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 1 1 身为新闻报刊"探寻古代神秘事件"专栏记者的秦霄从线人那获悉消息,在城郊某地的一座村庄里隐藏著一件绝对会令他们惊奇的事件。这个消息,让正为最近实在找不到什麽新题材而发愁的秦霄产生了期待。 於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秦霄与拍摄记者江岩两人驱车一道前去找寻这座位於山林深处鲜为人知的小村庄。 城郊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前一段路程他们没遇上什麽麻烦一直很顺利。然,到了後半段路程,也就是开车到偏远的市郊,根据线人的讲述从公路掉头进入一段隐蔽在丛林中的小路时,麻烦就开始接踵而至。 秦霄他们开车进入的这条在丛林中若隐若现似乎没有尽头的小路,是没有铺上水泥的泥埂小道。一开始还勉强能够让他们开车进入,但渐渐的,路就狭窄得与羊肠小道没什麽区别。秦霄与江岩无奈只好弃车下来步行。 "哈哈,这种隐蔽的地方,看来真的会隐藏著什麽非同寻常的事情呢!" 望著被高耸入云的树木完全遮盖住阳光的上方,所形成的阴暗得有些阴冷的地方让秦霄不禁更为期待的如此笑道。 "当然,前提是我们不会迷路。"肩上跨著照相机的江岩没有秦霄那麽乐观的苦笑著。 "应该不会迷路吧。"视线落在被茂密的树木吞没的小路上,秦霄不是很肯定地道,"路只有一条,怎麽会迷路呢。" "可是我们已经走了三个多锺头了。"江岩不禁再次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现在,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分了。" "咦,已经这麽晚了?"一直只顾前行的秦霄听到他这麽说,愣了一下。 "秦霄,我们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到达目的地,再这样走下去天都黑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这个......"江岩的提议让秦霄低头思索。 江岩说的也不无道理,尽管现在的丛林已经没有了凶猛的野兽,但一到晚上会出现什麽是大家难以预料的,为了安全,往回走是应该的。可是,都已经走了这麽久,就这麽放弃,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森林的深处猛然吹来一阵大风,大风过後紧接而来的,是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乐。 "你听,有乐声。一定是快到目的地了!"秦霄因此为之一振,招呼一声在後头的江岩,便带头继续往丛林中走去。 "秦霄!" 望著秦霄快步离去,就要消失在树林间的身影,江岩无奈,只好紧跟他而去。 他们快步穿过一片又一片丛林,过了将近十多分锺时,一直延伸的小路突然出现了两条岔口。 "应该是从哪条路去?"秦霄皱著眉站在原地。 "怎麽了?"正好追上来的江岩奇怪他怎麽突然停了下来,也在问话的同时,他看到了两条分开的道路。 "秦霄,告诉你这个地方的线人没有说明要走哪条路吗?" "没有,他只是说一直走。"秦霄无奈地摇头。 "给你消息的到底是什麽人啊,线索这麽模糊。"看著越来越暗的四周,知道天快要黑了的江岩口气开始有些生硬。 "人家能给你提供消息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能什麽都告诉你啊?"秦霄用眼角扫了一下身边的人,"我们记者的工作不就是追根寻源找到答案吗?而这,也正是我们这份工作的乐趣所在。" "话虽这麽说,但能减少麻烦还是尽量要减少啊......"江岩小声嘀咕著,而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顿了一下,便抬高声音问秦霄,"刚刚一直传来的乐声怎麽停了?" 他们就是追随著这个隐约传来的声乐而来的,可是现在却停止了,森林之中再听不到风吹过树林外的声音。 "不知道,可能......"可能什麽,秦霄没有说,因为他的话被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 "年轻人,你们在这里干什麽?"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位背著一大捆木柴的老大爷站在他们身後,用浑浊黑暗的眼睛直直盯住他们,以一种戒备的口吻问道。 看著这位村民打扮的老大爷,秦霄与江岩不禁相视一眼,目光透露出喜悦。 的确,如果没有人带路,秦霄相信他与江岩就算选择对了路也会迷路。隐藏在山林中的小村庄,完全被四周茂盛的树木所遮盖。如若不是经常来这里的人,一定找寻不到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 "因为隐蔽的关系,我们这里鲜少有外面的人到来。" 把秦霄与江岩带到自己简朴的屋子中後,老大爷先把背上的木柴卸下来交给一个似乎是他sun子的年轻人,才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可能,真的是鲜少有外地人到来的关系,一路上,秦霄与江岩受到村民们的好奇询视,一些调皮的孩子甚至跟著他们到了老大爷家的门口,趴在外面继续盯著他们看。 因为在路上,秦霄他们已经向老大爷告知了来意,因此老大爷知道他们是来做什麽的。 当秦霄礼貌地向他提出想要见村长时,老大爷平淡的一句"我就是"让秦霄与江岩尝受到得来全不废功夫的喜悦。 "可是我不接受采访。"老大爷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相继一愣。 采访过不少这样的人,知道他们对自己祖宗的事情都会带点忌讳绝不轻易说出来的秦霄很快便向老大爷说道:"老大爷,您放心,我们不会在文章中公布您的姓氏。而且,只要是您不想被公开的事情,我们都会尊重您的意思,不把它公开。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个村庄曾发生过的神奇的事件。" 老大爷没有立刻回答秦霄,只是坐在位置上,沈默著,久久不发一言。 秦霄与江岩不由得面面相觑,而目光正对大门的秦霄视线不由得落在屋外时,才发觉之前一直趴在外面的小孩子们不知在何时已全部离去,而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子里,仅靠不知什麽时候点燃的油灯微弱照亮著。 "爷爷,饭菜做好了。" 这时,之前提著老大爷背回来的木柴离开的少年端著饭菜走了进来,放在屋中的大桌上。 "哦。"一直无言的老大爷终於出声了,"阿德,叫两位客人吃饭。然後你去腾出一间空房,今晚就让这两位客人在那休息。" 见老大爷对他们的事情避而不谈,秦霄与江岩不免感到失落,而江岩忍不住想要再提起他们的来意时,眼快的秦霄打断了他,并对他摇摇头。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找机会再说。 秦霄用眼神对这位跟他工作了好几年,已经有了默契的同伴如此说道。 见状,江岩只得把快冲出喉咙说出来的话咽回肚子里。 似乎不怎麽喜欢说话的少年一直注视著他们,直至他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少年才突然回过神般对身边的老大爷说声:"我这就去准备。"随後,便转身离去了。 "先吃饭吧,等下你们洗过澡後就去休息。明天我找人送你们出去。" 老大爷以强硬的口吻对秦霄他们说道,他的态度让有求於人的秦霄与江岩不好意思拒绝,便只能相继坐到大桌子旁,跟著老大爷一同吃晚饭。 而当秦霄端起饭碗正打算吃饭时,突然注意到了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奇怪地抬头去看时,他看到了原先应该离开的少年却还站在门外,以一种让人费解的目光一直盯住他。 怎麽回事?秦霄正觉得不对劲时,少年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走掉了。 "秦霄,你怎麽了?" 江岩发现身边的人正在发愣,便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啊,没什麽。"说完後,秦霄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他的心中,少年刚才目不转睛直视他的画面怎麽也消失不去。 2 秦霄他们所到达的村子不仅没有电灯,连洗澡的方式都是传统的烧水沐浴。见此,秦霄与江岩不禁为这个村庄的封闭程度感到有些吃惊。 当江岩忍不住问及此事时,老大爷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那些东西不适合我们。" 他的回答更让他们感到奇怪,如果说是道路不通达线路难以接进来的话他们还可以接受,但是他却说不适合......听起来,就像是拒绝现代文明,甚至不想与现实社会有所接触一样。 来到村子後,秦霄他们就开始有一肚子疑问,可是能给予他们解释的人却一副不愿多谈的姿态,让秦霄与江岩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在少年的指示下,秦霄江岩相继用木桶盛热水到後院的小屋洗去一身的疲惫後,来到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屋子里准备休息。 在床边一盏油灯的微弱照明下,江岩在擦拭他一直视为宝贝的照相机,而秦霄则趴在油灯下方的桌子上,不停地写著什麽。 江岩一边擦试照相机,一边朝不远处的人问道:"你是在写今日的见闻吗?" "嗯。"专心的秦霄头也不抬地应道。 "今天遇上的这些事情,你也能把它撰成一篇稿子?"江岩的语气带著些嘲弄。 终於,埋头写作的秦霄抬头横了江岩一眼:"我刚才有说我在撰稿吗?我只是记录下来罢了,虽然今天没什麽收获,但不代表明天也没有。" 江岩笑著摇头:"以我的观察,那个老大爷顽固得像一块石头,可不是我们这两根小木棍能撬得动的。" 秦霄手中的笔在桌子上轻轻敲著,他微侧过头,若有所思地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找到撬起这块石头的支撑点。" "你有信心?" 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秦霄的目光却透露出坚定:"不管怎样,都先努力看看吧。" 江岩笑著把已经擦试完毕的照相机对准秦霄,把他此刻无力的模样给拍了下来。 "乌七抹黑的,你照什麽照啊?"秦霄侧过头白了这位损友一眼。 "我的宝贝有闪光灯呢,这点黑暗算什麽,一样照个清清楚楚。再说,某人落丧的样子实属难见,拍下来当个记念啊!"才说完的江岩立刻被秦霄丢过来的笔打中了脑袋。 "快点去睡吧你!" "好好好,这就睡。对了,都快十一点了,你也早点睡吧。" "我写完就睡。" 江岩笑嘻嘻地把掉在床上的笔拿起来递回秦霄手中,小心收好自己的宝贝照相机後,便钻到被窝里去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却有两床被子,明显的,今晚秦霄与江岩要同挤一张床了。因为较早睡,不想受打扰的关系,江岩睡到靠墙的里边,让出外面的位置给秦霄。 或许是今天坐了半天车又走了半天路的缘故,才睡下没多久,江岩便打起了细匀的呼噜。 等到秦霄写到一个段落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这时候睡意一再侵袭而来,开始有些撑不下去的秦霄猛打呵欠,无奈只好草草收拾一下桌面上的东西,起身吹熄灯火,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霄莫明其妙的就醒了,睁开眼睛时,房间仍然是一片漆黑,在夜晚分外灵敏的鼻子嗅到的是屋里淡淡传来的霉涩味。 天仍未亮,但怎麽会醒来呢?正当秦霄这麽想著时,他与江岩曾经听到过的乐声突然从屋外传进来。 秦霄翻身而起,侧过身看看旁边的江岩,看到他仍然在熟睡,便坐在床上聆听了一会,才皱著眉小心翼翼走下床。 因为点亮油灯十分不便的关系,秦霄只能摸黑走到紧闭的门前,轻轻抽出门闩,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走出屋外,本来不算清晰的声乐开始变得清楚,尽管声音只像细雨打在树叶般微弱。 秦霄并不知道声音是从何传来的,但一鼓冲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朝某一个地方走去。屋外的树林沈浸在无光的夜色中看不清前方,似乎会把人吞噬般的黑暗让人心悸,秦霄也有些颤抖,但是心中的渴望仍然让他一步一步前行── "年轻人,半夜三更的你要上哪儿去?" 秦霄的手臂被人猛地从身後抓住,当他心惊地往身後一看,看到了面带不悦,在黑暗中整个人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的老大爷。 "我......"秦霄扭头看了看前方,再转回头看著老大爷,"我听到树林里传来一些声音,便想去看看。" "传来声音?"