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位身份不高的和硕公主,可真是太会做人了。她虽然不是出身于名门,可是,她的赏赐,比之那些正经的主子,可以说是只多不少啊! 敖汉也懒洋洋地笑着,随后,也赏了一些东西给丁大人,杜青鸾也送了不少的礼。而段正心里高兴,原本想拉着丁大人喝几杯的,可是丁谓想着要向太后汇报呢,所以,就拒绝了,临走的时候,还和段正约好了,改日再喝! 丁谓走了,屋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人。段正陪着段青茗和敖汉又说了一会儿话,杜青鸾过来唤段青茗了,说是帮敖汉准备院子什么的。 敖汉一直一直的,只是懒洋洋的笑着,象只收起了利爪的老虎一般,看不出有任何危险的地方! 可是,段正原本就是一位将军,见惯了沙场,闻惯了血气,所以,他一看到这位他国的敖汉殿下,就知道这是个刀口饮血,怒马沙场的常胜将军! 敖汉之名,纵横草原,而段正,和他还真有共同的语言,两个人从早上到晚上,一直都在聊着布阵,兵法之类的东西,干脆来了个现场布阵,然后,互相攻击,这样子,一直到用晚膳了,这才勉强停了一会儿。 当晚,段正兴致勃勃的,准备挑灯和敖汉再一次对上一阵的时候,杜青鸾朝段正使了个眼色,段正这才恍然,自己已经缠着敖汉一天了。 而敖汉自己今天早上进门,一直到现在,还真没有休息过呢! 第八百四十二章 谁是鸠,谁是雀【二】 所幸的是,段正也不是个忸怩的人他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马就改! 一念及此,段正就和敖汉致歉,让他回去休息,并约好了明天有空再重新讨论过。 段正说完,就和杜青鸾一起离去了。两个人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看那样子,显然的是,杜青鸾在怪段正,而段正,正和自己的夫人,顾左右而言他地打着哈哈! 男人嘛,总是难得看到一见如故,而且有着共同志趣和爱好的同类,相谈甚欢也是同类,所以,段正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觉得后悔或者是不妥当的地方! 而敖汉呢,则站在幽香四起的桂花树下,目送这夫妻二人缓缓离去。 段青茗就站在敖汉的身后,望着敖汉的眸子里,在暗光下浮动明灭的光芒,忽然微微笑了一下:“请敖汉殿下不要笑我的父亲!” 敖汉转过身来,有些奇怪地望着段青茗说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怪他们?” 是啊,拥有一个如此可爱的父亲,又一个何其体贴大度的继母——这段青茗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段青茗笑着朝敖汉躬了躬身,说道:“多谢殿下谅解!” 敖汉转过身去,身子往前移了一些,在足够看清段青茗脸上最细微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直视着段青茗的眼睛,忽然一字一顿地说道:“青茗,你我真的要那么客气么?” 浓烈的男子气息逼近,段青茗心里一慌,她不由后退一步,身子正好抵在身后的桂花树上。 树干摇动,馨香四溢,轻飘飘的碎瓣,落得段青茗一头一身都是! 敖汉蓦地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迅速地朝后退去,正在飘散的风里,只有他爽朗的声音传来:“哈哈……青茗,早些休息,晚安!” 敖汉说完,自顾自地扬长而去,却把段青茗扔在了原地。 而段青茗呢,则怔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她这才发现,原来,她被敖汉给取笑了。 段青茗拍拍额头,穿过花园,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因为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天,又是惊吓又是什么的,早已经筋疲力尽,再加上,明天还要进宫去谢恩,应付一大堆的娘娘太后们,所以,段青茗也就将这事放下,然后,回去休息去了! 夜晚,就这样毫无意外地来了,天地,漆黑一片,已经变得刺骨的风,从屋外吹来,绕过雕花的窗棂,发出呜咽的声音! 敖汉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屋子里的灯影恍惚,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好象睡熟的人,忽然睁开眼睛,朝着房梁之上笑道:“好了,这次又算你赢了好不好?我绝对不能忍受我睡觉的时候,有个人在暗中窥伺,因为,我会睡不着的……所以说,你若再躲在这上面,我今晚就不要睡觉了,你还是行行好,快点下来吧!” 敖汉这话说得客气,房梁之上,传来一声冷冷的哼气:“你睡不着是活该!” 敖汉一听,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好吧,我睡不着是活该,那你呢,是不是打算坐在房梁上一晚上呢……” 房梁之上,又传来一声冷哼:“你管我!” 敖汉又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眯着,象极了狡猾的猎手,正窥视着房梁上的一切动静。 听到上面的人不理他,敖汉头枕双手,又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坐在房脊之上的……炎凌宇,你是心里不舒服,所以睡不着觉,这才跑来的是不是?又或者说,你羡慕我的床舒服,而你的床不舒服,所以才睡不着的么……” 房脊之上,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的床舒服么?我看就要榻了,你准备摔跤兑换率地上吧……” 敖汉发出一声大笑:“呵呵,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啊……我可听说过,你们大夏,有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只狐狸,进了葡萄园子,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摘到棚架上的葡萄,狐狸生气了,于是对众人说道:‘哼,这这里的葡萄,全部都是酸的……’” 敖汉一边说,一边大声地笑,似乎丝毫都没有顾忌会被人听到一般!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就说葡萄是酸的,现在,睡不到这床的炎凌宇,是不是也说这床会榻啊……” 敖汉一边说,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笑着说道:“炎凌宇,你说说,你象不象是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房梁之上的炎凌宇冷冷哼了一声:“我们大夏还有一个故事,叫鸠占鹊巢,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敖汉眼眸一转,说道:“说来听听?” 炎凌宇淡淡地说道:“以前,森林里有一种鸟叫做斑鸠的,这是一种又懒又笨的家伙,又喜欢好吃懒做的家伙。他呢,整天到处飞,到处飞,想帮自己找个窝。可是,这窝呢,要靠自己搭的呢,他不搭,这哪里有呢?于是,他搅尽脑汁的,看到喜鹊出了门,就霸占了喜鹊的窝。开始,他还得意地对别人炫耀,直到有一天,发现森林里所有的鸟儿都不理他了,于是,这个斑鸠没趣地自己飞走了……” 炎凌宇的话音刚落,敖汉就哈哈大笑起来:“炎凌宇,你是在说我的吧……” “可是,这窝不是是我霸占的啊,而是别人请我来住的啊……怎么办呢?这算不算鸠占鹊巢?” 炎凌宇冷哼一声:“这当然算,非常算,肯定算!” 说完,房梁之上的一袭黑衣飘渺而下,在空中一个折转,然后,飘到了敖汉的面前,炎凌宇双手抱肩膀,冷冷地望着敖汉,说道:“因为,你现在就住在我的未婚妻的家里,而且,这床铺,还是她准备给我的!” 炎凌宇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神情,似乎十分疲惫了,可是,他站在那里,用十分轻蔑和愤怒的眼神望着敖汉,看那样子,似乎要将敖汉一口吞下一样! 敖汉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我说炎凌宇啊炎凌宇,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呢……哎哟,不行啊,酸得我就要受不了了……哈哈” 敖汉放声大笑,房脊之上,夜栖的鸟儿“扑拉拉”的飞走了,看到炎凌宇恨不得吞自己下肚的眼神,敖汉说道:“不说我说你啊,炎凌宇,你倒是说主,除了那彩礼是你的,那生辰八字是你的,别的,还有什么是你的?啊?今日在金殿之下,你家的傀儡父皇二话不说二答应了赐婚,还将你的未婚妻封为公主……呵呵,炎凌宇啊,这若是你的话,你能做到么?” 炎凌宇望着敖汉,冷冷一哼:“我当然做得到,只不过你喜欢显摆,所以就给了你这次机会……” 炎凌宇冷着眸子,将一样东西“啪”的一声扔到敖汉的怀里:“这是你要的,我们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敖汉拣起那块玉牌,欣喜地说道:“你这么快都拿回来了?” 炎凌宇斜了敖汉一眼,说道:“你帮我办的事情都办成了,我答应你的,自然也是要做到的!” 说完,炎凌宇的身体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扑倒在地。 敖汉一看,大吃一惊,他连忙扶住炎凌宇,说道:“炎凌宇,你怎样?” 炎凌宇挣扎着站稳,却是一把推开敖汉,说道:“我没事!” 可是,炎凌宇的衣衫,全部都是湿的,那是血。而不是水。敖汉终于动容:“你受伤了?” 炎凌宇想说什么,只觉得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敖汉的怀里,再也没法子动弹了! 敖汉扶起了那个已经昏迷的人,他无语望天,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炎凌宇,不逞强的话,你会死么?” 可是,就是这个喜欢逞强的炎凌宇,将他的女人交到自己的手里,也跟着去帮他完成了一件他几乎不可能办事的事情。,即便受伤了,也不告诉他。 这就是炎凌宇,什么都替别人想到了,做到了,可是,到头来,却没有谁发现,这一切是他做的! 敖汉将指尖轻轻地按在炎凌宇的脉腕上,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抬起头来,朝屋外的方向,轻轻地喝了一句:“来人!” 有个黑衣人无声地门外闪了进来,看到敖汉,一拜到地:“殿下!” 敖汉轻轻地挥了挥手:“去,把我的还珠丹拿来!” 那个黑衣人震惊地看了敖汉一眼,似乎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将这个珍贵的丹药,送给眼前这个异国皇子。因为,整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大夏的三皇子炎凌宇,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可怕的劲敌! 敖汉冷冷地看了那个黑衣人一眼,那个黑衣人垂下头,快速地去了。 敖汉拎着炎凌宇,就象是老鹰拎小鸡一般地,将他扔到自己刚刚睡过的床上。望着那个脸色苍白的炎凌宇紧闭着双眸,一动不动地躺着。那样子,似乎晕了,又似乎睡去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美人与天下 敖汉看着床上的炎凌宇,他苍白的脸颊,没有任何神采的眸子,再加上他眼睛下的黑色眼晕,一看这家伙,就知道是日夜兼程,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敖汉握紧了手里的玉牌,忍着要将炎凌宇丢到门外的冲动,过了许久,不由喃喃了一句:“哼,这床原本就不是为你铺的,现在,可真的便宜你了!” 没过多久,黑衣人拿着丹药回来了! 那是一颗形似明珠的丹药,放在小小的檀香盒子里,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这就是还珠丹,是在大草原上救命疗伤的圣药,能得一粒者,不知道要穷多少人的身家! 敖汉拎起炎凌宇,就将丹药给他塞了下去,再在他身上一点,那药就咕噜地下了肚。 身后的黑衣人望着自己的殿下,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要知道,这位殿下,可是天生的大爷啊,什么时候侍候过人呢?即便,对方的身份也是皇子。 敖汉忙完这一切,又让人帮炎凌宇包扎好了伤口,看到对方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敖汉不由地摇了摇头:“你这家伙,还真是我的克星——不但吃了我的丹药,还抢了我的床……现在,只好轮到我睡房梁了。” 敖汉当然不会去睡梁。事实上,他提了一罐酒,就自己跑上屋脊去了,而且,这一喝,就到了天亮! 而屋里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因为丹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段青茗铺的床太舒服了。他睡在那里,一晚上都没有动一下,而且,这晚上睡了还不够,直到第二天的傍晚,这才幽幽地醒来。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因为,这个晚上,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寂寂深宫,永远是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无论多么华丽地外表,都掩盖不了他内里的肮脏、龌龊! 在这里,生活着一群可怜而又可笑的人们,因为,他们每天生活的主题,来来回回的,就只有四个字的循环——阴、谋、算、计。 又一个夜晚的到来,掩盖了又一场不为外人道的东西。 靠宫殿西北角的万寿宫里,所有的宫女都被屏退了,阴森而沉闷的宫殿里,只剩下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一对母子,而且,正在进行着一场不足为外人道的对话! 烛光闪动的宫殿之内,传来一忿忿不平的声音:“又是赐府第,又是赐什么什么的……还公主呢……哼,她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员之女,你说说,凭什么,究竟她凭什么啊?” 听那声音,正是炎凌珏的! 此时,他烦躁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愤愤地朝一侧的正装皇后叫嚣:“还有啊,明明就是我看中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给那个野蛮的敖汉?” 一身正装的皇后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品着盏中茶。她低着头,既不听炎凌宇的唠叨,也不管他如何的怒火冲天,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炎凌珏更是抓狂! 或者说,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以前,他看上了段青茗,觉得许一个侧妃之位,已经是恩宠无比。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在段青茗的心里,是对他感恩戴德的。 可不料的是,居然从中杀出了一个什么敖汉的大皇子出来。而且,这一出现,就许了段青茗正妃之位。这还不算,因为敖汉是未来的草原之主,所以,这个段青茗,在大家的眼里,居然就已经是以未来的草原皇后自居的了! 自己原本可以踩在脚下的女子,却变成了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尊贵女子。你让炎凌珏的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呢? 这口气,炎凌珏非但咽不下,而且,也没有准备咽下去! 炎凌珏望着不停晃动的烛影,终于对着他的母亲,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之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炎凌珏挥着手,恶狠狠地说道:“哼……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女子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让她爬着、跪着来救我的临幸!” 炎凌珏的眸子里,散发着邪异的光芒。 似乎,现在的他,已经做到了想要的,似乎,那个被他看上,却一波三折的女子,就真的已经趴在他的脚下,向他乞讨,向他求情! 看到炎凌珏的眸子里,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皇后忽然将手里的茶盏用力一顿,冷冷地唤了一声:“皇儿,你说什么?” 清脆的瓷器碰撞的声音,让炎凌珏吓了一跳。他从幻想之中醒来,望着皇后,有些纳闷地说道:“我说我要让那个段青茗拜在我的脚下啊……” “这个想法绝对不能有!” 皇后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眸子里,有丝丝缕缕的失望渗了出来——她将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了这个唯一的儿子的身上,希望他成材,希望他能够站在万人之顶。希望他没有任何的弱点和破绽,希望他最终能得到他最想要的。可是,现在看来,是她奢望了么?是她期望太高了么? 现在,他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失了常态,而且,还有执迷不悟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他的失态和愤怒,还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皇后望着自己的儿子,神色间的失望,不言而喻!她走上前去,望着自己的儿子,严厉地说道:“皇儿,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和那个叫段青茗的女子没有一点的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可明白么……” 炎凌珏望着自己的母后,和皇后有几分肖似的宇眉之间,有几分不耐,又有些不忿地说道:“只不过一个平凡女子而已……母后,凭什么嘛?” 皇后淡淡地看了炎凌珏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可知道,今日里,你在朝堂之上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的皇奶奶收在眼里,若是他她知道了你的这些自私的想法,你可知道,有多么危险么?” 炎凌珏微微嘟了嘟嘴,有些不平地说道:“有什么危险的?现在已经到了非我不可的地步了,难道说,皇奶奶能再找一个史家血脉不成?” 皇后望着自己的独生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皇儿,有些事情,你可能并不明白——你要知道,这一次因为你,史家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不惜下手,对付了你的父皇。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对于史家,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可是,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并没有这么大的价值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再找一位皇子,出来顶替于你!” 炎凌珏一听,神色顿时一冷,说道:“他们敢!” 皇后望着炎凌珏,失望的光芒犹如夜空里的星子,闪闪点点之间,令人心凉。她说道:“他们怎么不敢?暗算你父皇这样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得出来,试问一下,这全天下,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炎凌宇勃然大怒道:“他们……” 皇后严厉地喝住了炎凌珏的话:“住口!” 炎凌珏从来没有听过皇后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他悚然一惊,倒真的什么都不敢说出来了! 皇后淡淡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缓缓说道:“皇儿,你要记住,有些事,有些念头,不但不能说出来,而且,连想都不能想……” 炎凌珏有些迟钝地看自己的母后一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皇后说道:“史家历代,皇后辈出,而整个史家,控制整个后宫的能力,和地位,从来都没有变过,以前没有变过的东西,这以后自然也不会变……可是,你哪里知道?这个不变之间,又有着多少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 炎凌珏望着皇后,沉默着,想听听自己向来对自己微笑依赖的母后,会说出什么话来! 皇后说道:“太后的手腕,无人能及,而且,她向来不喜欢聪明的女人,所以,这多少年来,母后一直都在扮演着一个既不失德,又不会太过锋芒毕露的角色——而对于你……”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威严的眸子里,流露出母亲才有的光辉。她拉着炎凌珏的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的身上,有我全部的希望,你可明白?” 炎凌珏垂下头去,低声说道:“母后,我明白的!” 皇后放开儿子的手,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她重新端起手里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说道:“你是史家最大的依靠,可绝对不是唯一的——你可知道,史贵人的儿子,也是史家的血脉?” 炎凌珏的手微微握紧,他冷声说道:“那个才一岁多的儿子?” 才一岁大的儿子,能懂得什么?还不是任人捏扁揉圆的,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皇后的指尖,在精美的骨瓷上划过,透明的指色,在洁白透亮的瓷器上,划过淡淡的弧形。 皇后淡淡地说道:“是啊,一岁大的孩子,是什么都做不了,可就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更招人喜欢!” 第八百四十四章 炎凌珏的算计 那个什么史贵人的儿子,究竟有什么地方招人喜欢,皇后并没有说出来,可是,炎凌珏却听懂了——一岁大的孩子,就因为什么都不懂,这才容易控制。一岁大的孩子,还没有自己的自主思想,所以,大人教了什么就是什么! 一岁大的孩子,更利于史家的人控制朝政,最起码,在他未成年之前,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牢牢地握在史家人的手里!若真有人心生不轨,想取而代之的话,也真是信手拈来,根本不足为惧。 一岁大的孩子,在成长的途中,会遇到处种的挫折和关卡,不知道哪一道关卡,就会过不去了,变成了英年早逝……呵呵,总之,这个一岁大的孩子,还真的让人又惊又喜! 虽然,这个一岁大的孩子,未必会威胁到炎凌珏的地位,可现在,能与炎凌珏匹敌的两位皇子,一名在软禁之中,另外一名,生死未卜,试想一下,若是这两位皇子的死讯全部传出来的话,那么,大夏的天下,岂不是就轮到了这些还没有成年的皇子? 而史贵人的皇子,就因为有史家血脉,想必就是当仁不让的天下之主了! 这个可能,虽然眼下还没有,可是,并不代表着以后没有。现在对炎凌珏还构不成威胁的事情,也不代表了以后对他没有威胁! 那个孩子,炎凌珏也是见过的,因为大家都是史氏一族,所以,有时会去太后那里听训,而炎凌珏,也经常看到那个不过一岁大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一心想要博得帝王的宠信,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而已……想到这里,炎凌珏悚然一惊,说道:“那个孩子……” 皇后淡淡地看了炎凌珏一眼,说道:“你想多了……那个孩子,他很好!” 后宫里的人说话,都是一句话三十个含义,即便是母子,也得防着隔墙有耳。所以,皇后的话一说,炎凌珏立刻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说,要做好自己,现在,不管那个孩子! 炎凌珏的眸光变幻了许久,最后,他终于低声说道:“可是……那个女子!” 皇后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说道:“你若想那个女子活得久一些的话,就早些断了这个念头,要不,若是和异邦交恶,到时,烂摊子还是要你来收拾的!” 炎凌珏的眸色,再次变了一下。 皇后知道,这一句话,才是儿子最惧怕的——毕竟,一个得不到的女子,可能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印记,这个女子,一日得不到,他便一日都不能忘记,现在,唯有用这句话,才能镇住自己的儿子,也唯有这句话,才能让他暂时放弃! 果然,炎凌珏咬着牙,想了许久,才说道:“皇儿知道了,皇儿听母后的!” 皇后又说道:“而且,邦交非常重要,那个敖汉,一看就知道是未来的草原之主,这样的人,应该以得罪为副,拉拢为主,若是那个女子,可以将你和敖汉的关系拉近,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炎凌珏又咬咬牙,说道:“孩儿知道了!” 让他放弃段青茗——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不可能! 可是,皇后也是对的。眼下可是个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且不说,史家的人,还在对他考察阶段,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还没能控制朝政,所以,还不能被任何人看出任何的破绽。 因为,只要破绽一出,对于他来说,将是致命的! 皇后看到儿子点头,满意极了。 她的儿子,就是这一点好,若是不答应便罢,只要一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现在,她终于都可以放心了。 可是,皇后没有想到的是,那只是以前的炎凌珏。现在,随着年纪的长大,随着野心的增大,炎凌珏内心,那种想将天下据为己有的想法,也越来越浓了。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虚与委蛇,已经学会了,敷衍了事。 又或者说,炎凌珏的本性里,原本就有这种东西的,只是,一直以来,都被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让他显露出来而已! 现在,他觉得已经到了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的时候了。 皇后也有些累了,她朝炎凌珏说道:“好了,皇儿,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新封的和硕公主即将进宫谢恩,这件事,你要安排好才行!” 炎凌珏的眸光闪了闪,低头应了一声。 就在炎凌珏想要告辞的时候,皇后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皇儿,炎凌宇怎样了?还没有找到么?” 那日,炎凌宇被召回来之后,喝下了有鸠毒的酒,然后,就离去了,那些暗卫原本想在路上结束他的。可没想到的是,炎凌宇一出宫门,就再也不见了人影。 直到现在,炎凌宇仍旧踪迹全无,还真让皇后担心! 炎凌珏微微眯了眯眸子,说道:“母后放心,这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炎凌珏转身欲走,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朝皇后说道:“母后,其实孩儿倒有一计,说不定会有用!” 皇后看了炎凌珏一眼,说道:“你我母子在这里,有话直说便是!” 炎凌珏附耳,朝皇后说了一番什么。 皇后悚然一惊,说道:“真有这事?” 炎凌珏点点头,说道:“回母后的话,此事千真万确!” 皇后的眸光开始变幻,过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还是不行,万一你搞错的话,我们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不行,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炎凌珏的眸子又闪了一下,他朝皇后说道:“可是,炎凌宇不是母后的肉中刺么?若是我能抓到炎凌宇的话,太后那边,岂不是也皆大欢喜么?” 皇后摇了摇头,说道:“可是,皇儿,你想过没有,万一你的计划失败,那么,不但得罪的敖汉,更加得罪了太后和史家,到时候,可是不堪设想啊!” 炎凌珏拍拍心口,说道:“母后放心好了,若是炎凌宇不出现,我就让人暗中监视着,不让人做什么手脚就是了!” 皇后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皇儿,要先安内,必先攘外,现在对于我们来说,炎凌宇的命是次要的,让那个敖汉满意,让他欢欢喜喜地离开大夏,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么?” 炎凌珏想了想,表示同意了! 只不过,在走出宫殿的时候,炎凌珏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相应的布置——段青茗,你别以为,赐婚的旨意没有下达,你就可以去做你的他国皇子正妃,这一次,他要让你身败名裂地来求他,然后,再将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第二天一大早,段青茗就起床,开始梳洗,然后准备进宫谢恩。 因为是第一次进宫谢恩的缘故,段青茗一身正装,还插上了满头珠翠,胭脂浓粉,这可苦了一向只喜欢简单清爽的段青茗了。 看到钗子不停地插,宫鬓梳拢,段青茗已经苦了脸,扯着宁嬷嬷的衣袖开始求饶了:“宁嬷嬷,好了没有啊?累死我了!” 宁嬷嬷满眼慈爱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小主儿啊,您可得耐着点性子,要知道,这宫里规矩多,您又是第一次隆重谢恩,若是重了,会让人说你做作,可若是轻了,人家又会说你蔑视君威。所以,你乖乖的忍着啊,就快好了!” 段青茗听了,无语地垂下了眼皮——既然宁嬷嬷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横竖的,听宁嬷嬷的,一定没错的! 一侧的张嬷嬷看了,朝段青茗笑道:“公主啊,其实也没您想得那么严重,今日里进宫,只是谢恩,若是谢恩毕了,您就可以在偏殿里休息,只要圣上赐的宴席一过,您就可以回府了!” 还要等到宴席过后么?那岂不是要在宫里呆上一大天的时间?段青茗由刚才的无语,索性变成了现在的郁闷了——人才说公主难当,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想来更加难上加难了吧? 林嬷嬷却是在帮段青茗收拾进宫的衣裙,闻言,也笑了笑,说道:“公主啊,您不知道,当初,大小姐进宫的时候,还专门叮嘱奴婢,帮她带着些饼呢……理由是一进宫就要饿个半死,所以,每一次,奴婢都会在轿子里藏些饼干什么的!” 林嬷嬷的口里的“大小姐”不是别的,正是指段青茗的母亲丁柔。想当初,丁柔的姑母可是前朝的贵妃,所以,丁家人自然身份显贵。而丁柔,自然的也因为姑母的关系,避过了选秀,下嫁给了段正。 三位嬷嬷,都是曾经侍候过丁柔的人,现在,忽然听到提起旧日的主子,大家的心里,都是一阵恻然——若是当年的大小姐能看到女儿今日的荣耀,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人有不测风云!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 第八百四十五章 先来和后到 段青茗看到大家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象我娘我也怕饿……所以,张嬷嬷啊,你待会儿,也帮我塞一些饼到我的马车里去吧!” 张嬷嬷“哎”了一声,眼睛已经湿了,林嬷嬷也叹了口气,开始揉眼睛。倒是宁嬷嬷,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了,都好了,今天可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啊……大小姐在天之灵保佑的结果,你们这难过什么呢?” 不用说了,这个张嬷嬷和林嬷嬷,都是从丁府来的。 事实上,当段青茗被封为公主的消息一经传来,丁府即刻着人来贺,而身子早已康复的宁嬷嬷也是开心不已,央着丁老太君,让她回来了! 这次,随着宁嬷嬷回来的,还有张嬷嬷和林嬷嬷两人和二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这两个嬷嬷,全部都是四十几岁的年纪,风华正茂,精明强干。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嬷嬷,全部都是以前跟着丁柔的随身嬷嬷,还有不容忽视的一点儿,就是这两位嬷嬷,都是曾经从宫里出来的。 因为,只有从宫里出来的人,才知道宫里的道道,所以,丁老太君在看到了段府的喜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遣了这两位嬷嬷前来。以帮助段青茗打点一切! 而那两个一等丫头和四个二等丫头,也一看就知道是眉眼精灵的主儿,这一进院子,就让月葭和秋宁吃惊无比。 现在,这个两个一等丫头和四个二等丫头一字排开,看得院子里的丫头们,眼睛都直了。 当前的两个,是大丫头福寿和福安。这名字,是丁老太君刚刚赐下的,说是段青茗身份变了,这身边的大丫头的名字,也都要改一下了。站在后面的四个二等丫头,则是秀珠,玉珠,连珠,明珠。 这大家族里的大丫头啊,无论相貌还是修养,就连一般的小家碧玉都多有不及,现在,一字排开站在那里,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更要命的是,这些个丫头们,都是老太君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往那里一站,递东西的递东西,端茶水的端茶水,以往侍候段青茗的秋宁几个,倒是没地方站了! 月葭跺跺脚,望着秋宁,说道:“完了,秋宁姐,你看看这几位往这里一站,就没有我们的位子了!” 秋宁笑笑,拍拍月葭的手,说道:“这几位姐姐全部都是专门调教的,由她们侍候小姐,不比我们强多了?” 秋宁说的,原本是笑话,月葭一听,就跳起脚来:“可是……可是……” 秋宁看到月葭急得满脸通红,不由一笑,说道:“好啦,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就不要添乱了啊!” 看到月葭拉长了脸,秋宁又轻声说道:“还有啊,我们小姐是什么样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你来了之后,受了宠,夏草儿姐姐怎样啊?不还一样的,平平安安的和我们一视同仁?” 月葭吞了一下口水,指指那四个二等丫头,说道:“可是……可是……她们都好漂亮啊……” 福寿和福安就不用说了,她们两个身上的那种类似与大家闺秀的气质,怕就算是段玉兰都比不上,而那四个二等丫头呢,则个个花容月貌,清秀可人。此时排排站在那里,让向来不怎么注意的月葭,都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月葭的话才一说完,就抚了抚自己的脸,一脸的愁苦的样子,秋宁不由哑然失笑! 段青茗本人都不是个太喜欢浓妆艳抹的主儿,所以,连带着几个丫头,也都是素色可人,素面朝天了。现在,忽然来了几位打扮精致的丫头,月葭就站不住了! 看到秋宁居然还笑自己,月葭跺脚,跑到屋外去了,然而,一个迎面,又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上。 月葭跑得急,对方的骨头又硬,这一下子的,撞得她两眼流泪,鼻子生疼。 月葭摸着鼻子,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没事的,骨头长这么硬做什么啊……撞人很痛的好不好?” 耳边,响起一阵大笑,月葭抬眼一看,那一身大红的衣衫,那英俊而且豪放的面容,不是敖汉,又是哪一个呢? 月葭一看居然撞上了敖汉,眼睛一瞪,说道:“哎,我说那个什么皇子的?这里可是我家小姐的闺房,你没事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敖汉一听,又笑了起来:“这是你家小姐的闺房没错,可我是你家小姐未来的夫君,这里,我有什么来不得?” 月葭扁扁嘴,小声说道:“未来的……谁知道未来的是什么样子呢?” 听到敖汉的声音,张嬷嬷连忙出来请安。而敖汉,一看段青茗的屋子里一夜之间多了这么许多人,也不由地惊了一下。 张嬷嬷瞪了一眼月葭:“没规矩的丫头,还不快给大皇子上茶?” 秋宁早端了茶过来,看到敖汉,笑笑说道:“大皇子少等片刻,我家公主马上就好了!” 张嬷嬷向来性子严谨,她一看秋宁,倒显出了几分满意——不错,这个丫头,还算得力! 敖汉来到正堂坐下,忽然,福安的声音传来:“公主好了!” 一阵环佩丁当的声音传来,一位盛装的美女,缓缓走出内屋! 一霎那,整个屋子里的光亮,似乎都亮了几分。而在屋外,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几个,同时瞠目结舌,都说不出话来! 一个字,美。 两个字,很美。 三个字,美呆了! 四个字,倾国倾城! 段青茗的这一出现,可以说是一眼惊艳。首先惊呆了的,不是敖汉。而是这些长年和她朝夕相处的丫头们。 只见她一袭白色拖地宫装,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云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华丽的金线山水图。在她的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闪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色的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 虽然,当这一套公主的服饰取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讶于它的华丽,可没想到的是,此时穿在段青茗的身上,又多了几分雍容大气的高贵之气。更显她气若幽兰,清幽高洁。 段青茗的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又为她的高贵之中,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再看她的耳旁,坠着一对形状奇特的水滴耳坠,身形一动之下,更显飘逸十分。 段青茗的发,用一支赤金镶玉的簪子轻轻挽成一个飞云鬓,再饰以玉兰形的缺月簪,更显得她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以前的段青茗,都是淡妆轻抹,素颜玉色,可今日里,她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秀逸的长眉入鬓,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再加上她身上所散发着的贵族的气息,真可以说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的到了及至。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令一一望之下,几乎窒息。 敖汉咧嘴一笑,说道:“好看,好看!” 人好看,衣服好看,妆化得好看,可真正好看的,却是段青茗的身上,那一抹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无论再好看的衣服和饰物,在她的身上,都成了陪衬! 段青茗勉强一笑,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微微垂下眼皮,娇嗔了一句:“好重!” 敖汉一听,豪放地大笑起来。段青茗的脸红了,狠狠地瞪了敖汉一眼:“你还笑,待会儿,嬷嬷们又要说我了!” 敖汉一听,眨眨眼:“青茗,你怕你的嬷嬷?” 段青茗轻声说道:“都是我母亲的旧人!@” 敖汉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侧的张嬷嬷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朝敖汉和段青茗行了个礼,说道:“大皇子殿下,公主,车辇已经备好了!二位请。” 敖汉看了一眼,不由点了点头,这个张嬷嬷还有那个一直站在一侧的林嬷嬷,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嬷嬷,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所以,才有这样的端庄和持重严肃! 想到这里,敖汉不由想起,段青茗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是那么直率的性子,有这样的嬷嬷在,岂不是要闷死她们了? 一个转眸间,看到月葭果然用哀怨至极的眸光看着段青茗,敖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段青茗点点头,朝张嬷嬷说道:“嬷嬷,有宁嬷嬷和林嬷嬷两位看家,我很放心,今天就带月葭和秋宁去吧!” 张嬷嬷眉色一低,低声说道:“公主,今天可是您第一次进宫啊……望您三思!” 张嬷嬷说完,就躬正身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段青茗回答——敖汉不由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奴才,能干就能干了,可是,给予主子的压力,可真不算小,只是不知道,段青茗会如何应对呢? 敖汉看向了一侧的段青茗。只见对方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嬷嬷的意思,可是,既然都是我身边的人了,这以后进宫的日子还多着呢,福安和福寿两个今天才来,不急着跟我进,还是跟着嬷嬷们就先熟悉一下院子里的东西吧!” 第八百四十六章 太后的用心 听了段青茗的话,张嬷嬷缓缓退下,说道:“就如公主所言!” 敖汉又有些意外地看了段青茗一眼。 敖汉长在宫殿,可以说,从小到大,早就看惯了各色美人! 要知道,一个女子的厉害与否,要么就是色厉内荏,要么就是虚张声势,可段青茗只用了一句话,就将这个老练的嬷嬷给堵了回去! 段青茗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连怎么侍候我都没有弄明白呢,跟我进宫做什么呢? 福寿和福安都是懂事的丫头,察颜观色更加不用说了,一听张嬷嬷的话,连忙上前说道:“奴婢们初入公主府,什么规矩都还没有清楚,自然应该学好了规矩再说!” 张嬷嬷听了,微微吁了口气。段青茗的意思,她算是明白了。再能干的奴婢,若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那么,进了宫里那么险恶的地方,若没有一点的默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段青茗,只用了两句话,就让张嬷嬷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是她在丁柔面前多年,都没有过的压力。在感觉到心虚的瞬间,张嬷嬷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这位新册封的和硕公主,表面看来和善,可是,却有着足够保护自己的睿智和能力! 一念及此,张嬷嬷后退了两步。给段青茗和敖汉让开了道儿。而月葭则眉开眼笑地跟着秋宁向前走了!可以跟着小姐进宫啊,那可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呢,原本以为,这美差使肯定给那两个又漂亮又得体的福安和福寿给抢了,却没想到的是,原来轮到了自己! 秋宁轻轻地碰了碰月葭,说道:“月葭,你这性子,若是到了宫里,可要收敛着点儿……知道么?” 月葭连忙点了点头。 张嬷嬷则沉下脸来,望着月葭说道:“月葭,秋宁,这进得宫去,可是步步惊险,你们一定要小心保护好公主,不能让她有半点的闪失,你明白么?” 秋宁和月葭连忙点点头,说道:“多谢张嬷嬷提点!” 张嬷嬷又看了两人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福安和福寿跟着进的话,一定会前前后后帮段青茗打点得妥妥当当,可现在,这两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唉,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敖汉有些好奇地盯着段青茗。 虽然,他和段青茗相识只是短短的一日,可是,这个女子,似乎每一分钟,都能给你无尽的惊喜——无论是天真的,诚恳的,雍容的,大度的,严厉的,或者是俏皮的…… 这个女子,就好象是一座宝藏,令人一陷进去,就想要不停地求索,没法子罢休。 现在,敖汉终于明白,为什么炎凌宇会为了这个女子,甘愿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而就只为让他,替她拦下一劫。 敖汉记得,炎凌宇说过——她,微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安宁。她,严厉的时候,让人心生畏惧。她,快乐的时候象个孩子——可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你想算计她,都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她就象是一只缩起了长刺的刺猬,只要你一碰她,她就会让你痛苦不已。 敖汉想说的是,炎凌宇,了解段青茗至深! 段青茗目视前方,缓缓而行,感觉到敖汉的眸光一直在打量自己,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皇子殿下,我能问问你在看什么么?” 敖汉一笑,说道:“青茗,你很可以嘛!” 段青茗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我倒是不想可以——能行么?” 自从重生以来,段青茗就发下誓言,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地方,都永远不给别人骑到自己头上的机会。以前如是,现在如是,以后,也是! 张嬷嬷让福寿和福安进宫,自然有她的道理,可是,张嬷嬷有再多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呢?这进宫的是段青茗,成为众矢之的的也是段青茗。若是带两个没有任何默契,不知道忠心几何的丫头,在那么凶险的地方,何异于自掘坟墓? 再说了,月葭虽然直爽,可是秋宁缜密,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丫头,都有着令人放十二个心的潜质,无论段青茗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通常只要一个眼神,她们便都能替她做到! 敖汉一笑,说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不用再给自己压力的!” 段青茗不客气地望着敖汉,说道:“大皇子殿下站得更高,请问,你能不再给你自己压力么?” 听了段青茗的话,敖汉不由地愣了一下——他站得很高么?他给自己压力了么? 可是,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可现在,有个人告诉他说,他已经站得够高! 真的很高了么? 高得他已经逐渐感觉到没有朋友,亲人疏远,除了父汗赞许的眸光之外,他的世界里,再看不到任何的温暖。 可现在,有一个女子对他说,你已经站得够高,能不再给自己压力了么? 敖汉突然笑了一下:“青茗,你在笑话我?” 段青茗说道:“大皇子殿下,您生在皇室,长在皇室。下有弟妹,再有朝臣,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您,所以,您习惯了站得高,还要更高——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一个小女子,我同样,下有弟妹,上有父母,生命是父母给予的,可其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的。” 段青茗缓缓看了敖汉一眼,说道:“其实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我们不管站得高不高,都要努力,而且,永远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敖汉突然说不出话来! 马车,就在前面,上马车的小马扎准备好了,敖汉先跳上马车,然后,一手牵着段青茗也上了马车。 宽大而奢华的马车里,就只剩下两个人,段青茗微微闭了闭眸子,说道:“大皇子殿下请自便,我要休息一下!” 敖汉点点头,说道:“今天你这进宫,一定不会平静……炎凌珏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应付——青茗,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要和我说一声!” 段青茗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马车在宫外停下,换了软轿,直奔太后的宫室那里,有段青茗即将要面对这个国度顶尖上的人,只要她有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因为有敖汉的陪伴,所以,段青茗可以说是一路顺畅,先见过陛下谢恩,然后就是拜见太后,然后,再叩谢皇后。最后,就是各位贵人,还有各伴公主们!这一圈下来,段青茗已经细得前心贴后背了。 敖汉望着段青茗,有些担心地说道:“青茗,你怎么样?” 段青茗勉强笑笑,说道:“我很好!” 敖汉叹了口气,说道:“难道炎凌宇没有告诉过你,太强悍的女人,男人不一定会喜欢的么?” 段青茗不服气地说道:“敖汉殿下难道喜欢那种坐在家里,只等着别人保护的女人?” 敖汉一笑,摇了摇头:“青茗,别老不服输!这样会很辛苦!” 段青茗摇了摇头,不说话! 设在皇宫里的宴席,从来都不缺乏参加名媛淑女。因为,那样必不可少的应酬,将会占据她们生命里的绝大多数时间!而她们,也要从这之中得到自己许多想要的东西。 段青茗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坐满了京中名媛,各房的贵妇嫔妃。 段青茗走上前去,先和太后,皇后,以及各位贵妃见礼,然后,一一拜了过去。 锦绣公主坐在皇后身侧,望着那个一身盛装,款款而来的段青茗,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那个卑贱的女子,凭什么和她一样,有着公主的称号,又凭什么,一举得到了敖汉大皇子的正妃? 凭什么?她凭什么? 锦绣公主微微眯了眯眸子,朝席中的一个女子点了一下头。 只见那个女子端着一杯酒站起来,走到段青茗和敖汉的面前,娇滴滴地说道:“大皇子殿下,臣女敬您一杯!” 明明看到段青茗就坐在旁边,可这个女子讨好敖汉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有掩饰! 那个女子才一走近,一阵浓烈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敖汉不由抽了抽鼻子。看到那个女子的酒杯居然端到了敖汉的面前,还不忘记扔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段青茗。 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段青茗哪有不招架之理呢? 她用手一挡那女子的酒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太后老人家在上,还没有说开席呢,你就跑过来说敬大皇子殿下,却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想让大皇子殿下被指不知礼节呢?” 段青茗一句话,那女子顿时脸色惨白。她的手一颤,手里的酒杯一下子倾倒在段青茗的身上。 眼看着,段青茗的衣衫就要全部湿掉了,正在这时,敖汉返手一挡,只见那杯酒全部倒回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席间衣衫被湿,可是很失礼的一件事。那个少女尖叫一声,手中酒杯“啪”的一声碎地,她尖叫着跳开了。 太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朝那女子看了一眼,极其威严地说道:“目无尊卑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第八百四十七章 湿了衣服? 那个女子一看,顿时害怕极了,她花容失色地看向了锦绣公主,看那样子,是想让锦绣公主替她求情! 锦绣公主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她转过脸来,进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太后,今日可是和硕公主进宫的第一天啊,您这样杖毙了人,岂不是吓坏了和硕公主,她以后哪里还敢在您的膝下承欢啊!和硕公主,只不过一杯酒而已,也没有伤着你什么,你我说的是不是呢?” 段青茗一听,哟,这话都到门口了,若她再不出声的话,那岂不是要把这打死人的事情,硬推到她的头上? 其实,今日能到场的,全部都是京城之中的贵女,太后必也没有想到要真的杖毙那个女子吧?她就是借机试探,看自己这个新封的和硕公主知道不知道好歹呢! 段青茗站起身来,缓缓一笑,说道:“太后圣宠,和硕明白,只不过,今天实在是和硕第一次进宫的日子,原本眼见太后圣颜,心里就惶惶不安的,您若再因为和硕而气坏了身子,可真就是和硕的不孝了——如此不孝的和硕,又拿什么承欢在您的膝下呢?” 段青茗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提那个女子的事,听得太后不由垂眸,看了段青茗一眼——这个女子聪慧无比,看来,这次的赐封,还真的成了一件好事! 太后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哀家气坏了身子倒是不怕,只不过,和硕你可是我大夏的国主新封的公主,万千宠爱在一身啊,哪里是那些阿猫阿狗都可以挑衅的角色呢……” 说完,太后挥了挥手,说道:“将那女子拉下去,送回府里,请她的家长严加管教,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她!” 太后一句话,已经剥夺了这个女子进宫的权利,可以说,无论如何,她以后都不得出现在宫殿的宴席之中,再没有机会,攀龙附凤! 太后此话一出,大家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了。而且,这些人将视线移到了段青茗的身上,多多少少的带了些嫉妒,还在仇恨——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太后哪里是要帮她啊,这简直是在帮她拉仇恨值嘛!什么她万千宠爱在一身啊,现在,她可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 虽然,心里知道太后的意图,可段青花还是恭敬地向太后谢恩。多谢她宽宏大量,替自己出气! 很快有宫人走进来,将那女子拉走了,太后慈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和硕啊,哀家年纪大了,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你好好陪陪大皇子殿下,哀家就先走了!” 太后说完,又和敖汉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身来,慢慢走了。 宫殿之内,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恭送这位在大夏王朝之中,最具权利的女人,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得罪了她! 太后走了,原本紧张的气氛松了一松。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的脸上,都没有之前那样紧绷了! 锦绣公主端着一杯酒,来到段青茗的面前,她朝段青茗阴阴一笑,说道:“和硕,从现在开始,你也是公主了,和我也是平起平坐了,我敬你一杯!”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现在,这个锦绣公主,可真的要来找自己的晦气了! 段青茗连忙站起身来,她端着一杯酒,朝锦绣公主双手一举,说道:“锦绣姐姐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至于和硕,蒙皇上和太后的恩赐而已……” 锦绣公主阴阴一笑,附在段青茗的耳边说道:“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公主了……呵呵,乌鸦就是乌鸦,不要以为飞上了枝头,就真的成了凤凰!” 段青茗抿嘴一笑,也凑近锦绣公主的耳边,轻声说道:“公主,现在你同我,同起同坐,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与你一荣俱荣!” 锦绣公主听了,脸色一变,怒道:“你居然敢骂我?” 段青茗眨眨眼,有些惊讶地说道:“骂锦绣姐姐……哪有的事啊?” 即便是有,段青茗也不会告诉你的! 锦绣公主怒道:“你居然敢拿我和你相提并论?”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请问锦绣姐姐所说的相提并论是什么……若论身份之高贵,锦绣姐姐乃是皇上的皇后的骨血,自然尊贵无比。可和硕被皇上封为公主,刚刚太后她老人家也说了,和硕可是大夏新封的公主啊,万千宠爱在一身,又能差到哪里去?除非,锦绣姐姐在怀疑陛下和太后的话?” 怀疑帝王和太后的话,那可真的是自找死路了。锦绣公主虽然是皇后之女,可是,却也不敢有些念头。她跺跺脚,怒道:“哼,满身的小家子气,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完,就放下酒杯,恨恨地走了! 而段青茗,则一脸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酒杯,她不欲惹事,可若被人再三挑衅的话,她也并不怕事! 刚刚,太后已经帮她拉了不少的仇恨值了,现在,若是她不趁机捞回一点本的话,那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太后的“赏识”了么? 敖汉坐在一侧,冷眼旁观着段青茗的机智应对,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天底下的宫殿里,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平静的啊,这些个女人们,要么就是你争我斗,要么,就是争风吃醋,真真的烦死人了! 看到敖汉的眼角浮出一抹不耐,段青茗轻声说道:“殿下,很累吧?” 敖汉点点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没什么,习惯了……” 微微顿了顿,敖汉又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段青茗微微惊异,随即笑了起来! 皇后在一侧冷眼看着,看到段青茗应对有度,锋芒暗藏,也不由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段青茗还真不是一般的主儿啊,就连锦绣,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她朝段青茗说道:“和硕公主果然不负陛下和太后圣望!” 段青茗站起身来,连忙朝皇后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锦绣姐姐幽默,和硕只是陪锦绣姐姐说了两句笑话而已!” 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是异姓公主,而锦绣公主才是真正货真价实的公主,所以,这段青茗自然不需要口口声声地叫锦绣公主叫“锦绣姐姐”的。可是,经过刚刚锦绣公主的话,她也是故意让锦绣公主不爽——看你还敢骂我不?你骂我,就等于骂了你自己! 看到锦绣公主气得黑了脸,段青茗转过脸去,不再看她了。 正在这时,一位宫女打扮的人,以帮那些公主斟酒的时候,被人用手一挡,顿时,满壶的酒,有半壶,都倾倒在段青茗的身上。 段青茗的裙子,几乎湿了一半,浓浓的酒味,令她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敖汉原本正和皇后说着话,见此情景,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段青茗缓缓抬起头来。心里的疑云全部涌了上来——刚刚锦绣公主指使的那个女子是第一个,段青茗相信,锦绣公主是想让她当场出丑。毕竟,太后在场,若是她衣裙尽湿的话,那丢人人的,可是段青茗啊! 但是,现在这个呢?这个女子,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因为,段青茗并不认得这位宫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现在,她弄污了自己的衣裙,那么,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嘛? 段青茗看了一眼锦绣公主,只见对方笑得得意,看到段青茗的视线,也不躲避,还扬起眉来,挑衅地冷冷一笑——段青茗,我还让你和我作对!哼,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 皇后一看段青茗的衣裙湿了,不由大怒:“大胆奴婢,你怎么做事的?拖出去,杖毙!” 段青茗这下真的无语望天了,怎么回事啊?这宫里的女人,是不是喜欢上了“杖毙”这个名字词啊,怎么一个一个动不动的,就要杖毙呢? 原本,段青茗还想着帮这个宫女求情呢,谁料,这一次站起来的是敖汉。只见他望着皇后,说道:“一件小事而已,皇后不用如此动怒,和硕的衣服湿了,我陪她换一件去!” 皇后一听,连忙招呼人带段青茗去换衣裙,而敖汉,也随着段青茗一起出了正殿!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敖汉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看来,今天你的衣服不服,某个人心里不舒服啊……” 段青茗抖抖湿掉的衣衫,无奈地说道:“殿下和我之见略同!” 有人想段青茗出丑,有人想段青茗的衣服湿透。这衣服湿了,当然是要找地方换的啊……换衣服? 段青茗的脑袋瓜子里灵光一闪,她忽然严肃地说道:“敖汉殿下,你待会儿不要离我太远了!” 敖汉听了,点点头,转过身来,却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叫炎凌宇叫炎凌宇,为什么就叫我的时候还要加上个什么‘殿下’呢?你叫我的名字,不成么?” 第八百四十八章 敖汉的恐惧 段青茗知道,这个要求并不算是过分。可是,她还是觉得抗拒。 段青茗心想,炎凌宇是炎凌宇,你是你啊,这世界上,可不是每位殿下的名字都能直呼的呢——更何况,若是炎凌宇知道了她又和敖汉套近乎的话,真不知道又要怎么欺负她了! 抬起头来,段青茗迎上敖汉的眼神,只一眼,就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幽深犹如天上的星子,冷冽犹如寒冰的碎末,原本是冰冷的色调,可此时,他的眼睛,映着蓝天白云,似乎只一眼,就穿透了所有的过去和未来!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敖汉殿下……” 敖汉截然说道:“叫我敖汉,要不,我就不帮你!” 不带这样威胁人的吧? 段青茗无语地望着敖汉,怪不得他能和炎凌宇做朋友的呢,原来,两个人无论性格,还是处事作风,都差不离啊,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一样的固执。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敖汉,以后,我们就以姓名相称吧……” 说话间,那宫女已经将两人领到一间空的殿室之内,然后,捧出一套衣裙,就转身离去了! 段青茗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我进去换衣服了啊!麻烦你替我守着!” 敖汉咧嘴一笑,说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段青茗无语地看了敖汉一眼,这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哪里还有什么苍蝇嘛? 话虽如此,段青茗还是翰敖汉点了点头,然后,换衣服去了! 敖汉守在门口,朝左右看了一眼。他这左看右看的,不知想到什么,问段青茗道:“青茗啊,你说说,这间宫殿以前是谁住的?现在,这么乱的?院子里的草也没有人铲一下?” 在厦的宫殿里,敖汉习惯看到的是每个院子里都干干净净的,甚至连一片落叶都没有看到过,可是,这间宫殿,为什么门口长了不少的杂草呢,只不过,令敖汉奇怪的是,只有院子里有杂草,可是,这屋里,倒是干干净净的! 然而,没有人答话。 敖汉以为段青茗没有听到,他又重复了一次,然而,还是没有人说话! 这下,敖汉急了。他连忙闯进内室,一边走,还一边问道:“青茗……你在不在?” 内室之中,寂然无声。 敖汉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闯进去一看,只见那个宫女刚刚拿给段青茗的衣裙被扔到地上,可屋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段青茗失踪了? 敖汉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霎那的念头居然就是,若是段青茗出事了,他要怎么办? 敖汉连忙到处翻看,只见窗子大开,冷风从窗外吹来,可是却没有半点有人出入的痕迹! 这下,敖汉的怒火,犹如秋草一般地蔓延起来,他大吼一声:“兽三?” 一个黑影无声而落,落在敖汉的面前:“殿下!” 敖汉双眼血红,他一指这个宫殿,怒吼一声:“找……把这个宫殿翻个底朝天,都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兽三应了一声,转身开始寻找去了。 敖汉急急地跑出殿下,只见这里小路纵横,四通八达,哪里还有段青茗的身影呢? 敖汉不顾一切地飞纵起身,然后,朝着刚刚宴客的殿内走去——他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的想法,那就是,段青茗并没有失踪,她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然而,他才刚刚动身,身后,传来兽三的声音:“殿下,这里和密道!” 敖汉立马折了回来,看到兽三守着一道厚重的屏风,那屏风之后,有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一眼看不到头,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敖汉用力叹了一下,这个密道口上,似乎有迷香的味道,而且,地上的一样东西,引起了敖汉的注意,那是一去钗子。今天早上的时候,敖汉曾经看到,在段青茗的头上别过! 敖汉不顾一切地冲密道而去,兽三看了,也紧跟着进去了,空荡荡的殿室之内,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屏风尽头的那张画的后面,钻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里,居然有一道暗门,那人钻出那个门口,朝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抱起昏迷中的段青茗,摸出了殿门,四处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 敖汉飞快地穿过密道,然后,来到了一道暗门之侧。这道门,显然不是太紧,敖汉一推之下,就应声推出! 敖汉一头钻出密道,就想往外冲,可就在这时,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尖叫:“你是谁?” 敖汉一看,顿时呆住了。原来,这里居然是一间浴室,一个大大的浴桶里,坐着一位佳人,此时,她怒容满面地朝敖汉吼道:“你居然敢偷看本宫洗澡?” 偷看? 本宫? 这下,敖汉的脑袋瓜子可比斗都大了!可是,他是冤枉的,他没有偷看好不好? 敖汉转头,朝那女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呃……我在追我的未婚妻……那个,不好意思,冒犯了……” 说完,敖汉转身就走! 可那女子已经站了起来:“你居然敢到本宫的宫里来,你还敢走……” 敖汉干脆站住了,他双手抱肩,朝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我不走,又待怎样?姑娘家不是最注重自己的名声么?可是你呢?不但设计勾-引我进入你的宫殿,而且,还敢叫我不要走……你这样不知道廉耻的女子,居然敢叫我站住?” 在敖汉的眼里,这个女子实在太吵了,而且还说什么,还敢走?真是笑话了,这整个天下,他敖汉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呢? 敖汉说完,扬长而去,只留那个女子,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敖汉出了宫殿,兽三迎了上来,他看到敖汉,摇了摇头,意思是并没有找到。 敖汉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原来,那个人的目的,不单单是要对付段青茗,而且,还有他——因为,若是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一位女子,自称本宫,这在宫里,能自称本宫的人,不是妃嫔,就是公主之类。而敖汉,不论是惹到了哪一个,都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自然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段青茗的人,现在哪里? 试问一下,一个被人迷晕了而后带走的女子?她的处境,何其的危险? 可是,那人既然没有走这条密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敖汉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赶快回去!” 敖汉和兽三快速地跑回了原先的宫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敞开的暗门! 那个暗门,甚至是没有通道的,一道门的后面,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密室。那么,也就是说,段青茗是被刚刚藏到这里,还故意打开了窗子,混淆敖汉的视线,然后,再等敖汉走了之后,才带了段青茗走的! 敖汉想到这里,拍拍自己的额头,懊恼地说道:“调虎离山!” 忽然,窗口处,传来兽三的声音:“主子……这里!” 敖汉一跃,出了窗子,只见兽三象只野兽一般地在地上闻着,然后,忽然朝前方一指,说道:“主子,那里……” 敖汉眼睛一亮,他朝着兽三所指的方向快速地奔去,在霎那的时间,敖汉的眼里,闪过不顾一切的光芒——段青茗,无论是杀神,还是殺佛,我都一定要救你出来! 敖汉知道,他的对手非常的狡猾。先是利用迷香,迷晕了段青茗,然后,将她藏在那间屋子里,再后来,趁着敖汉离开的时候,再带段青茗离去—— 那个人算准了,敖汉一发现密道和掉在地上的钗子一定会去追,追到了尽头,一定会碰到那个沐浴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一定会想办法缠住敖汉,或者拿敖汉问罪。那么,这个时间差,就足以让他做完剩下的事情——设局迫害段青茗,又或者说,玷-污段青茗的清白。 然而,那个人没有想到的是,敖汉会反过来,数落那个女子一顿,然后,再折转回来。发现了密室的玄机! 自然了,那个人更加不会想到的是,虽然眼前的道路四通八达,可是,敖汉的身边,却有一个叫兽三的人! 兽三,自小在狼窝里长大,被敖汉救出来之后,忠心耿耿地跟着他,而兽三除了身手出众之外,他还有一样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本事,那就是嗅觉! 兽三的鼻子,几乎可以和草原上最厉害的猎狗媲美,只不过的是,猎狗也不会有他那么好的身手! 当下,兽三敏捷地带着敖汉朝前奔去,敖汉的拳头,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他咬着牙,周身蓄满了势,似乎,想要将那个暗算段青茗的人,一举拿下! 兽三带着敖汉,很快来到了一处宫殿! 这里,装饰华丽,侍卫林立,看到敖汉进来,那些侍卫横剑阻拦:“站住!” 敖汉满脸怒气,他朝那些侍卫一挥手:“让开!” 第八百四十九章 段青茗哪里去了? 敖汉的眼里,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暴戾气息。那一瞬间,他并不是一个长年来养尊处优的皇子,而是一个持戈挂帅的将军,无论谁拦住了他的道路,那结果就只有两个——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敖汉,生平第一次的,因为一个女子,而亮出了杀戮之剑,即便,他眼前的这道门,不是通往宫殿,即便,这道门通向的是地狱,他都要闯上一闯,去上一去! 红影闪动,剑光四灼。 那侍卫无声地向两边倒去。刀剑碰撞之声,劈里啪啦地响着,惨叫之声才起,敖汉的人,已经站到了最高的台阶上! 他的人,犹如一道红色的云彩,在最高的台阶之上,闪动着刺眼的冷光。而他的人,更象是一把穿透风雨的利剑,挥动之间,所向披靡! 这一瞬间,敖汉已经将他作为不败战神,甚至是作为草原之主的霸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能拦得了他的脚步,除非,那个人想死。 敖汉一在台阶上站定,他不理那些伤了,倒了的兵士,就快速地奔进宫殿,开始新一轮到处寻找。 那些没有受伤的兵士,快速地逼了过来,可是,碍于这个男子的强悍和暴虐,他们都只敢远远地围着,而不敢上前。 城墙失火,殃及池鱼。这些兵士们,只想自保,而不想做那只不能自保的鱼! 敖汉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忽然,前方的不远处,传来男人嘻笑的声音。敖汉神情一冷,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掀开帐子的瞬间,他忽然呆住了! 因为,敖汉突然发现,那帐子里,有一对赤着身子的男女。 那男子的,衣衫全开,长发拂面。他翻转着身子,压着一个浑身白花花的女子! 那个女子的半身,都被那男子遮住了,站在敖汉的角度,只看到她漆黑的发,还有玉一般的肌肤! 敖汉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他不顾一切地上前,一剑,就挥开了那个压着女子的男子! 男子的动作,倒也算快,他一闪而过,就翻身到了女子的身后,在转身的瞬间,还不忘记怒吼一声:“你是谁……找死!” 敖汉根本就不看那男子,也不作任何解释。因为,那个赤着身子的躲开的人,居然是炎凌珏!这里是炎凌珏的宫殿,炎凌珏在这里并不出奇。可是,他不应该欺负段青茗。 敖汉双眼充血,他俯下身去,他手中长袍一扬,盖住那个女子的身体,一伸手,就想救她出来! 然而,敖汉伸长的手,却遇到了一双懵懂的眸子。那个女子,五官俏丽,活色生香。一双大大的眸子里,写满了惊骇和无措。 可是,那张脸,却是陌生的。因为,那居然不是段青茗! 敖汉的脸色一僵,他的手,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他的脑子里,象是缺了一根弦一般,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的手,也停在半空,呆呆的,似乎忘记了移动! 不对,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被炎凌珏欺压的女子,怎么会不是段青茗呢? 是的,而那个衣衫半开,被炎凌珏压着的女子,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居然是完全陌生的。 那是一张敖汉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脸。 敖汉下意识地再朝床里看看,只见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瞬间,敖汉的眸子黯淡了一下,不,段青茗不在这里! 那女子看到敖汉伸长的手,似乎受了惊吓一般地大叫一声:“救命!” 然后,她身子一翻,就扑倒在床的里边,然后,快速地用衣服遮住了自己春-光-乍-泄的身子! 被迫闪到一边的炎凌珏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敖汉,忽然咧了咧嘴,说道:“大皇子殿下光临本殿的宫殿,还打扰本殿和本殿的宠妃亲热,不知道意欲何为呢?” 敖汉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自顾自地左右翻了一通,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瞬间,敖汉的心,沉到了谷底。 段青茗不在这里,那么,她应该在哪里呢? 既然此处不得,敖汉绝对不会浪费时间。他沉着脸,也不理一丝不挂的炎凌珏,转过身来,朝殿外走动漫! 看到敖汉走出宫殿,炎凌珏的眸子里,闪过一分说不出的得意,他特意扬高声音,嚣张无比地说道:“敖汉大皇子慢走啊,恕不远送了啊!” 炎凌珏的笑声,一直伴随敖汉走出了宫殿,他再次冲进这里所有的房间,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然而,令他感觉到意外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敖汉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地奔出宫殿,再一次站到了炎凌珏殿前的台阶上。又看到了在门口的兽三,兽三站在台阶的底下,一双大而无礼的望着敖汉,微微摇了摇头。因为,他已经闻到了,那个女子的气息,由此处而止,再往前就已经消失了,可以说,她的人,应该还停留在这座宫殿里! 敖汉站在宫殿门口,脑子开始了急速的旋转。 自从他冲进宫殿,直到现在的这一刻,这之间,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他忽略了的呢? 那个陌生的女子?还是炎凌珏一脸的嘲讽? 敖汉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紧绷的神经,使他的头,都生疼生疼的,他不由抚了抚额头,低声喃喃了一句:“段青茗,你究竟在哪里?” 是的,段青茗,你的人,究竟在哪里呢??? 敖汉没有看到的是,当他冲出殿门的时候,那个一脸惊慌的女子却淡定地穿起了衣服,然后,恭敬地退到床边,朝炎凌珏一揖之后,倒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好象,她原本就是演戏的道具,现在,戏完了,落幕了,她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炎凌珏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幻莫测的。他看着女子退开,得意地笑了一笑,然后,他返手,按了一下床头那个根本就不起眼的机关。 大床的侧边,有什么无声的力道,轻轻地掀开了身后的板子,那里,有一个人紧紧闭着眸子,安安静静地躺着,看那样子,似乎睡着了! 而那张脸,若是敖汉看到的话,就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赫然就是段青茗的脸! 段青茗原本就在这里,只不过,她被炎凌珏藏了起来,所以,敖汉遍寻不着,所以,才生生地给错过了! 有些人,有些东西,一时的错过倒并不怕,怕的是,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炎凌珏的脸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充满嘲弄的笑容,那笑容,宛若一个狡猾的猎人,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一般。充满狂喜和满足! 炎凌珏伸出手去,一把将段青茗抱了出来。那带着暗扣的机关再次关闭了,宽大的床上,就只剩下段青茗的炎凌珏两个人! 炎凌珏忽然“嘻嘻”一笑:“哎,女人,你可知道吗?你的男人刚刚过来找过你了……可惜的是,本殿的地盘,哪里那么容易让他找得到呢……呵呵,你现在,终于都是我的了,我要看着,等会儿,那个敖汉怎么还会要你一个残花败柳……到是,你还不得跪在地上,救本殿收了你……呵呵!” 炎凌珏的声音,冰冷而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看着段青茗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个玩物! 这个女子,原本就是他的,是他的。可惜的是,却被人横加阻拦,几次而不得,这一次,又差点儿失之交臂——只不过,现在,这个女子,还在他的怀里不是么?呵呵,什么敖汉的正妃……哼,哼,那个敖汉算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只要是他炎凌珏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有人敢与之争锋? 还有那个敖汉,你就等着素云公主去和太后告状,然后,娶那个老姑婆做王妃吧……哈哈哈哈…… 从将段青茗迷晕,放到小小的密室里,到敖汉发疯一般地找她,跑到了素云公主的浴室,又恰巧地将素云公主的衣衫弄污,让她去沐浴——嘿嘿,敖汉怕是看到了那一幕吧? 即便,敖汉追到这里,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找,而自己,在这里怀抱美人?呵呵,敖汉,在他炎凌珏的地盘上,和他炎凌珏斗,你还真是太天真了……呵呵,敖汉啊敖汉,你绝对想不到,你一直一直以来,都在他炎凌珏的控制里吧……呵呵,现在想来,这个计策还真是完美,完美得,就连炎凌珏都开始佩服自己! 炎凌珏大笑起来,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段青茗唇瓣,忽然,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柄冰冷的长剑,挑起了他的下巴,随着剑尖的用力,炎凌珏被逼抬起头来,也是一个抬头之间,炎凌珏顿时大吃了一惊! 那个满脸杀气腾腾的人,不是刚刚离去的敖汉,又是谁呢? 炎凌珏望着敖汉,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似乎,就连话都说不灵光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敖汉,你……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第八百五十章 倒霉的炎凌珏 这下,炎凌珏被敖汉的举动给彻底惊呆了,惊得他甚至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如此可怕的人,是怎样去而复返的呢? 是啊,炎凌珏明明看到敖汉血红着眸子,几乎将他的宫殿全部都给翻了一遍,自然的,他寻找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最后,那个心急如焚的人悻悻而去,前往别处去寻了么?可是,现在,这个可怕和家伙,怎么会去而复返的突然出现在这里? 炎凌珏望着敖汉,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 敖汉的脸色是铁青铁青的,间或泛着令人看不懂的风暴气息。 他看都不看炎凌珏一眼,只是一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段青茗从炎凌珏的身上拉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整个过程,敖汉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甚至边呼吸都给凝住了。仿佛,他的手里,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珍宝,而是一个易碎的玻璃一般!似乎,他只人稍微一用力,段青茗就会在他的指间碎掉! 敖汉知道,他这一错过,就错过了许多东西——段青茗,他曾经答应了炎凌宇,要护她周全,要守护她换好衣服,可是,他却在一个转眼的时间,弄丢了她,直到现在,才给寻了回来!而且,只要迟上一半,段青茗的这一生,就要毁在那个衣冠禽兽炎凌珏的手里。 只要一想到炎凌珏那令人厌恶的脸,还有昏迷的段青茗无助地躺在他怀里的样子,敖汉心里的怒火,就如燎原的秋草一般,恨不得将炎凌珏撕成碎片。 段青茗,将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是他敖汉的错,是他敖汉对不起你! 敖汉缓缓抬起头来,他的一双充血的眸子狠狠地望着炎凌珏,忽在,露出一抹诡异得让人心惊的笑! 敖汉手里剑尖微微上扬,灼出刺眼的光华。他一手抱着段青茗,朝炎凌珏说道:“炎凌珏,有些话,我只问一次……说,你刚刚哪里碰了她……这里?还是这里?” 敖汉的剑,在他的手里上下划动。他的话里,有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狂暴。似乎,有什么正在突破他单薄的防守,下一秒钟,就要汹涌而出! 炎凌珏望着双眸血红的敖汉,忽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戮的气息。 炎凌珏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能!” 这是我的地盘,敖汉,你什么都做不了! 炎凌珏身子往后一躲,怒声喝道:“来人啊……” 敖汉的剑,忽然收回了半分,他望着炎凌珏,冷笑:“若我告诉你,你这里的全部都被我打趴下了,你信么?” 全部……都打趴下了么? 炎凌珏惊骇地望着敖汉,他的眸子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里可是大夏的皇宫啊,这里,可是他炎凌珏的地盘啊,这个敖汉,他凭什么?凭什么? 然而,这样的话,已经问不出来了。 敖汉屹立在炎凌珏的面前,他的浑身都冒着寒气,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回答炎凌珏的话:“炎凌珏,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 那样的语气,令炎凌珏又是一惊。 敖汉望着炎凌珏,阴阴地笑,冷冷地笑,暴戾地笑,危险地笑:“炎凌珏,你那么脏……你哪里碰了她,现在,我就要你的哪里……” 炎凌珏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怒吼一声:“敖汉,你想做什么?” 