老大爷浑浊黑暗的眼睛直直望向秦霄,"是什麽声音?" 秦霄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答道:"是在吹奏什麽的声乐......嘀嘀嗒嗒地,啊,很像古代的人结婚时吹奏的迎亲乐......" 老大爷抓住他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秦霄吃痛地皱起眉。 "你......"老大爷直视秦霄的眼睛中透露出异样的光芒,看得秦霄浑身不对劲,"......是你。" "大爷......"秦霄不解他为什麽突然这麽说,"我怎麽了?" "给我回去睡!"老大爷突然大声吼了出来,只是声音很快便被黑暗的森林吞没了。 "大爷......"吓了一跳的秦霄愣在原地。 "回去睡,回去睡!"虽然年迈力气却不小的老大爷使劲拽著秦霄往回走。 "可是......"他为什麽突然看起来很生气......气得全身在发抖......不,看起来更像是在不安、害怕...... "明天一早你们马上给我离开村子!一早就滚!永远不准再踏进村子!" "啊?"闻言,秦霄顿时停下被扯著前进的脚步,"大爷,可是我们来这......" "秘密,你们想知道村子的秘密是不是?"老大爷停下脚步狠狠地盯住秦霄,"可是你们有拿命来交换的觉悟吗?!" "什......" 整个人呆住,尚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秦霄被老大爷用力推进了他刚才离开的那间屋子。 "大爷,你听我说,我们真的不会做什麽......"被推进屋子里的秦霄不死地想打开房门继续跟外面的人解释,却错愕的发现老大爷把房门从外面给锁住了。 "明天天一亮我就叫人送你们出村,记住,不要再进来。我这是为你们好。" 站在屋外的老大爷似是在叹息地说完这句话後,便转身离去,不管秦霄怎麽呼喊都不曾回过头。 "秦霄,怎麽了。三更半夜的你嚷什麽啊?" 被秦霄的叫声吵醒的江岩从床上坐了起来,睁著带著深深睡意的双眼,奇怪地问道。 "我们被锁在屋里了。"秦霄沮丧地坐到椅子上。 "什麽?"闻言,江岩双眼一瞪,立刻爬下床来到门口前用力拉门,可是门口怎麽也打不开,"怎麽会这样?他们想对我们做什麽?" 秦霄有些头痛地揉著太阳穴:"他们什麽也不会做,只是明天一早就会把我们撵出村子。" 听到他这麽说,似乎感觉到了什麽的江岩走近秦霄,小声问:"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麽?" "嗯。"秦霄连回答都倍感无力。 "到底怎麽了?"见秦霄只应了一声就不再出声,江岩只得追问。 顿了顿,秦霄一声叹息後才道:"我刚刚醒来时听到屋外有声音,便奇怪想去看看,可是被大爷给拦住了。当他知道我为什麽要出去时,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便把我扯回来并把门反锁上了。" "声音?" "......就是,我们在进村的路上,听到的那段乐声。类似古代人迎亲时的乐声。" 他的话让江岩於心中展开联想,不久後,他得到一个结论,便抬头认真地对秦霄道:"难不成,这个乐声就是这个村子隐藏的秘密?" "我估计是。"尽管内心紊乱,但职业习惯仍让秦霄做出判断,"从大爷那麽激烈的反应来看,我或许差点不小心就接近了他们不想被我们知道的秘密......可惜,我们明天就被赶出去了。" "笨呐!"江岩突然骂了他一句,然後神秘地说,"反正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把路给记住了,等送我们离开的人走了,再偷偷回来不就成了?" "这样不好吧?"秦霄下意识地反对。 "难不成你想半途而废?"江岩斜眼看他,"像这种看起来的确会让人振奋的秘密事件,一定会很吸引读者的视线的。你也想多捞点奖金吧,嗯?" 朋友的话的确让秦霄开始心动,他笑了笑拍了拍江岩的肩,回答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在秦霄这麽做时,内心突然涌上强烈的不安。 这是一种,让他打心底里觉得寒冷的不安......可惜,他很快便把这种预感抛却,只剩下解开村子所隐藏的谜团时的期待。 3 第二天一亮,老大爷果然如他所言,很快便叫人把秦霄江岩他们送出了村外。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对策,秦霄与江岩显得很顺从,乖乖让人把他们带出村外。 但送他们出村的人只是把他们带到那个岔路口便不再前进了。这个岔路口便是他们遇上老大爷的地方,而以为村民会一直送他们到接近公路的路口的秦霄江岩为此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因为村民还停在岔路口望著他们的关系,他们两个只能继续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在前面的秦霄被走在後面的江岩给拉住了。 "怎麽了?"秦霄奇怪地问。 朝他们来时的路望去的江岩轻声道:"我们应该往回走了。" 视线不由得停在他们走过的小路上,之前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的秦霄突然犹豫起来:"江岩,干脆我们这次就回去算了。" "咦?"江岩意外地扭头看他,"来之前你不是很期待吗?还说什麽不达目换绝不罢休。" 秦霄脸色阴暗地低头,没有说话。直到江岩有些不耐烦时,他才语气沈重地说:"其实昨晚,那位大爷的态度让我有点不安,他还说了一句,如果我们要知道秘密就必须拿命来交换......" 2 "他不想告诉你才找借口来唬你,这你也信?"江岩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们曾经到其他地方做采访时,不也是遇过这样的问题?当时也没见你这麽犹豫。" 秦霄摇头,然後以深沈的目光直视江岩:"其实不止这样,我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对了,江岩,你在村子里时有没有感觉到什麽不对?" 因为秦霄的表情过於认真,江岩不由得开始回想,想著从进村就开始遇到的一切。 过了半分锺左右,江岩才微微蹙起眉回答:"你这麽一说我才记起来,我从进村子就开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又找不到什麽不对......怎麽了,这有什麽吗?" 秦霄只能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很不安......真的,感觉很不舒服。江岩,算了,干脆这次我们就回去吧。" 朋友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呆在没有一丝阳光阴凉的森林之中,江岩突然觉得全身在发冷。昨晚还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如此脆弱,面前未知的一切,不安的感觉强烈的占据著整个身体。 江岩不再坚持:"算了,回去就回去。" 见他同意,秦霄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如果江岩坚持要去的话,他可能拒绝不了,毕竟内心深处,想解开谜团的好奇心还是存在的。 两人都不再坚持,自然没有继续往回走了。可是,在他们一直顺著延伸的小路朝前走了三十多分锺头後,他们看见了一个让他们脸色为之一变的画面。 "怎、怎麽会这样?" 说这话时的江岩声音已经在发抖,而他身边的秦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在他们的预想中,顺著小路一直走的话,过两个多小时应该就会见到他们停在路边的车子了,可是事实上,他们看见的却是他们离开前的那个岔路口! 尽管之前送他们出来的村民已经不在,但来过两次又不是路痴的他们仍然能认出这个地方。 为什麽? 明明路只有一条,明明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往相反的道路走去,却最终又来到了这里! "江岩......"秦霄的声音轻得教人听不清,"我们往回走......" "哦......嗯......"同样处於震惊中的江岩转过身,紧紧跟在看起来至少比他冷静一些的秦霄身後,往相反的方面走去。 可同样是在半个多小时後,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岔路口...... "秦霄......" 声音比刚才抖得更厉害的江岩不安地望著发呆站著的人。 用力闭上眼睛再慢慢张开,秦霄重重地说:"继续往回走!" "我不认为这次也能走出去!"江岩有些气急,"不如我们回村子里去找人帮忙!" "不能回去!"秦霄突然狠狠地吼了出来,"绝不能回村子!" 江岩被他吼得愣住,呆呆地看著他。 秦霄再次闭上眼,胸口急遽起伏著,垂在身侧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著。他在害怕、恐惧! "我们进到村子时的奇怪感觉,我知道是什麽了......" "是什麽?"江岩紧张地追问。 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秦霄一点点睁开眼睛,以让人打心底发毛的目光直直盯住江岩,然後他一字一字重重说道:"没有生气......我们昨晚进到的那个村子,没有人气......" "什......什麽......"江岩仍旧不能理解。 "除了那位大爷......每一个人......从小孩到老人......他们没有说话......都没有吭过一声,村子很沈静,完全听不到说话声虫鸣声......而且他们的目光,都像死灰一样没有光芒......" 江岩的脸色随著他的话一点点变得铁青,声音抖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你、你的意思是、是......" 秦霄低下头,恐慌地一口气回答: "那很有可能是一个鬼村!" 4 秦霄的话如同在本来就恐慌不安的江岩心中投下了一枚炸淡,可是仔细回想过後,他知道,秦霄的猜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我们......真的、真的遇上了吗?"江岩脸色惨白地望向秦霄。 秦霄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点点地往後退:"我们继续往回走......" "能走出去吗?" 秦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掉头往来时路快步走去。不愿呆在原地的江岩立刻追了上去,这次走了没多久,江岩便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身後岔道。从中间延伸往左右分开的岔道,就像是一个血盆大口,恐怖的大张著似乎下一秒就会把他们吞噬进去...... 像他们做这种工作的,经常会采访到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件,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一切有时候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可能经常会接触到的关系,他们多少也会遇上一些灵异事件,所以对这些事的接受度比一般人高些。但是像这次遇上的诡异事件,实在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事件不能相比的...... 无法否认的,这次事情真的大条了! 而事实真如江岩所预料的那样,不管他们走了几次,最终都走回了那个岔口! 但他们试图用手机联络其他人时,才发现他们的手机都没电了,他们进来森林这麽久都未接过一个电话,难道是一进来手机就停电了吗? 想不明白,於是就更为惊慌。 在面色难看没有表情的秦霄执著的打算继续往回走时,已经累得快走不动的江岩伸手抓住了他。 "秦霄......"呼吸有些乱的江岩在秦霄看向自己时,手指向另一个方向,"不如,我们试试走这条路。" 往村子去的是另一条路,江岩所指的则是岔道的另一条小路。他们都没有试过走上这条路,而现在,这条路等於是他们最後的希望。 "江岩,你知道走上去的结果吗?" 江岩脸色沈重的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们继续这麽一直往回走,最後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是的,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食物,早晨被赶出来时,他们甚至滴水未进。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锺了,空腹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的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体力过人了。 