敖汉冷笑,手起剑落,削断了炎凌珏的半边手掌。 血,从炎凌珏的手上快速地飞溅出来,染红了床帷。炎凌珏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敖汉居然将他的内裤塞到他的嘴里。 剧烈的疼痛,令炎凌珏浑身颤抖。敖汉看着,眉色不变:“炎凌珏,你给我一个初一,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惊喜!” 炎凌珏望着敖汉那诡异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大叫一声“不……” 然而,敖汉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反手一击,将炎凌珏击倒,然后,冷冷地唤了声:“兽三,这里交给你!” 说完,敖汉转身,抱着段青茗,转身走了! 兽三几乎是应声而来。他并不是走路,而是直接从窗口跳进来的。 更加诡异的是,兽三的肩膀上,居然也扛着一个同样昏迷的女子。那个女子,头双眸紧闭,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晕倒了。她的眉色,愤怒而且恐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一般。 那个女子,原本就是半-裸-着的,她头发湿湿的披在肩上,一块纱衣胡乱地将她包-裹住了。此时,被兽三粗鲁地抱着,一把就扔到了床上。 兽三将粗鲁地扯掉了那女子的纱衣,然后,又褪去了炎凌珏仅存的衣服,让两个人再紧紧地抱在一起,看那样子,似乎是两个刚刚欢爱过的人,因为极度的疲惫而睡着了。 兽三看着,满意地咧咧嘴,然后,拉起一侧的被子,帮他们盖了一半,这才拍拍手,转身,扬长而去了! 既然主子没有想到隐藏身形,兽三更加不需要小心翼翼了。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出炎凌珏的宫殿,然后,踏着台阶,望着那些受伤倒地的侍卫,开开心心地离去了! 这件事,闹大了,自然是越大越好了。现在,兽三几乎看到,主子已经抱着那个段府的大小姐找太后去兴师问罪去了! 兽三咧咧嘴,这么好看的热闹,可不能错过了,于是,他在空中搜寻了一下,就朝着太后的宫殿逸去——嗯,主子和段大小姐的气息还没有散,证明他们走得还不算远,现在追过去,还真是正好! 敖汉和兽三先后离去了。炎凌珏的宫殿里,又是一片寂静! 炎凌珏的宫里,原本有不少下人的。可惜的是,炎凌珏为了算计段青茗,将这些人全部都给支开了,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就只剩下那个晕倒在地下的妖艳女子,还有睡在他怀里的那个! 那些侍卫们未经召见,是不敢冲进宫殿的。他们只好让人快些去通知皇后。看看炎凌珏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桌子上的沙漏,还在不停地滴来滴去。时间,也还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床沿上,炎凌珏的左手,还在不停地滴血,很快就染红了脚下的一片。可是,他的右手,却怀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两个人都是衣衫半开的样子,紧紧地相拥着,根本就不知道殿外风华日月长! 于是,当闻讯而来的皇后带着殿外的武士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副场景——炎凌珏是晕的,却怀抱暖玉。怀里的女子,也是晕的,可是,却衣衫半开,所以,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二人究竟在做什么。 那些宫人一看到炎凌珏受伤了,连忙上去急救,而心急如焚的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登登登”地后退了,若不是身后的宫人及时扶着,她的人,就会跌倒在地。 她的儿子,手掌断了一半,已经命在旦夕。殿外的侍卫,被打翻了一地。可是,他的儿子居然还抱着一个女子,似乎真的是睡着了! 再看那女子的脸,皇后险些叫出声来——原来,那个躺在儿子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素云公主! 素云公主,原是赫亲王的亲生女儿,身份尊贵。可是,赫亲王却因为边疆战事而连年在外,甚少回京。十八年前,居然因为保护先皇和当今的太后,而被他国奸细杀死。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就是素云公主。 先皇封素云公主为公主之尊,并将她带回宫中抚养,从此以后,成了这个皇宫里的特殊存在。 太后对素云公主的疼爱,可以说是众所周知。而素云公主的夫婿,也是被太后左挑右选,始终都不得要要领。现在,她居然睡在儿子的怀里,皇后真的没办法想像,若是太后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儿子的命,却是最最重要的。皇后也顾不得血流满地了,她一边记人扶了素云公主去更衣休息,一面急召来太医,先帮炎凌珏医手,然后,令人将昏迷在地下的女子泼醒,开始询问事情的始末和过程! 那个原先和炎凌珏演戏的女子,原本就是炎凌珏的宠妾,现在,看到炎凌珏手掌断掉的样子,差一点又晕了过去! 皇后面沉如水,冷厉地逼问那女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子战战兢兢地将炎凌珏如何掳得了段青茗,又如何将她藏匿在床下面的暗格里,然后,又怎样和她作戏,瞒过敖汉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了,那女子知道的,毕竟有限,她被人打晕之后,后来再发生什么,她就一无所知了。 皇后听了那女子的话,只觉得头晕目眩,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稳住身子!这边,又手抚心口,剧烈地喘息起来—— 这个炎凌珏,实在太不听话了!非但不听话,还胆大妄为,不知所谓! 第八百五十一章 素云公主的要求 现在的皇后,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早几天的时候,皇后是怎么苦口婆心地告诫炎凌珏的? 她要炎凌珏在这关键时时刻,要以大事为重,以社稷为重,一定要先取得太后的信任和支持,别的事,都可以稍后再说,更重要的是,要把段青茗的事情放在一边,绝对不要再打段青茗的主意,以防节外生枝,或者是和敖汉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当时,炎凌珏也答应得好好的,甚至,他还答应今天不再算计段青茗和敖汉。而他自己,则努力地讨好太后,以便在帝王升天之后,顺利地登上九王的皇位! 皇后当是以为,炎凌珏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再加上她终日敷衍太后,于是,就没再过问这事。谁知道,她才一转身,炎凌珏又闹出这些事情出来了! 若在以前,这件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段青茗是先指给炎凌珏,然后才由敖汉横刀夺爱的。所以,即便真的出事,皇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炎凌珏断了手掌,又失了面子,敖汉虽然有理,可是伤了皇储,又打伤侍卫,所以,这些个事情加起来,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现在怎么跟以前比啊?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啊,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看着炎凌珏呢,这个小子,怎么一转过身来,就搞出了这么多事呢? 皇后按着“霍霍”直痛的额头,真想一巴掌将自己的儿子打醒!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受伤的是他,作孽的又是他,这下,皇后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炎凌珏沉沉地睡在床上,眼睛紧闭着,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流露着说不出的憔悴软弱之意,又让皇后心软了。 过了许久,皇后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让殿下好好养着,有什么事,你们去去寿宁宫通知我吧!” 皇后住的地方,就叫寿宁宫。当年的“寿宁”两字,还是帝王亲手题上去的。当年的皇后,宠冠六宫,荣极一时,终于在皇宫之中,第一个生下了自己的儿子炎凌珏! 只不过,随着时过境迁,美人不断充盈后宫,见异思迁的帝王应接不暇,早就将皇后扔到了脑后,所有恩爱化风,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皇后起身,刚刚想离开,忽然,宫女过来禀告道:“皇后娘娘素云公主醒了,说是请您过去!” 素云公主醒了? 皇后微微一怔,说道:“你回去告诉公主,本宫这就过去!” 原本,皇后只顾得紧张自己的儿子,于是,就把那个昏迷在炎凌珏怀里的素云公主给忘记了。1当时,她只是让人先送公主回去,让太医去诊治,再接下去的事情,就没有再管了! 现在,陡地听人说起,她这才发现,素云公主这桩麻烦事还没有解决呢! 皇后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炎凌珏,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皇儿啊皇儿,为娘的可以被你害苦了! 因为,炎凌珏的事情,肯定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而太后那里,也一定等着自己去解释呢。且不说其他,单单是素云公主这事儿,若是交待不好的话,她一告到太后那里,炎凌珏很可能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所以,皇后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来到素云公主的宫殿里的时候,素云公主正在大发脾气! 今日的一天,可以说是经历了她这一生最为耻辱的事情。她先是在沐浴的时候,被人意外撞破,那人不但不道歉,而且还将她羞辱了一番。素云公主被气得要死,原本想去太后那里告状,等找到那个登徒子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她居然被人再次闯入殿中,强行掳走,而且,这一次,据说还放到了大皇子炎凌珏的床上,赤身果体的和炎凌珏搂抱在一起! 这下,素云公主真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所以,素云公主醒来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宫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发-泄完了怒气之后,然后,就让人去请皇后过来!现在,素云公主要的是一个公道,要的,就是皇后的一个承诺! 皇后很快就来了,当她看到一屋子的碎片时,就知道那个素云公主又在大发雷霆了! 若是按照身份来说,皇后可是一国之后,手里握着掌管后宫的权利,地位可是尊崇无比的呀。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应该在素云公主的面前低上半分。可要命的是,现在,儿子的把柄握在人家的手里,再加上这非常时期,所以,皇后的头,再也昂不起来了! 一声“皇后驾到”,皇后进了素云公主的宫里。素云公主正在屋子里生闷气呢,一听到皇后来了,连忙上前迎接:“素云公主,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疾走两步,一把扶住了素云公主:“公主不用客气,哀家一听到公主有事,连忙就过来了……不知道公主的身体好了没有?” 因为素云公主是养在太后宫里的,所以,皇后的态度还算是和蔼,再加上素云公主身份特殊,所以,皇后更加得患得患失! 素云公主听了皇后的话,不由冷笑了一声:“素云得多谢娘娘的关心了,说实话,今日的这一切,素云可是生平未见,现在,求皇后娘娘做主来了!” 素云公主自然不稀罕皇后做什么主的,可是,她若不拿话压住皇后的话,那么,到了太后那里,皇后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了。 若在平时,素云公主自然不用怕皇后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事关大皇子炎凌珏,皇后又是太后的娘家人,所以,素云公主便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皇后听了素云公主的话,罕见地叹了口气,说道:“素云啊,说实话,你和珏儿年纪相仿,我原本也是喜欢你的,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疼爱你,一直留你在宫里,我求了数次而不得的啊……” 素云公主一听,顿时冷笑起来了—— 这皇后说得可真好听啊,什么叫年纪相仿?什么叫求数次而不得? 素云公主相信,若不是因为今日这事,怕她是想见皇后而不得吧? 毕竟,对于皇后来说,素云公主一没有背影,而没有后-台,顶多就是个异姓的公主,说穿了,若是没有太后撑腰的放,她在这皇宫之中,根本就活不下去!这样的一个公主,自然不是皇后为炎凌珏择媳的要选。因为炎凌珏身份特殊,所以,他注定就是一枚棋子,一定要和最最具有权势的世族女子联姻,才能确保他的储位安然无事! 现在,事情出了,皇后说得倒是好听了。说什么求之而不得,这分明是想要赐婚来压住素云公主心里的气嘛! 素云公主听了,冷笑一声说道:“皇后娘娘的垂爱,素云心领了。只不过,素云只是孤女一枚,自然配不上尊贵无比的大皇子殿下……但,素云虽然只是孤女,可是,却也是有体面的人,今日之事,势必请皇后娘娘给素云一个交待!” 皇后一听,心里不乐意了。 哟,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啊!我都暗示了你了,愿意求之为媳,你却还想和我要个公道,难道说,你一个名声已经被玷-污的女子,会有比嫁给我皇儿更好的出路么? 说实话,若非今日出了段青茗一事,皇后急着让人顶缸的话,这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哪里能轮得到她素云公主呢?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炎凌珏的把柄在素云公主的手里,所以,皇后只能低声下气,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 皇后笑道:“素云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这一家人的,你要什么交待本宫给不得你啊……这样,我这就去太后宫中求她老人家赐婚,成你和珏儿的好事可好?” 素云公主咬了咬牙,说道:“若是素云不愿呢?” 嫁给炎凌珏,自然不是不好。可是,两个没有丝毫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这也是素云之不愿的。她自然知道,皇后可以用这事来搪塞过去,然后当成没有事情发生一般。可是,太后的心思,素云公主却是非常清楚的。若真要将她指给炎凌珏,早就指了,何止于会等到现在? 所以,皇后这一求赐之说,一则,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二则,则是为了息事宁人! 皇后一听素云公主不愿,倒也吃了一惊,毕竟,炎凌珏的身份在那里站着呢,素云公主只是一个孤女。若他日炎凌珏登上大宝,素云公主可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后了啊! 可是,素云公主却说她不愿意? 这下,皇后真不知道素云公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皇后想了想,她强笑着朝素云公主说道:“今个儿,受委屈的是素云你,所以,无论你想要什么,本宫都竭力成全!” 素云公主咬了咬牙,冷着脸,朝皇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八百五十二章 没法完成的心愿 原本以为,是极其容易摆平的事,可是,没想到皇后想也不想地摆手道:“这个,恕本宫难以从命!” 素云公主听了,不由失声说道:“为什么呀!” 素云公主连番被炎凌珏算计,已经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原本,她还想借着自己的事情,当成一个筹码,让皇后帮自己一把。可没想到的是,皇后却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了! 而皇后拒绝的原因,则是非常的简单,那就是——她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皇后望着素云公主,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素云啊,不是我说你,你可是在太后面前长大的啊,对于你这个外姓的公主,这太后是什么心思,难道说,你是真的不知道?” 素云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听明白皇后的话。 皇后想了想,说道:“本宫这样告诉你吧,你的婚姻大事,既不在本宫的手里,也不在你自己的手里,而在太后她老人家的手里,她老人家若是愿意放权,你自然可以嫁得很好。若是她还是和以前的心思,本宫想着,你很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 皇后说完,拍拍素云公主的手背,有些同情地说道:“一句话说到底,并不是本宫不愿意帮你,而是即便本宫出面,这个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素云公主听了皇后的话,顿时脸色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站起身来,最后朝素云公主说道:“本宫的建议,希望素云你再考虑一下!” 素云冷着脸,却一句话不说! 皇后看了素云公主一眼,罕见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了! 素云公主站在那里,呆呆的,过了半晌才跌坐在椅子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素云公主的身边,一直站着一个年轻的宫女。看到素云公主情绪低落,那宫女连忙上前,低声劝慰道:“公主不要灰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素云公主看了那宫女一眼,语气落寞地说道:“难道你没有听到么?皇后刚刚都说了,她无能为力!” 那个宫女听了,胸有成竹地说道:“公主不要气馁啊,这皇后帮不上忙是应该的,您想想啊,太后和皇后不和,这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您若去求皇后,她一口答应了,才是骗您的呢!” 素云公主听了,没好气地说道:“小丫,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皇后都帮不上忙的东西,难不成别人就能帮得上么?” 小丫是素云从小跟到大的丫头,也算是王府里的旧人了。所以,她和素云公主关系最好,平时也最合得来,此时,听到素云的话,她“嘿嘿”一笑,说道:“公主,这件事呢,还真不算太难,难就难在,解铃还须系铃人!” 素云公主睁大眼睛,说道:“什么解铃,什么系铃的?小丫,你究竟想说什么嘛?” 小丫挺了挺胸,说道:“公主自从进宫以来,就一直被太后困着,这眼看着,都到了十八岁了,都还没有个归宿。现在,公主想要出宫,太后自然是不会肯的……可是,公主难道忘记了么?前日,公主沐浴的时候,曾经被人撞破……而那个人,就是他国的大皇子啊!” 素云公主一听,怏怏不乐地说道:“小丫,你不会告诉我,让我去打那个他国大皇子的主意吧?” 那个他国的大皇子,可以说是粗鲁无比,令人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被他撞破之后,他非但不道歉,还出言侮辱,现在想想,把自己抱到炎凌珏床上的,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人! 小丫头听了,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您想多了——奴婢怎么会让您去打那个大皇子的主意呢?奴婢是想让您趁着大皇子和那个敖汉皇子的事情闹上一闹,您想想啊,太后这么多年来,不放您出宫的原因,就是觉得您年纪小,没有亲人,不能自立,可若是公主有了外援的话,那么,太后她老人家岂不是没话说了?” 素云公主一听,感觉十分有理,可是,再一想,她又犯了难。 因为,太后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再者,若真要找个外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那个人得具有一定的实力,能帮助素云公主做到她想要的,而且,还必须有一个十分特殊的身份,不能让太后和她秋后算账! 若是这样说来的话,那个敖汉皇子,倒是十分符合条件。可是,这第一次见面,可是从那样尴尬的场面上出来的,现在,她若是去救敖汉皇子的话,那个他国的粗鲁皇子,就一定真的肯么?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问题! 素云公主摇了摇头,说道:“若你要我和那样的人求情,我还是老死在这宫里算了!” 小丫听了,神秘地一笑,说道:“公主自然不能去和那个他国的皇子去讲这事儿,可是,有另外一个人,却是讲讲无妨的!” 素云公主睁大眼睛,说道:“小丫你说的是谁啊?” 敖汉皇子来自他国,自然不会有什么亲戚或者朋友,甚至,连关系比较密切的人都不会有。那样,素云公主究竟要去找谁,一定能说动敖汉皇子呢? 小丫头低头,神秘地朝素云公主说道:“段府的嫡女,段青茗!” 素云公主疑惑地说道:“小丫你说谁?” 小丫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奴婢说,段府的嫡女段青茗,段小姐啊!” 素云公主眸光变幻,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说道:“我和那位段小姐并无交情啊,她怎么会凭白无故地帮我?” 素云公主的话,变得伤感起来。 脱掉公主的光环,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那个段青茗,她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莫说是交情了,即便是见面礼都不为过。所以,她怎么能开口去求那人?而那人,又怎会答应呢? 小丫头说道:“公主原本和段青茗不熟,可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您也算认识她了不是……奴婢可是听说,那位他国的皇子殿下状若疯狂,不为其他,就只因为这伴段府的大小姐失踪了。由此可见,那位段府的大小姐在他国殿下的心里,地位何等的重要?若公主能施以恩惠,让段小姐看到您的真心的话,到时,熟人好说话,他国的皇子帮您一把,到时,公主若再要出宫,自然是轻易而举的啊!” 素云公主想了想,说道:“小丫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是,我这无权无势的,拿什么对人施以恩惠啊?” 小丫骄傲地说道:“就凭奴婢的主子是公主啊,公主这个招牌,对宫里的人,还是蛮好用的不是?” 看着小丫的样子,素云公主一下子笑了起来:“希望你说得有用!” 小丫笑眯眯地说道:“公主放心好了,奴婢的办法,一定是举世无双的!” 素云公主嗔怪地看了小丫一眼,说道:“还什么举世无双的,若是弄巧成拙的话,我看你还拿什么得意!” 小丫又是“嘿嘿”一笑,不作声了! 素云公主站起身来,朝小丫说道:“走吧,我们去太后那里!” 小丫头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公主现在去太后那里,难道不怕皇后向太后透露你们刚刚的谈话?” 素云公主听了,冷笑一声,说道:“炎凌珏有把柄握在我的手心里,我谅皇后她也不敢……” 小丫有些担心地看着素云公主,却听对方忽然说道:“我看那个他国的皇子,并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现在,炎凌珏捅了那样的娄子,皇后要帮他善后,都来不及吧?” 素云公主说得没错。这皇后从素云公主的宫里一出来,自己的寿宁宫都没回,就径直去了太后的慈宁宫! 跟在皇后身边的桂嬷嬷说道:“娘娘,刚才素云公主的话,您不觉得很奇怪么?” 皇后现在想想素云公主的话,是挺奇怪的。她一个受宠的异姓公主,在宫外没亲没故的,居然想着出宫?这事不管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的想不通吧? 可现在,皇后哪里有心思想素云公主的事情呢?她有些烦恼地挥了挥手,说道:“那个丫头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得怎么说服太后才是当务之急!” 刚刚皇后接到禀报,说是他国的敖汉皇子已经在太后的宫里闹了起来,现在,炎凌珏人还没有醒,无论敖汉怎么说,都是一面之词。可太后的脾性,皇后是再清楚不过的。她若是先入为主地认为炎凌珏是错的话,那么,即便炎凌珏长了九张口,都什么都说不清了! 所以,皇后一定得尽快赶去,趁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找到挽救的办法! 看到皇后匆匆忙忙地向前,桂嬷嬷连忙赶前两步,追上皇后:“那么,刚才素云公主的话,要不要告诉太后她老人家呢?” 皇后摇了摇头,说道:“那个素云可是个鬼精灵的丫头,她明知道珏儿冒犯她在先,我现在是投鼠忌器,所以,无论她说了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第八百五十三章 众矢之的 可惜的是,素云公主将赌注押在皇后的身上,很明显的是押错了地方。因为,尚且自顾不暇的皇后,是绝对没有心思去帮助素云公主做什么违背太后意思的事情的! 桂嬷嬷听了,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娘娘,这事儿,我们是不用说出去,可是,别人可以说出去的啊……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她一向宠爱的公主居然一心想出宫的话,您说说,她会怎么想呢?” 皇后一听,顿时停住脚步:“桂嬷嬷,你的意思是……” 眼下,炎凌珏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再找些事情,让太后烦心一下的话,皇后相信,这效果肯定还不是一般的好,最起码,她可以暂时地将视线从炎凌珏的身上移开一点儿了! 可是,这件事,要交给谁才好呢? 皇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桂嬷嬷附近皇后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皇后听了,不住地点头,过了半晌,才说道:“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素云公主和皇后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朝着太后的宫里走去。她们并不知道的是,她们的算盘,都还是太小了,因为,无论怎么打,都是打不响的!即便是真的打响了,那声音也是不够大,因为,太后现在很忙,而且忙得自顾不暇! 太后忙的原因则是因为敖汉去太后的宫里,兴师问罪来了! 敖汉这一来,太后的宫里顿时热闹起来了,这一热闹,就把太后气了个半死。 太后一气了个半死,就当敖汉的事情当成了大事,她一将敖汉的事情当成大事,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皇后的素云公主的小事呢? 总之一句话,今天,太后的宫里,异常的热闹! 于是,当素云公主和皇后不约而同地在太后的宫外撞见,并约定一起去谒见太后的时候,才一来到太后的宫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太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直喘气,敖汉脸色涨红,一脸的愤怒,拳头还紧紧地握着,看那样子,似乎谁敢惹他的话,他就会一个拳头过去,然后将对方的脸都打碎! 眼前的形势,剑拔弩张。 眼前的一切让人不安! 皇后的素云公主对望一眼,同时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她们低首,向太后请安。而太后早已说不出话来,还是站在太后身后的信嬷嬷,朝二位使了个眼色,于是,皇后的素云公主一起,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边! 台阶之下,敖汉的话还在继续! 这一次的事情,将敖汉气惨了,气坏了,也气得七窍生烟了! 他,敖汉,自己七岁起就开始在疆场杀敌,一生之中,杀人无数,也待人无数,可是,他敖汉头可断,血可流,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失信过! 而今,他不但失信了,而且,还失信的非常严重,由于他的疏忽,差一点儿毁掉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清白。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子,还是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好的,这叫敖汉的脸往哪里搁?这叫敖汉的火要到哪里出呢? 于是,敖汉站在太后的台阶之下,将炎凌珏的罪状,一一地陈述出来,包括炎凌珏怎么设计,将段青茗偷偷带走。 包括炎凌珏怎么欺骗于他,包括炎凌珏一个大皇子殿下,居然将他国的正王妃藏匿在自己的床板之下。 包括炎凌珏怎么害他失信于人,包括炎凌珏怎样令他颜面无存……总之,敖汉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义正辞严,冠冕堂皇。说得太后先是一脸羞色,再再就哑口无言,紧接着,就上气不接下气! 大夏王朝泱泱大国,在众国之中,可以说是历史悠久,名声极佳。可而今,就因为炎凌珏这一搞,不但邻国之间关系恶化,更重要的是,大夏王朝整个皇室的脸,都被炎凌珏生生地毁掉了! 眼看着太后的脸越来越难看,可是,敖汉的话,还在继续!他说道:“太后,您的辈分犹如敖汉的祖母。而敖汉也是用尊敬祖母的心来尊重您的……所以,现在,敖汉想问问太后您老人家,这件事怎么办?怎么说?若是太后您老人家说了,这不是炎凌珏的错,或者是误会一场的话,敖汉随即带了本王的王妃,这就离去,从此不再踏一步中原,再不跨入一步大夏的皇宫……” 这话哪里是要个办法呢?一句话说完,敖汉这是把太后的路,全部都给堵死了啊——若是太后不教训炎凌珏的话,那么,他敖汉就要带段青茗走,而且,从此以后,都不再踏入大夏,从此以后,都和大夏再没有关系——这话说来轻易,可任谁,都能听出这威胁之意! 邻国未来的储君,居然说不再跨进大夏的境内,这可是代表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呀! 更重要的是,这个储君回去之后,会怎么说大夏啊?哦,他告诉他国的君主,说是大夏因为将他的未婚妻险些掳走,他一怒之下回来了,所以,才不再和大夏来往了? 这些话,听来容易,可是,从此以后,大夏又何以立国,何以立信?何以立威? 所以,这话话,全部都是威胁的呀! 更何况,敖汉这一开口,居然把太后的退路都给堵死了——他尊重太后犹如祖母,可若这祖母偏心炎凌珏的话,那岂不是不值得尊重? 这下,太后的老脸,可都是没有了的啊! 你说说,这炎凌珏做下了这样的事,这太后的心里如此生气,你叫她怎么会不又怒又惊,说不出话来呢?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敖汉,在末了,还不忘记再加上一句:“太后向来公正,敖汉相信,太后一定会给敖汉一个最公正的处理办法的!” 得,这一句话,更是将太后堵到了死角! 因为,依着敖汉的话,太后若是不能给敖汉一个公正的答复的话,那么,太后偏袒自己的孙子,为人不公不正的话,将从此传扬于世!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因就是因为一个女人。若是太后作主,这个女人归了敖汉,并责令炎凌珏从此以后不准再打段青茗的主意,也就是了! 可偏偏,这个女人所涉及的,是两国的大皇子,亦是两国的储君。 更重要的是,这坏事儿的,可是自己的孙子,生气的,却是他国的皇子。 所以,因为这身份的相左,这两个皇子之间的事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了! 太后沉着脸,重重地喘了口气,说道:“敖汉殿下先不要急,待哀家将那个不争气的孙儿唤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一定会给殿下,以及和硕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敖汉一听,立时躬了躬身,说道:“敖汉听闻父汉讲过,大夏之中,除了国主公正之外,就是太后您老人家最是嫉恶如仇了,将这事交给太后您,敖汉放心!” 因为放心,所以就是压力! 敖汉的这一句话,几乎将太后推到了砧板之上——这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你不公正也得公正了! 太后转了转眸子,看了信嬷嬷一眼。 信嬷嬷朝殿外看了一眼,说道:“奴婢听闻大皇子不慎受伤,所以,这去唤大皇子的人才久久未回!” 大皇子受伤? 太后疑惑的眼神在敖汉的身上闪了闪。 敖汉咧了咧嘴,就当成没有听到! 炎凌珏的伤,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炎凌珏既然受了伤了,那就是要推迟来的时候了? 反正,今日的敖汉,除了要帮段青茗出气,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拖时间——这时间,越拖越久,就对敖汉越来越有利! 所以,现在敖汉不急,可是一点都不急,他还期望着,这个炎凌珏根本今天起不了床,将这件事情,拖到明天才能解决呢! 只不过,敖汉的愿望怕要落空了,因为,正在这时,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嬷嬷,她进得殿来,就朝太后躬了躬身,说道:“太后,和硕公主已经醒了!” 段青茗醒了? 太后微微一怔,心里不悦起来——这个段青茗,在大殿之下看来,也还算是识大体的人儿,怎么才一转身,就和炎凌珏混到一起去了呢?现在,搞得大夏面子全失,可真是罪过,罪过啊…… 只不过,段青茗现在醒了也好,因为,太后刚好看看她的态度,若是她还算是聪明,还会做人的话,倒也罢了,可是,若是她冥顽不灵,助纣为虐的话,可不要怪太后要心狠了! 太后甚至可以担保,这个他国的正王妃,待会儿说话或者神情,若稍有不慎的话,即便她过了今日之劫,可是,也一定会莫名其妙地暴毙在段府之中,而且,太后甚至可以担保,这件事,绝对不会由任何的局外人可以知道,甚至,敖汉也没有办法再兴师问罪,即便是穷天下之力,也绝对没有办法查出蛛丝马迹出来! 一句话说完了,世间害人的办法纵有千种,可是,那些被害的人死于无声,消于无声,才是最最高明的! 第八百五十四章 敖汉的控诉 因为这个世上,永远都不缺少真相,缺少的,只是那发现真相的人! 这就是宫廷里的女人,无论想什么事情,都是倒向一边的——就象现在,明明是炎凌珏欺凌段青茗在先,段青茗既不知情,也是被动的受害者,可是,在太后的眼里,却变成了段青茗去勾引炎凌珏,然后,才闹出的这档子事! 然后,还要段青茗识眼色,会做人,因为,她若不会做人的话,不帮着太后维护大夏的面子的话,甚至小命都会没了的! 太后朝信嬷嬷使了个眼色,信嬷嬷连忙说了一句:“快传!” 那个嬷嬷转身离去了。太后却将眼神,放到了一侧的敖汉的身上! 敖汉一听段青茗醒了,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 段青茗早不醒,迟不醒的,为什么会偏偏这个时候醒呢?看来,太后可真的想让段青茗帮忙呢! 要知道,敖汉得了段青茗,在知道她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就再用多了一点迷药,以确保段青茗今天之内不会醒来。可现在,段青茗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醒了,看来,太后也是用了手段的! 更确切地说一句,太后现在需要段青茗! 因为这件事,是因为段青茗而起的,而两个男子的身份又太敏感,所以,即便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都不管段青茗的事情都好了,这件事,都始终要被迁怒到段青茗的头上去! 而接下来,段青茗的态度,即将成为关键! 你试想一下啊,一个受害的女子,若是哭着痛诉炎凌珏的罪状,敖汉再冲冠一怒,这事情就真的热闹起来了! 而且,这事不但热闹,而且会迅速闹大。到时,炎凌珏会被问罪,太后的脸没地方放,而到了那时,段青茗的身上,则会被安上全部的罪名。敖汉可不能在这里永远陪着段青茗,他这一离开,段青茗的日子,可真的就难过了! 换言之,这难过还是轻的,说不得,太后就轻易而举地取了这个未来的他国王妃的小命! 若段青茗真是敖汉的王妃,他倒是不用担心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段青茗根本就不是,那么,敖汉离开之后,或者事情真相大白之后,段青茗日子,又将是如何的难过呢? 想到这里,敖汉不由担心起来,段青茗不会真的如他所想吧? 而在刚才,敖汉原本留了人在段青茗的身边,想随时提醒她的,可跟着,他留下的人,全部被太后的人支开了,也就是说,现在,陪着段青茗的,全部都是太后的人,所以,太后无论对段青茗威胁了什么,又或者是灌输了什么,这些,敖汉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 段青茗并是不一个轻易被威胁的人,这点敖汉更加清楚,可就因为清楚,所以,敖汉的心里才更加不安。因为,敖汉的最初的,包括现在的想法,都不想段青茗出事,所以,若是段青茗出事的话,敖汉的心里,则会更加不安的——这件事,原本就是炎凌珏的错,再者,事关敖汉和炎凌宇的赌注,而段青茗则纯粹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的那一条可怜的小鱼! 敖汉微微闭了闭眸子,握紧了手心,他在太后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好,朝太后咧嘴一笑:“既然敖汉的王妃醒了,敖汉总算松了口气。有什么事,还是等公主的人过来了才再说吧!” 这一句话,无疑缓和了气氛。 太后微微笑了一下,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可毕竟笑出来了。她点点头,说道:“是啊,哀家一看和硕这孩子,就是个懂事的,一看就非常的喜欢,现在,看看她怎么说吧……毕竟,对于这件事来说,她才是最清楚的,而且,她的态度非常的重要!” 太后的话,当然只说了一半,因为,只有段青茗,才是那个太后准备开刀的人! 敖汉听了,不由地冷笑起来,看来,太后还真的在打段青茗的主意啊!什么叫段青茗才是主角?她才最清楚?她是被人迷晕了带走的好不好?若是一个晕倒的人能清楚的话,那么,还要这些清醒的人估什么呢? 只不过,这些话,敖汉是不会说的,因为,即便说了,太后也依旧的我行我素,不会让段青茗有什么好处占的! 敖汉看了太后一眼,看来,这女人还挺记仇的,听她这话音,是想把在自己这里受到的委屈,全部的都放到段青茗的身上去呢! 只不过,这一点敖汉可不怕。 因为,经过一两天的相处,段青茗的性子,敖汉也算是给摸清了,那可真是个小狐狸一样的主儿,既有狐狸的狡猾,更有刺猬的锋利,若你和她相安无事的话,自然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你若是想着算计她的话,她若是反击起来,还真让你啼笑皆非的! 现在,敖汉就等着看太后啼笑皆非的样子! 可以说,段青茗的这一醒,就象是一石激起了千重浪! 且不说敖汉和太后各有各的考量,就连坐在一侧的皇后和素云公主,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还有小九九! 而一侧的皇后心里想的则是,若是有办法稳住这个段青茗的话,那么,炎凌珏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如此被夸大,甚至,只要段青茗一句话,炎凌珏都会化险为夷! 所以,现在皇后倒期望着段青茗能出现,能帮炎凌珏澄清一些事情了! 而坐在皇后一侧的素云公主,却有其他的想法。她想的是,要怎样在这个众目睽睽之下,帮助段青茗一下,然后,让这个段青茗,以他国王妃的身份,说服敖汉,让她早日脱离宫殿,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地方去! 现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着落在了段青茗的身上。可以说,那个女子还未出现,就已经牵动了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暗合了所有人的算计! 虽然只是心里的想法,可是,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于整件事来说,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影响。 现在,只等着那个女子的出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段青茗终于在众人的期望之中,踏上了宫殿的台阶! 可以说,她在昏迷之中,被人掳走,再在昏迷之中,被人带到了太后的宫殿。这其中的一切一切的周折,她根本就没有遇到,也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原本去换衣服,却在太后的宫里醒来,而且,她醒来之后,侍候她的,是两个太后宫里的嬷嬷,不但言语玲珑,而且非常的圆滑,只几句话,就将太后的意图,暗示了个清清楚楚! 现在,段青茗又被太后传唤,少不得,就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了! 段青茗努力地回忆起方才的一切,可一切都太模糊了! 她让敖汉在外面等,自己去更衣,可是,一侧的橱柜之中,突然窜出个人影出来,朝她洒了不少的白沫,她头一晕,衣服跌地,人也跟着意识不清了。在模模糊糊之中,她只看到那个人抱着她,闪身进了一侧的小小的橱柜,并关紧了门紧接着,敖汉闯了进来,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惜的是,却顺着一个暗道离开了,而她,仍旧被停在原处! 再接着,所有的声音和意识同时消失,再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据那两个嬷嬷说,是敖汉救了自己。而救自己的地点,则是在大皇子炎凌珏的宫殿里,敖汉一怒之下,斩了炎凌珏的手,并带着自己,来向太后救个公道了! 这件事,敖汉为什么不去找帝王,却来找太后呢? 其实也不难理解。 这第一呢?毕竟段青茗还是一个未嫁女子,所以,这事若是闹上了朝堂的话,第一个名声有损的,就是段青茗。所以,为了段青茗着想,敖汉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 若说这第二条呢,就是后宫之中,真正有权的,就是太后了,太后知道的事情,皇帝哪里会不知道的?所以,只要人坐在太后这里,皇帝自然会有旨意传出来的! 若再说第三呢?就要看敖汉的心里有什么打算的了! 毕竟,今日进宫的时候,敖汉已经暗示过段青茗,说一定不会平静的,而现在,事情真的来了,好象都在敖汉的意料之中一般! 现在,事情出了,太后肯定想段青茗帮炎凌珏说话,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是,敖汉呢?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呢? 难道说,他的想法,一如太后,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闹出些什么,让炎凌珏从此以后,再不敢打自己的主意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却慢慢地握紧了手心!原本,这些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做才是对的。 可现在,手里有了这张纸条,她才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又是一个局! 就在刚才,段青茗更衣的时候,那两个帮她更衣的嬷嬷之中,忽然有一个,将一团纸条悄悄地塞进了段青茗的手里! 第八百五十五章 段青茗的辩辞 段青茗一惊,还是乖乖地接住了。然后,她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打开,她就看到了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一切按太后的意思办!” 段青茗并不知道,这纸条儿是谁传的。可是,看那字迹,豪放不羁,龙飞凤舞的,她一下子认出来了,那是炎凌珏的手笔! 炎凌宇已经失踪多日,连带着段誉都没有影子,段青茗原本就非常担心,现在,看到炎凌宇的字迹,仿佛那个可恨的人就在身边一般,心中稍安! 原本,段青茗还以为,炎凌宇不知道离开京城去了哪里,现在,却发现他的人或者近在咫尺,这让段青茗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了些安慰。 这个念头一起,段青茗的心里,又是蓦然一惊——朝堂上的事情,段青茗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可是,有些变化,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而今,帝王新宠炎凌珏,太后正由以前的深居简出,变得频繁出入朝堂,这些,都似乎预示着什么。现在,段青茗担心的是,若是炎凌宇也牵涉在其中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不仅仅他在阻止炎凌珏打自己的歪主意那么简单了! 又或者说,炎凌宇一直潜伏在暗中,一直静观其变,他只不过是想借敖汉之手,帮自己出出气那么简单? 这个想法一出,段青茗又摇了摇头。 要知道,以炎凌宇的心性,他潜伏了那么久,又隐忍了那么久,就一定会有所图谋,而这个图谋,一定不会小,若是真相拆穿,那就非常的可怕! 现在,段青茗虽然不知道这个图谋是什么,可是,她的心里,也是揣了十二分的小心的!因为小心,所以,待会儿太后宫里的应对,就显得更加的艰难! 一路上,段青茗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她下意识地左右偷偷看了一圈,想发现炎凌宇是否还有其他的任何暗示,可令段青茗失望的是,这一路走来,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眼前,出现一座巍峨的宫殿,上面写着“慈宁”两个大字,于是,段青茗知道,太后的宫殿,终于到了。 段青茗踏上台阶两步,静静地等候传唤。两个嬷嬷送到门口,然后,止步不前了! 太后的宫殿,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的,最起码,这两个做粗活儿的嬷嬷,未经传唤,就一定不得进去! 一个年轻的宫女走了出来,看到段青茗,说道:“公主,太后有请!” 太后有请! 是请,而不是叫,是不是太后在暗示什么呢? 段青茗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踏进了太后的宫殿! 进得宫来,段青茗就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窒息味道。她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朝太后行了个礼:“和硕,见过太后娘娘,太后万福!” 太后一直紧绷着的脸微微地缓和了一下,她假装慈爱地说道:“和硕,你刚刚中了迷药,身体还没有复原,就免礼吧!” 段青茗垂眉敛眸,淡声而不失恭敬地说道:“谢太后。” 说完,缓缓站起身来! 太后朝一侧挥了挥手:“赐座!” 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搬着一张椅子放到段青茗的身后。 段青茗再次道谢,然后,缓缓坐了下去!望着段青茗行止端庄,坐姿严谨,太后的脸色,不自觉地缓和一下,。要知道,一个女子的言行举止,最容易暴露她的修养。单单看段青茗进门来的这一举一动,端庄肃容的样子,太后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而且,绝对不会说那些不经大脑的话! 看到段青茗坐稳,敖汉率先走了上来,他关切地执起段青茗的手,问道:“公主现在觉得身体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呢?” 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听嬷嬷们说,和硕一不小心昏迷摔倒了,虽然并没有大碍,可是还令殿下担心难过,都实在都是和硕之过啊!” 敖汉听了,连忙摆摆手说道:“公主这是什么话啊,作为公主未来的夫婿,自然是要关心自己未来的王妃的啊!” 一句话,说得段青茗脸颊绯红,轻轻地低下头去! 也是这一番话,两个人都分别传达了自己的意思——段青茗的意思是,她才一醒来,太后宫里的嬷嬷们便警告了她一番,让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而敖汉则在告诉段青茗,他已经和太后表明了态度,让段青茗放心应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段青茗的这一边的! 看到段青茗脸红,敖汉也有些尴尬,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头顶的太后,则一直静静地留意着两人的动静,看到敖汉起身,她含笑说道:“怎样?敖汉殿下,哀家都说了,和硕没什么事吧?” 敖汉点点头,似乎满怀感激地说道:“是的,公主说了,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见,太后宫里的嬷嬷将公主照顾得很好,敖汉在这里谢过太后了!” 说着,敖汉低下头去,对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太后一见,连忙笑道:“这个礼哀家可不敢当——要知道,这和硕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哀家只不过借了个地方,给她换了一件衣服而已!” 大家都是人精,逢人只说三分话,没人会抛一片心,所以,敖汉这话一说,太后再一应对,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太后侧了侧身,假装关切地问段青茗:“和硕啊,哀家听说你又是昏迷,又是被掳的,可被吓得不轻,再加上敖汉殿下又乍乍呼呼地跑来,说是你出了什么什么事情,还是有关清誉的,哀家一听,可更加担心了……” 太后一边说,一边淡淡一笑,威仪立现,她笑道:“现在,和硕是不是应该看在哀家替你们这些小辈们担心的份上,告诉哀家一声,方才,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太后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双管齐下,恩威并施! 她先是告诉段青茗说,敖汉已经讲了事情的经过,但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因为,这可关乎于段青茗的清誉,请她说话之前,先顾全自己的名声。 后来的一番话,倒是讲给敖汉听的。 她已经尽了一个做太后的心了,就看段青茗怎么说了! 段青茗听了太后的话,款款站起身来,她朝着太后施了一礼,说道:“因为和硕的事情,让太后劳心,实在是和硕之过,和硕在这里向太后赔罪,还希望太后原谅和硕的莽撞!” 太后听了段青茗的话,眉间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她望着敖汉,话里有话地说道:“哀家一早就知道,和硕是个懂事的孩子。最懂得体谅老人家的慈爱之心了……” 敖汉笑着点头,段青茗却连说“不敢”! 看到气氛已经轻松得差不多了,太后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和硕啊,也不是哀家说你,今日宴席之上,你怎么一离席就再没回去了呢……你看看,敖汉殿下急成那个样子,就连皇后,都差点儿问哀家要人来了……” 皇后听了太后的话,哪里不明白什么意思呢?她连忙陪笑着说道:“是啊,和硕,你这一去不回的,让哀家好生担心啊,所以,还专门过来太后这里,想看看你是不是来和她老人家说话聊天儿了呢!” 段青茗连忙说道:“和硕惹得大家担心,实在是罪过啊……” 看到段青茗的识时务和应对自如,太后和身后的桂嬷嬷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走上前去,秦了杯茶递给敖汉和段青茗,一边递到段青茗的手里,一边笑道:“太后她老人家啊,最是心慈,一听一哪个小辈有事啊,但急得不知怎样,今个儿,公主您一出事啊,太后便急得嗓子上火,还好,公主这好好地回来了,太后她老人家可就放心了!” 桂嬷嬷的话,似乎将段青茗挤到了一个非说不可的境地。就连一向愚钝的皇后,也不由地探出头来,硬着头皮问道:“对了,和硕,你还没有告诉太后和哀家呢,今日宴席之上,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段青茗放下手里的茶盏,款款说道:“回太后的话,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里啊,都怪和硕看到太后赏赐的御酒,一时贪杯,多吃了两杯,可没想到的是,这酒闻着好喝,却后劲颇大,所以,啊,这几杯酒下肚,和硕就稍微有些醉意,再加上粗心大意的,一不小心就湿了衣裙,于是,就转去换了一身衣裳,可是,衣裳还没换好,和硕就因为酒气上头,人也头脑不清了,不知怎地,就转了出去!” 敖汉看着段青茗,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心道,这女人还真能编啊,这一番话,明明编得漏洞百出,说得匪夷所思,可是,却听得大家哑口无言,没话说了! 皇后听了,顿时睁大眼睛,问道:“后来呢?” 皇后其实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段青茗是怎么跑到炎凌珏的殿里去的! 第八百五十六章 炎凌珏的辩解 因为,这一点,对于炎凌珏脱罪可是个关键。所以,她势必得弄清楚! 段青茗看了皇后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至于后来嘛,和硕就不记得了,只隐约地记得,有个人看到和硕晕倒,就扶起了和硕,至于扶去了哪里,就不太清楚了!” 可以是扶,也可以是挟持。毕竟,能出现在段青茗换衣服的地方的人,殿外还有敖汉守着,也没有任何人出入,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偶然出现的。 段青茗这话,可算是说得模棱两可。 她既没有说是炎凌珏掳了自己,也没有说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一句“醉了”,再加上一句“不知道”,就搪塞了所有。从而将无际的遐想,留给了殿内所有的人。 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人,段青茗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个大概。 敖汉在一侧笑着提醒道:“公主在昏迷之中,敖汉遍寻整个宫殿,才在大皇子的宫殿里将公主寻到呢!” 敖汉的话,仍旧是直奔主题。他的意思,仍旧和之前的意思一样,炎凌珏掳走了段青茗,他将段青茗从炎凌珏的宫殿里救了出来! 之前,炎凌珏请求赐婚,圣旨都已经拟好了,说是将段青茗 听了敖汉的话,太后和皇后都朝着段青茗看来,似乎,她们都想知道,这段青茗究竟是怎么回答敖汉的! 段青茗莞尔一笑,说道:“殿下怕是误会了吧……和硕既得太后和陛下的垂爱,被封为公主,那么,和大皇子殿下便是兄妹……这妹妹在哥哥的宫殿里,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敖汉听了,不由扬眉:“但愿真如公主所想!” 段青茗肯定地说道:“大皇子殿下为人端庄肃穆,他即便是想和和硕开玩笑,也会点到即止的,想来殿下太过紧张所致,生了误会了罢!” 敖汉听了,淡淡一笑:“希望真如公主所言!” 太后听了段青茗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这个敖汉想诚心找事,可现在,段青茗澄清了,想必这接下去,就没有什么事了罢? 皇后听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这个段青茗怎么会反过来帮炎凌珏辩护呢?在她的心里,对于这个险些毁了自己清白的人,不是应该痛恨至极才是么?可是,看她的态度,倒象完全不知道这事一般? 又或者说,段青茗一直昏迷,到了现在才醒,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皇后只顾低头想着,太后一边唤了两句,她都没有听到。这下,太后不悦地看了皇后一眼——这个皇后,原本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现在看来,这话还真没错!象她这表情,象她这样子,象是一个皇后应该有的风度么? 太后板下脸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皇后一看,知道自己又触了太后的痛处了,她尴尬地笑了笑,缩回了身体! 一侧的素云公主自己进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现在,看到段青茗侃侃而谈,她不由抿唇一笑,朝太后说道:“太后,您看看啊,您新封的这位和硕公主好生让素云羡慕啊!” 太后看了素云一眼,脸上堆满慈祥的笑容:“怎么,素云可是觉得哀家偏心了么?” 素云公主笑道:“素云从小在太后您身边长大,这表面偏心的事情,您可从来都没做过……只不过,您刚刚看和硕公主的眼神,让素云好生羡慕!” 太后一听,“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个丫头啊,怎么一个眼神,你都觉得嫉妒呢?哪来的这么小家子气的?” 素云嗔道:“太后原是知道的不是?素云就是小孩子一个,希望太后永远象宠爱小孩子一般地宠爱素云……” 听着这些人又将话题叉开,段青茗只在一侧笑着,但笑不语。 忽然,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大皇子殿下!” 段青茗脸色一冷,炎凌珏来了? 太后端起一脸的肃容,说道:“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炎凌珏就大步走了进来! 炎凌珏的身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神气,而今的他,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再看他的左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不用看,就是受了伤的那只手了! 乍一看到炎凌珏的样子,殿内的人,颜色各异。 敖汉冷冷地别过了脸。 太后微微地蹙起了眉。‘’ 皇后看着,可是一脸的心疼。 素云公主看了,脸上立时浮上一抹恨意。 只有段青茗看了炎凌珏,就象是没有看到一般,眼神淡淡的,清澈透明,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炎凌珏一直走到太后的面前,朝着太后见礼:“孙儿见过祖母!” 只有皇后的子嗣,才有资格唤太后一声祖母,是以,炎凌珏的称呼,也彰显了他身份的不同! 太后摆了摆手,宫女连忙搬张椅子过来,请炎凌珏入座。 炎凌珏刚刚一坐下来,就看到了侧里那束嘲弄的眼神。他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敖汉正抱着肩膀,嘴角微弯,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那眸光可真复杂极了! 炎凌珏一看敖汉的表情,顿时被气得歪了鼻子,斜了眼睛! 这个敖汉,明明刚刚斩了他的手,从他的怀里抢了段青茗,现在,居然还敢在这里神气活现的来欺负他? 炎凌珏火气上头,他想也不想地朝着敖汉就是一拳打了过去,嘴里还恨恨地说道:“你个杀千刀的……” 敖汉身子利落地一侧,就闪过了炎凌珏的一拳。他再顺势一伸腿,原本身体就不稳的炎凌珏一下子朝前扑去,然后,跌在一侧的椅子上! 刚刚止血的手,再一次涌出血来。炎凌珏被痛得几乎晕了过去。他躺在地上,朝敖汉怒吼道:“你居然敢阴本殿?” 一侧的段青茗看到炎凌珏摔倒在地,她连忙走上前去,想扶炎凌珏起来:“大皇子殿下,您小心一些吧!” 原本,炎凌珏只是气冲上头,现在再看到段青茗毫发无伤的样子,他可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只见炎凌珏用力将段青茗一甩,恨恨地说道:“滚,滚,不要让本殿看到你!” 炎凌珏用力一甩,段青茗躲闪不及,她猝不及防之下,就朝着一侧跌去,因为跌得仓促,她的人正好跌在椅子的一角,被刺伤的手,顿时渗出血来! 敖汉一看,立时怒道:“炎凌珏,和硕去扶你,她有什么错?你怎么能如此待她?” 炎凌珏看到敖汉,就觉得七窍生烟。他冷笑着说道:“我怎么待她,又关你什么事……敖汉,你不是很有本事么……” 正在这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厉喝:“够了……” 够了! 炎凌珏不知想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变,他站在那里,不敢作声了! 敖汉则转过头来,朝太后淡淡地说道:“太后,您也看到了,这大皇子殿下看到本殿就是这个样子,剩下的,就不需要再说下去了,看来,本殿要告辞了!” 一听到敖汉要走,太后连忙说道:“敖汉殿下莫急,先让哀家教训一下这个逆孙再说……” 太后转过脸来,正要怒喝什么,可一看到炎凌珏的手,她惊讶地问道:“孙儿,你的手怎么了?” 炎凌珏正愁没有办法告上敖汉和段青茗一状呢,现在一听太后问,他气愤地一指敖汉:“祖母,这件事您问他吧……” 太后转过脸来,看了敖汉一眼,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敖汉懒洋洋地说道:“炎凌珏的手,是本殿斩的……” 太后一听,震惊极了,他一指敖汉,再一指炎凌珏:“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敖汉转过脸来,望着炎凌珏,说道:“炎凌珏,你敢告诉太后,你的手,为什么会被本殿斩下来么?” 炎凌珏气愤地说道:“还不是你无故闯殿,找你的劳什子王妃么?” 敖汉一挑眉,说道:“我是在找我的准王妃,可是,我闯了那么多地方,谁的手不斩,为什么只斩你的……炎凌珏,若你是男人的话,敢告诉太后,我斩你的手的时候,你正准备做什么么?” 炎凌珏正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白,顿时说不下去了! 他总不能告诉太后,敖汉准备斩他的手的时候,他正准备脱段青茗的衣服,污-辱段青茗吧? 那样的话,若是说出来的话,非但是太后,就连帝王都饶不了他啊! 看到炎凌珏语塞,敖汉更加冷笑一声:“炎凌珏,要不要我替你说啊……” 炎凌珏忽然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在和和硕公主叙旧呢……” 叙旧? 敖汉不禁哑然失笑了。他摇摇头,说道:“炎凌珏,我说你即便要编,也要编一个好点的借口啊……有你这样叙旧的吗?你先把你的皇妹迷晕,藏匿到你的暗格里,然后,你的手,准备脱你皇妹的衣服……炎凌珏,我怎么不知道,你大夏王朝原来是这样叙旧的?” 敖汉的话,说得炎凌珏的脸上青一片,白一片的,这个敖汉,简直是太损了,无论了做了什么,敖汉都说得一清二楚,让他没办法反驳! 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一束严厉的眸光闪过,炎凌珏转过头来,正触到太后暴怒的眼神,他硬着头皮,轻声唤了一声:“祖母……” 太后严厉地问道:“孙儿,敖汉殿下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炎凌珏原本想说不是的,可是看着太后那严厉的眼神,还有说不出的隐怒的表情,他张了张口,讷讷地说道:“这个……” 看到炎凌珏语塞的样子,太后顿时都明白了。 原本,在她的心里,都还抱着侥幸,都还告诉自己,是敖汉小题大做,可现在她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八百五十七章 太后盛怒 太后怒极,她抬起戴着满手珠翠的手,猛一拍身边的桌子,朝炎凌珏厉喝一声:“大胆!” 随着巨大的桌子的响起,太后手上的极品翡翠玉镯“啪”的一声分成两半,碎裂在地。 所有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敬畏的眸光,她们深深地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 要知道,近年来史太后隐居慈宁宫,已经很少过问后宫里的事情,每日里,都是吃斋念佛,清心寡欲。 所以,她不要说是发火了,就连寻常的训斥,都非常的罕见。可今日,却因为炎凌珏,她再次发了雷霆之怒! 太后怒吼一声,震惊了全场,可她毕竟是六旬多的老人了,再加上多年的宫廷生活,她殚精竭虑,费心耗力。早已不能再过多的大喜大悲,疾言厉色了。 一侧的桂嬷嬷看到太后发火,连忙走上前去,轻轻地帮太后抚着剧烈抖动的心口,一边低声劝道:“太后,息怒……息怒啊……” 劝慰的话,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桂嬷嬷看了一眼一侧的似乎神色紧张,可眸子里,却隐隐有一抹欢喜的皇后,暗中摇了摇头。 皇后的心里,可以说是惊惧交加。她既怕太后发火,又奢望着,太后若是一气归天的话,不但儿子的位置,就连自己的位置,都彻底保住了。 皇后被太后打压多年,无论她多么努力,到了太后这里,都是不屑一顾,或者严厉训斥! 当初的时候,皇后还觉得太后是为了自己好,是为了史家好,可渐渐的,她也产生了逆反心理,越是太后不喜欢的东西,她越是暗中怂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理平衡! 此时,看到桂嬷嬷的眼神飘了过来,皇后连忙跨前一步,朝太后说道:“太后请息怒啊,先看看珏儿是怎么说的……”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皇后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又被太后安个什么罪名,从那个唾手可得的位置上,再次跌落下来! 太后刚刚平息的怒气,在看到皇后时,又加多了一层,她阴恻恻地说了句:“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一句话,皇后已经浑身颤抖! 这边,炎凌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她指了指皇后,再指了指炎凌珏,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炎凌珏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而炎凌珏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炎凌珏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征服欲很强的男人。男人嘛,对于女人,总有一种天生的渴求欲的。越是不得,便越是心痒。而这个段青茗,炎凌珏数次求而不得,所以,也难免会动了歪心思。从而导致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这件事至所以可以原谅,是因为炎凌珏的身份。 而这件事至所以不可以原谅,是因为炎凌珏动了歪心思的对象,居然是段青茗。 段青茗是谁啊,只是一个三品官之女,原本,能为炎凌珏中,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可偏偏这个女子,又是敖汉的正妃人选,而且,还是日前所赐下的和硕公主! 炎凌珏对亲赐的和硕公主动了心思,可不是在打太后的脸,打帝王的脸么?这事,说得轻了,就说是炎凌珏蔑视邦交,蔑视皇权。 要知道,这顶帽子扣下来,可真的大了,大得足可以将炎凌珏压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且,现在,还是这个节骨眼上,被寄予厚望的炎凌珏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事一出,而且,还是被敖汉当场揭穿,炎凌珏无言以对,所以,你叫太后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看到太后生气了,炎凌珏的头低得更低了。 这件事,原本就是他错在先的,又被敖汉抓了个现行,原本,炎凌珏计不如人,道个歉也就算了,可现在,他非但不知错,而且,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敖汉和段青茗的身上。他甚至想着,若不是敖汉和他抢了段青茗。又或者是段青茗爱慕虚荣的话,段青茗早已是他的侧妃,还不是任他捏圆揉扁的?哪里会有今日之劫呢? 再说起这个敖汉,就更加讨厌了,他不好好的大草原上呆着,偏偏跑到大夏来和他争女人,单单是这一点,在炎凌珏的心里,就已经是十恶不赦了! 这样的一对狗-男-女,炎凌珏真的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可现在,太后大发雷霆,总得想法子先将太后的火熄了才是了。若然不是的话,不要说报复敖汉和段青茗了,怕炎凌珏自己,都生不如死了! 炎凌珏低下头去,低三下四地说道:“祖母……事情并不是敖汉所说的那样的!” 一侧的敖汉冷冷地反驳道:“那还是请大殿下说一下,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炎凌珏即便真想颠倒黑白,那也得有将黑白颠倒过来的本事啊。事情俱在,铁证如山。敖汉还真不信,能让炎凌珏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炎凌珏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道:“和硕被封为公主,我替她开心,所以,就叫她过来叙旧,谁料想敖汉来了,不由分说地就斩去我的手掌,还诬陷了我一大堆的罪名……” 炎凌珏的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敖汉听了,不由冷笑起来。 而一侧的太后,则是半信半疑。 要知道,在这皇宫里,若是你将事情说得太过圆满,反倒不为人可信,可是,你若是说了半藏一半的,倒让人觉得,你可能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敖汉朝炎凌珏问道:“我想问一下大皇子殿下,自我来到大夏之后,可得罪过大皇子殿下么?” 炎凌珏摇了摇头——敖汉当然并没有得罪过他,只不过,若是抢了段青茗算是得罪过炎凌珏的话,那么,也就叫做得罪了! 敖汉又说道:“那么,我想知道,我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足,所以令大皇子殿下不悦么?” 炎凌珏再一次摇了摇头! 当然了,若说是斩了他的手腕,就算是错的话,那么,敖汉也不能说是没错的啊! 但是,这些个理由,现在都不能成为理由,所以,敖汉问了半天,炎凌珏都一一摇头否认了。 敖汉冷不丁地问了一下:“既然敖汉并没有得罪过大皇子殿下,那么,大皇子殿下为什么说敖汉会不由分说地斩下你的手腕呢?是不是在大皇子殿下的心里,敖汉就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呢?” 敖汉顿时语塞。 他想了想,恼羞成怒地说道:“还不是你敖汉看到我与和硕在一起,所以,心中生疑,所以,无中生有了!” 敖汉摇了摇头,以怜悯的眸光看着炎凌珏,象是在讥笑对方的强辞夺理! 炎凌珏在敖汉针刺一般的眸光里,不自然地转了转头,不去和敖汉对视。只听敖汉又再问道:“那么,我想问一下大皇子殿下,你是在哪里请得到和硕公主,和她一起去叙旧的呢?” 炎凌珏说道:“当然是在和硕换衣服的时候……” 段青茗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失踪的,敖汉还以为炎凌珏不知道?不过,即便他不知道,也不会让敖汉占了便宜去! 敖汉听了,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和硕换衣服的时候,我就守在殿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来请……反倒是来了一个登徒子,将和硕迷晕了,然后带走了,再者,我想问大皇子殿下的是,你说你在和和硕叙旧,可是,和硕自始至终都是昏迷的。而且,她一直昏迷到了太后的宫中,太后她老人家才想办法将青茗救醒……” 敖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望着炎凌珏,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意外,大皇子殿下是怎么和一个昏迷的人聊天儿,一直聊了这么久的?” 这下,炎凌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炎凌珏千算万算,可忽略了段青茗一直都是昏迷着的,所以,他即便可以搪塞,说是段青茗因为和自己聊天儿,所以才出现在大皇子宫中。可现在,段青茗的昏迷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无论炎凌珏怎么说,都等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听到炎凌珏语塞,敖汉朝太后躬了躬身,说道:“太后,是敖汉砍了大皇子的手,当时,敖汉看到自己的正妃被人迷晕,放在暗格之中,敖汉以为自己的正妃有事,一气之下,就斩了大皇子的手!” 敖汉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手来,朝太后说道:“如果太后说敖汉错了,敖汉宁愿斩下自己的手,给大皇子赔罪!” 敖汉望着太后,那眼神烈烈如火,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也带着说不出的倔强的控诉,似乎太后不给敖汉一个公道,他还真的不干了!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招炎凌珏过来! 炎凌珏站起身来,走到太后的面前。 太后看着炎凌珏被斩掉的手腕,还有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很疼吧?” 第八百五十八章 看透不说透 炎凌珏的眸子里,有隐约的委屈,他摇了摇头,说道:“有祖母心疼,孙儿不疼!” 回头的瞬间,炎凌珏还不忘记丢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敖汉——哼,你真以为太后会让着你么?你别忘记了,我才是他的亲孙子,才是她寄托全部希望的人…… 敖汉抿紧了唇,冷冷一哂,并不说话。 倒是一侧的皇后,有些哽咽地走上前去,朝太后说道:“母后,珏儿即便有错,也有皇权在上,怎么由一个闯入者不由分说地斩去手腕呢?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哪日里斩去不服眼者的头颅呢?” 太后听了皇后的话,微微蹙了蹙眉,却不说话! 史家的每一辈女人,都有一个最最出色,最最尊贵,也最最厉害的女人,这些女人似乎天生就为后宫所生,为后宫所长。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及先辈的帮助,一步一步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把持后宫,然后生下皇嗣的主宰。 史太后同样如此。当年,她亦是以一个“才人”的身份进入后宫,经过多年经营,为帝王认可,同时,亦为史家的上一辈女人认可,然后,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那个最高的位置!原本,以为这种传承,会象是源源不断的父辈传承一般,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源源不息。 及至到了史太后的这一辈,亦是如此,她荣登太后之位之后,虽然表面放权,实际上一直控制着后宫的所有,一直到现在的皇后,一步一步地登上皇后的宝座。 史太后原本以为,皇后荣登定座,后宫尽在她手,所以,自己也功德圆满,可以安享晚年了。可她渐渐地发现,她所托非人。现在的皇后,根本就不足以担当重任。 因为,新一任的皇后不但心计不如她,人脉不如她,就连为人处世之本,都远远不如史太后自己。 人常说,站在高位上看人,越看越觉得对方渺小,越看,就越觉得对方不合心思,越看,越看,就越觉得失望。越觉得失望,到了最后,就会慢慢地变成绝望,甚至是彻底放弃! 史太后亦是如此,她越看皇后,就越觉得史家的后辈再没有希望。也时常暗叹着,如若皇后再不醒悟的话,史家人在后宫里的神话,就会到她的这一代戛然而止。再没有办法传承! 人常说,人蠢不是错,错的是蠢的人还总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眼下的这个皇后就是如此——她原本就不聪明了,可若她安于室,明白自己的弱点,扶持了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之后,再在史家之中,培养一个精明睿智的皇后,那么,到时候,她依旧位高人尊,功德圆满! 可皇后想的,总是和太后想不到一起去。她不但蠢,而且还不会看人眼色,说到底,通常拿着雪中送炭的心态,到头来,却倒一桶雪水,在别人的头上! 就如眼下,太后急着安抚炎凌珏,就连坐在一侧的素云公主都明白过来,这短暂的安抚,只不过是为了让炎凌珏忍气吞声,不再找敖汉的茬儿而已,而炎凌珏的断手之痛,注定再没有下文了! 可是,皇后偏偏就没有看透,还在这里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乱! 可太后毕竟是太后,是掌控后宫数十年的人。 她阴恻恻地看了皇后一眼,说道:“那么,依皇后所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呢?” 皇后一听太后的话,那意思,居然有假自己之手,处置敖汉的意思? 虽然知道,此时处置敖汉,实在非什么良策,可是,皇后又哪里忍受得了炎凌珏的断手之辱?听了太后的话,皇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以臣妾之见,应该让敖汉殿下给珏儿赔礼道歉,压惊受罚……” 太后听了,又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然后呢?” 皇后咬了咬牙,看了敖汉一眼,说道:“珏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于断手,这件事,需敖汉殿下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殿室之内,静极了。静得几乎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这才忽然间感觉到气氛不对。 她猛然抬头,看到太后居然正以阴恻恻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似乎责备,又似乎怜悯! 怜悯么? 皇后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太后可以怜悯的!然而,她微微一怔之下,一侧的敖汉已经开口了:“既然皇后觉得敖汉错,那么,敖汉即便没错,却也是错。现在,皇后让敖汉给大皇子道歉,敖汉道歉就是……” 万万没有想到这事会这么顺摊,皇后一怔之下,似乎觉得有些诡异。 果然不出所料,敖汉再接下去,又说道:“敖汉会向大皇子道歉,说大皇子殿下意图污-辱敖汉的妻子,敖汉应该好言相劝,不应该将其手斩下……而且,敖汉回到本朝之后,也会告诉父汗,让他老人家慰问大皇子殿下……” 说是慰问,应该是数落或者是问责吧? 女人,虽然在草原人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即将成为妻子的女人,却代表了一个男子的体面和尊严,炎凌珏这样把一个即将即位的国主的尊严踏在脚下,那么,你觉得塔图会真的慰问什么炎凌珏么?说不定是严厉问责,又说不定是兵戈相向! 万万没有想到,敖汉会是这种态度,皇后顿时瞠目结舌,顿时说不出话来! 太后微微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想任由皇后表演下去的,可是,皇后毕竟不是寻常的媳妇,敖汉和炎凌珏也不是寻常的汉子,他们所代表的,是国统,也是一国的尊严。 想到这里,史太后亲自走下太后的座位,朝着敖汉赔礼道歉:“敖汉殿下,都是哀家管教不严,才出了此等事情,还请敖汉殿下原谅!” 敖汉只是看着皇后,那眼神似笑非笑:“皇后也是爱子心切!” 这句“爱子心切”,让皇后生生地惊到了。 爱子心切,固然之没错,可是,这话说在太后的面前,就太有问题了,敖汉这是在告诉太后,说自己溺爱炎凌珏,才让他不堪大任? 太后原本多疑,若是听信了这话,那么,珏儿的前程,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心中惶惶,连忙唤了声:“太后……” 太后根本就不看皇后,她只是招了招手,让在一旁看热闹的炎凌珏过来,太后抚着炎凌珏的手背,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珏儿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切记得,以后要做你父皇那样的人!” 炎凌珏微微弯了弯唇,却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做父皇那样的人,被人挟持,被人下毒,被自己以为最亲的人,搞得身不由己? 哼,他炎凌珏才不做这种蠢事,他要的是唯我独尊,要的是孤绝天下! 可是,炎凌珏经过刚才的一场发火,已然明白,事情不可逆转,太后也不会再帮自己出气了。这若真想报仇,还真得自己来。而且,只要手里的权柄依旧,有朝一日位尊九五,他想要谁,想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炎凌珏一改方才的态度,他朝太后深深地躬下身去,说道:“祖母,珏儿知道错了……不应该听信下人的教唆,做下了令人不齿之事,让祖母为难,让敖汉殿下生气……所以,珏儿的这只手,断了就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太后听了炎凌珏的话,先微微一怔,然后说道:“珏儿是如此想的?” 炎凌珏如此想,当然是好,可问题是,若炎凌珏阳奉阴违的话,那么,太后可真的不敢放心了。 炎凌珏当然不会让太后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回祖母的话,珏儿可以对天发誓!” 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所有人的天。那么,到时,还有什么誓言可以困得住他的? 炎凌珏这样一想,顿时底气足了起来。他朝太后说道:“所以,珏儿要向敖汉殿下赔罪,也向和硕赔罪!” 太后还是有些怀疑炎凌珏的话。她认真地打量了炎凌珏一番。只不过从小到大,炎凌珏都在太后的面前伪装得很好。所以,太后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至所以然出来。 只不过,听到炎凌珏要向敖汉赔罪,太后倒是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吧,哀家人老了,精神也不济了,你们要做什么,都是你们的事了!” 炎凌珏走到敖汉的面前,诚心诚意地说道:“敖汉殿下,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而今,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人常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炎凌珏道歉是道歉了,可他的心意究竟如何,他知道,敖汉更加知道。 但是,这知道是一回事,以后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当然了,对于这些,敖汉是绝对不会说透的。 第八百五十九章 表面和真实 而且,他也真的没有必要说透! 想到这里,敖汉冲炎凌宇挥了挥手,“哈哈”一笑,豪爽无比地说道:“既然大皇子殿下都这么说了,我敖汉也不是小气的人,若再和大皇子计较的话,岂不是嫌得太小家气了么?所以,我决定了,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从今天以后,敖汉和大皇子殿下,还是好朋友一对!” 草原上的汉子,一句“朋友”就是一生。而且,永远不会改变,只不过,现在的敖汉,这一句“朋友”,却是虚之又虚。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和炎凌珏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炎凌珏听了敖汉的话,眼神闪了闪,说道:“敖汉殿下放心好了,在我的心里,敖汉殿下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只看哪一种而已! 敖汉和炎凌珏抱在一起,表示冰释前嫌,言归于好。 然后,两人各怀心思地笑着,表面上,一片融洽! 皇后看着这一切,微微地闪了闪眼神。 太后看了,却满意地笑了一笑! 微微顿了顿,敖汉又补充了一句:“若大皇子早这么说的话,敖汉也不至于斩下你的一只手了……现在看来,这一切,可都是误会啊!” 炎凌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是误会,只不过,大家都会让这误会重新误会下去,因为,他们没有人会因此而甘心。而敖汉,也不会因为一句道歉,而对炎凌珏放下戒心! 两个男子一笑之下,似乎前嫌尽释,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件事远远还没有完,现在,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太后看到炎凌珏和敖汉言归于好,似乎也开心了许多,她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然后,就以身体疲倦为由,让众人退去了。 皇后走到最后,她到了现在,依旧心里戚戚的。 太后的心思,原来如此的隐晦,是皇后始料未及的。可炎凌珏的态度,也让皇后大吃一惊! 要知道,从小到大,炎凌珏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且不说他吃了亏一定会讨回来,就从上次炎凌珏不听她的劝告,执意找段青茗的麻烦开始。就可以看出,炎凌珏不是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可现在,炎凌珏不但痛快地认了错,而且,还诚意拳拳,这让皇后多多少少地有些怀疑。 可毕竟她是炎凌珏的母亲,这一想之下,顿时也明白了事情的根源——她已经将太后给得罪了,炎凌珏即便再想讨回公道,也是不可能的了。更重要的是,敖汉还在,段青茗也未嫁,若想找这二人报仇,也还有一大把的机会,眼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怎样找敖汉算账,而是要先将太后安抚好了,才不至于节外生枝! 