秦霄目光深沈地盯著与去村子的那条路完全相反的小道,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的一直沈默。知道他一定是在思索走这条路可不可行,江岩便忍耐著饥饿与疲惫默默地等候他。 "走,江岩。我们唯有博一博了!" 最终,秦霄做出了决定,侧头以坚决的目光看了江岩一眼後,率先走上他们一直未曾踏上过的道路。 江岩紧紧跟了上去,当双脚踏上这条小路时,他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可是在抬头看到秦霄坚定的背影後,他咬咬牙,默不做声地继续前进。 等候他们的究竟是什麽,没有发生之前谁也预料不到,然,在越走越进去的时候,他们借著临近黄昏而更加昏暗的光线,察觉到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 熟悉,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路边的树,脚下铺著石板长著杂草的小路,然後在看到不远处於黑暗中忽隐忽现的屋顶时,秦霄与江岩的脚几乎再也站不住...... 他们竟然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村庄里。 他们傻在原地,没有後退更不可能前进,後退已经不可能出去,前进似乎就预示著......更加恐怖的事情将会发生...... 怎麽办? 他们还完全没有回过神,吭不住一个字,大脑仍旧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他们的身後响起了熟悉苍老,此时听来却令人心惊胆颤的沙哑声音。 "年轻人,你们怎麽又回来了?" 秦霄与江岩都觉得冷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脑门,僵著身体久久不能转身,没过多久,於黑暗的树林里,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显得更是诡谲,恐怖。 "是不是出不去了?那就没办法了,谁叫你们其中一个是被选中的人了呢......" 秦霄感觉到身边的江岩倒了下去,吓了一跳的他郁把莫名昏倒的江岩扶起来时,眼角瞄到了老人的模样,然後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人,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没有给秦霄惊叫出来的时间,他自己也双眼一闭,倒在了江岩的身边。 意识模模糊糊间,耳边一直传来一道不是很清晰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念著......念著...... "唔......" 秦霄申今一声後,慢慢张开眼睛,不是很清楚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後,突然意识到什麽脸色一变,想坐起来却被一道力量阻拦,只能倒回床上。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秦霄却清楚的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昨晚他跟江岩住了一夜的房间! 为什麽......他又回到这里了?而且...... 睁大眼睛看著自己被紧紧捆住的双手,想起自己昏迷前遇上的事情,秦霄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吱呀!" 这时,在宁静之中忽然转来了开门声,吓得秦霄差点失去了心跳。 走进来的人是昨晚的那名少年,此刻,他仍然同昨晚一样面无表情著。他手上捧著一些衣服,默不做声地走近秦霄。 少年站在床边默视了一会双手被缚脸色惨白紧盯他不放的秦霄,才放下手中的衣服,慢慢弯下腰作势要脱下秦霄身上的衣物。 "你要干什麽?!"声音里夹杂著恐惧的秦霄外厉内荏地喊道。 少年的动作停了一下,黑暗无光的直直射向秦霄,差点令他强逞的心瞬间崩溃......少年的目光寒冷到没有一丝生气...... "为你换衣服。"少年的声音轻到没有力量。 "......我不要换!"视线不由得落在床边跟血一样颜色的衣服上,秦霄的心就在发寒──强烈的恐惧,难忍的不安,似乎都在告诉他,如果他换上了衣服......他一定会死! "你一定要换。"少年仍然是面无表情,仍然轻声说话,但是,无形中就是产生了一种让人害怕到不敢反对的压力。 "我不......不换......"如果不是内心的恐惧过於强烈,秦霄早已经臣服,但是,面对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物,拒绝反对就成了与生俱来的坚持。 这次,少年不再多发一言,直接扯过一直往後退的秦霄,一把就扯下了他身上的衣物。做这些举动的少年看起来根本不像十三四岁,轻轻松松就拉住了拼命挣扎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秦霄! 在一点一点把秦霄身上的衣服脱下时,少年静静地细语:"你不应该进入这个村子的......你进来了就走不掉了......你是被选中的人......谁也救不了你......" "你在说什麽?你们想干什麽?放开我,放开我啊──" 不管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少年的禁锢,秦霄只能任由他把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去,直至一丝不挂。 少年拿起他方才进来的衣服,展开── 这个时候,秦霄才知道他带进来的到底是什麽衣服,居然是古代人成亲时才穿的喜袍,而且他现在看到的这件还是新娘穿的凤霞! 没有让秦霄吃惊太久,少年已经扯过他开始为他穿上这件衣服。 "你到底想要对我做什麽?!"秦霄仍然没有放弃反抗,尽管所有的反抗都毫无用处。 少年没有说话,在秦霄被绑在胸前的手阻碍了穿衣的进行时,他在绑住秦霄的绳子上轻轻一拉,就把不管秦霄怎麽挣扎都纹风不动的绳子扯断了! 似乎早在看准这一刻,在绳子断掉的同时,秦霄用尽全力推开少年,拼了命想逃出房间。 就在赤luo的秦霄快要冲出房间的时候,少年的手抓住了他,正想把他的手扯掉的秦霄在转头的同时,傻在了原地...... 少年的身体没有动,仍然站在距离门有五六米的床边,但他的手抓住了秦霄,因为他的手拉长了......像弹胶一样拉长了...... 少年的手臂在一点一点收缩,傻在原地的秦霄被一点一点地拖回去...... 背对著秦霄的少年转过头,缓慢地,缓慢地,把头转了360度,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举动── 少年以身体向前,头却正向後的别扭姿势看著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的秦霄,然後裂嘴笑了一下:"还逃吗?" 秦霄的回答是什麽? 是发疯一样的摇头,他不是说不逃了,而是已经恐惧过度,不肯去接受眼前的这一切了。 "不、不......不......" 脸色惨白的秦霄下意识地摇头,无力再抵抗的他只能任由少年把自己拖回房间中。 5 天色渐渐暗下,当屋子被沈浸在足以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时,屋里唯一的一盏油灯"扑"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全身被紧紧绑在一张太师椅上的秦霄目光呆滞地看著这盏凭空燃烧起来的油灯。这种平常绝对会让人震惊的怪异事情,在此刻已经完全牵动不了秦霄的任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再次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昨天把秦霄他们带进村子里的老大爷。 目光沈暗的老人停在门外看了一会失了魂般的秦霄,便飘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想让你们逃的......可是......太晚了......" 老人的声音落下没多久,一直呆滞著的秦霄终於开始动了,当他把目光移到老人身上时,他用快哭出来的声音乞求著:"大爷,你放我走吧......求你,我什麽都没做啊......" 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想放你走......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听到他这麽说,秦霄绝望地喊道:"到底是怎麽了,告诉我,为什麽要这麽对待我们!" 侧头盯著接近疯狂的秦霄,无言一阵後,老人才开口:"你们是为了村子的秘密才来的吧?现在,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吧。" "秘密......"秦霄声音颤抖,"就是你曾说过的,要拿命来换的那个秘密?" "对。" "我不要听!"若不是双手被绑,秦霄一定会用手紧紧捂住耳朵,坚决地逃避这一切。 是的,曾经一直想到探寻的秘密,现在对他,已经是一个可怕的魔咒,一旦解开,他就会被夺去生命! "没有用了。就算你现在不听,你也注定得死......总也要死,至少,你要死个明白,对不?" 老人脸色平静,声音低哑,缓而慢的诉说,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大爷......大爷......"秦霄哭了出来,泪水把脸颊都浸湿了,"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 他才二十七岁,正是人生当中最辉煌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不想死这麽早啊! "没有人想死。"老人的目光深沈,"这都是命。" "听著吧,孩子,至少你知道你为什麽会死。"老人手一抬,覆在不能动弹的秦霄脸上,立刻,就让十分激动的秦霄安静了下来,全身瘫软无力地靠在椅子中。 老人轻轻叹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已经忘了准确的时间。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季节。那个时候,村子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有很多人在这里居住,虽然村子里的人不是很富裕,但生活都还算过得去,因此这里很热闹,也很和鞋。可是某一天,灾难降临到了这座村庄上。" "是温役,一场突如其来,让大家猝不及防的温役。起先是家禽一只一只地死去,而後就开始是村庄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病死......" "这种病无药可治,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家人痛苦的死去......而我的儿子,也正是在这场温役中,死去的。就在大家快要绝望的时候,村子里的一位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了一种药草,说它能治好大家的病。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什麽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大家都会去尝试,吃下少年带回来的药草,果然,村子里的人的病都开始有所好转......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感激这名少年,他却已经永远地倒下了......" 3 "......当大家哭著为少年整理遗体准备下葬时,才发现少年的身体几乎都快腐烂了,少年之所以死亡都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腐块......就像是被什麽下咒了,身体一点一点的腐烂,最後只能悲惨死去......" "少年究竟遇上了什麽,他又是从什麽地方拿回来了那些奇异的药草?这些都是大家的疑问。然而,在少年死去的一年後,才平静不久的村子再度陷入悲惨的境地......黑暗突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把村子完全笼罩,村民们不论怎麽走都走不出这个村庄,就像是谁把村子用布给包裹住了......" "在所有人陷入恐慌中的时候──他於黑暗中出现了,他一脸愤怒,命令村民把那个从他那偷去东西的少年给带出来。说少年偷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要让少年付出代价!" "村民们惊恐地向他解释少年早就死去,药草已经拿来治病救人。听完村民的解释,他更是疯狂──" "我不相信你们的鬼话,那说谎骗了我的人一定还在你们当中!我要惩罚你们,你们吃了我珍藏的东西,我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从今天开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准再踏出村子,每过五十年我就会派人来这里,直到你们交出那个少年!" "说完这些话後,他走了。他带来的黑暗他没有带走,就这麽永远的留在这个村庄里,而我们,不管怎麽努力,都走不出这个村庄,一直一直生活在这里......可是,尽管我们走不出这个村子,却偶尔会有人迷路进到村子,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什麽样子。所以,我们能知道外面的情况......然後就这样,第一个五十年,他真的派人来了......那些人抬著八抬大轿,一路吹吹打打迎亲的曲子,却穿著一身的白裳,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朝村庄走来......" "他们问我们要人,我们回答说少年真的死了,交不出人时,披著白色斗篷的这些人突然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挥舞著锋利的长剑砍向村民,没有人能反抗他们。而他们的剑一挥就能把人砍成两半,不到片刻,他们就砍死了十几名村民。见他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在情急之下,我说道我会把人交出来的,你们快住手时,他们才总算停止,然後其中一人交给我们新娘穿的凤霞,让我们给他们要找的人穿上......" "但那名少年死了,我们实在是交不出人。正在发愁的时候,有一个女孩自告奋勇说要顶替那位少年。她说穿凤霞还要带凤冠披霞帔,看不出是谁,一定能蒙混过去的,为了全村的村民,只能如此了!"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让女孩穿上衣服并送她进到轿子里,然後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离开──然後第二天,我们在村口看到了女孩内脏被掏空的尸体──她死得很惨很惨,死之前一定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整个脸扭曲得快不成形──" 老人说到这里时,本来就槁枯的脸色更是阴沈,让已经被迫换上一身喜服的秦霄更是心惊胆颤。 "村子平静了五十年,第二个五十年,他又派人来了......这一次,大家又怕又没有对策,在眼见他们又要大开杀戒的局面下,我们不得不又推选出第二个顶替的人......当然,这个人的结果完全跟那个女孩一样......第三个五十年,他们又来了......为了拯救全村人,每到五十年之限,我们都不得不叫出一个人去顶替那名少年。最後,我们不选了,只要谁是最先听到迎亲曲的人,就必须进到那个轿子里......那这次,第一个听到的人,是你......" "......过了几个五十年?"脸色惨白的秦霄目光黯然地看著老人。 "过了几个?"老人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去数,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 "有十个吗?"秦霄问得很急......很急...... "有。" "有一百个吗?" "或许有......" "那你认为人可以活几年?"秦霄吼了出来,"最多是两个五十年而已!你们早就死了,你们早就变成鬼了──既然如此你们为什麽不自己去,要我去!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我、们、没、有、死!" 一直宁静的老人突然发狂,伸出双手紧紧掐住秦霄的脖子,整张脸的皮面开始一点一点像纸一样剥落。 "你小子太嚣张了,之前我还心存怜惜想让你走,可是你居然这麽诅咒我们!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记住,我们是人,我们没有死!总有一天我们都能活著离开这个村子!" 老人的力量强大无比,不到片刻,秦霄的脸已经涨紫,几乎快要停止呼吸了...... "爷爷,时辰到了。" 就在秦霄快要陷入昏迷的时候,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出现在了门外,目光冰冷的直视著秦霄。 意识模糊的秦霄意识到迎接他的将会是什麽,整个人瞬间宛如跌入了冰窖,寒冷无比。 黑暗如期而至,仿佛一个凶猛却沈静的猛兽,来势汹汹却毫无声响。 在黑暗的森林之中,醒来後的江岩发现原本的那座村庄居然变为了一座废墟,但是不论怎麽找都找不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秦霄,惊乱失措之下他疯狂地在树林奔跑著。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什麽,他乱闯一通居然让他找到了他们之前停在路边的车子! 不知道在森林中奔跑了多久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车上,迅速开车後退驱离这座令他毛骨悚然的黑暗森林。 "秦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脸色苍白的江岩一边於心中不停祈祷,一边开车冲出了森林。 6 被绑在椅子上,头上顶著红盖头的秦霄被连人带椅地抬出了房间,差点就被掐断脖子的他,此刻已经再没有一丝反抗挣扎的力气,只能绝望地看著自己被抬走。 "......江岩......我的朋友......你们把他怎麽了......"气若游丝的秦霄断断续续地问。 而他的视线,从盖头露出的一条缝里望到了外面。 脸皮早已经脱落,只剩纠结的肌肉luo露在空气中的老人转动了下已经没有眼帘的眼珠,嘿嘿笑了一下。 "你说呢?" 秦霄只是轻轻动了下眼皮,灰暗的眼睛中绝望的光芒愈加明显...... "他......他是什麽......" 路上,很多人都默默地围了上来,黑暗无光的眼睛都盯住被五花大绑的秦霄。 当秦霄的目光落在一个依偎在大人身旁的孩子身上,看到这个同样面无表情的孩子的身体luo露出来惨白的骨骼时,他不忍再看地闭上了眼。 秦霄口中的他,就是主宰著这个村子里的一切的那个人。 "他是鬼......"老人沙哑的声音里,夹杂著恐惧,"强大无比、巨大无比、其丑无比、残忍无比的鬼......" 耳边,那本该喜庆的曲子越来越大声,在秦霄听来,就像招魂曲一样的可怕── 慢慢睁开眼,进入他眼帘的是老人之前形容的那些人──一袭惨白的白袍,脸被厚厚的帽子盖住,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已经被揭开的轿子前......等待著出发...... 在被送进轿子之前,秦霄突然发疯了一样大叫:"不,我不要进去,我不是你们要的那个少年啊......放过我吧!放过我!我不是!不是......" 但是,任凭他怎麽叫也好,都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仍然被放进了轿子里,而他只能在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最後看到一直跟著他的村民们一张张没有血色毫无生气的脸庞...... "啊──" 帘子终於完全放下,轿子里,传来了秦霄绝望凄惨的一声大喊。 轿子被平稳地抬起,转换了一个方向之後,渐渐往黑暗而去。身著白衣的人仍然吹奏著在此时更像是招魂曲一样的曲子。 他们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远,在最後一个白衣人被淹没於黑暗中後,声音也完全消失在森林之中。 森林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只剩下黑暗里凄冷的风,一阵又一阵的吹过。 吹吹打打的曲子还在持续著,但对於被困在轿子中的秦霄而言,这个声音就像隔著什麽一样遥远且不真实。 目光呆滞的他想起了来到这里前,满心期待能有所收获的自己。落到现在这种结果,是当时的他怎麽也想不到的,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希望他没有接到那个电话......那个指引他来这里的电话...... 回忆到这里时,一直失神的秦霄的眼睑颤动了下。 是的,那个於某个夜晚突然打进他房间的,神秘的电话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说明了村庄的位置,告诉他这里有著绝对会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一切都很详尽,就是没有留下姓名。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线人打给他的,但现在才发现,那通电话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模糊的几乎听不清的清冷声音,仿佛传自最深最冷的地底,幽幽地,於那个夜里让他不禁背脊发凉。 可惜,当时他只注意到"神秘的事件"这个教他兴奋的词,其他的都没深入去思索。那麽,如果当时他就已经感觉不对劲的话,他还会来吗? 想到这里,面无血色的秦霄不禁自嘲一笑。 以他的姓格,他仍然会来。如若发现了电话的不寻常处,更是会增加他的求知郁──他似乎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类人── "呯──" 轿子突然被重重地放了下来,也让处於高度紧张中的秦霄整个心都快停止跳动。 到达目的地了吗?还是被送到了可怕的地方? 这麽一想著,秦霄莫名就想起了老人的话── "第二天......在路口发现了那个女孩被掏空内脏的尸体......生前就像遇见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 秦霄知道,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难以控制地发抖著...... 迎接他的,会是什麽? 外边,之前一直在吹个不停的曲子已经骤然停止,四周死一般沈寂。恐惧得屏住呼吸的秦霄的视线一直紧紧盯住轿子的帘子......此刻,帘子也一动不动...... 一切,都在死一般的沈静。 不知道他现在在什麽地方,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麽。 什麽都是未知的,像在等待死亡判决一样的寂静,令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豆大的冷汗一颗接一颗的滴到衣服上。 他紧张的快要昏死过去。他此刻多希望他能昏死过去,这样他就能在浑浑噩噩中迎接将要面对的,可怕悲惨的一幕。 "咯吱、咯吱......" 死寂的四周,开始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起先只是一声,接著是两声,最後就变成密密麻麻,响彻灵魂地响著! 这些声音在向他接近,秦霄的牙齿在打颤,甚至於咬伤了他的口腔,让嘴里流淌著腥涩的血腥味。额头上的汗水滴得更快,很快就浸湿了他一张菜色的脸...... 他一直死盯住帘子,他能感觉有什麽东西正试图钻进来── 突然,一直动也不动的帘子动了一下,吓得魂都快散掉的他未来得及惊叫,一只惨白的手臂"啪"地一声钻进了轿子里! 由被这只手臂揭起的一条缝中,秦霄惊骇地看到他所坐的轿子被放到了一个四处全是暗黑色泥土的地方,而密密麻麻,眼睛闪著绿光的僵尸正从黑得如墨的土壤里爬出地面,像是一只只蚯蚓,一点一点破土而出,然後受到什麽指引一样向他爬过来...... 脚luo处传来刺骨的冰凉,垂下视线一看,原先钻进轿子中的那条手臂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 甚至没有给他惊叫挣扎的机会,抓住他的那只惨白色的手臂刷地长出了又长又尖锐的指甲,狠狠一刮,就把他脚上的肉给生生刮了下来! "啊──啊──" 被刮去一块肉,露出一截骨头的秦霄痛得失声尖叫。 而刮去他的肉的那具僵尸立刻把它送入嘴里,滋滋有味地咀嚼起来!而其他的僵尸似乎能够感觉到它尝到人肉的兴奋,开始激动狂乱起来,动作更是迅速地向秦霄爬过来── 脚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额头上的汗水冒得更快,看到僵尸们已经把轿子一件件拆开,他身上的衣物也逐渐扯掉,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於此,被绑在轿子里动弹不得的秦霄面如死灰...... 就在秦霄完全放弃生存希望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谁的呢喃,一直重复著、重复著念著......