明白了儿子的想法,皇后也微微松了口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在太后的面前出丑,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能得太后的青眼,因为,只有这样的话,他未来的位置,才能坐得稳稳的! 想到这里,皇后微微吁了口气,然后,朝太后道别。 太后似乎根本就懒得看皇后一眼,只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离去了。 敖汉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段青茗。 段青茗被撞破了额头,就借机去了包扎伤口。毕竟,有些话,有些事她是不方便在场的——在敖汉和炎凌珏之间,她的地位非常的尴尬,所以,还是退出去为好。 现在,她原本是和太后道谢的,可看到敖汉出来了,门口的宫女也说,太后累了,于是,段青茗也就免了,开开心心地和准备和敖汉一起离开了! 说真的,这个宫殿,令段青茗感觉到窒息。这宫殿里的人,更让段青茗感觉恐惧,所以,她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然后,再不和这里的人,扯上哪怕是一点的关系! 皇后看到段青茗额头上包着布条,难得地嘱咐了两句,然后,率先离去了,而炎凌珏,则看着段青茗,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也跟着走了。 倒是敖汉,仔细地问了段青茗的伤势,然后,陪着段青茗,也离宫去了! 几路人马全部都走了,太后正详细地听着汇报。 她微微闭着眼睛,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桂嬷嬷走上前来,将刚刚熬好的参茶奉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太后,这参茶,还请您趁热喝了吧!” 太后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桂嬷嬷只好交接参茶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在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太后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桂嬷嬷,你说说,我史家是不是就要毁到史盼儿的手上了?” 史盼儿是皇后的小名,多少年了,大家都几乎忘记了,只有太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桂嬷嬷垂下头去,轻声说道:“太后要小心自己身体!” 史家的事情,桂嬷嬷是不适应插口太多的,毕竟,那都是主子的事情。桂嬷嬷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太后的身体,让她少些操劳! 太后看了桂嬷嬷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说,也不敢说,可是,多少年了,就只剩下你和我,我们的情分,岂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听了太后的话,桂嬷嬷深深地垂下头去! 当年,十三岁的太后入宫,是以一个才人的身份,桂嬷嬷就跟在太后的身边,服侍她,帮助她,多少年过去了,太后由才人一路直上,二直到今天的尊贵地位,可桂嬷嬷对太后的心,始终不变。 桂嬷嬷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垂爱,奴婢并非不知,只不过,今日之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大皇子已经道歉,敖汉殿下也表示不再追究……” 桂嬷嬷当然知道,这事绝对不会这样过去的,可是,她人微言轻,即便说中了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更何况,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太后年迈,这天下始终都是皇后的,有些事,并非太后不想改变,而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就如炎凌珏的心性,太后并不是看不透,只是假装看不透罢了! 太后并没有因为桂嬷嬷的话而轻松下来,她望着远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其实一直也在告诫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操哪门子心呢?索性的将这后宫交给皇后算了,她也是史家的人,也是个做母亲的人,横竖的,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太后的话,娓娓道来,现在的她,眉眼疲惫,神情郁闷,哪里象是一个位尊权高的太后呢?分明就是一个正在和朋友叙着家常的普通老人啊! 事实上,也只有在两个人的时候,太后才会和桂嬷嬷“你你我我”地称呼,似乎,脱下了伪装的她,连“哀家”这个代表性的字眼,都不屑用了! 无论太后说什么,桂嬷嬷都静静地听着。 身为史家的女人,原本就是一种悲哀。而为了整个史家,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则更加悲哀! 太后可以说是史家最出类拔萃的女人,可悲的是,纵观她的这一生,都是为了史家而活,为了史家的后代而活! 太后似乎在朝桂嬷嬷说,又似乎在朝自己说。声音空茫,神情落寞。 她说道:“可是,你看看皇后的样子,鼠目寸光,难成大器,若真的将这个后宫交予她的话,我真不知道,会被她败成什么样子!” 桂嬷嬷想说的是,其实皇后未必有太后所想的那么差,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以来,太后一直戴着有色眼镜来看皇后,所以,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很难改变太后对皇后的偏见。 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太后的这一辈人,是始终要被后辈们推到沙滩上去的。她而今心怀史家,不肯放权,在所有人的心里,少不得认为是太后过于重视权位,所以才不舍得松手。 前几日里,就连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太后的弟弟史都,都开始暗指太后,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不舍得放一点的权到自己女儿的手里了! 史都的看法,自然有些偏激,可未尝不是代表了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 想到这里,桂嬷嬷不由看了太后一眼——说实话,她真的替自己的主子累了! 眼看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睛。桂嬷嬷悄无声息地拿起一件披风,轻轻地盖了上去,然后,她悄然出门,离去了! 太后,太累了,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一边,皇后母子也慢慢地走着,所有的宫人都跟得远远的,不敢偷听皇后的炎凌珏的对话! 皇后有些忧心地望着炎凌珏,说道:“皇儿,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炎凌珏的眸子里,顿时一片阴霾,他狠狠地说道:“母后放心好了,孩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是她的儿子,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妥协的人——一个即将继承大统的人,却被人斩下了手掌,就无论是谁听来,都无法忍受的啊! 第八百六十章 敖汉的迷惘 别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炎凌珏自然更加无法忍受,只不过,看他怎么样报复就是了! 炎凌珏想了想,又朝皇后说道:“还有啊,母后,太后的态度,您也看到了,她明明就是偏心那个敖汉的。所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母后还是不要尽力维护孩儿了,以免惹得她不悦!也让人有机可趁!” 而今的炎凌珏,在提到太后的时候,口气轻慢,哪里还有半点的尊重?他也不是真心的关怀皇后,只不过,不想再让皇后帮他惹祸就是了! 因为,今天的事情可以证明,太后并不喜欢皇后,这种想法,早已是根深蒂固了,没有办法可以改变。而皇后犹然未知,还在帮他说话,所以,炎凌珏觉得,若要太后少些对自己的偏见,自己的母后,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皇后听了,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真心的对自己好,她感动地说道:“我就知道,我的皇儿是对我最好的!” 人常说,皇宫里的女人,财富就只有一样,就是自己的后代——没有后代的女人,就是纸糊的人儿,你随便可以捏圆搓扁,可是,这有了后代的女人,却是一只母老虎,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地招惹她们! 这倒是实话。 因为,帝王宠会消失,人心也易变,多少的盟誓,都不及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得可靠,所以,这最靠得住的,自然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儿! 自然了,炎凌珏这样自私自利的孩子也是不多见的。虽然,这和他成长的经历有关,可和皇后本身的心态也有关系。 看到皇后答应了自己,炎凌珏却是点点头,说道:“那好,孩儿送母后回宫!” 皇后一听,她慌忙说道:“皇儿,还是不要了,你自己也受着伤,赶快回去休息吧!” 炎凌珏一听,就没再勉强,而是目送着皇后离去了! 皇后离去了,炎凌珏却是朝身后的虚空之中招了招手。 一个黑衣的男子凭空出现,落在炎凌珏的面前。 炎凌珏望着敖汉和段青茗消失的方向,沉沉地说道:“现在,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炎凌珏的话说完了,那个黑衣人也随之消失了。空荡荡的亭子前,就只剩下炎凌珏一个人——敖汉,你斩了他的手掌。段青茗,你折了他的锋芒,从现在开始,你们可别想着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因为,他穷其一生,都会和你们不死,不休! 炎凌珏仰望长天,抚着自己已经断掉的手腕,微微地闭了闭眼睛——敖汉,段青茗,你们都给我等着…… 当敖汉陪着段青茗回到段府的时候,段青茗已经筋疲力尽了。 敖汉看着段青茗疲倦的样子,有些歉意地说道:“青茗,对不起,今天都是我的疏忽!”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千万不要这样说,炎凌珏狼子野心,是绝对不会放弃算计青茗的。所以,今天的事情,和殿下原无关系……而换句话来说,应该说,今天是殿下保护了青茗!” 炎凌珏早就想打段青茗的主意。当然了,并非段青茗真的长得倾国倾城,让炎凌珏爱慕,只不过,段青茗个性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再加上炎凌宇曾经和她走得很近,所以,这才让炎凌珏萌生了要得到段青茗的想法。 然而,每一次炎凌珏打段青茗的主意。都会被迫终止。以前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随着炎凌宇的失踪,炎凌珏渐渐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炎凌宇在后面搞的鬼。 炎凌宇离开了,再没有人保护段青茗了。于是,炎凌珏就借着太后和皇后之手,一纸圣旨,想要将段青茗变成自己的侧妃! 可没想到的是,圣旨还未下呢,又凭空杀出来一个敖汉。而且,这个敖汉才一出现,就请旨,将段青茗封为自己的正妃! 一个女子,自然没有两国的友谊和和平来得重要,于是,太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不但将段青茗许于敖汉,还顺水推舟地将段青茗封了个有名无实的公主! 公主这个位分,当然不值钱。可值钱的呢,却是段青茗和敖汉将来的身份,因为,敖汉是未来的草原之主,一位大夏的公主作为王后,那大夏自然就和草原之主好说话了! 原本以为,炎凌珏会以大事为重,就此放过段青茗。可没想到的是,他明着不行,居然来了暗的,不但将段青茗绑架到自己的宫里,更加要污-辱段青茗。 敖汉曾和炎凌宇打赌,发誓要维护段青茗的一切,盛怒之下的他,居然斩下了炎凌珏的手掌! 而今这事回忆起来,依旧惊心动魄。就连敖汉这样的人都会后怕,若然今日他保不了段青茗的话,那么,他日里,他又有何颜面去见炎凌宇呢? 这些事,原本都是敖汉的失策,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不但不怪他,还帮他开脱,敖汉心中感动,不由地说道:“青茗,谢谢你!”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我一进去,就被人迷晕了,然后被人带走,不醒人事。按照殿下您的说法,我差点儿被炎凌珏给占了便宜,可是,我奇怪的是,殿下是怎么及时找到我的呢?” 要知道,后宫之大,段青茗亲眼目睹。炎凌珏有备而来,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可是,敖汉又是怎么样找到自己的呢?这一点,还真让段青茗有些好奇! 敖汉听了,“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其实,这事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只因为我有一个手下叫兽三的,他最善于循着人的气息寻找别人的踪迹。青茗你身上的味道,兽三闻了之后,就一路追踪,第一次,我虽然在炎凌珏的宫殿里找不到你,可是,兽三清楚地告诉我,那气息到了这里就断了,而且,别处也没有了!于是,我就想着,这个炎凌珏一定将你藏在了什么地方,等我走开之后,再欺负你……” 看到段青茗一脸的惊奇,敖汉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干脆假装离去,然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果不其然,那小子被我抓了个现行儿!” 想到自己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敖汉有些得意,也有些后怕。因为,他若是再迟回去一些的话,段青茗的这一辈子,可真的,全部都要毁了! 敖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经此一事,青茗你进宫可真要小心些了!” 敖汉的话,也是意有所指。因为,段青茗毕竟不是自己真的未婚妻,而是炎凌宇的爱人,而他,也不可能真的将段青茗带到草原上去,所以,这段青茗留在大夏,只要炎凌珏一日还在,她就还是危险的。 一念及此,敖汉突然懊悔起来,哎,你说说,这段青茗若真是自己未婚妻的话,不就万事大吉了?大草原上,全部都是他的地盘,谁还敢打段青茗的主意? 抬起头来,敖汉看到段青茗的笑脸,她笑着说道:“这点儿,我倒没那么担心,第一,这事不会传出去的,因为太后和皇后不允许,第二嘛……”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的脸上,浮现出女孩子才有的幸福:“若是炎凌宇在的话,他会和你一样保护我的……” 那样的幸福和骄傲,那样自得而且自信的语气,让敖汉听了,半天心里不是滋味儿…… 是的,炎凌宇一直都在保护段青茗——无论她能看到的,还是看不到的地方,只要为了段青茗,炎凌宇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肯答应! 敖汉微微摇了摇头,流露出一抹苦笑:“青茗你还真的信得过炎凌宇……” 虽然,炎凌宇那样的人,的确值得信任,可敖汉是绝对不会在段青茗的面前承认的! 段青茗听了,伸手抚了抚有些散开的鬓发,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他啊……因为,他向来说到做到!” 的确,炎凌宇的智慧,从来都不在于夸大其辞,甚至是吹吁捧仗。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有那么一瞬间,敖汉真想反驳段青茗的话,他敖汉,也是一样说到做到的! 然而,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个女子,早在他的出现之前,就已经成了别人心尖上的人,即便他穷其一生的努力,都没有办法再走到她的心里去了! 想到这里,敖汉不由心中一怔,他在想什么呢?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得到一样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和炎凌宇打了个赌,然后,帮了他的女人而已。可现在,他心里想的,居然想和炎凌宇抢女人一般? 敖汉苦笑了一下,和段青茗告别。他望着段青茗消失在花间,不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敖汉,我看你还真是吃错药了……” 敖汉一向将女人和大事分得很清,也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着急,或者是意乱情迷。无可否认的是,今天,因为段青茗,他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甚至,已经超出了所有的理智! 第八百六十一章 烧刀子镇的烧刀子 敖汉有些落寞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才只走到一半,忽然,前方的亭子里,有酒的香气扑面而来。 敖汉顿时精神一震,不由循着酒的香气而去! 那里,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静静地坐着,他的面前,摆着两坛酒,两只大碗! 敖汉一看那人,眼神顿时忿忿起来:“好啊,炎凌宇,我为了你和你的女人拼死拼活的,甚至连炎凌珏那个人渣都得罪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喝酒……” 得罪了炎凌珏,敖汉自然不会在乎,事实上,即便得罪了这里所有的人,他都不会在乎。他在乎的是,为什么他在拼命,炎凌宇却在这里喝酒? 炎凌宇转过头来,朝敖汉一笑,说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么?” 炎凌宇倒真的是在等敖汉,最起码,他面前的坛子封泥都还没有拍开,碗也是空着的,好象真的是在等人! 可是,炎凌宇真的在等自己么?敖汉听了,微微一怔,道:“你的事情都完了?居然有闲情在这里等我了?” 敖汉当然不蠢,他更加明白,炎凌宇今天让他在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包括段青茗不见了他都能沉得住气,他当然是在筹谋别的事情,而那件事,比之段青茗,都更加重要。 没有最重要,只有更加重要! 只是,炎凌宇这么早就回来了,而且还摆了酒,就证明他做得不错,甚至,已经接近成功了! 可敖汉和炎凌宇只是暂时的合作,炎凌宇的事情,他可不管那么多。特别是现在有好酒在眼前,敖汉就更加不会管炎凌宇的闲事了! 敖汉大大咧咧地来到炎凌宇的面前坐下,既然炎凌宇在等他,他当然不用再客气了,只不过,敖汉还是觉得奇怪,这个炎凌宇,怎么比他回来得还早呢?难道说,炎凌宇的事情,比他的事情还要顺利? 炎凌宇望着敖汉,眼神闪了闪,然后,忽然低声说道:“敖汉,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炎凌宇居然会说“谢谢”? 敖汉先是惊奇,然后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当然得谢谢我,因为,我保护我自己的女人,都没有保护你的女人这么尽力!” 炎凌宇微笑了一下,但笑不语! 敖汉已经一碗酒下了肚,他有些惊奇地说道:“咦?草原上的烧刀子?炎凌宇,这酒你哪里来的?” 要知道,这五十年的烧刀子,可是极难得到的啊,即便敖汉想大醉一场,都不是那么容易,可是,炎凌宇居然拿来了两坛? 炎凌宇淡淡地笑:“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我让人去草原上重金买回来的……” 去草原上重金买回来的?且不说这酒值多少钱,单单是这单程来回的,都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了! 敖汉再倒了一碗,满满地喝下,不由叹息一声:“还是草原的酒好喝……” 炎凌宇望着敖汉,淡淡地笑:“你尽管喝,今日不醉不归!” 敖汉看了眼前的两坛酒,不由冷嗤一声:“炎凌宇,你不要太小看人了,这两坛子酒,你就让我喝醉?你不会觉得,我敖汉的酒量,就象你们大夏的娘们吧?” 敖汉自小就非常有酒量,最多的一次,喝了三十坛酒才醉倒,所以,他的海量之称,自小就名满草原! 炎凌宇听了,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我哪里敢小看你的酒量呢……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 炎凌宇冲远处拍拍手,只见一部木头车轻轻晃晃而来。有什么东西,正在上面,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再细看,那平板车上面,居然摆满了酒坛子,而且,满满的一车,全部都是五十年的烧刀子! 敖汉看着,用力一眨了眨眼,耳边,响起炎凌宇慢悠悠的声音:“我都说了,尽管喝,这一车若还不够的话,我还多得是……” 还多得是? 这个炎凌宇,究竟拿了多少烧刀子酒过来啊? 敖汉举着手里的酒碗,顿时目瞪口呆,过了半晌,他忽然一口喝尽碗中酒,咬牙切齿地说道:“炎凌宇,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敖汉所喝的烧刀子,是五十年的陈酿不假。而且,还是烧刀子镇上做酒最出名的烧刀子家族所制。 这种酒,浓而不烈,香而清透,可以算是烧刀子镇的极品。以往的时候,他们的酒,卖给可汗的家族,所以,敖汉就年年都有得喝。而且,每到冬天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喝几坛烧刀子,然后,在草原上纵马奔驰! 然而,就有去年,烧刀子镇的烧刀子家族忽然没有酒供应给可尘家族了,理由是他们所有的五十年陈酿,都被人以高价买走了! 当时,敖汉嗤之以鼻,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的地窖里藏得是酒,想喝多少都有。 可是,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却开始张口结舌了。 因为,敖汉居然发现,就因为这酒被人买光了,所以,烧刀子酒无法供应,整个冬天,都价格暴涨,差点儿贵过金子了。 原来,敖汉想查一下,究竟是谁搞的鬼呢,却不料,始作俑者,却在这里! 炎凌宇听到敖汉骂他,也不生气,而是“哈哈”大笑:“怎么,就兴你们看看赚我们的大夏的银子,而不准我赚你们的啦?” 可炎凌宇哪里是赚啊?他明明是转手一卖,就得了暴利好不好? 也是的,草原上的人,特别是是那些贵族,早就喝惯了五十年的烧刀子,可惜的是,他们家里存的酒,可没有敖汉的多,所以,只好出高价去买了,特别是当这位敖汉大殿下出行的时候,那些贵族们因为知道他非此酒不喝,于是,就更得买了! 一句话说完了,炎凌宇可是打着敖汉的招牌,为他赚了大笔的银子! 敖汉“呯”的一声扔掉手里的酒碗,怒道:“炎凌宇你讲话凭良心好不好……我们那些狼皮什么的,都是用命拼回来的,可是,你却是拿我们的东西帮你赚银子来了!” 炎凌宇笑着朝敖汉摆了摆手,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不是我用命拼回来的……你以为,去家敖汉的家门口卖酒是什么好事?我也是提着脑袋瓜子的好不好?” 这件事,炎凌宇居然都去了? 敖汉不由一怔,说道:“你也在?”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我当然去了,我若不去,你哪里能有酒喝?” 的确,那酒被卖得差不多之后,那人就消失了,直到最后,敖汉都没能查出是谁。只不过,他事后暗暗算帐,这个卖酒的人,足足从他草原上,赚了好几万两银子。 说起那卖酒的人倒也奇怪,只有贵族去买,价钱特别的高,可是,若是平民去的话,价格倒和平时差不多。那些贵族们一听有这个规矩,连忙差自己府里下人去买,可是,无论他们怎么乔装打扮,那卖酒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而且,滴酒不卖! 敖汉原本对卖酒的人就有戒心,可看到这一招狠狠地整治了那些平日里气焰嚣张的贵族们,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了。 可没想到的是,为了这事,就连炎凌宇都出马了! 炎凌宇敛起笑容,说道:“我当日是为了穿月弓,可是,去了那里,闲着也是闲着,看到那么难喝的酒,销量居然那么好,于是,我就萌生了这个主意,将他家的酒全部买走,然后,做一笔买卖……(百分号)” 炎凌宇采取的,是囤积的办法,在夏天,就是酒最淡季的时候,他低价将酒买下,一入秋之后,就开始高价出售!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带炎凌宇带回来的酒,和他的所有费用,足足赚了三万多两银子。 敖汉“哼”了一声:“你小子实在太损了!” 炎凌宇损是损,可也是用自己的本事赚钱。对于这一点儿,敖汉可真的自愧不如了! 敖汉拼命喝着酒,低头喝闷酒——好吧,他承认了,论智谋,他是不如炎凌宇,可是,总不能再被炎凌宇在口头上占了便宜不是? 炎凌宇忽然正色说道:“敖汉,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因为,若不是你,我根本就没办法成事!” 敖汉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谢我也好,不谢我也罢,现在,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不再管你的女人了!” 在说到“你的女人”的时候,敖汉的心里,只觉得一阵的酸涩。 为什么,段青茗会是炎凌宇的女人?为什么不是他的?明明,他能带段青茗离开这个风波不断的大夏,能给段青茗一片更加广阔的天空,可是,他却偏偏没有办法说出口呢? 敖汉说着,又猛灌了一口酒。 原本,他以为炎凌宇一定会说些客气的话,然后放任一切的。 然而,炎凌宇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敖汉,青茗那里,还得麻烦你一段时间……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完……(百分号)” “真的?” 敖汉眼睛一亮,似乎满怀希望地看向了炎凌宇。那眼神之中,有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即将破除心灵桎梏的喜悦! 第八百六十二章 草原横祸 可那喜悦,仅仅维持了一瞬。 很快地,敖汉摇了摇头,说道:“不,炎凌宇,青茗说了,她相信你会保护她,所以,应该保护她的人,就是你!” 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会保护她,可现在,你却是最好的人选……” 敖汉一听,心里怀疑起来。为什么炎凌宇一直强调,自己才是保护段青茗的最佳人选呢?难道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么? 炎凌宇象是看穿了敖汉的心事,他有些沉重地说道:“敖汉,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父皇塔图已经被人软禁了……” 敖汉一听,立时跳了起来:“谁做的?” 炎凌宇一字一句地说道:“塔里木,你的皇叔!” 难怪这一段时间,敖汉都没有办法和那边取得联系,却原来,他的父亲出事了? 敖汉一听,不由怒道:“塔里木?那个小人……” 敖汉一口喝光了碗中酒,然后将碗一扔,转身就走! 炎凌宇眼疾手快地拉住:“敖汉,你要去哪里?” 敖汉说道:“我要回去,我要救我的父汗!” 塔图是敖汉的父亲,而敖汉,则是父亲最寄予厚望的儿子。所以,塔图有事,敖汉不会不管! 炎凌宇摇了摇头,说道:“敖汉,你不能去……因为,你回去了,也是等着送死!” 敖汉一眼,顿时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要为了自己的命,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父汗被人害死?” 炎凌宇说道:“不会的……敖汉,你听我说,塔里木控制了整个大都,但是,城外有你父汗的人,所以,他不敢害你的父亲!” 敖汉怒道:“不害又怎样?在草原是翱翔的鹰,被人折断翅膀关进了笼子,你觉得,我的父汗会开心么?” 炎凌宇又说道:“敖汉,这件事真的不能急,我们得从长计议!” 敖汉低低地咒了一声:“见你的鬼的从长计议吧,我要去救我的父亲!” 炎凌宇苦劝不成,终于发怒了。 他怒道:“敖汉,你究竟要不要听我将话说完?” 敖汉咧咧嘴,望着炎凌宇。他忽然挣开炎凌宇,回到自己的凳子前坐下,说道:“你说吧,我喝我的酒,我喝完了就走!” 虽然说是喝酒,其实也是在给炎凌宇机会。看到敖汉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炎凌宇说道:“塔里木早和史家人的勾结。想扶炎凌珏上位,这次,他们原是商量好的,炎凌珏挟持我的父皇,而塔里木则发生政变。到时,我大夏出兵,助你皇叔一臂之力!夺回你父汗的权力!” 敖汉听了,倒酒的手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父皇,和我的父汗一般,都被人控制了?”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是的,太后和皇后下手的那一晚,我事先逃离了。然后潜回宫里,慢慢地在暗地里调查,然后,就发现了这一切!” 敖汉慢慢地凝了凝眸子,说道:“所以呢?” 炎凌宇说道:“所以呢,我们要先救回父皇,又不能让太后和史家人的知道,然后,再让父皇出兵,在和你皇叔会合之后,出其不意地抓住他,救出你的父汗!” 敖汉一听,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他连忙问道:“炎凌宇,你说说,我们要怎么办?” 炎凌宇微微吁了口气,这敖汉听懂了他的话,下一步,就更容易了! 炎凌宇说道:“今天,趁着你大闹皇宫的时候,我就潜入了父亲的寝殿,可惜的是,那里的守卫太过森严。所以,我只匆匆忙忙地将解药给父皇服下,就被人发觉了,然后,离开了父皇的宫殿,现在,父皇是否恢复了神智,我还真不知道!” 敖汉一听,顿时睁大眼睛,说道:“你今天也在皇宫里?” 怪不得,段青茗有难的时候,炎凌宇始终没有出现,原来,他去找自己的老爹去了!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你在周围找青茗的时候,我找人给了她一张纸条,让她顺着太后的意思,不要忤逆,再接着,她的头就撞破了,错开了这个场面……那个时候,我就在父皇的宫殿里!” 敖汉的眸子里,闪出怀疑的光芒:“可是,炎凌宇,这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父汗被掳的事,还有塔里木逼宫的事?甚至,史家的人和太后和塔里木勾结的事? 炎凌宇说道:“我得到的消息并不能完全可靠,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告诉你,再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在皇宫之中了!” 皇宫之中,更不是说这些事的好地方了,所以,炎凌宇一直忍着不说,等到了现在! 敖汉握紧手腕,咬了咬牙说道:“这件事,和清铎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的话,敖汉第一个就活劈了他! 炎凌宇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和清铎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猜测,很可能,他就是一个信使,又或者说,塔里木给了他什么承诺或者好处!” 敖汉蓦地冷笑起来。 这个不安于室的塔里木,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就是他的父皇,重视手足亲情,一直不肯下手。现在倒好了,被自己一向疼爱的亲弟弟逼迫,就要失去手中的一切了! 而清铎,一直只是个跳梁小丑而已,这件事,若是和他无关便罢了,若真和他有关的话,敖汉绝对不会轻饶的! 炎凌宇说道:“敖汉,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们需要同舟共济!” 敖汉问道:“我能帮你什么?怎么帮?” 炎凌宇说道:“虽然,塔里木控制了大都,可是,你草原最精锐的三军军权一大半都还在你的手里吧?所以,塔里木现在既不敢害你的父汗,也不敢称帝,因为,他得想法子,得到你手里的这些东西……” 敖汉点点头,炎凌宇分析得十分有道理!他想了想,说道:“所以呢?” 炎凌宇又说道:“我能得到的消息,太后和史家人的,一定了知道了,他们一定都在等,等到一个适当的机会,从你身上,取到这些东西!” 敖汉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没有用的,我父汗早就预料过会有这等事发生,所以,即便真有我的后符,若是没有带有我本人暗记的手谕的话,即便是天王老子去了,三军的将领,根本就不会领情的!” 双管齐下,不得不说,又是一个万全之策!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对你以礼相待,即便你斩了炎凌珏的手掌,还能安然无恙了……” 敖汉不由地飞了个白眼给炎凌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的女人? 炎凌宇低头沉思了半晌,说道:“敖汉,不知道你信不信得过我!” 敖汉眯了眯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作为朋友,我自然信你,可是,作为一个皇子应该做的,在这个世上,我只信得过我自己!” 敖汉的话,令炎凌宇轻轻地松了口气! 敖汉信不过自己,但是,他表明了,他谁都不信,那也就是说,那兵符,还有别的东西,都一定还被他收得好好的,并没有泄露! 那也就是说,现在的敖汉,还暂时是安全的! 炎凌宇说道:“你信不信得过我都好,我现在,都需要你的帮忙——因为,监视我父亲身边的暗士里,有你皇室的人!” 敖汉一听,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炎凌宇耸耸肩膀,说道:“我父皇身边的暗士里,有你父汗的人!” 敖汉睁大眼睛,塔里木怎么如此厉害,就已经将手伸到了大夏的皇宫里了么? 敖汉一听,说道:“我怎么帮你?” 炎凌宇说道:“你去面圣,说你即日就要离开。然后,让父皇在御书房里见你!到时,我会陪你一起去,你对付你自己的人,我来求父皇!” 敖汉听了,点点头,又说道:“炎凌宇,你确定,那些人,真的是我父汗的人?” 炎凌宇说道:“起先的时候,我也不确定,可是,我看到清铎都指挥他们不动,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他们不是你皇叔塔里木的人,而是你父汗的人!” 可是,塔图留在皇帝身边的暗士,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就连敖汉都不明白! 只不过,有一样是肯定的,塔图的人,清铎指挥不动,可是敖汉一定能指挥得动的! 敖汉点点头:“好吧,炎凌宇,我听你的!” 炎凌宇说道:“敖汉,解决了父皇这边,就要解决派兵的问题了,到时,我们和父皇商量,看这件事到底怎么办,才能救出你的父汗……” 敖汉握紧了拳头:“也只能如此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救出大夏的帝王,然后,再由大夏的帝王派兵,帮助自己! 敖汉咬了咬牙,狠狠发瞪着炎凌宇,似乎想将他一口吞下般凶狠地说道:“炎凌宇,我父汗的宫殿里,有你的人是不是?” 炎凌宇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第八百六十三章 解救之道? 在任何一个朝廷里,都不可能没有他国的谋臣以及间谍。是以,无论是敖汉在大夏的皇宫里安插了人手,抑或是炎凌宇在塔图的宫殿里放了眼线,大到注意国之动向,小到观察生活之习性,或者窃取最最机密的情报,这其实都是寻常而又寻常的事情。 只不过,在大多的时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却又只能小心防范,无话可说而已! 所以,现在,敖汉明知道炎凌宇在他父皇的宫中也有人手的事情,却不会再作计较了! 炎凌宇原本就是个很精明的人。现在,他对于敖汉所不知道的事情,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他有人安插在草原的宫殿里,而且,那个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出入自由!传递消息! 敖汉看着炎凌宇的眼神有些复杂,也有些释然。他想了想,说道:“那么,炎凌宇,我想你利用安插在我父皇皇宫里的那个人,让他告诉父汗,请他安心,我一定会救他的……还有,能否让他告诉我,父皇是否平安?” 炎凌宇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问题,明日应该就有新的消息了!” 算算时间,明日里,应该有新的消息到达了。只不过,这些个消息,虽然日夜兼程地从草原的那一边传来,可是,以最快的速度,仍旧是十日左右的事情了! 十日左右,已经足以生出许多的变数,十日左右,已经可以扭转乾坤了! 炎凌宇轻轻地吁了口气,无论怎样证实塔图没事,都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救醒大夏的皇帝,然后,再配合敖汉,杀回到草原里去! 炎凌宇明白的道理,敖汉又怎能不明白呢?原本,他手握他国的兵权,可以随时杀回草原,回到父汗的身边。可是,敖汉更加相信,他这边兵马未动,那边的塔里木就会得到情报,原本投鼠忌器的塔里木很可能会丧心病狂地残害一切,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很可能就是要对塔图不利! 塔图若死,草原动荡,到时,又有残局可以让敖汉收拾了。 再者,敖汉其实和塔图一样,都不是很喜欢枉动刀兵的人,能和平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刀兵相向! 他面有忧色地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父汗,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你一定得保重,然后,等着我回去救你! 炎凌宇朝敖汉说道:“你若真是担心,就要和我同仇敌忾,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看看,要怎么样才能更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办好!” 敖汉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和炎凌宇仔细地商量! 段青茗和敖汉分开之后,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宫里的一番折腾,她已经非常的累了,这才一回来,就想着好好休息一下! 远远地,看到自己的院子,段青茗似乎轻轻地吁了口气。跟在身后的月葭望着段青茗,笑道:“小姐,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看来这话是对的,奴婢这一回来,可觉得舒服多了,不象在皇宫里,虽然处处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可是怎么看着,就怎么不舒服!” 秋宁在一侧笑道:“月葭,你又说胡话了,待会儿,林嬷嬷若是听到了这话,少不得又是一番训斥了!” 月葭一听,顿时拉下脸去。 不得不说,那两个嬷嬷才来了一天,月葭就受不了了,若是长期相处的话,月葭还真不知道,自己会闷出什么病来! 秋宁看看了段青茗一眼,朝月葭笑道:“月葭啊月葭,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可有怕的人了吧?” 月葭看了段青茗一眼,有些委屈地说道:“怕,怕,我现在看到林嬷嬷她们,就象是老鼠见了猫儿一般的,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了!” 秋宁一听,“嘻嘻”地笑了起来。这都是往日里段青茗太过纵容这班丫头,才导致月葭那么随性的性格,现在,林嬷嬷她们一来,规矩严谨,月葭不怕才怪呢! 段青茗淡淡地说道:“以前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任你们胡闹都行,今日进宫,你们也看到了,只要一步不妥,就会万劫不复……林嬷嬷她们虽然严厉一点儿,可是,也是避免你们以后少闯祸,这宫里规矩大,你们总要小心些才是上策!” 段青茗这样一说,月葭才明白过来,她连忙低下头去,有些羞愧地说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秋宁在一侧提醒道:“月葭,以后要唤公主……” 月葭敛了敛容,说道:“公主,奴婢知道错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想什么,却终是没说! 月葭这个丫头,心是好的,可就是太过率真了,特别是在她认为的亲人面前,就更加的随心所欲,不知道收敛! 这种性格,若在以前倒也罢了,横竖的,这院子里就只有段青茗和这些丫头,即便杜青鸾过了门,也没有对她们严加约束,所以,才导致了月葭根本就不知道收敛! 但是,现在的段青茗,表面上已经是御封的和硕公主,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体面,更代表着大夏的体面,所以,必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才是。所以,现在的段青茗,就需要秋宁这样知道进退,而且处事小心翼翼的丫头。 段青茗这样想,倒不是怕月葭给自己抹了黑。只是怕她的言行,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会带来祸患,恐怕到时,段青茗都救不了她! 月葭和秋宁知道,段青茗无论何时,都是真心为她们好的,所以,两人相视了一眼,对段青茗说道:“公主放心好了,以后奴婢们会相互提醒,小心处事,不会再让公主为奴婢们担忧的!” 段青茗笑了笑,说道:“你们明白了就好!” 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院子。一听得门口的丫头向段青茗见礼,屋里,就传出了夏草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姐……小姐回来了……” 然而,夏草儿的话才说到一半,下面的话,被人厉声喝止了:“夏草儿,你唤公主做什么?” 夏草儿似乎被那声音惊到了,过了半晌,她才讷讷地说道:“宁嬷嬷,奴婢知道错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紧接着,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和嬷嬷都走出门口,列队恭迎段青茗! 看到夏草儿跟在人后,耷拉着头,规规矩矩地走出院子的样子。段青茗不由也苦笑了一下,这个夏草儿,明显的忘记了,现在,她的身份已变,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所以,她这不管说什么话,都脱口而出的毛病,可真的要改一下了! 看到段青茗进了院子,早已候在那里的宁嬷嬷,林嬷嬷,张嬷嬷,下面依次是福寿和福安、夏草儿,再接下去,则是秋菊,秀珠、玉珠、连珠还有明珠几个丫头。 在宁嬷嬷的带领下,宁嬷嬷和林嬷嬷低首,向段青茗见礼:“恭迎公主!” 段青茗抬了抬手,说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大家都直起身来,开始端水的端水,拿毛巾的拿毛巾,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只有夏草儿,趁着大家都去忙碌的时候,凑到段青茗的跟前,说道:“公主,薛二小姐来了许久了,现在还在屋里候着呢!” 现在,两人身份已然不同,所以,薛凝兰候着段青茗,倒是应该的,原本,她是要一起出来见视的,可是看到段青茗的身边已经围了无数的人,就停在屋里没有出来了! 薛凝兰来了么? 段青茗遥望点着灯火的屋子,只觉得心中一喜,连忙疾步朝正厅里走去。 薛凝兰原本在屋子里喝茶,一听到大嗓门的夏草儿,又被人责骂了一句,不由会心一笑,想到了曾经鲁莽的自己。再听屋外的欢迎声动天,不用说,真的是段青茗回来了! 薛凝兰刚刚抬脚,准备迎出屋门,就看到段青茗已经一脸笑容地走进屋来,看到薛凝兰,她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亲热地说道:“凝兰,你来了许久了?” 侍候在屋里的丫头一看到段青茗回来,连忙低头见礼,一屋子内,都是恭敬的气息,海棠在薛凝兰的背后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小姐,段小姐好大阵势!” 薛凝兰回头,看了眼海棠,海棠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出声了! 说实话,看着这阵势,薛凝兰也有些瞠目结舌。直到段青茗冰凉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之时,薛凝兰才大梦初醒般地说道:“青茗,你好大的阵势啊!” 一侧的林嬷嬷听了,连忙在一侧提醒道:“薛二小姐,今时不同往日,您应该称我们公主一声公主了……” 薛凝兰听了,连忙向段青茗告罪,然后,身子一曲,就要朝段青茗见礼! 第八百六十四章 关于聂采月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连忙拉紧薛凝兰的手,说道:“凝兰,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薛凝兰笑道:“林嬷嬷可是为了我好啊,若是我对你不敬,那些多事的人看到了,又不知道要编排什么罪名给我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嬷嬷和张嬷嬷,忽然朝薛凝兰笑道:“宁嬷嬷呢,凝兰一直都是知道的,其他的两位,还不认识吧?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嬷嬷,这位是张嬷嬷!她们两位都是刚刚由丁府来的,是我娘以前的嬷嬷!” 薛凝兰一听,有些吃惊,她连忙朝林嬷嬷和张嬷嬷笑笑,乖巧地说道:“宁嬷嬷好,林嬷嬷好,张嬷嬷好!” 段青茗又笑道:“林嬷嬷和张嬷嬷,这位呢,就是薛尚书府的二小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嬷嬷和张嬷嬷齐齐敛容,朝了薛凝兰见礼道:“奴婢等见过薛二小姐!” 两下里见礼完毕,张嬷嬷聪明地挥退所有的人,而她,也和宁嬷嬷以及林嬷嬷出去了。段青茗拉着薛凝兰,一直朝里屋走去。夏草儿和海棠,也走出门口说话去了。 两个人坐定之后,段青茗问道:“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了……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 听了段青茗的话,薛凝兰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不,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段青茗知道,薛凝兰是因为段誉的事情。她想了想,安抚薛凝兰道:“凝兰你不要担心,誉儿不是没有担待的人,他这会儿还没有出现,一定是有事在忙!更何况,没有消息就证明他还好好的,所以,你也没什么担心的!” 薛凝兰苦笑道:“青茗你知道么?你的这些话,我不知道和自己说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次半夜醒来,我都会想着,段誉不知道人在哪里,这冬天就要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冷,会不会被饿到……他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急着回来?又会不会遇到危险?我越想越担心,越想越难过……” 薛凝兰说着,不由低下头去,轻轻地拭了拭眼泪,说道:“青茗,你说说吧,以前,我不在意他的时候,他老围在我身边不停地转,不停地说来说去,可是,我上了心了,为什么,他的人反倒看不到了呢?” 若没有上心,看到了也是浮云,可若一旦上心,一日便是三秋! 薛凝兰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段誉他可还是个孩子啊,他那么小,为什么要受那么多苦?”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薛凝兰和段誉说来也真是好事三磨,好事多磨。磨到了现在,还没到头啊! 段青茗拍拍薛凝兰的肩膀,说道:“总之,我们要对誉儿有信心,你知道么?” 薛凝兰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拥在一起,又静坐了一会儿,段青茗忽然问道:“对了,凝兰,你这段时间怎样?有没有人上门去提亲啊?” 段誉走的时候,曾经交待过,若有人上门提亲的话,要薛府允之,然后,尽量拖延时间。可现在,段誉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听到这事呢? 段青茗当然希望,段誉的担心是多余的,可现在的问题是,若然是事情已经发生的话,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薛凝兰听了段青茗的话,似乎有些懵懂,她说道:“我没听过这事啊!” 是的,自从段誉走后,提亲之类的话题,再没有人提到过,若不是段青茗现在说的话,薛凝兰几乎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段青茗凝重地说道:“不是的,凝兰你再仔细想想,是没有人上门提亲,还是提亲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呢?” 薛凝兰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应该是没有……因为,帮我提亲的事情,即便我不知道,母亲和两位哥哥都应该知道的,两位哥哥受过段誉之托,一定会告诉我的。可到现在为止,母亲和两位哥哥都没有提过,我想应该没有!” 段青茗听了,郑重地叮嘱薛凝兰道:“凝兰啊,现在时局未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你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若真有人提亲的话,你父母来问你的意见,你一定要模棱两可,不可象以前一样一口回绝,知道么?” 薛凝兰听了,有些胡涂地说道:“可是,为什么啊!” 段青茗想了想,有些事情,现在也是告诉薛凝兰的时候了,以免到时候她真的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应对! 段青茗说道:“我只知道,关于这次秋试的成绩,被人压了下来,中榜的人,誉儿现在消失了,其他的两个,也被拖着不发,这就证明,朝中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虽然,这些变化不会影响到我们,可是,薛府可是名门,若然有人想打薛府的主意,就一定会从你,或者是你的两个哥哥身上打起,而你和誉儿的事,已经满城皆知,所以,肯定不会允婚他嫁,这也就是说,打你的主意,比之打你两位哥哥的主意要容易得多,所以,才会被人所乘……” 薛薛凝兰听得一头雾水,可又不好打断段青茗的话,只好乖乖地听着,想等段青茗说完了,再问为什么! 段青茗说道:“薛府名门,自然不会将女儿胡乱嫁人,可是,若有人上门提亲,又被你拒婚的话,那么,他们便可以打着其他的旗号,来迫害薛府……所以,凝兰,你一定不能再孩子气了,一定要认清形势,然后做出相应的回答!” 薛凝兰只是一个深闺里的女子,从来不会涉及政治,也不明白未来有什么凶险。她闻言,只是奇怪地说道:“可是,青茗,我薛府之中有什么可让人图谋的么?爷爷年迈,已经辞官,父亲只是一个四员的官吏,无论朝中大事,还是什么都轮不上他的啊,现在,怎么会如你所说呢?” 段青茗听了,苦笑道:“凝兰,有些事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记住,若然有人上门提亲,你半推半就,到最后,只说让父母做主……你可明白?” 薛凝兰咬了咬下唇,说道:“可是,我父亲的性子你最是清楚,若是他将我真的许了出去的话,那段誉回来了,我要怎么交差?” 段青茗握着薛凝兰的手,说道:“凝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其他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管,只做好你自己要做的,其他的一切,我们都会帮你的,你可明白?” 看到薛凝兰仍旧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段青茗郑重地保证道:“总之,你放心好了,无论你是不是半推半就,我们都不会让你另嫁他人的,这点,你相信么?” 薛凝兰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咬牙说道:“我明白了……青茗,我听你的!” 薛凝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段青茗和段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自己的,所以,她不怕将自己交到这两个人的手上!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凝兰,今年一定不是很太平的一年,可是,你要相信我,最多不用过冬,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段誉会回来,炎凌宇也会回来,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去,做回原先的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段青茗的话说得很慢,既有叹息,也有感慨,薛凝兰的眸子里,也闪过星星点点的希望光芒——是啊,多么希望一切都回到从前,做自己想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段青茗握紧薛凝兰的手,似乎在安慰薛凝兰,又似乎在安慰自己一般,她轻声说道:“你相信我,一定能的!” 薛凝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无论段青茗说什么,薛凝兰都是相信她的——作为一个一心为自己的朋友,段青茗在薛凝兰的心里扮演的角色,实在太重要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薛凝兰忽然说道:“对了,青茗,你可听过聂采月的事情么?” 段青茗一愣,不由问道:“聂采月怎么了?” 不得不说,自从秋试之后,段青茗身边风波不断,大事小事不断而聂采月久未和段青茗来往,所以,这一段时间忙下来,段青茗倒真有点把这个昔日的朋友给忘记到脑后去了! 薛凝兰说道:“原来你还真不知道啊,聂采月已经订亲了,这次订的是牛尚书的儿子,叫什么牛玥的!” 牛玥? 这个名字似乎不算陌生,可是段青茗怎么想,都没有想出这个叫牛玥的男孩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段青茗问道:“聂采月是自愿的么?还是被逼迫的?” 上一次,聂采月议亲,可是,而且,对方似乎心仪一个丫头,侮辱了聂采月一场,最后,还是段青茗出面,和聂采月一起设下计谋,这才摆脱了那个男子。当时,聂采月还没有忘记刘渊,到了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第八百六十五章 段青茗的帮与不帮 可现在呢?她却又要议亲了,却不知道聂采月对刘渊究竟死了心没有,更不知道,她是真心同意,还是再次被逼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牛玥,是个怎样的人?他可喜欢采月么?双方见了面之后,又是怎么说的?” 薛凝兰看着段青茗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笑嗔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出来,要我先答哪一个好呢?” 段青茗这才觉得自己急切了一点,她笑笑,说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嘛……说说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样的?” 薛凝兰说道:“当时,采月和林家的二公子议亲,这事你都知道的吧?” 段青茗点点头:“是的,那事我知道!” 薛凝兰抿嘴一笑,说道:“我听说,还是你出面帮了忙的呢!” 段青茗又笑了一下。说起那个林二公子,还是段青茗帮聂采月摆平的呢! 当日,林二公子的丫头来见聂采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聂采月敢进林府的门,她就要带着林二公子的孩子一头撞死! 当时的聂采月被气得浑身颤抖,却无计可施,而段青茗只用了一番话,就让那个丫头无地自容了! 段青茗说道:“你和林二公子的事,林二公子尚且处理不了,你找别人有什么用呢?今日,你带着你的孩子,在聂小姐的面前撞死。就算聂小姐如愿和林二公子退了婚,你又有什么好处?再者,你若没有撞死,聂二小姐即便真的和林二公子退了婚,林家就会许你做正室了到?到时候,会有张小姐,李小姐,甚至是牛小姐,朱小姐的,你每一次都到别人面前去演上一场,是不是次次都有用呢?即便有用,你又有几条命可以撞呢?你说是也不是?” 那个丫头听了,顿时脸色土灰,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又说道:“你若真心喜欢林二公子,怕做正室是不行的,可是,你可以先生下孩子,让林二公子许你姨娘之位,有了儿子傍身,就是林夫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总好过你在这里胡闹吧……” 段青茗的话说完,那个丫头就怏怏地走了,自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而这件事,最终也传到了聂、林二府之中,林夫人上门道歉,可聂府坚辞不受,最后,聂府在聂老夫人的干预之下,最终和林家退亲,此事,就算是过了! 现想起这事,段青茗依旧还在叹息:“上次,可真把聂采月给折腾怕了!” 薛凝兰低下头去,女儿家的亲事,哪一个不是一波三折呢?到最后,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良人,还真的不是你想就有的啊! 薛凝兰忽然低笑了一声,说道:“青茗,你可知道,那位林二公子和那个丫头的事最终没成,那个丫头整日胡闹,最后搞得没了孩子,被林府逐了出去,林二公子颓废了许久之后,终于振作起来,他可知道,他振作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 她自己的事情,原本就多了,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猜别人怎么想,怎么做的? 薛凝兰又是抿唇一笑,说道:“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聂采月道歉,然后,希望重续姻缘!” 段青茗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啊,居然有这样的事?” 那个林二公子当时对聂采月可算是极尽侮辱,极其轻慢,现在,他居然去求聂府,再续前缘? 薛凝兰说道:“是啊,林二公子说了,采月这样大度而且知礼的女子,正好做他的正室夫人……” 段青茗听了,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并非爱她,只因为适合——看来,这个林二公子心死,只想让林家人放过他啊!” 薛凝兰惊异-地说道:“当时,聂采月也是这样说的,而今你也这样说?” 段青茗笑了笑,却没有接口! 薛凝兰接着说道:“而今,牛府要和聂府议亲,林二公子又上门搅和,还来了一句什么,非聂采月不娶……” 薛凝兰说着,终于忍俊不禁起来:“青茗,你都不知道,那天,聂府门前,是何等的热闹!” 段青茗听了,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采月是不会选择林二公子的……”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面对曾经侮辱过自己的人,更何况是几次三番?所以,依聂采月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嫁给林二公子的!倒是那个牛玥…… 段青茗说道:“凝兰,你认识牛玥么?” 薛凝兰摇摇头,说道:“我并不认得,只不过,大哥哥认得,我曾问过他,对方人品如何,他说道,比之林二公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数了!” 段青茗释然道:“现在,采月总算找到她的良人了!” 要知道,薛子轩认人极准,看人也是极准,若他说牛玥人不错的话,那么,就必定是聂采月的良人了! 不知想到什么,薛凝兰又傻笑起来:“嘿嘿,我告诉你啊,青茗,为了怕以前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还央求大哥哥找人去打探了一番,最后的结果居然是,那个牛玥,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可是,却连个暖房的丫头都没有……” 段青茗一听,又有些迟疑不定起来:“他莫不是……” 要知道,现在的男子,十四、五岁的,就已经有暖床的丫头了,甚至,有的还早早生下了妾侍的庶子庶女。可是,这个牛玥,到了十七岁都没有一个,莫不是他和那个……谁一样,有那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断-袖-之-癖? 这些事,段青茗想到了,可是,却不敢轻易地说,她生怕自己一言不慎,又引来薛凝兰的伤心事! 谁知道,薛凝兰早就猜到了段青茗的想法,她爽朗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答案是……否定的!” 薛凝兰望着段青茗吃惊的脸,终于都得意起来:“哈哈,我告诉你吧,那个牛玥啊,他说了,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段青茗这下瞠目结舌,终于说不出话来! 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可是多少女子的梦啊,只可惜的是,只能是梦而已,因为,在现实之中,还真没有谁能做得到! 妻妾,妻妾,有妻必定有妾,在这个妾室的多寡代表了一个男人财富和魅力的时代,女人的可悲,更加不言而喻! 段青茗微微吁了口气,说道:“希望那个牛玥能喜欢聂采月!” 薛凝兰又笑了起来,说道:“当然喜欢啊,可以说是一见中意!” 一见中意? 那么,也就是说,聂采月终于成其好事了? 薛凝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聂采月也十分中意那位牛公子,可惜的是,宫里的林贵人施下压力,说一定要聂采月嫁给林二公子呢,这一次,她准备棒打鸳鸯呢!” 林贵人是林二公子的姐姐。也就是说,是林二公子想棒打鸳鸯? 段青茗挑了挑眉,说道:“采月怎么说?” 聂采月的性格,根本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那个林二公子,怕是算计就要落空了! 薛凝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你觉得,是采月的意见重要,还是聂府的决定重要?” 这下,段青茗没法说了! 聂府门第,比林府略低,而比牛府略高!当初,将聂采月许给牛玥,怕是聂府不得已而为之。而今,林二公子愿意浪子回头,聂府之人,自然不愿意再放过此等好事! 在当今的社会,女子的意愿,永远不是第一,而是排在最后,因为,她们一生的命运,都和家族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不得不遵循家族的种种安排,以及设计! 薛凝兰也叹了口气,说道:“青茗,你都不知道,现在,采月已经被禁足了,根本无法出门,我前几日去看她,她还哭着告诉我说,若真要嫁给林二公子的话,她真的不想活了!” 段青茗默然起来! 严格说来,聂采月也算是个可怜的人! 她最初喜欢刘渊,可注定喜欢而不能得。好不容易想另觅良缘,却又碰到了林二公子那样的人渣,现在,终于碰到了心仪之人,却不料的是,又横祸再生,不知道结局如何! 看到段青茗沉默,薛凝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半晌,她才试探着说了句:“青茗,而今,我已经是人微言轻……可你,一定会帮助采月的不是?” 段青茗拍拍薛凝兰的头,说道:“你今天来我这里,说了这一大堆的话,这一句才是重点,是不是?” 薛凝兰是个心软的丫头。看到朋友有难,绝对不会不理。而聂采月也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转了个弯儿,让薛凝兰来和段青茗求情! 不错,朋友的事情,段青茗不会不管,可是,聂采月利用薛凝兰出现,这多多少少的,让她有些不开心! 事实上,段青茗帮聂采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只要她再张口,段青茗仍旧义不容辞。 第八百六十六章 未来还没有来【一】 可是,她却利用薛凝兰对她的心,来对段青茗求情,说得轻了,是不好意思,说得重了,就是利用薛凝兰! 段青茗是个最讨厌被人利用的人,更讨厌别人利用和算计自己的朋友! 虽然,段青茗这次会帮聂采月,可是,同样的,在她的心里,聂采月的位置,已经变了! 薛凝兰听了,脸一下子绯红起来,她嗫嚅着说道:“哪里嘛……我也想青茗你了呢……你被封为公主,我当然要来沾沾光的啊!至于采月的事情……” 薛凝兰偷偷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我只不过是顺便提一下嘛!@” 段青茗脸上的笑意微微地僵了一下:“告诉我,是不是聂采月让你来的?” 薛凝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是我自己!采月曾经想过求助于你,可是,她没有脸面再来见你,而且,她说你的事情也多,朋友虽然还是朋友,帮得了一时,却总不能帮上一世,所以,这一次,她是决定,想要自生自灭了!” 段青茗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下。聂采月能这样想,还算没把薛凝兰利用到彻底。也算还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只是薛凝兰这个傻丫头,真的是傻得可怜,傻得让人心疼!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说道:“凝兰,如果我说,让你以后都离聂采月远一点,你会不会恼我?” 薛凝兰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似乎有些委屈般地望着段青茗:“你不喜欢采月?”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采月仍旧是你我的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也会帮助聂采月,这也是肯定的,只不过我觉得,这交朋友扶危助难虽是本分,可一个人一而再,再二三地出现这种事情,任谁都帮不了的!” 段青茗看着薛凝兰的眼睛,轻声说道:“采月说得对的,人帮得了一时,绝对帮不了一世……你明白么?” 薛凝兰扭了扭身子,气闷地说道:“我明白青茗的意思了,你是怕我越帮越忙,到最后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然后要你来救我吧?” 段青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不客气地敲敲薛凝兰的头顶,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下,薛凝兰的脸,彻底垮下来了! 嘎!看她多没用,青茗都怕她会拖累了! 看到薛凝兰别扭地撕着手里的帕子,段青茗心疼地揉揉薛凝兰的头发,说道:“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我是怕你个傻丫头有一天为了帮人家,会害了自己……人心莫测啊,你是不是真的不明白?” 薛凝兰不是不明白,而是想不通。她嘟囔着说道:“可是,我和聂采月都是小女子一枚啊,她能算计我什么?又能连累我什么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看来,薛凝兰还是没有想通啊!你想想,段青茗的身份由段府的小姐变成了和硕公主,聂采月都不敢救她了。那么,谁知道薛凝兰以后的身份会变成怎样呢? 利益之间的冲突,任何时候都是在所难免的啊! 段青茗耐心地说道:“凝兰,你现在和采月都是闺阁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可是,他日呢?你即将成为段夫人,她即将成为牛夫人。你们两个的身后,站着的,将是两个大家族。你的身后,是夫家段氏,还有娘家薛氏。采月的身后,站的是聂氏,还有牛氏。这家族与家族之间,不一定会有利益冲突,可若一旦有呢?你是顾段府,还是顾聂府,还是顾牛府,还是顾薛府呢……” 看到薛凝兰陷入沉思当中,段青茗又说道:“而且,你们都会生儿育女,到时,关系会更加的盘根错节。理都理不清楚,到了那里,在你的心里,又要先顾哪一头,不顾哪一头呢?” 薛凝兰沉思半晌,终于明白了段青茗的话。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可薛凝兰的心里却有些发堵。 她和聂采月如此,那么,和段青茗呢? 段青茗一看薛凝兰的眼神,就知道傻丫头的脑子又一根筋了。她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凝兰……我真服了你了……” 薛凝兰的眼里,浮过尴尬的神色。 她感觉到,自己就象是一个透明人,无论她想什么,段誉,段青茗一眼都能看穿! 虽然看穿了,段青茗还是耐心解释道:“我和你是不同的……且不要说你即将嫁给誉儿,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就因为你是薛凝兰,就因为你从来不会算计任何人。所以,我任何时候,都会找到那个最最平衡的中间点,力求大家都相安无事。当然了,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坦白地讲与你听,而不是象你一样,只在脑子里打转……” 薛凝兰被段青茗感动了。 她握住段青茗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是最笨的,什么都要靠你和段誉帮着我!” 段青茗反手,握着薛凝兰的手腕,说道:“你错了,你不是笨,你是真……真心的人,一定会有福报的,所以,凝兰,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薛凝兰握着段青茗的手,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呜呜,只有你才这样说,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就是傻嘛!” 薛凝兰当然不是傻,她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保护得太好了而已! 段青茗还想说什么,忽然,院外传来秋宁的声音:“公主,薛府的大少爷来了,说是要接二小姐回府!” 薛子轩来了?而且,他是来接薛凝兰的? 段青茗站起身来,朝屋外说了句:“请薛大少稍等,我们这就出来!” 段青茗一边拉着薛凝兰去补妆,一面笑薛凝兰道:“哎,有个哥哥还是好啊,妹妹这才一出门,哥哥就赶着来接了!” 薛凝兰笑着推了段青茗一下,然后去洗脸,开始细细地化妆! 化到一半的时候,薛凝兰忽然说道:“对了,青茗,采月的事怎么办才好?” 段青茗沉沉地说道:“能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呗,即便是林二公子不肯放手,我们想个法子让他放手不就是了?” 薛凝兰停下正在补粉的手,说道:“想什么法子?他若还不肯放手怎么办?” 段青茗说道:“这得知道,林二公子究竟为什么要拉着采月不放了——是恨采月破坏了他的幸福,所以报复采月?还是看不得采月幸福?抑或是随便是谁都行,成亲了,父母就放手不管了?” 薛凝兰回过头来,用探询的眸光望向段青茗。 段青茗说道:“好了,你先补好妆,回去见过薛大少,其他的事情,让我琢磨一下,然后,再告诉你结果吧!” 段青茗答应的事情,还真没有做不到的,薛凝兰听了,欢喜地“哎”了一声,回头继续补妆去了! 段青茗望着薛凝兰的背影,却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位林公子意图不明,聂采月终身未定。 看来,她还真得找个时间,见见这位林二公子,顺便看看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薛子轩在正厅里陪段正和杜青鸾喝茶,杜青鸾新近有孕,段正一天到晚都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杜青鸾,一是生怕她大大咧咧地到处暴走。二则怕杜青鸾会时不时的旧疾突发。所以,即便是薛子轩在场,段正都还不忘记提醒杜青鸾注意这,注意哪的! 段正转过头来,问了薛府的近况,当得知薛府一家上下和睦时,段正不由点头笑笑。随即,话头被叉开了,又讲起了其他的事情! 一侧的杜青鸾并不多话,只在段正说到别处时,会跟着提醒一句,其余的时间,都是静静地陪着段正,听他和薛子轩聊天儿! 望着二人举案齐眉的样子,薛子轩连声表示祝贺。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在场,孩子才会无拘无束,开心如意! 两下里刚刚闲聊了几句,就看到薛凝兰欢天喜地地的着段青茗走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笑,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薛子轩摇摇头,不由朝段正一笑,说道:“二妹只有看到青茗的时候才会这么开心!” 自从和段誉的事情提上日程之后,薛子轩看到的薛凝兰都是满面忧色,戚戚焉焉的,即便是看到了薛宁轩和自己,也是一句招呼,其他的,问什么就答什么,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现在,看到她和段青茗在一起笑得如此开心,薛子轩也是由衷的高兴,于是,不由地多说了一句! 一侧的杜青鸾听了,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到过关系如此好的姑侄儿……他日,若是薛二小姐入了我段府门,她们岂不是可以整天在一起了?我这府里,可真少了不少的事端呢!” 听了这句话,薛子轩的脸色顿时有些奇怪,他尴尬地笑笑,就将话题叉开了! 杜青茗却已经将薛子轩的神情收在眼底,她的心里,也是“格登”一下,隐隐地有些心神不宁! 第八百六十七章 有人向薛凝兰提亲? 说话间,段青茗和薛凝兰已经手牵手地走过来了。 看到薛子轩坐在那里,薛凝兰连忙叫了起来:“大哥哥……你若不来,我还想在青茗这里用完晚膳再回去呢!” 段青茗笑道:“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行。没有说不让你用晚膳就走!” 薛凝兰原本是开开心心的,一看到段正和杜青鸾居然都在,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过了半天,才拉紧段青茗的手,低声说道:“我刚刚是不是又丢人了?” 在未来的公婆面前没有一点的矜持,单单是这一点,薛凝兰可都会招来训斥的啊! 段青茗听了,“扑哧”一笑道:“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刚刚是谁叫得比我都大声的?” 薛凝兰一听,立时垮下了脸,扭着身子,不敢说话了! 段青茗推了推薛凝兰,笑道:“好了,你就不用怩忸了。在我府里啊,可没你府里规矩那么多……”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拉着薛凝兰给段正和杜青鸾见礼。薛凝兰虽然个性爽直,可也是大家的女子,所以,这个礼行得一板一眼的,毫不含糊! 看到薛凝兰还是一脸的别扭。段正笑笑,说道:“薛丫头个性爽直,毫不做作,青茗,你可多学着点儿!” 段青茗一听,不干了。她跑到杜青鸾的面前告状道:“母亲您快看看啊,爹爹有了媳妇儿,就不想要女儿了!” 段正“嘿嘿”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哄段青茗,索性不说话了! 杜青鸾招招手,让薛凝兰过来,说道:“说实话,薛丫头的个性我是真的喜欢,青茗啊,你有时就是太老气横秋了,所以,还真得和薛丫头学学呢!” 段青茗听了,跺跺脚,嗔道:“我早道父亲和母亲偏心,可是,你们也不用什么都做到当面吧?” 一番话,大家都笑了起来。而薛子轩看到薛凝兰来了,也以府中有事为借口,准备带薛凝兰离开! 看到薛凝兰就要走了,杜青鸾隐隐有些不舍,她拉着薛凝兰的手,到一边去说体己话去了,一侧的段正笑着看着,也不时地插上一两句,有时,若是说错了,又要被杜青鸾嗔上几句,段正也不以为忤,也不会摆大家长的样子,只一笑置之,更不辩解! 这边,薛子轩却朝段青茗丢了个眼色。 段青茗会意,朝薛凝兰说道:“凝兰啊,麻烦你在这里陪陪我父亲母亲吧,我落了东西,去去就来!” 薛凝兰想留段青茗,可是,她已经飞快地去了,一侧的薛子轩也趁机走了出来。两人走到前面的亭子里坐下。段青茗望着薛子轩,说道:“薛公子,这里并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薛子轩看着段青茗,眼神有些复杂! 前些日子,宫廷里发生的事情,他都听过了。而今身份有异,礼不可废。于是,薛子轩倒头便拜:“学生薛子轩,见过和硕公主!” 段青茗伸手欲拦,可伸了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都已经今非昔比。从现在开始她和身边人的距离,已经被生生地拉远,再也不复以前了! 薛子轩拜毕,站到了段青茗的面前! 段青茗指了指一侧的石凳,说道:“薛公子,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我们出来太久了,我怕凝兰会怀疑!” 薛凝兰只是个性单纯,却并不蠢。段青茗走了,自己的哥哥也走了,她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而不想让薛凝兰知道的事情还真不算多。比如说,有人再去薛府提亲,又比如说,关于段誉的事情! 薛子轩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变得敏感了许多,若是自己出来得久了,她真的会心生怀疑的! 想到这里,薛子轩说道:“那学生就长话短说了……日前,史府去我薛府提亲,父亲非常生气,想也不想地回绝了……这件事,原本学生是不知道的,还是今日里母亲提起,学生这才大吃一惊!” 段青茗听了,也吃了一惊:“居然是史府么……那么,你可知道,是史府的哪一位公子呢?” 史府,也就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 到了皇后的这一辈,就一共得三个儿子。 长子史都,次子史吏,三子史僓。 只是不知道,这向薛府提亲的,又是哪一个呢? 薛子轩说道:“母亲说了,是吏部侍郎史吏的嫡次子史文章!” 段青茗一听,侧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可是在这次秋试之中排名第十们的史文章么?” 史府之中,向来都是京城名门,再加上他们自视甚高,所以,和其他名门们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可而今,正是非常时期,史府却还有空闲去和薛府提亲,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想得到什么联盟之类的东西呢? 薛子轩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正是那个史文章——那个史文章,学生倒是见过的,人品倒也不错,就是有些愤世嫉俗,典型的文人的清高气场!” 段青茗心道,无论这个史文章是个什么东西,都不能让凝兰嫁过去的呀?但是,段誉临走的时候,却明明又交待过,无论谁人前去薛府提亲,都要薛府之人不要拒绝,而是要虚与委蛇,尽量与之周旋! 想到这里,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凝兰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时候,段青茗还问过薛凝兰这个问题,薛凝兰的回答是“没有!”那么,就足以证明,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薛子轩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母亲也认为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这件事也仅仅是学生知道,就弟弟,都是不知道的!” 段青茗望着薛子轩,说道:“你是对的。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凝兰,也不要告诉其他的人。据我估计,若是史府之人有意和薛府结亲的话,这件事,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他们一定还会有下文的,这两天,我会叫人打听着,看看史府之中,究竟想做什么。你回去了,也委婉地告诉薛夫人,请她劝一下薛大人,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就虚与委蛇一下,千万不要一口回绝了,以免得罪不需要得罪的那些人!” 话虽这样说,可这件事实在不太好把握! 现在,薛勇强回绝史府的原因,怕是不外乎炎凌宇说过,要让帝王赐婚,给凝兰以足够的体面。再就是薛府一门乃是清流之柱,向来自诩清高,所以,薛勇强是不太屑于和史府这种武将门第,靠皇后和太后撑腰的人家的! 可是,若是薛夫人一经劝慰,薛勇强又再转了心思,真的打算和史家结亲了,那么,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薛公子,我倒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意听否?” 薛子轩刚刚也在觉得,段青茗的建议虽然可行,可问题是这个轻重,实在难以把握,再加上若是薛勇强真的以假作真的话,到时,岂不是更加麻烦了么? 想到这里,薛子轩说道:“还请公主不吝赐教!” 段青茗笑道:“事情非常简单啊,你就让薛夫人陈述事情的厉害关系,不要一口回绝。而另外一个方面嘛……你府中的二姨娘不是非常得宠的?你想想,凝兰即将嫁于皇后的侄子……她会怎么想呢?” 折了个三姨娘,可府里还有个长袖善舞的二姨娘。虽然,薛夫人现在也得到夫君宠,能与之平分秋色,可那个耳根子非常软的薛勇强却是时常会被她左右的! 二姨娘有个女儿,就叫薛凝倩。她一定非常想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后的娘家人吧? 段青茗的意思,自然是不想薛凝倩嫁于史文章,对方也不屑娶一个薛府的庶女。只不过,要二姨娘搅和一下,别让薛勇强动了真的要和史家结亲,要将薛凝兰嫁给史家的念头即可! 薛子轩听了,脸微微地红了一下:“这件事……可行么?” 为了自己的妹妹,居然要去找一个姨娘,说不得,这还真不是薛子轩的行事风格! 段青茗一看薛子轩的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段青茗微微一笑,说道:“谁让你去了……你只需要派一个小厮,将这件事似是而非地传出去,我相信二姨娘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的!” 二姨娘得宠如此多年,自然有她的手腕和道理。段青茗相信,这件事,薛府的二姨娘,一定能帮得了薛凝兰的! 段青茗看着薛子轩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说道:“还有啊,史府这次提亲未成,一定会再上门的,所以,到时双管齐下,薛伯父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薛子轩点了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学生也感觉到,他们若是意在薛府,意在凝兰的话,是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所以,我今天来接二妹,就是想将这件事告诉公主您,希望薛府之人,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第八百六十八章 关于烧刀子镇的诸人诸事 既然连段誉都能预料的事情,自然就不是什么好的东西。现在,事情终于都发生了,薛子轩唯有感叹段誉的料事如神而已! 说到这里,薛子轩忽然迟疑地问了一句:“段誉他……还没有任何消息么?” 段青茗心里顿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半月前有一封私信给我之外,其他的,再没有任何消息了!” 薛子轩迫不及待地问道:“段誉在信里说什么?他有没有说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要知道,段誉和薛凝兰的事情,已经经过三皇子殿下首肯,并说了要陛下指婚的。现在,段誉人在外面,别人乘虚而入,这不多不少的,都要薛凝兰一人来承受这种后果,所以,在薛子轩的私心里,他是希望段誉早些归来的!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誉儿的信,只是向我问安,然后,问了一下薛府的近况,就再没有说别的了!” 段誉的书信,固然之能在这个时候安定人心,可若是段青茗说得太过了,那么,薛子轩必定会怀疑的! 因为,段誉离开一直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片言只语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薛子轩听了,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下去了! 段青茗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还要再观望一下,毕竟,现在史府未动,我们也不好做什么。你尽管带凝兰回去,让她开开心心的也就是了!” 段青茗说话的口吻,完全是大人的口气。那感觉,象极了一家的大家长,正在将头顶的风浪集于一身,而竭力的将一片晴空,予以他人! 薛子轩望着段青茗,很快又低下头去。他的眼神闪了闪,说道:“谢谢你了!” 这一次,薛子轩并没有用“公主”和“学生”的敬称,可是,他话里的感激,却是真诚而且清晰的! 段青茗笑了一下,说道:“不用谢,而今薛府和段府,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薛子轩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的意思是,因为凝兰的事情,谢谢你,因为以往的种种,我都要感谢你……只是,你背负了那么多,真的不累么?” 段青茗用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笑道:“也没觉得多累啊!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关心的朋友,怎么会累呢?更何况,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啊,只不过是力所能及而已!” 然而,就是段青茗的力所能及,才令薛凝兰至今还有快乐的笑脸。在薛子轩的心里,这个年纪不及自己的妹妹大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寻常的成年人都没有担待以及热心! 为了她所关心和在意的人,段青茗从来不余遗力! 亭子之外,传来秋宁的声音:“公主,夫人在找您呢!” 段青茗连忙应了句:“好的,我就来了!” 说是杜青鸾在找自己,显然是薛凝兰等得有些急了。 段青茗和薛子轩先后回到前厅,薛子轩带着薛凝兰告辞而去。杜青鸾和段青茗也回了段府! 杜青鸾看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薛子轩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段青茗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史府的史吏帮他的二儿子史文章求即娶凝兰!” 杜青鸾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她说道:“这怎么可以……明明凝兰已经和誉儿……”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杜青鸾一眼。后者连忙住口,不再说下去了! 所幸的是,段正因为临时有事,并没有随同二人出来,若然不是的话,他不知道又要如何担心的了! 段青茗拉着杜青鸾的手,说道:“母亲,您现在不同往日,凡事都不可激动知道么?所以,无论有什么事,就让我来吧,这件事,暂时也不要告诉父亲了,以免让他老人家着急!” 杜青鸾点点头,说道:“这事我自然不会告诉你的父亲,可是,这薛府不是已经和我段府有了姻亲之约么?为什么,这史府又要来插一脚呢?” 杜青鸾一直是个江湖女子,多年来又因为身体的原因,几乎与世隔绝,所以,现在的她,对于政治非但不了解,更加觉得不可理喻! 段青茗耐心地说道:“现在,圣上的身体违和,大皇子炎凌珏狼子野心,太后和皇后自然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史府兄弟左右活动,说穿了,也是在寻找盟友吧?他们至所以和薛府议亲,并非因为凝兰如何,而只不过是因为薛府的门第,在他们的图谋之列!” 听到这里,杜青鸾似乎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原本史府是想拉拢薛府!” 段青茗扶着杜青鸾的手臂慢慢地往前走,一边走,她一边说道:“正如母亲所言,史府的确有这种打算,最近,孩儿听说史府之中,正在和各大臣各举姻亲,过往甚密呢!” 杜青鸾想了想,又气愤地说道:“可是,他们想图谋薛府,为什么不是和薛府的公子或者是其他的小姐结亲呢?为什么偏偏是凝兰?” 见过数次薛凝兰之后,杜青鸾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可是越来越满意,越来越割舍不下,现在,听到那个劳什子薛府的在打凝兰的主意,杜青鸾的心里,自然非常的不悦了! 段青茗苦笑了一下,看来,杜青鸾还是不太了解这些方法政治圈啊——要知道,这联姻之道,若是巴结对方,通常是求娶对方的女儿,而若是和平联姻,则会和对方的儿子议亲! 自然了,寻常的议亲,是不在此列的。 史府为了表现对薛府的重视,居然许于嫡次子的正室之位,这也代表着,史府是真心想和薛府结亲的! 更加重要的是,史府这次的拉拢,薛府绝对在列,而他们煞费苦心地准备,怎么会由薛勇强的一句拒绝,就偃旗息鼓呢? 至于薛凝兰的那些个庶妹们,就根本不在此列了! 试想一下,史府自恃身份,又怎么肯将对方的一个庶女娶于自己的嫡子妻呢? 所以,那些庶女们,是注定没戏的! 杜青鸾听了段青茗耐心的解释,终于明了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这媳妇儿一天没娶进门儿,一天还有会飞的危险呢!” 段青茗笑道:“母亲就放心好了,凝兰这儿媳妇儿啊,女儿一定想法子帮您娶回来,她就是想飞,咱们绑住她的翅膀,都要抢回来,怎样?” 杜青鸾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吹吧你,你拿什么绑凝兰来?” 段青茗拍拍心口说道:“母亲想来是忘记了吧?女儿现在可是和硕公主了,公主驾到,凝兰哪里还敢嫁到别人家去?” 杜青鸾被段青茗逗笑了,她摆摆手,说道:“好,好,我女儿是公主了,我可以耀武扬威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杜青鸾的院子里走去,谁知道,刚刚走到半,秋宁忽然迎面而来,朝段青茗说道:“公主,敖汉殿下有请!” 敖汉要见段青茗?可是,他有什么事情呢? 段青茗心中疑惑,可还是先送了杜青鸾回去,然后,朝着敖汉所住的院子而去! 才一进院门,段青茗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她微微蹙了蹙眉,这个敖汉,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还不好好的么?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喝成了这样? 段青茗和秋宁走进敖汉的院子,只看到院子的桌上、桌下,一共扔了十七、八个酒坛子,每一个,都空了。只剩下桌子上的一个,酒只喝了一半,剩下的,正顺着桌面的缝隙长线一般地流! 秋宁走过去,将酒坛子扶正了,她轻声唤道:“殿下……敖汉殿下,我们小姐来了!” 月葭也跟来了,她一看敖汉的样子,不由气上心头。她走上前,一叉腰,朝着敖汉的耳边大喊一声:“走水了……” 敖汉一听,连忙坐了起来,惊慌四顾道:“哪里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月葭早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她指着敖汉,笑道:“哈哈,你被我骗到了……” 段青茗看了月葭一眼。月葭连忙止住笑,帮段青茗搬来了一张凳子! 秋宁已经出去,吩咐人准备醒酒汤去了! 段青茗在敖汉的对面坐下,尽量放缓语调,说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敖汉慌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道:“我的脸上写了‘心事’二字么?” 因为炎凌宇再三交待,这事一定不能让段青茗知道,一则怕她担心,二则,生怕影响到她之类。所以,敖汉觉得,自己已经掩饰得非常好了,可是,还是被段青茗看出来了么? 这样想着,敖汉有些削沮丧地垂下头去! 月葭捧了茶水出来,看到敖汉的神情象个做错事的孩子。她不由笑了起来:“殿下,您的样子可真好笑!” 这下,段青茗生气了。 她狠狠地看了月葭一眼,生气地说道:“月葭,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月葭的不懂规矩,迟早会让她吃上一次大亏,而且,敖汉的身份就摆在这里,月葭对他不敬,可不是代表着段青茗调教无方? 第八百六十九章 失礼的月葭 月葭被段青茗一训斥,脸色顿时一白,连忙退下认错。其实,在月葭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她只是觉得敖汉在段府之中失礼,实在丢了小姐的面子,才忍不住数落他的。却没想到,小姐却怒了! 段青茗生气,月葭惶惑。只有当事人敖汉,却是没事人一般地摆摆手,朝段青茗说道:“青茗,不要怪月葭了,我倒是挺喜欢这丫头的性子,象那些文绉绉的,弄虚作假的,我倒一看了就觉得头晕!” 段青茗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说道:“可是,这里是大夏,主子就得有个主子的意思,殿下身份尊贵,又是和硕的恩人,和硕感恩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允许别人轻慢于你?” 段青茗的话,活生生的,就象是对月葭说的:“更何况,就象月葭这个样子,若是冒犯了别人的话,我怕是想保,都是保不住她的!” 敖汉想了想,看了看月葭,一本正经地说道:“月葭,你命好,遇到了一个肯为你着想的主子,你一定要惜福,知道么?” 月葭羞愧地低下头去! 敖汉看气氛尴尬,遂又一笑道:“只不过呢,你家主子重规矩,我可是最瞧不上这些的,以后,你和我私下里,也不用重规矩的,知道么?” 月葭知道敖汉是在帮自己解围,她红着脸,连忙朝敖汉道谢,说道:“奴婢知道是自己错了,以后会处处小心注意的!” 段青茗看着敖汉护着月葭的样子,心里也轻轻松了口气。 敖汉为人粗豪,不拘小节,可这也不能成为月葭放肆的理由啊。这事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嫉恨呢! 而一侧的月葭,也知道自己逾越了,她站在那里,不安地搓着手,不敢说话了! 敖汉摸摸自己的头,他的眼珠子依旧血红,他还喷着浓重的酒气。他朝段青茗说道:“青茗,我想告诉你,明天,我们要去皇宫里谢恩!” 段青茗不由奇道:“怎么还要去谢恩呢?” 日前,不是摆了戏台,让皇后和太后好好地唱了一出么?这才两天没过呢,怎么又要谢恩了? 敖汉却以为是段青茗怕了。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我知道上次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可是,顶着这个王妃的位子,我们总得去见一下大夏的皇帝不是?” 段青茗知道敖汉误会了。她解释道:“我并不是怕谁,更何况,顶着一个这样的名号,日后进宫也是免不了的,哪里能怕这个,怕那个的?只不过,我觉得奇怪而已,我当日进宫,并没有看到陛下,而今,却要另行择日?” 敖汉自然不会告诉段青茗是为什么,他只是含糊地解释道:“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回去一趟,这顺便的,要和大夏的皇帝聊一下天儿,并且准备向他辞行!” 段青茗一听,又吃了一惊:“殿下居然要回去了么……可是,这天都已经九月底了,冬天就要来到了,大雪封了北疆,您要怎么赶回去呢?” 九月底的天气,大雪封疆,寸步难行。所以,塞外的人早躲到帐篷里吃烤肉,喝烧刀子去了,可是,敖汉居然说要回去?怎么着,也得等到了来年春开的三四月份啊! 敖汉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想等到来年再回?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的父皇危在旦夕,他已经归心似箭,又怎么能等到来年呢? 段青茗知道自己劝不住敖汉,只好说道:“好吧,你说什么时候准备进宫,这递了帖子,就告诉我一声吧!” 这时,醒酒汤拿来了。 敖汉就着,一口气喝下一碗,晃了晃头,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他说道:“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宫一趟!” 段青茗点点头,说道:“好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准备进宫!” 秋宁的手脚非常勤快,她招呼月葭一起,很快就把院子里的空酒坛收好了。剩下的半坛,也被封了起来,然后,放到了一边! 段青茗虽然不善于饮酒,可是,对酒也略有了解。再加上前世对这些东西实在不陌生,她笑了笑,说道:“想不到敖汉殿下还带了酒来我大夏——这种烧刀子好象只有烧刀子镇才有吧?虽然香醇,可也非常的性烈,难得殿下还没有喝醉!” 敖汉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带这些累赘东西呢,还不是炎凌宇,靠这个,在我大漠赚了不少的银子呢……” 段青茗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事,怎么又和炎凌宇有关了? 敖汉咧了咧嘴,忽然想起,炎凌宇是交待了不少。可是,他总没说不能将他来过的事情告诉段青茗吧? 若是炎凌宇来了,而不去看看段青茗的话,谁知道段青茗会不会恨上炎凌宇呢?即便不恨他,说说他的坏话也是可以的啊? 想到这里,敖汉说道:“青茗,你知道这酒是哪里来的么?” 段青茗摇了摇头! 段府之中,只有段正喝酒,或者平日里家宴,宴客的时候才喝酒,而且,也不会买这种性子极烈的烧刀子的啊,而且,这种酒,只是盛产于大漠,即便段正想买,也是买不到的啊! 所以,段青茗还真不知道,这酒究竟是哪里来的! 敖汉有些神秘地朝段青茗说道:“我告诉你啊,这是炎凌宇那小子孝敬我的……” 段青茗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敖汉殿下在胡说什么呢?” 什么叫这酒是炎凌宇送的? 炎凌宇的人在现在哪里,段青茗都根本不知道,他怎么会送酒过来呢? 再说了,炎凌宇若真来段府的话,怎么会看不到人呢?看来,这个敖汉还真是酒没有醒,在这里乱说话呢! 敖汉看段青茗不相信的样子,“嘿嘿”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但这是真的!炎凌宇这小子前年去了一趟大漠,将烧刀子家的酒买光了,然后,高价卖出,最后,这剩下的,就拿回来了!” 段青茗睁大眼睛,这件事,她怎么没有听炎凌宇说过呢? 只不过,依炎凌宇的性子,还真的可能有这种事呢。那可是个古灵精怪的人呢,到了哪里,都可以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大大地捞上一把! 看到段青茗一脸神往的样子,敖汉不由嗤之以鼻:“那小子,简直坏透了,敢拿我的银子,来赚我大漠的银子!” 段青茗听了,笑道:“哟,我怎么听着敖汉殿下这象是吃醋了呢……这炎凌宇赚到银子,也算是本事呢!你说是不是?” 敖汉朝段青茗眨眨眼——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心向外,原来这是真的啊,你只要现在看看段青茗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打着什么歪主意了! 看到敖汉一脸的不服,段青茗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翻,说道:“殿下你不会告诉我,你也被炎凌宇敲诈了一番吧?” 敖汉一听,顿时气坏了:“我会被他炎凌宇敲诈……青茗,你的脑袋瓜子莫不是被摔坏了吧?” 段青茗看着看敖汉,只是笑,但笑不语! 看着段青茗了然的样子,敖汉有些泄气,他终于垂下头去,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他是没有敲诈到我,可是,却敲诈了不少的人……我说青茗你都不知道,炎凌宇那小子实在是太损了,若是平民去喝,头三碗免费,三碗之后,只收三文钱,可是,你若想喝到第十碗,那就得付二十文钱了!草原上的人酒量都大,一喝了,就根本停不下来,所以,银子就给炎凌宇那小子赚走了……” 段青茗一听,又笑了起来——头三碗不收钱,看着似乎很实惠。然后,每天碗之后调一次价钱,大草原上的人们,酒量都好得很呢,哪一个喝下来,不是十碗二十碗的呢? 所以,这赚钱是肯定的啊! 段青茗慢悠悠地说道:“他这样做,平民喝到了酒,只能不亏本……可是,若是贵族去买,就没那么便宜了吧?” 敖汉睁大眼睛,说道:“青茗,你原来也懂做生意的?” 段青茗摇头,说道:“我哪里懂的,只不过平日里看帐本多了,就明白了这个理而已!” 敖汉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他又说道:“你说得没错,若是贵族去买,可真坑死人了,可是,我们那里的人,偏偏又喜欢这种五十年的烧刀子,非他不欢,所以,那些存酒不够的,可就真的惨了去了,惨了去了!” 敖汉一边说,一边还做出“惨”的姿势,似乎在证实自己的话一般! 段青茗抿嘴一笑:“看殿下兴灾乐祸的样子,一点都不心疼?” 敖汉眼睛一瞪,说道:“我心疼什么?那又不是我的银子……我啊,平时就喜欢喝酒,只不过我喜欢喝,所以备得多,满满的一酒窖都是,所以,根本不用啊……” 段青茗有些同情地看着敖汉:“你当然不用,你没了,可以去别人家喝,可是,人家就要买高价的酒了,是不是?” 第八百七十章 段玉兰献-媚 段青茗的话,倒是显得比真金还要真上三分了。 你试想一下啊,大皇子殿下光临,可以说是篷璧生辉啊。谁敢不拿出最好的酒来招待?谁敢不管这个大皇子殿下喝足,喝饱的? 人家家里若是有酒的话,敖汉无论怎么喝,都没有关系,可人家若是没有酒的话呢?岂不是要出银子买了? 即便是高价,也得买,因为,这个从来不问酒价的大皇子殿下是根本就不管你酒价几何的,他只关心自己的肚子里,有没有被酒灌饱! 这下,敖汉瞠目结舌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情况的确如此,可敖汉还是想不出来,段青茗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是炎凌宇这家伙悄悄告诉段青茗的? 可是,看着段青茗的神气又不象啊,似乎她是自己预料到的? 敖汉摇摇头,他可不相信,段青茗真有这么厉害! 段青茗摇摇头,大漠的冬天,冰天地地,荒无人烟,人要取暖,除了烧牛粪,就是喝烧酒了。因为酒最能袪寒,喝了酒再三五成群地骑马奔驰一段,对着荒漠放声高歌儿,这是草原上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所以,长期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喝上一大坛子酒而没有一点的醉意。 更重要的是,这喝酒不但能驱寒,还能联络感情,所以,贵族之间,更是喜欢以酒待客,以酒会友。依这个敖汉生性喜欢喝酒的个性,他到了哪里,不会大醉一场,然后喝到尽兴呢? 若在以前,他想喝,人家陪,大家尽兴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若是酒价奇高的话,那么,可就结结实实地坑到人了! 关于这个问题,敖汉似乎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非但没有想过,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段青茗这一提,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道:“你说得也是,我就喜欢到处逛逛……” 段青茗听了,不由冷冷一哂。敖汉倒好,他只是逛逛而已,可人家,就要结结实实地破财了! 敖汉被段青茗鄙视了,脸一红,连忙说道:“难道说贵就不用请我喝酒么……哼,他们去我府上,我一样也请的呀!” 段青茗反唇相讥道:“那是你存够了一个冬天喝的酒!根本就不用去买!” 这下,敖汉顿时无语反驳了。 是的,他天生喜欢喝酒,又有固定的府邸。所以,他的管家能仁一到冬天未来之时,就先将酒存满整整的一窖,通常到了第二年开春,他都还没陈酒没有喝完呢!所以,敖汉根本就不可能在冬天里去买酒,也根本就不愁会没有酒喝。 可是,其他的贵族就不一样了。因为那些贵族们原本就在封地,他们大多是在冬天前从异-地迁徙而来的。不要说府里没有酒窖了,即便有,他们也不肯将酒窖放满,存够到来年还能足够的酒。这些人,通常只会存上十天半个月,或者是一个月的量,这酒一升价,他们可就真的惨了! 可是,在敖汉的心里,这些人,还真的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的银子,原本就是搜括别人得来的。所以,花了这些许的银子请他喝酒,实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段青茗自然是知道敖汉心里的想法的,她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殿下,我总算明白了,你还真是个体恤臣下的主子!” 敖汉的体恤,就在于怕他的臣子们的银子没有地方花,所以,干脆的,就帮他们将银子花去一些,而且,还什么地方的比较肉痛,就让他们花在哪里!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话说了,敖汉笑着,朝段青茗摇了摇头:“不行,青茗,你可真太聪明了,我敢担保,炎凌宇若是娶了你的话,一定会有受不完的罪!” 段青茗听了,不由嗔道:“殿下这叫什么话呢?什么叫炎凌宇娶了我肯定有受不完的罪?” 敖汉一听,哟,段青茗生气了。 不过想想也是的,这段青茗的脸皮,可不比月葭的厚,而且,也开不得任何的玩笑,他这样一说,段青茗肯定会害羞了! 敖汉“呵呵”地笑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啊,青茗,若要翻旧帐吵加的,炎凌宇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段青茗这下可不跟着敖汉胡扯了。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无语地说道:“好吧,我表示我女人有大量,不和酒醉的人一般见识!” 段青茗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敖汉听了,虽然觉得无语,可再看看被秋宁收好,整整摆了一堆的酒坛子,也不由地笑了一下:“是啊,你要说我是酒鬼,我还真的无话可说!” 酒能醉人,但也能使人松懈情绪,最起码,狠狠地喝过一场酒之后的敖汉,现在只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明天,他们即将去见大夏的帝王,到时,再看看那个帝王怎么说吧! 段青茗又看着敖汉喝下了不少茶水,吩咐秋宁去传膳,又看着敖汉吃得饱饱的,这才离开了。 段青茗走了,秋宁和月葭也跟着走了,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敖汉一个人。 他仰望天际,过了半晌,才喃喃了一句:“天气,就要冷了啊!” 天,就要冷了,风雨欲来,雪就在背后。冰冷刺骨的风,已经再没有了丝毫的温度。就如那光秃秃的树端,似乎都在告诉人们,冬天,就在眼前了! 这个时节,大漠的天空已经飘满了雪花,那些架起的火棚子里,已经坐满了聚众喝酒的汉子们了吧?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那样的豪放,那样开心的日子,犹如就在眼前……可是今年,今年怕没有这样的美好时节了吧? 因为,塔里木挟持了君主,人心惶惶,还会有谁有这种闲情逸志呢? 敖汉想了想,忽然苦笑起来——他有一种假设,若是炎凌宇那小子今年想去垄断烧刀子镇的酒的话,怕会血本无归的吧?如此算来,还真不知道,是炎凌宇这小子太好命了,还是他大漠专门等炎凌宇搜刮完了,才有这场劫难! 敖汉摇了摇头,忽然眸神一冷,朝着院子里的某一种喝到:“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墙角处,抖抖索索地钻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比段青茗还略小一些。只见她长着一张瓜子脸,雪白的肌肤透着诡异的潮红,不停左右转着的眼里也有跃跃欲试的亮光。那女子,长得美则美矣,只不过眼神和举止都十分的轻佻。比之段青茗的端庄大气,清水芙蓉一般的剔透,这女子,差的还真不是十万八千里! 那个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桃红的裙子,头上插满了珠翠,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珠宝都戴到头上去! 那女子带着三分做作,七分娇羞,一直走到敖汉的面前低头便拜:“小女段玉兰,见过敖汉殿下!” 段玉兰? 这又是谁? 敖汉望着段玉兰,缓缓说道:“我不认识你!” 敖汉是一个不会转弯抹角的人。对于不认识而且没有一分好感的人更加不会有半点的好脸色。所以,他脸一沉,怒道:“你刚才躲到那里做什么?” 一句不认识,已经让段玉兰的脸色煞白! 这个敖汉,刚刚还和段青茗亲热说笑的样子,可一看到她,居然摆起什么谱来了? 看来,在这个敖汉的心里,这嫡庶之别,还真的挺清楚的嘛! 因为段玉兰是庶出,所以,她总觉得,自己的不受宠,还有被别人看不起,全部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别人的偏见所致。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问题其实就在她自己的身上。你试想一下啊,这个敖汉,根本都不认识她是谁,就已经觉得看她不入眼了,所以,莫说她是段府的庶女,即便是大夏的公主,敖汉都还是一般的表情! 段玉兰说道:“回殿下的话,小女子刚巧路过,听到姐姐在殿下这里,不敢打扰,所以就站在一侧听了一会儿,看到姐姐走了,小女子欲走,不料,却惊动了殿下!” 段玉兰抬起眸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这话显然的是在告诉敖汉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告诉敖汉,段青茗并没有他所看到的表面那么好! 敖汉看了段玉兰一眼,心里的厌恶更加深了! 这个女子年纪如此的小,已经学会了騒首弄姿,若是再大一些的话,岂不是可以和青楼里的女子媲美了? 再听听她的话,都是些什么啊?段青茗和他说话,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这个女子自称是段青茗的妹妹,若是真心姐妹,还打个招呼,谈上几句,也无可厚非,可这个女子却偏偏等段青茗走了才来,而且,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听她的话音,象是被段青茗欺负得上不敢抬头,下不敢说话的可怜庶女一般! 第八百七十一章 碰了一鼻子的灰 可敖汉却觉得,段青茗那样的人,对她的侍女都是真心以待,除了这个女子不知道好歹,否则的话,段青茗是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所以,敖汉听完段玉兰的话,摆了摆手,说道:“原来是段府的小姐啊,我还道是谁家偷鸡摸狗的小贼呢,既然不是外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段小姐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敖汉说完,也不理段玉兰,就径直往屋里走去! 身后的段玉兰看到敖汉走了,顿时气得直跺脚——这个不知道好歹的敖汉,难道不知道她是在向他示好么?可现在,他居然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是自己长得丑么?难道说连段青茗都不如么? 想到这里,段玉兰恨恨地问身后的月华道:“月华,他是什么意思?” 月华站在段玉兰的身后,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敖汉不喜欢段玉兰,她倒是一眼都看出来了。可是,这敖汉是段青茗的未婚夫啊,和自己的小姨女保持距离也是要的啊,可是看段玉兰偏偏不服气的样子,月华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劝自己的主子了! 可月华毕竟知道段玉兰的性子,更知道段玉兰最讨厌输在段青茗的手上,于是,她朝段玉兰说道:“小姐啊,这位殿下可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自然不敢和二小姐走得太近了。若是大小姐见怪的话,他可就麻烦了!” 段玉兰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哼,摆什么谱嘛,不就是一个草原上的野汉子么?有什么好得瑟的?” 还有那个段青茗啊,一没长相二没有功劳的,居然还被封了个什么公主,你叫段玉兰心里的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呢? 月华看着段玉兰生气,生怕她又将气撒到自己头上,于是,轻声劝道:“小姐,我们快些走吧,若是给大小姐和夫人看到您来了这里,她们又要找个由头,说小姐的不是了!” 段玉兰听了,微微沉了沉脸,气哼哼地走了! 看到段玉兰走了,月华轻轻地吁了口气,也跟着段玉兰走了。屋内的敖汉,自然把段玉兰的话听在耳里,可是,他冷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人的五根手指伸出来,都有长短呢,更何况是一个府里的小姐?虽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段府小姐和段青茗比。可是,论气质,论见识和学识,她和段青茗哪里是一个档次的呢? 可笑的是,这个女子还要问自己的丫头,她究竟哪里比不上段青茗。在敖汉的心里,她和段青茗根本就没人可比性好不好? 只不过,这种女子,一敖汉见得多了,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冷笑了一下,这事,就算是过了! 再说段玉兰离开了敖汉的院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地,她停住脚步,朝月华问道:“对了,月华,你刚刚听到段青茗和那个敖汉说什么了没有……那个敖汉好象在说,若是段青茗嫁给炎凌宇的话……” 月华眨眨眼,并不明白段玉兰究竟是什么意思! 段玉兰努力地回忆着,过了半晌,说道:“我明明听到,那个敖汉说,若是段青茗和炎凌宇成亲的话……可是,这不对啊,敖汉明明就是段青茗的未婚夫啊,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说不通……这事还是说不通!” 段玉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摇头,似乎,她也被敖汉还有段青茗的关系给弄胡涂了! 据段玉兰所知,段青茗是因为敖汉,才得了个正妃的位子,而且,还被封了一个什么和硕公主的。可是,她既然已经是公主,就是没办法再嫁给炎凌宇的啊?她肯定是要嫁给敖汉的不是? 可是,敖汉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未婚一妻子开那样的玩笑呢?更重要的是,没有听说过敖汉和炎凌宇有什么来往啊——一个即将成为大夏附马的人,另外一个,则是销声匿迹许久的三皇子,这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应该连面都没有见过才是的啊! 不得不说,关于这一点儿,段玉兰还真的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应该放下不想才是,可是,段玉兰却不同。只要是能打倒段青茗的事情,只要是能让段青茗不爽的事情,无论多么难,她都会做下去的! 想到这里,段玉兰不由叫过月华,对她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月华听了,不由担心地说道:“小姐,您觉得这样有用么?” 段玉兰一听,顿时眼睛一瞪:“我叫你去你就去,什么叫有用没用的?” 月华一听,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了! 段玉兰想了想,她现在一个人势单力薄,正是用人之际,也不好太过了,想了想,她又淡淡地说道:“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月华在丫头之中,人缘算是不错,所以,让她去打听一些东西,也不是没有用的。 月华走了,段玉兰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她现在还弄不清楚段青茗和敖汉所开的玩笑究竟有什么关系,可是,她的直觉,这件事一定不是表面那样的简单! 要知道,此前的段青茗一直和炎凌宇暧-昧不清,现在,却忽然一下子转了态度,和敖汉不但成了未婚夫妻,还走得如此之近了。这其中,除了段青茗了附炎趋势,喜欢攀权附贵之外,还有别的解释么? 所以,这些事,在段玉兰的心里非常的寻常——炎凌宇失踪了,所以段青茗又攀上了敖汉!想到这里,段玉兰忽然后悔起来,她刚刚没有向敖汉揭露段青茗和炎凌宇的事情了。因为,若是敖汉知道了段青茗的过往之后,说不得,就会不要段青茗,转而会觉得自己好了! 这样一想,段玉兰真真觉得可惜起来。看来,她还得真得寻个机会,和敖汉好好地叙一下旧呢! 现在,朝廷的局势,段玉兰并不清楚,炎凌宇为什么失踪,她也不清楚。而她,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侧妃的那个人,可现在,这件事也被搁置了,那个人,许久都没有来找自己了。前些日子,她叫人去打听,原来,那个人犯了错,被禁足了! 被林禁足,自然是不能出门了,这娶她的事情,也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了,原本,段玉兰还因为这事担心得不得了,现在,她可不用担心了。因为,她也可以学段青茗一样,再攀个高枝啊……说不得,那个人一高兴,就封她也做了公主了呢! 想到这里,段玉兰又“嘿嘿”地偷笑起来了。 段玉兰原本就是小女子一枚,只担心自己能不能嫁个良人,能不能有个幸福的以后,那些军国大事,她可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可是,段玉兰若要幸福,就必须段青茗倒霉。因为,只要有一天段青茗挡在面前的话,她仍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现在,好不容易让她抓到了段青茗的蛛丝马迹,她怎么会放手呢? 没过多久,月华就回来了。 她的回来,带给段玉兰的,却是一个相对震惊的消息。 月华告诉段玉兰,段青茗原本是要许给大皇子做侧妃的,可是,那一天的圣旨拿来了,大小姐却出去了,所以,一直等她回来,刚刚要宣旨时,敖汉就来了,他捏碎了圣旨,还说段青茗就是自己未过门的王妃,而段青茗居然就同意了,然后,就被封了个公主…… 听了月华的话,段玉兰顿时觉得事情不象表面的那样简单了! 这个段青茗,原本就是个死心眼的人啊,她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同意敖汉的婚约呢?这不合她的性格啊? 又或者说,她不愿意嫁给大皇子殿下,所以,就要嫁给敖汉?可是,这也不对啊,嫁给大皇子殿下,最起码还可以留在大夏,可是,若是嫁到了大漠的话,那可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回来的啊。段玉兰不觉得段青茗会有这么蠢! 还有,今天敖汉的话,他说什么段青茗若是嫁给炎凌宇的话…… 段玉兰只觉得心里一跳——她忽然想到了种可能,是不是段青茗和炎凌宇还在暗中来往?而段青茗和敖汉只是场面上作戏呢? 这样一想,还真有可能啊! 段玉兰再仔细想想两人的语气,还有当时的气氛。她不由眼睛一亮——对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段青茗果然是利用敖汉来顶缸的。而她和炎凌宇果然还有一腿的。她的目的,只想嫁给炎凌宇,而不想嫁给大皇子殿下…… 这样一想,段玉兰又替段青茗可惜起来——嫁给大皇子多好了,未来的国主,搞不好,她还可以成为未来的皇后呢,跟着一个现在踪影全无的炎凌宇,她以后的日子,最多是一个王妃而已,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样想着,段玉兰遗憾地咂咂嘴,若是自己的话,这大皇子殿下就是不二的人选啊,哪里还要费这么许多力气的? 只不过,段玉兰生来就注定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是段青茗,也没有办法和段青茗比拟。因为,单单是段玉兰的性格就决定了。这样的好事,是根本就不会落到她的身上去的! 第八百七十二章 段玉兰的坏心眼儿 虽然,事情猜测+打听,段玉兰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是,这要怎样,才能令敖汉和段青茗吃亏呢?这件事,段玉兰还真没有能力! 段玉兰没以能力的事,别人自然有的啊。不说别人,就是那位大皇子殿下,就一定有的啊! 段玉兰顿时眼睛一亮——对,就去找那位大皇子殿下…… 段玉兰站起身来,朝月华说道:“月华,帮我更衣,我要进宫……” 月华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小姐要进宫去?” 前些日子,大小姐从宫里出来,整个人象是七魂没了三魄一般。虽然,陪段青茗去的,都是大丫头秋宁和月葭,月华什么都问不出来,可是,月华一看段青茗的样子,就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了! 现在,三皇子殿下失踪,好象大皇子殿下又受了什么伤一般,宫里乱得象七国一样,现在,段玉兰想进宫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月华拿不准,可却直觉,段玉兰晕宫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可段玉兰的性格,向来说风就是雨。若是月华说不能进宫之类的话,肯定会招来一顿骂的,可是,这样由着段玉兰去,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谁都救不了她的呀! 月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啊,听说夫人最近都不怎么让人出门的呢……您要怎么跟她说呢……还有就是,这宫可不是好进的啊,我们又没有牌子,又没有什么的,您要怎么进去的呢?” 进不去宫,难不成要在宫墙之外绕几圈么?可是,看段玉兰的样子,怎么着都不象是想绕两圈就回来的人啊! 月华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所以,小姐,这宫里,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段玉兰横了月华一眼,罕见地没有生气。她只是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怕的话,就不要跟我去了。反正,我到了宫门口,自然有办法进去的好不好?” 月华听了,知道再劝的话,一定会自讨没趣,于是,只好帮段玉兰收拾打扮。然后,随着她出门去了! 段玉兰至所以敢进宫,只不过是因为上次锦绣公主为了奖励她递了有用的消息,成功地算计到了炎凌宇和段青茗。所以,就赏了一个可以进宫的牌子! 只不过,锦绣公主这人可不蠢,这个牌子,却不是她的,而是炎凌睿的,因为炎凌睿答应要娶段玉兰为侧妃,所以,这个牌子给了段玉兰,大家都不会有话说! 更何况,这个牌子,只能由段玉兰一个人进宫,而且,走的还是侧门,小门,那些送菜的下人们之类才可以走的门口! 然而,段玉兰哪里管这些呢?在她的心里,能进宫,已经是非常万幸的了,而且,还代表着她的身份与众不同的啊! 现在,这个牌子终于都用到了,你让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所以,当段玉兰带着月华,在宫后的侧门处,跟着那些卖菜的,送鱼的一起走进去时,跟在段玉兰身后的月华,真觉得郁闷透了! 倒是段玉兰,还是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她掏出腰里的牌子,给了宫外的侍卫。那人看了段玉兰一眼,看这个女子的样子和打扮,并不是象卖菜的啊,她怎么能从这里走呢?再一看是二皇子的牌子。这二皇子都被禁足了,她怎么还敢来? 那个侍卫不由分说地将段玉兰的牌子一扔,将她的人往外一推:“二皇子殿下现在静候,一律不见客!” 说是静候,其实就是禁足,只不过,对外人换了个称呼而已! 段玉兰一看不能进去,她连忙说道:“这是锦绣公主给我的牌子啊,怎么又关二皇子的事了……” 锦绣公主给的牌子? 那个侍卫狐疑地看了段玉兰一眼,摇头道:“不可能,若是锦绣公主给的牌子,一定不是过这个门的……” 段玉兰一听,这下傻了眼了。 嘎,她有了牌子,居然进不得宫门? 看到段玉兰呆怔,那个侍卫烦了:“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就让你绑起来,扔到宫里的地牢里去!” 一听到要扔地牢,段玉兰直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她连忙后退两步,又惹来那个个侍卫一阵的哄笑。 段玉兰苍白着脸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宫墙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们公主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再不快些送去,打断你们的腿……” 门口的侍卫一改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忙朝那个女子说道:“杞儿姐姐放心好了,很快就可以送过去了!” 那个杞儿,段玉兰是认识的,她眼睛一亮,大声唤道:“杞儿姑娘,杞儿姑娘?” 杞儿听到有人叫她,蹙眉,回过头来,说道:“谁在那里叫我?” 那个侍卫一看段玉兰又来添乱,过来就要赶她走。段玉兰大声说道:“杞儿姑娘,你忘记了我了么?我是段府的段玉兰啊……上一次……我们曾经见过的?” 杞儿努力地想了又想,她看着段玉兰眼熟悉,可是,总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也是的,围在锦绣公主身边的官家小姐们太多了,杞儿这些一等二等宫女们应接不暇,哪里还会记得谁和谁呢? 只不过,段玉兰倒是个例外,因为,她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姐姐! 杞儿想了想,终于记起来了,这个段玉兰,可帮公主送了不少的情报。而且,她专门喜欢害自己的姐姐的哪一个。只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杞儿原本不想理段玉兰,可是再想起锦绣公主那多疑的性子,若是将一个给她送情报的人拒之门外的话,到时,锦绣公主又会怀疑杞儿居心叵测了! 杞儿无奈,只好朝那侍卫摆摆手,让他们退开,她自己走到一脸惊喜的段玉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和硕公主的妹妹……也就是段府庶出的二小姐……说吧,你有什么事?” 杞儿一提到段青茗,段玉兰的心里又是酸溜溜的——哼,段青茗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宫去了,只有她,还得如此低三下四地被别人挡在门外,一句话说完了,这件事,不还是怪段青茗么?若不是她搞那么多事出来,自己需要跑到这里看别人的脸色么? 虽然,恨极了段青茗,可是,对方因为自己是段青茗的妹妹而被认出来,这也叫段玉兰轻轻地吁了口气! 段玉兰上前一步,惊喜交集地说道:“杞儿姑娘,我有事要见公主……” 杞儿狐疑地看了一眼段玉兰:“你又有什么事?” 这个段玉兰,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敢出卖的主儿啊,她怎么敢随便相信呢? 段玉兰着急地说道:“我真的有事……是关于段青茗和敖汉殿下的……”段玉兰的这些事,原本是想说给炎凌珏听听,搏得个好印象的。可现在,宫都进不去,还不如选个近的,告诉锦绣公主算了。总之,这事若是有谱的话,段青茗一定会倒,她就一定会利益的…… 段青茗和敖汉殿下? 杞儿虽然生活在宫里。可是,却也讨厌出卖亲人的主儿。这个段玉兰,几次三番地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亲姐姐,这种人,杞儿可不想离她太近了! 杞儿缓缓说道:“敖汉殿下是他国的大皇子,亦是未来的草原之主,段府的大小姐已经被陛下封为和硕公主,所以,这两位的名讳,可都不能乱叫的啊!” 段玉兰脸色一白,杞儿的话,可算是指到她的痛处了! 段青茗成了公主,身份高贵,现在,连带着未来的夫君都不是寻常人了。可是,她段玉兰却什么都不是,还是一个穷女子。你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所以,段玉兰下定决心,这无论如何的,都要让段青茗倒霉,让她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段玉兰想了想,低声说道:“可是,我却知道,我姐姐还和三皇子殿下有联系!” 杞儿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一眼,训斥道:“你在乱说什么?” 段玉兰一看杞儿紧张起来,就知道有戏,她连忙说道:“我发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杞儿一听事态严重,她也不敢作主了。可是,她更不愿意带段玉兰进去。要知道,这种六亲不认的人,杞儿可不愿意和她走得太近了! 杞儿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禀告公主,看她怎么说……” 段玉兰一听,连忙允下了。 杞儿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道:“我告诉你啊,刚才的话,可不能乱说,你明白么?” 段玉兰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杞儿姑娘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乱说的!” 杞儿走了,段玉兰的脸上露出了笑脸。 看来,这事有门儿了。锦绣公主铁定会见她的! 门口的侍卫,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一看到段玉兰真的认识杞儿,于是,对她客气了一些。他们拉出一张平日休息时坐的,黑乎乎的椅子,朝段玉兰说道:“二小姐,您快请坐吧……” 第八百七十三章 锦绣公主的私心 原本,这些侍卫拦段玉兰的时候,将她当成了二皇子炎凌睿的入幕之女了,可现在,一看到她又和那个向来嚣张跋扈的锦绣公主扯上了关于,又是那个最新得宠的和硕公主的妹妹。于是,这一个一个的,态度都变成了十八度的大转弯了。 他们不断地向段玉兰献殷勤,又是拿椅子,又是倒水的,这点头哈腰得忙得不亦乐乎! 段玉兰原本只是一怔,马上就明白了个中窍门儿。她先是微微冷笑,然后,就却之不恭地享受着这些侍卫们给予的一切奉称和尊重。 段玉兰绝对是得了一分颜色就想去开间大染坊的主儿。她看到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的侍卫们,非但没有觉得以前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那些侍卫们看着根本没有半点节操可言的段玉兰,不由心里开视鄙视起来—— 刚好,段玉兰也觉得累了,她就顺杆子向上爬地大摇大摆地走到椅子旁坐下,将腿一翘,朝那些侍卫们一指,说道:“哼,我早告诉过你们了,锦绣公主一定会见我的,看看,现在结果怎样?” 那些个侍卫们一边笑着,答段玉兰的话:“是,是,小的们有眼不识金镶玉……” 那个侍卫一边说,一边眼睛可劲儿地朝宫里的路上瞟。现在他对段玉兰恭敬,并不是因为段玉兰,而是因为锦绣公主。要是这个段玉兰真对锦绣公主有用的话,单单因为他们对段玉兰不敬这一样,可就有他们吃不完兜着走的了! 但是,若是锦绣公主不肯见段玉兰的话……呵呵,想必段玉兰的下场,一定会很**的! 段玉兰的鼻子,随着侍卫的道歉,一下子翘到了天顶。她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当差的啊,眼睛可要放亮一些啊,别不拿本小姐当人……” 心里不由对段玉兰更加鄙夷起来——要不是碰见了杞儿,锦绣公主不要说是见她了,根本就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好不好? 虽然,这些侍卫并没有听到杞儿和段玉兰所说的话,可是看段玉兰的样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们虽然表面上对段玉兰还客客气气的,可是,却不愿意再理她了! 一侧的月华,看到段玉兰的样子,只觉得无地自容。只不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没法子选择,此时,她站在段玉兰的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杞儿就沉着脸来了。 那些个侍卫们,都巴巴地看着杞儿的眼色——相信杞儿若是来个一句:“公主不见你”的话,这些侍卫们肯定下一分钟,就会把段玉兰给踢出门口去! 谁知道,杞儿走近段玉兰,虽然沉着脸看了她半晌,最后,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段玉兰,公主要见你,跟我来吧!” 公主要见段玉兰? 那些侍卫们的失望落空,同时又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得罪段玉兰,否则的话,若是段玉兰在锦绣公主面前胡说一通的话,他们这一个二个人,怕就要惨到底了! 总之,现在瘟神送走,万事大吉! 谁知道,段玉兰在转身的时候,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朝那些侍卫们说了一句:“不谢了哈,我可走了!” 这下,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侍卫们,又张口结舌地望着段玉兰趾高气扬地离开,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锦绣公主为什么会见这个明显只会见风使舵的女子! 锦绣公主是答应见段玉兰了,可是,也没给杞儿什么好脸色。 这几天,因为和硕公主的事情,这皇宫之中可是好好地闹腾了一番,太后问罪,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皇后。而皇后是理所当然的心情不好,所以,到处乱发脾气,乱骂人。 再说到炎凌珏的心情则更差,毕竟呢,他被人斩去了手,还丢了个大人,这事无论是说到哪里,无论是心情,还是**,炎凌珏都好不到半点去。 至于锦绣公主嘛,虽然和这一系列的事情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是,却也遭了池鱼之祸。她去皇后那里,动辄招一顿责骂,去太后那里呢,人家压根儿都不愿意见她了。 若是去找炎凌珏,那就更是自讨苦吃了。不但要看他发脾气,还要听他神经质的话。所以,锦绣公主现在四处碰壁。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个情况下的锦绣公主,哪里还有什么心去见段玉兰,听她禀报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所以,这下子段玉兰的自作聪明,倒变成了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了! 今天一早的,锦绣公主原本就心情不好,到中午的时候,发了一大屯的脾气。现在,她一听到段玉兰来了,原本扔了两个字:“不见,不见的”! 可是,再一听杞儿的传话,说这段玉兰这一趟来,是要说关于敖汉和段青茗,再加上炎凌宇的事情,她就知道,这个段玉兰一定有戏了! 有戏是有戏,可一定得是锦绣公主想听的戏! 前几天,敖汉斩了炎凌珏的手,锦绣公主肯定是知道的。 段青茗在寿宴上让她难看,这仇也不得不报,现在,段玉兰来了,她还不得好好利用一下她么?虽然段玉兰对付不了段青茗,可是,用这种人给段青茗添堵,那倒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不过这杞儿呢,倒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因为,锦绣公主说道了,若是段玉兰说的毫无价值的话,她可以被受罚的!杞儿一听这话,心里可冤枉得很。要知道,她原本是不愿意招惹这个段玉兰的,现在倒好,她可和段玉兰成了一条绳的的蚂蚱了! 杞儿一边领着段玉兰往里走,一边在心里却暗叫倒霉。这都什么事儿嘛,一个来告密的段玉兰叫她遇到了,原本她就想着要不要告诉主子呢,现在,主子反倒来告诉她,说若是情报没有价值的话,就找她的麻烦了。你说她是招谁惹谁了啊,摊上这么个烂差事儿。是不是真的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啊? 杞儿一路想着,这一定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所以,什么坏事都被她碰到了! 段玉兰可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主儿。她一看杞儿不高兴,就猜想这杞儿一定是受了锦绣公主的气了。 于是,她有些讨好地走近杞儿的身边,谄媚地笑道:“那个,杞儿姐姐啊,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还真的见不到公主呢……这见不到公主的话呢,这情报就没法子送出去了,锦绣公主就没办法对付……” 下面的话,段玉兰终是没有说下去,她转了转眼珠儿说道:“反正,公主一定会感谢你的!” 杞儿看了段玉兰一眼,冷笑道:“公主感谢不感谢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的情报没有用的话,你可就是首先遭殃的!” 段玉兰一听,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杞儿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她再一想这些事都是因为身边的段玉兰,杞儿的心里,就更加生气了,她干脆说道:“我们公主说了,你说的东西要是没有价值的话,一定会受罚的!” 得,现在杞儿把自己的压力给了段玉兰了。这段玉兰,若是说出来的东西没有价值的话,那么,她自己也得倒霉。 段玉兰一听,连忙保证道:“杞儿姐姐放心,我要说的,一定会是公主想知道的!” 杞儿冷冷地看了段玉兰一眼:“但愿吧!” 杞儿可不对段玉兰这个人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毕竟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庶女啊,但凡她有她姐姐段青茗一半的本事,都不至于要混到帮锦绣公主擦鞋了! 那个段青茗,杞儿可是见过的啊,雍容华贵,清丽高洁,哪里是段玉兰这样屈躬卑下的样子可以比的呢? 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单单看段玉兰和她的姐姐和硕公主,就可见一斑了! 杞儿原本只是想找段玉兰出出气,可没怂恿她的什么意思,谁知道,段玉兰一听杞儿的话,倒是上了心了。 她想了想,说道:“杞儿姐姐你放心好了,你担着风险让我进来的,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做的!” 杞儿冷冷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锦绣公主所住的宫殿并不太近,但两人这一路说着话,倒也很快就到了。 段玉兰也不是第一次进锦绣公主的宫殿了。只不过,上一次和这一次的心情,倒是大不同的! 段玉兰进得殿来,就看到殿上坐着一个年轻的丽人。 她目不斜视地朝前一跪,当即拜了下去:“臣女段玉兰,见过锦绣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段玉兰说完之后,四周鸦雀无声。 段玉兰以头点地,根本就不敢抬起来。 耳边身边有轰然的笑声。她不由纳闷起来——这人笑什么呢? 忽然,一对粉色的鞋子缓缓走近,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一个拼命忍住笑的声音朝段玉兰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第八百七十四章 锦绣公主的私心【二】 段玉兰虽然纳闷,可并不含糊,她连忙说道:“公主啊……” 段玉兰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了一句:“公主千岁!” 那女子一听,又大声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段玉兰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个女子瓜子脸,柳叶眉,一张脸美丽得和初绽的花朵儿一般,娇媚动人,让人怦然心动。 尤其是她的一双水眸,熠熠有神,灿然生辉。她的年纪,大约比锦绣公主大上那么两三岁的样子。此时,她望着段玉兰,一脸的拼命忍笑的样子,尤其让人觉得,她的无邪和天真!再看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华丽的宫装,头发也是挽起来的,那繁复的花款,一看就知道是宫里正在流行的飞仙髻。 这女子,美则美矣,可她的发型,却是已婚妇人的发型,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是未嫁的锦绣公主! 那个女子望着段玉兰,指了指自己:“你以为我是锦绣公主?” 段玉兰连忙摇了摇头! 眼前的女子,陌生无比,哪里会是她曾经见过的颐指气使的锦绣公主呢?可在这锦绣公主的宫殿里,能称“你你我我”的,除了主子,还会有谁? 所以,这个女子,既然不是公主,一定就是娘娘们! 于是,段玉兰连忙低下头去,再次行礼:“臣女段玉兰,见过美人娘娘……” 哎,不管了,只要是娘娘,再加上个美人儿,总好过什么招呼了吧?不说别的,这哪宫的娘娘她可真是不认识的。所以,干脆就这样称呼吧。既投机取巧,又不会落人口实! 谁知道,段玉兰话音才一落,那女子更加笑得花枝乱颤了:“哈哈,娘娘……你居然以为我是娘娘……这也太逗了!” 原本,段玉兰的话,可都是打好了腹稿的,她就想进得殿来,这一套一套的,全部都讲给锦绣公主听了,万不料这一场乌龙,一进门就认错了人了。 这认错了人倒是不怕的,可是,这一连两次叫错人,可真的太过让人难以原谅了。所以,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下面的话,段玉兰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那个女子看到段玉兰傻呆呆的样子,这才止住了笑,说道:“你说你是段府的小姐?” 段玉兰点点头,说道:“臣女是段府的二小姐!” 那女子拼命想了想,说道:“段府的二小姐……那你是和硕公主的妹妹?” “和硕公主的妹妹”这几个字眼特别的刺耳。可段玉兰又不得不承认,离开了段青茗的这个称呼,她实在是一无是处。再加上她先前已经认错了人,说错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说道:“臣女正是!” 这下,索性连称呼都免了! 那女子敛住了笑,朝段玉兰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和硕的妹妹,却跑到锦绣公主的殿里来做什么?莫不是你姐姐有什么话要传给锦绣公主么?” 她才不会帮段青茗传什么话呢! 那样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然而,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回这位姑娘的话,臣女是自己来见锦绣公主的!” 那女子一听,想笑,弯了弯唇,却没有笑出来。她看了看段玉兰说道:“想不到你却是个伶俐的。这称呼一句话可是弯了不少啊!” 段玉兰苦笑道:“回姑娘的话,臣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姑娘见笑了,可臣女真是第一次见姑娘,所以,并不知道姑娘究竟怎么称呼……” 那女子笑了一下,却转开了话题:“你既然是来见锦绣公主的,就在这里等一下吧,她换了衣服,待会儿就出来了!” 那女子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正在这时,锦绣公主的宫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略冷的声音:“玉琳你到哪里去?你弄湿了我的衣服,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就想溜了?” 那个叫玉琳的女子听了,连忙说道:“弄湿了公主你的衣服原本是玉琳的错,原本还想着向公主道歉呢,却不料公主有客人来了,于是,玉琳便只好回避了!” 那女子说话,始终都带着笑意,似乎无论锦绣公主说什么,她都不恼一般! 锦绣公主听了,又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段玉兰地说道:“她算哪门子客人啊,顶多是来向本公主告她姐姐的状的那个小人。你怕什么?” 玉琳听了,顿时吃了一惊。她似乎没有想到,段青茗的妹妹,居然是个这样的人。她再将段玉兰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你来找锦绣公主呢!” 原来,只为坑害自己的姐姐?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段玉兰却是听不下去了。 她朝锦绣公主说道:“公主……” 锦绣公主懒懒地看了段玉兰一眼,说道:“你既然敢做,为什么却又不敢认呢……你放心好了,玉琳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她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微微顿了顿,锦绣公主又说道:“最起码,不会象你一样,吃里扒外的!” 这下,段玉兰的脸上挂不住了。她这才明白,杞儿刚刚的话是在提醒她,说锦绣公主的心情不太好呢! 既然锦绣公主想发脾气,干脆让她发个够算了,段玉兰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的任锦绣公主数落!! 倒是那个叫玉琳的,笑了笑说道:“公主啊,这人既然已经上了门了,你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吧?啊?要不我先回避一下,以免听了不应该听的?” 锦绣公主冷笑一声:“你听了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既然已经能说到我这里来了,谁知道她此前告诉了多少人呢?” 段玉兰一听,连忙分辩道:“回公主的话,臣女……” 然而,话说到一半,锦绣公主忽然怒道:“本公主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滚到一边去!” 段玉兰这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过了半晌,锦绣公主似乎缓和了口气。她朝玉琳说道:“哎,玉琳你可别见怪啊,我这几天心情不好!” 玉琳沉默了一下,说道:“还是因为大表哥的事情么?” 这下,段玉兰知道玉琳公主是谁了,原来是锦绣公主的表亲啊! 可是,一个表亲居然都可以在公主的面前你你我我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呢? 段玉兰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乖乖的跪在那里,听这两个人闲话! 锦绣公主和玉琳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倒是玉琳先开口了:“公主啊,你还是先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吧,我这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待会儿,还得和你一起去看看大表哥呢!” 锦绣公主倒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去看看也是可以的,这几天,大皇兄的性情大变,就连我,都不怎么理了!” 想到炎凌珏的断掌之痛,锦绣公主忽然转过头来,问段玉兰:“你究竟想说什么,快些说吧!” 段玉兰一听锦绣公主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将段青茗和敖汉的对话,以及自己的怀疑全部都说了出来! 锦绣公主听了,有些怀疑地说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听到他们两个在开玩笑?这还真是笑话了,你家里的玩笑话,居然说到我宫里来了?” 一看锦绣公主就要发怒的样子,一侧的玉琳倒是劝道:“公主你先不要急,好歹听完人家怎么说才行啊!” 段玉兰连忙说道:“回公主的话,臣女的这个姐姐,平日里最会装腔作势,那可是半点的玩笑话都不肯说的。而且,在未来的夫婿面前,更加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臣女听他们说笑的样子,根本就是在开另外的人的玩笑。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一样!更何况,段青茗原本就和三皇子殿下走得近啊,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认识什么敖汉大殿下之类的人啊,怎么一下子就上门求亲了呢?而且,还是在宣读圣旨的当儿?所以,臣女就怀疑,这个敖汉殿下,是不是三皇子殿下请来,专门帮段青茗挡灾的呢?这样的话,大殿下既得不到段青茗,也不好为难她呢?” 一提到那个敖汉,段玉兰就恨得气没头出——哼,那个段青茗有什么好了?偏偏他当成了宝一般的。而她,主动上前献殷勤,那个人,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段玉兰的话说完了,她跪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了! 锦绣公主听了段玉兰的话,倒是没什么,可一侧的玉琳,却震惊得变了颜色。 原来,段玉兰是怀疑段青茗仍旧和炎凌宇有来往,而敖汉只不过是来帮她挡灾的? 要知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可真的大发了! 玉琳脸色凝重地看了锦绣公主一眼,说道:“公主,这事你怎么看?” 原本,锦绣公主的事也没想过要瞒玉琳。 毕竟,以往的段玉兰说的,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不要说玉琳知道了没关系,即便是那些宫女们,也曾多次耳闻。 第八百七十五章 锦绣公主的私心【三】 可而今,段玉兰所说的事情,可真的可大可小了!这事若是说得大呢,就是段玉兰破坏两国的邦交,诬陷他的的大皇子殿下和皇帝御封的公主。 这事若是说得小了,就是段玉兰造谣生事,想陷锦绣公主于不义! 要知道,若真的只有炎凌宇和段青茗倒也罢了。可现在,又拖上了一个敖汉,这个人,却不是轻易能动得了的啊。你单单看前次段青茗被封公主,在太后宫里又因为斩下了炎凌珏的手全身而退,就知道他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所以,这事即便锦绣公主真的知道了,她也是不敢作主的啊。所以,这事段玉兰一说出来,锦绣公主就有些后悔让玉琳知道了。 要知道,这件事干系可不少,越是多知道一个人,就越有说不出的危险的啊。现在,若是玉琳真的将这事传了出去,那可不知道会殃及多少人!锦绣公主并非不相信玉琳。而是在紧要关头,每个人最先想到的,肯定会是自己,所以,锦绣公主也不例外,若真出了什么事的话,她肯定第一个就怀疑玉琳的! 锦绣公主这事让玉琳知道了,原本有些后悔,可此时,她全部都怪到段玉兰的身上去了——哼,都是这个段玉兰,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在玉琳到访的时候过来,还说出了这等事情……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一拍桌子,怒道:“段玉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敖汉是他国的大皇子殿下,也是未来的草原之主,他的名声,岂容你诋毁?还有啊,什么段青茗啊?段青茗是谁啊?她可是御前所封的和硕公主,你这样一句一个段青茗的,将国法置于何处……你说说?” 锦绣公主似乎越说越气,她一指段玉兰,朝一侧的杞儿喝道:“拉下去,杖二十,丢出宫外!” 段玉兰一听要被打,连忙苦苦求饶:“公主啊,臣女说的都是真的啊!那个大皇子的出现,和段青茗之间是真的有问题啊……” 锦绣公主这一听,更加生气了,她大声说道:“杖四十……” 因为一句话而翻了个倍儿,现在,段玉兰再不敢出声了! 一侧的玉琳公主一看锦绣公主的神情,心想,哟,这是在敲打我呢! 不过,再看看段玉兰的样子真的可怖而且讨厌,玉琳也就没了帮她说情的心了。 只不过,怎么不让锦绣公主怀疑到自己,这倒是当务之急。因为,锦绣公主若是怀疑到了自己,那日后的相处有问题不说,单单是皇后那里,她都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玉琳看着段玉兰被拉了出去,就走近锦绣公主说道:“公主,这件事纯属这个叫段玉兰的造谣生事,乱说一通,这次,可得好好教训她一下,不能再让她到处乱说了!” 锦绣公主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浊气,想了想,缓缓说道:“这件事当然不能让她到处乱说,而我,也象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玉琳,你刚刚可听到什么了?” 玉琳一听,连忙说道:“我哪里听到什么了?我不小心打湿了公主的衣服,心里惶惶的,哪里还有闲心听什么疯人疯语的?” 锦绣公主看了一眼玉琳:“那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玉琳眨眨眼,说道:“看到什么?没有啊,我只看到一个奴婢不听话,惹了公主生气,公主罚了她而已!” 锦绣公主听了,这才点点头,说道:“嗯,你没听到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听到那个奴婢乱说话了呢!” 玉琳一听,连忙摇手:“回公主的话,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锦绣公主听了,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没听到就好,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继续!” 玉琳也是个聪明人,她连忙接过锦绣公主的话头说道:“刚刚啊,我们说到要去看大皇兄的,就等公主你换衣服了……请问,公主殿下,现在可以走了么?” 锦绣公主一笑,说道:“都说等我换衣服了,现在,我衣服已经换好了,自然可以走了啊!” 两人说完,就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出了门儿,去炎凌珏的宫里了! 在经过院子的时候,段玉兰还在打板子。 带血的板子,一板一板地打下,一侧的杞儿微微闭了闭眼睛——这个段玉兰,活该被打,而她被打的原因,则是因为她太蠢了。因为她当着玉琳小姐的面,把只能说给锦绣公主听的话,全部都给说出来了! 要知道,这朋友就是朋友,亲戚就是亲戚,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大家都可以一笑而过,可一但涉及太深的话,大家可都是没有办法的退后一步的! 段玉兰满头都是汗水。段玉兰的衣裙上都沾满了血。可是,这宫里负责打板子的嬷嬷,全部都是一个比一个都狠的主儿,再加上她们打板子都打习惯的了。所以,知道人哪里痛就专门往哪里打。一个板子印上能打个十来下,就能将人痛个半死,却偏偏晕都不能晕过去! 段玉兰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呢?此时被打,可真痛得她想哭爹喊娘的了! 因为她的嘴巴被塞住了,所以,无论她叫得怎么撕心裂肺的,都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望着锦绣公主的背影,“呜呜”地似乎想要求情,然而,哪里能求得到呢?因为,锦绣公主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段玉兰一眼。 两位正经的主子离开了,段玉兰的四十杖可还没有完,听着那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打下,段玉兰刚刚开始还在数着,希望快些过去,到后来,干脆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再说锦绣公主这边,她前脚送了玉琳出宫,后脚就来到了皇后的宫里! 当锦绣公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后的时候。皇后一把抓住锦绣公主的手,说道:“锦绣,你可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 锦绣公主深深地吁了口气,她说道:“回母后的话,女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锦绣公主望着皇后,说道:“女儿知道,这件事既关乎朝廷的体面,又关乎和他国的邦交,可是,又关乎大皇兄的名声,以及大皇兄的前程……母后您想想啊,这敖汉从来没有来过中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段青茗求亲?而且,还是在大皇兄要宣段青茗为侧妃的当儿?更重要的是,因为段青茗和三皇兄的关系一直的非常暧-昧不清,所以,这一直以来,她都对大皇兄不假辞色。所以,敖汉一求亲,段青茗才想也不想地答应了——要知道,能攀上敖汉,便不用再嫁给大皇兄,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的啊!母后您再联系事情的前后想想,不就明白了么?” 皇后抽出锦绣公主的手,在殿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因为敖汉的事情,太后已经明确地表现出了对她的不满,以及对炎凌珏的不满。太后对皇后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若是太后对炎凌珏不满的话,那么,事情可就真的要糟了。这件事,皇后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可是,眼下的太后,一则想息事宁人,所以才敖汉才百般忍让。现在,若让她知道皇后又想对付敖汉的话,一定会再将大发雷霆之怒的! 皇后并不怕太后发怒,她怕是太后会趁着这个机会,夺了炎凌珏的权! 可是,若是这样轻易地放过了段青茗的敖汉,那么,炎凌珏的仇到哪里去报?她的恨,又要到哪里消? 还有那个段青茗,只不过是个空衔的公主,就已经是如此的嚣张跋扈了,若真让她成了敖汉的正妃,这以后,还会将谁看到眼里去呢? 可是,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只是段玉兰一番添油加醋的话,皇后和锦绣公主既没有听到,也没有目睹,所以,这件事还真做不实。因为,单单凭怀疑的话,是没有任何人能动得了敖汉的段青茗的! 皇后想了又想,过了半晌,她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恨段青茗?可是,这件事我们并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白话。没有证据,整个天下,都没有人会相信她们,更不要说帮助她们了! 听了皇后的话,锦绣公主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母后,没有证据呢,我们可以找证据出来。可是,太后对大皇兄有意见,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母后,我们一定得找一个段青茗的麻烦,最起码,我们得让她们不得安生,因为,只有她们不得安生了,太后才不会想到大皇兄的事情上去!” 这几天,炎凌珏非常的烦躁,所以,这宫里上下的,对他意见可不小,所以,若是再不找些事情,遮掩一下炎凌珏的情绪的话,那么,不但是太后,就连朝臣,都会对他有十分大的意见的! 皇后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是啊,锦绣公主这提议是不错。若是能在段青茗那时搞些动静出来的话,那么,珏儿这边,可真的会被太后渐渐失望,到疏远的啊! 第八百七十六章 锦绣公主的私心【四】 炎凌珏一失势,到时太后另立他人,新贵易主,风头转身。那么,反过来,还会有谁能帮她们,能管她们?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皇后的心里,就犹如猫爪一般难过。当然了,这样的念头,也使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儿子的富贵,都不能让儿子被人算计,然后,落下那个位置!为了这一个目标,皇后甚至可以不惜一切! 锦绣公主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虽然,她到眼下,还不知道宫里严峻的形势,也不知道其实太后已经掌控了后宫。可是,炎凌珏上朝问政,以及太后垂帘等等来说,锦绣公主就知道,她的大皇兄,离那个位子不远了! 若是炎凌珏继位,那么,锦绣公主就是当朝的长公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个位子,可以给她带来无尽的权势,还有无尽的荣华富贵。相同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炎凌珏和那个位子无缘的话,那么,锦绣公主的下场,也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现在的锦绣公主,说白了,就是在为自己谋前程。此时,她看到皇后动容,不由接着说道:“母后请放心好了,若是此计不成的话,女儿倒还有一计!” 皇后听到锦绣公主还有一计,她不由疑惑地说道:“女儿,你有什么办法?” 几日不见,原本鲁莽的锦绣公主,原来也成了满腹智谋的女智士了么? 锦绣公主胸有成竹地说道:“想办法,让敖汉和段青茗成亲!” 皇后一听,失色道:“你这是什么好办法?” 要知道,敖汉和段青茗成亲,那可是动辄国礼以待,那是帝王都必须到场隆重场面的啊,现在,只锦绣公主一句“成亲”就成亲,那到时,皇帝怎么能立于万人之前?又如何能主持如此大局?那么,她们私下里所做的事情,可不就全露了馅了么? 这对于一心想要保密,生怕有什么不妥的皇后和太后来说,是绝对行不通的啊,所以,这件事不要说在皇后这里行不通,即便是到了太后那里,或者任何一个史家人那里,也是绝对不会肯的啊! 这些人都不肯的事情,十有**是办不成的。所以,若是现在让敖汉和段青茗成亲,那也是万万行不通的! 锦绣公主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她一点也不着急,反倒劝皇后说道:“母后,您想想啊,这成亲呢,绝对是人生大事。而且,敖汉身份特殊,未上书未什么的,是绝对不能轻易成亲的、而且,按照敖汉的性格,也一定不会在我们大夏这里成亲的!所以,他想成亲了便好,但现在他不能成亲,我们才将这事提出来——而且,即便他拒绝了成亲,我们也可在暗地里,再给他设下绊,让他不结不成,他若真不同意的话,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他和段青茗成其好事,到了那时,母后还怕他们不马上成亲?即便不马上成亲都好,总能知道炎凌宇和段青茗的事情是真是假了吧?” 皇后迟疑着说道:“女儿的意思是……” 皇后原本性子就偏向多疑,在太后多年的打压之下,变成了主见都没了。现在,她望着自己的女儿,十分惊讶她能想出这个办法! 锦绣公主说道:“母后,您想想啊,现在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兄,讨厌的都是炎凌宇,若是段青茗真的和炎凌珏有什么瓜葛的话,那么,炎凌宇肯定会出来搅场子,或者让段青茗悔婚的啊,到了那里,我们只要设下这个局,不但可以抓到炎凌宇,而且还让敖汉和段青茗没有好日子过。就连大皇兄的断手之仇,岂不是可以报了?” 皇后望着锦绣公主,干脆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完吧!” 锦绣公主望着皇后,说道:“总之一句话,现在只要段青茗和敖汉的事情一出,无论他们是苟合在一起,还是准备成亲,太后这一忙起来,肯定先顾着那边儿,所以,肯定就没有心情管大皇兄了——” 太后没有心情管炎凌珏,炎凌珏就绝对安全了。 原来,锦绣公主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皇后听了,点点头,说道:“女儿的这个办法很好!” 锦绣公主得意地晃了晃头,这个办法不但好,而且一箭双雕! 哼哼,段青茗觊觎刘渊的事情,可还真的是没完。这次,刚好让段青茗和敖汉或者成亲,或者成其好事,到了那时,她就再没法子接近刘渊了! 至于锦绣公主这么想促成段青茗和敖汉,倒并不是真心为了两人着想,她是想着,先让段青茗身败,然后名裂。总之,那个什么和硕公主的封号,她是一定要想办法帮段青茗拉下去的! 看到皇后还在迟疑,锦绣公主撒娇道:“哎呀,母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吧,还是不要想了吧……您可知道,大皇兄现在有多么伤心啊,女儿看了都觉得难受,母后肯定心痛死了不是?” 皇后想了又想,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怕了你了,就依你吧!” 到了此时,内忧外患,让这个长年养尊处优的皇后早已没了主意,所以,她上听太后,下听锦绣公主的,而且,只要一旦涉及了炎凌珏的事情,她就更加得听炎凌珏的。 因为,在皇后的心里,早就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女儿不会害炎凌珏,她自己不会害炎凌珏,剩下的,再没有人和她们母子,母女是一条心的了! 看到皇后答应了,锦绣公主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好的,女儿知道了,女儿就这去安排!” 转过身来的锦绣公主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阴狠和得意——这件事,即便交给她处理了,那么,就先让她好好地出口气,然后,再好好地折磨一下段青茗吧!反正,俎上的肉,掌中的鱼儿,还怕她跑到哪里不成? 哼哼,段青茗,这一次,我就要让你看看我的手段,我要让你看看,究竟你的公主的位子,还能坐多久,坐多稳! 说完,锦绣公主快速地出去了,而另外的一边,皇后则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珏儿,但愿你能平安登上那个定座,让为娘的彻底安心!” 是啊,一日没有尘埃落定,皇后的心里便一日七上八下的。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关口,你让皇后如何能心里安宁呢? 段府之中,并没有觉察到皇后和锦绣公主的险恶用心,他们挑了一个好日子,终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搬府行动。 敖汉的一大堆东西,早已让人提前就移过去了。因为,在大夏的这段时间,他打算在公主府里常住。 而段青茗的东西呢,则只是象征性地移了一点儿,将那里全部都布置好了,但是,她的人却没有打算过去! 段青茗没有去公主府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个府弟,原本就是因为敖汉而得,而敖汉在大夏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府邸,非常的不方便,所以,现在的公主府,就是他落脚的地方! 而敖汉一旦住进去了,段青茗就根本没办法住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两个人是未婚夫妻,在没有成亲之前,一定要别府而居,才不会让人看了笑话,也伤了风化。 所以,段青茗就和敖汉商量好了,让敖汉先先行去公主府里居住的,而段青茗,暂时还居住在段府之中。而且,在没有成亲之前,段青茗也是不会过去住的! 但是,这敖汉身份特殊,又是段青茗未来的夫君。而且,这府第,还是以段青茗的名义所赐予的,所以,这段青茗肯定得打头阵,所以,这两天的时间,段青茗可是非常的忙,忙里忙外,忙东忙西——她要忙着帮敖汉布置好居住的院子,还要帮他置买一切他需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作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段青茗还面临着人手严重不足的危险! 敖汉的手下们,倒是全部都住进来了。可是,这些人既不是生在大夏,也不熟悉大夏的风俗。所以,他们除了会将敖汉的东西全部放好之后,其他的,还真帮不上任何的忙! 幸亏的是,还有张嬷嬷和林嬷嬷,以及从丁府里带来的几个丫头。只见她们在张嬷嬷和林嬷嬷的指点之下,开始井井有条地布置起各个院子,以及各个厅室! 因为新赐的公主府非常的大,需要银子的地方也非常的多。所以,段青茗甚至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想将这个公主府布置成不要寒酸的样子! 杜青鸾知道了,也让春桃送了不少银两过来,而各种的贺礼,也着实收了不少,这边拆东墙补西墙的,总算将一个偌大的公主府布置停当了! 段青茗这一忙,就是六、七天。总算将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等着敖汉择日子住进去了!敖汉有了住的地方,而段府也免了冬瓜豆腐之嫌,现在,所有的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这天,段青茗在院子外看到了久不见的段玉兰! 没过几天的时间,段玉兰的整个人,都象是落了形一般,看不出半点的神采。而且,她肤色蜡黄,神情委顿,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生了一大场病呢! 可段玉兰若真的生了一场大病的话,段青茗怎么会毫不知情呢?而且,这若是生病,又被人短了医药的话,到时传出去,杜青鸾的名声,可真真的要坏了。所以,段青茗即便真的很不想和段玉兰搭话,她还是耐着性子,问段玉兰道:“兰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么?” 并不是段青茗的消息不灵通,而实在是这件事锦绣公主不让人声张,更重要的是,段玉兰也没脸说出事情的真相出来。再加上那天段玉兰说的话,干系太大,所以,无论是锦绣公主,还是那一位娇贵的大小姐,都不敢将这事给泄露出去! 此时的段青茗,就站在漫天的阳光之下,她一身淡紫色的衫子,在微风吹拂之下,飘然欲飞。再看段青茗饱满的额头,一脸的朝气,还有她因为走得急而微微发红的脸蛋儿,都让段玉兰觉得刺眼极了。 而段青茗一脸又惊讶,又关切的眼神,在段玉兰的眼里,更成了生生的讽刺,她冷冷地别过了头,朝段青茗说道:“我才没病呢……不要你管!” 段玉兰的话一说完,她扭过身来,一瘸一拐地转身就走!月华看了,连忙上前扶住,轻声说道:“小姐,您慢些!” 段玉兰狠狠地哼了一声,说道:“我还死不了!” 月华怕触着段玉兰的脾气,只好唯唯喏喏地扶着她,不敢说话。而段玉兰似乎火气未消,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骂咧呈我! 段玉兰走了,段青茗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这个段玉兰哪里来的别扭,段青茗是真的不知道,可是,段青茗看段玉兰的眼神,似乎不象是生了病,更象是受了伤! 秋宁从身后跟了上来,看到段青茗,说道:“小姐这几天一直在忙,所以并不知道,那一天二小姐外出回来之后,就在床上躺了几天。奴婢听说,夫人知道了,还专门让人请了太医上门,谁知道,二小姐死活也不让看,最后,还是二小姐的奶娘偷偷摸摸地请了个女太医回来,帮二小姐看了两次。奴婢有次听到夫人询问,那女大夫只说二小姐见不得人的地方生了疮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不安分的刘蓉 可是,秋宁看过段玉兰的院子里清洗出来的东西啊,那全部都是鲜红的血块,都是明伤的啊。