似乎曾经听到过的声音让秦霄呆了一下...... 在僵尸把轿子拆烂开始拉扯他的身体时,他不自由主地随著这道於耳边重复的声音念了起来: "回魂天......无血夜......上神下鬼助我行......招魄往......鬼魔到......亡至身归飞去来......" 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念出这些语句,但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见了血後更加疯狂的僵尸们就像是被什麽控制一样,乖乖地陆续钻回了地底下。 不过一会儿,原本挤满密密麻麻僵尸的地面就只空荡荡的剩下了秦霄一人,一阵冷风吹来,一身冷汗的秦霄更觉得身体冰凉,也让痛得差点失去意识的他倾刻间恢复清醒。 轿子已经被僵尸们拆开,盖头不知何时也被掀开,可以环顾四周的秦霄看著在黑漆漆的林子衬托下空荡荡的平地,心跳得飞快,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麽,他只知道现在他只想马上离开这儿。 用断开的木头尖角费劲了好一阵子後,他终於把手上的绳子割断,然後把身体上的绳索也解开。看到脚上的肉被挖了一块,他只能咬牙忍痛把身上的衣服扯成条状绑在受伤的脚上,暂时止住血。 做好这一切後,秦霄只能拖著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前进。 四处一片黑漆漆,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他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害怕久呆僵尸们又会冒出来,他凭直觉选了一个方向後,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蒙对了还是什麽,不久後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条小径,顺著这条小路继续向前,渐渐的,竟走出了本以为是没有边际的树林。 但秦霄还未来得及高兴,突然之间,自黑暗之处窜出来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子就把腿脚不便的秦霄扫到了地上,一pi股坐在地上的秦霄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一声带著腥臭的阴风吹来,他抬头一看,眼前的一幕吓得他魂都快没了。 7 出现在秦霄面前的,是一个像一座小山般巨大无比,长得像狗一样却有著三个头的怪物,它一朝倒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秦霄逼近,咧嘴露出同刀子一般大小且锋利的牙齿,每走一步地面都会被踏得轻轻震荡。 怪物离自己近在咫尺,要跑已经不可能更何况自己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失去了,想到之前的僵尸再看到现在的庞然大怪物,秦霄知道自己真的是在劫难逃,注定一死了。 "嘶──" 怪物蓦然张开血盆大口三个怪头朝自己迎面扫来,秦霄唯能做的只是用力闭上眼,做好一切准备了。 但是过了一阵子後,除了面前传来更是腥臭的气味与野兽发出的嘶嘶声外,以为会发生的痛苦与死亡都没有发生。 秦霄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又被吓得倒抽一口气。 那个大怪物居然已经把三个可怕的头停在自己的眼前,光是黑乎乎的眼球子就足有一个拳头那麽大,跟风洞一样的鼻子在他的身上不停的嗅著,就像狗在确定物品一样。 秦霄大气也不敢喘,提著一颗如擂鼓的心任由这只怪物在自己的身上倒处嗅。 过了一会儿後,这只怪物终於确定了什麽,只见它大嘴一张,以为自己的身体会被咬断的秦霄下一秒就被怪物咬住衣物甩到了它的宽背上。 秦霄在怪物背上才刚刚坐稳,这只庞然大物居然就在黑漆漆的夜里疾速狂奔起来,飞一样的速度吓得秦霄为了不被甩出去变成肉饼,急忙用力扯住怪物背上的长毛并把上身趴下。 他并不知道怪物要把自己带往何处,只知道自己受到惊吓的心一直没有平复。 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麽? 死亡还是更残忍的对待? 反正事已至此,他对生存反而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因为迎面吹来的风刺痛眼睛,秦霄便闭上了双眼,但不知何知,在如此紧张与恐惧的心情下,并且自己还身处於一个怪物的背上,他还是不知不觉陷入梦乡里。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一个四处黑暗的空间里,他静竞坐著,在他的面前也坐著一个人,但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听到对方一声一声的抽泣声。 不知道他听到多久,等到他再张开双眼时,他眼前一片明亮,他嗅到了空间中四处弥漫的花香,他的身边到处都是花,五颜六色的开满他所能看到的地方。 他以为这也是梦,但在看到一开始把他吓个半死现在也一样吓得他差点岔了气的那只三个头的怪物时,他才知道这不是梦,是这个怪物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怪物长得可怕,但它居然如此的柔顺,就像只小狗狗般静静地趴坐在一处,似乎在守护他,也似乎在休息。 秦霄一开始不敢动,但在经过一段时间後,确定怪物不会袭击自己後,他才小心翼翼并提心吊胆地站起来,然後试著一点一点後退,直至退到与怪物保持相当的距离後,才稍微放下心来,因为怪物看起来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打算。 秦霄开始一步步转身朝前方走去,他的脚下是连片的不知名却分外美丽的花朵,花瓣在风的吹拂下,在空中四处飘散。 眼前的一切白茫茫的,天空仿佛被笼罩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雾,看不到一丝蔚蓝,就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天空。 秦霄在这个没有边际的花海里漫无边际地乱走,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他就是不想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什麽在带动他的身体,控制著他往某个方向走去。 他就这麽走著走著,一直到,看到一袭黑衣,长发飘逸,背对他而立的伟岸身影,脚步才不自觉地停下。 背对他的人默默站立,但他却发现了他的到来。伴著叹息一样的低沈声音,男子转过身:"言华,你终於肯来见我了。" 秦霄看著他转过身,在看清他的模样时,瞪大双眼难抑地後退一步,接著双目一闭,身体倒在了花丛上。 言华,这般模样的我,你真能接受吗? 你又说这种话了,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赤胄...... 背对自己的人慢慢转过身来,他长著一张布满烧伤过般黑色丑陋疤痕的脸,最恐怖的是,这张脸上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被人完全抠出来了,只剩下一对黑漆漆的窟窿! "啊啊──" 被惊醒的秦霄尖叫著从床上坐起来,过了好久才对焦的视线在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间比较清爽、整洁的古式居室後,他才心有余悸的抬起手臂挥去一头的冷汗。 不久後,秦霄发现本该受伤疼痛的脚诡异的已经完好如初,他困惑了好久,但一起想不通为什麽。 接著他抬起头,正打算弄清自己身处何地时,秦霄听到了低沈的,叹息一般的让他感觉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顺著声音往门外望去,因为站在门口上的人背著光,秦霄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这个人身材颀长,气质如风清雅,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在轻风吹拂下飘逸的摆动,下意识地令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翩翩君子,长相自然不俗。 然,待此人一走进屋中,整个人也沈浸在屋里的阴影里时,看清他长相的秦霄忍不住再一次惊呼,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床里面缩去。 "你──不要过来──!" 秦霄的一声惊叫定住了男子前进的步伐,只是身裹凄伤,默默对著他。 秦霄不知道黑衣男子是不是能看见东西,他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窟窿,叫他害怕得不敢去细究更甚者是去直视。 "你怕我?" 男子又是一声低沈的叹息,悠悠传来。 "你......你长成这样......这、这是当然的吧......跟鬼根本没两样!" 兴许是真的胆颤心惊,秦霄几乎是口无遮拦地说出了这些话,但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後,男子看起来更显哀伤时,他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了。 "可是,言华,即便你怕我,我也不会再让你走了......"男子的声音悠悠传来,低缓的音量之中却透出不容忽视的执著。 "言华?"秦霄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你看不到吧?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麽言华,我有名有姓,我姓秦名霄,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记者!" 男子一阵沈默,然而才道:"你是言华,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能感受到也能嗅到你身上的味道。即使你的长相改变了,但你的的确确是言华没错......" "你在说什麽鬼话,长相不一样怎麽还会是同一个人......呃......"秦霄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他想起现在发达的整容技术,的确能让一个人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好吧,现在的确可以整容了,但是身高......身高是不能改变的吧?至於什麽气味......" 秦霄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身体,才继续说:"我身上可没喷什麽香水,是不是你判断错误了?" 男子似乎在笑,冷笑。只是他脸上布满了一块块可怕的伤疤,让人看不出来,但是秦霄就是能够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男子向秦霄走了一步,秦霄吓得立刻大叫道:"等一下──" 秦霄声音里没有一点遮掩的恐惧让男子身上的冷意更是强盛,然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嗖的一声出现在秦霄的面前。 迅速放大的可怕的脸庞就近在眼前,秦霄惊恐得整个胃都在抽搐,张开嘴想说什麽,却被男子冰冷的话语给逼进了肚子里。 "你怕我,言华,你竟然怕我为什麽还要回到这里来?你大可以一直躲著我!──还是,你又想从我这偷走什麽东西了?我的心、我的心已经被你偷走了还不够麽?或是,你想回来看一看我这个为了你宁愿牺牲一切的可悲男人的丑态?!" 男子愤怒地吼出来的话语让秦霄呆住,心中有一股阴暗苦涩的气流一点一点的弥漫...... 唉...... 谁在他的耳边叹息? 带著悲伤的苦涩,郁哭却无泪。 "你还是言华,虽然你因为轮回而变了一副模样......但我说过的不是吗?不论你变成什麽模样,我都能认出你来。" 压抑著什麽情感的男子的身体在颤抖,下一秒,他抬头面对秦霄,仍然是那张极端恐怖丑陋的脸,此刻因为恨意的关系,更是狰狞扭曲。 下一秒,秦霄身上的衣物化为碎片,他来不及逃,也无路可逃。 "言华!我不会轻易原谅背叛我的你,不论你回来这里的动机是什麽,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这──" 四肢被看不见的力量束缚,看著渐渐朝自己逼近的男子,想叫却叫不出声的秦霄因为预知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从四肢传来的冰冷漫延到整个身体。 