和生疮流脓的那些乌色的血块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呢? 所以,这看过这些血块的人都知道,这个段玉兰,哪里是什么生疮之类的呀,明明她的身上,就是明伤!若是说句不好听的,那伤,不是段玉兰给摔到了,或者是碰到了,就是遭遇刺客被人刺到了,说再难听一点儿,说不得,就是被人用棍棒打到了! 听不过,这些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论大家想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些人之中,并没有谁是真正关心段玉兰的,有人的,虽然因为好奇心起,可再一想起段玉兰的霸道和不可理喻,便很自然的退避三舍了! 段青茗想了想,她沉吟了一下,说道:“秋宁,你设个法子,去打探一下二小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养的是什么伤?” 秋宁点点头,说道:“眼下,二小姐的院子人心惶惶的,二小姐每次用过的东西,全部都被烧掉了,说是怕惹到了其他的人,可奴婢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二小姐院子里的人,想是都被二小姐警告过了,所以,她们的口风都很紧,只不过,奴婢有个小姐妹,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做粗使丫头,倒是可以通过她,打探到一点消息的,另外,奴婢还想着双管齐下,再找那个帮二小姐看病的女医问一下!” 段青茗想了想,又叮嘱秋宁道:“你去找那女医打听消息,若是那女医不肯说的话,你可以想法子看看她给二小姐开的药方,或者是抓药的地方,再不行的话,就去看看那个女医有没有带什么侍女之类的人来,这样的话,就比较好问个究竟了!” 秋宁听了,说道:“奴婢省得了!” 段青茗摆摆手,说道:“去吧,别怕使银子,先把事情弄清楚了,下一步,我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秋宁也明白,段玉兰既然肯找那个女医帮自己看诊,那一切的一切自然是打点好的,若是找那个女医打听消息的话,不但得不到什么想要的效果,可若是按段青茗的办法旁敲侧击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但是,段青茗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了秋宁,她总得想个法子,把这件事情办好! 再说,段玉兰,被月华扶着,往前才走了几步,就痛得走不动了。 深秋的天气,段玉兰的额头直冒汗水。月华细心地帮她擦去,可是,段玉兰却不耐烦地的摆手:“算了,扶我到那边坐坐去!” 月华听了,提醒道:“小姐,您忘记了,您现在可是坐都不敢坐的啊,奴婢怕您这一坐,牵动了伤口,可又要受罪了!” 段玉兰原本心情就不好,她一听月华的话,不由分说地怒斥道:“什么伤啊?我哪来的伤啊?我是生了疮了,生了疮你懂不懂?没规没矩的死丫头,你下次若再敢胡乱说话的,看我怎么罚你!” 说话因为用力的缘故,段玉兰又牵到了伤口,痛得她“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月华见了,连忙一边赔罪,一边说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您仔细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气坏了才好啊!” 段玉兰伤了,又是被锦绣公主打的伤,所以,她自然不敢让府里的人知道,非但不敢让外面的人知道,还将院子里的人的口都封得死死的,并扬言说,若是谁敢将她的事情说出去的话,就要即刻被卖到窑子里去! 这些个小丫头慑于段玉兰的淫威,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再加上段玉兰用过的布条什么的,当场就被人烧了,所以,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府里的人,也根本就不知道! 月华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扶着段玉兰走到一侧的石凳前! 这石凳既凉又硬,段玉兰自然是不敢坐的。只不过,月华也早有准备,她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垫子轻轻地铺在抹干净的石凳子上,然后,这才扶着段玉兰小心翼翼地坐下。 其实,段玉兰的身上,已经包裹了不少层纱布,可即便这样,还是她这一碰到柔软的垫子,还是疼得冷汗直冒的! 月华在一侧看着,有些不忍,却什么都不敢说! 她只好半蹲跪在段玉兰身边的石凳子上,让段玉兰把大半个身子都支撑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免了段玉兰更加疼痛! 段玉兰一边吡牙,一边喘气,她怒道:“唉,真的痛死我了……” 月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说道:“小姐,我们刚刚看到大小姐的时候,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您的话呢……现在,大小姐可是公主啊,她可以随时进宫的呢,难道说小姐就不怕大小姐进宫问一直发生什么事情,然后再回来告诉夫人?” 段玉兰听了,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点儿。她冷笑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的。” 月华奇怪地问道:“依小姐的意思,大小姐不会说出来这件事?” 段玉兰摇了摇头,说道:“不关段青茗的事,而锦绣公主,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因为这毕竟事关大夏的体面,若是锦绣公主说出来的话,只会伤了她的体面,伤了大夏皇宫的体面!” 月华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段玉兰的话,只不过,她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依着段玉兰的个性,有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她的意见,只要想让她听着而已!天长日久的,月华渐渐的也会看着段玉兰的脸色说话了! 段玉兰挨了一次打,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些。她喘了喘气,又接着说道:“要知道,那个什么敖汉的,可是他国的大皇子啊,听说也是未来要顶替他国大汗的人呢,就是我大夏的皇上的啊。若是得罪了他,可就是两国的邦交问题了,所以,锦绣公主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月华听了,又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只要大小姐夫人不知道,就没什么关系了!” 月华可是一个侍女,只有作为一个侍女的担忧和眼界,再远的一层,她也是根本就想不到的! 段玉兰淡淡地看了月华一眼,说道:“夫人知道不知道这事才麻烦,段青茗就算知道了,也是拿我没辄儿的……因为,她即便知道了,也不敢把这事给到处乱说的,因为,这丢的,才是段青茗的脸!这个脸,段青茗丢不起,她更怕杜青鸾有了身子,知道了这事,会气个半死!” 月华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小姐挨了一顿打,倒是聪明了许多。知道分析利弊,而且还懂得了人心之间的利用,看来,姨娘倒了,二小姐倒是快速地长大了! 段玉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恼羞成怒地说道:“哼,这事说起来,还不是段青茗的错?若不是她做下的那些坏事,那样的针对我,我又何必跑到锦绣公主面前去告她的状?又何必象现在一样既坐不得,又站不得?” 月华心道,人家大小姐可没惹你……是你自己看着人家不顺眼,你才跑到锦绣公主哪里去告状的,这从头到尾,可是和大小姐没有一点的关系的啊! 只不过,这些话,月华是打死都不敢说的,她非但不敢说,而且,还得附合段玉兰的话! 月华说道:“小姐,这件事,就不要再想了,现在,还是先养好身体吧,要不,下一次,姨娘再让人来看小姐的时候,就要担心了!” 段玉兰听了,有些颓败地说道:“姨娘那边,我也在发愁呢,可是,这事还得瞒着……对了,上次我娘那里是怎么说的?” 月华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说了,那个地方呆不下去了,希望小姐能想想办法,让她从那个地方出来!” 原本,刘蓉是寄希望于段玉兰的,可现在,看段玉兰的样子,似乎连自保都没有办法了,又怎么能帮刘蓉说什么话呢? 而且,月华相信,随着杜青鸾的孩子的出世,到时,杜青鸾的地位大增,自己的主子的未来,就更加的麻烦了! 段玉兰一听月华的话,登时不高兴起来:“是她自己不好好的,才搞成今天这样,现在,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能帮她?” 段玉兰累了,她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可没想到的是,她痛得冷汗再一次出来了!月华连忙扶住,待段玉兰再坐好,她才说道:“小姐,麻烦你小心一些好不好?这样子伤口还怎么好呢?” 段玉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样老是动啊动的,而且,伤口还在那么敏感的地方,伤口要怎么好啊!”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伤口好了,也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将这次的伤害给补回来呢! 月华听了,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话了! 是啊,一个年纪如此之轻的女孩子,被人打了板子,原本细皮嫩肉的地方生了疤,可要难看极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史文章 而且,段玉兰那么要强的人,即便是伤好了,她心里的阴影也会久而不散吧?更加可能的是,这种阴影,很可能会伴随段玉兰一生,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冷风吹过凉亭,天气阴沉无比,看这样子,似乎这一两天,就会落雪了!月华想了想,又低声朝段玉兰说道:“小姐,天气凉了,我们回去吧!” 段玉兰这样坐着,也着实累得厉害,远没有趴在床上舒服,所以,她想了想,就任由月华扶着,回院子里去了! 秋宁走了,段青茗也回去了! 说实话,段玉兰这一次生病之后性子大变,着实让段青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不过,事情的真相若是真的让段青茗清清楚楚的话,段青茗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段青茗原本还约好了薛凝兰,说要商量有关聂采月的事情,所以,只能交待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现在形势非常,因果不明,所以,无论是段青茗,抑或是薛凝兰,都不适宜太过高调了。所以,两个人就约在一间比较相熟的茶楼里相见,可没想到的是,这一见,倒又坏事了。说起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这二人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不应该遇到的人! 当段青茗过来的时候,薛凝兰已经到了。两个人只叫了一间小小的包间,在里面叫了些点心,就开始聊起了一些家常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薛凝兰就要回去了,段青茗陪着她刚刚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去开门,忽然,门口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是史二公子来了么?这边请罢!” 史二公子? 段青茗看了一眼薛凝兰,事情不会真那么巧吧? 又或者说,这京城之中,姓史的人何其之多?哪里一定会是那一个呢? 正思忖间,前面的雅间里,有男子已经接口道:“是史文章那小子来了是不是?是的话,让他快些滚出来!” 这下,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史二公子就是史文章了。段青茗看了薛凝兰一眼,忽然伸手拦住她道:“哎,凝兰,我们还是再坐会再走吧!” 薛凝兰有些惊奇地说道:“你不是说呆会儿有事么?” 段青茗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秋宁去叫马车了,可能还没那么快过来,我们还是再坐一会儿吧!” 薛凝兰听了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这也算事啊……不怕,呆会儿我让马车送你回府就是了……” 段青茗还想说什么,薛凝兰已经伸手去拉门。段青茗再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房间的门开了,门口处,站着一个面目清雅的蓝衫男子,和薛凝兰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都愣了一下! 那个男子,就是薛子轩所说过的史文章,因为薛子轩曾经向段青茗详细地描述过史文章的样子,再加上他的名字被人一叫,段青茗就反应过来了。 而薛凝兰,显然还不知道史家提亲的这单事儿,所以,看到史文章,她立马就想带着薛凝兰离开! 第一,段青茗潜意识的,不想让薛凝兰和史文章见面,这第二嘛,订亲这回事,薛凝兰虽然不知道,可是,这个史文章却是知道的,她就是怕这个史文章会和薛凝兰提这回事,让薛凝兰的心里不好受! 段青茗连忙一拉薛凝兰:“你的马车不是要送我回府么?现在,我们就走吧!” 段青茗拉了薛凝兰就要走。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男子忽然迟疑着出声了:“两位请留步!” 段青茗站住了,她将薛凝兰护到自己身后,朝史文章说道:“请问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的话,我和姐姐还有事,就要先离开了!” 史文章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在下史文章,认得你是和硕公主……” 身份被人家识破了,段青茗也没法再装了,她点头,朝史文章看了一眼,说道:“我的确就是,可是,史公子拦住和我姐姐,有什么事么?” 史文章看了一眼薛凝兰,脸居然有些红了,他低下头去,放低声音说道:“这位是薛府的二小姐吧……那日,我们曾经见过面的!” 薛凝兰很少看到段青茗如此紧张的样子。她虽然惊奇,却也没有过分的多话。 看到史文章向她见礼,她连忙回了一礼,说道:“史公子好!” 薛凝兰的眼神是茫然的,因为,她的确不认识这位所谓的史二公子! 史文章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和硕公主,在下有几句话想和薛二小姐单独说,却不知道方便否?” 段青茗当然知道史文章要和薛凝兰说什么,她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方便,因为我们有急事,就要走了!” 薛凝兰虽然没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可是,她也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独处,于是,她点点头,说道:“有什么事,就改日再说吧,今日公主和我的确是有急事的!” 说完,她转身欲走。 然而,身后的史文章说道:“可是,在下两次登府,求二小姐却不得见。难道说是因为薛二小姐不愿意见在下么?” 史文章登门求见她? 段青茗一听史文章的话,就知道要坏事,可是,不等她说什么,薛凝兰已经开口了! 薛凝兰顿时有些奇怪地问道:“凝兰和史公子并不相识吧,却不知道史公子要见凝兰,是为了哪桩?” 史文章听了,脸色变得奇怪起来。他直直地盯着薛凝兰,说道:“薛二小姐莫不是想告诉在下,你根本就不知道在下的父母已经登过薛府门,曾经求娶二小姐你的事情?”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直震得薛凝兰七荤八素。她吃惊地望着史文章,说道:“你说什么?” 史文章咬了咬牙,说道:“看来,二小姐还真是不知道呢……” 史文章的话里,既落寞又难受。他深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惨笑一声:“那么,和硕公主,薛二小姐,打搅了!” 薛凝兰却是往前一步,朝史文章说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再走!” 史文章看了一眼段青茗,冷笑道:“这件事薛二小姐不知道,和硕公主想必是知道的,薛二小姐何不去问问和硕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薛凝兰看了一眼段青茗,说道:“青茗,我想我需要个解释!” 段青茗拉着薛凝兰,朝史文章说道:“史公子好奇怪的说辞——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凝兰不知道史府提亲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史文章冷笑一声:“那么,和硕公主又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呢?” 段青茗说道:“凝兰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当然也并不清楚。方才我回绝史二公子,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和凝兰都不想和陌生男子太多接触而已!” 史文章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起来,他冷笑一声:“原来,和硕公主是一个如此爱惜名声之人,在下倒是唐突了!” 段青茗一听,脸色一沉,说道:“史二公子这是什么话?难道说,当街一个陌生男子想见本公主,或者本公主的姐妹,本公主应该放任么?换句话说,若是史公子的姐妹们遇到这事,史公子也会不见不管么?” 史文章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承认,在下说不过和硕公主。只不过在下想提醒和硕公主的是,在下只是仰慕薛二小姐的名声,偶然一面,念念不忘,所以才央求父母上门提亲,并没有其他的成分在里头,其他的事情,想来是公主误会了!” 段青茗在心内冷笑一声,这个史文章没有的心思,可不代表史吏他们没有,总之,这个史府,段青茗是绝对不赞成薛凝兰去的! 这边,薛凝兰依旧是呆呆的,然而,良好的教养,是不会让她在外人面前流露任何情绪的。只见她抬起头来,朝史文章说道:“史公子,凝兰并非公子你的良人,祝史二公子早日找到心仪的女子,再会了!” 说完,薛凝兰拉了段青茗转身就走! 史文章在两人的身后,望着薛凝兰,脸上却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段青茗的心思,史文章自然是清楚的——因为她和炎凌宇的关系,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和史府扯上任何的关系,可是,薛凝兰呢?是否又是因为段青茗的关系,所以才对他如此疏漠呢? 薛凝兰和段誉的事情,史文章并非没有听说过。可是,他觉得这不应该成为他和薛凝兰的障碍才是,可今天看薛凝兰的态度,史文章敏感地觉察到,薛凝兰似乎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薛凝兰走了,段青茗也只好跟着,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一前一后地径直上了薛凝兰的马车,一路上,薛凝兰沉着脸,既不说话,也不问为什么! 段青茗也是讪讪的,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本,两人今日是为了聂采月的事情出来的,现在倒好了,不欢而散不说,还见了不应该见的人! 第八百七十九章 心灵受伤的薛凝兰 眼看着马车就快到段府的门口了,段青茗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凝兰,今天这事儿……” 今天的这事儿,是谁也想不到的。可是,段青茗瞒着薛凝兰那个史文章的事情,也是不对。只不过,她不想薛凝兰担惊受怕而已,所以,才一直忍着不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好心居然成了坏事,看看薛凝兰难过的样子,段青茗真是后悔极了! 薛凝兰的眼圈有些红,她飞快地阻止了段青茗的话,说道:“我明白的……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事,不想我难过伤心,是不是?可是,青茗,那是我的事情啊?你看到刚刚史二公子的神情没有?他看我的样子,就象是个傻瓜……” 薛凝兰不会忘记,当史文章看到她居然不知道求亲的事情之后,那眼神复杂极了。既有失望、愤怒、鄙夷,甚至还有说不出的难过!就是那眼神,让薛凝兰受不了了! 薛凝兰的眼圈有些微红。她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保护的那个,无论是母亲,哥哥,甚至是现在的段青茗,都当她是小朋友一般,好生地保护着,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或者是磕到碰到了,又生怕她被什么事情困扰到了。特别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再一有提亲的事情,这些人就瞒薛凝兰瞒得死死的,生怕她知道了什么,再有什么想不开! 原本,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薛凝兰是十分享受而且开心的。可是,今日里,史文章看她的眼神,却将薛凝兰的心,生生地刺痛了——原来,她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这些保护,不需要这过分的呵护了! 段青茗握紧薛凝兰的手,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这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你大哥来我府里接你的那天告诉我的。原本我还想着要怎么抽个空儿告诉你呢,却没想到的是,今天却意外撞见了这个史文章……” 今日相遇,段青茗真不知道是说无巧不成书好呢,还是说别的什么好呢?原本,她极力回避着的事情,却让薛凝兰意外地撞见了,这让段青茗的心里,多多少少地难受起来! 薛凝兰抬起眸子望着段青茗,说道:“那么,若是今日不遇到史文章,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告诉我这事了?” 段青茗若是不说,薛夫人和薛子轩薛宁轩两兄弟是肯定不会说的。如此一来的话,薛凝兰但再没有办法知道了! 段青茗摇摇头,她柔声说道:“凝兰,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事情了,这一次没及时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你知道的,这一段时间我也很忙,一直因为搬府的事情正在忙碌。原本我也想着,等过了聂采月这事儿,再去告诉你的。可没想到的是,今天就碰到了史文章!” 碰到了史文章,真的是个意外,可段青茗觉得,应该趁着今天的这个时间,就把事情说清楚了。要不的话,即便薛凝兰回到府里,也不会开心的,薛凝兰不开心,段青茗的心里也一定不会好过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说道:“凝兰,誉儿一去就去了这么久,原本你的心里就不好受,再加上上次那个人渣,更让你对提亲产生了恐惧,所以,大家都想着,等挑选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再来告诉你。又或者说,当这件事成了过去式之后再来告诉你,可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提前就知道了!” 薛凝兰听了,咬了咬下唇,说道:“可是青茗,这事毕竟是我自己的,就算段誉回来,他也不能替我承担什么。更何况,我已经长大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们替我操心,这样的话,我心里会不舒服的!我会觉得内疚,我会觉得自己就是个负累,让大家都替我受累……” 段青茗听了,连忙有悦地阻止道:“凝兰你在说什么呢?没有人会这么说你的,大家关心你,只不过想你过得开心快乐一点,再说了,薛伯父和薛伯母不也没有答应么?那就证明这件事没成啊……那么,你还担心什么?” 薛凝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望着段青茗,抽着鼻子说道:“真的,你确定我爹娘没有答应?” 段青茗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之前有三皇子殿下证婚,为此,还说要说动陛下,所以,薛伯父不敢再私下里做什么主章,生怕到时会被三皇子殿下责怪!所以,这件事虽然史府极有诚意地上门,可确实的,薛伯父并没有同意!” 薛凝兰一听,顿时破涕为笑了:“听青茗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 原本,薛凝兰还一直担心薛勇强逼她嫁人的事情。可没想到的是,薛府居然没有答应,那么,她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看到薛凝兰的样子,段青茗又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帮薛凝兰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又匀了匀粉,替薛凝兰将妆补好。最后,这才轻声说道:“记住,不要哭了,也不要回去问薛伯母,你今天虽然知道了,可是,要当没知道这件事一般,明白么?” 薛凝兰点点头,乖巧地由段青茗帮自己补妆,擦脸,末了,她说道:“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不会让母亲难做的!” 段青茗拍拍薛凝兰的手,说道:“明天我搬府,所以没什么空,但是后天,或者忙过了这两三天,我们就可以帮聂采月处理一下她的事情了……” 薛凝兰忽然有惯忸怩起来,她说道:“青茗,你老实告诉我,你肯帮采月,是不是因为我?这件事,若不是我的话,若是采月来说,你不一定会出面的,是不是?” 段青茗笑了笑,坦白地说道:“是的,我就是为你个傻丫头着想,才准备出面帮采月的。若她自己来找我的话,我只会教她一个办法,而不会亲力亲为……” 薛凝兰一听,脸有些微红了:“青茗你一向很忙,现在做了公主,更加不得了了,可是,你还为我这些小事……” 段青茗截断薛凝兰的话,说道:“不,事情没有什么大和小,只有你愿意不愿意做。凝兰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将采月当成了朋友,我帮她一把又有何妨?” 说到这里,段青茗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倒是凝兰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些,知道吗?你人虽然很聪明,可是,心太软了,以后为人处世,要多些小心知道么?” 薛凝兰点点头,也面有忧色地说道:“青茗其实我是知道的,你的那个什么公主是被硬推上去的,你根本就不想做那个什么公主的,而且,那个位子,可是一点都不好做。现在,你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啊……我娘说过,宫里的女人们,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你不知道,我经常都担心你!” 段青茗听了这话,心里感动。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凝兰,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誉儿这一段时间没有音讯,我知道你的心里也不好过。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涉及到你的,这才让我放心了一些!” 两人刚说着话,只听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公主,段府到了!” 段青茗又再叮嘱了薛凝兰几句,这才下了马车,而薛凝兰则吩咐马车掉头,朝薛府驰去! 段青茗才一回到院子里,秋宁就迎了上来。她是来告诉段青茗关于段玉兰的事情的! 段青茗也没有回屋,只在院子里的小亭旁坐下,开始听秋宁的禀报! 已经是入冬的天气,寒气包裹在空气里,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吹得段青茗有些发冷。月葭看了,连忙拿了披风出来,小心翼翼地替段青茗披上,她一边披,一边说道:“小姐,这屋外冷,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段青茗摇了摇头,说道:“月葭,你帮我看茶来,我渴了。” 月葭转身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段青茗和秋宁两人! 秋宁说道:“公主,今天奴婢出去了一趟,找到了那位韩医女的丫头,这才知道,二小姐真的是棒伤,而不是生了什么疮了!” 段青茗沉下脸来,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个段玉兰是骗我的!” 秋宁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青茗。包括她怎样找到那个医女的丫头,又包括怎么用手段让那个丫头将实话说出来,再到最后,她在回来的路上所听到的传闻!林林总总的,说了好半天才说完! 段青茗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一下头,表示她知道了! 段青茗的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宁嬷嬷年纪大了,天一冷便身体不适,所以在屋里没有出来! 而张嬷嬷和林嬷嬷呢,则因为搬府的事情而忙碌个不停,还有福寿她们,也跟着全部都去了公主府了。所以,这院子里又和往日一般的寂静起来! 第八百八十章 不安分的母女 现在,院子里又和往日张嬷嬷她们没有来的时候一样,只剩下秋宁、夏草儿、月葭,还有秋菊几个人了。因为都是呆久了的,所以,大家相处起来也轻松自在得多。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 段青茗回来了,夏草儿只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秋菊在屋子里继续忙来忙去了。月葭则捧着刚刚冲好的茶水正从屋里走出来。一切的一切,就和往日里一模一样!没有了张嬷嬷人前人后的提醒,再没了林嬷嬷你来我去的喝斥,整个院子里都显得宁静而且温馨,人人面带笑容! 秋宁站在段青茗的面前,正说着今日有拳一切,冻得满脸通红,就连双手,都有些肿了。 月葭将托盘放在段青茗面前的石几上,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出来。天气很冷,空气里都能呵出雾气。月葭将茶捧了过来,袅袅的热气拂在指尖,似乎连身上都沾染了微微的热气!段青茗接过,将茶盏捧在手里,喝了一口,只觉得心里都暖和起来。她望着秋宁说道:“秋宁,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快喝杯热茶暖一下肚子吧!” 秋宁听了,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奴婢不辛苦!” 月葭听了,手脚麻利地帮秋宁倒了一杯茶,塞到她的手里,说道:“秋宁姐,快喝杯茶吧暖暖肚子吧,这大冬天的,可要小心着点儿,不要冻坏了!” 秋宁接过月葭的茶水,道了谢,这才捧着茶杯站在一边,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茶! 段青茗指了指前面铺着垫子的石凳,说道:“坐下来喝吧,哪里有站着喝茶的?” 秋宁“嘿嘿”地笑了笑,这才将一半身子坐到了铺着垫子的石凳上!又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茶! 段青茗也慢慢地喝着茶,温暖着僵硬的身体,也并没有说话。月葭在一旁侍候着,不时帮段青茗和秋宁添添茶水什么的,一时之间,小小的亭子里,倒安静下来! 秋宁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她望着段青茗,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欲言又止! 段青茗觉察到了,她笑道:“辛苦不辛苦都好,这天气这么冷,秋宁你也在外面也跑了一天了,喝完这杯茶,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秋宁还是坐着没动。她歪着脑袋瓜子,望着手里的杯子,似乎在思忖什么,就连段青茗的话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段青茗放下茶杯,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秋宁忽然说道:“小姐啊,您知道不知道奴婢今天看到谁了?” 段青茗惊奇地说道:“你看到谁了?” 一霎那的敏感,段青茗直觉,秋宁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不是这府里的人,最起码,一定不是这府里现在正在当差的人,因为若是的话,秋宁的眼神不会这么奇怪才行! 果然,秋宁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今天看到桂姐姐了!” 桂姐姐? 段青茗一时没有听明白哪个什么桂姐姐! 秋宁说道:“小姐,您忘记了么?就是那个刘姨娘身边的二等丫头啊桂姐姐啊!” 这下,段青茗想起来了,刘蓉的身边,倒还真有一个叫桂儿的丫头。那个叫桂儿的丫头心倒是还算好,也没过分难为过谁,只因为刘蓉对她母亲有恩,所以,她才奉命侍候。段青茗也见过她无数次,每次,她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话都不多说一句! 只不过,刘蓉现在不在段府,搬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了,听说这个桂儿也跟着侍候去了,可现在,秋宁怎么好端端地说看到她了呢? 秋宁索性放下手里的茶杯,朝段青茗说道:“小姐啊,今日奴婢回府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差点儿撞到了奴婢的身上,奴婢一看,原来是桂姐姐!” 段青茗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了。她说道:“那个桂儿不是跟刘姨娘去了庄子里么?这刘姨娘可是不能随便回府的啊,这个桂儿,她怎么又回来了?” 秋宁接口说道:“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啊,于是,就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是不是和刘姨娘一起回来的。可没想到的是,桂姐姐一看到奴婢,转身就走,象是有人在身后追她一般!” 段青茗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她回来做什么的?” 秋宁摇摇头,她想了想又说道:“后来,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桂姐姐一回来,就去了二小姐的院子里。然后停了许久才走。奴婢碰到她的时候,正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那个什么桂儿,原本是奉命回来看段玉兰了?那么,刘蓉可是知道了段玉兰身上的伤?抑或是有事要段玉兰办呢? 段青茗缓缓说道:“看来,这刘姨娘住在乡下住得太安逸了。这次,不知道又想起什么风浪了?” 刘蓉所去的庄子,就在京城的近郊。那里虽然离段府不远,可是,那是夫人丁柔的嫁妆。上上下下的,全部都是丁柔的旧人,还有就是曾经被刘蓉苛待过的人。所以,刘蓉的日子怎样,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人能看着刘蓉,不让她生事。可现在,这个桂儿居然又跑了回来,不知道刘蓉又想做什么呢? 刘蓉想做什么,段青茗倒不是太过担心。毕竟,现在段府之中的女主人是杜青鸾。和刘蓉已经没有了半毛钱的关系,即便刘蓉回来,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可是,这个刘蓉让人回来找段玉兰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她想让段玉兰帮她? 若说刘蓉是为了关心段玉兰,段青茗可不知道,刘蓉和段玉兰的母女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的了! 说话间,忽然有人在院门外呼唤月葭的名字。 月葭连忙应了一声,和秋宁一声招呼,就放下手里的茶壶,走出去院门一看,原来是那个叫冬儿的洒扫丫头。 那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的,看到段青茗,似乎有些拘谨。月葭拍拍那丫头的手,示意她不要怕。那丫头憨厚地笑了笑,朝段青茗见了个礼,就拉着月葭到一侧说悄悄话去了! 月葭和冬儿嘀嘀咕咕地说了许久,这才告辞。月葭又送了冬儿出去,这才转了回来。月葭再看到段青茗的时候,忽然神色严肃地说道:“小姐,刚刚冬儿告诉奴婢,说刘姨娘让二小姐帮她递一封信给老爷……” 段青茗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这边,段玉兰的事情还没有了呢,刘蓉这边又想翻什么风流了?算算日子,刘蓉这才去了庄子几天,现在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么? 看来,刘蓉和段玉兰这一双母女,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整天的,若是不闹出点什么事来,还真的不甘心不舒服啊! 只不过,她们这一次撞到了段青茗的身上,段青茗一定会将刘蓉的魂魄全部打散,然后,让她再没有办法聚拢的…… 想到这里,段青茗冷冷地说道:“秋宁,这件事段玉兰不是想方设法的都要瞒着刘姨娘么……现在,你去,指人偷偷地告诉刘姨娘,就说段玉兰受了伤,现在快剩下半条命了。要是她还有良心的话,就叫她快些回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你记得加上一句……她的伤,很可能是被棒打留下的……记住,不要描绘得太过清楚了。要说一半留一半,知道吗?” 有时候,说得太过清楚了,反倒没有什么神秘感了。可若你说一半留一半的,保持一半的神秘感,反倒会让人把她给逼疯了! 现在,刘蓉正在禁足之中,若是她从庄子里偷偷跑出来的话,已经算是大罪,若是她再跑回府里生事的话,那么,就会罪加一等。 更重要的是,段青茗这么做的话,不用她自己出面,就可以将段玉兰被打,受伤在床的事情搞得清清楚楚了! 现在,段青茗还不知道段玉兰进宫找锦绣公主的事情,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她对段玉兰,就真的没有那么客气了! 因为,现在的段府,已经不比往日。虽然表面上荣耀无限,可是若一步踏错的话,就会万劫不复。原本,应付锦绣公主和炎凌珏已经耗尽了段青茗所有的力气,段玉兰和刘蓉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样,段青茗下定了决心!她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而是将所有的后患,一次性全部去除! 秋宁和月葭都是被段青茗一手带出来的丫头,对于应付各种事情都已经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两人对望一眼,就分别下去准备去了。而段青茗进了屋子,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去看杜青鸾! 杜青鸾怀有身孕以来,性子逐渐变得非常的静,平日里,若没有什么事情,都已经是足不出户了! 她和段正的年纪都不小了,而且又是头一胎。再加上两人经历的风风雨雨实在太多,都渴望安逸的生活。 第八百八十一章 所谓天伦 所以,在段正的心里,更渴望儿女膝下承欢,享受天伦之乐。 而段青茗的上一世,段誉早夭,一双儿女早早逝去,在她的心里,都同样是一种缺失,所以,对于杜青鸾的这个孩儿,于其说是当弟弟或者是妹妹期待的,倒不如说是当成一种新生的生命来期待的。段青茗在私心里希望,这个孩儿的降生,能让一切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亦能让段誉和自己都有一个良好的归宿! 如此一来,无论是段正,还是段青茗,都对杜青鸾的肚子十分的紧张。特别是段正,这每日里一下朝,都会先去看杜青鸾,并和她说说话之类的。 日前的时候,段青茗一直忙着搬府的事情,也没有怎么来看杜青鸾。今日里一得了个空儿,段青茗就想去杜青鸾那里坐坐! 而且,这一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大多都是春桃和段青茗在管,有些事情,不应该让杜青鸾知道的,这两个人绝对是瞒得死死的!就如今日看到桂儿的事,还有段玉兰挨打的事情。段青茗都再三交待,不准泄露出去,更不准告诉杜青鸾! 当段青茗来到杜青鸾院子里的时候,杜青鸾正坐在窗前喝茶——当然了,杜青鸾所喝的茶,全部都是由春桃另外配制的。不但不会伤及身体,而且还有保胎养生的作用! 十多年来,杜青鸾颓废自弃到了什么地步,别人不知道,春桃是肯定知道的,难得现在杜青鸾肯配合她,春桃自然乐不可支了! 段青茗才一进院子,伶俐的小丫头已经叫了起来:“夫人,夫人,大小姐来了……” 杜青鸾还没开口说话呢,一侧的春桃倒在一旁数落起来了:“什么大小姐啊,要叫公主,公主,明白不?” 那个小丫头倒也乖巧,朝段青茗吐了吐舌头,见礼道:“奴婢妞儿,见过公主!” 段青茗笑笑说道:“好了,春桃姑姑,你就不要吓到小妞儿了吧。这在自己的家里都要这么拘礼的话,我哪里还敢回来呢?” 春桃听了,笑道:“自己家的人,当然是没有关系的。可若是有外人来的话,我怕她们改不了口,所以,这些事,一定得从平时抓起!” 春桃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她一握段青茗的手,冰坨子一般,春桃不由分说地将段青茗的手捂到自己温暖的大手里,拉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公主快进来吧,你看外面天冷,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段青茗笑道:“我从小都这样,想是血气不够的原因吧,总是一到天冷就手脚冰凉的!” 一侧的杜青鸾一听,隔着窗子说道:“我以前也是手脚冰冷,春桃配了些药给我喝了一段时间就好了,青茗你也让春桃给你配几副药喝喝看看吧?” 段青茗一听,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我怕苦!” 春桃笑嗔道:“怕什么苦啊,良药苦口,你不知道么?你现在还是小姑娘,以后若是生了孩子的话,可就更加麻烦了!” 段青茗的心里忽然顿了一下,只一下,她笑道:“春桃姑姑应该去开个药房,无论看到谁,都卖上几副药给她……”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笑着进屋。倒是杜青鸾,坐在原地没动。 段青茗进了屋,先打量了一番杜青鸾,笑道:“母亲的气色很好。父亲回来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杜青鸾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小腹微微隆起,此时坐在那里满面红光的,看着非常精神! 听了段青茗的话,杜青鸾缩了缩脖子,望着忙来忙去的春桃,小声说道:“我要再不好,春桃又要灌我那些苦汤了,你说我怎么敢不好呢?” 段青茗笑笑,说道:“那都是保胎的呢,母亲只有好好的保重自己身体,才能生下个大胖弟弟来!” 杜青鸾的神色有些奇怪,她等段青茗坐下之后,才说道:“青茗,你真希望我生个弟弟么?” 段青茗眨眨眼,说道:“当然是不啦!” 杜青鸾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一下。 段青茗笑着说道:“我是希望母亲能一次生两个弟弟,或者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杜青鸾的心里,有什么霎那间破裂了。她“扑哧”一笑道:“青茗原来在骂我是母-猪……” 段青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发现无论我们说什么,母亲您都能扯到不好的方面去……母亲,看到您这样子,以后我不敢生孩子了……” 杜青鸾连忙叱道:“小女孩家家的,你在乱说什么呢?女人嫁人和生孩子,可都是天经地义的呢……” 段青茗叹息一声,拉过杜青鸾的手,认真地说道:“母亲,这一段时间父亲和我都比较忙,所以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可是,母亲要相信,无论父亲和我在做什么,心里都是想着母亲的!” 杜青鸾听了,有些内疚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就是因为一个人,所以忍不住胡思乱想啊,有的时候想着想着,心里就会烦躁起来了!” 段青茗拍拍杜青鸾的手,说道:“女儿专门去找太医问过的,说每一个女子都是如此,所以母亲您不需要担忧知道么?但凡有什么事情,父亲和我都会陪着您的!” 春桃一直在忙,自从接了段青茗进门就没再出现过。而杜青鸾好不容易逮了个可以和自己说话的人。所以,干脆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段青茗一直含笑听着,不时地插上两句,说得杜青鸾笑得“咯咯”的,心情别提多好了! 杜青鸾身边的梅朵说道:“公主您有空了可得多过来啊,您都不知道,夫人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发呆的,半天不说一句话,也不动一下,可叫奴婢拉担心了!” 梅朵原本是侍候段正的丫头,现在被指来侍候杜青鸾。皆因她已经嫁人,而且生过孩子,比起那些个小姑娘要老成着些! 杜青鸾看了梅朵一眼,说道:“我哪有啊,乱说话的丫头!” 梅朵看了段青茗一眼,笑道:“好,好,没有就没有,公主啊,刚刚都是奴婢乱说的,您可不要当真啊……” 段青茗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有空的时候一定多过来……好在忙完这两天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我就天天陪着母亲说话!” 杜青鸾摇摇头,说道:“也不用天天陪——青茗,你总有自己的事情的吧?”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公主府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敖汉殿下已经住了进去,我也就能抽出身出来了!” 杜青鸾忽然有些担心地说道:“青茗,你不会也搬过去吧?” 段青茗摇摇头,说道:“暂时不会,因为我还是觉得自己的院子里舒服一些……再加上母亲怀了弟弟或者妹妹,若是住得远了,我不放心。” 杜青鸾抚着自己的肚子,认真地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说实话……对于这个孩子,你真的不介意么?” 杜青鸾的疑问在心里已经许久。她一直想问,却又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更怕段青茗会有别的心思,而这些话一问,就会将她好不容易和段青茗建立的关系拉远! 段青茗望着窗外,那里枝条寥落,枯叶高挂。一派冬日黄昏的寥落景象。 段青茗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担心的是什么。母亲是怕我会担心生了个弟弟的话,对誉儿有什么威胁,是不是?又或者说,若是生了个妹妹的话,又怕我对她不好,是不是……” 杜青鸾微微低下头去,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神情已经告诉段青茗,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毕竟,段誉是段府的嫡长子,杜青鸾的孩子生出来之后,无疑会夺了段誉的宠爱。而段青茗已经是公主之尊了,若是再生个女儿的话,那么,杜青鸾是真的担心段青茗会对她这个孩儿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母亲应该知道,眼下段府之中,就只有兰妹妹,誉儿,还有我三个,看着人家家里姐弟成群,我可羡慕不已。常想着,自己也能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可是,兰妹妹被刘姨娘教坏了,不知道感恩识恩。而誉儿又少年早熟,什么事情比我看得还透……” 段青茗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说实话,母亲,我还真没尝过为人长姐的甜头呢……所以,这个弟弟或者妹妹若是生出来的话,我一定得好好教他,好好带他,让他知道什么长姐如母……” 杜青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段青茗的胸襟,固然之无人能比。段青茗的话,令杜青鸾可是,她的幸福,又有谁能深切地体会? 够了,拥有这些,都足够了。 有了段青茗的理解和维护,有了段正的爱和温暖,有了段府这个家的庇佑,让杜青鸾的心里觉得,她原本残缺的生命,从此完美无缺! 第八百八十二章 敖汉归去? 看到杜青鸾居然哭了,段青茗一呆,手忙脚乱地拿过帕子帮她擦拭眼泪。她一边擦,还一边说道:“这是怎么了?母亲,你居然哭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长姐如母,我这个做长姐的,已经失败了两回了,可不能再失败了!” 段青茗原本是劝慰杜青鸾的。让杜青鸾知道,她的心里,怎样充满着期待。可没想到的是,段青茗如是一说,杜青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到后来,她干脆一把拖住段青茗的手,哽咽地说道:“谢谢你,青茗!” 若是没有段青茗,就不会有今天的幸福,若是没有段青茗,就没有今天的杜青鸾! 所以,杜青鸾于其说是感动,倒不如说是亏欠! 杜青鸾欠段青茗承诺,欠她一个幸福的童年…… 段青茗反握住杜青鸾的手,说道:“母亲若真想谢我,就快些为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让我好好过一把做长姐的瘾!” 从来长兄为父,长姐为母。段青茗还真的没有过过做长姐的瘾呢。那样一直陪伴的童年,那样一直呵护的成长。段青茗是真的,想重新试过一次! 杜青鸾拉过一侧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说道:“好,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让你好好地过把瘾。他若不听话的话,你可以打他屁股,他若是调皮了,你可以好好调教他一番……” 一番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段青茗还想说什么,忽然,院外传来月葭的声音:“公主,敖汉殿下来了!” 段青茗朝屋外看去,只见天地昏黄,一片朦胧。黄昏的院门之外,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段青茗只觉得心中一跳。她连忙站起身来,说道:“你让他稍等片刻,我立马就来!” 杜青鸾听到敖汉来了,也吃了一惊。她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说道:“青茗,没事吧?” 段青茗定了定神,说道:“母亲放心,没事的,敖汉殿下说不定是因为公主府那边的事情来找我了,我去看看!” 杜青鸾看着段青茗往外走,连忙说道:“哎,青茗,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一声!” 段青茗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段青茗走出杜青鸾的大门的时候,敖汉正在那里等她。 暮色里的敖汉,披一身的冰冷寒气。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影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寥落。他望着段青茗,敖汉眼睛一亮,说道:“青茗,这几天我可能要回去大漠一趟!” 段青茗一听,吃惊地说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现在回去呢?” 现在的大漠,不是冰雪封原,天寒地冻么?敖汉怎么会选在现在回去呢? 敖汉含糊其辞地说道:“父汗召唤我回去,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段时间,敖汉都非常的忙碌。经常忙得早上不见人,中午不见人,下午还是不见人! 所幸的是,段青茗已经帮他安排好了一切。就连搬公主府的那天,敖汉同样的不见人影,只留下两个贴身的侍从在那里忙来忙去,忙来忙去! 几天不见,敖汉也削减了许多,原本圆圆的脸庞,此时变得削瘦下去,就连下巴都变得尖了起来。他的胡须也没有剃,拉拉茬茬的一大把长在脸上,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要大上好几岁! 而且,段青茗敏感地觉得,敖汉沉默了许多。原本的敖汉,一说就笑,而且非常喜欢笑。可现在的敖汉,沉默起来,半晌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于是,段青茗心里明白,恐怕大漠的那一头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所以,敖汉才不得不尽快的赶回去! 原来,对于敖汉的事情,段青茗并没有过分的干涉,所以,也没想过要问敖汉什么。可现在看到敖汉要回去草原了。她又觉得,这一段时间敖汉所忙的事情,一定会和他准备去草原有关! 敖汉和段青茗走在寒风里! 草原之上,已经冰雪漫天,可是,大夏的京城之中,仍然寒风料峭,冰雪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原本,敖汉也想着等开春之后再回。可是,那边的形势已经不容他再等,所以,他只好临时决定,最近几日回去! 段青茗知道,敖汉是一个决定了事情就不会改变的人,她也只好点点头,说道:“此去草原,一路千里,你一定要做好防寒工作,知道么?” 敖汉点点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 树顶的叶子,早已落得尽了。只有枝枝杈杈的在寒风里呼啸。院子里的冬青树长得高大茂密,遮住了一院子的枝杈。若不经意看,就会觉得眼前仍旧还是那个惹人喜欢的春天。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想说什么,都终是没说。敖汉微微侧过脸来,看了段青茗一眼。 夜晚的灯光,照在段青茗的脸上,给她原本就洁白的轮廓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而她尖尖的下巴,玲珑的五官,还有那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睛,都给敖汉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有那么一瞬间,敖汉想起了皇宫里的飞奔救急,想起了太后宫里的尔虞我诈,他甚至想起了段青茗在向他俯首一礼时的微凉的笑容。 敖汉望着段青茗,心里想着的,却是她的坚持、冷静和睿智。那样一个少女,却背负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而更令敖汉佩服的是,无论前面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无论蹚过多少险境泥泞,段青茗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没有变过! 淡淡的、温和的、亲切的、睿智而且机智俏皮的! 那是令敖汉感觉到亲切和温暖的笑容!也让敖汉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原本会有那样全新的风景! 段青茗吸引了敖汉,可他们之间隔着一个炎凌宇! 敖汉深深地凝视着段青茗的侧影,忽然闭了闭眼睛! 若是没有炎凌宇,你愿意和我回草原么? 有一霎那,那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敖汉终于忍住了! 有些话,原本就是没有答案的。因为,那个答案只要一说出来,他们现在仅存着的,现有着的,甚至是大家都竭力维系着的薄弱关系,都会彻底崩溃,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更何况的是,他这一次回去的话,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没了性命,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能让段青茗和自己一起涉险? 敖汉的突然离开,是因为上一次他进宫,在企图帮帝王服下解药的举动,彻底地失败了,目下的炎凌宇,还躲在皇宫的某一种,侍机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清铎已经赶回草原,似乎又要有什么新的图谋。而今,太后以及炎凌珏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放到了敖汉的身上,所以,敖汉不能不走,不得不走! 因为,敖汉若还在这里的话,那么,草原的宫殿一经告破,他带给段青茗和炎凌宇的,都只能是灭顶之灾! 所以,在敖汉和炎凌宇商量过之后,决定由敖汉回到草原的彼方去,炎凌宇在这里继续解救大夏的帝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军国大事,和段青茗一个小女子无关。 可是,敖汉还是将公主的帽子扣到了段青茗的头上,将她拉近了那个风波诡异的宫廷! 现在,炎凌宇没有能力保护段青茗,他又要离去,那么,段青茗又要如何?她以一人之力,抗皇后以及锦绣公主,甚至是炎凌珏和太后之力,是否真的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敖汉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计划远没有变化快啊! 若是草原的彼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若炎凌宇还是那个耀武扬威,没心没肺的三皇子。那么,这两个人,都会无条件地护段青茗的周全。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自身都已经难保,又怎么能让段青茗多一分担忧? 想到这里,敖汉忽然笑了起来:“青茗,我若走了,你可会想我?” 段青茗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殿下可是青茗的大恩人啊,青茗此生,对殿下铭感五内!” 若没有敖汉,她或许已经玉碎,或者已经为炎凌珏之侧妃。 若没有敖汉,就没有今天她这个和硕公主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对于皇宫里的人来说一文不值,但是最起码,段青茗可以用这个身份,对自己做一个最周全的保护! 所以,段青茗对敖汉铭感五内! 敖汉的心里,微微浮出些失望——只是铭感五内么? 呵呵,果然,段青茗还只是拿他当朋友而已…… 敖汉振作了一下精神,朝段青茗说道:“好了,青茗,我只是赶过来和你说一声而已……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明日一早启程,他日,我们若有缘再见,一醉方休可好?” 段青茗点点头,坚定地说道:“一定,我就在大夏,等待着殿下归来,然后,一醉方休!” 敖汉走了,他高大的身影在深深的暮色里显得非常的寥落。而他长长的披风,在身后飞扬,似乎挽留的手,在冲段青茗哀告祈求! 第八百八十三章 陪你去看雪 段青茗咬了一下下唇,感觉到心里一阵怅然! 敖汉,这个男子,犹如一阵风一般,闯入了她的生命。他帮她,扶她,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达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巅峰。也给她的生活注入了全新的内容。所以,段青茗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生活,可以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这一些,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离去了。 段青茗似乎觉得,敖汉的此一去,就是地久天长,所谓的一醉方休,已经渺茫无依了! 敖汉殿下,此去关山万里,希望你保重自己! 微微地叹了口气,段青茗转身就想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从夜空之中飘摇而下,落到她的脸上,先是一滴,然后是无数滴。渐渐地,她原本温暖的脸上,有了点点滴滴的冰凉湿意。 段青茗抚了抚脸,忽然叹息一声:“下雪了!” 大夏历第三十七年冬,十月初十的夜晚,初雪终于降临大地! 透过朦胧的照明路灯,可以看出细碎的雪沫,迅急地从天顶而下,飒飒地落了一地。路边的照明灯下,全部都是细细的幕帘,随风飘摇,辗转落地。 墙角的红梅,正迎雪而立,准备在这第一场雪里,冒出新的花苞。黑色的瓦砾,正被碎雪打湿,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就会在这一场大雪之中,被掩盖一新。 落雪了,明天的京城,将会呈献一个全新的日子。明日的明日,甚至可以红泥小炉,踏雪寻梅。看新的风景,迎接新的日子。可是,段青茗的心里,却为什么感觉到一种巨大的空茫和无力呢? 那感觉,犹如宿命的巨手,正将她生生地拉远,她想回头,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挽回一丝一毫! 下雪了,又一年即将结束了。可是,誉儿在哪里?炎凌宇又在哪里?现在,敖汉又要走了,是不是她生命之中任何一个重要的人,都会一个一个地离去,然后,一个又一个地消失?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走。 正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极低的、却极熟悉的声音:“怎么,他走了,你舍不得?” 那个声音,带着几分沉闷,几分醋意,还有几分赌气的样子。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居然是…… 段青茗蓦地转过身来,惊喜地叫道:“炎凌宇?” 是的,就是炎凌宇! 微黯的灯光之下,炎凌宇一袭黑衣站在段青茗的身后,他的眸子里,流露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可是,他的眼神却是热切的,也是喜悦的。似乎,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憩的港湾! 段青茗就是炎凌宇的港湾。无论他多么累,多么绝望,只要看到段青茗的笑脸,炎凌宇的心里,都会浮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而且满足的感觉! 炎凌宇微笑着上前两步,他轻轻地拥住了段青茗。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走,我带你去看雪……” 我带你去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段青茗窝在炎凌宇的臂弯。她感觉到耳边的风更加急了,身边的雪,更加猛了。炎凌宇带着段青茗跃上最近的屋顶,然后,又在屋顶处盘旋,到了最后,在一处最高的屋顶处落下。 炎凌宇扶着段青茗在一侧的屋脊上坐下,在她耳边笑道:“在这里看雪,最是清楚!” 段青茗恐高。她战战兢兢地在屋脊上坐下,一双小手却揪着炎凌宇的衣服,一脸恐惧地说道:“那个……炎凌宇你别松手,我怕高!” 刚才的一阵急掠,段青茗还没有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再一看脚下的层层瓦砾,还有参次屋宇,段青茗吞了一下口水,说道:“那个,炎凌宇,我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看雪?” 炎凌宇微微一笑,说道:“不怕,我有在呢!” 段青茗看了一眼炎凌宇一副欠扁的样子,却看不清楚。此时,他们已经立在屋顶之上,没有任何的光线,只有近在咫尺的呼吸粗粗重重地响着,即便再用力看,也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 段青茗抓住炎凌宇的手,根本就不敢朝下看! 炎凌宇望着段青茗局促不安的样子,说道:“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 段青茗不由翻了翻白眼:“我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忽然想到炎凌宇这样凭空出现,段青茗不由问道:“哎,炎凌宇,你总得告诉我,你前段时间去了哪里吧?还有誉儿,他又在哪里?” 段青茗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炎凌宇,也许久没有接到段誉的信了。对于这两个在生命里都如此重要的男子,段青茗的心里,经常七上八下的,六神无主! 炎凌宇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段时间,其实我就在京城之中!哪里都没有去!” 炎凌宇就在京城里? 段青茗不由想起前一段时间的险境,敖汉的出现是那么的及时,她又问道:“那么,敖汉来帮我,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敖汉的出现,可以说是非常的突兀,突兀得象是从天而降的救兵,只一下子,就将段青茗给砸晕了! 而敖汉当日还怕段青茗不相信,拿了炎凌宇的玉佩而来,所以,段青茗才明白,这一切,怕都是炎凌宇给安排好的! 炎凌宇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碰巧而已……敖汉,没有人能安排他做任何事!” 是的,敖汉可是他国的大皇子殿下,也就是下一任可汗的继承人,所以,非但炎凌宇不能,放眼整个大夏,相信也没有人能轻易地命令于他! 可是,敖汉在段青茗最艰难的时候,出面救了她一次。 段青茗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敖汉他……究竟和你交换了什么?” 不是纯粹的帮,就是利益互惠的交换。段青茗相信,敖汉帮自己的这一次,炎凌宇一定是作了什么等价的交换,敖汉才会帮助自己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炎凌宇并没有瞒段青茗的意思,他淡淡地说道:“穿月弓!” 段青茗一听,顿时吓了一跳:“炎凌宇你不会告诉我,你把穿月弓给了敖汉了吧?”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我只是把穿月弓借给敖汉一下而已,哪里有给他呢?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就给人的!” 段青茗想了想,点点头,敖汉固然之不差,炎凌宇就笨了么?相信以敖汉的智慧来和炎凌宇谈条件的话,到头来,就只有他吃亏的份儿吧! 想到这里,段青茗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敖汉借了穿月弓之后不再还给你?” 炎凌宇却没有笑,他认真地答道:“你放心好了,即便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 没有人敢冒险得罪炎凌宇,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或者嫌日子过得太安宁了。敖汉自然也在此列,再何况,敖汉借了穿月弓若是没有炎凌宇的指点,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用。 话到这里,似乎没办法再说下去了,段青茗沉默了半晌,说道:“敖汉明天就要回去了!” 炎凌宇看了一眼漆黑的天际,看不到落雪点点,只感觉到滴滴冰凉落在脸上,手上,段青茗伸出手去,一边去接那点点落雪,一边说道:“大夏已经开始下雪,怕大漠那边早已冰雪封山了吧?真不知道,敖汉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离开。” 炎凌宇沉默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啊,大漠那边发生了事情,他不回去处理,怕会出大事了!” 段青茗蓦然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头上的雪,似乎更加急了。隔着漆黑的夜,炎凌宇的脸不甚清楚。只有一个温柔的轮廓,正对着段青茗轻轻地说话! 段青茗看不清的东西,可不代表炎凌宇看不清。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轻轻地披到段青茗的身上,说道:“敖汉的叔叔挟持了他的父汗!”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塔图?” 炎凌宇点点头,忽然想起段青茗根本看不到。他又解释说道:“是的,就是塔图……原本,大漠的大汗是塔里木——哦,就是敖汉的叔叔的位置,可是,就因为他有一半的大夏的血脉,所以,才不得不让位给了塔图,这么多年以来,塔里木一直想要得到原本是自己的东西,这一次,更是衬着敖汉不在,发生了政变,挟持了塔图。威胁敖汉回去!” 段青茗思忖片刻,说道:“塔里木挟持塔图而没有杀了他,是不是因为敖汉的身上,有什么让塔里木忌惮的东西?” 炎凌宇赞许地看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一向都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无论什么事情,想瞒过她都不太容易的。就如现在,她只一想,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炎凌宇缓缓说道:“是的,因为敖汉的手里,握着大漠一半以上的兵权!” “一半以上的兵权?” 段青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忽然喃喃自语地说道:“怪不得清铎看着敖汉的样子,既恨又怒,却毫无办法。” 第八百八十四章 大漠风雪 炎凌宇微微地笑了一下,却并不说话! 段青茗曾经无数次看到过敖汉和清铎面对面地交锋。那样的情形,无论是当日清铎宣旨的时候,敖汉踏风而来。抑或是金殿之上,敖汉被炎凌珏大声质问。无论何时,敖汉都是神采飞扬,信心十足。可无论是哪一次,清铎都会在关键的时刻败下阵来,他似乎并不是忍让敖汉,而是没有办法不忍让于他!而且,无论敖汉说什么,清铎即便不服,可他的底气始终要比敖汉差上不止一截! 原来,段青茗并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只是兄弟,这个敖汉会令清铎如此。可现在,经炎凌宇一说,段青茗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敖汉的底气,决定于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利。而敖汉的手里,已经掌握了大漠一半以上的兵权,足可以对付任何一个对手了! 所以,清铎才不会被敖汉放在眼里,才不会被敖汉所忌惮。 是啊,这个世间就是如此,他的规则和流程,容不得任何亲情和心软。而敖汉和清铎之间,似乎也有着他们的无奈和计较!想到这里,段青茗低声说道:“其实,虽然敖汉手里握着的虽然比旁人多,可是,他所担负着的,未尝就比其他人少!” 就比如说,现在的大漠事变,清铎可以置身世外,但敖汉却不能。清铎可以对不起全天下,但是,敖汉却不能。就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决定了他所担负的东西,甚至是他的未来,以及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一切的一切! 炎凌宇侧脸,看了段青茗一眼,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段青茗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炎凌宇更知道,段青茗的洞察力是常人所难及的,有时,你只要一个小小的念头,她就可以猜出来你的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 就如今日来说,炎凌宇的来意,虽然段青茗还没有猜到,可是,想来她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想到这里,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相应的得到,就必须有相应的付出。敖汉身上所背负着的,是常人根本都没有想到的!” 段青茗看了炎凌宇一眼,点点头,说道:“我猜出来了!” 风雪,飒飒而下,辗转飘落。那雪粒儿原本是细细碎碎的一粒。落在地上,沙沙的响。可转眼间,那雪粒凝涸,变成了大大的雪片,鹅毛似的从天际飘落,落在两人的肩膀上,头上。 炎凌宇伸出手去,将段青茗发上的雪片摘去。那雪片一触到炎凌宇的指尖,便瞬间融化,变成一滴泪珠一般的水滴,然后,直落而下! 炎凌宇喃喃了一句:“雪大了!” 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下得大,那么,明年之后,一定还是个丰收年! 段青茗微笑了一下:“今年的雪下得好啊,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那就是说,百姓有了丰收,那么,明年便会有好日子过了,最起码,明年之后,这饿死的人会少了许多,许多。 炎凌宇说道:“是的,百姓的温饱,其实就是最大的国之本!” 段青茗笑了笑,抿紧唇不说话。作为炎凌宇,一个皇子贵胄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的难得! 段青茗话锋一转,说道:“可是,这场雪一下,明天敖汉殿下的大漠之行,可真的就艰难多了!” 炎凌宇微微凝了凝眸,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上敖汉的责任,所以此行,他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段青茗叹了口气,说道:“北国已经冰雪封山,希望敖汉殿下此行顺利!” 炎凌宇想了想,这才说道:“清铎这次和塔里木勾结,原本想借助炎凌珏的力量,可惜的是,炎凌珏并不愿意蹚他国的这一趟混水,所以,塔里木就只有靠自己了!现在,大夏这边的消息,又传到了大漠,塔里木想必会变本加厉了。若是敖汉再不回去的话,那么,塔图想必就真的没的救了!” 而现在,塔里木这一发生政变,就将敖汉推向了另一个境地。他必须要赶回大漠,然后,去解救自己的父汗,去平定叛乱? 段青茗微微吐了口气,敖汉此行归去,可以令塔里木忌惮。亦可以让塔图多一分安全!但是,敖汉自己呢?他又要经历多少,他又要面对多少磨难呢? 段青茗轻声说了句:“敖汉些去草原,你会帮他的是不是?” 炎凌宇微微抿了抿唇,说道:“敖汉,他和我已经不分彼此……”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段青茗听了点点头。这一句话,炎凌宇已经说明了他和敖汉唇齿相依的关系。互惠互助,必不可少! 但是,炎凌宇的话也说明了,敖汉此去虽然险恶,而炎凌宇虽然人还在大夏,但是,他所背负的负担,一点都不比敖汉少! 段青茗侧过头来,看着炎凌宇,说道:“那么,你可有十分的把握?” 炎凌宇闭了闭眼睛,说道:“这个世上,没有谁的事情是十成把握的,我亦不能。凡事,只要有三分的把握,就可以策略二分,。这五分的把握,便可以成事了!” 段青茗握紧了炎凌宇的手——炎凌宇的大手,温暖而且温厚。那样的手心,似乎可以握住一个人的一生,似乎可以让着所有人托咐一生的力量! 一阵冷风飘摇而来,将炎凌宇的声音吹散。使他的声音显得缥缈,而且遥远起来。段青茗刚要开口,席卷而来的冷风,将冰雪灌入她的喉咙。段青茗的身上一阵发冷,她浑身都开始颤抖,不由地将自己往炎凌宇的身边缩了缩。 炎凌宇伸出一只手来,抱住段青茗的肩膀,更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地披好,包紧了一些。然后,他低声说道:“天冷了,我记得你是怕冷的……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讨杯热茶喝去!” 段青茗似乎有些迟疑。 炎凌宇顺着段青茗的眼神看去,只看到段青茗望着自己的院子,一时之间,眼神有些复杂! 炎凌宇握紧了段青茗的冰凉的小手! 段青茗收回视线,握紧炎凌宇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院子的方向,小声说道:“我可不能出去太久了,因为秋宁她们会着急的!” 主子不见了,奴婢们当然会着急。而且,秋宁一着急,就会到处找她,再加上月葭的的性子一急,可能就要跑去找杜青鸾或者是春桃问了。这样一来,很可能兴师动众,很可能会让大家都觉得她失踪而人心惶惶。 而段青茗既不想让大家担心,又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大家看她的笑话! 但是,段青茗更不想离开炎凌宇。因为,这么久了,段青茗没有看到过炎凌宇,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是,她的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想念的。现在,炎凌宇来了,她自然不想轻易离开! 所以,段青茗虽然这样说着,可是,身子却又往炎凌宇的身边靠拢了一些! 炎凌宇揽住段青茗的身体,他低声说道:“这个,你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因为,我刚刚带你出来的时候,就先通知了秋宁她们,现在,她们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所以,肯定不会担心,也不会到处找你的,所以,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段青茗还是不觉得安心。又一阵风吹来,段青茗觉得冷得血液都要冻僵了。她的浑身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段青茗天生体寒,此时在冰雪之中,又有点捱不住了。她轻声说道:“好冷!” 炎凌宇默不作声地握住段青茗的手,将她的身体完全温暖起来。段青茗说道:“你身上好暖!” 炎凌宇缓缓说道:“我是男人……” 男人,就是阳刚之气,男人,就是火和热的代名词! 段青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既然炎凌宇这样说了,段青茗也就没再推了。她侧过头来,悄声问炎凌宇:“那么,我们要去哪里?” 段青茗的话,等于间接答应了炎凌宇的邀请。他扶着段青茗站起身来,说道:“你放心好了,不会太远的!” 炎凌宇一手揽着段青茗朝着屋顶直掠而过,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段青茗的公主府外!炎凌宇也不放下段青茗,他只是用力一提气,拥着段青茗过了高高的围墙。然后,这才放下了段青茗! 段青茗看了一下,惊异-地说道:“我们要进去么?” 炎凌宇说道:“敖汉明天就要走了,难道你不想去和他告个别么?” 段青茗想了想,说道:“也好!我正想和敖汉道个别呢!” 炎凌宇看着段青茗,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底,然后,他微微笑笑,却不说话! 天黑风高,雪迅急。段青茗将身上的衣服披紧,似乎浑身都在哆嗦。却不说话了! 炎凌宇看了,不出声,领着段青茗径直朝里走去。他们的身后,一身的风雪,一身的黑暗。 而前方的前方,灯火一片。有个高大的黑影站在窗口处,正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八百八十五章 是赴约,还是告别? 前方,风迅雪猛,敲打着窗棂,迎面的冰雪,扑到那个人的脸上,迅即融化,变成湿湿的水滴,犹如眼泪一般地,长线般地划下。可是,那个人还是呆呆地望着半空,动都不动一下@! 过了好半天,听到那个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唉,连大夏都下雪了,父皇,您可冷么?” 要知道,大夏在草原的东边,这里,冬短夏长,比之草原,可以说是两重天。现在,连如此温暖的大夏都开始下雪了,真不知道,草原上的冬天,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人,正是敖汉,他眼神幽远,神情寂寥地望着这漫天的冰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正在这时,一件大氅,轻轻地披在了敖汉的肩膀上,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轻轻地说道:“大殿下,天冷,您明日里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吧?” 大氅上身,立即温暖一片。敖汉冰雪的身上,顿时有了不少的温度! 然而,就在那人要走上前去,将窗子关上的时候,忽然,只听到身后传来敖汉的声音:“不,不要关!” 那人停下手来,后退两步,乖乖地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只听敖汉说道:“这里的冬天,比之草原,还真的差得太远了。我只想看会雪……兽三,你去准备酒来!” 寂寞风雪,寂寞夜啊。这样的夜晚,除了一个人喝酒还能做什么? 若真说是没有,那其实也有的,那就是,找一个不速之客,和他一起喝酒! 兽三是个只会说“是”和一听到任务就立即行动的人。他听了这话,立马转身就朝外走去,准备帮敖汉准备酒菜!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敖汉,你别拿着人家的东西送人情啊……还酒呢,你是不是想趁机灌醉我啊?” 敖汉听了,微微地扁了扁嘴:“炎凌宇你也别得意,除了你卖酒比我厉害一点儿,若是讲喝酒,你小子也差得太远了吧?” 听了敖汉的话,屋外披一身风雪,缓步而来的炎凌宇笑道:“青茗,你听到没有?就连敖汉,都承认我卖酒比他厉害了!” 段青茗也来了? 敖汉听了,微微一愣,他连忙打开门,却看到炎凌宇满面笑容而来。而那个安静地跟在炎凌宇身后的,微笑地望着他的人,不是段青茗,那又是谁? 段青茗来送自己了? 敖汉一脸的欣喜,迎上了段青茗。然而,他才跨出一步,脚步就蓦地停了下来。 原来,敖汉看到,段青茗的身上,披着炎凌宇的大氅。而炎凌宇的手,则紧紧地牵着段青茗,看那样子,亲密极了! 敖汉只觉得呼吸一滞。他随即笑了起来:“青茗,你怎么来了?快告诉我,是不是炎凌宇这小子偷偷地爬上墙壁,又把你给拐出来了?” 段青茗脸一红,说道:“敖汉殿下哪里话?” 炎凌宇倒是笑了起来:“这次,你可真的猜错了,因为,我不是爬墙,而是靠走!” 走,就是光明正大。这样的字眼,和炎凌宇真的能搭上关系么? 敖汉不由地冷嗤一声:“炎凌宇你的脸皮真厚,我鄙视你!” 鄙视你,没道理。 炎凌宇听了,又是哈哈大笑,似乎根本就不把敖汉的话放在身上。 倒是一侧的段青茗看了,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光顾着斗嘴了,这屋外冷!” 段青茗最是怕冷,这点敖汉也是知道的。他连忙后退两步,将门更加打开大一点,让段青茗进来。一边让,还一边嗔怪着说道:“你说说你啊,原本就是最怕冷的,这大半夜的,还跑出来做什么呢?” 敖汉的话,带着几分的心疼,让段青茗听了,心里一暖,说道:“我想和你告别啊!” 此去一别三千里,哪里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呢?所以,段青茗来和敖汉告别! 敖汉一听,先一愣,眸子里浮出感动的神色。他用力拍了拍为凌宇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青茗是最好的了,炎凌宇这小子,才没有那么好的良心呢!” 炎凌宇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我若没有那么好的良心,会把那么好的酒从大漠运过来,一直存到你来,让你喝光光?” 敖汉冷嗤一声:“切炎凌宇,你少卖乖,你这是拿着东家的馒头,喂东家的马……” 段青茗一听两人斗嘴,又笑了起来:“敖汉殿下,这比喻可不恰当!” 因为,敖汉可不是马,充其量,他也只是个骑马的人! 敖汉对着炎凌宇的时候,可是伶牙俐齿,可是,对着段青茗的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朝段青茗笑道:“哎,你看我这话说得,把我自己都骂上了!” 段青茗又是一笑,说道:“只不过,我可知道,这马在草原上,可是除了帐篷之外,最最珍贵的东西了,所以,敖汉殿下并不是在骂自己!” 一侧的炎凌宇只是笑着,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自己则大刺刺地坐到火堆旁边,拿起了酒,好不客气地帮自己倒满了一碗! 敖汉亲自动手,帮段青茗倒了杯热茶,段青茗捧在手里,立时感觉到手心暖和了不少。她朝敖汉笑笑,说道:“谢谢敖汉殿下!” 敖汉替段青茗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挂到一旁,很自然地说道:“你只要叫我敖汉就行了,‘殿下’那两个字,可以自动忽略了!” 一侧的炎凌宇看到敖汉如此习惯而且自然的动作,他握着酒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只一下,又恢复如常。他喝下一杯,再替自己倒上一杯,不多时,三杯酒就下了肚! 一侧的段青茗微微有些尴尬:“可是……” 敖汉毫不客气地说道:“可是什么?你叫炎凌宇那么顺口,叫我就怎么就别扭了……” 敖汉看了炎凌宇一眼,淡淡地说道:“莫不是你觉得炎凌宇比我年纪小,所以,叫不出来?那么,你干脆叫我敖汉大哥算了!” 段青茗一听,不由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却听到敖汉说道:“好了,青茗,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还什么事情都要看炎凌宇的脸色吧?” 炎凌宇听了,手执酒杯笑道:“行了,青茗,敖汉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 段青茗听了,只好叫了声:“好吧,敖汉……” 原本,段青茗还想加上敖汉“大哥”两个字的。可是,她的“敖汉”两个字刚刚离口,一侧的敖汉就说道:“这样好,这样好,青茗,你最起码,对我,对炎凌宇,这得公平!” 