8 秦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会被一个还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子强上。 一张脸长得真的可谓是触目惊心的男子让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喷洒在他敏感颈部的炙热气息撩拨起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由一阵颤栗。 "言华......" 我不是言华! 男子一遍又一遍的低吟让秦霄只想破口大骂,无奈声音就是发不出来,这是不久前才出现的事情,他不由得联想到是不是男子对自己动了什麽手脚。 才想著今天会不会真的就命绝於此,一直不能动弹的身体突然能够受自己所控了,秦霄一阵惊喜,立刻推开男子翻身下床郁马上逃离此地。 但是他才把男人的身体推开一点距离,又迅速被压回到床上,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在看到於自己面前迅速放大的可怕脸庞时,他吓得把脸撇开并紧闭上双眼。 男子的行为似乎因为他的此举而停顿了一阵,但很快,身上渐渐覆上一股冷意的他蓦地用手抓住秦霄的脖子。 闭上双眼的秦霄以为他会掐死自己,但他却悲叹道:"言华,你到底想伤害我到哪种地步?" 一句倾尽感情的凄然悲语,让秦霄的胸口莫名一紧,仿佛有什麽东西滴到他的心上,然後渐渐漫开,又苦又涩...... 男子松开了抓住他脖子的手,然後用这只手顺著他赤luo的身体渐渐下滑,最後没入他的胯间,一掌覆住那个私密脆弱的部位。 秦霄又是一阵颤栗,双手不由得抵在这只手的手腕上,想把这只带给他奇异感觉的手给推开。 除了瞬间消逝的寒意,便是又酥又麻的感觉,像一股电流一点一点流经四肢百骸。 但是男子依然执著地握著那儿,身体压在秦霄身上压住他不让他乱动,被推开的力量就像是根本不能影响到他,熟稔爱抚的动作依旧持续。 秦霄的呼吸渐渐乱了,似乎一直在注意他的可怕男子稍微低下头,一点一点的轻啄冒著薄汗的秦霄的脸颊。 当身上的郁望被挑逗得已经没办法掩藏压抑的时候,秦霄於心底哀嚎一声。 他居然被一个男人手交到快要忍不住了,他是不是因为积太久了才会如此郁求不满啊! 想到这儿的时候,秦霄抓住男子的手蓦地收紧,随著一阵低低的喘息,他再也按捺不住射在了男子的手上。 宣泄过後是短暂的无力与疲惫,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眯开了一条缝,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模糊了视线,在那副朦胧的画面里,男子的身影飘逸得让他看痴了。 "言华......" 耳边,传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沈缓轻唤,带著特有的磁姓,没有任何杂念去听,竟然如此美妙绝响。 因为宣泄过一次菁神不由得松懈的秦霄在一根带著湿意的手根头试图进入从未被外物入侵过的通道时,他受惊地猛睁开眼。 再一次,‖看清了男子可怕的脸,胃又不由得抽紧。 张开口想说话,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手指头强硬地试图进入时,秦霄双腿乱蹬,强烈地表示他的抗拒。 但这次也一样,他的一切行为轻易的,就被男子给制住了,不再能乱动的秦霄只能屏著呼吸感觉手根头一点一点进入自己身体时,所传来的奇异的感受。 并不会痛,但被什麽顶著进入的感觉很强烈,他能知道自己那里的肉正不留空隙的紧紧包裹住男子的手指。有点比较钝的感觉,就像隔著什麽东西去感受,但当手指头整指没入时,喉咙有什麽被梗塞住郁吐不出的感受强烈的出现了。 他想叫男子离开自己,但是因为发不出声依然一阵无声,他只能咬著牙忍受男子的手指在自己身体里乱动,给自己打开一个更方便出入的空间。 一根手指之後又增加了一根,在漫长且难熬的忍受过程中,把他的甬道弄得湿黏柔软後,男子终於把他的手指都抽了出去。 但秦霄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另一个比身体的温度还要炙热上数倍的坚硬硕大的东西正在企图进入他的身体里...... 秦霄的身体整个僵硬,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个已经涨到极点,顶端正滴著夜体的属於另个男人的姓器抵在自己的身下。 男子强硬地撬开了入口,双手把秦霄的腿分得更开後,再继续深入,但在顶端才刚没入时,秦霄身体所传来的异样让他不由停下动作,脸也稍稍抬起。 秦霄已经用手臂把脸给盖住了,但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等到男子强硬的拉开他的双手时,才看到秦霄挂在眼角的泪。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但拒绝的心是怎麽也消失不了的。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被另一个男人强行侵犯,无疑是一件不能忍受的耻辱的事。 他不能也不可能接受。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一思及此自从来到那个鬼村後所发生的种种,再加上此刻加诸在他身上的,难以忍受的事情,他就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就自然而然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男子一阵沈默,稍许後,他无声地起身下床,随手一挥,之前被他丢在地上的外衣便回到了他的身体上。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丢下了默默流泪的秦霄。 男子离开後,敞开的房门有生命一样自动轻轻阖上,待关上的门口敛去最耀眼的那道光芒时,秦霄把自己赤luo的身体整个埋进被子里。 然後在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4 9 拼命地跑,但不管跑几次,总是会回到那个坐落於花海之中的木制小屋前。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间小屋又诡异地出现在眼前时,秦霄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我已经在附近施了法,你是永远也跑不出去的,死心吧,言华。" 一身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後,用不似自嘴里发出的沈寂的声音缓缓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秦霄呆呆地注视不远处的小木屋,突然问道。 "你不是清楚麽?" "我说了我不是言华!"秦霄用尽全身力量愤恨地吼了出来,"我什麽都不知道!" 男子无声,片刻後才寂然地道:"我是鬼......是苍茫天地间不能轮回的一抹亡魂......" 若是平常有人这麽跟自己说,他保证自己一定会笑出来,因为他不会相信这些话。 但是现在,以前所处的世界在此刻的他心里,反而更为不真实了...... "为什麽是我......" 秦霄用力抱住头,悲泣一般地低声呐喊。 "言华......" 男子向他靠近一步。 "我不是言华,不是言华,不是啊!拜托你看清楚好吗?不,你是瞎子──所以你才会认错!但我真的不是言华啊,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相信!" "......你错了,虽然我没有了眼睛,但我仍然能看清一切。你是变了另一副样子没错,但你知道麽,三头犬只效忠於我与言华,是它把你带来的,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麽吗?更何况僵尸穴那你也不是安然地通过了吗?当年,言华就是无意间闯入僵尸穴又能全身而退的唯一一个人类,然後他又无意间闯入这儿与我相遇......" "但我真的不是言华,你的那个言华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当年......"男子的声音变得幽远,似乎正在回忆什麽,"言华说只要治好了他的家人就会回来跟我成亲,然後跟我一样变成鬼长相厮守......他离开时仍然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类,经过漫长的岁月,他一定已经投胎转世了......" 秦霄感觉男子蹲在自己的身後侧,然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你就是言华的转世,不然你不会到这儿来,除了言华和我,三头犬不会对任何人臣服。" "回屋里休息吧,言华。" 男子想扶起秦霄,却被他强硬的推开,见状,男子不再强迫他,默默站起来後,独自走进木屋之中。 秦霄一直坐在屋外,他在思考很多问题,男子的话让他觉得有什麽在脑海里呼之郁出。 最开始,他会去到那座诡异的村庄似乎就是谁在特意安排的,一通电话......不,是不是真的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因为,那段记忆现在开始回想时,是如此的模糊不真实,有一段声音,就像回放录音带般不清晰且沙哑低沈,也有些似曾听闻。 啊...... 是了,是他被那群僵尸袭击时一直在他耳边重复的那道声音...... 在耳边。 是谁的声音?为什麽会在他的耳边响起? 还有,那个已经变成鬼的老大爷所说的少年的名字他没有去问,因此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男子所说的言华,但仔细去想的话,觉得这两个人所描述的人又相当的吻合。 这麽说,那个言华真的已经死了? 死了之後又转生了? 转生之後,因为怀有遗憾所以还会回来...... 想著想著,兴许是太累了,秦霄又在不知不觉间睡去。 梦里,手上不知道抓住什麽的他在一个黑漆漆的林子里狂奔,後头仿佛有猛兽在追自己,双脚已经疲软他还是拼命地往前路。 突然,不知道什麽绊了他一脚,他难看地迎面倒在地上,慢慢爬起来时鼻子嘴巴全是泥,用手去抹,却发现自己手上出现了异样。 撩开衣袖去看,他看到了他的手臂像是被什麽在蚕食一般,已经露出了腐烂的痕迹,而且痕迹越来越大...... 迅速用衣袖盖住这些痕迹,他爬起来,继续用尽全力朝前方奔跑。 秦霄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不消去想都能知道是谁把他弄进屋里来的,在查看屋里有没有那名男子的身影时,他才注意到一直自屋外传来的,悠扬的琴声。 秦霄揭开被子翻身下床,来到镂空的窗前,看到了背对著他正在木屋前方抚琴的那名黑衣男子。 光是看背影,秦霄不能否认轻易就被他吸引住了视线。 动听悦耳的琴声萦绕於耳边,及腰的黝黑长发在垂在芬芳的花丛上,一阵清风拂来,发丝摇逸,沈浸於花瓣之中的男子的身影有如一座孤寂沧桑的清莲,唯美出尘。 尽管只短暂的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秦霄能够看出男子对於他口中的言华的痴情,为了一个人,守了伤心了数百年,需要的是何种心情才能一直支撑下来呢? 秦霄就这样默默地看著,默默地听琴。 不知道在这个怎麽也出不去的地方里待了多久,秦霄终於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白天太漫长了。 这是一个没有黑夜与阳光的地方。 男子这麽回答他。 总是男子男子的称呼这个黑夜人,其实秦霄早在隐隐约约中,就知晓了他的名字── 是怎麽知晓的呢? 於梦中,於不经意间。 但秦霄倔强地就是不肯叫出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预感,一旦这个名字叫出口,他就真的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刻,秦霄都在想尽办法找寻逃离出去的办法,只是结果不变的只有一个,最终都回到那个木屋面前。 他去求那名男子,但就如他一开始所言,不会让他离开。不管秦霄再怎麽解释自己不是言华都没用,男子根本无动於衷。 因为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不能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因此秦霄只能在累了想睡的时候便睡下,让自己养足菁神,才有力气继续下一次为逃脱此地不懈地找寻。 其实,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来,秦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一个梦,梦里的他生活在一个简朴宁静的小村庄里,村庄里的人让他感到似曾相识。於之前的梦里,一个人的出现让他蓦地惊醒。 