公平的意义,就是指一视同仁! 可是,段青茗有什么地方偏倚了么? 这点儿,段青茗还真的弄不清楚! 一侧的炎凌宇看到段青茗似乎尴尬的样子,又淡淡地说了句:“你若再不来,这酒,可要被我一个人喝光了啊!” 敖汉一听,连忙上前,一步抢过炎凌宇的酒壶,说道:“这是谁说的,给我准备的?现在,你又来和我抢?” 炎凌宇酒壶被抢,他也不生气,只是望着敖汉,说道:“今晚多喝两杯,明天,我叫人拉上两大马车,和你一路随行!” 敖汉微微哼了一声,表示并不领情。段青茗却在一侧诧异,这动不动就是两大马车的,炎凌宇究竟存了多少酒嘛! 一侧的敖汉似乎看到了段青茗的诧异,他指了指炎凌宇说道:“青茗我说你不要相信炎凌宇这小子的话,他啊,可是逢话只说一半的,不,有时一半都不到。你也不想想啊,不要说他没有这两马车的酒,即便是有,可是,我这一路上轻骑简装的,哪里能带那么多?再加上冰雪泥泞,除了我为了酒不要命了,要不,谁要他的两大马车酒?” 炎凌宇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我要给,你却没有办法要,那么,算了吧,你还是今晚多喝一点吧,喝多了,就是赚了!” 敖汉将手里的酒壶用力往桌子上一磕,恨恨地说道:“我说炎凌宇你小子也别得意,我这次回去,肯定很快就能回来,你那两马车的酒先欠着吧,到时我回来了,你要原封不动地送过来给我……哼哼,若是你不够两大马车的话,只好去草原上采购了,到时,看我不用你当日卖出的价钱卖给你,我就不是敖汉!” 炎凌宇一听,居然没笑。他放下手里的酒壶,认真十分地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两大马车的酒,我一定好好地放着,一直放到你回来为止……” 敖汉用力喝了口酒,冷哼一声,表示,必须得这样! 而一侧的段青茗听了,则微微地叹了口气! 敖汉此去草原,不知道多么凶险,现在,炎凌宇居然说以两大马车酒相送,真不知道,敖汉还能不能喝到这酒! 敖汉用力喝酒,一侧的炎凌宇又悠悠然地说了句:“敖汉我不怕告诉你,那酒,我只从草原运来了五大马车,原本想卖给京城的酒馆的。可没想到的是,一看到是草原的酒,大家根本没人喝,所以,我就只有当成压仓货,放到你来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炎凌宇说的,当然就是笑话。 事实上,大漠的酒来到大夏,当然是备受欢迎的。特别是那些喜欢喝烈酒的人,更加趋之若鹜。只不过,这些,炎凌宇并不知道而已! 更何况,炎凌宇顺道去了一趟大漠,虽然赚了不少的酒钱,可老老实实地来说,他只是顺手发财,又不是专门卖酒的,这千辛万苦的拉了的酒回来大夏,只不过是摆放在酒窖里,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敖汉抬起眸子,看了炎凌宇一眼,撇了撇嘴说道:“炎凌宇你个小子不老实!我大漠的酒,在大夏不知道多么好卖,我昨天出去,就是想去买一壶大漠的酒,一问价钱,就连最便宜的那一定,都要比大漠上贵了三倍以上的银子!于是,我和店老板说,哎,你想卖大漠的酒,这里没有的,你怎么不去炎凌宇的家里取啊,他家里可是有很多、很多的……” 敖汉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炎凌宇笑,他一转身,就将一大碗酒下了肚。 这炎凌宇一听,居然立刻就变了脸:“敖汉,你说什么?原来那些酒贩子是你让他们上门的?” 昨天,炎凌宇的门前,不知道多热闹了!那些人,都是京城的酒贩子,说什么吵着要找炎凌宇,要大漠上的烧刀子的。而且,还说什么,不管多少钱都要这样…… 整个三皇子府上,被围得不成样子,最后,还是弱水出来才摆平了这事。原本,炎凌宇就不方便现身,这件事,他虽然注意到了,可是,却也没往深处想。毕竟,他的酒可是拉到了段府,若真有人知道他家里有烧刀子,也是情有可愿的。可没想到的是,却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敖汉这个小子搞的鬼,理由就只为让他难看! 这下,炎凌宇可真的火了,他一指敖汉,说道:“你小子良心大大地坏了!” 敖汉冷眼看着炎凌宇,忽地一笑:“说到,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这话你没听过么?” 炎凌宇被敖汉气得气结,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段青茗在一边掩口而笑。 她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不过听着两个大男人斗嘴的,觉得可笑极了。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你喝一口,我喝一口酒才斗的,杯杯满,杯杯干,似乎只要喝不到嘴里,就会吃亏一样! 敖汉看了炎凌宇一眼,眉眼带笑地说道:“炎凌宇我说你也别生气,你这酒,原本就是从我大漠赚回来的。现在呢,你遇到一点小到不能再小的麻烦,是报应,知道不?所以,你真的不用这种神情看我的!” 炎凌宇冷冷地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是,那酒是我赚的……可是,你来大夏多久了?你喝的酒,却全是我赚的,你若有本事的话,赚些酒回来给我喝喝啊!” 敖汉一听,顿时大笑起来:“炎凌宇啊炎凌宇,你既然这么会做生意,为什么还要做皇子,而不是去商人呢?” 炎凌宇不屑地冷笑,:“谁告诉你做皇子不用赚钱的啊?要知道,你小子才是千尊万贵的皇子,我这个皇子,可没你那么幸运,可以说,十二岁之前,我经常都饿肚子……” 听了炎凌宇的话,敖汉的酒到了嘴边,却没有再喝下去,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是皇子也得吃饭的啊!” 敖汉似乎也想起了那些青葱的岁月,那些岁月里,他一个人艰难的挣扎,一个人,饥寒交迫的时候…… 呵呵,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被他的步步胁迫,所以度过了一段十分艰难的日子! 想到这里,敖汉罕见地没有反驳炎凌宇,只是“呵呵”一笑,说道:“好吧,炎凌宇,你就既做商人,又做皇子吧……呵呵,炎凌宇啊,你还是比我厉害多了!” 炎凌宇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没有谁比谁厉害,只不过,大家都为了一品饭吃而已——没有皇子不需要吃饭,也没有人批准皇子买东西不要银子。相反的,这过年过节的,家里一班奴婢下人的,还等着银子来打赏呢!你还不得一年比一年多一些?” 敖汉点点头,说道:“炎凌宇你说的太对了,每一年,这个打赏的钱,我都不知道要出多少!”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喝,很快地,一坛酒就下了肚。段青茗只在一侧淡淡地笑着,眉眼宁静,脸上含笑。 这两个人奇特的友谊,似乎只有段青茗才看懂了——是嬉笑又是怒骂,是讽刺又是真心、特别是敖汉阴炎凌宇的那几句话,可真的精彩极了! 炎凌宇自然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自然了,他更是个豁达的主儿,有些事,可以一笑了之的,他肯定不会再在第二天的时候记起! 段青茗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却没有声息。 两个人还在一个劲地喝,还在一个劲地说,似乎将身边的女子,都给遗忘了。 可是,当段青茗坐得双腿发酸,想出去走一走的时候,两个原本没往这边看的男子,全部都转过头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段青茗被两人一起发问,一时有些发呆。她连忙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腿软了,想起来走走而已!” 敖汉的眸子里的已经隐有血色。 炎凌宇的脸上,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段青茗原本想说,不让大家喝这么多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说出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此去西关无故人! 所以,这些话,段青茗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了! 两个男子看段青茗没事,于是,又转过头去,继续喝酒,继续的,你骂一句,我骂一句的,大谈特谈。 直到炎凌宇将酒杯一推,说道:“我要出去净房。”的时候,敖汉这才暂时放过了炎凌宇! 炎凌宇推开门,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段青茗望着敖汉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敖汉殿下,你真不应该喝那么多!” 敖汉似乎真的醉了,居然没有因为段青茗的称呼生气。他“嘿嘿”笑笑,说道:“我说青茗啊,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什么么?” 段青茗笑道:“是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敖汉摇了摇头! 段青茗又说道:“那么,是不是酒场如战场啊?” 敖汉再摇摇头! 段青茗摊开手,老老实实地答道:“那么,我便真的猜不着了!” 敖汉大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哈哈……” 酒不醉人人自醉? 原来居然是这一句么? 段青茗无声地摇摇头,这不伦不类的话,倒真的让她听得摸不着头脑了! 忽然,敖汉凑到段青茗的面前,说道:“青茗,我有一句话,希望你永远记得!” 段青茗说道:“有什么话,殿下请讲!” 敖汉眨眨眼,说道:“段青茗我想告诉你……这一辈子,只要我敖汉还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炎凌宇负了你,或者是欺负了你,那么,我草原的皇宫,都会有你段青茗一席之地!” 段青茗忽然愣住了! 敖汉的脸就近在咫尺。 敖汉的眼睛,幽深而且看不到底! 敖汉的神情,带着一种决绝的,甚至是烈烈的火焰。 敖汉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段青茗无法拒绝的坚持! 这样的敖汉,段青茗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她被他深深地震憾了——不但是震憾,而且,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出来! 段青茗的心在“咚咚”地跳。 敖汉的心,也在“通通”地跳! 两个人的心跳声,彼此交织在一起,直响得这两人者觉得心跳成了唯一的韵律! 炎凌宇回来了,他抱着肩膀站在门口,望着如此接近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始终存在那里,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点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醒悟般地红了脸,她轻声说道:“敖汉殿下……” “青茗,你应该叫敖汉!” 身后的炎凌宇走了过来,他揽住段青茗的肩膀,说道:“敖汉,你既然那么想青茗去你的草原上的皇宫作客,那么,我现在就将她交给你,怎样?” 那样的话,敖汉和段青茗都呆住了! 只不过,敖汉是冷笑,而段青茗,则是瞠目结舌! 炎凌宇说什么?要将她交给敖汉?那也就是说,要她去草原的皇宫? 段青茗的心里,一阵的恼怒,她不由抬起头来,想去质问这个凭什么能做她的主的炎凌宇! 然而,眼神触及之处,是炎凌宇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眼神,还有他的眼神里,那一分说不出来的,令人震惊的坚持! 段青茗僵在那里,顿时说不出话来——又或者说,炎凌宇将她带到这里,就只为了这个原因么?让她去大漠的皇宫?陪着敖汉? 不,炎凌宇不是这样的人。炎凌宇是个宁愿委屈自己,都不愿意委屈段青茗的人。他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利益,牺牲段青茗的任何一点东西。可是,现在炎凌宇却要她和敖汉走! 段青茗望着敖汉,低声说道:“敖汉殿下,你自然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漠随行 敖汉又猛地喝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所以,他被呛了一下。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敖汉放下手里的酒碗,剧烈地咳嗽了一番,他顺手扯过手边的布巾,抹了一下嘴,冷冷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青茗,你也跟着炎凌宇胡闹?” 这个段青茗,可知道炎凌宇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就不怕,若是听了炎凌宇的话,跟着他回了大漠之后,这段青茗的名声,可真的,彻底的毁了?从此以后,非但大漠,即便是大夏,都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么? 而这个炎凌宇打的是什么主意,敖汉也猜到了几分,可是,让一个女人跟着自己冒险的事情,敖汉是打死都不会做的。非但他不会做,而且,还会尽量的阻止——就象他现在阻止段青茗一般。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在乎的女人,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段青茗微微苦笑了一下:“回殿下的话,我肯定没有胡闹!” 微微顿了顿,段青茗认真地说道:“而且,我知道炎凌宇也没有胡闹!” 段青茗看了炎凌宇一眼,只一眼,两个人四目交投。彼此都笑了一下。 段青茗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只用了一眼,就看穿了炎凌宇的意图! 炎凌宇走到敖汉的身边,顺手扯出一副圣旨,扔到敖汉的面前:“这个,是我送于你的!” 炎凌宇送于他的? 敖汉狐疑地低下头去,看了明黄色的“圣旨”两个字。他打开一看,顿时有些愣住了! 敖汉拿着手里的圣旨,朝炎凌宇说道:“炎凌宇,这个是什么东西?” 炎凌宇微微笑了一下:“这一副,当然是你和和硕公主成亲的旨意啊……” 敖汉一听,顿时一个激伶。他不由分说地将手里的圣旨往炎凌宇的手里一塞,说道:“不行,这个可使不得!” 炎凌宇挑了挑眉,说道:“敖汉,你当我们大夏的圣旨是开玩笑的?哪里有发出去的圣旨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呢?” 敖汉举着圣旨的手,再次愣了一下。 敖汉自幼接受的,就是一族汗王的教导,所以,他所学的东西,已经接近于一个帝王的东西。而草原接壤大夏,唇齿相依,这也是为什么,敖汉能够说一口很不错的汉话,再加上就是能看懂夏文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现在,敖汉一看到圣旨上所说的,要他和段青茗成亲的事情,头一下子就懵了。 段青茗喜欢的人是炎凌宇。 炎凌宇曾不顾一切地要保护段青茗,甚至,还不惜将他都拉下了水。 敖汉从来没有看到过象炎凌宇和段青茗这样的情侣,一个人,可以为了对方,甚至连生命的安危都不顾。 所以,敖汉虽然喜欢段青茗,可是,他却始终不敢表达出来。而他不敢表达出来的原因则是,一则,他怕被拒绝。二则,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办法,为段青茗做到炎凌宇的那一份上。 可没想到的是,现在,炎凌宇却要将段青茗送到他的身边去! 炎凌宇看着敖汉,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道,最近皇后和锦绣公主为了断绝炎凌珏对青茗的歪念,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包括暗算你们生米成熟饭,大致,让你奉旨和青茗成亲!” 敖汉听了,点点头,说道:“这层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搬到了这里!” 敖汉自然知道皇后和锦绣公主的心思,所以,他才会搬离段青茗的身边,一个人,住到了公主府里。只不过,他就要离开这里,远去大漠,心里原本还想着,以后不需要再被人胁迫的。却没想到的是,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炎凌宇继续说道:“这些你都知道,可你不知道的是,她们甚至连药都准备好了,就是想让你们成其好事!” 段青茗的脸红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不说话! 这些事,段青茗毫无例外是不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的事情,却被炎凌宇这样说出来,你让她的心里,会是怎样的难受? 炎凌宇似乎没有顾及段青茗的感情,继续说道:“敖汉你想想,皇后想让你娶青茗,就是想绝了炎凌珏的念头。现在,你远去大漠,炎凌珏自然毫无顾忌,到时候,青茗的处境,一样非常的危险!” 敖汉看了一眼炎凌宇,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了。毕竟,炎凌宇还在段青茗的身边,还在无微不至地保护着段青茗! 炎凌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我并不能护得青茗的周全——一则,父皇的处境非常的危险,我简直不能稍离……二则,青茗所面对的,不单单是炎凌珏又或者是皇后,甚至,还有太后一党!” 敖汉听了,不由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太后都动起了青茗的心思?” 炎凌宇点点头,说道:“不错,若是炎凌珏再动青茗的念头,太后就会一杯毒酒赐下,送了段青茗的小命。” 敖汉听了,不由瞠目结舌地说道:“难道说,太后就不怕我会回来找她的麻烦?” 毕竟,段青茗是敖汉名义上的未婚妻。毕竟,敖汉还是草原上未来的主子! 可敖汉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情,却让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他说道:“敖汉你错了,你此去大漠,能不能活着回来尚未可知。即便你真的活着回来了,太后也有的是办法,堵住你的嘴……”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复杂的眼神,最后,他淡淡地说道:“在大夏的皇宫里,枉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根本数不过来,而青茗,实在算不得什么!” 炎凌宇的意思是说,段青茗很可能会遭到太后的暗算? 炎凌宇摇摇头,眸色变得很深,很深。他的眼睛,望着不停地摇动的烛火,明明暗暗的,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敖汉不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 那个女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长长的睫毛下垂着,随着微微的颤动,有一种人让感觉不到的安宁感觉。 段青茗很少熬夜,这时似乎困了。可是,她始终睁着眼睛,尽量保持清醒,以便可以听得更清楚,眼前的两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 这样的段青茗,无疑是安宁的,也是温暖的。似乎,她只要坐在那里,就会令眼前的,两个男人的心都温暖起来! 这样的一个温和而且安静的女子,是用来用生命呵护的,并不是用来牺牲或者交换的。 想到这里,敖汉再次摇了摇头:“不,炎凌宇,无论你和我做什么都行,但是,青茗她却不行……” 段青茗,不应该成为牺牲的理由! 炎凌宇苦笑了一下,他望着敖汉,眼神之中的凝重,让敖汉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一般! 炎凌宇说道:“敖汉,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一件事……” 敖汉看着炎凌宇,眸子里疑惑犹如水波,带着草原上疾风的烟尘,朝着炎凌宇直射而来,敖汉淡淡地说道:“什么事?” 炎凌宇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当青茗站在你的身边,接受那个和硕公主的封号的时候,当她被炎凌珏逼婚,你替她拦下圣旨的时候,她就已经和你,和我,息息相关,再也逃脱不掉了,你可知道么?” 敖汉听了,顿时呆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当段青茗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当段青茗被他强逼太后封了个和硕公主之后。段青茗就已经和她以前的生活脱离轨迹,而强行的,被并入了他,甚至是炎凌宇的生活轨道! 敖汉忽然长叹了一声! 段青茗,那个不喜欢和人争斗的女子,原本是不需要经历这一切的…… 炎凌宇继续说道:“所以,敖汉你想过没有?若是青茗陪你远去大漠,那么,就要经历风沙烟尘。那样的话,苦则苦矣,危险则危险矣,但起码,她的,还是好好的!但若是青茗她留在京城的话,不但是皇后,太后,甚至是炎凌珏,都在随时随地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敖汉望着段青茗,一时之间,顿时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说得很对。 若是段青茗和他一起远去大漠,那么,所经历的,很可能就是风沙烟尘,兵戈怒马,可若是段青茗留在大夏的话,同样会陷入最最可怕的阴谋和算计。而且,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但是,绝对同样的惊险和恐怖! 敖汉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说的是,若真有其他的办法,他是真的不愿意让段青茗亲身涉险的! 炎凌宇又说道:“还有,敖汉,你想过没有?若是青茗跟着你,她好歹都是大夏的公主。她身份尊贵,也会让塔里木投鼠忌器。因为,塔里木敢对付你的父汗,就是缘自于大夏的承诺,现在,青茗是大夏的公主,塔里木是绝对不敢动她分毫的!” 这点,敖汉倒是非常赞同的! 可是,就因为这些,所以,就变成了段青茗必须跟他回大漠,必须涉险的最重要的原因么?不,这点敖汉可不能接受! 第八百八十八章 北漠之行 敖汉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不能让青茗回大漠去!” 段青茗有些奇怪地看了敖汉一眼,说道:“我想不出殿下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敖汉说道:“青茗生在大夏,实在并不知道北国之寒,霜天雪地,我怕她去了,根本就受不了那种寒冷!”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 的确的,段青茗的身体一向都不算很好。她不畏寒,而且向来体弱,而且,一病起来的时候,都会很久才好,单单凭这一点,段青茗的确更加适合呆在大夏,而并非跟着敖汉去北国的这一行! 炎凌宇不由地看了段青茗一眼,说道:“青茗,你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的!” 若然段青茗不愿,即便是皇帝来了,炎凌宇都会想办法推她推掉! 段青茗从容地捋了捋头发,说道:“我的体质是比较畏寒,可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更何况,我即便去到大漠,也可以自己注意保暖,这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炎凌宇看了段青茗一眼,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 而敖汉则喝下一大口酒,说道:“反正,我想过了,我这次回大漠又不是玩,而是去拼命,去救父皇,若是青茗去了,难解会为我所牵连,所以,无论怎样,就是不能让青茗跟着我去涉险!”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敖汉殿下你想过没有?圣旨已下,你若不允,就是抗旨不尊啊,到时候,他们更加有理由来声讨你了!” 敖汉“嘿嘿”一笑,说道:“我又不是大夏的子民,他大夏的圣旨,对我有什么约束?” 是啊,敖汉若是离了大夏境的话,这大夏的圣旨,他完全可以当成看不到的啊,谁能约束得了他呢? 段青茗摇摇头,说道:“这大夏的圣旨是约束不了你,但你想过没有?清铎可是和塔里木在条线上的,到时,他完全可以以你不遵守和大夏的邦交而让你陷入另一重险境的啊!” 段青茗的苦口婆心,似乎并没有让敖汉改变主意。总之,他将圣旨往炎凌宇的手里一塞,一挥手,说道:“总之,这件事我决定了,青茗,你回你的段府去,炎凌宇,你回你的皇宫去,这张圣旨,我假装没有看到,如若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动身。炎凌宇你尽管说没有找到我就行了!” 炎凌宇听了,不由长叹一口气:“敖汉,你这又是何苦?” 段青茗想了想,朝敖汉说道:“敖汉殿下,你尽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敖汉一路坚持自己同行,段青茗自然知道,这有担心自己身体的缘由在里面。可是,若是再深想一层的话,那么,于敖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又为什么要拼命拒绝呢? 敖汉看着段青茗,眼神冷冷的,清澈无比的,他只是猛灌自己喝酒,却不说话! 倒是一侧的炎凌宇淡淡地说道:“青茗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既怕到了大漠保不了你,自己后悔一生,又怕他孤身涉险的时候,多了一个牵挂。更有甚者,他此行归去,对自己都没有丝毫的把握,毕竟,塔图已经被塔里木控制良久,现在生死未卜。敖汉已经做坏的打算,要么玉石俱焚,要么就是鱼死网破。所以,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能让你跟着他呢。” 敖汉看了炎凌宇一眼,不说话,也不否定! 段青茗说道:“敖汉殿下,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更要跟去了——敖汉殿下当初救我于水火之中,而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到大漠,生死难料呢?” 炎凌宇说道:“青茗你其实也不要担心,反正这圣旨已经下了。到时候,敖汉前脚走,你再搏跟上去,敖汉若是不等你的话,你就慢慢的走,只要一进入草原,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他敖汉的错!” 炎凌宇这句话何止是赖?他简直就是替这件事下了定论了,无论敖汉同意是否,段青茗的这一行,都是必须的! 敖汉“喃喃”了一句:“听你们两个人的话,似乎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不是?” 炎凌宇说道:“你当然有的……你可以选择是和青茗同行,又或者是抛下她,一个人先走!” 敖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看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是铁了心的,要和我回去大漠了?” 段青茗认真地说道:“我正好可以领略一下大漠风光,看看异域风情!” 上一世的时候,大漠,段青茗并非没有去过。当日的时候,敖汉已经是大漠的主人,整个草原上风调雨顺,甚得民心。所以,虽然敖汉遇到了如此险境,可段青茗相信,若是沿着上一辈子的轨迹的话,那么,敖汉的这一关,应该是可以度过,而他,也很可能就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成为大漠的主人了! 只不过,段青茗自从重生以来,所看到的意外太多,太多了。她更怕的是,敖汉会因为时空的变幻,而改变最终的宿命。现在的话,段青茗坚持要和敖汉一起去草原,就是想着,能看看宿命的转变,以及敖汉的最终收场! 说到底,段青茗的心里,还是存着些小念头的。若敖汉的命运若是和前世一样,那么,是不是炎凌宇也无法逃过数年后的一劫?那么,到了那时,她又要靠什么去努力呢? 而敖汉想的则是,若是让段青茗在大漠上遇到危险,他的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宁。虽然,大夏危机重重,可段青茗也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想保护自己,从来都是非常容易的。敖汉相信,段青茗只要留下,最起码,就不会忍受风餐露宿之苦,也不需要担惊受怕! 而炎凌宇的心里想着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的。他一直深深地望着段青茗,眸光闪烁之间,全部都是让人看不懂的坚定和柔情,让段青茗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段青茗已经将话说到了这层,再加上炎凌宇的坚持,这似乎败下阵来的,就是敖汉了! 敖汉想了想,终于不再坚持了。但是,他却一定要段青茗择吉日而行。而由他先行一步,最起码的是,可以看清前面的路,也看看前面有没有危险! 段青茗想了想,也答应了!她和敖汉约定,在边关相见,然后,就退开,听敖汉和炎凌宇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深夜孤灯,显然分外显眼。屋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静静地铺在窗台之上,形成一层白色的薄膜。 这只是初雪,一般来说,会持续上一晚,明天的时候,天际放晴,整个世界,又会现出冰雪琉璃的世界! 而经过明天之后,天雪就会不定时落下,直到将整个春天和夏天留下的痕迹,完全隔绝! 屋子里,火苗熊熊地燃烧,劈劈啪啪的响。明烘烘的屋子,一下子使人忘记了,窗外的日月风华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炎凌宇究竟和敖汉商量了多少东西,总之,在天差不多亮的时候,敖汉就带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公主府,踏上了北归之路。而段青茗的公主仪仗,则在三日后才会离开。至于她离开的目的,炎凌宇也给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就是替大夏的国主,探望草原的主人!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因为,按照国制,一个外姓的公主,是没有权利出使她国的。可现在,由于太后和皇后正筹谋着另外的事情,所以,想也没想地允许了。并赐下不少的东西,替段青茗随行! 段青茗出行的这一天,天刚好大晴。 送行的人其实并不多。只有杜青鸾和段正一家。而其他的,则是宫里的宣读圣旨,以及监督段青茗出行的人! 段青茗一身的公主服饰,在段府门前和段正告别。杜青鸾的眼圈是红的,段正的眸子里有难舍的光芒。几个随行的小丫头都站在府门口处,和府里的人一一告别。然后,登上马车,请段青茗启程! 段青茗的眼睛,朝段府最后看了一眼,然后,钻进马车,吩咐马车离开! 段青茗的朋友其实并不多,充其量也只有薛凝兰和聂采月。 聂采月昨日就已经来送过行了。而阿洪郡主,还有阿植,也分别前来送行。 薛凝兰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听到段青茗要离开,她也挣扎着,想来送行,然而,段青茗却挡住了。最后,还让人带了口信给薛凝兰,说是让她好好养病,明年初春一定回来! 段青茗的离开,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大家没有人敢在段青茗的面前流泪,只是暗暗的抹着眼泪,再抬起头时,还说着祝福的话! 这一次,段青茗的出行,着实带了不少的人手。夏草儿,和月葭同行,秋宁和秋菊被留在了京城之中。原因是秋宁比较细心周到,可以帮助春桃管一下家,而让杜青鸾更加轻松一些。而原本由丁府而来的福寿和福宁两个大丫头也跟着段青茗去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炎凌珏的恨 因为段青茗经过几日的相处发现,这两个丫头无论是心思还是忠心,都是非常不错的。这带在身边,肯定会起不小的作用。 而段青茗,这一去千里,凶险尚未可知。再加上正是用人之际,也不能再想那么多了。所以,段青茗思来想去,至于其他的方面,就要留到以后再行查看了。 再者,秋宁是势必是要留下的。,因为,段青茗若是离开,杜青鸾又有了身孕,这期间,段玉兰难免还会玩什么花招儿,只有留下心思较为缜密的秋宁,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狂妄的段玉兰! 段青茗远行,宁嬷嬷肯定是放心不下的,可是,她年迈体衰,又多病痛,北地苦寒,年轻人尚且耐不住,更何况一个孤弱老人? 所以,宁嬷嬷虽然不放心段青茗,也是不能勉强跟去的。因为她怕到时非但帮段青茗不到,还会成了段青茗的拖累!所以,宁嬷嬷的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舍,到了最后,也只能千般嘱托,然后挥泪忍痛分别。而段青茗的身边,没有嬷嬷打理日常细务也是不行的,所以,在张嬷嬷和林嬷嬷,甚至是宁嬷嬷共同的商量之下,大家一致决定,就由比较年轻的林嬷嬷跟着段青茗随行,宁嬷嬷依旧留在段府,而张嬷嬷则负责留守在公主府里,以待来年段青茗归来的时候,不至于看到一地的荒莞! 安排好这一切的段青茗,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月葭和几个丫头也是一步三回头,和只在原处的丫头们告别,而秋宁,因为未能随行,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儿,可以说,这一场离别,真的是肝肠寸断,让人不忍卒看! 公主的车驾,悄无声息地离开段府,越过繁华长街,逐渐朝着陌生的远方奔去。段青茗坐在马车里,回想着重生以来的一幕一幕,心里百感交集!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来送行! 无论段青茗走出多远,她无论越过多少复杂的视线,都没有看到那个前来送行的人。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了掌心。她的掌心处,有一枚小小的玉偑,此时,放在她的手心之中,被她的手心温暖得象是阳光下的水滴! 段青茗将手心握紧,再次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一天,居然没有下雪。太阳在头顶高挂。给这个冷清的寒冬,增添了几分暖人的气息。只不过,这样落雪即融的天气,想来不会再有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冬天正式来到,相信不用多久,大夏的皇宫,就会再次成为一个冰雪琉璃的世界! 而段青茗,恐怕无缘再看今年的雪了! 苦寒塞北,那个地方如此的陌生,没有人知道,等待着段青茗的会是什么。而段青茗的车驾,每离开京城一步,就离这个是非之圈远了一分。段青茗的心里,却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段青茗离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去的身后,京城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继续上演! 而她并没有发现的是,在京城最高的楼宇之上,有一个身影,一道眼神,始终紧紧地追随着段青茗的身影,直到她不见,再也不见! 炎凌宇望着浩浩荡荡的公主车驾,脸上流露出落寞十分的表情,他忽然微微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青茗,早日归来!” 早日归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炎凌宇说完,转身下了钟楼,然后,消失在皇宫的楼宇之中! 段青茗走了,敖汉也早了,可是,属于这皇宫的战争却还远远没有结束,所以,炎凌宇还得在这里呆下去,还得继续和那些人抗争下去! 只是,段青茗走了,也带走了他的心和灵魂,此时的炎凌宇,心里除了段青茗,似乎什么都装不下了! 但是,他们都得努力,这努力,就为了能让彼此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炎凌宇不得不送走段青茗。 因为,若是段青茗不离开的话,那么,她必定会陷入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更足以让炎凌宇首尾难顾! 因为,段青茗是炎凌宇手里最大的软肋,无论是谁,只要胁迫了段青茗,就等待胁迫了炎凌宇! 所以,炎凌宇将段青茗送离自己的身边,将段青茗交么敖汉的手里去,他只希望,来日再见的时候,段青茗,那个牵扯着他心的女子,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现在,段青茗虽然已经走了,可是,总会有人不甘心,不安心的,所以,炎凌宇刚刚下了钟楼,就又开始安排下面的一切! 锦绣公主和皇后坐在皇后的宫殿里,两个人死气沉沉,面面相觑! 皆因刚刚炎凌珏来过了,对着这二人大发脾气! 皇后和锦绣公主想算计段青茗的事情,还是被炎凌珏知道了。 而那个因为失去了手掌而性情大变的炎凌珏,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妹妹和母亲都大骂了一通,然后,拂袖而去! 炎凌珏这是要去追段青茗! 皇后一回过神来,立即让人上前拦住了炎凌珏,准备对他再次苦口婆心的规劝。然而,炎凌珏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皇后瞠目结舌。 因为,炎凌珏说道:“若我得不到段青茗,不能杀了敖汉泄我心头之恨,我就会杀了你!” 不,这不是一个儿子应该和母亲说的话,这更不是炎凌珏对皇后应该有的态度! 皇后望着自己逐渐陌生的儿子,怔怔地后退,怔怔地摇头,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炎凌珏双眸充血,状若野兽!因为那个女子,他失去了太多。现在,他怎么能任由她滑出自己的天空,去过那种逍遥的生活? 不,炎凌珏绝对不会容许伤害过他的人,从此过上好日子的。 炎凌珏会将段青茗掳回来,好好地糟-蹋一番,再狠狠地弃之,绝对不会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炎凌珏已经不理皇后再想什么。他挣脱重围,转身,朝宫外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太后的宫殿里,也正对段青茗的离开,进行着一番不为人知的对话。而这对话的主角,则是太后,和她身边的严嬷嬷! 严嬷嬷回来,将炎凌珏质问皇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了,微微冷笑一下,说道:“珏儿真的如此说?” 严嬷嬷不敢撒谎,只点了点头。 太后听了,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哀家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而这个和硕公主,也是哀家故意放走的,要知道,锦绣和皇后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若她再不走,真不知道,还会泛起怎样的风波!” 香气袅袅的静室之内,太后的声音如此沧桑,却又如此威严,然而,只有跟着她年久的严嬷嬷才知道,太后的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疲惫! 严嬷嬷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多说半句的话! 太后沉默了一下,又说道:“这个珏儿也太没志气,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哀家还真的是看错人了!” 史家一共有两个皇子,一个人是大皇子炎凌珏,另外一个,就是九皇子炎凌詹。炎凌珏已经过了二十,算是个大人了,而炎凌詹只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所以,史家人在做了那样逆天的大事之后,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炎凌珏的身上! 可惜的是,自从炎凌珏遇到敖汉之后,却屡屡失态。而且,这一桩一件的,都令太后失望极了,这也是太后为什么会推迟了一切的计划,转而对炎凌詹母子好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太后缓缓说道:“既然珏儿决定了,要去追那和硕公主,就让他去追好了。若他能追上,就算他任性了一回,也算是他的本事,可若是追不回来的话,那么,他就真的没有资格坐上而今的这个位置了!” 太后的话,令严嬷嬷悚然一惊! 太后的话,如此冷醒,却又如此冷酷,听得严嬷嬷的心里又是说不出的佩服。 有些事,太后预料到了,比如说,有人会中伤炎凌珏。有些事,就连太后也没有办法预料!就是炎凌珏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疯狂,甚至放下所谓的大事不理!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太后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她非但不会原谅,而且,还会借此机会,让炎凌珏自己去尝试跌倒,然后,再没有办法爬起来的感觉! 因为,当初的当初,是炎凌珏放弃了即将到手的一切,那么,到了以后的以后,他再也没法子怪谁! 太后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严嬷嬷也没再出声,她只是小心地帮太后将炉里的香给弄熄了一点儿,让香气淡了一些,然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一旁,不再说话了! 华丽的宫殿里,大家各自都怀着各自的心思。没有人知道,那隔着重重幕帘的背后,究竟都在继续着什么,又在筹谋着什么! 这一天,可算是个寻常的日子。 第八百九十章 暗涌,暗涌 因为,随着和硕公主的离开,虽然掀起了宫里面的某种暗涌。可是,在表面上,仍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炎凌宇回去的方向,就是帝王的御书房。在这里,有一条只有帝王和炎凌宇才知道的暗道,直通帝王的寝宫! 炎凌宇悄悄地出现在暗道之中,朝着帝王的寝宫潜去! 在这里,他们已经掌握了大半部分的主动权,也将对方的暗卫换掉了几乎一半以上,而且,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随时反戈一击! 然而,令炎凌宇放心不下的、也不敢轻举枉动的是,帝王身上的毒,始终未解。虽然,他的神智已经清醒过来,可是,他身的毒一日未解,一日,仍旧严重地威胁着他的健康! 有的时候,一个国主的健康与否,就代表着这个王国的安宁,最起码,代表着的,是一个皇宫里的安宁。要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望着大夏的帝王,望着这个佛事的宫殿。所以,纵横半生的大夏帝王绝对不能有事,也不可以有事! 炎凌宇悄无声息地走近了大夏的国主,小声说道:“父皇,您今天觉得怎样?” 御榻上的帝王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自己的三儿子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没什么!” 这没什么的意思,并不是指他的身体没什么,而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转! 因为,丧心病狂的太后和史家一党,下的手极其狠毒,根本就没有给帝王留下任何的后路。而且,这毒的霸道就在于,毒性犹如水波,一波一波的来,毒性淡的时候,记忆就会消失,而毒性烈的时候,记忆反倒会留下来。 现在,帝王身上的毒,已经到了发作第三波的时候,所以,他的记忆,反倒是清醒的,而且,记忆并没有消失! 那样剧烈的毒,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曾经英武的帝王的所有的健康,此时,他眼窝深陷,脸色腊黄,卧在床上的时候,就象是根本没有半分的力气! 炎凌宇走上前去,握紧帝王的手,说道:“父皇,您别灰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大夏的帝王此时虚弱得象个孩子。他看着炎凌宇,淡淡地笑了一下,叉开了话题:“密旨你给了敖汉了?” 炎凌宇摇摇头,说道:“父皇,孩儿给了青茗!” 段青茗? 那个奉旨出塞,手无寸铁的年轻公主? 虽然,段青茗的这个公主,是在大夏帝王最模糊的时候封的,但是,他的印象里,也算是认可了这一个御封的帝王! 大夏的帝王虚弱地笑了一下:“你觉得给谁合适,就给谁吧!” 炎凌宇慢声细语地解释道:“父皇,敖汉一路轻骑,已经引开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所以,他的这一路上,一定十分的不安全,而青茗则不同,她原本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既没有后-台,也没有势力,所以,根本就不会为人所注意。再加上,敖汉时刻身处危险之中,若是诏书在敖汉的身上,还有遗失的可能,但是以青茗的心思缜密,是绝对不会出任何事的!” 大夏的帝王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炎凌宇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大夏的帝王似乎疲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炎凌宇心里一凛,连忙朝着屏风后一闪! 只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儿走到帝王的身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大夏的帝王,已经毒如膏荒,相信大罗神仙降临,也是没办法救治了。 亦因为如此,史家的人,才对帝王放松了警惕,而炎凌宇,才有机会陪在帝王的身边! 那个太监走了,炎凌宇又闪了出来,他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帝王,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忽然,屏风后面,有什么轻轻地敲了一下。 炎凌宇连忙走过去,只见下面伸出一只小手,朝炎凌宇摆了一下。 炎凌宇连忙走下地道,然后,来到了地下的暗室里! 那里,居然点着两盏油灯,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炎凌宇的面前! 炎凌宇轻声说道:“怎么样?找到办法了没有?” 那老头转过头来,抓抓自己的胡子,说道:“没办法,还是不行!” 正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冷笑:“师傅,你都说一定行的,为什么这一次不行呢?” 那个老头儿,正是段誉的师傅老头子。他听了耳边的笑声,也蹙着眉,陷入了沉思:“是啊,明明在炎凌宇的身上是可以的,可是,为什么到了那皇帝的身上,反倒药力不够了呢?哎,徒弟,你说说,你这配药的时候,究竟有没有配错呢?” 随着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灯影晃动。一个矮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不是失踪已久的段誉,又是哪一个呢? 段誉毫不客气地朝自己的师傅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师傅啊,不是我说你,这都多久了,你连个解药都配不好……” 老头子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他望着自己的徒弟,说道:“哼,你真好意思,你有本事的,自己配出来给我看看?” 段誉听了,忽然狡猾地一笑,说道:“好啊,师傅,要是我配出来的话,你可别说我打你的招牌啊!” 老头子冷冷地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说道:“哼,砸什么招牌,你是我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应该的,我为什么要砸牌子?” 段誉摸了摸自己了,忽然喃喃了一句:“我就没见过比我师傅的脸皮更加厚的人了……” 炎凌宇看到这师徒二人又在斗嘴,他不由地说道:“哎,算了,你们就不要争了……是不是这一次的试验又失败了?” 老头子转过头来,看了炎凌宇一眼,摊开手,说道:“不好意思,还是不行……” 老头子一边说,一边抓抓自己的头发,苦恼地说道:“这话说来,还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在炎凌宇的身上试得好好的毒,而一到了皇帝的身上,就不行了呢?” 原来,皇帝身上所中的毒,老头子已经想了许多种办法,并不惜将这种毒放到炎凌宇的身上去试,可是,令他意外的是,无论怎样试,皇帝身上的毒,始终都不能解去! 所有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眼见着皇帝身上的毒一日比一日更深,这些人,都开始束手无策起来! 炎凌宇的眸光,微微地黯了一下。只一下,他很快笑了起来:“没事的,我们再试试!” 就在这时,一侧的段誉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奇怪啊,炎凌宇和他老爹可是父子啊,血液什么的,应该不至于排斥吧?再说了,那药的分量已经把握得那么好了,可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段誉自己想了半天,忽然又说道:“莫不是因为皇帝老了,炎凌宇是年轻人的关系么?” 最啊,皇帝和炎凌宇的分别,不外乎一个是儿子,而另外的一个,则是老子,除了他们年纪差不多之外,段誉还真没想出来,这二者,会有什么其他的分别! 当日,炎凌宇一发现帝王中毒,就立即召来人段誉和他的师傅,来找都求救之法,可是,让炎凌宇没有想到的是,无论他们想了多少办法,都始终没法子解去帝王身上的毒。 段誉的一句话,令老头子陷入了沉思,炎凌宇却急急地问道:“段誉,你的意思是说,年纪和中毒有关系么?” 段誉耸耸肩膀,说道:“当然有啊,你正年轻,免疫力强盛,身体抵抗力也好,自然能顶一些啊,你皇帝老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和你不一样啊……” 和炎凌宇不一样? 段誉不由地眼睛一亮,朝老头子说道:“师傅,师傅,我想到了……” 年纪不一样,抵抗力不一样,那么,下药的份量,是不是也不一样呢? 想到这里,段誉差点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无论他们做了多少试验,都没有办法帮皇帝解毒的原因居然就在这里……大夏的皇帝老了,中毒的时间长了,身体的抵抗力也差了,所以,才和试验人炎凌宇不一样呢…… 想到这里,段誉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哎,这件事一完,还天下一个清白,我就可以回去家里,有空和姐姐蹭一下饭,没空的时候,调戏一下我家媳妇儿了!” 段誉所说的媳妇儿,指的自然是就是薛凝兰。 炎凌宇先是淡淡地笑着,听头,在提到段青茗的时候,他的眸光,则微微地沉了一下! 段青茗远去大漠,这件事段誉并不知道,炎凌宇自然不知道,这事若是让他大舅子知道的话,会不会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去大漠去找段青茗! 只不过,段青茗是炎凌宇放走的,他的大舅子真要找他的事,炎凌宇也是一点办法儿都没有的! 第八百九十一章 薛凝兰送别 只不过,这眼下还得忍着,一直得忍到帝王彻底解毒,氛围了乾坤之后,炎凌宇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段誉! 到了那里,段誉无论想怎样处罚炎凌宇,他都只能认了! 老头子是个遇强愈强的人,他一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再一次低下头,仔细地去研究了。而段誉,也将炎凌宇扔到了一旁,去忙自己的去了,光线昏暗的暗室里,就只剩下炎凌宇一人具,呆呆地站着,一动都没有动一下! 只希望老头子和段誉快些成功,这边的事情一了,他就可以赶赴大漠,去接回段青茗了…… 事实上,炎凌宇的时间也并不多了。 因为,虽然此前段青茗随行敖汉是因为皇后和锦绣公主所使的手段。而且,也是太后默许的,可是,最重要的那一样,却是炎凌宇交到段青茗手里的那份诏书。 因为,就是那一份由段青茗随身带着的,足可以改变大漠的一半命运的诏书,几乎决定了敖汉的一大半的命运! 正因为如此,炎凌宇才放心由段青茗去,而且,她不得不去! 可是换言之,若是那份诏书的事一旦泄露的话,精明的太后,就会立马感觉到了帝王的反常,就会知道炎凌宇的存在! 所以,那份诏书,一定不能在大夏的帝王扭转乾坤之前发出,而必须要在大夏的帝王全部拿回主动权之后,才能公诸于世! 而段青茗此去大漠,一去千里,若是她在帝王没有康复之前就拿出了诏书的话,帝王的身体虽然会败露,但是,她自己,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所以,在段青茗准备出发之前,炎凌宇曾经和她详细地商量过,甚至,要怎么拿出这诏书,甚至,要怎么行走路线,又要怎么帮敖汉挡下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主意! 现在,就只等老头子和段誉的药了,而且,只要帝王身体大好,草原那边的危机,最起码可以解去了一半! 然而,老头子和段誉,究竟还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大夏的帝王治愈呢? 而远去千里的段青茗呢?你的这一路,可曾安好? 炎凌宇望着这师徒两人不停地忙碌的背影,不由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公主出塞,城门大开。 段青茗的一驾浩浩荡荡地越城门而出,准备出塞! 在出城的时候,段青茗让马车停了一下。她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她生活了两世的京城,然后,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和硕公主,请等一等!” 段青茗一惊,连忙让车马停下,只见城门的方向,有一辆马车,快速地奔来。 一边奔,一边还传出一个急促的催促声:“快,快些,再慢的话,就赶不上了……” 再慢的话,就赶不上了! 那个声音,喘着粗气,带着喘息,似乎就是薛凝兰的声音。 可是,薛凝兰不是卧病在床的么?她怎么会赶过来呢? 段青茗一听,连忙朝月葭说道:“月葭,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薛二小姐来了?” 月葭应了一声,连忙跳下马车,朝来路看去,只见那车马也不停下,径直驰到段青茗的公主车驾之侧,这才堪堪停住! 那拉车的马儿,不停地喘着粗气。似乎这短途的奔驰,就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只听马车之中,传来薛凝兰焦急的声音:“青茗,青茗在哪里?” 依着段青茗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再直呼其名的了。一侧的林嬷嬷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夏草儿连忙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说话。 段青茗和薛凝兰的感情非常人可比,这点夏草儿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才阻止林嬷嬷去劝阻薛凝兰! 段青茗迅速地奔下马车,来到薛凝兰的车前,嗔怪道:“凝兰,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府里好好养病,跑出来这里做什么?” 车帘被拉开了,露出薛凝兰憔悴无比,没有半点妆容的脸! 薛凝兰一看到段青茗,就痛哭了起来:“青茗,你要走了,居然都不让我送行?” 段青茗登上马车,轻轻地抱了抱薛凝兰,说道:“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一句“回来”,似乎用尽了段青茗全部的力气。 她望着泪人儿一般的薛凝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薛凝兰一边哭,一边说道:“呜呜,青茗,你都要走了,可叫我如何是好……眼看着,我这病也是不会好了,索性的,我病死了,魂儿跟着你去算了!” 段青茗轻斥道:“胡说,你在说什么呢?咱们都不能死,咱们都得好好地活着……凝兰,我们一定要活得比谁都长命,我们都要幸福,你明白么?” 薛凝兰泪眼婆婆,她哽哽咽咽地望着段青茗,说道:“呜呜,我真的顶不下去了,誉儿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我担心他,原本,你还能和我说说话,可现在,连你都要走了,你要我怎么办呢?” 这下,薛凝兰真的失去了主心骨了! 自从和段青茗相识以来,薛凝兰一直将段青茗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即便是在不能相见的接近一年时间里,只要想到段青茗就在京城,就在她不远地方鼓励她,薛凝兰的心里,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可现在,段青茗就要走了,要离开京城了,而且,还去那个不知道多遥远,甚至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的地方,你叫薛凝兰的心里,如何能不绝望?如何能不肝肠寸断? 薛凝兰不停地哭,段青茗劝都劝不住,只好拍着薛凝兰的背,低声劝慰! 马车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等候,夏草儿走近送薛凝兰过来的薛宁轩的面前,说道:“薛二少爷,薛小姐的病好了没有?” 薛宁轩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马车上,此时,听到夏草儿问,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好……” 薛凝兰这一病,已经缠绵病榻半月有多了。而且,这病情时好时坏,根本没有彻底好过。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情十分的不好,上次,段青茗去薛府劝了她一番,似乎起色了不少,可现在,随着段青茗的离开,薛凝兰的身体,又一天比一天地差了起来! 薛宁轩面有忧色地望着马车里面,轻轻地摇了摇头! 妹妹的心结他何尝不知道呢?薛凝兰是个执着的人,既放不下段誉,更放不下段青茗,现在,段誉还没有踪迹,段青茗又要再消失了!所以,在薛凝兰的心里,一直支持着她的支柱倒塌了。所以,薛凝兰才会哭得这么开心! 原本,段青茗离开的消息,大家是准备瞒着薛凝兰的,可没想到的是,她还是知道了,这才哭着、闹着、叫着、吵着要薛宁轩带她出来看看段青茗! 原本,薛夫人是不允许的,因为她生怕薛凝兰再染了风寒,会再次加重病情,谁知道,那个一向在薛凝兰的眼里,算不上慈父的薛勇强却叹了口气,让薛子轩陪着薛凝兰来了! 现在,听到薛凝兰哭得撕心裂肺的,薛宁轩的心里,当然是不好受的!可是,再不好受又能怎样?每个人在成长的时候,都要经历成长之痛。而薛凝兰的这些,薛宁轩根本就帮不池! 夏草儿听了,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薛二小姐是舍不得我家小姐啊!” 非但薛凝兰舍不得段青茗,就连秋宁和月葭几个丫头,也同样哭得唏里哗拉的。想到这里,夏草儿的眼睛,再次红了! 四周很静,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还有马车里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段青茗似乎劝服了薛凝兰,她下了马车,说道:“薛二公子,麻烦这一段时间多陪陪凝兰吧……” 薛宁轩点点头,然后,向段青茗拱手告别! 段青茗的车马再次启动,薛凝兰呆在马车里,始终都没有出来。虽然,连哭声都没了,可是,大家都还能感觉到那压抑的气息! 段青茗车马一行,城门外处,顿时空荡起来。薛凝兰呆在马车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声问道:“二哥哥,青茗是不是走了?” 薛宁轩叹了口气,说道:“是的,二妹,和硕公主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府去吧?” 薛凝兰没吱声,倒是一直陪着薛凝兰的海棠说道:“二公子,小姐的头又发热了,要不,我们早些回府吧?” 薛宁轩应了一声,就让马车调转方向,朝着来路走去! 整个过程,薛凝兰都安安静静的,既不说话,也不动,她的原本已经控制住烧的额头,却再次发起热来。 海棠见着不好,连忙叫薛宁轩停车。薛宁轩一看薛凝兰都几乎昏迷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他连忙将薛凝兰直接送到了医馆之中,甚至是薛府都没敢回! 第二天,薛凝兰病危的消息,传遍了薛府的所有亲朋好友。大家在哀叹薛府将失爱女的同时,也不由地开始猜测,这个薛府二小姐,究竟得了什么严重的疾病,以至于病到几乎没命! 第八百九十二章 薛凝兰的病 事实上,当这个消息传遍京城的时候,薛府之中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忐忑不安。 薛老夫人坐在孙女儿的床前垂泪,薛勇强甚至进宫求了御医。 可是,无论是谁来,或者是谁医,薛凝兰的病情,始终都不见任何起色。最后,当最资深的御医都交待了薛府准备后事的时候,薛府之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过来薛府的,不是别人,正是段正和杜青鸾。 段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夫人,穿过薛府的垂花门,然后,和薛勇强在正厅之中相见。 薛夫人望着杜青鸾,眼神复杂——当年,因为丁柔的关系,大家都还算是熟识,可没想到的是,此次再见,却是如此复杂的场面! 杜青鸾知道薛夫人是个直性子,她也不转弯,一进门,就说受段青茗之托,来看看薛凝兰! 段正和薛勇强还在正厅里说话,薛夫人带着杜青鸾朝朝薛凝兰的院子里走去! 开门的,仍旧还是海棠,只不过,那个曾经娃娃脸,爱笑的丫头,也憔悴了不少,哪里还有上次陪薛凝兰去段府之中的活泼和生气! 她看到杜青鸾,行了个全礼:“奴婢见过段夫人,见过夫人!” 薛夫人挥挥手,示意海棠可以忙自己的去了,她自己引着杜青鸾,径直去看薛凝兰! 才一进薛凝兰的闺房,就闻到了一种药的气息,再看看桌子上堆放着的一堆又一堆的药,不用说,这都是各方抓来,没来得及给薛凝兰服下去的药! 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唉,几天不见,凝兰这丫头,怎么会如此想不开?” 薛夫人微微凝了凝神,因为,杜青鸾所说的是“想不开”,而不是“病得这么厉害!” 那么,薛夫人可是知道其中的原由么? 忽然想起太医说过,薛凝兰的病,并非在她病的本身。她只是染了风寒,久不见好,再加上她似乎没有生气,不想再好了,所以,这才药石无效,病入膏肓! 薛夫人请杜青鸾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听段夫人的语气,似乎知道小女的病因?” 但凡医病,都是三分药,七分心。若是这薛凝兰真的有什么心结的话,那么,也不至于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杜青鸾看着薛夫人,有些歉意地说道:“不瞒薛夫人说,上次,凝兰这丫头来到我段府,问誉儿的消息,当时,因为誉儿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我就照实说了。然后,凝兰又似乎知道了薛府帮她指亲的事情……这所以……” 下面的话,杜青鸾并没有说下去,可是,她即便不说,薛夫人也明白了。杜青鸾这是在告诉薛夫人,因为没有段誉的消息,再加上薛府又再帮她议亲,所以,万念俱毁的薛凝兰以为,父母又要将自己给嫁出去,所以,就一直郁郁寡欢,到了最后,自己都不想好了! 薛夫人听了杜青鸾的话,恍然大悟:“怪不得凝兰这一病的,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原来,她的心里,还有这个心结?” 杜青鸾叹了口气,说道:“唉,说实话,凝兰这个孩子懂事,招人疼爱,但就是心事太重了,又什么都放在心里,以前青茗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她有什么事,都愿意和青茗说。现在,青茗离开了,她更是没人可说了!” 薛夫人听了,唯有暗暗垂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杜青鸾想了想,说道:“昨日里,青茗托人带信,让我过来一趟,劝一下凝兰这个丫头,于是,今个儿一大早的,我便来了!” 薛夫人望着杜青鸾大腹便便的样子,眼神一时之间也有些复杂,她轻声说道:“有劳薛夫人了!” 杜青鸾笑道:“这有什么累的?只不过,希望我说的能有用罢了!” 薛夫人又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杜青鸾来到薛凝兰的床边,就看到了紧紧闭着眼睛的薛凝兰。 这才一段时间没见,薛凝兰简直就落了形了。她又颊深陷,眼眸无光,脸色,也早没了少女的润泽,而是腊黄,腊黄的一片。 杜青鸾见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拉着薛凝兰的手,哽咽道:“傻丫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薛凝兰睁开眼睛,正对上了杜青鸾的眼神。 她吃了一惊,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哪里还坐得动呢? 还是海棠过来了,朝杜青鸾说道:“段夫人,您小心着些身体,这些,还是让奴婢来吧!” 薛凝兰被海棠抱着,靠着被子躺了下来,她望着杜青鸾,双眸暗淡无关,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夫人见了,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杜青鸾拉着薛凝兰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过了许久,杜青鸾朝薛夫人说道:“夫人,不知道您能不能回避一下,因为,有些话青茗交待了,要单独和凝兰说!” 薛夫人听了,心里明白,杜青鸾要和薛凝兰的事情,大多和段誉有关。可是,此时只要女儿能活下去,不管谁说什么,她都认了!于是,薛夫人点点头,就带着海棠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杜青鸾和薛凝兰两个人。 薛凝兰挣扎着说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虽然,薛凝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她的声音,仍旧犹如蚊子哼哼一般,根本就听不清楚! 杜青鸾有孕在身,一家人都紧张不已。特别是段正,连杜青鸾多走几步路都会责怪,可现在,为了她的病,杜青鸾却不但进了薛府,而且,还来到她的病床前? 这让薛凝兰既感动,又不安! 薛凝兰再挣扎了一番,想要坐起,可无奈她病得太久,没有半点的体力,所以,无论她怎么动,都根本坐不起来了! 杜青鸾看了,连忙止住薛凝兰,说道:“你还是快别动了,你要有个闪失的话,非但青茗,就连誉儿回来了,都会饶不过我的!” 誉儿? 段誉? 薛凝兰的眼里,流露出一线光明,似乎,段誉这个名字,让薛凝兰又燃起了全部的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瞒下去了! 杜青鸾想起炎凌宇的话,不由地微微叹了口气! 接到薛凝兰病危的消息,段府之中在接到段青茗的信的同时,还看到了消失在京城已久的炎凌宇。 而这两个人,则不约而同的,都是为了薛凝兰的病而来! 段青茗在信中叮嘱杜青鸾,务必请她辛苦一趟,去劝一下薛凝兰,而要努薛凝兰的话,段青茗全部都写在了信里了。她还说,只要杜青鸾把这些话告诉薛凝兰,她虽然不能药到病除,最起码,绝对不会再了无生意! 而炎凌宇,则带来了一个让杜青鸾震憾的消息! 段誉其实一直就在京城。只不过因为一件极为隐密的事情,他暂时还不能现身,但请杜青鸾私下里告诉薛凝兰,不用多久的功夫,段誉一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最后,炎凌宇带来了一样段誉时常不离身的东西,以告诉薛凝兰,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杜青鸾将两样合为一样,她先说段誉的消息,然后,再说段青茗的担心,并希望薛凝兰在痊愈之后,能亲自写信给她。旅途寂寞,就全靠这些度日了! 杜青鸾的声音很低,除了她隐去了段誉真正的行迹和炎凌宇出现之外,其他的事情,倒是说得清清楚楚。 话说完了,屋子里寂静无声。 杜青鸾抬起头来,却发现满脸都是泪痕的薛凝兰! 杜青鸾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凝兰丫头,你可要快些好起来……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要知道,青茗离开,誉儿并不知情,他这一回来,可不要大闹段府了?以前,青茗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他。可现在,青茗走了,我可全靠你了……” 段誉的性子,薛凝兰都是知道的。别看他年纪还小,可若他翻起脸来,段府之中,除了段青茗之外,怕一个人的帐他都不会买。 自然了,若是薛凝兰在的话,段誉还会收敛几分,可现在,段青茗出塞,薛凝兰病重。那么,这段誉这只活猴子还谁能镇得住? 想到这里,薛凝兰挣扎着用力呼吸了几下,吃力地说道:“伯……母,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段誉胡来的……” 段誉的性子,最是桀骜不驯。他从来不当任何人是亲人,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就连炎凌宇,他若高兴的时候,还正正经经地称一句“三皇子殿下”,若是他不开心的时候,就是“炎凌宇”来,“炎凌宇”去的! 至于段正! 于其说段誉对段正的尊重,是因为所谓的父子情分,薛凝兰倒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段青茗在意段正,所以,段誉才不得不在乎段正! 段誉在乎段青茗,所以,也在意着所有段青茗在意的人。而现在,段青茗出塞。若是自己再病死了,这双重打击之下,薛凝兰真不知道,段誉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八百九十三章 变,变,变 而且,段青茗怎么说? 旅途寂寞,前途未卜,还有就是内心忐忑? 只要一想到一个还没有自己年纪大的少女就要孤身出塞,而且还是两国节使的身份,薛凝兰就知道,这段青茗的心里,何止是忐忑呢?她肯定害怕极了不是么?身背家国,那是多大的责任,又是多么惊险的事情?这些,薛凝兰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心惊肉跳! 可是,如此情况下的段青茗,不但要身负两国的重提,还要替自己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担心自己的病情…… 薛凝兰没法子出声,她的两行热泪顺着腮边流下,落到枕边,很快就化成一道湿湿的印子。 薛凝兰心里的难过,简直没办法出口! 她想想段青茗只身出塞,艰难历尽,再想想段誉行踪不明,不知道在哪里吃苦。薛凝兰再想想自己,又是何其的懦弱,何其的自私?她非但没有帮段青茗分担,没有劝慰段誉,还躺在床上,这一副病焉焉的样子,这是给谁看呢? 薛凝兰微微闭了闭眼睛,用尽所有力气,朝杜青鸾说道:“段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为了那些关心我的人,我都不能这么自私! 看到薛凝兰挣扎的眼神,杜青鸾满意地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凝兰,我相信你!” 杜青鸾又陪着薛凝兰坐了一会儿,这才走出了薛凝兰的门口! 迎面的薛夫人一直在门外着着,她眼圈儿红红的,似乎有什么情绪正在滑出。薛夫人看到还在一侧垂泪,看到杜青鸾,她连忙迎上去,执着杜青鸾的手,歉意地说道:“辛苦段夫人了!” 原本,杜青鸾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个时候,冰雪路滑的,根本就不适宜出门。可是,为了薛凝兰,她却专门跑了这一趟,无论在公在私,薛夫人都非常感激! 杜青鸾摇摇头,朝薛夫人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哪里有那么脆弱呢?” 薛夫人看了杜青鸾一眼,叮嘱道:“您可不能这么说,要知道,这生孩子可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啊,你又是第一胎,年纪又有一些了,所以,真得多加小心啊,千万不要碰到,跌到了!” 杜青鸾都笑着应下了。在走到转弯处的时候,她回头,朝薛凝兰的闺房里看了一眼,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薛凝兰心事重,所以才会受这么多的苦。而段青茗呢?她小小年纪,只身出塞,单单是这一点,就够叫杜青鸾担心的了。原本,杜青鸾还可以打点一切,可现在,杜青鸾是个有身子的人了,连自己的生活都管不了了,哪里还顾得上段青茗呢? 杜青鸾微微摇了摇头,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她一手扶着腰,由薛夫人陪着,慢慢走回了前厅! 屋外,已经是冰雪寒气,所幸的是,无论是薛夫人,还是杜青鸾都穿得比较厚,也比较暖。再加上走了这一段不算短的路,所以,两个人都并不觉得冷。 一进到前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杜青鸾顿时觉得有些燥热。 前厅之中,薛勇强和段正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看到自己的夫人进来,段正连忙站起身来,朝杜青鸾走了过来,说道:“夫人,你没事吧?” 杜青鸾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气色也显得不错,她笑着拍拍段正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段正接过薛夫人的手,扶着杜青鸾就往里走。一边走,他一边关切地问道:“对了,夫人,你看过了薛丫头,她现在怎么样了?” 段正也关心薛凝兰,只不过,身边一个男人的,他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去看薛凝兰罢了。所以,一看到杜青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杜青鸾笑笑说道:“薛丫头年轻,身子底又好,应该没事的。” 薛勇强在一侧听了,愁容满面地说道:“没事就好,这段时间,可愁死我了!” 杜青鸾朝薛勇强笑道:“薛丫头只不过因为心事重些,所以才病得沉了一些,刚才我看看她,气色就好了不少啊!” 薛凝兰当然是听了杜青鸾的话,气色才好的!只不过,这些薛夫人是不会说的! 看到大家都还站着,一侧的薛夫人连忙上前一步,说道:“老爷,段夫人是个有身子的人,不能久站,大家还是坐下再说吧!” 薛勇强一听,叫了一声“惭愧”,这才请段正夫妇一起上坐! 段正看看天色,再看看杜青鸾的肚子,说道:“我们夫妇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啊,这天阴沉得厉害,怕是要下大雪了,若再晚一些,天雪路滑的,我不太放心我的夫人!” 薛勇强听了,点点头,也没有强留。双方又在正厅门口聊了片刻,然后薛勇强夫妇又将段正夫妇一直送到府门口,段正这才带着杜青鸾告辞回府去了! 天色,仍旧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地上的薄雪,就早化成了水,湿湿的覆盖在地上。眼看着段府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薛勇强站在府门口处,忽然感叹了一声:“他们也算是有心了!” 一个怀孕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居然在这大雪天跑了过来,这让薛勇强的心里,多多少少地有些感动! 薛夫人站在薛勇强的身后,也深有感触地说道:“是啊,看这段夫人的样子,我还真有些替她担心!” 天雪路滑,再加上天寒地冻,希望这段夫人不要因此染了风寒之类的才好! 段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薛勇强夫妇也回到了府里。天快黑的时候,薛夫人又去薛凝兰的房间里看了一回。这一次,海棠激动地告诉薛夫人,原本连水都不肯多喝一口的薛凝兰,居然能吃得下小半碗的稀米粥了! 能吃得下东西,自然是好事啊,薛夫人惊喜之下,连夜请来了京城之中最有名的太医,让他为薛凝兰诊治。 日前,也是这位在京城之中,最有名词的太医告诉薛夫人,她的女儿已经了无生意,可以准备后事了! 然而,今日这再一看,太医惊喜地说道:“薛二小姐的病,已经有了起色!” 薛夫人送走太医,拉着女儿的手,不由喜极而泣。而海棠等几个丫头则在一侧抹着眼泪,个个的脸上,都浮着喜悦的表情! 再接下去的日子,薛府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薛凝兰的身上。为她请医问药,服侍周到。而薛凝兰这次倒也争气,几天以后,居然能自己坐起来了! 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比一天好,薛夫人的开心,真的难以形容。而薛勇强也例外地来看了薛凝兰几回,并叮嘱她好好养病! 薛府二小姐的病,竟然这样慢慢好了!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因为杜青鸾的一番话,还是因为她自己命不该绝。总之,当冬天的雪,将整个京城都封得严严实实的时候,薛凝兰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和活泼! 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体仍旧很弱,所以,一整个冬天,她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基本上没有怎么出去过! 正因为薛凝兰没有怎么出去,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京城之中,早已翻天覆地。她更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婿段誉,究竟成了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而段誉,则是在不久之后才出现的。段誉的一出现,就如一颗耀眼的明星一般,再一次璀璨了京城的天空!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天,薛府之中,迎来了一个客人。来者,居然是聂采月。 几个月未见,聂采月神采奕奕,十分的精神。当她看到薛凝兰的时候,眼泪没能忍住,一下子就跌了出来! 聂采月拉着薛凝兰的手,哭得那个伤心:“凝兰,凝兰,听说你病了,我和母亲吵着要来看看,但是,母亲因为俗务缠身,坚持不允……” 所谓的俗务缠身,应该是聂夫人生怕薛凝兰会将病气儿过给自己身子一向不大好的女儿吧? 薛凝兰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段夫人不避忌-讳,拖着五、六个月的重身子陪自己说话。段青茗远去塞外,却还在路上写信而归,时时担心自己的身子! 而段誉……呵呵,段誉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境况吧?若是知道的话,以那个小子的性格,还不得连夜跑回来,甚至扔下一切? 还有自己的父亲、母亲,都在榻前和自己说话解闷儿,就连两个哥哥,都不忘记每天抽出空来陪自己…… 想到这里,薛凝兰笑了起来。她可真是个幸福的人呢。被大家牵挂着,也被大家关心着,被大家宠爱着,也纵容着,她是何其的幸福,又何其的满足?所以,那些根本就事不关已的外人的关心,有又好,没有也罢,为什么要在意呢? 想到这里,薛凝兰笑了一下,说道:“没事,采月,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现在,你肯来看我,我已经心领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聂采月来访 薛凝兰其实并不怪聂采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并不是殾能时时、事事抽出空出来的! 聂采月诧异-地看了薛凝兰一眼。 这一眼,聂采月就发现,原本在她的心目中那个直爽可爱,却有些没心没肺的薛凝兰不见了,眼前的这个少女,一身淡黄色的棉袄,下着一条絳红色的裙子。虽然稍显清瘦,但是淡雅可人,大方得体! 最重要的是,薛凝兰的这一场病,不但减去了脸上的那点婴儿肥,更重要的是,她的性子,显然沉稳而且雍容,颇有脱胎换骨之意!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薛凝兰,聂采月的心里“格登”了一下!似乎,那个熟悉的薛凝兰正在远去,眼前的这个,是一个全新的、却也绝对陌生的灵魂! 这个认知,让聂采月的心里,顿时浮上一抹不舒服的感觉,她望着薛凝兰,收回了眼泪,呆呆地说道:“凝兰,你变了……” 薛凝兰侧过头来,看了聂采月一眼,笑道:“长大了呢……” 长大了! 长大,不是你个子长了,体格变了。而是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着什么人,都能浮出一个雍容的微笑! 即便,那微笑毫无意义! 聂采月搓着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聂采月怎么会不明白呢?生活在她和薛凝兰这样的大家族的女子,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只不过,看你这秤的天平往哪边倾斜罢了! 聂采月甚至想到,以往的段青茗,对自己有求必应,这其中,又有薛凝兰的多少功劳? 只不过,这些话,聂采月现在不说,薛凝兰也不会说了而已! 但是,她们三个之间呢?是不是还能象以前一样,小小无猜呢? 又或者说,两小无猜的,就只有段青茗和薛凝兰,而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所以,这才沾了薛凝兰的光了吧? 薛凝兰似乎没有看到聂采月的神情,她还是淡淡地笑着,请聂采月喝茶! 薛凝兰落落大方,聂采月倒有些放不开了。她端想了茶,喝了一口,又低头,抹了一下唇,然后望着薛凝兰不说话! 薛凝兰笑笑,说道:“对了,采月,我听说你和牛公子的事情已经成了……真真恭喜你啊!” 聂采月听了,脸色顿时一红,说道:“凝兰你这是又取笑我呢……若是没有你和青茗……不,和硕公主的话,这门亲事,又怎么能成呢?” 想当初,聂采月被林二公子退婚,还闹出了丫头怀孕的丑事。那时,聂采月真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而后来,牛府的牛珏前来求亲,而且很合聂采月的心思,再加上牛珏也对聂采月很是动情,这件事,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了,谁曾想到,这时的林二公子却突然回头,想要再求聂采月! 聂采月原本就对林二公子有意见,对他致命丫头怀孕的事情耿耿于怀,再加上两人的事情,已经成了昨日黄花,没有人想再一次的重拾了! 可是,林二公子居然出言威胁,并利用林贵人的身份,给聂府施加压力。 聂府之中,无奈妥协,欲和林二公子再续前缘,无奈聂采月宁死不肯,这件事,就僵在了那里! 当日的聂采月万念俱毁,只想一心求死。而薛凝兰听说了这事之后,就代聂采月去求段青茗! 已经成为和硕公主的段青茗看在薛凝兰的份上,帮助了聂采月一回。而她的方法,却是非常的简单,就是在宫里头,先让林贵人忙乎得分身无暇,然后,自己去见了林二公子! 没有人知道,段青茗和林二公子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林府之人登门道歉,并告诉聂府之人,说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了! 聂府人自然开心不已。而聂采月知道了段青茗的帮忙,更加十分感激。接下来的日子,牛府和聂府下聘,商议婚期,忙得不亦乐乎! 而聂采月,则忙于自己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出现,就连段青茗仓促出塞,她都没有前去送行! 而薛凝兰之病原本聂采月是想前来探望的。可是,聂夫人却以病气不宜过给聂采月为由,坚决不让聂采月前来,直到外面传出消息,说是薛凝兰大好了。聂采月才被获准前来探望! 薛凝兰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聂采月的神情,她的话,更象是自话自说一般:“那也是你们两个人的缘分。至于青茗,只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 薛凝兰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旋转了一下,淡淡然地笑着说道:“至于我,只不过提了这件事一下,可毫无功劳可言!” 聂采月听了薛凝兰的话,忽然有些心里发堵!薛凝兰的话,何尝没有说清楚呢?她这是在告诉聂采月,注明亲疏! 聂采月微微低下头去,有些难过地说道:“凝兰,我知道我这段时间没来看你,你肯定生气了……” 薛凝兰看了聂采月一眼,摇头,说道:“我真没有生气,只不过,病了这一场,我算是明白了,这世上的事情,有心不为过,不去做,却是你的损失!” 说到这里,薛凝兰忽然回眸一笑,朝聂采月说道:“采月,倒是你啊,听说那牛公子人不错,只希望你能把握好属于你的幸福!” 聂采月重重地点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在这时,海棠满脸笑容地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朝薛凝兰招呼道:“小姐,这药熬好了,您快来喝吧,要不凉了的话,会更苦呢……” 薛凝兰微微蹙了蹙眉,海棠连忙讨好地说道:“小姐放心好了,二少爷早将蜜枣备好在那里了,就等二小姐喝完药之后用呢!” 薛凝兰听了,略显苍白的脸上,总算浮出了一抹笑容。她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又拿起开水猛喝了几口,这才喘了口气,说道:“哎呀,可真苦死我了!@” 海棠在一侧笑道:“良药苦口不是?没有药,您的病怎么能好起来呢?” 薛凝兰拈了一只蜜枣放到口里,说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生病了,因为这药,着实太苦了……” 聂采月望着海棠和薛凝兰的样子,心里由衷的羡慕。 