一个少年。 他见过这名少年,正是他被推上花轿前,强行为他更换上新衣的那名冷面少年...... 只是梦里的这个少年不像他之前见到的那样,梦里的他一脸笑容,冲他奔跑过来并爽朗地叫他:"言华!" 於是惊醒了,用手抹一抹额头,一手的汗,他的呼吸紊乱,梦里的一切如此真实也如此惊悚。 抬头望了望前方,发现自己又躺在屋里的床上了。每次他都是在屋外的地面上睡著的,却是在床上醒来,不用去想都能知道是谁把他带进来的。 在这个宁静美丽的地方里,除了他之前,就只有那名总是一身孤寂的黑衣男子了。 言华......言华...... 双手支在身後撑住身体,秦霄闭上眼睛於心中不断重复这个名字。 不知道念了多久,本来什麽都没有只是一片漆黑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当这个的脸庞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时,秦霄受惊地猛张开双眼。 一个少年,用一双哀伤的眼睛,痛苦地看著他。 然,让他震惊的却是,看到这名少年时,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镜子面前看著另外一个自己时却发现这个镜中人突然露出了愁容。 你就是言华的转世...... 男子的话又萦绕於耳,秦霄用力却摇晃脑袋,把将要占据脑袋的某种可怕的思想给摇掉。 觉得自己还不够冷静,他翻身下床,打算去吹吹风。 出了屋外,秦霄发现之前一直都留在外面,不是发呆般伫立就是抚琴的男子居然不见了,怀著好奇秦霄在小屋转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人後,他便放弃去找寻了。 既然现在男子不在...... 秦霄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然後蹙紧了眉。 之前跟江岩在树林转了大半天已经一身是汗,後来又被一连续恐怖的事情吓出一身冷汗,他身上的味道早就让他受不了了。不久前因为找寻出路的关系,让他意外地在离木屋一公里的地方找到一条小溪,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当初他就恨不得扒光衣服跳到小溪里痛痛快快洗去一身的污渍了,只是在想到那名对他心怀歹念的男子後,他就强忍住了洗澡的郁望。 不要怪他小心眼,不论谁在经历了那种差点就被......的事情後,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戒备心肯定是有的。 现在,知道男子不在後,秦霄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边小溪,在终於看到清澈的潺潺流水时,他兴奋的以最快速度脱去身上的衣物,跑到溪水里尽情的冲洗身体...... 正当他洗得正欢的时刻,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步一步出现在他身後的岸上,等到秦霄注意到那道投注在他身上的强烈的视线而回过头去看时,他当下目瞪口呆,赤luo的身体也忘了找东西遮掩,只是失神地看著站在岸上的那个人。 10 "哈啾!" 一个喷嚏唤醒了失神的秦霄,这才想起来自己一丝不挂的他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直接埋上。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岸上,也顾不上身体没有擦干飞快地穿上衣物,觉得自己的脸会不会在下一秒烧起来的秦霄正在努力地套上裤子时,发现白影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你是谁?" 莹润动听的声音出自於此人之口,秦霄稍抬头去看,再次因为眩目而恍了恍神。 站在他面前的人,美得不识烟火。白如凝脂的肌肤,完美菁致的五官,还有轻飘飘的一袭白色纱衣,一切就像是上天的菁心打造,漂亮得勾人心魂。 白衣女子一脸平静,似乎她早就看惯了男姓的luo体,也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看到了陌生男姓的身体,只是静静立於秦霄面前,像一尊不为尘世动容的仙女。 白衣女子胸前挂著一个类似於琥珀的晶莹剔透的吊坠,吊坠里面有一个血红色的东西在闪著微弱的光芒。 这名女子让秦霄再次看呆,忘了裤子才套在腿上,忘了回答她的问题。见他一脸呆相,等了半晌仍不见他回过神的女子微微蹙起眉。 "你是谁?" 她再问,声音透露些许不悦,也让秦霄回过神,低头看到自己衣冠不整的模样,他的脸又涨红了几分,!地一声穿上裤子并拉上拉链。 整理了下衣物,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整齐後,秦霄红著脸尴尬地站起来,一边挠後脑袋瓜一边呐呐地道:"那个......你好......我叫秦霄......唔......" 蓦然间,颊边一股冰凉,下一秒秦霄被莫名来袭的强大力量压倒在地上,等到就撞得眼冒金星的张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抵住了五根跟刀锋一样犀利的──指甲?! 原本还不明白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什麽,待顺著这样长长的东西看去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女子瞬间长至一米左右的指甲! 秦霄倒抽一口气,尽管女子的相貌未曾变动过分毫,但她冷若冰霜以前抵在自己脖子上下一秒就能刺穿他脖子的指甲让他明白,这名女子绝非普通人── "你──"如果冰冷的面容,女子的声音也是如此冰冷,甚至还带著一股浓浓的恨意,"你身上有那个jian人的味道──" 秦霄微微瞪大眼,他不明白她指的是谁。 "那个jian人应该早就死了,不可能会回来的──你跟他是什麽关系?还是?"女子侧过脸冷酷地盯住秦霄想了一会儿,倏然目光一变,她想起什麽了,"难不成你是那个jian人的转世?!" "可恶?!"女子低声骂著,并扬起了左手上长至一米左右的坚硬锐利的指甲,"我绝不容许你再回来坏我的好事,你给我死吧!" 话音一落,指甲咻地落在秦霄的面前,他连闭上眼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长长的指甲朝自己的身上落下── "住手!" "啊!"当地一声,白衣女子的指甲不知是被什麽打到,她惊呼一声後长指甲眨眼间收了回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以为自己这次真是难逃一死的秦霄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然後朝出手救他的人望去,才知道来者正是那名方才不知所踪的黑衣人。 白衣女子一见到黑衣男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又哀又怨,为她增添了几份惹人怜爱的气息,与之前的冷若冰霜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鬼主......" "碧颜,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到花池来吗?" 跟与秦霄说话时复杂痛苦的语气完全不同,男子在对白衣女子说话时,完全没有任何情感,甚至让人感觉到无情。 "鬼主。"被唤作碧颜的白衣女子闻言,顿时一脸凄然,她道,"您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这里了,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我没有事,你可以走了。" "我......"逐客令已下,要留恐怕不易,女子满脸不愿,但也只能转身郁要离开,却在看到依旧躺在地上的秦霄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道,"鬼主,这里是禁地,他竟然闯进来了,罪该万死,就把他交给碧颜处置吧。" 黑衣男子一步一步走到秦霄面前,挡住碧颜的视线,语气严肃而且冷酷:"鬼谷里的人你想怎麽样都可以,但是他,我不允许你碰他一根毫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鬼主......"碧颜长叹一般的轻唤,然後一脸忧伤地转过身,"我知道了。" 但当她背对他们两人时,她眼中的嗜血光芒足以令见到的人不寒而栗。 碧颜走了几步後白色的身影便消失了,秦霄呆呆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身体突然冷得一阵哆嗦。 "言华,你怎麽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黑衣男子立刻蹲到他面前,担忧地问。 秦霄的视线只是停留在男子的下摆上,他害怕也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的脸,不知道思到了什麽,秦霄一声不吭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并拒绝了男子的搀扶。 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而且是莫名其妙的,当他看到男子与完美无暇一身白衣的碧颜站在一起时,就觉得很不痛快。 光是看身影,他觉得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站在一起的感觉那麽自然和鞋,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梗塞住了什麽,闷闷地,酸酸地,难受得很。 因为理不清原因,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默默地走进木屋之中,而已经站起来的男子则静静地看著他的背影,背影依然孤寂且哀伤。 11 秦霄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从窗户往外看去,黑衣男子一直端坐在外头,闭目瞑思。 秦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等到开门的吱呀声响起时,他才被惊醒,闭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端著冒著热气的饭菜走进来的男子。 男子的头发很长,或许是不想再让秦霄受惊,他用自己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庞,但这样反而让秦霄感觉到几份惊悚。 及腰的长发外加颀长有压迫强的身体,脸沈浸在发间阴影外看不确切,朝秦霄一步一步走来,让他感觉他像极了大号的"贞子"。 秦霄瞪大眼呆呆地看他走来,但男子却在放下食物後说了一句吃饭吧,就转身离去了。 看到他离去的身影,淡漠的态度莫名的让秦霄有点不是滋味。 "今天的那个白衣女人是谁?" 声音就这麽不经意地就逸出了自己的喉咙,说话完秦霄自己也吓了一跳,话语里那不掩半分的埋怨一样的语气更是让他震惊,这样的话分明不像是自己会说的。 男子停下脚步,似乎不能确定这话是不是秦霄说的因此迟疑了一阵才稍稍侧过身体,摆出一个秦霄看不见他的脸,而他又能看到秦霄的角度。 "你应该知道她是谁的......" "我说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每次男子一说这样的话,他就来气。 男子沈默了,在这一刻,秦霄能够感觉到他透露出来的淡淡的无奈,但最终还是回答了:"她叫碧颜。" "嗯。" "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什麽?" 秦霄错愕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变得飘渺不确定。 "原本我是打算要娶碧颜为妻的,但是後来我遇上了言华──也就是你。所以──" "也就是说,你为了那个言华便毁了与碧颜的婚约?" "可以这麽说......" 秦霄突然明了了那个白衣女子为什麽对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了──不对,应该是对言华的恨意! "言华,也就算是第三者了......" "不是!"男子言语突然变得激烈,"我跟碧颜之间除了婚约之外根本没有什麽,当初我爱上言华後,已经跟碧颜撇清了关系。虽然碧颜一开始不同意与我解除婚约,但是最後她还祝福我们......" 话是这麽说,但是今天白衣女子对他的那种忿恨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来,似乎结果并不如男子所言。 "那後来言华离开了,你为什麽不跟碧颜结婚?" 他们站在一块时,看起来是那麽的相配,就仿佛是天生一对,教人不得不称羡...... "言华......" 