要知道,聂采月同样有两个兄长,可惜的是,她的兄长对她这个妹妹向来都十分的冷淡,若非必要,一定不会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再说自己的大丫头吧,虽然也是个得力的人,可哪里有海棠的贴心和识趣呢? 再想起段青茗院子里的秋宁和夏草儿她们,聂采月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人家的丫头和小姐都能其乐融融,而只有她,一句就是一句,一字就是一字呢? 想到这里,聂采月摇摇头,起身向薛凝兰告辞了! 聂采月要走了,薛凝兰也并不挽留。她只是交待聂采月小心路滑,还有就是穿多件衣裳,便在门口和聂采月告别,并吩咐海棠一定要将聂采月送出垂花门。 海棠送完聂采月回来的时候,看到薛凝兰正坐在屋子里发呆! 冬天的天,黑得早,这才晌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已经泛起了黑! 海棠走到屋里,点着了蜡烛,朝薛凝兰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看到聂小姐来,您不开心么?” 薛凝兰以前是一个非常热情好客的人。可这一次,聂采月来了,薛凝兰虽然不至于不冷不热,可是,就连海棠这个丫头都看出来了,小姐对于眼前的聂小姐,可比对段府的大小姐差得太过远了! 其实,若要严格论除,无论段青茗,还是聂采月,都是薛凝兰的朋友。若是以时间来论的话,薛凝兰认识段青茗的时间,还不及认识聂采月的时间长。而聂采月至所以和段青茗认识,也都是拜薛凝兰所赐! 可现在,薛凝兰对待段青茗和聂采月的感情,却让海棠再次的跌了眼镜! 薛凝兰低着着,把玩着手里的玉穗子。听到海棠问,这才闷闷地说道:“海棠,你说说,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嘴里是说不怪聂采月,她来不来看我都不要紧。可是,真的看到她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好失望啊!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我还曾经拉下脸来,不了帮青茗找麻烦,而让青茗出面成全了她的姻缘。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是不怪,而是真的不明白! 薛凝兰觉得,以自己对聂采月的心,丝毫不比对段青茗少。可为什么,聂采月对待自己,却比段青茗对待自己天差地别呢? 段青茗是人不在京城,若然她在,薛凝兰的这一场病,怕她都能将薛凝兰的门槛儿给踏破了。 可是,聂采月呢?明明闲在府中无事,可是,却不肯来探望自己一眼呢? 并非觉得不公平,并非觉得想要计较什么。而是无论友谊还是爱情,都并非单方面的付出——就如我们都唤不回一个装睡的人,也没法感动一颗不是因为我们而跳动的心! 第八百九十五章 薛勇强的感动 很显然,这类人,就是聂采月! 薛凝兰眼神低落,微微地叹了口气! 海棠听了,也微微叹了口气,她来到薛凝兰的面前蹲下,朝着薛凝兰的眼睛,说道:“小姐啊,书呢,奴婢就没您读的多,道理呢,也没有您会算。但奴婢听说过,这人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是要讲缘分的。有缘者,千里自然相会,然后一生都会不离不弃。可若是无缘呢,则擦肩而过,再回头,可能都不认识对方了!” 薛凝兰看着海棠,轻轻地“哦”了一声! 海棠又说道:“奴婢曾经听人说过,人和人做朋友,也是要讲性格的。和硕公主虽然人看着冷清,可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一样,她和小姐您是一样的,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会不惜一切地帮您,护您。单单看奴婢那时的事情,您就明白了不是?可这个聂小姐,或者和她生活的环境有关吧,所以,她保护自己,而甚过于对别人好……打个比方就是,若是和硕公主的话,但凡你有什么事的,她总想着帮您解决了再说,至于她自己,可能她还真的没想过。但是,聂小姐则不会,她是第一时间先看看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想别的……” 薛凝兰又叹了口气,说道:“唉,海棠,你说的可能就是真的——青茗这人啊,就是外冷内热,你若有了什么事,她宁愿不顾自己,也得先帮你解决了难题。可是,聂采月这人呢,却是先顾好了自己,然后,才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或者是根本不理!” 海棠听了,笑道:“是呀,小姐,您既然明白了,还郁闷个什么理儿啊?要知道,先生还说过,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呢!您有了和硕公主,就再别求别的知心人了啦!要知道啊,和聂小姐这种人做知心朋友,也确实有些难顶,所以,您还是死心着吧!” 薛凝兰一听,顿时点点海棠的额头,说道:“死丫头,你居然敢教训我?还教我做人的道理?” 海棠一听,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委屈地说道:“奴婢哪里有嘛,就是小姐在冤枉奴婢~!” 薛凝兰一听,作势就要打海棠:“哟,你还敢犟嘴了是不是?告诉我,究竟谁帮你长了个胆子,快说,快说……” 海棠一看,连忙向后跳开,抱着头开始求饶道:“哎哟小姐,奴婢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忽然,门口处,响起威严的咳嗽声! 海棠抬起头一看,三魂七魄顿时被吓没了一半儿!她连忙后退半步,朝门口的男子说道:“老爷,您来了?” 薛勇强是远远的听到女儿屋里的笑骂声的。他进门一看,原来是薛凝兰在和自己的丫头玩儿呢! 薛凝兰一看是薛勇强,也吃了一惊,她连忙规规矩矩地站好,朝薛勇强见礼道:“女儿见过爹爹!” 薛凝兰怕薛勇强怪罪海棠,连忙叫道:“好你个海棠,老爷来了,还不看茶,你这是想造反了!” 海棠知道,薛凝兰这是护着自己呢,她连忙说道:“老爷您请坐,奴婢这就去帮您看茶!” 薛勇强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原本紧蹙的眉松了一些!薛凝兰因为刚才跑了两步,额头上已经渗了轻汗,此时,在明亮烛光的照耀下,犹如颗颗闪亮的明珠,闪着璀璨的光芒! 再看薛凝兰低眉顺眼的样子,娇俏可爱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沉稳大方。这模样儿,象极了薛夫人,可又比薛夫人多了几分柔媚之意! 薛勇强踱到屋里,朝忐忑不安的薛凝兰看了一眼,说道:“不要忙乎了,爹来看看你就走了!” “嘎……” 薛凝兰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薛勇强居然没有发火? 要知道,若在平时,薛凝兰敢这样和丫头们打打闹阂的话,这一顿责骂,肯定是少不了的。可今天,薛勇强居然不怪罪?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一侧的海棠看了薛凝兰的眼神,心道:这太阳自然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只不过您刚刚病好,老爷舍不得罢了! 果然,薛勇强看了薛凝兰一眼,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嗯,不错,看着你的气色可真好了不少……” 薛凝兰这才反应过来,她规规矩矩地朝薛勇强说道:“多谢爹爹关心,这段时间,让爹爹和母亲受累了!” 薛勇强看着懂事的女儿,似乎有什么哽住了。他恢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嗯,所以,你以后可要好好的,不能再让父母如此担心了,知道不?” 薛勇强原本一直忽略薛凝兰,总觉得她象她的母亲,不是自己合格的女儿。可这次薛凝兰病重,薛凝倩和薛凝柔不约而同地诋毁薛凝兰,这些话,虽然并没有在薛勇强的面前说,可是,那兴灾乐祸的表情,以及几个姨娘在私地里谈论时的语气,却让薛勇强觉得十分的不悦!虽然一直以来,薛通缉都偏心自己姨娘所生的两个女儿,觉得她们的因为身份而有了不少的缺失。可是,这一次,她们对薛凝兰的不管不问,甚至来探望一眼都没有的表现,却是十二分的不满! 再回想起去年薛凝倩病了一场,薛凝兰可是将自己屋里最好的东西都拿了来给她。薛夫人更是求医问药,忙个不停,后来,薛凝倩的病好了,原本就染了风寒的薛夫人,倒是病了一场。 而今,看看薛夫人母女的表现,再看看这些姨娘们的表现,薛勇强难得地良心发现,他的正室夫人虽然平时威严了一些,可是,将这二子一女,倒是教得毫不含糊! 男人到了中年,都是以儿女为傲,。再想想姨娘的女儿们的样子,薛勇强这才慢慢有了比较! 今日,他路过薛凝兰的院子,听到一阵欢笑,不由地走了进来,想看看自己刚刚痊愈的女儿! 薛凝兰哪里知道薛勇强的心里有这么多的曲曲弯弯呢?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既不矜持,也不做作。朝薛勇强俏皮地说道:“女儿再也不敢让爹爹和母亲担心了……再说了,那药,也实在太苦了一点儿!” 海棠在一边听了,顿时被自己的主子气笑了! 这前半句,还象个样子,这后半句,可要将前半句全部给摧毁了——什么药太苦了?药太苦了不生病了,那么,不苦了,是不是就不用管爹娘担心了呢? 海棠想到这里,担心地看了薛勇强一眼,生怕薛勇强会因为这个生气,从而责骂薛凝兰! 然而,薛勇强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知道药苦,就得注意身体,害爹娘再担心,可就是你的不孝了!” 薛凝兰原本也在为自己说错话而难受呢,此时一听薛勇强的话,连忙说道:“女儿知道了,不敢再让爹娘担心!” 薛勇强又问了几句关于薛凝兰饮食方面的话,然后,这才起身,走了! 而薛凝兰,送了薛勇强出门,再转过身来,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海棠凑上来,朝着薛凝兰说道:“小姐,您有没有发现,老爷今天很怪啊!” 薛凝兰原本也觉得薛勇强怪的,可是,海棠这一说,她立刻眼睛一瞪,说道:“死丫头,你这是说什么呢?老爷可是我的亲爹啊,你这话让人听了,就象是我是拣回来的一样……” 院门之外,薛勇强的脚步顿住了。 薛凝兰的最后一句话,忽然在他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的暖意! 凝兰丫头说了,他是她的亲爹。亲爹关心女儿,哪里有什么意外的呢? 是啊,看来,自己对女儿的关心,的确太少了! 薛勇强原本是想去书房的,这样一想,他忽然想起了这一段时间辛苦担心的薛夫人! 最亲不过夫妻恩啊。他们有了儿女,相伴一生,应该是最亲的人才是! 远远地,看到薛夫人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丫头似乎在劝薛夫人休息。然而,薛夫人说道:“前段时间,因为凝兰的事,耽误了不少的帐目,这得赶快算好啊,再说了,过了冬就是年了,这一大家子的新衣,还得赶快赶制呢……要不,老爷又要操心了!” 说着,薛夫人又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老爷长年在外忙碌奔波,原本已经够辛苦了,我怎么能让他再为府里的这等小事操心呢?” 薛勇强听着,心里又是一暖,小事么? 府里上有太君,下有姨娘,丫头嬷嬷。这一大家子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绝对不少,每天一开门,就是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银子的好不好?这么多年以来,薛夫人打理家务,从来没让他担过半分心,有了这样的夫人,他还求什么呢? 薛勇强想都不想地推开了薛夫人的院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院门之内,守夜的丫头一看到薛勇强来了,连忙见礼! 薛勇强连忙冲那丫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动屋子里正在忙碌的薛夫人! 第八百九十六章 段誉回来了? 那丫头连忙上前,推开了屋门,薛勇强望着案子前不停地忙碌着的薛夫人,不由轻轻地唤了一声:“夫人……” 薛夫人一看到薛勇强来了,顿时吃了一惊。她连忙站起身来迎接,于是,丫头端茶,嬷嬷倒水,大家都忙成了一片! 屋子里的笑声,以及薛夫人问安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惊起了夜栖的鹊儿!“呱呱”叫着飞了开去! 屋外,雪片纷纷扬扬,遮住了融化了一半的旧雪。眼看着,又一场大雪,就在眼前! 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新雪覆盖着旧堆。再一次将整个京城,全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琉璃世界! 整个冬天,都在雪起雪落之中度过,只不过,这雪虽大,却没有造成任何的雪灾雪难! 日子一入冬就过得很快,只一个转眼间就到了年关! 远去塞外的人,并没有半点的音信,而在京城之中翘首仰望的人,却又敏感地觉察到了京城里的变化! 是的,只要稍微关心国家大事的人,都会感觉到,这个年关,是大夏开国以来,最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在这个年关里,有几样东西,是和往年不同的! 这第一不同的是,十二月的寒冬里,圣旨频繁下,朝臣不停落马!看到堆满积雪的大街上,一辆一辆的囚车依次而过,顺天牢中,人满为患。大家都在猜测着,是不是有什么人,犯下了什么逆天的过错! 第二件事呢,就是帝座之后的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被撤掉了。原本在朝堂之上,一直沉默如冰的帝王,开始侃侃而谈,而原本一直陪侍在帝王身边的大皇子炎凌珏,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踪影! 这第三呢。就是那个不见了半年踪影的三皇子炎凌宇,忽然再次出现在身体明显地差了许多的帝王之侧,临朝听政。而且,他而今的头衔,居然就是摄政亲王!众人犹还记得,当日里,一朝圣旨宣下,炎凌宇毫不犹豫地接旨。开始接手朝政。甚至接替帝王的一切! 这三件事,足可以证明,整个朝廷之中,已经发生了裂天崩地的变化。而这个变化,自然和王座上的帝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没有人知道,向来平静的朝野,为什么有出现如此的动荡。那个玉座之上的帝王,甚至,还来不及等到来年的春天,那一场朝廷里的大血洗,已经到了尽头! 血,很多的血。 那血,染红了午门外的雪,也染红覆盖在白雪之下的黑土地! 死人! 很多的死人! 当那些死去的人,被砍下头颅,悬挂在城门之外的时候,城墙之外,远看头颅如麻! 这一天,年关还未到,段府之外,就出现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才一停稳,一个少年的身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然后,疾步朝着段府之内走去! 这个少年,穿着青色的对襟棉袄,头戴几可以遮住眼睛的绒帽。听露出了半张脸,在寒风之中,显得有些苍白! 那个少年才一出现,守门的人顿时惊呼起来:“少爷回来了,快去告诉老爷,就说大少爷回来了……” 有一快速地朝府里奔去,是去禀告段正。而在一连串叫嚷的竞相相告里,大少爷回来的声音响响彻了整个段府。 紧接着,段府中门大开,迎回了这个已经消失了经月的段府大少爷段誉! 段正听说了,连忙奔出垂花门外,迎接自己自己的儿子归来。杜青鸾听到了,也不顾身子笨重,由春桃搀扶着,吃力地朝垂花门走去! 从今年的秋,到今年的冬,这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段誉一直没有消失,早让段正急坏了。现在,段誉终于回来了,怎么不令人喜出望外呢? 段正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略显消瘦的小小的身影! 经月未见,段誉长高了许多。而今,八岁的他已经有了十岁少年人的个子,他走在冰天雪地地里的身影,有着少年人的健硕和敏捷,更有着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沉稳以及阴戾! 段誉抿着唇,一个劲地往里走!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的眸子里,冷光犹如檐前的冰棱子一般,散发着丝丝寒气! 段誉的心里,回响着的,却是炎凌宇方才告诉他的话! 炎凌宇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只是告诉段誉,段青茗以和硕公主的名义,只身出塞。现在还没有到达他国的京城,而薛凝兰大病初愈。精神孱弱,希望段誉去看看! 段誉原本是一个很有成就感的人! 他用了三个月……不,甚至是超过三个月的时间,医好了皇帝身上的毒。并辞别了谢赏,只想回去自己的家里! 至于段誉的师傅老头子,一看到帝王好了,立即脚底抹油,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反正,他只是帮段誉的忙。至于以后的结果,段誉自然会承受的! 原本,段誉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府。然而,炎凌宇给他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段誉听了炎凌宇的话,他想也不想地左右看了一眼,搬起一张小凳子,站到和炎凌宇同样的高度。然后,挥起拳头,一拳朝着炎凌宇的脸上挥去:“炎凌宇你个杀千刀的,居然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段青茗和薛凝兰,都是段誉心尖上的女人。一个,给了他亲情和温暖,无可替代,另一个,代表着他的以后,会是他生命里的全部! 原本,段誉以为,他帮炎凌宇卖命,炎凌宇最起码会保护好这两个女人。可没想到的是,炎凌宇在他刚刚成功之时,却给了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自然了,是只惊不喜! 这个惊喜,段誉并不喜欢。所以,他才一拳挥下,朝着炎凌宇的脸上打去! 段誉的这一拳头,绝对货真价实。因为,他的拳头才一收起,炎凌宇的脸上,就青紫一片。更重要的是,炎凌宇的嘴角渗了血,一只眼,还变成了一只熊猫! 一侧的弱水,连忙上前拉住了段誉! 要知道,炎凌宇的身份今非昔比,再也不是段誉可以轻易憾动的人了! 然而,炎凌宇挥挥手,让弱水退下,他望着段誉,苦笑着说道:“段誉,这是我欠你的!” 段誉跳下小凳子,拍拍手,淡淡地看了炎凌宇一眼,冷冷地说道:“炎凌宇,我严重鄙视你!” 我不是鄙视你,而是严重鄙视你! 段誉说完这些,袖子一甩,转身就离了宫门! 而炎凌宇摸着红肿的脸,望着段誉的背影,再叫了一声:“段誉,你先看看薛姑娘去吧!” 段誉不理,心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天杀的炎凌宇,居然敢让姐姐一个人去塞外,还让薛凝兰生了一场大病不告诉他,就凭这一点,以后别让他看到你! 段誉并没有直接去薛府。 因为,他归来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由薛子轩送到了薛凝兰那里。 而段誉若再登门,并不是探望薛凝兰,而是以薛凝兰未婚夫的身份,正式向薛府下聘! 今秋的三甲,段誉排名第三。炎凌宇已经发诏书,替他正名,现在的段誉,已经是榜上有名的探花郎了。他已经有资格,可以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是,段青茗又在哪里? 段誉有理由相信,在自己替炎凌宇的老爹看病的时候,那个黑心的炎凌宇肯定利用了段青茗的善良,然后,将段青茗给哄到了塞外去——塞外啊,谁不知道,这塞外苦寒,千里不见人烟?这炎凌宇究竟黑了多少的心,才要把段青茗给黑过去啊? 再者就是薛凝兰! 段誉在路上就已经听到了。说是薛凝兰在城门口送别段青茗之后,就沉疴缠身,几乎没了性命,最后,还是杜青鸾不顾自己身子沉重,亲自登了薛府,拜访了薛凝兰一回。从那开始,薛凝兰这才有了生机! 而杜青鸾劝薛凝兰的内容,段誉只怕用脚趾头想一下,都想明白了。她肯定告诉薛凝兰。说是自己和段青茗担心她,一定要她振作之类! 而段誉再听了这话,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幸好的是,炎凌宇并不在身边,若是在的话,怕打炎凌宇都懒得打了,他肯定会拿一把刀,直接将炎凌宇给宰了算了! 而段青茗的事情,并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那个小厮自然不敢多说,只说大小姐已经被封为和硕公主,许亲于塞外的大殿下敖汉。眼下,随着未来的夫君,回到大漠去了! 听完这些,段誉已经气得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他勉强甩了甩头,打算回府再说!可现在,回到府里了。看着雪冰遍地,冷清无比的庭院,段誉的心里,陡地被难过再一次满满地塞住了—— 他满身风尘,久别归来,可是,却没有看到自己日夜牵挂的人,眼下,只留下一个空落的院子,似乎在告诉段誉,他的这一去经月,究竟丢失了什么。段誉站在青石板的路上四处仰望,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段府是如此的大,亦是如此的空! 第八百九十七章 来龙和去脉 原来,所谓的温暖,真的不是指一栋房子,又或者说是一个屋子。甚至,不是冬天的火盆儿,不是夏天的绿豆沙。而是一个人的存在,哪怕是一个温暖的眼神,又或者是说,是一句不关乎于安慰和温暖的话! 而且,段誉从来都不知道,一个没有段青茗在的冬天,是那样的冷清,是那样的空虚和寂寞! 段誉心里一难过,眼泪就要落出来了! 段誉一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段誉的面前,看着段誉的小脸,似笑非笑,却有泪光在隐隐闪烁! 看到段正前来,段誉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段正走上前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好儿子,你终于都回来了!” 儿子回来了,可是,女儿呢? 塞外冰天雪地,段青茗一行孤寒交迫,却不知道,那个仅仅十二岁的女孩儿,究竟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段正的肩膀很宽,段正的肩膀很厚。一种叫做亲情的温度,穿透段正的棉衣,直接涌到段誉的身上! 段誉抹了一把眼泪,抽着鼻子说道:“是的,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原以为是赴一场不再散场的亲人宴席,却不料的是,这一次,缺席的不是我! 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在段誉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又一滴落了下来。覆盖在原先的那一滴上!沾得段誉的指尖,都是湿湿的。 段誉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麻,有一股陌生的暖流,在他的心底涌动。 段誉怔在那里,心中念头呼啸万千。却无话可说! 原来,这就是亲情的味道! 原来,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和段正,和整个段府,都已经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杜青鸾也赶过来了,她望着雪沫中紧紧拥抱的父子,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然后,杜青鸾调头就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快,快准备热茶,你没看看,誉儿的脸都冻得紫了……快快准备饭菜,他人在外面,肯定好久都没有吃过家里的味道了……” 春桃小声说道:“小姐,您不用先和大少爷打个招呼么?” 杜青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笨啊你,打招呼重要,还是先准备茶水和饭菜重要啊……快,快点让人备好了送来,送到东暖阁里去……” 春桃应了一声,连忙扶紧了杜青鸾:“哎,我说大小姐哎,您还是不要动了行么?要什么,您吩咐一声就行了,奴婢去做,奴婢马上就去,好不好?” 春桃和杜青鸾的对话声,惊动了拥抱中的父子。 两个人对望一眼,彼此都有苦笑滑过! 段正朝杜青鸾说道:“哎,我说夫人,你还是不要忙乎了,你先顾好自己就成了,需要什么,让春桃去做不就成了?” 段誉已经走上前两步,朝杜青鸾端端正正地施了一个礼:“孩儿见过母亲,而今,母亲身体重要,这些,还是让春桃姑姑去做吧!” 段誉的声音极淡! 淡得犹如炊烟滑过的流光,微微一闪,就消失在了整个空间! 而就是他这样淡淡的声音,却令杜青鸾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段誉叫她母亲……而且,是主动叫的,没有什么人勉强,甚至,没有段青茗在一旁监督——段誉,终于都承认了她的存在不是么? 杜青鸾擦了擦眼睛,说道:“誉儿……” 刚刚说了两个字,杜青鸾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呜呜,段誉回来了,他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若是青茗在的话,会多么开心啊! 可而今,却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人在何方,又遭受着怎样的冰寒,还有磨难! 呜呜,若是青茗在的话,那可真好了! 杜青鸾一边哭,一边朝段誉说道:“誉儿……要是青茗在的话,就真好了!” 段正听了,脸色一沉,说道:“夫人,你说什么呢?” 段誉和段青茗的感情最好,现在,怕正为段青茗的离去而难过吧,可是,杜青鸾偏偏是哪壶不开揭哪壶! 段誉大大方方地朝段正说道:“姐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一点儿……自然了,只能是一点而已,待会儿,还请父亲和母亲告诉誉儿吧,在誉儿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之内,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正望着段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誉儿说,青茗已经被圣上封为和硕公主……” 段誉漠然地截断段正的话:“爹爹,这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只想听我不知道的!” 段正拍拍段誉的肩膀,说道:“好吧,我们进屋去,我和你慢慢说说!”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段誉并不清楚,所以,段正觉得,有必要将事情和段誉说个清清楚楚,而且,还要加上段青茗的叮嘱! 段誉点点头,听话地跟着段正走了回去。而杜青鸾则跟在段正的身后,大家一路朝着暖阁走去! 温暖的暖阁里,段正喝着茶,开始将段青茗和敖汉相遇的那一段,详详细细地讲了起来——从清铎前来宣旨,再到敖汉出现,将圣旨粉碎,最后,再到敖汉和段青茗进宫,段青茗被封为和硕公主。以及后来的种种,包括最近才传出来的,段青茗被炎凌珏迷晕,差点儿中了暗算,而敖汉怒斩炎凌珏手掌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真是惊心动魄,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段誉听着,原本紧绷着的小脸松散开了,他望着段正,问道:“依爹爹的意思是说,那个敖汉救了姐姐,然后许下婚约,姐姐就和他一起去了塞外么?” 段正摇摇头,还没有说话,一侧的杜青鸾就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了……这些,都是三皇子殿下……哦,也就是摄政亲王做的!” 摄政亲王?杜青鸾可说的是炎凌宇么? 段誉有些惊讶地看了段正一眼,心道,这敖汉救了段青茗,和炎凌宇又哪里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段正也跟着点点头,说道:“原本,我们都以为是敖汉殿下是天降的救星,可是后来我们才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炎凌宇叫他来的……” 段誉听是听明白了,可是,他撇撇嘴,说道:“我就不相信,炎凌宇那小子可以指得动敖汉那个家伙!” 敖汉,可以说是未来的草原之主,为人彪慓强硬,而且,放眼整个天下,能让他看到眼内的东西肯定并不多,而这个炎凌宇,又是用什么办法打动他的呢? 虽然,炎凌宇那小子的智商并不低,可段誉同样明白,想要打动敖汉,这个炎凌宇怕是花了旁人不知道的血本,还有心机! 想到这里,段誉心头的怒气,稍微收敛了一下! 毕竟,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之下,敖汉的出现,最最是好用的了!相信若是换了第二个人,都没办法摆平清铎,不让圣旨宣出! 想来,炎凌珏那小子让清铎一个外人来宣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则,是段正陌生的人,毫无人情可讲。二则,清铎身份特殊,什么人的帐都不会买!这三嘛,炎凌珏的身份更是无可挑剔,所以,那一日,若不是敖汉出现,怕段青茗的身上,真的要冠以大皇子侧妃的名分了! 虽然,那个名分在段誉看来,可以说是一文不值。可是,段青茗却是一个视名节犹如生命的人,她先是和白远皓退亲,现在,又被许以大皇子侧妃,怕到时的段青茗,都不会原谅自己! 更有甚者,那时的炎凌珏,便更有借口欺负段青茗,而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了! 想到这里,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唉,姐姐的命啊,可真是苦……” 段正也叹了口气,没说话。杜青鸾倒是又开口了:“少年多舛,不算是苦,而且,青茗福泽绵厚,无论何时,都有贵人相助,这也是她的名数和福气啊!” 段誉虽然并不相信什么福气,可是,却没有反驳杜青鸾的话。 毕竟,这个名义上是他母亲的女子,不但为段青茗做了不少,就连薛凝兰,都曾经得她之助! 微微沉吟了一下,段誉又再说道:“对了,凝兰怎么样了?” 女儿家的事情,段正仍然是不好说的,所以,这一些开口的,仍旧是杜青鸾! 只听杜青鸾再笑道:“凝兰丫头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因为梁了些风寒,再加上青茗走了,她送出城外,回来就大病了一场,最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有个叫史文章的,要上薛府求亲。凝兰丫头怕好象上一次一样,所以心里一气,就过不去了……” 想起薛凝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的样子,杜青鸾的心里,也有些难受。她继续说道:“那时,你又不在,我正和你父亲商量着,要去看看凝兰呢,三殿下……哦,摄政亲王就来了……” 这下,段誉就有些意外了:“怎么又关炎凌宇的事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摄政王和三殿下! 这个炎凌宇,虽然被段誉打了一顿,可是,在段誉的心里,他是活该,是必须挨打的。因为,他不但骗了自己,而且,还将自己的姐姐送到了塞外,甚至,那样的远行,都没告诉他一声,让他最后送别! 所以,段誉是恨炎凌宇的,这种恨,只给了炎凌宇一拳,段誉都觉得,简直太便宜了这个家伙!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炎凌宇虽然瞒着自己,可是,却在背后做了不少的事情! 当然了,对于段誉来说,炎凌宇要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必须的,少不得的。因为,若真的炎凌宇什么都不做,任其事情发展的话,那么,段誉很可能就不是打炎凌宇一拳头那么简单的了! 只不过,这些话,段誉是不敢,也不会告诉杜青鸾和段正的,因为,若他真的说了的话,那么,这一顿皮肉之苦,是绝对免不了的了! 再者,段誉虽然并不怕段正,但他不想杜青鸾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因为他而开始担惊受怕! 杜青鸾感觉到段誉的情绪,她忽然正色地说道:“誉儿,不管是青茗的事,还是凝兰的事,其实都多亏了摄正亲王殿下,你可知道?” 段誉低下头没吭气! 只听杜青鸾说道:“那一日,刚好你姐姐传信而归,说是不放心凝兰,再则,摄正亲王殿下也来了,夜访段府,他说,薛凝兰害的是心病,要我前去,安抚她一番,并保证你很快就会回来。于是,我就按照他的话,说给了凝兰丫头听……然后,凝兰丫头就真的好起来了!” 人常说,七分心病,三分药医,看来,这话果然是没错的。而段誉才一出宫,就听到了薛凝兰已经痊愈的消息! 想到这里,段誉低声地朝杜青鸾说道:“孩儿谢过母亲关心凝兰了……” 若说杜青鸾关心段青茗,是母女情分,那么,薛凝兰和杜青鸾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啊,她拖着笨重的身体,不辞辛劳地上门,去安抚薛凝兰,单单看这一点儿,段誉就要感激杜青鸾! 谁知道,杜青鸾摆了摆手,说道:“誉儿,你这是什么话呢?虽然,凝兰丫头即将你的妻子。可也是我的媳妇儿啊,我这做婆婆的,劝一下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要感谢的呢!” 段誉吞了一下口水,却没有说话! 恰在这时,段正缓缓说道:“誉儿,你此前年纪小,胡闹一些倒也罢了。可现在,却不能如此了,毕竟,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而且,这一段时间,我段府可以平安度过,倒要多亏了摄政王殿下,你常和他在一起,若是下次见着他了,可要替爹爹多多感谢他啊!” 段誉一听,就在心里翻起了白眼——那个什么功名的,他又什么时候稀罕过?再说了,炎凌宇会对段府的人好?那还不是因为自己在替他的皇帝老爹卖命呢! 哼,倒是这个炎凌宇,把这件事给瞒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倒叫段誉小瞧他了! 可是,这些话,段誉是不会说的,好歹段正说要他感谢炎凌宇,他就点头答应了:“好的,爹爹放心好了,孩儿下次看到炎凌宇,会和他说谢谢的……” 只不过,段誉感谢炎凌宇的方法,是将炎凌宇狠揍一顿,还是一脚把他踢到塞外去找段青茗,那可真的就另当别论了! 一侧的杜青鸾毕竟是女子心细,她听到段誉一口一个“炎凌宇”的叫,有些担心地说道:“还有啊,誉儿,摄政王殿下毕竟位高权重,你可不能再象以前一样,直呼其名了!” 听了杜青鸾的劝解,段誉又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切,炎凌宇就是炎凌宇,他即便是做了皇帝老子,都一样还是炎凌宇!这名字起了,不就是让人叫的么?怎么换了个位置,自己就叫不得了? 但杜青鸾显然是为了自己好,段誉也不好反驳。他依旧乖乖地低头,说道:“母亲的教诲,孩儿知道了!” 杜青鸾显然对段誉阳奉阴违的性子十分的清楚,可是也没有办法,她只说道:“不是只知道就行了,得做到!” 段誉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一顿饭下来,几乎囊括了所有段家厨子的拿手散,段誉却吃得很少,样子也是郁郁寡欢的。 段正看到段誉的眼皮子底下,全部都是青黛的颜色,于是知道他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于是,这才一散席,就催着段誉回去睡觉了! 段誉的确是疲倦极了。 当他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回家团聚,可回家之后才发现,诸事沧桑,长姐远离,于是,段誉的心里,再没有了初时的喜悦,还有欢笑! 他轻轻地阖了阖眼眸,朝段正和杜青鸾告辞,然后,一个人走出了暖阁! 杜青鸾望着段誉的背影,修长而且落寞,轻轻晃晃地浮在暖阁的墙壁上,那么的落寞,又那么的寂寥。 杜青鸾看着,不由叹了口气,说道:“誉儿长大了!” 真正的长大,并不是身高或者体重的增长,也并非年岁的增加。年轻的时候,我们连小小的忧郁,都渲染得惊天动地。可有一天,真正绝望或者孤独的时候,千言万语,只换成了一句话:“喝酒!” 那个时候,你便真的长大了! 而今的段誉,无论对着什么都是淡淡的。无论是怀念还是绝望,都一定不会超过他想的范畴,于是,杜青鸾知道,段誉,他也长大了! 段正却没有听懂杜青鸾的意思,他只是顺着杜青鸾的话微微笑了一下,说道:“长大了就好,这小子啊,象我!” 杜青鸾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段正的衣服给拉得更紧了一些:“外面风大,你喝了酒,不要久站了!” 段正点点头,也跟着说道:“你也是啊,身子原本就不利索,以后记得不要久站啊!” 杜青鸾笑道:“可是,太医昨天才告诉我,要多走几步路,到时好生产呢……”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段正拖着杜青鸾的手,进屋去了! 段誉离开暖阁,并没有立即回去,他一路行着,却来到了段青茗的院子! 冬天的夜,似乎特别黑一些,只有窗前的淡淡光芒,将那雪堆染上了些微的黄晕,远远地看着,都似乎充满了悲伤! 段誉敲了敲院门,一个面目陌生的小丫头开了门,看到段誉,一时有些惊愕起来。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小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秋宁的声音:“大少爷来了……” 秋宁的手里,原本端着线叵萝的。此时看到段誉,她手一松,一筐子的线和针头线脑的,全部都跌在地上,她望着段誉,喜极而泣:“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大少爷来了! 整个院子都顿时变得热闹起来,那些丫头们个个都涌了出来。纷纷朝段誉见礼:“大少爷来了……” 片刻之后,段誉已经坐到了段青茗的正厅里。秋菊奉上了茶,然后站在一边,静静地望着段誉,不说话了! 段誉朝四周看了一眼。 以往,他不管什么时候来,段青茗都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茶,刺绣,看书,即便有时不在。她也呆在自己的屋子里,肯定不会远去,只要唤一声,她就会跟着出来了! 那时,月葭和夏草儿也都还在,她们年纪相仿,能玩到一起去,每次看到段誉来,总是要笑着闹上一番!而段青茗,则在一旁听着,有时,还会嗔怪上几句! 而现在,夏草儿和月葭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秋宁红着眼站在旁边,整个屋子里,只不过少了那个主人,所以,显得空荡而且寂寥! 段誉低头叹了口气——原来,真正意义上的家,并不是指房子的大小,摆设是否奢华,而是指那个屋子里,有没有能让你感觉到温暖的人,若有的话,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不会觉得寂寥! 段誉微微地叹了口气! 耳边,秋宁的话,还在继续说着:“小姐说了,希望大少爷回来之后,就不要经常外出了,这家中,老爷忙碌,夫人身子重了,是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了。大少爷是家时的男丁,希望大少爷能把这头家给担起……” 段誉听着,微微有些失神! 段青茗一向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所考虑的东西,远在其他人的想法之外。可就是因为这样,她为身边人考虑得,经常会比帮自己考虑得要多得多。 而且,她已经走了,可是,还不忘记交待这些! 秋宁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话,人就往里屋走:“大少爷,您等一下!” 段誉点点头,却不知道秋宁要做什么! 只见秋宁跑到里屋,拿出一摞子新的棉衣出来!她全部放到段誉身边的桌子上,又唠叨着说道:“大少爷啊,这是小姐让奴婢帮您准备的,说是您这一回来,人肯定要长高了,于是,就准备了新的棉衣,等您回来试穿……” 第八百九十九章 我们喝酒去吧! 段誉的手,摸在那些温暖的棉花上,簇新的花纹,厚实的棉衣,段誉顿时觉得,他似乎触到了段青茗温暖的小手! 段誉问道:“秋宁,这些,都是姐姐做给我的么?” 秋宁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回大少爷的话,这些棉衣,一半是小姐自己动手做的,因为准备得比较早,所以就备着放那里了……另外的一半,小姐忙得厉害,没功夫赶了,就让奴婢帮着赶出来了!” 秋宁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怕弄脏了棉衣,连忙躲开了一些,朦胧的泪光之中,秋宁似乎又看到段青茗含笑朝她走来来,用某种十分熟悉的语气,叮嘱着她一样又一样的事情。她也还记得,段青茗曾经灯下赶制衣服,她劝段青茗休息,段青茗却摇摇头,说道:“不了,我要把这些衣服赶出来,因为誉儿出去了几个月,肯定长高了,夫人身子重,没空儿帮他准备,所以,我得提前准备给他……” 秋宁再也忍不住了,她终于哭倒在地:“大少爷啊,小姐都去了快一个月了啊,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大约明年吧!” 只是,明年的一年何其的长?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更何况塞外路远,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余,再加上冰雪难行,指不定他们靠着暖炉子烤火的时候,段青茗还在哪里受罪呢! 一想到这里,段誉的心里,就觉得非常的难过,他喃喃地说了句:“快了,快了……姐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很快! 可至于这个“很快”究竟有多么的快,谁也说不清楚! 秋宁一哭,满屋子的丫头都开始抹眼泪,主子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主子不见了,他们这些丫头,就成了无主奴婢,整日里,空空荡荡的,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发日子了! 段誉再也坐不下去了。他朝秋宁说道:“好了,你们也别哭了,姐姐虽然出门去了,可我还在嘛,你们啊,也应该打起精神,打扫庭院,准备过除夕了!” 是啊,腊月将到,转眼就是年关,若是这一屋子的人都只顾着伤心难过,到了过年,还会有什么气氛? 秋宁一听,连忙说道:“多谢大少爷提醒,奴婢们都知道了!” 段誉又叮嘱了秋宁几句,然后,这才离开了院子! 秋宁一直送段誉出了院子好远,还站在风雪里不肯回去,段誉转头,挥了挥手,让秋宁回去。秋宁忍住眼泪,忽然喊了一嗓子:“大少爷,小姐而今出门去了,就只有您了……您可要多来坐坐啊……” 多来坐坐么? 段誉的心里有些发堵。 他何尝不想经常来坐坐呢? 以前段青茗在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蹭饭,嬉闹,甚至就只为了无聊时来这里胡闹上一场。 那时的他,就好象和段青茗门对着门一样,根本不用想,不用任何念头,脚一抬,方向一转,就能不由自主地转到这里!那时,只要他一进门,丫头们的欢呼声一片,段青茗有时或许不在,可是,不管她在还是不在,段誉来到这里,总是满足的,甚至是开心快乐的。即便是做了错事,准备来这里挨训的时候,他同样也觉得,那是一种享受,而并非是一种刑罚! 可而今,这个院子,失去了他原先的主人,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一般,段誉在这里,却只觉得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段青茗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的确是应该多来看看,关心一下这些留守的丫头,看看短什么,缺少什么,因为,再能干的丫头,也只是个丫头,她还是需要一个独当一面的主子,给她主意,告诉她,下一步应该怎样! 可是,那个院子里,已经失去了那个女子的踪影,也就失了段誉想要的温度。如若有一种回忆,只带着荒凉和寂寞,试问一下,谁还敢回头?再去尝试? 只要一想到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令他温暖的段青茗,段誉就觉得,再也不想过来这里了,就是来缅怀一下匆匆忙忙地失去的异世童年,他都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然而,看着秋宁带泪的眸光,段誉也实在是没法子拒绝,他想段青茗,还可以避着不来,可是,秋宁原本就是生活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啊,她除了每天都对着这个空空荡荡的院子,哪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呢?段誉想想,终于点点头,安抚秋宁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经常来的……” 话说到这里,段誉忽然顿了顿,说道:“还有啊,秋宁,无论你有什么事,但凡是遇到难处的,但凡是解决不了的,记得去找我!” 微微地顿了顿,段誉又说道:“若我真的不在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栓子,让他去告诉我!” 无论有什么事,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帮你扛下来! 秋宁的眼泪,终于都流了下来,她抹了抹眼睛,望着段誉,哽咽着说道:“奴婢知道了!”。 段青茗不在,似乎大家都没了生气,就连大少爷,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秋宁固然之想缠着段誉想多说几句话,可是看到段誉一脸的疲惫,她还是聪明地止住了。秋宁又说道:“大少爷,奴婢已经把那棉衣翻晒过了,这明天一大早的,就把棉衣给您送到院子里去!” 段誉点点头,却不愿意再说什么了,他看着秋宁,示意秋宁现在就回去! 秋宁看了没法子,只好依依不舍地又抹着眼泪,回院子里去了! 段誉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然而,才走出两步。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前方的不远处,正望着自己的方向! 段誉先是一惊,然后再一看那个熟悉的轮廓,他顿时了然了。 段誉一捋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朝那个黑影怒吼道:“炎凌宇,你这三更半夜的竟敢私闯民宅,你来我家时做什么?小心老子去告你的状!” 黯淡的光线下,一脸憔悴的炎凌宇缓缓转过身来,他朝段誉淡淡地看了一眼!抿紧了唇不说话! 依稀的雪光,照在他依旧俊美犹如天人的脸上,隐约可见他脸上的淤青,依旧闪闪现现! 炎凌宇看着段誉,语气落寞地说道:“我还就真的私闯民宅了。段誉你若想出气,你若真有本事的,就拉我去见官呗!” 段誉扁扁嘴,他有病才带炎凌宇去见官啊,谁不知道,这大夏的官府,都是归他爷俩管的啊! 炎凌宇望着段誉,一脸都是“我就私闯民宅我怕谁”的嚣张眼神,看得段誉又是一阵火起,他是真想把这个无耻的家伙,一巴掌拍到太平洋里去! 段誉冷道:“我说炎凌宇,天气这么冷了,你不呆在你的狗窝宫殿里,来我这里做什么?” 炎凌宇沉默着没有说话,可是,跟在他身后的暗卫,却不由地替段誉捏了一把冷汗,这普天之下,相信也就只有段誉,敢叫炎凌宇的宫殿叫“狗窝宫殿”了吧? 相信无论是谁,若是触怒了炎凌宇,都会被这个越来越喜怒无常的摄政王殿下大卸八块了吧? 看来,这段氏姐弟在炎凌宇的面前,可真的是有恃无恐了啊…… 只不过,要真说有恃无恐的话,这姐弟俩,也还真有恃无恐的本钱,姐姐令他国的大皇子殿下神魂颠倒,不惜斩大皇子的手掌。犯下了不世之罪。现在,更是为了大夏,只身去了大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半路上受罪呢! 这弟弟呢,则跟着炎凌宇,活生生的把皇上所中的那个号称不解之毒的失忆焚心之毒,,给解了,不但解了,而且,还在最后的当头,挽救了帝王的生命。 原本,就冲着这么大的功劳,这个段府的大公子封候拜相,都有资格了。但无奈的是,这毕竟这事是帝王的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帝王和炎凌宇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家事被公诸于从,所以,这立下不世之功的段誉,也就要从此被埋没了! 那个暗卫甚至开始暗中猜测,是不是因为没有论功行赏的缘故,这个段府的大公子才不开心啊? 段誉火起,哪里还顾得上你什么摄什么王,什么什么殿下的?他骂骂咧咧的数落着炎凌宇的错处,看那样子,似乎真想把炎凌宇的祖宗八辈都给骂进去! 然而,段誉无论说什么,炎凌宇都基本上并不答话。似乎,他就摆明了态度,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累了,一定会住口的那副无赖相! 过了半晌,段誉似乎骂累了!他颓然低下头来,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炎凌宇你把我姐姐给弄走了,现在,你赔我姐姐给我!” 段誉的话,完全是无理取闹,可是,他就这样无理取闹着,自己难过,也绝对不能让炎凌宇这小子给好过了! 第九百章 两个坏男人 姐姐,炎凌宇是肯定赔不起的。但不能因为赔不起就继续沉默啊! 炎凌宇想了想,终于开口了,有些晦涩的声音:“段誉你这是怎么说话昵?什么叫我把你的姐姐给弄走了?你姐姐的脾气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就是九头牛也一样拉她不动——我早和你说过了,这是因为国家的需要,你明白么?” 段誉暗咒一声:“去你tm的国家的需要,整个国家,还不是为了你炎家一家服务?鬼才信你这假公济私的话!” 炎凌宇再次抿紧了唇吵说话了! 段誉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我姐姐已经去了,这家里不能没有守着,所以,我就算想飞到姐姐身边去,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炎凌宇,你陪我喝酒吧……” 醉了,心里就不会难过了! 炎凌宇终于答了个“好”字!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着段誉的院落走去…… 酒,倒是很快就摆好了! 看来,炎凌宇的暗卫不但抄家伙杀人厉害,就连他抄小路去叫段誉院子里的人准备酒菜,都是一流的厉害! 现在,两个打又打了,骂又骂了,恨又恨了的段誉,正人模人样地端起酒杯,朝对面的炎凌宇说道:“炎凌宇我可告诉你,你要敢告诉我姐姐,我在家里喝酒的话,老子就把你的脑袋瓜子扭下来当夜壶踢着玩儿!” 炎凌宇的一杯酒早已下肚,他斜了段誉一眼,说道:“大家彼此,彼此!你姐姐要知道我在冰天雪地里私闯民宅,还和你这个无聊的大舅子喝酒的放,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去哪里!” 段青茗是个眼睛里揉不下砂子的人。她要是知道,炎凌宇居然来陪段誉一起疯,又和他喝酒的话,这段誉虽然会被挨骂,可是,炎凌宇的一顿白眼,一样是少不了的。 因为炎凌宇知道段青茗的性格,再加上,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敢惹恼段誉,于是乎,就顺理成章地告诉段誉,他们其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段誉喝干手里的酒,冷笑一声:“我说炎凌宇,这大舅子可不是随便叫的,以前,给你创造了那么多机会,你可都没把握好,现在,又把姐姐送到那个什么他国储君的身边去了,你怎么不怕他们会日久生情,到时,叫我大舅子的,不会是你一个?” 炎凌宇正在倒酒的手顿住了。 然而,只一下,他便笑了笑,说道:“我对你姐姐有信心!” 段誉听了,“嗤”的一声冷笑起来:“呵呵,你对我姐姐有信心,我可没有,要知道,这女人啊,总觉得眼前的比以后的重要,说不定啊,那个他国的大皇子一哄一哄的,就把我姐姐给哄到了!” 段誉是哪二百钱不够,就专门数哪二百钱,这个可恨的炎凌宇,害得他姐姐去塞外受罪,无论怎样,他都得说个出气,让这个炎凌宇回家睡不着觉才好! 炎凌宇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段青茗说过的话:“我也想送送敖汉殿下!” “敖汉殿下他,帮了我许多!” 段青茗是个感恩图报的人,那么,她会不会真的,因为敖汉对她的好,就动心了呢? 段青茗和敖汉,原本就是公开的未婚夫妻啊,他们两个,若真的在一起的话,这全天下,都是没有人能反对的! 看到炎凌宇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段誉别提多开心了,他再喝一口酒,继续落井下石地说道:“炎凌宇啊,也不是我说你,我姐姐走的时候,你可说了你会等她么?你可说了,非她不娶么……” 炎凌宇的嘴唇抽了抽——这此话要说的么?喜欢一个人,不是你情我愿的,然后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么?原来,还要告诉她的啊? 炎凌宇被段誉给说得有些沮丧,他抓抓头,说道:“这个,我还真的没有说……” 段誉一听,顿时大笑起来:“哈哈,炎凌宇,我就知道你没有……你要知道,女人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感,最重要的就是关于未来的承诺,你想想啊,一个完全没有承诺的人,你叫我姐姐盼个什么劲儿呢?再说了,那个敖汉,长得肯定不差吧,?要是他的样子不差,再加上他极品高富的身份,你想想,这天底下,哪个女子不会投情送抱呢……哈哈,我姐姐也是女人啊,她既然是女人,就肯定逃不了女人的心点小心思的啊,所以,炎凌宇让我来告诉你,你完了,你完了,知道不?” 炎凌宇听了,顿时呆若木鸡,他不由地问道:“那要怎么办?我现在说,还晚不?” 段誉用看白痴的眼神,冷冷地看了炎凌宇一眼,说道:“哼你现在才想,是不是晚了一点了啊?说不定,我姐姐已经变了心呢?你现在写封信去,岂不是乱了她的心么?” 段誉就是恨极了炎凌宇。他恨炎凌宇把姐姐一个人扔到冰天雪地的大漠里去,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作难呢! 要知道,段青茗最是怕冷,她这一到冬天的,就几乎足不出户了,整天就抱着个汤婆子,动都不想动一下。而且,段誉不管哪一次握住段青茗的手,都是冷得没有一点的温度的。现在,炎凌宇居然把那么怕冷的段青茗给放到了那么远地地方。甚至,都没敢让他知道,若是由他陪着,岂不是能好上许多么?所以,这一场连分别都没有的离别是,让段誉,怎么不恨死了眼前的这个人呢? 再者,对于段誉来说,段青茗可是他亲人的全部,现在,段青茗走了,他回家的喜悦,被生生地全部冲淡了,他怎么会开心呢? 段誉就是那种你不让他开心,他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人,所以,他干脆就信口乱诌一通起来,最起码,也不得让炎凌宇这个小子的心里好过! 炎凌宇哪里说得过段誉呢? 更何况,是他理亏在先呢? 说实话,段青茗临走之前,炎凌宇就将段誉的去处告诉了段青茗,原本,他还想着让段誉出来,和段青茗送个别呢,谁知道,段青茗说道:“誉儿现在在做正经事,不宜分心,他若知道我走了,一定会吵着闹着要跟我去,我若不让,他又得好一阵子别扭。所以,你干脆就不要告诉他好了,到时,等他成功了之后,你再安抚他一下就行了!” 段青茗自然也知道,安抚段誉,并不是炎凌宇的强项,可是,而今还有谁,比炎凌宇这个罪魁祸首更加恰当呢?所以,她只说了些若是段誉冲撞,让炎凌宇不要在意的话,就没再说别的了! 不要说段青茗说炎凌宇不要在意,他就是想在意,哪里敢啊?这个未来的大舅子,肚子里究竟有多少的弯弯绕绕的肠子,炎凌宇可是真的不知道,但他相信,若是他敢惹了自己的大舅子不开心的话,那么,他以后,包括他这一辈子的日子,就真的别想好过了! 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而段誉,则晃了晃空了的酒壶,叫道:“咦,怎么没酒了?” 炎凌宇赶快朝暗卫摆摆手,示意他去拿酒。要知道,这个大舅子可挺能喝的,今天,若是他不喝开心的话,那么,下面的话,可真的不要再说了! 暗卫去拿酒,段誉还在继续叫嚷,吵到最后,他忽然望了望天,喃喃了一句:“下雪了,好寂寞啊!” 然后,就趴到了桌子上! 暗卫的酒,又取来了,炎凌宇一个人,慢慢地喝,过了半晌,当酒的香气,再一次扑鼻而来的时候,那个明明睡着的人,却一把抓住了酒坛子:“炎凌宇你个混蛋,居然敢抢我的酒来喝……” 炎凌宇摇摇头,冷道:“这坛子是我的,旁边的才是你的!” 果然,段誉的面前,摆着一坛没有开的酒,他傻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往自己的碗里倒酒! 段誉还真的能喝——呃,这种能喝,不知道真的是这具身体能喝,还是段誉正在强灌自己,总之一句话,这酒喝得段誉醉了,醉得他喝到最后,一边将酒坛子摆好,一边拿筷子敲着,然后,大声地唱了起来: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声音,悲怆,雄壮,由段誉略带童子音的声音唱了出来,更别有一番意味,炎凌宇听着,听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而段誉,唱着,唱着,鬼哭狼嚎一般,到了最后,他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炎凌宇你个八王蛋,你赔我姐姐来,你快赔我姐姐来!” 看到段誉痛哭,一时之间,炎凌宇也手中无措,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地说道:“段誉,你醒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第九百零一章 醉人疯语 谁知道,段誉手一甩,怒道:“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到你……” 炎凌宇说道:“唉,段誉,你真的醉了,明天还要去接旨呢,你怕你起不了床啊……” 段誉含糊地说道:“老子不稀罕你家的圣旨,去,派别家去!” 又下雪了。 凛冽的风,混合着大大的雪处,朝着亭子里席卷而来,将段誉的声音吹散。冻结。 那风,也吹到了刚刚斟满的酒里,那里面,半杯的酒,半杯的雪! 墙头的梅花,怒放绽开,将丝丝的香气,送入每个人的鼻端! 最是寒香墙角梅,凌风傲雪,独自开! 冷风吹,梅瓣落。 依旧不停拍打着梅树的风中,传来两个人的对话音:“段誉,明天圣旨就会下达了。聘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会和圣旨一起过来,到是,你只要择吉日,带上伯父,就可以上薛府求亲了……” 段誉恨恨的声音传来:“炎凌宇这算什么?老子出不起聘礼不是……滚,老子不要,不稀罕你家的东西,老子自己娶老婆,却要你出聘礼,那是不是到时媳妇儿娶回家了,还要送你家里去呢?” 段誉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还在说个不停,虽然含糊,但是,依旧听得清清楚楚:“炎凌宇我告诉你,你害了老子的姐姐走了那么远的路,她那么怕冷,现在,居然要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就凭这一点,老子就不原谅你,告诉你炎凌宇,你就是给老子一个皇帝干干,老子都不会原谅你……” 段青茗怕冷,炎凌宇也是知道的,可是,那时,若不是段青茗不在京城,引开了炎凌珏的一部分力量,那么,他又怎么能轻易而举地击垮炎凌珏和史家的势力?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更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段青茗此行,非但艰难,而且危险,因为,对于段青茗来说,她已经不再单单和冰雪作战,而更加的,要小心跟在自己身后的危险! 说到底啊,这段青茗,还真的是被他害成这样的!炎凌宇似乎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父子欠你的……要不,就当是我和你姐姐的心意吧!” 这样一说,段誉似乎更毛了:“这就更不管你的事了,我姐姐被你坑去了塞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提我姐姐……炎凌宇,信不信我再帮你添两个熊猫眼……” 两人一边说,一边争吵,两个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暗卫借着雪光,悄悄地看了一眼,只看到段誉和炎凌宇,两个人似乎都醉了,趴在桌子上,你一边我一边的,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睡梦中的段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一会儿大叫“姐姐”,再过一会儿,伤心无比地说道:“炎凌宇,我恨你!” 而段誉对面的炎凌宇,却始终趴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没有人知道,自从段青茗离去之后,炎凌宇再没有睡过好觉,虽然,那个女子远去塞外,每天都有驿站的信报,可是,炎凌宇还是郁郁寡欢,似乎不能原谅自己! 暗卫看了看两人,想了想,终是没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两张被子,分别披在两人的身上,然后,就隐没在一侧,小心翼翼地帮两人警戒! 自从炎凌宇坐上了那个摄政亲王的位置,天知道他每天面临的有多少暗杀和阴谋? 史府的人,注定不会放过他。更重要的是,太后还在宫中不倒,这炎凌宇就绝对不会安宁! 还有暂时被软禁的皇后,没有被褥夺封号的皇后,她们同样的,都不会放过炎凌宇! 而现在,炎凌宇四面受敌,还要来这里受段誉的气,有的时候,暗卫真的不明白,这个年轻的主子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飘摇的冷风,再一次从暖亭子前吹过,大片的雪片,从天空飘零而落,砸在远处的瓦砾上,沙沙作响。 暗卫仰望天际,心里却了暗自猜测,不知道明天这个段大少爷醒来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胡闹呢? 事实上,第二天的天还没有亮,炎凌宇就被暗卫叫醒了! 当他看了满桌子的残杯旧碟之后,微微蹙了蹙眉。 暗卫端来了醒酒汤,炎凌宇一口喝下去,然后,他轻手轻脚地抱着段誉,想送他去床上睡觉! 段誉警惕性挺高,他在炎凌宇的手触到他的瞬间,就立马醒了过来。 一看到是炎凌宇的眼睛,段誉立马眼睛一瞪,就要开骂,炎凌宇伸手一拂,点住了段誉的穴-位。看着段誉再次眼睛一闭,沉沉地睡去,炎凌宇忽然低语了一句:“你也够累了,有什么话,等到醒来再骂吧!” 段誉是个认死理的人,你若不让他把心里的气出完,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炎凌宇在段府就要梳洗,再换上暗卫准备好的衣服,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朝身边的暗卫吩咐道:“从今天开始,让人守着段誉!” 暗卫低声应了一句。当他自发地理解炎凌宇的所谓的“守”是管着段誉,甚至是监视段誉的时候,炎凌宇已经再次说话了:“你们只要在暗中呆着就行,别惊动他,无论他做什么,你们全力配合,尽量不要让他发现了!” 段誉的性子,极其自负,若是让他知道,炎凌宇派人来保护他的话,那么,要么又换来一场大骂,要么,这些暗卫,会直接被他赶走! 然而,宫里的那些事情,虽然帝王和炎凌宇一早严令不准外传,但此事毕竟涉及帝王的身家性命。怕那些无孔不入的史家又或者是太后,早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了吧? 现在,史家势弱,皇后被禁。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已经被人砍头下狱,而炎凌宇和帝王的身边,早已提高了警戒,所以,那些人,根本就没法子下手! 当然了,那些人,于其说是痛恨帝王,倒不如说是痛恨炎凌宇和那个解去了帝王之毒的人更加切合实际。现在,他们拿炎凌宇没有一点办法,可不代表着他们没会来找段誉,所以,现在的段誉,也是十分危险的,说不定,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找段誉的麻烦了! 而炎凌宇现在说是日理万机,都丝毫不为过。他已经无法,若是让这些人找到段誉,伤害了段誉的话,那么,炎凌宇可就真的,百死莫恕了! 即便是为了让段青茗放心,炎凌宇也绝对不能让段誉出哪怕一点的意外,因为,他非但没有办法面对段青茗,更加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炎凌宇走了,被点了穴-位的段誉还在沉沉地睡着。 可没有人想到的是,炎凌宇才刚刚走出院子,那个明明沉睡的人,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炎凌宇远去的背影,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段青茗走了,炎凌宇的心里,一定也不好过,现在,又被自己这样闹了一场,怕炎凌宇的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但是,若是不闹一场的话,炎凌宇岂不是将自己的段青茗都当成了冤大头了么?他喜欢怎么安排人家的命运,就安排人家的命运,这岂不是变成了软团子了,人家喜欢捏软就捏软,喜欢搓硬就搓硬了? 只不过,这种闹腾的方法,可一而不可再。毕竟,现在炎凌宇的身份不一样了,若是再闹腾下去的话,非但会让炎凌宇难堪,那个病弱的皇帝,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段誉绝对不是个蠢人,所以,他才选择大闹一场,出一口气,然后,保持沉默,等待段青茗回来! 其实再想想,这炎凌宇也挺可怜的。你想想啊,这段青茗人去了塞外,自己难过,炎凌宇也不见得好受。现在的问题是,段青茗的人,究竟在哪里?她的人,又怎么样了? 段誉知道,帝王脱困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炎凌珏的人,原本,段誉还不知道这小子躲到哪里去了,后来,他找人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杀千刀的炎凌珏,居然是因为心里气不过,而去找段青茗的麻烦去了! 段誉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个炎凌珏,也是个没有出息的——你的手掌被那个什么敖汉的斩了,你去找敖汉啊,找段青茗做什么呢? 段誉的牙又咬了起来,tmd,这姓炎一简直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炎凌宇,已经把姐姐骗得够惨了,现在,又多一个阴魂不散的炎凌珏,他们这些人天天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做了,专门去难为一个弱女子呢? 段誉在床上躺好,两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儿,双腿交叠翘着,一晃一晃的,又开始想起了歪主意——姐姐不在,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了。炎凌宇那小子忙了,也没空陪自己了,反正,自己要做的事儿,就是和薛府下个聘,那么,剩下的事情,岂不是可以山高任鸟飞了。 段誉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年纪还小,胡闹一下,别人也不见得会说什么,索性的,他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塞外逛逛去? 第九百零二章 段誉的出逃计划【一】 自然了,现在的段誉,只不过是个几岁大的毛孩子,若是自己一个人要外出的话,不要说是段正,就是炎凌宇那小子,都不会放心,非但不会放心,说不定,段誉这还没有出得去城门呢,就得被这二人给设法逮回来。 所以,段誉若非要出行的话,那么,还得想个万全之策,让别人根本就怀疑不到自己! 至于办法嘛,段誉当然多得是,其中的一条儿,就是拐上自己的师傅,顺便对段正撒个谎,诓一下炎凌宇,就说这京城之中呆得厌了,要去师傅那里住上几天,然后开溜就行了! 至于炎凌宇那小子虽然不好蒙,可是,段誉一样的招儿治他不是? 你看看,这段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炎凌宇立马就拿他没辄了,就拿着这劲头儿,再在炎凌宇的面前闹腾上两次,呵呵,自己哪怕上天,炎凌宇都要想着让人搬张梯子来了! 只不过呢,自己离开的话,薛凝兰那个傻丫头肯定会伤心的!因为,自己消失了这么久,她重病的时候,自己都没在身边,可现在,又要离那么远,谁知道是一年还是两年才能回来呢?所以,段誉可不知道,这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薛凝兰又要怎么过! 当然了,若是能拐上未过门的媳妇儿一起去塞外玩玩儿,就更好了。但眼下的问题是,即便薛凝兰想去,段誉也会挡着,因为,他这一出去,还真的不是出去玩儿,而是出去拼命——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谁想打段青茗或者是薛凝兰的主意,那么,就必须得从段誉的尸体上踏过去。因为,这两者,在段誉的心里,其实同样重要! 段誉这样想着,慢悠悠地起了床! 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头都是晕的。而且,这肚子里一肚子都是水,现在,得找个地方去泄一下才行啊! 哼哼,炎凌宇这个小子,做人真太损了。居然还想着偷袭自己。好彩的是,段誉曾经这样被人对待过,所以,软硬兼施的,让老头子把移穴**教给了自己!虽然,因为段誉年纪小,又不肯下太多功夫去学,可是,只移开一点点儿,不让人制住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段誉想起炎凌宇那小子高来高去,穿墙过城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看来,他以后真得多下苦功夫了,因为,在现代学的那些招式没什么用途了,他可不想到时让炎凌宇那小子给欺负了去! 段誉打定主意,刚刚迈着小步子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屋外传来栓子的声音:“少爷,少爷……老爷说叫您快些去呢,他在前厅等你呢!” 段誉瞪了栓子一眼,怒道:“嚷什么嚷,没看到少爷我正头疼着么?” 段誉心里正烦着呢,现在,别说是他的挂名老子段正叫了,就是老天叫他段誉了,也得让他缓过劲来啊! 更何况,段誉的歪主意还没打完呢,一件事还没有决定下来的时候,段誉最烦的事,就是人家来吵他! 栓子一看段誉发脾气了,立刻乖乖地站在一侧,不敢动了! 这个栓子,虽然也叫栓子,可是,却并不是以前刘蓉帮段誉找的恶奴栓子了,这个栓子,其实就是宁嬷嬷亲戚家的小孩子,比段誉还小着一岁呢、可别看他小小年纪的,就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欢!而且,他也最得段誉的心,因为,这个小家伙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能做到段誉的心里去! 原本,段青茗觉得,栓子这个名字不好,想改了他,可段誉却觉得,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嘛,叫阿三和阿四的,能有什么分别?索性的,还真不改了! 眼下,段誉发了一通脾气,拿被子蒙住头不动了,栓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小声说道:“少爷,老爷叫您去是因为圣旨来了……” 圣旨来了? 段誉一下子掀开被子,趿起鞋子就往外走——圣旨来了,是炎凌宇那个小子又打了什么歪主意了么? 可不要是留他在京城之中,不给他外出才行啊! 段誉转转眼珠,说道:“栓子,你过来!” 忠心的小栓子又乖乖地走上前来。 段誉说道:“栓子,你告诉我,圣旨上都写了什么?” 反正,段誉打定主意,若是圣旨上写了不好的东西的话,他是不会去接的,现在,段正来叫人,不也没叫到不是么?他翻墙走了,这些人到哪里去找他呢? 栓子老老实实地说道:“回少爷的话,这个奴才没看着!” 不是没看着,而是根本就没有看! 你想想啊,这圣旨是什么啊,怎么能让栓子一个小奴才看得到呢?那可是要读的呢,读完了,旨你接了,就等于你接到通知了,下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所以,这旨,还非得段誉来接,他人都是不行的! 段誉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朝栓子说道:“栓子,你去告诉我爹,就说我喝醉了,还没醒呢!” 段誉说完,拔脚就想溜。 然而,栓子在身后摇摇头,说道:“不行呢,老爷说了,就是绑,也要将少爷绑到前厅里去!” 段誉一听,顿时吓了一跳:“栓子,你说老爷说什么?” 栓子一看到段誉回头,立马低下头去,又老老实实地说道:“回少爷的话,老爷说了,就是绑,也要将少爷绑到前厅去!” 段誉无语望了望天,这个老爹,还真的是想将自己往绝路上赶呢! 看来,今天这旨,他是想接,得接,不想接,也得接了! 段誉想了想,朝栓子挥挥手,说道:“好吧,好吧,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哼,不就是接个旨么?这个旨,若是不合自己的心意的话,段誉发誓,一定会带到炎凌宇的狗窝宫殿里去,扔到炎凌宇那小子的脸上! 反正,人坏多了不怕,虱子多了不痒。段誉这对炎凌宇不敬的事情,实在做得太多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觉得少! 段誉换了件衣服,朝前厅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想着,这塞外的雪,不知道会不会比京城里的更大一些呢?茫茫雪原,就只看到一片洁白。前无人烟,后也无人烟。不知道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儿的段青茗会不会怕呢?若是段青茗怕了,又要如何呢?还有啊,天雪路滑,积雪难行,段青茗的车驾,此时是停在那里,还是正在迎风雪前行呢? 想到这里,段誉再叹了口气,真恨不得飞到段青茗的身边去,帮她排忧解难! 但段誉更加知道,这有些事呢,是万万急不来的。非但急不来,还得慢慢筹划。因为,他若是一心急,露出了马脚的话,那可真的惨了! 段誉一边想着,一边一步三晃地来到了前厅。当他一踏进门的时候,段正正陪着宣旨官说话! 这次来宣旨的,不是别人,而是炎凌宇手下的弱水! 段誉一看弱水,顿时跳了起来:“我说弱水你小子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做什么?你好好的,不呆在炎凌宇的宫殿里侍候你的主子,居然还装模作样的还学人家宣什么旨,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 弱水一扬手里的圣旨,“嘻嘻”一笑,说道:“段公子,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我们摄政王殿下还不知道?您老啊,实在太难搞了,所以,主子说了,这要不是我来宣旨,估计别的人连您老的面都见不着呢!” 听了弱水的话,段誉的脸黑了下来:“我老人家就这德性了,炎凌宇既然知道,还宣什么旨呢?叫他省口气暖一下肚子吧,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段誉说完,抬脚就走——这个炎凌宇,也太没有良心了,明知道他困得很,也难过得很,这大清早的,天寒地冻不说,居然还让人把他叫起来,这是不是想要他的命了? 谁知道,弱水笑嘻嘻地跨前几步,拦住段誉,说道:“嘻嘻,段公子,您可不能走,您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主儿,今天一出这门儿,我可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您了!” 都是熟头熟脸的主儿,弱水自然不怕段誉。他不怕段誉,可不代表段誉一定买他的账!只不过,弱水的最后一句,可让段誉心虚了一下! 原来,炎凌宇还真预料到自己想溜呢,段誉不由脸一红,说道:“哪有的事?你别听炎凌宇那小子胡诌!” 弱水朝段誉眨眨眼,那眼神赫然在说,是不是胡诌你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这边,听到段誉又再对炎凌宇直呼其名,段正脸一沉,似乎有些不悦!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唤了句:“誉儿……” 段誉一看,哟老爹不高兴了。老爹不高兴了,自然不要紧,可是,若他想些什么歪主意的不让自己出门儿,可就真的不好了! 再者,圣旨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儿了,段誉就算真想不接旨,也是不能的了。段誉想了想,决定从善如流了。他摆摆手,只好乖乖地说道:“好了,弱水,我来了,那什么旨的,你宣吧!” 第九百零三章 段誉的出逃计划【二】 段正朝弱水歉意地笑笑,走过来,扯着段誉跪下了! 弱水看着段誉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笑得几乎成了内伤!看来,这一趟段府,他还真的是来对了,这个段誉,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他这一哄,一说的,段誉居然什么都不说了! 哈哈,看着段誉吃憋的样子,还真爽呢,回去了,一定得讲给主子听才行! 这旨意,自然是炎凌宇为段誉请的! 这圣旨一宣下来,段誉才知道,一共有两道! 而这圣旨的格式,繁复冗长,听得段誉都几乎要睡着了! 弱水绝对是个只会吊人胃口的主儿。他先宣的第一道旨,就是指前次的科考,段誉荣登第三,已经是三甲探花,而殿试的日子,就定在七日之后,到时,三甲齐现,听候圣封! 圣旨的字字句句,咬文嚼字的,段誉自然没有什么力气去听。他大概的,也只听了个大意。只不过,这大意,段誉就已经算是明白了! 要知道,古人和现代的学问,可是大不一样,单单是那些靠自己的理解而点读的字句,就已经让段誉头都痛了。 所幸的是,段誉一目千行,过目不忘。再加上段青茗让段誉死记硬背的那些文章,还真起了不小的作用,如若不然的话,以段誉那短期的努力,又怎么能将天下的学子都丢到身后呢? 这第一道圣旨总算读完了! 段誉朝弱水翻翻白眼儿,那意思简直在说,读完了是不是?要读完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弱水咧嘴一笑,就在段誉准备起身的时候,段正再一次拉住了段誉:“逆子,跪下!” 段誉不明白,这圣旨都宣完了,还跪什么呢? 就在这时,只听弱水大喝一声:“段誉接旨……” 段誉又被段正用力一扯,只好顺着段正一下子跪了下去! 第二道圣旨,就是炎凌宇特别帮段誉求来的那道赐婚为媒的旨意! 那圣旨的大意是说,段誉少年卓越,才不可挡。和薛府二小姐薛凝兰乃是一对金玉姻缘,所以,帝王就作主,把薛府的二小姐许给段誉,并责令段誉即日上门,商量迎娶之日! 段誉一听,顿时怔住了。 这炎凌宇还真不是说说算了啊,他居然真的帮自己求了圣旨? 只不过,这圣旨也不是求的了。现在的炎凌宇,已经是摄政亲王了。他不管想做什么,只要和皇帝老子说上一声,就可以让人拟旨了! 圣旨读完,弱水又说了一句:“恭喜段公子。”这才扶着这位大夏史上最最桀骜不驯的段公子站了起来! 段正已经替段誉接旨,他不停地向弱水道谢! 弱水一看,脸立马红了。他诚恳地说道:“段大人不用多礼,这都是我们摄政亲王的意思,因为怕段公子不肯接旨,所以,这才让晚辈来的……” 段正捧着圣旨,早笑得合不拢嘴了。现在,有了这道圣旨,段誉的功名有了着落,再加上和薛府的婚事——这下,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段誉在弱水的扶持之下站起身来,只听弱水小声说道:“段誉,你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听说薛府的二小姐因为你,都快病死了,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啊!” 段誉朝弱水翻了翻白眼,说道:“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也可以告诉炎凌宇让他赐婚啊……别老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 弱水一听,连忙摇了摇头:“别吧,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看到弱水站在那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段誉立马说道:“哎,我说弱水啊,你小子宣完了圣旨,怎么还不走呢?难不成,你还想我管你饭不成?” 听到段誉又再乱说话,段正脸一沉:“誉儿,你在说什么呢?” 段誉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什么都没说!” 弱水在一旁也笑嘻嘻地说道:“段大人您放心好了,段公子和晚辈的交情很好,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段正听了,怒斥道:“那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开玩笑的!” 这边,段誉瞪着弱水不说话! 弱水扬了扬手里的圣旨,说道:“那个,段公子啊,走吧……” 段誉一扁嘴:“走到哪里去?” 弱水说道:“去薛府啊……” 去薛府? 段誉一下子吓了一跳:“你去薛府做什么?” 弱水又摸出一样东西朝段誉扬了扬,笑嘻嘻地说道:“自然是陪段公子您前去求亲啊!” 弱水要去陪段誉求亲? 段誉一听,摇头:“不行,我去求亲,你去做什么?” 弱水说道:“咱们摄政王殿下说了,咱家今日就只做一件事,来段府宣旨,然后,陪段公子去薛府求亲,等你们两家商量好了日子,我就可以回宫交旨了……” 段誉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炎凌宇什么都算好了,就连求亲,都找了个电灯泡儿? 段誉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地:“不行,聘礼我还没准备好呢!” 弱水立马接了一句:“摄政王殿下早让人准备好了!” 得,准备就准备呗!估计段誉若是现在说不要的话,他的挂名老子段正都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这弱水跟去,算哪门子事嘛!段誉又想了想,说道:“我还没换衣服呢……” 弱水立马一挥手,只见两个曾经受过段誉管事的炎凌宇手下暗卫走了过来,往段誉的面前一站:“段公子,走吧,我们陪你换衣服去!” 段誉一看,眼睛立马直了! 得,这炎凌宇哪里是找人帮他换衣服呢?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今天,就别想溜了…… 段誉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看来,今天还真溜不了了? 可是,片刻之后,段誉又再抬起了头:“得,这还没有媒人呢……” 弱水拍拍胸脯,得意地说道:“媒人就是摄政王殿下,我是代言!” 段誉冷冷地看了弱水一眼,他什么时候稀罕炎凌宇做这个媒人了?现在,还跳了个代言出来? 段誉扭过头,刚刚要说什么,只看到杜青鸾匆匆忙忙地出来了。 杜青鸾的肚子,已经挺得老大了。她脚步有些缓慢,更因为穿得厚的原因,更显得她身子臃肿,举步维艰。 段正一看杜青鸾来了,连忙过去扶住她:“夫人,你不在屋里好好养着,这天寒地冻的,你出来做什么?” 这大冬天的,杜青鸾的额头上,竟然冒着几滴汗珠。她气喘吁吁地朝段正说道:“我怎么能不来呢?誉儿要去薛府求亲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出来看看?” 段正听了,嗔怪道:“夫人身子要紧,还是由为夫和誉儿去吧!” 杜青鸾撇开段正,走到段誉的身边,认真地叮嘱道:“誉儿,你怎么一身酒气的?是不是昨晚喝了酒了?” 段誉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是的!” 段誉要怎么和杜青鸾说,他昨晚就是和那个炎凌宇一起喝的,而且,这还喝了不少? 杜青鸾望着段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誉儿,你这满身酒气的,可怎么去薛府啊?现在,你先跟我去沐浴,换套衣服吧!” 段誉点点头,乖乖地跟着杜青鸾走了! 这满身酒气的的确是不成样子,段誉实在没法子出现在薛凝兰的面前。幸好的是,杜青鸾住的地方是暖阁。她那里有段誉亲手设计的,现成的东西,现在,可真的派上用场了! 这边,小栓子一听主子要沐浴,就连忙去准备现成的衣服,谁知,杜青鸾却唤住了小栓子:“我那里都有现成的,你不用费事了!” 小栓子一听,也乖乖地跟着走了! 杜青鸾刚刚才走,春桃就走了过来:“老爷,您也去沐浴更衣吧!” 段正看看自己身上,也点点头,跟着春桃离去了! 弱水站在正厅,望着先后离去的段府父子,忽然喃喃地说了一句:“看来,主子还真有先见之明啊,真要换个人来,段誉不把他踢出去,也会自己偷偷地溜走,总之一句话,她是绝对不会乖乖地跟着走了!” 段誉这人,既好面子又要强,你若要他认输,可是万万不能的。而现在,段誉要去薛府求亲了。你想想啊,若是换个人来,他哪里肯和你去呢?也只有弱水啊,这些和他混得比较熟的人,再加上段正的施压,他才会乖乖地跟着走吧? 大夏的皇宫里,炎凌宇已经整整陪了大夏的帝王一夜! 炎凌宇和段誉喝酒,喝到段誉将醉的时候,弱水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带去了帝王病重的消息,炎凌宇一听,立即回宫,陪在帝王的身边,一直就到了现在! 大夏的帝王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他看着两眼充血的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 看到帝王醒来,炎凌宇抬起头来,低声唤了一句:“父皇,您醒了……” 帝王醒了,炎凌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累极了,只想睡觉! 帝王伸出瘦骨伶仃的手,握紧了炎凌宇的手腕,虚弱地说道:“宇儿,又吓到你了吧?” 第九百零四章 段誉的出逃计划之帝王的担忧 段誉和他的师傅老头子,虽然历尽艰难,治好了大夏帝王身上的毒,可是,那毒,也彻底摧毁了帝王的健康,现在的帝王,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威仪和高贵,他皱纹满布,脸色腊黄,看着他的样子,就是一个垂危的老人,而不是曾经只手斩下千人颅的铁血帝王! 更要命的是,一直到现在,他都孱弱不堪,没有任何精力! 炎凌宇握紧帝王的手,低声说道:“父皇您不要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炎凌宇握紧帝王的手,不说话。对于一个垂危的病人,最好的安慰,恐怕就是沉默着握紧他的手,给他力量了吧? 帝王的眼睛,又再闭上了,似乎在积蓄着力量。过了半晌,他才轻声说道:“宇儿,父皇的建议,你可考虑好了?” 这已经是帝王第三次问炎凌宇了,然而,炎凌宇眸色不变,他只是握紧了大夏帝王的手,低声说道:“父皇,您要好好休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仍旧是炎凌宇的回答,和上次,不差一字,甚至,就连他的表情,都不曾变过一下! 年迈的帝王,终于苦笑起来……好起来? 他要怎么好起来呢? 就象是秋后的厉霜,将原本就老砺的枝叶打残,即便你再拿绳索结上,他也再没有办法恢复往日的生气的了! 年迈的帝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可是,这个偌大的江山,后继无人,他是真的不放心! 炎凌宇凑近帝王的身边,低声说道:“父皇,您一定要好起来……孩儿不想没了父亲!” 父亲…… 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称呼?可是,现在的帝王,只能在听了之后,老泪纵横! 对于炎凌宇,他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合格父亲的义务。可是,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守在他身边的,却是这个曾经最不受他重视的儿子! 炎凌宇微微叹了口气,握紧了帝王的手,说道:“孩儿早就没有了母亲,若再没有了父皇,孩儿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有谁能教孩儿?” 炎凌宇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他的母妃。那时,他的父亲,只是一个玉座上的神诋,除了每一年的重要节日里,能看到他高高在上的威严身影之外,炎凌宇再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 若真说没有看到,那也是有的,比如说,偶尔撞到的背影,还有间或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只不过,那时的帝王,离炎凌宇都太远,太远,远得,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更没有办法接触! 现在,终于可以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可他的父亲,已经是垂暮之年。而他,无论多少的果断英明,都始终是那个还未曾长大,就已经被逼负担了重任的儿子! 炎凌宇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在没有失去以前,我们都觉得,我们所有得到的,都是应该! 可是,在失去了所有之后,我们才发现,那些曾经的平凡,又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现在的炎凌宇,就觉得现在的帝王,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只可惜,往往,在我们想到珍惜的时候,却都已经完全失去! 大夏的帝王望着自己的儿子,终于说了这几日里最长的一番话。他说道:“皇儿啊,父皇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大夏的帝位,就是个累赘,是个害人的物什……是不是?就因为你是帝王的儿子,所以,你早早地失去了你的母亲,就因为你是帝王的儿子,所以,你注定只能仰望,而失去了最基本的亲情……所以,你害怕,怕你的以后,也会是朕的样子,你更害怕,你的孩子,和你所爱的人,也象你的母亲和你一样,是也不是?” 炎凌宇微微地愣了一下,他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炎凌宇的心里,其实非常的恐惧。他甚至无数次想过,若是他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若是他的父亲,是一个寻常的男子,那么,他们或者贫寒,或者富裕,但是,他会有一个家人陪伴的童年,他会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有那些平凡的幸福! 可现在,就因为他的身份,所以,这些都注定了离他远去,甚至,直到现在,炎凌宇的心里,都曾经无数次发出疑问,他为什么,要生在帝王的家中? 炎凌宇知道身份淌有办法改变,但是,他并不认命。而他不认命的方式,也是非常的特别,因为,他要摆脱目前的身份,他要让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孩子,不再重蹈他的覆辙。 如果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只有一样,那就是,离开这个辉煌的皇宫,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年迈的帝王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事? 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可是,皇儿,你想过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总要有人执掌,若是换了一个无才无德的人,整个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不要说你的那些平凡的幸福了,即便是寻常的百姓,都会痛苦一生的啊……” 炎凌宇凝了凝眉,不说话! 多少天了,大夏的帝王沉默的时间,远远多过说话的时间,就连朝政,他也只听一半,就让炎凌宇自己去拿主意。可现在,他居然肯说这么多的话,炎凌宇的心里,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只听帝王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皇儿,你要知道,并非每一个人都依恋这个位置,当初的时候,父皇也和你一样,只想守着自己心爱的人,度过平凡的一生。可是,你不想的,并不是别人也不想的,于是,到了最后,我只好被逼着,踏着兄弟们的尸体,登上了这个位置,而且,一坐就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就是他的一生。他的少年,曾经心怀自由,却始终要锁在这个孤独的位置上,不能离开,他的中年,儿女成长,可个个居心叵测。现在,就连他所尊重的母后,还有他的皇后,都联合外人来害自己。现在,年迈的帝王心里,是何等的失望,还有凄凉? 想到这里,炎凌宇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炎凌宇在任何外人的面前,都是睿智而且冷酷的,可唯独对于自己的父亲,他没法子不流露出为人子的一面,只不过,这样的机会,都还是太少了,少得,就连炎凌宇自己,都不能在记忆之中,找到这样的片面! 听得帝王的声音再次虚弱起来,炎凌宇轻声说道:“父皇,不要说了,您休息一下吧……” 您休息一下吧! 即便是苟延残喘,即便是病入膏肓,儿子都希望您能活着,最起码,还能让儿子看到您…… 帝王微微闭了闭眼睛,最后说了一句:“皇儿,希望你能想想父皇的话!” 年迈的帝王,还有许多话都没有说,但是,他已经没法说出口了。 其实这世上,有时的选择,关乎了你余下去的一生。而炎凌宇的这个决定,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炎凌宇正在为帝王盖被子的手,蓦地顿了一下,然后,他笑道:“父皇,您先好好休息,儿子出去看看外面,待会儿再来陪您……” 炎凌宇轻轻地将帝王的手盖好,然后,轻轻地退了出去! 殿内非常的温暖,温暖而且有些燥热。炎凌宇的一身,都微微有些发汗了。可是,当他走出殿门的时候,冷风一吹,一身的汗水凝结,陡然的寒意,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殿外,冰雪一片,玉树千挂。远来的风,将炎凌宇衣服上的温度带走,刚刚还温热的气息,陡地变得冰凉无比! 炎凌宇忽然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迈开步子,朝着前殿走去! 当走到一半的时候,炎凌宇忽然想起,段誉这小子,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去薛府呢?而弱水是否真的将他押了过去呢? 要知道,无论是段青茗,还是段誉,都为他牺牲太多,所以,他只希望,看到这两个人,都能幸福! 前者的幸福,要靠炎凌宇给予,可后者的幸福,却必须要靠自己把握。因为,他们都是男人,而且,都是掌管一方的男子,所以,就注定了他们的一生,会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始! 炎凌宇想着,来到前殿,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忽然,他走出殿门,径直朝薛府而去! 段誉因为段青茗的事情,已经恨了炎凌宇很久。今日这个如此重要的场合,若是炎凌宇不出现的话,炎凌宇那个小子,真不知道,又要拿什么话来挤兑自己了! 炎凌宇登上马车,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来人,去薛府!” 马车开始在冰面上走动,发出轻裂的“咔嚓”的声音,就是那样的碎响,令炎凌宇陡地想起了远在塞外的段青茗! 第十二道金牌,已经全部都发了出去,边关派人深入沙漠寻找,敖汉也传来消息,可是,无论双方如何寻找,这么多天过去了。直到现在的这一刻,炎凌宇都都还是没有收到关于段青茗的任何消息! 第九百零五章 段誉的出逃计划之媒人 段青茗,那个十日之前出关的和硕公主,刚刚开始的数日,还有消息传来,然而,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似乎消失在了这荒蛮的大漠之中,和那草原上的冰雪融为一体,似乎,再也没有办法挽回的了! 一想到段青茗,炎凌宇的心里,就象是有火在烧! 能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部都派出去了。无论是恨水,离水,还是秋水,都已经赶赴边关。现在,炎凌宇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消息! 空荡的马车里,炎凌宇将手轻轻地按着自己的心口,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青茗,青茗,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薛府,倒是很快就到了。得到消失的薛勇强夫妇连忙打扮整齐,齐齐地迎出门去! 要知道,炎凌宇的身份,已经和平时不同,而今的他,再不是那位排行在三的皇子殿下,而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殿下了! 薛勇强夫妇站在冰天雪地里,迎接这位大夏王朝的新贵。等炎凌宇俊秀无双的容颜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两个人立马低下头去,恭敬地见礼! 炎凌宇脚步不停,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 就在薛勇强夫妇刚刚站定的时候,炎凌宇已经淡淡地问了一句:“誉儿呢?” 誉儿? 段誉? 薛勇强夫妇这才恍然,原来,炎凌宇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段誉! 薛夫人看到薛勇强吃惊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回摄政王的话,正在正厅里陪着小儿说话呢!” 薛子轩和薛宁轩,曾经是炎凌宇的侍读,所以,对于炎凌宇的到来,倒是没有薛勇强表现得那么局促。两个人站起身来,也恭恭敬敬地向炎凌宇见礼! 炎凌宇的眼神,却是越过这二人,看向了正危襟正坐的段誉! 炎凌宇一眼朝段誉看去,先是一愣,就笑了起来! 今日的段誉,说是相亲,倒和成亲差不多了!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棉衣,流丝的衣衫表面,里面套着厚厚的棉絮,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而这个新做的人,还恐怕这衣服不够厚了,这棉花,要足足地用了一半有多! 这些倒还罢了,最搞笑的,就是段誉的脸上,居然被人擦了一层薄薄的粉,虽然,被段誉用衣袖给抹去了一半,可是,炎凌宇却还是看了出来! 炎凌宇看着段誉,一下子没忍住,就笑出声来:“哈哈……段誉,你的样子好怪啊!” 坐在上首的段誉,一脸的乖乖孩子,想是竭力的,给薛勇强夫妇留下一个乖孩子的神情,此时,听到炎凌宇的调侃儿,他先是尴尬地一笑,然后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你才怪,你全家都怪…… 炎凌宇看了段誉一脸别扭的样子,又不觉好笑出声! 这连,段正早站了起来,恭敬地给炎凌宇见礼,炎凌宇见了,连忙上前扶住,温言问候杜青鸾! 而一侧的弱水,早识相地站到了一边,笑着看向了炎凌宇! 原本,弱水和段誉打赌,说炎凌宇会来的时候,段誉并不太相信呢,可现在,炎凌宇真的来了,倒叫弱水没话说了! 弱水笑着看向了段誉,那眼神显然在说:怎样,我赢了吧? 而段誉,感觉到薛夫人的眼神,只能尴尬地笑笑,并暗中瞪了弱水一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少说一句,会不会有人将你当成哑巴? 事实上,弱水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双方寒暄了一番,就又走回原处坐下了。而薛凝兰,在段正刚刚来的时候,倒是进来见了一下礼,随后,甚至顾不得和段誉打一声招呼,便含羞跑开了。现在,炎凌宇来了,她按照道理,也是要来见礼的! 而炎凌宇左右看了一眼,也有些奇怪地说道:“咦,对了,怎么没看到薛二小姐呢?” 薛夫人听了,连忙让人去叫薛凝兰出来! 就在这当儿,段誉已经蹭到炎凌宇的面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炎凌宇,你小子来做什么?” 炎凌宇看着段誉的样子,忍住笑,说道:“我是媒人啊,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炎凌宇看着段誉的衣服,忽然又笑了起来:“你的衣服是谁帮你准备的?” 段誉黑了脸,都是那个杜青鸾啊,什么不好的,偏偏要他穿这衣服来,这衣服一穿上,就勒得透不过气来,可杜青鸾偏偏说这衣服喜庆,穿着相亲,让大家都看了舒服! 好吧,这衣服舒服不舒服段誉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都要紧张死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段誉,居然在第一次看到薛勇强夫妇是会是这样的神情,让炎凌宇又想大笑。而段誉,似乎早料到了炎凌宇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于是,他狠狠地瞪了炎凌宇一眼,那眼神赫然在说,你若敢笑,我就敢让你好看! 炎凌宇忍住笑,吩咐大家落座。 没过多久,薛凝兰就来了。 她先朝炎凌宇见礼之后,又分别朝段正和父母见了礼,最后,乖巧地坐在薛夫人的身边,不说话了! 炎凌宇望着薛凝兰,笑道:“薛二小姐清瘦了些,不过,也漂亮了!” 薛凝兰一听炎凌宇的夸奖,顿时脸色一片绯红,她扭着身子,不再说话了! 倒是薛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兰儿生性顽劣,倒让摄政王殿下记挂了!” 一侧有段正也笑笑,说道:“我家夫人最是喜欢凝兰的性格,说她大方爽朗,丝毫都不做作!” 薛子轩和薛宁轩都陪着炎凌宇,一堂人倒是其乐融融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段、薛两府的亲事,总算是定了下来,段正酒量好,只喝了个微醉,而薛勇强则酒量差强人意,醉得话都说不灵光了! 而炎凌宇,明显有心事,酒喝得不多,话也不算多,但是,应该表达的意思,却总算全部都表达清楚了! 薛勇强趁着醉意朝段正说道:“原本,段誉年纪小,我也是看不上的。可是,冲着摄政王的面子,就答应了,先前,的确是我薛府做得不好。可是,自从段誉考上了三甲之后,我就推掉了所有的亲事,只等着段誉一人了……” 段正笑笑,点点头,说道:“凝兰是个好姑娘,我段府着实高攀了!” 薛夫人连忙说道:“段大人哪里话?凝兰自小被妾身惯坏了,向来性子直爽,说话不会拐弯,还希望段大人和段夫人多多包涵才是……” 两方的大人还在说着话,段誉早就溜了。 薛子轩和薛宁轩陪着炎凌宇不敢走开。看到段誉跟着薛凝兰跑了,也只能拿眼睛瞪瞪他,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 但段誉的性子,向来都是将两个大舅子当成空气的,他看都不看这二人一眼,径直跑去找薛凝兰了! 薛勇强喝醉了,并没有怎么留意,倒是薛夫人,暗中摇了摇头,看着这段誉小小人儿的样子,若是再大一些,就真的好了! 炎凌宇看到薛子轩兄弟坐宁不安的样子,起身先行告辞了。 的确,炎凌宇原本多事,而今也是因为不放心的缘故,才特意赶来了一趟。看到事情一如之前所料,所以,就没有多呆了! 满屋的人,一直起身,送了炎凌宇出门,而薛子轩和薛宁轩两兄弟则连忙和父母还有段正告别,找段誉和薛凝兰去了! 要知道,这个段誉,可是人小鬼大,若是薛凝兰在他的手上吃了亏的话,那可真的大大的不妙了! 当薛子轩和薛宁轩赶到薛凝兰的闺房的时候,段誉正拉着薛凝兰的手,正在窃窃私语呢! 薛宁轩跑到前面,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说完,一下子跑上前去,将这二人的手分开了! 薛子轩则在身后摇摇头:“我说段誉啊,你们都已经成了未婚夫妻了,你就别老跑我妹妹的屋里了好不好?” 段誉听了,理直气壮地说道:“凝兰是我的媳妇儿,我为什么不能拉她的手?” 薛子轩听了,顿时无语望天。几个月没见,段誉还是这副德性,无论你想和他怎么讲理,都是根本讲不通的! 倒是薛凝兰,被两个哥哥抓了个现形儿,早就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一侧的海棠几个,早就笑得乐不可支了! 大舅子和妹夫,看来是天生的情敌啊,一个恨对方娶了自己的妹妹,而另一个,则觉得大舅子拦着自己,不让和未来的媳妇儿亲热了! 薛宁轩一扯段誉,说道:“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薛凝兰一见,连忙叫道:“二哥哥……外面冷!” 薛宁轩冷哼了一声:“穿了这么厚的衣服,难道你还怕段誉会冻死?” 薛凝兰脸色变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薛子轩倒是上前打了个圆场:“段誉,你爹和我爹我娘正在商量你和凝兰的婚期呢,依着我娘和我爹的意思,要留多凝兰几年呢!” 段誉一听,立马跳了起来:“什么?不行……” 什么,还要等两年? 第757章 段誉的出逃计划之我要娶凝兰 现在,段誉可是恨不得立马将薛凝兰娶到家里去的啊!自己家的媳妇儿,当然放自己家里,天天守着才放心啊,再在薛府里里放几年……段誉想着,就不由地心落冰窖,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段誉的命算了! 看到段誉的反应,首先生气的是薛家兄弟——这个段誉,才一丁点大儿,就想娶媳妇儿了,他这娶了媳妇放家里,究竟是媳妇儿,还是奶妈啊?自己的妹妹,在家里可是养尊处优,千般呵护的,若是到了段誉的家里,可不成了老妈子了? 不行,不行,单单因为这一点儿,薛家兄弟都绝对不会允许段誉来娶薛凝兰的! 薛宁轩更是眼睛一瞪,他双手叉起腰来,他鄙夷地上下打量了段誉两眼,冷嗤一声:“为什么不行啊?你不看看,你才多大点儿?就想着娶媳妇啦?当然是要先订亲啊,要不的话,和我妹妹怎么交待?” 结果,段誉一下子低下头去,他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似乎泄了气一般地说道:“唉……是小点儿!” 听到段誉承认自己小点了,薛宁轩不由嗤笑道:“就是啊,你个小屁孩儿,何止小点儿?是小很多行不行?段誉啊,我告诉你,你没有我现在的年纪,别想娶我的妹妹回去!” 这下,段誉真的目瞪口呆了——他今年总共才八岁多点儿,九岁的生日都还没到,可是,薛子轩已经十六了,若是再等七年才娶薛凝兰,你还不如杀了段誉算了…… 段誉摇着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年纪要长,媳妇儿要娶,无论是谁,都挡不住! 一侧的薛凝兰听到哥哥和段誉争吵,脸色绯红,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了。而海棠几个丫头,则目瞪口呆地听着两个大小男人的争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劝好,还是笑好了。 这边,段誉被薛宁轩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干脆不说了,侧着想了想,也顾不得和薛凝兰打招呼,就赶快朝门外跑去! 薛子轩一看,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段誉:“段誉,外面下着雪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段誉把薛子轩一推,说道:“我要去和我爹说,现在就把凝兰娶回家!” 薛子轩摇摇头,说道:“段誉你还是算了吧,我爹和我娘是不会同意的!” 段誉固执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娶凝兰……” 说完,段誉一推薛子轩,跑开了。 薛宁轩还等说什么,薛子轩却拦住了他:“算了,由得他去吧,你看他的样子,把妹妹留在府里,他还不得天天跑啊跑的,你还能天天看着妹妹?更何况,段誉等得了那么几年,妹妹的年纪可要大了,你还要等着妹妹让人说闲话么?” 薛宁轩一急,说道:“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谈何照顾别人呢? 薛子轩看了薛凝兰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妹妹的命啊……” 找了一个那么小的丈夫,以后的薛凝兰,将会过什么日子? 倒是一侧的海棠,推推薛凝兰说道:“小姐,您倒是快说一句话啊,您不看看,这大少爷二少爷和姑爷因为您的事,都吵起来了,您若再不说话,下次,不得要吵得更加厉害么?” 薛凝兰终于抬起头来,朝薛子轩和薛宁轩看了一眼,低头说道:“两位哥哥,求求你们,不要再和段誉吵了,他年纪小,不懂事,两位哥哥……就不要……” 薛凝兰看了一眼神情怪异的薛宁轩,下面的:“不要再欺负他了”,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薛宁轩是看看妹妹长大了,哪里不知道薛凝兰的想法呢?他不怒反笑地说道:“哟?依着妹妹的意思,是在说哥哥欺负了那段誉么……呵呵,人家说女心向外啊,看来,还真是不假,现在,妹妹因为你的小丈夫,都敢指责哥哥了,这若是嫁出去的话,哪里还了得?” 薛凝兰一听,顿时被急哭了! 她从小到大的,受尽了两位哥哥的呵护,现在,居然被薛宁轩抢白了一顿,再加上女孩子又脸皮薄,薛凝兰可不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一侧的薛子轩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怒道:“二弟你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吵架吵上瘾了,看到谁都想吵上一架——你要有本事,就到外面去吵,你看看,妹妹都要被你气哭了!” 薛宁轩也是火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了。他脖子一梗,说道:“哪里我要吵了。你没看看妹妹,她不帮我倒还罢了,居然帮着段誉指责我!” 说是女心向外,薛宁轩的心里,可是酸溜溜的,这个段誉,才一丁点儿大,就想娶妹妹回去,而现在,妹妹居然帮起了段誉说话,你叫他怎么不发堵,不难受呢? 薛子轩使劲扯了一下薛宁轩,说道:“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呢?妹妹和妹夫好,是你不愿意看到的么?若是嫁了一个不靠谱的家伙,说起妹妹都嫌烦的那一种,妹妹不护他,天天回来对着你哭,和你诉苦,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薛宁轩听了,顿时呆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妹妹,其实也是一波三折,先是被父亲逼着相亲,最后,居然还遇上了一个奇葩,那一次,若不是段誉前来帮忙的话,妹妹说不定真会逼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段誉,对妹妹有情有意不说,还吵着要天天娶回家。而且,那么一个不靠谱的人,还居然因为妹妹考上了薛家兄弟都不敢想的天下三甲。单单凭这些,就足以令薛宁轩刮目相看了! 再说了,这若是说实话,段誉除了年纪小一点儿,其他的方方面面,可不比任何的世家子弟差。妹妹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一个男子,倒真算是找到了她的幸福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段誉的年纪太小啊,若是妹妹现在就要嫁过去的话,岂不是要吃尽苦头了? 薛宁轩并不觉得自己错,他仍然梗着脖子,朝薛子轩吼道:“哼,我才不管呢,反正,段誉的年纪太小,就是不能娶妹妹,非长到我现在的年纪不可!” 薛宁轩觉得,让段誉长到自己的年纪娶薛凝兰,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因为,他薛子轩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问亲呢! 薛子轩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段誉年纪小,所以才好培养感情啊,二弟啊,你想想看,这京城之中的男子,哪一个到了你我的年纪,不是一大群的暖房丫头,又是姨娘什么的?难道说,你想妹妹一进门,就做人家的大娘?” 薛宁轩一听,就急了眼了:“他敢……” 薛子轩拍拍薛宁轩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二弟啊,这世上,哪里有敢或者是不敢的呢?总之,妹妹早些嫁过去,反倒是一件好事,趁着段誉年纪小,好调教,再者了,你我兄弟盯紧一些,不要让段誉跟着那些学坏,是不是好过等他学坏了之后再让他改要好得多呢?” 好吧,原来薛子轩把一切都想好了,薛宁轩承认,自己的脑袋瓜子永远都不及哥哥好用,于是,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什么都是你对的!” 薛子轩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什么都对,而是你啊,无论想什么问题,都要想深一层,你明白么?” 薛宁轩扁着嘴不说话! 薛子轩扯了扯薛宁轩,示意他听听里屋!薛宁轩便支起耳朵,听薛凝兰和小丫头们咬耳朵! 这边,薛凝兰躲在里屋抹眼泪,海棠在一边递帕子,劝薛凝兰:“小姐啊,您看看,这二公子说话虽然急了些,可说到底,都是为你好啊,您想想啊,若是漠不关心的哥哥,姑爷喜欢娶小姐就娶,不喜欢娶就拉倒,有的哥哥啊,还想着要自己的妹妹早些嫁出去,不要碍事儿呢,您看看,这二公子多疼您啊,一定要您长到大了才给出阁呢!” 薛凝兰的饮泣声渐渐低了,她委屈地说道:“其实我什么也没说,段誉年纪不是小嘛,若二哥哥一味的吼段誉,若是让段府的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哥哥欺负人啊,到那时,亲戚不是亲戚,若是二哥哥想要上段府的门,岂不是得看人家的脸色……呜呜,我就是不想他们吵架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偏偏一见面就吵?” 薛子轩摇摇头,看了薛宁轩一眼,说道:“二弟,你听到没有?” 薛宁轩耷拉着头,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二妹都是为了我好!” 薛子轩捅捅薛宁轩,说道:“既然知道,还不赶快去和二妹道歉?” 薛宁轩的脸红了一下,他硬着脖子,朝里屋喊了一句:“那个,二妹啊,都是哥哥的错,以后,哥哥看到段誉,都客客气气的,再不和他吵了!” 说完,薛宁轩一溜烟地跑了! 薛子轩跟在身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薛宁轩啊,就是个有嘴没心的主儿,以后,还趎不知道他会遇上谁家的姑娘,能收拾得住他!【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758章 我就要娶薛凝兰 薛子轩看看屋里只剩下自己了。他也朝屋里喊道:“妹妹,我先走了啊!” 海棠掀了帘子出来,送薛子轩出门儿。薛子轩让海棠回去,好好劝劝小姐,千万不要钻了牛角尖儿! 海棠走了,薛子轩还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薛凝兰屋子里的灯,微微地叹了口气,这段誉倒是想现在就娶薛凝兰,可现在的问题是,薛勇强和薛夫人的意思呢?他们是不是允许现在就将薛凝兰送过门儿呢? 怕薛勇强和薛夫人的那一关,都不好过吧?看来,段誉的这一次啊,还真有得折腾了! 再说段誉,他一鼓作气地跑到正厅,来到薛勇强夫妇的面前,低头就拜。 薛夫人见了,连忙扶起:“誉儿,你这是怎么了?” 段誉心一横,腿一屈,干脆跪了下来,他红着脸,朝薛勇强说道:“薛伯父,薛伯母,您们二老生凝兰一场,养她一场也不容易,定是想多留她几年,但是,段誉现在离不了凝兰了,一离开了她,就吃不香,睡不香的。所以,段誉想恳求二老,现在就让段誉娶凝兰回去!” 段誉的一番话,满坐皆惊! 薛勇强瞠目结舌地望着段誉,居然说不出话来! 倒是薛夫人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的年纪……” 薛夫人的担忧,和薛宁轩倒是一样的,段誉年纪还小,自己照顾自己尚无三不了呢,他又拿什么来照顾凝兰呢?难不成,这薛凝兰一过门儿,就要做个老妈子,来照顾自己未来的丈夫? 段誉听了,耿着脖子说道:“段誉年纪虽小,可也是个男人,男人就应该疼爱妻子,不让她操劳,不让她烦心,若是凝兰嫁给了段誉,段誉一定会好好对她,一生一世,只守着她一个人,不离不弃!” 听了段誉的话,薛勇强总算回过神来,他伸手扶起段誉,笑道:“女婿啊,这男人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这话,你也不要说得太满了。总而言之,你现在娶凝兰还真的早了些,要不,待你再长大一些,咱们再商议此事?” 段正也被自己的儿子吓坏了,哪里有八岁的丈夫就要娶妻的呢?他摇摇头,喝道:“誉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快快起来,不要让你薛伯父和薛伯母难做了!” 薛凝兰今年及笈,刚刚十四岁,段誉才刚刚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又怎么能成亲呢?薛府那么疼爱女儿,自然是不希望这个嫡出的女儿一出阁,就奶娘一般地照顾自己的小丈夫的吧? 一侧的薛夫人,却似乎有所触动。 她轻声问了一句:“誉儿,你的意思是,这一辈子,只会有兰儿一个妻子?” 段誉点点头,说道:“我段誉此生得凝兰,一生一世,一双人!” 薛夫人的眸子里,浮出隐然的泪光! 这样的誓言,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何等的心动?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个男子,可以守着糟糖之妻白头终老的? 但段誉,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薛夫人悄然拿出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她苦笑道:“誉儿,你想娶凝兰的心我都明白,可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却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要知道,凝兰大你六岁之多……” 但凡誓言,在许出的那一刻,都是真心真意的。但是,能守住这誓言,一生一世的,又有几人? 段誉现在年纪还小。因为薛凝兰而心动。所以,他才会许下如此隆重的誓言。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谁能保证,段誉对待薛凝兰,还是一如当初? 薛勇强也在一侧笑道:“是啊,誉儿,男人的誓言,是不能轻易出口的……” 段誉摇摇头,郑重地说道:“不,薛伯母,段誉这一辈子,只会爱凝兰一个人,哪怕她白发苍苍,段誉都会对她不离不弃。矢志不移!” 段誉直直地跪着,无论怎么拉都不肯起来,他低声哀求道:“希望你们二老成全!” 段正怒了,他上前,一把拉起自己的儿子,顺手敲了他一个脑壳:“小子,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段誉脑袋被敲痛了,可是他不闪不避,只是固执地说道:“我没有胡说,我就是现在就要娶凝兰……” 段正还待说什么,薛夫人在一侧,已经和薛勇强低声商量起来。 过了半晌,薛夫人终于开口道:“这样吧,眼下已经近了年关了,这事,过了年再议,如何?” 段誉的眸子里,浮出失望的光芒。可是,他更知道,薛凝兰身份不同,所以,若真要求娶三媒六聘是少不得的,所以,现在也不适宜操之过急。以免上薛氏夫妇心烦! 想到这里,段誉说道:“好吧,段誉这一回去,就会求爹爹找人算出个良辰吉日出来,到时,就会上门求娶!” 薛勇强还待说什么,薛夫人再一次开口了,语气也是淡淡的:“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段誉有些不开心了。 这薛夫人怎么总是拦住他,不让他娶凝兰啊? 什么容后再议,谁知道这容后,又要容到什么时候了?天知道,他是不想和薛凝兰分开的啊! 倒是一侧的段正,面带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了,犬子操之过急了!” 薛勇强对段誉甚是满意,再加上炎凌宇亲自上门,为之说媒,更让他赚足了面子。而段誉表现出来的对女儿的诚意,更让他开心,所以,他根本就不记得见怪这种事了! 而薛夫人,一直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在看到段誉失望起身的时候,薛夫人淡淡地加了一句:“誉儿若是有空,倒可以经常上门儿来找轩儿他们玩的,年轻人嘛,总得多在一起,才会生出感情!” 段誉一听,惊喜地回头:“多谢薛伯母……” 说完,欢天喜地地和段正告辞而去了! 段正走了,薛勇强夫妇送出府门,他看着对方的马车走得远了,忽然回头问薛夫人:“夫人,你怎么不肯让凝兰早过门儿呢?” 在薛勇强看来,这段誉年纪虽小,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儿。他虽然自己三妻四妾,也不相信什么从一而终的男人,但对于段誉的誓言,也颇为心动,心里倒是想着,若是凝兰早些过门儿,也是一桩好事啊! 薛夫人不愿意说太多,她只说道:“夫君您想想啊,现在段夫人身怀六甲,和硕公主远在塞外。若是此时让他们成亲,这段府之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所以,妾身想着,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段夫人也生下了子嗣了,和硕公主也回来了,这事若再议的话,才算是圆满啊!” 薛勇强的心思一向简单,他听了薛夫人的话,点点头,说道:“都听夫人的!” 薛夫人谢过薛勇强,然后,似满腹心事地回到了府里! 再说段正,一上车就揪段誉的耳朵:“你小子,想老婆是不是想疯了?才八岁就要娶回家去?要是穷人家,可不得多一个人的粮食了?” 段正在乎的,自然不是粮食。只不过,他觉得这段誉年纪又小,什么事都不懂,现在求娶人家的闺女,人家肯定不会答应的! 段誉身子一闪,躲开了段正的魔爪,他不服气地说道:“哼,是谁说的,八岁不能娶媳妇儿的?难不成,大家都要等到了七八十岁再娶么?反正,我喜欢凝兰,我就要早些将她迎娶过门儿,你嫌她吃粮食,我养活她就是,又不是养活不起!” 哼,段正还真小看了段誉,以他现在的本事,不要说是养活一个薛凝兰了,就算是养活薛府的半府人都没有问题。可笑的是,段正居然拿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 段正听了段誉的话,眼珠子都突起来了:“呵,誉儿,你还学会顶嘴了是不是?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你娶的媳妇还没进门,你眼里就没爹了吧?” 段誉听了,脸一红,说道:“那话可是你先说的!” 段正若是不说,段誉自然不会这样反驳的。天知道,将薛凝兰放到薛府之中,他有多么不放心?还是住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才是自己的嘛! 段正摇摇头,说道:“唉,誉儿,你真长大了……” 虽然,段誉的年纪不算大,可是,看他的样子,一言一行的,哪里不象个大人? 段誉扁了扁嘴,段正又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姐姐还在塞外苦寒之地,难道说,你就不能等她回来么?” 段誉差点说出来,我就是想娶了媳妇儿,赶快去塞外找姐姐呢!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段誉若是说出来的话,他不但不能找姐姐,怕这媳妇儿,都没法子娶进门儿了! 现在,段誉只能安慰段正说道:“父亲您放心好了,姐姐的身份可是公主,这天底下,谁敢对公主不敬的?再说了,这马上不就要过年了不是?年前肯定是娶不了媳妇儿的不是?所以啊,过了年,我们快些找人算日子什么的,到时,算着算着,姐姐就回来了,我的媳妇儿也娶成了……到是,双喜临门,岂不是皆大欢喜?”【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759章 失踪的段青茗 虽然,段正对段誉那所谓的“双喜临门,皆大欢喜”并不感冒,可是,只要想到段青茗能从塞外回来,而段誉又能娶上媳妇儿,段正的心里,就满意极了! 他点点头,说道:“眼下,也只好这样了,你看看,你的母亲已经身怀六甲,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若是你姐姐回来了,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会替你打点好的……” 段誉点点头,却是微微叹了口气。是啊,若是段青茗在的话,他今日这娶妻一说,肯定早就成了,哪里还要自己跪下去求人呢? 而且,这问题的问题还是,即便段誉求了人,这薛夫人还是没有松口。而且,原因莫名。所以,段誉断定,若是段青茗在的话,即便不能求个马上成亲,这最起码的。她也能看得出来,这薛夫人究竟为何,不让段誉现在就求娶薛凝兰! 两人这样想着,马车就回了段府。 段正一下车,就去和迎接出来的杜青鸾说话去了,而段誉,则一个人,又去段青茗的院子里晃了一圈儿,这才慢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哎,这段青茗人不在,可真孤独啊,似乎,这整个段府里,都是空空荡荡的,人口寥落! 事实上,除了段青茗和月葭还有夏草儿两个丫头之外,其他的人手,一个都没有少! 原来,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居然是这样的。她若在,全世界都是喧哗,热热闹闹。她若不在,即便万人空巷,也仍然被人感觉到冷清寂寞,冷不可言! 段誉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年关一过,他真得抽空去看看段青茗了! 腊月一过,年关就近了。 年关过后,就是除夕。 在那一年一度的欢宴之上,太后席和皇后席不约而同地空着,大皇子炎凌珏没了踪影。原本显赫无比的史府,座上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一大班的史府的门生之类的,也一个一个的垂头丧气,没有半点的生气! 整个新年,都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之中度过。大家的心头,都似乎被什么笼罩着,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年关过后就是元宵。这一日,照例是大郝天下,张灯结彩。众人在开心之下甚至都忘记了,那还留在去年年底时的血腥和杀气! 正月方过,春寒料峭。当墙头的春梅还在枝头怒放的时候,薛府的人终于松了口,将段、薛两府迎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 五月初八,是今年以来最好的一个日子。而在这一天里,宜婚娶,福延子孙!而薛夫人特意将二人成亲的最最定于这一天,还是有另外的想法的,段青茗远去大漠,已经足足大半年了,想必她应该回来了! 而且,到了那时,薛夫人也早已诞下儿女可以抽身出来,为段誉和薛凝兰操办婚事了! 更重要的是,薛夫人的心里,还有另外的盘算,那就是,大夏的帝王身体不好,曾经几次病危,若是他真的驾崩的话,那么,国孝三年,薛凝兰又可以留多个三年了!三年后,段誉十一岁,已经可以担负起呵护妻子的责任了! 总之,虽然薛夫人觉得段誉人是不错,可是其他的方面,还真待要好好地考察一番! 这些事,传到了炎凌宇的耳里,他又淡淡地笑笑,却不说话! 薛夫人的这些小心思,炎凌宇一眼就看穿了。只不过,他看穿了是一回事,若绝对不会说透的! 在炎凌宇的心里,段誉越是迟些成亲,便对段誉自己更加有利,一则,他的年纪大了,薛夫人会更加放心地将薛凝兰交给他。二则,段誉对薛凝兰的心不会变,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一样! 这些,自然是炎凌宇的想法,但一定的,也是段青茗的想法! 段青茗若是还在,也是一定就能看透薛夫人想法的人。 而且,段青茗若在的话,也一定能支持炎凌宇的想法! 毕竟,这两个人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无论是谁,都要有足够的耐心,才得得到最好的回报! 段誉就是如此! 然而,茫茫北国,还是没有段青茗的任何消息! 那个女子,一入大漠之后,似乎就犹如水滴入泥海,再也不见了踪影! 随同段青茗消失的,就只有夏草儿。而月葭,则九死一生地,拿着段青茗手持的密旨,在最后的关头,送到了敖汉的手里。 敖汉击败了塔里木,挽回了一切败局。然而,却没能救回自己的父亲。塔图,那个草原上的上一代国主,在被塔里木以生命相胁的时候,居然饮刃自杀了! 塔图的死,引起了将士们的激愤。悲愤的敖汉击败了塔里木,并继塔图之后,成为了草原之上的又一代霸主! 然而,还是没有人能找到段青茗! 那个女子,似乎一深入草原,就融化在了那茫茫的白雪之中,再也没有了任何踪迹! 段青茗的车驾还在,福寿和福禄还守在驿馆里。除了那个在找到敖汉的时候,满头流血,全身几乎冻僵的月葭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段青茗究竟去了哪里! 更加糟糕的是,月葭经过这一场冰雪之灾,起死回生之后,已经消失了大半的记忆,所以,那剩下的一半,等待救援的段青茗,以及段青茗曾经的下落还有叮嘱,全部都被淹没在了那一段消失的记忆里,什么都找不到了! 敖汉开始派人上天入地的寻找。 在最后的最后,除了知道有一个汉人,在冰雪之夜,挟持了段青茗和她的丫头之外,剩下的事情,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茫茫雪原,飓风四起,足以掩盖所有的踪迹。而那个来自大夏的和硕公主,就在那样的一个冰雪之夜里,彻底地消失! 大夏帝王的身体,时好时坏,有时昏迷,有时清醒。 大夏的国主,不可一日或空,帝王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于是,在炎凌宇的建议下,大夏的国主扶起了自己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炎凌宇最小的弟弟,也就是一个势弱才人所生的襁褓中的婴儿炎颢宇,开始悉心教导。 一个人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除了他的出身,他所受的教育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长大,还有,就是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事实上,在那个婴儿炎颢宇被立为储君之后,那个势弱微薄的才人,就被秘密处决了。而且,从此以后,大夏的历史上,多了一条例律。那就是,但凡太子确立,他的母亲,必死! 这一条例律,触目惊心,就连炎凌宇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任何表面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必定有一个惨烈无比的过程,而年迈的帝王,就是在这个过程之后,才痛下决心的! 炎凌宇开始怀抱两岁的太子,踏上了听政之路。他的决断凌厉,让人折腾,他的铁血手腕,更让人觉得恐怖,然而,就是这样的炎凌宇,在对于自己的弟弟上,却是无微不至,悉心教导! 剩下的时间,炎凌宇就陪伴在残烛灯火一般的大夏帝王的身边,常常一陪,就是几个时辰。 大夏的帝王,仍旧时好时坏,在他清醒的时候,就会对炎凌宇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情。并教炎凌宇一些治国之道。 虽然,明明知道,这个国家并不属于自己,可炎凌宇却总是默然听下,并让人详细地记录在侧! 大夏的帝王每看到这一切,都会深深地叹气,摇头,一言不发! 剩下的时候,炎凌宇除了和其他的大臣们商议国事,几乎都是一个人,在亲王府之中度过! 没有人看到过这位年轻的摄政王轻易走出宫门,但却有人经常在半夜时分,看到和硕公主的府内,看到他憔悴的身影! 段誉也会进宫去看炎凌宇,然后陪他喝酒。每一次,段誉都会喝得大醉,然后对着炎凌宇破口大骂。而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摄政亲王,只是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有次,段誉被弱水强拉走了,进去收拾残局的暗卫看到,他们年轻的主子眼里,居然饱含着泪水! 暗卫们长叹一声,黯然退去! 没有人知道,甚至,这个如此年轻而且沉默的摄政王,其实已经帮自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 派去草原大漠的人,一拨跟着一拨,几乎,每有人从塞外归来,炎凌宇淡漠的眸子里,都会浮出惊喜的光芒。 可是,终没有人找到段青茗的下落。 这一年的雪,落了又停,终于迎来了拂岸杨柳的三月。 杜青鸾经过九死一生的折腾之后,终于生下了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婴,尚在襁褓之中,就会对着所有的人微笑! 段正抱着这个被杜青鸾取名为怡茗的女孩儿,总会想起远在塞外的女儿! 由于炎凌宇的授意,段正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失踪。他只知道,敖汉初登宝座,力有未逮,所以,暂留段青茗在他处,等来年的夏天,再行归夏!【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760章 花开满径(1) 而段青茗的书信,也会定期从草原的那一端飞来,除了问候家人之外,也会偶尔提及薛凝兰和婚约之类的东西。 段、薛两家的姻缘,终于成就,年仅九岁的段府长公子段誉,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入了洞房! 九岁的段誉,娶了已经及笈的薛府二小姐。这一时之间,在京城之中,传为佳话! 京城之中的岁月,是漫长而且消逝无声的。只有看着梨花白,桃花开,才知道这是季节的又一次变幻! 这一年的六月,饱经病痛折磨的大夏国主终于溘然长逝,将一切,都丢给了年轻的炎凌宇! 当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炎凌宇会不会废幼弟,自己登上王位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摄政亲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扶持幼弟登基,选拔好了顾命大臣。 大夏历五十七年,景帝炎颢宇继位,改国号为延佑! 帝王出殡的那天,炎凌宇长跪陵前,默然不语。没有人敢上前去劝,更没有人敢说什么半个“不”字! 再接下来,京城之中,就消失了炎凌宇的身影。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那些人只知道,亲王府里,奴仆依旧在,暗卫们踪影全无。而且,从那以后,大夏的京城之中,再也没有了这位摄政亲王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段府之中,也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告别! 段誉成亲不过半月,就要带上自己新娶的媳妇儿远去塞外,迎回自己的姐姐。 段正极力挽留终不得,最终长叹一声,由得段誉去了! 而薛夫人拉着薛凝兰的手,哭得死去活来,却不得不由他们离去! 时光的光轮,犹如磨盘,一圈又一圈地转,时光在磨盘的边沿上溜走,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命运的轮盘,却是左左相向的,每一个交叉的交点之后,都会将无缘的人,推得更远! 但这一年,大夏历延佑一年。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此结束,却又仿佛由此开始! 大漠的边缘,有一个叫做香雪海的地方。这里,是一道奇景,就是每年的三月三的时候,就会花开满地,花瓣似海,暖风一起,花瓣飘零,如雨如幕,所以,才得此艳名! 每年的秋天,这里的那达幕便开始了,各地的牧民们,都带着收获的希望,从草原的各方涌来,参加这个一年一度的盛会。 更有许多盛装的姑娘,打扮整齐地载歌载舞,希望她们能用自己的歌喉和舞蹈,征服草原上最最英俊,也最最威武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草原上的主人,敖汉! 是的,每一年的那达幕只要一开始,草原的主人便会从遥远的都城出来,和他的子民,一起欢呼舞蹈。 这一天,这里热闹极了。各色的衣裳,肥壮的牛羊。还有满载着丰收喜悦的人们,正在这里载歌载舞。 离这片狂欢的草原不远处,就是闻名的烧刀子镇。那里,有整个草原闻名的烧刀子酒,烧刀子镇的酒,整个草原闻名。所以,这些从草原各地赶来的人们,都要来这里喝一碗酒,醉上一场,狂欢一场! 草原上真正的狂欢,其实是在晚上。 每当傍晚时分,各地的灯火全部都亮了起来,人们走到这个烧刀子镇上,喝酒,唱歌,把酒言欢! 烧刀子镇的镇外,有一家客栈。那里,住满了各地来的客人——只不过,但凡草原上来的人,都是带着自家的帐篷的,要么就是天当被子地当床,只有那些从遥远的大夏而来的客人,才会住进这家并不算干净,可是价钱却绝对并不便宜的帐篷里! 这一天的下午,烧刀子镇的外面,来了一群风尘仆仆的族人。这些人身手利落,满面风霜。而且,他们利落地一翻身下马,就轻车熟路地朝着烧刀子镇的烧刀子老店走去! 烧刀子老店的酒,只卖不奉客,所以,那些人打完了酒之后,就自觉地打个地方席地而坐,三五成群地喝了起来。 只有这群人是例外的。 他们也不买酒,就径直走进了烧刀子的老店!店主七莫儿一看,就要喝斥,可再一看那人风帽下的容颜,顿时一惊,叫道:“尊贵的客人,您来了!” 能让七莫儿惊喜的人,其实并不多,可眼前的这一个,却是其中的一个。因为,早在几年前,就是这个人,大手笔地买走了他所的的酒,让整个烧刀子镇,几乎陷入了酒荒,然后,又是这个人,用他可怕的手段,将草原那些达官老爷们的银子,全部都收入囊中! 这个人,七莫儿虽然只见过数次,可是,已经深深地记住了他的样子! 来人揭开风帽,正是风尘仆仆的炎凌宇!朝七莫儿点点头,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便伸手要水! 水,很快就拿来了,炎凌宇一口气喝干,然后,朝身后的随从们摆了摆手。 一直紧跟着炎凌宇的,还是弱水。他自觉地走到七莫儿的水缸前,将水拿出来,递给了每一个人! 大家一口气喝下去,七莫儿的水缸已经下了一半。 七莫儿看着,似乎丝毫都不心疼。他眨眨眼,看着炎凌宇,说道:“尊贵的客人,我主已经让人捎信过来,说若是您来的话,就到他的帐篷里一叙!” 炎凌宇摇摇头。 这烧刀子镇,他只是经过而已,而且,很快就会离开。所以,无论是敖汉,还是他的帐篷,都不是炎凌宇感兴趣的地方! 炎凌宇来到草原,已经两个月有余,他从段青茗出关的路上,一路追踪至今,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就在前几天,边关的延城,忽然传来消息说,就在和硕公主出关之时,有一行人,跟在他们身边不久,也随之出关了。而且,还打听了和硕公主的方位,然后,一直追踪而去! 延城那方面的人说,追和硕公主的人,他们并不认识,只是其中的一个人,前来打探消息的那个,说是京城口音! 京城口音? 炎凌宇微微闭了闭眼睛,他忽然想起了几乎和段青茗同时失踪的炎凌珏! 看来,段青茗的失踪,和炎凌珏一样脱不开关系! 就沿着这条线索,炎凌宇踏遍了段青茗一行所有经过的地方,直到他来到这个叫烧刀子镇的地方! 而到了这里,他既没有发现炎凌珏,更没有发现炎凌宇的踪迹! 炎凌珏是炎凌宇的兄弟,炎凌宇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的这位兄长。所以,炎凌宇的心里,才更加着急。因为,段青茗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落在炎凌珏的手里,真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下场! 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眸子,他的心里,就象有把火在烧! 原本,炎凌宇也不打算进镇的。可是,他进了草原之后的习惯,就是每到一个曾经和段青茗提及过的地方,都会进去看上一眼,因为,他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那里会留下段青茗的踪迹! 因为,炎凌宇始终相信,段青茗是个有心的人,而她的有心,会让她在尽可能的情况之下,留下可以找到她的印记! 所以,炎凌宇才进了烧刀子镇,所以,炎凌宇才想在这里,寻找到哪怕是一丝的线索! 早在炎凌宇坐下之后,一侧的暗卫们早已四散开去,在这个镇子里,寻找所有可疑的人,以及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 一个时辰之后,那些人回来了,然而,他们都摇了摇头。因为,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的异常,既没有发现段青茗,更没有发现,关于炎凌珏的任何踪影! 炎凌宇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他不顾身后的七莫儿的挽留,漠然地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七莫儿送了炎凌宇出门,准备回自己的酒庐。 炎凌宇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远处的人群之中,起了一阵喧嚣,炎凌宇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会喷火的怪人,正笑着,朝这边走来! 炎凌宇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而去! 而在他刚刚离开不久,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再次来到酒庐之侧,朝七莫儿说道:“老板,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中原的人来买过酒?” 七莫儿摇了摇头! 中原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炎凌宇。可是,炎凌宇却不是来买酒的。所以,七莫儿的回答,仍旧是否认的! 自己节日盛会开始之后,这个女子几乎每天都来问一次。问完了就走,而七莫儿的答案,几乎每次,都如出一辙! 那少女朝七莫儿道谢,然后,失望地转身离去! 还是没有来么?小姐曾经说过,三殿下若是来了大漠的话,一定会来这个叫烧刀子镇的地方的,可没想到的是,她每天都来这里问,却还是彻底地失望了! 那少女戴着头毡,根本看不清面容。她望着远处热闹的人群,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无声地穿过人群,朝着远处的帐篷走去! 帐篷之中,传来轻轻地咳嗽声。听到少女的脚步,里面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夏草儿,你回来了?” 夏草儿一边放下手里的毡帽,一边说道:“是的,小姐,我回来了!” 屋里的咳嗽声还在继续。一阵轻一阵重的。听得夏草儿的心都抽了起来,她掀开简陋的帐篷,拿了碗水过去,轻声说道:“小姐,你怎么又咳嗽得这么厉害了?” 随着帐篷的掀开,流进去一线光明,只见昏暗的光线下,躺着一个衣衫半旧的女子。 那女子转过头来,朝夏草儿一笑,说道:“不碍事儿的,天暖了就好了!” 夏草儿噘起了嘴,嘟囔道:“可是,听尼桑大爷说,这秋天才刚刚开始而已……” 秋天才刚刚开始,这冬天还会远么? 草原上的冬天,何其漫长?依段青茗这单薄的身体,要怎么才能捱过漫长的冬季? 看到夏草儿端了碗水过来,用脚蹭着地下不说话,段青茗了然地说道:“夏草儿,你是不是又去七莫儿那里去了?” 夏草儿点点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想去看看!” 哪怕抱着一分的希望,也不应该放弃不是么?至少,还有希望存在! 可是,一年就要过去了,她们的希望,究竟在哪里? 段青茗想说什么,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说道:“夏草儿,我是怎么教你的……我们现在不能随便出门,你难道不知道么?” 听到段青茗似乎动气,夏草儿低声说道:“我知道……” 可是,我更想去碰碰运气,若是三殿下来了,我们就能彻底挣脱炎凌珏的魔爪了!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夏草儿,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要知道,说不定,你已经将炎凌珏给引来了!” 那晚的一切,简直就是个噩梦。段青茗一行,才刚刚来到大漠的第一个驿馆,炎凌珏就带人危随而止。段青茗一行,自然不是炎凌珏的对手,特别是被暗中下了药之后,那些暗士们,更加不敌炎凌珏。 段青茗只来得及将密函塞到月葭手里,让她躲藏在床底,炎凌珏就破门而入。当时,那剑,就架在脖子上,炎凌珏血红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段青茗,要么,他杀死全部的人,要么,段青茗跟他走! 段青茗选择了后者。 夏草儿不顾一切地跟了过去,在途中,被扔下了一个山谷。段青茗拼命挣扎,趁着炎凌珏不备,也跟着跳了下去——这里是大漠,不是家乡,若是留夏草儿一个人在这里,段青茗的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所幸的是,崖下的寒潭,救了这主仆二人一命,可段青茗也因为身子弱,从此落下了病根。 从那以后,主仆两人,便开始了费尽心思的躲避。她们曾经试过,趴在马槽下躲过炎凌珏的搜索,她们也试过,在山野里用草根果腹,就为了不让炎凌珏的人发现…… 倥偬半年过去了。段青茗和夏草儿两人辛苦的逃避,到了最后,终于逃到了这个叫烧刀子镇的地方! 并非她们不想回到大夏,而是她们非常清楚,这回大夏的路,早让炎凌珏给堵死了! 流落在草原上的二人,并不知道风华日月长,也不知道,大夏王朝里,早已改天换日。她们在草原上所听到的是,敖汉已经做了草原的主人,可是,她们两个人,也终没有办法走到那一座大漠那一端的宫殿里去! 两个人在草原上衣食无依,所幸的是,段青茗的上一世,有行商的经验,再加上她懂医术,是以,为贫寒的牧民所欢迎。这渐渐地,也成了二人在草原上生存的本钱。 但是,她们仍然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皆因为炎凌珏的紧追不放,已经成了两个人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前些日子,就因为夏草儿出去打探,差点儿被炎凌珏的人迎面撞上,从那时开始,段青茗就不准夏草儿再一个人出去! 段青茗支撑着起身。 半年的逃亡生涯,已经让她憔悴不已,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红润,就连一向爽朗的夏草儿,也在这一段时间,变成了脸色通红的大漠姑娘。 看到段青茗起身,夏草儿连忙上前搀扶:“小姐,您这身子,就不要折腾了……我看过了,没有人追上来!” 段青茗才动了一下,已经气喘吁吁。她说道:“若是他真来的话,我们就真的麻烦了……快,快点走吧!” 夏草儿听了,知道拗不过段青茗,于是,便开始收拾有限的一些东西! 正在这时,帐篷的门被掀开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晃了进来:“段青茗,你还往哪里逃?” 夏草儿手里的东西,“呯”的一声跌在地上! 还真被料中了,这个炎凌珏,又再次追来了…… 炎凌宇一路驰马,向下一个站点追去! 段青茗的处境怎样,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他可以想像,象她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经过怎样的磨难,才能躲避过穷凶极恶的炎凌珏? 现在的炎凌宇,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似乎,他只要一停下来,就会看到段青茗求救的眼神! 炎凌宇微微闭了闭眼睛,拉缰驰马,朝下一个镇甸赶去! 刚刚才走出不远的时候,只见前面怒马奔驰,想要疾驰而过,就在这时,横里奔出一个小小的男孩儿。朝着马蹄的方向奔去!。 那男孩儿想必见惯了马匹,是以对怒马的出现并不吃惊,也不知道害怕,他甚至还一路朝后看,还“格格”地笑着,朝对面的男子奔去! 就在这个瞬间,马匹疾驰而至,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不忍看到这个小小的孩童,会被马蹄踏成肉泥! 说是迟,那是快,炎凌宇一个飞身,将小小孩子抱在怀里,再就地一个打滚,堪堪地避过了那马蹄的践踏。 马匹又奔出很远之后,这才停了下来。他打马奔了回来,朝炎凌宇道谢! 而那小孩子的父亲也奔了过来,一把抱过自己的孩子,也道谢不已! 炎凌宇只是淡淡地笑笑,摇摇头,然后,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然而,一个转眸间,炎凌宇忽然发现,那个小小男孩儿的手臂上,居然系着一条小小的布条!那里,虽然被鲜血浸染过了,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炎凌宇停下了脚步! 再一看那布条的颜色,炎凌宇不由一惊。 看到这个救了自己孩子的男子,拼命地看自己孩子的手臂,那个男子有些歉意地笑笑,说道:“这孩子调皮,前些日子,摔伤了手臂,幸亏一位好心的游医经过,替他包扎了伤口……” 游医? 草原上,叫那些懂得医术,并引之为生的人叫游医。可是,这个男子所说的游医,又是哪一个呢? 眼神之中,微微浮出些失望的神色,炎凌宇咬了咬下唇,准备转身而去! 他仔细看过了,那布条,虽然是一件女子的衣袍,可是,那袍角已经被磨得烂了,而且,也不象是段青茗所穿过的衣服——但是,心里的疑问,不是没有的。但是,在炎凌宇的记忆里,段青茗并不懂医! 炎凌宇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男子热情的声音:“那位姑娘的医术很高的,虽然,她的草原话说得不是很好,但又细心又热情,可是个好姑娘……” 姑娘? 草原话说得不好? 霎那间,炎凌宇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男子的衣襟,在几乎所有人的注目之中,炎凌宇咬着牙,吐出了以下的字眼:“告诉我,那姑娘现在哪里?” 那汉子五大三粗,居然被一个瘦弱的男子举了起来,他脸红脖子粗的指了指远处的帐篷:“不知道,我们就是在那里遇到她的……” 只见眼神衣袂一闪,男子跌倒在地,而那个一直举着他的男子,却瞬间消失了! 那男子瞠目结舌地摸了摸脖子,似乎没有办法相信自己方才经历的一切。 而远处疾驰的马群,正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找一个会医的女子,似乎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当炎凌宇赶到段青茗所居住的帐篷里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狼籍,还有满室的药的味道! 段青茗并不在这里! 帐篷简陋而且狭小,仅仅只够放些生活用品,还有就是两个人居住的位置,床头的地方,扔着一件衣服,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件女子的外衣! 炎凌宇将那件外衣摸在手里,似乎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他将衣服捂在脸上,干涸了已久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段青茗,她原来就在这里。可是,若不是那一场马蹄下的救人,他差点儿再次和她失之交臂。 弱水带人开始四处搜索。 只听一声惊呼传来:“主子……血!” 血,有一小片的血迹,沾在帐篷的边缘。 炎凌宇“霍”地站了起来。他疾步朝帐篷外走去! 正在这时,负责打探消息的黑水也回来了,他朝炎凌宇说道:“主子,方才,有牧民看到,一行人挟持着两个姑娘,上了西山的高坡!” 西山的高坡? 炎凌宇握紧了手里的衣服,说道:“追!” 炎凌宇的眸子里,流露出不顾一切的冷光。【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第761章 大结局之花开满径(2) 段青茗不能出事,不,她绝对不能出事…… 炎凌宇的手心握得紧紧的,他用拳头抵住额头,勉强将内心翻滚着的阴暗的浪潮压了下去。过了半晌,感觉到内心平静了一些,炎凌宇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听了炎凌宇的话,弱水他们齐齐地一怔,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主子从大漠的这一头,一直追到那一头,时光倥偬过,尘沙满心怀,现在,总算看到希望了,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你让他的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呢? 弱水返身上马,朝众人招呼一声,转身,驰马朝外追去! 草原平阔,而没有了草长莺飞的浓浓绿意,满眼萧瑟,一望千里。 弱水等人循着牧民们指引的方向追去,却一直没有看到段青茗的,甚至是炎凌珏的任何踪影! 往西一直追出二三十里,前面仍旧是一马平川。炎凌宇勒马前望,只看到荒草凄凄,一路凄凉! 弱水打马向前,朝炎凌宇说道:“主子,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炎凌宇看着四周,眸子里的光芒时明时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弱水唤过了那个愿意帮他们指路的牧民,询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陌生人来过,又或者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 那个牧民想了想,说道:“您说的地方,这附近不是没有,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南沼泽的沼泽池里!” 弱水一听,连忙问道:“南沼泽池?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牧民说道:“南沼泽池上上天恩赐的宝贝,那里,泥水成浆,热气蒸腾,而且经年流转不息,而且,那里还是疗伤治病的圣池,传说只要在南沼泽里泡上一晚的话,就会百病去除,马上痊愈!” 炎凌宇不作声地看了那牧民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弱水微微一怔,他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 牧民继续说道:“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远,也只不过是二三十里的样子,若你们想去的话,我就带你们过去!” 弱水看了炎凌宇一眼,后者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牧民于是翻身上马,带着炎凌宇一行,朝着南沼泽池里奔去! 再说段青茗被炎凌珏抓上马背,就直朝西而去! 段青茗被放在马上,颠簸她直想呕吐。段青茗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马背,然而,炎凌珏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段青茗剧烈地咳嗽起来,点点血滴落下尘埃。炎凌珏看了,蓦地发出一声长笑:“呵呵……段青茗,你就是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怀里!” 陡地,段青茗一个凌空的翻身,落在了炎凌珏的怀里。 她居然地咳嗽着,脸上一片苍白。 不知道咳嗽了多久,段青茗终于放开了掩口的手。就在她的手颓然垂下的瞬间,炎凌珏看到了段青茗满手的血。 炎凌珏的眸子微微凝了一下。几月未见,段青茗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咳嗽过后,段青茗终于能说话了。她望着炎凌珏,苦笑道:“炎凌珏,我就要死了,但请你放过夏草儿……” 炎凌珏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段青茗,然后,恨恨地扔下一句:“你若死了,她就得陪葬,整个段府的人,都得陪葬!” 冷厉的风,吹过段青茗的脸颊。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炎凌珏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倨傲的大皇子殿下了。现在的炎凌珏,拥有着蝎子一般的心,拥有着毒蛇一般的口。无论段青茗想说什么,都无法打动他。 正在这时,炎凌珏身后的暗卫追了上来,说道:“殿下,那个小丫头追来了!” 炎凌珏眼睛一瞪,说道:“带上她走!” 这带上,肯定不是放在马背上。段青茗眸光一凛,就要开口,然而,那随后的暗卫已经一扬手里的长鞭,将夏草儿的手紧紧地绑缚,然后,绑在炎凌珏的马背上,回头,扬声说道:“殿下,好了!” 炎凌珏望着怀里不停挣扎的段青茗,狞笑道:“段青茗,你的反抗,都将加罪于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婢女!” 段青茗一看,连忙阻止:“炎凌珏你放了夏草儿,你要我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炎凌珏冷冷地望着段青茗,吐出冰冷的字眼:“晚了……” 是的,晚了,一切都变得没办法挽回了! 当日的炎凌珏,在段青茗出关之后,他因为吞不下一口气而追了过来。然而,当段青茗多次施计逃脱他的追捕,而炎凌珏对段青茗原本的占有欲,从非得占有,变成了现在的一种追逐者和被追逐者的游戏! 国未破,家已亡。整个大夏皇朝,都落在了炎凌宇的手里,而炎凌珏却是有家无处回,有好日子没法过! 再加上敖汉的策反成功,整个草原之上更换主子。就更没有了炎凌珏的立身之地。 炎凌珏的生命,已经没有了目标,所以,他才将追逐段青茗,变成了生活里唯一的目标,还有目的! 现在,段青茗已经在炎凌珏的手中,而炎凌珏想的,则是要如何折磨段青茗,才能让他的浊气慢慢地吐出来! 段青茗虽然外表柔软,但其实是一个十分刚强的人。寻常的折磨和酷刑对于她来说都微不足道。但是,夏草儿却是她的软肋。可以说,段青茗放不下这个和她一起走过艰难的女子。 看到炎凌珏策马而行,夏草儿被拖得跌跌撞撞,段青茗顿时大惊失色:“炎凌珏你在做什么,快放了夏草儿……” 然而,段青茗越恐惧,炎凌珏的心里就越开心。他咧嘴一笑,叫道:“这不算什么,段青茗,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夏草儿朝段青茗喊道:“小姐,您不要担心,我没事……” 话未说完,炎凌珏冷冷地来了一句:“不知死活……” 说完,更加快速地策马而行,而夏草儿,则被摔倒在地,快速地被拖得前进! 段青茗看着,顿时觉得肝胆俱裂、她用力地捶打着炎凌珏的手,想让对方放慢速度! 炎凌珏阴阴一笑,忽然勒住了马。这下子,夏草儿一个腾的翻空,跌在了一侧的石头上,她头一歪,来不及说任何的话,就整个晕了过去! 段青茗大叫一声:“夏草儿……” 炎凌珏笑得畅快:“段青茗,知道痛了么?我就是要让你痛着,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即便你痛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段青茗冷冷地望着炎凌珏,散发的长发,覆盖了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段青茗忽然从反扑到炎凌珏的身上,顺手拔出了他腰间的匕首。炎凌珏惊呼一声,就要伸手去抢。然而,他没有手指的手,哪里有段青茗的速度那样快呢?一个疏忽之下,段青茗就将匕首握在手里,她一言不发,返手,就朝着自己的颈间抹去! 炎凌珏的一看,怒道:“你在发什么疯?” 段青茗冷道:“你若不放了夏草儿,我就死在这里……” 炎凌珏死死地望着段青茗,怒道:“你以为我会在乎?” 段青茗是他的仇人,别说是死一个,即便是死一百个,炎凌珏都不会看上一眼吧? 段青茗扬眉冷笑,她瘦得巴掌大的小脸上,流露着让炎凌珏看了都惊心的坚毅。段青茗说道:“你敢说你不在乎?” 段青茗说着,就拿着刀子,朝着自己的脖子里划去! 炎凌珏在乎的,或者已经不是一个爱人、或者一心想占有的女人。他所在乎的是他用全部生命追逐的最后的寄托。 可以说,若是段青茗死了,已经没有了家,更没有了国的炎凌珏,或者真的不知道,这生命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所以,炎凌珏绝对不允许段青茗就此死去! 然而,段青茗的手太快,炎凌珏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刀口划伤了段青茗的脖子,血,顿时喷了出来!那血,喷在段青茗的手上,就象盛开的花儿,那么凄艳,那么的明显! 段青茗的脸色苍白,人也变得虚弱,然而,她的手始终握着刀子,用最后的力气逼视着炎凌珏:“你放,还是不放?” 炎凌珏的手上,全部都是段青茗的血! 他瞬间呆住了,象是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叫道:“别……别啊……” 他想去捂段青茗的伤口,然而,哪里捂得住呢?颠簸的马背上,段青茗的下手太狠,一下子,已经割断了血脉,血,更加多地喷了出来,湿了段青茗的衣衫。她却用力推着炎凌珏:“放了夏草儿……” 炎凌珏一听,顿时发怒起来:“不放……” 段青茗,你若要死的,我就让夏草儿为你陪葬…… 颠簸的马背上,速度太快,而且,血也流得更多,段青茗的人已经渐渐陷入昏迷。可是,她仍旧握紧手里的匕首,喃喃地说道:“快……快……” 炎凌珏一个急转身,夏草儿人的被飞到了半空,然后,再一次跌倒地上!只听她闷哼一声,终于昏死了过去! 段青茗的手,终于垂了下去!在最后模糊的意识里,她的心里,就只有最后的一个想法——难道说,她终于要死在这里了么? 可是,她一直盼望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模糊的视线里,响起了谁的声音?那样的诚恳,那样的有力:“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 段青茗知道,那个人,已经是大夏的摄政王,掌管着大夏的泱泱天下! 段青茗知道,那个人,在遥远的大夏里,享受着他梦寐以求的一切,但是,他可否忘记了那个叫段青茗的女子? 他是否忘记了,那一句曾经铿锵有力的“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 此时,他炎凌宇受了父皇的嘱咐,扶了幼弟。是的,他不负大夏,但是,他终是负了她,负了原先要给她的幸福…… 炎凌宇——若是此生无缘,我便在天堂里等候你…… 耳边,炎凌珏的怒吼渐渐地远了,远了,眼前模糊一片,手里的匕首跌在地上,随同跌下的,还有那点点滴滴的鲜血,湿透了草原的夏花! 耳边,传来悠远的吟唱,是谁,在那个桂花香飘的夜里,挽着她的手,给她一生的承诺? 但承诺终是承诺,没有兑现,便已经消失。 段青茗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又一世的生命线束了,可是,她终没有等到那个她用了半生等待的人! 炎凌宇! 就在段青茗的手垂下的瞬间,远处的马蹄声踏破这清秋的空气。马背上的炎凌宇不停地扬鞭疾驰,当他跃上了那个山岗,就看到了眼前惨烈的一幕! 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吊在马背上,拖在地上,而那个马背上的男子,却抱着一个象是已经死去的女子! 炎凌宇策马上前,只看到了那个一脸灰败的炎凌珏! 看到炎凌宇前来,炎凌珏没有半分的惊讶,他忽然冷冷一笑:“炎凌宇,你来晚了!” 你来晚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炎凌珏说完,一手抱着段青茗,朝炎凌宇一扔,说道:“你若有心,就陪她死吧……” 炎凌宇只手接住了被抛过来的段青茗。 炎凌珏策马准备远去。绑在他身后的夏草儿再一次在地上兜了个圈儿,然后,被拖着前行。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的弱水飞速而来,飞刀将绳索割断。夏草儿被丢在地上,炎凌珏驰马而去! 后面的暗卫等人迅速就要追上,然而,弱水去却看了一眼死水一般的炎凌宇一眼,却摆了摆手,低声说道说道:“先救人!” 若是救不回段青茗,即便抓回了炎凌珏,又有何用?他的命,可够赔段青茗的命么? 弱水伸手,想去接炎凌宇手里的段青茗。然而,他还没有伸手,炎凌宇已经抱着段青茗迅速转了个圈:“你想做什么?” 是他,让她远来大漠,然而,却换来了如此的磨难,那么,从此生起,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再不放手,死生不离! 弱水望着炎凌宇,低声说道:“段小姐流了血了……要止血……” 炎凌宇摇头:“不,不能给你!” 不能给你,不能给任何人,从现在起,我们生死不离,不弃! 弱水无法说服炎凌宇。他又不是炎凌宇的对手。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昏了主子,才能夺下段青茗——可是,谁是炎凌宇的对手?谁又敢对他下那样的手? 这个手,弱水可不敢下! 弱水不敢,可不代表没有人不敢! 因为马蹄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忽然,远处传来马匹吆喝的声音:“炎凌宇,青茗呢?” 听到那个声音,弱水不由地一喜——那是敖汉来了? 弱水大声叫道:“敖汉大汉,我们在这里!” 已经做了草原之主的敖汉,还是以前的样子,脸上总是笑着,却没有人能看清他眼里的表情!但当他看到炎凌宇怀里的段青茗的时候,不由地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炎凌宇的下落,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情形! 弱水低声说了一番什么,敖汉忽然咧嘴一笑:“这事我愿意干!”是的,只要是能让炎凌宇倒霉的事情,敖汉可是开心得不得了的啊! 于是,敖汉一抬手,就将炎凌宇砍翻在地,还不忘记和弱水再来一句:“弱水,以后但凡有这些好事,别忘记再通知我!” 弱水望着昏倒过去的炎凌宇,顿时啼笑皆非! 他原本说了,要敖汉下手轻些,可是,敖汉的下手,却让人心惊!敖汉抱着段青茗走了,弱水也顾不得追,连忙叫暗卫把炎凌宇抬起,也跟着回敖汉的手下临时搭的帐子里去了! 敖汉的身边,居然有随行的御医! 此时,御医正在帮助段青茗医治,也帮助那个面目全非的夏草儿医治!不用说,整个夜晚,全部都忙成一片的样子,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而那个向来不苟言笑的敖汉,却是不停地叫着,叫着,催促着,还扬言,若是遛不住段青茗的命,他就要杀人! 大家忙得七荤八素,忙得乱七八糟,然而,那两个当事人,却躺在那里,一点知觉都没有…… 一天过去了! 两天也过去了。 炎凌宇自从醒来之后,就天天坐在段青茗的帐子里,一动不动,话也不说! 他的人瘦得厉害,只剩下一层骨头包皮!敖汉也经常来劝炎凌宇,然而,炎凌宇每一次,都是只接敖汉手里的酒,然后是直接的将敖汉赶出门外! 没有人告诉炎凌宇段青茗是否会活。 也没有人告诉他,那个饱受磨难的女子,是否能过得了这一关,大家都知道的是,这个长期生病,而且衣食无着的女子,正在经历她这一生最艰难的时刻! 她,曾经高居人上,是万人敬仰的公主,而现在,她却是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女人! 段誉也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刚刚成亲的妻子! 当看到炎凌宇居然守在段青茗的床前时,段誉气歪了鼻子。他二话不说地将炎凌宇一脚踢出门去,然后,他就说了他的第一句话:“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薛凝兰哭叫着,朝段青茗的床前扑去,然后,帐篷里更加热闹起来! 一侧的敖汉看到炎凌宇真的“滚”出了门外,想笑却不敢笑,他只是识相的,又递了一壶酒过来! 炎凌宇终于看着敖汉,终于说了三天之后的第一句话:“敖汉,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若是你心爱的女人死了,你会怎么办?” 敖汉摸摸脑袋瓜子,说道:“怎么办?我会筩伤心,很痛,会买醉,会杀人……会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若真失去了心爱的人,哭算什么?眼泪算什么?男儿的自尊又算什么? 敖汉以为炎凌宇会笑他。 然而,炎凌宇微微闭上了眼睛,说道:“我不哭……” 敖汉有些愣住了! 是的,看着段青茗躺在床上的样子,他难过得都想掉泪要,可是,炎凌宇的眼里,却连一点的泪水都没有! 所以,敖汉相信,炎凌宇的心,一定比铁都硬! 炎凌宇的话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的感觉——他说道:“我爱的人若是死了,我不会哭,因为我若哭了,她会难过,我也不会买醉,因为她不让我多喝酒,我也不会杀人,因为,她那么慈悲的人,看不得你死我亡……” 炎凌宇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对敖汉,还是对自己,最后,他轻轻地说道:“但是,地下那么冷,那么寂寞,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所以,若是她死了的话,我会陪着她……生死不离,不弃!” 敖汉手里的酒壶“啪”的一声跌在地上! 炎凌宇可以为了段青茗死! 那么,在炎凌宇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最重要? 国?家?还是个人的情爱? 为什么,他可以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一份上? 不得不说,这一点,敖汉做不到! 他可以爱一个女人,可以宠一个女人上天,可以共同享荣华富贵,可以共捱艰苦,但是,你若要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死,他做不到! 敖汉呆了半晌,忽然苦笑起来:“炎凌宇,我其实不如你!” 我没有你的,不顾一切的勇气! 敖汉说完,忽然转身,上马离去—— 原本,他还想着,要和炎凌宇争一争的——他爱段青茗,于是,就有得到段青茗的权利,所以,他愿意在段青茗醒来之后,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选他,或者是炎凌宇! 是的,他爱段青茗,所以,愿意以一城之倾,万千芳华,迎娶他最最喜爱的女子! 然而,炎凌宇却给出了那样的答案——生死,不离不弃! 敖汉记得,段青茗曾经对他说过,炎凌宇曾经发下誓言——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 那个你,就是段青茗。 现在,炎凌宇正准备用生命履行自己的诺言——他没有负大夏,所以,也不准备负这个女人! 敖汉走了,帐篷前空空荡荡的! 炎凌宇一个人坐在帐篷门外,动也不动一下! 寒冷的风,呼啸着突破草原的夜晚,吹到炎凌宇的身上,然而,炎凌宇似乎丝毫都没有感觉一般地,一动也不动一下! 天,黑了,星月无光! 夜,深了,露重夜寒! 炎凌宇坐在那里,浑身覆盖着一层薄霜,可是,他却连动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似乎,只有在这里守着段青茗,他的心里,才会片刻的安宁——段青茗,我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大夏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你,但求你,别走得太远,让我找不到你! 炎凌宇微微闭了闭眼睛,倚在门槛上,似乎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头顶冷哼道:“哼,我姐姐醒了,你滚进去吧!” 是进去,但是,是滚进去! 那个明明睡着的人,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掉头,就朝帐篷里冲! 然而,他刚刚移动一步,就朝着一侧倒去。坚硬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温度,身下,赫然是暖暖的感觉,耳边,又响起了段誉的怒骂:“炎凌宇,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敢压着我……” 炎凌宇想说对不起,然而,他口舌僵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柔软的手,将炎凌宇拉了起来! 她微微叹息一声:“唉,三殿下,您快起来吧,青茗她醒了,要见你!” 段青茗要见他? 炎凌宇的眼泪,终于从眼里滑出,他不顾一切地推开那个扶着自己的女子,直朝屋里扑去! 耳边,响起了段誉咒骂的声音:“炎凌宇你……” 然而,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段誉,你骂谁呢?我站在你面前,你还敢骂人?那以后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了?” 段誉立马低下声音:“那个炎凌宇压痛我了……” 身后的声音渐渐低了,然而,炎凌宇哪里管得了这些呢?他一直冲进帐篷,在段青茗的床前站住! 温暖的灯光,照亮整间屋子,那个女子,就倚在床头,她一身的褴褛衣衫,脸色苍白透明,但看她的神情,却似乎看到了明天的太阳! 炎凌宇飞快地跑上前去,却“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原来,他坐得太久了,腿早已经麻了……硬了! 床上的段青茗看到炎凌宇的样子,连忙挣扎着想要起床,然而,门口处,响起段誉的声音:“炎凌宇,你个没用鬼,你把这酒坛子扔门口做什么?故意拦我的是不是?现在我老婆说我喝酒了要,要罚我不准上床,炎凌羽,你小子快来帮我解释……” 门外,响起薛凝兰的恼羞成怒的声音:“段誉你……” 那声音叫着,似乎远了,这小夫妻俩肯定笑着闹着,远去了。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炎凌宇不理屋外的一切,只看着床上的女子,低声说道:“青……茗……” 段青茗的人仍然非常虚弱,她望着炎凌宇,想笑,眼泪却滑出来了。她喃喃了半晌,终于吐出字眼,然而,那样微弱的声音,炎凌宇还是听到了——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 炎凌宇的泪水,迅速地流了出来! 是的,青茗,你我虽然并非一恋倾城,再恋货国,但是,我炎凌宇,此生,不负大夏,不负你……【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