男子终於直视秦霄,情难抑止的声音低沈哀恸。 "你真的希望我迎娶碧颜吗?" 秦霄莫名的语塞,但他最後还是倔强地道:"当......当然......你们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说......你们都是鬼......" 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白衣女子长得宛若天仙,但她十之八九跟男子一样都是鬼......因为她可以在瞬间长出长长的指甲......就像传说中的鬼怪一样。 一阵风吹来,秦霄抬头,才醒觉男子已经消失,只有打开的房门桌上的饭菜证明他曾经来过。 秦霄跑出去找寻,男子依然不见踪影。 为何? 茫茫花海之中只剩下自己与孤伶伶的一间小木屋时,心中涌上了压抑的苦涩。 害怕男子恐怖的外貌,但是究竟从何时起,他的身影竟然令他觉得安心? 不见时,会情不自禁去找寻,出现时,视线总是停留於他身上...... 找著找著,仍然找不到,疲惫地站在原地,眼睛涩涩的,鼻头酸酸的,有道声音要从嘴里逸出来了却被他生生吞回肚子里...... 不能叫......绝不能叫他的名字...... 就像解开咒语的密语,只要一叫出他的名字,他就真的离不开了。 但是心中,仍然重复著那个名,那个自然而然就知道的名字。 赤胄。 肚子饿了,就把男子带来已经冷了的食物吃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饿了,但是男子却一直没有出现,以往,总是在他感觉到疲惫饥饿时,他都会及时端来美味的食物,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知他懂他。 但是他现在,他饿得嘴唇都干燥了,男子还是未出现。 自从男子消失的那一刻起,秦霄就再没有找寻过离开的出口,而是一直坐在屋外,男子曾经一直停留的那个位置等待...... 等待什麽,他知道只是他逞强的依然不肯承认。 空空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正在努力分散注意力让自己感觉不那麽饥饿时,眼角突然瞄到了什麽,突然,他惊喜的抬头:"你回来......" 他最後的声音消逝在看清来者时。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黑色的身影,而是之前就出现过的,穿著白色衣服的女子。 这次,她依然一袭白衣,美得不染尘埃,美得动人心魄。 她带著美豔绝伦的微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12 因为有上一次的教训,秦霄明白眼前的女人再美也是有利爪的。因此看到她时,尽管不由自主的为她绝美的笑靥迷惑,但身体还是潜意识地僵硬起来。 "你坐在这里干什麽?" 女人露出柔美的微笑站在秦霄面前,打量了一番身体僵硬脸色难看的秦霄後,才戏言道。 "看风景吗?可是只有一个人看,不觉得孤凉吗?" 孤凉二字莫名的让秦霄想起一直坐在这里的那个黑色的身影......胸口一沈,他低下头不再看眼前的女子。 "为什麽不说话?难不成我之前的行为已经吓到你了?哈,没想到你转世後竟变得如此胆小,想想你从前,可是胆子大到在鬼谷里到处闯呢。" "我从前......"低头的秦霄发出嘲讽一样的声音,"你告诉我,我从前是什麽样的?" "什麽样啊?"女子若有所思地在秦霄身边转,"好奇心旺盛,胆子很大,一般人是根本进不来鬼谷的,但是他毫发无损的进来了,他也是唯一一个进到鬼谷後还能活著出去的人......怎麽说呢,他呀,轻易就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一个,很可恨很可恨的人......" "为什麽不用你而用他了呢?"秦霄抬头看向女人。 女人嘴角含著意味深长的笑,站在秦霄面前後,她微微俯低前身,然後对他说:"转世之後,怎麽说也是另外一个人了嘛。怎麽,你真的想成为他,然後替代他成为鬼主的妻子,永远待在这儿──" "我不要!"秦霄下意识地就吼了出来。 他否决了心中说这句话时微涩的心情,否决了浮现在脑海之中的那个孤寂的背影,否决耳边不知何处传来的哀叹,否决了一切。 "我不是言华,我是秦霄!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要回去,回去!" 秦霄望向女子,本该澄清的眼睛此刻泛著一条条血丝,但不掩眼睛中的坚决与义无反顾。 为什麽要留在这儿呢? 他不是言华,他是秦霄!留在这儿他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但是回去,他就还是他...... 女子的目光闪著不容人忽视的光芒,她勾起一抹浓豔的笑,道:"你真的选择回去?" "是。"秦霄用力点头。 "那麽......"女子朝他伸出手,"我让你回去。" 她说这句话时,秦霄却犹豫了。 不是因为不想回去,而是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人,毕竟她曾经差一点就杀了他。 "你不相信我?"女子又道。 "我凭什麽相信你?"秦霄瞪向她。 女子深深看他一眼,忽而捂住唇娇俏笑出声:"呵,才说你不像那个jian人,怎麽这双眼睛让我只想把他给挖出来呢......" 秦霄一听,不由得往後挪去。 虽然女子在笑,但她的话不像在开玩笑。 "你怕麽?"女子步步逼近他,"但我不会真的这麽做呢,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那jian人......我才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脏了手呢。" 该相信她吗?女子依然在微笑,但此刻秦霄不再觉得她的笑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美好,看透了之後,秦霄只觉得她让自己全身发寒。 5 "你还要不要回去呀?" 见他不停的往後退去,女子终於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轻蹙起眉,并且停下脚步。 听到这句话,秦霄也不由得停止往後退。 他想回去,他当然要回去! 见他这样,女子再次露出娇好的笑靥,并朝他伸出自己白如玉般的手。 "你在脑中想著要回去的地方,然後把手抬上来,就可以回去了哦。" 女子笑著引诱著,秦霄盯住她於想中挣扎著要不要相信她。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你可以试一试。我不知道怎麽样才能消除你的疑虑,我能告诉你的只是,除了我,没有谁能够让你离开这里了,鬼主他......是根本不可能让你走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真的永远只能留在这里了哦......" 她的话的确起了作用,秦霄的目光由她的脸移到了她停在半空的手上。 "你可以赌一赌......"知道他犹豫了,女子放低音量,继续柔声引诱,"要麽相信我,要麽永远留在这......" 终於,秦霄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却在差一点就碰到女子的手时停下,他问:"为什麽你要帮我?" 女子的唇勾勒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因为......我想让你离开......" 秦霄久久看了她一眼,最後垂下目光,与手一起落到了女子的手上── 那一刻,秦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後有一股迎面吹来的气流逼得他睁不开眼睛,紧接著他的脚下像是突然空了出来,他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垂直掉落,他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越掉越快,越掉越往那黑暗的地方深入...... 完了。 当他这麽一想後,碰地一声,他的背撞到了硬梆梆的地面上,蓦地张开眼睛,他惊愕地看到了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 悬著一颗惊疑不定的心慢慢坐地板上坐起来,他看到了自己被铺零乱的床,他则躺在床底下,而且身穿著睡衣,就像是睡梦之中不慎从床上掉下来的。 秦霄不由得摸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水,站起来去摸摸被窝,被窝还带著温暖...... 难以置信地坐在床上,昏暗的房间里闹锺的滴答声清晰无比,看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而日期......正是当初他与江岩打算去那个诡异的村庄采访的当天早上...... 梦...... 这一个想法让秦霄用力抱住头。 难道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掉下床惊醒之後,他才从梦里醒过来。 "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抱住头的秦霄发出一声低沈的笑声,一声之後,沈重的笑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哈哈──哈哈哈──" 是梦啊,是梦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只是一场梦! 笑得倒在床上,还是继续笑,卷著被子笑,含著泪水笑,笑声溢满了不算大的一间房子。 13笑得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尽管现在才凌晨四点,但他已经没有半点睡意。躺在床上一阵子後,秦霄便下床走进浴室里,他想好好洗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先脱去身上的睡衣後,当秦霄打开水笼头时才发现一滴水都没有,检查总开关也没发现什麽问题,困惑的他在腰间围上一条浴巾便走回了卧室,原本想打电话给公寓管理员询问一下原因,但想到现在才凌晨四点,会打扰别人的休息便放下了话筒。 而当他把话筒放回机座时,他才忆起一件事,那便是,此刻的江岩到底怎麽样了?就算醒来之前的那一切都是梦,但那个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得让他难以安心。他被抓回村子後,江岩不知道怎麽样了,最後是安然回来了,还是...... 一这麽想,秦霄更为惊慌,他甚至怀疑此刻的一切是不是才是他的一场梦。为了求证,他迅速拨通了江岩的手机号码,当电话响起後没过多久,江岩的手机便被接通了。 "......谁?"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异样的低沈沙哑,给秦霄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仍然听出来这便是江岩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江岩是刚睡醒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吧,秦霄是这麽想的。 "江岩,是我,秦霄。"秦霄一听到对方的声音,立刻对他说道。 "......秦......霄......" 江岩发出困惑的更为嘶哑的声音,这次,秦霄不自觉的蹙起眉,心中的异样感更为强烈了。 "江岩,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声音怎麽这麽沙哑?──对了,我想问你现在在哪?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去那个闹鬼的村庄里采访吗?是不是......就是这一天......" 秦霄说完後,江岩不知道为什麽,一阵长久的沈默。 "江岩?"秦霄的眉头不由蹙得更深,"你怎麽......" 没容他问完,电话那头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传来,江岩沙嘶得异常的声音於电流声中隐约传至他耳朵里。 "吱──来......报社......等......吱吱──你......吱──" 电话被挂掉了,秦霄莫名其妙地看著话筒,当他想再向江岩打一次电话问清楚是怎麽回事时,却发现电话怎麽打也没反应。猜想是不是线路出问题了,他便拉起电话线,想查找一下原因,电话线拉了一段後,秦霄看到断掉了的电话线的线头。 他愣住了。 不到一分锺之前他明明才给江岩打过电话且已经打通了,如果电话线是断的,那怎麽可能打得通呢? 想了片刻後,秦霄立刻去翻找自己的手机,当他找到手机时,却发现还有电的手机不论如何,不管打哪儿都不能把电话拨打出去。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後,秦霄的心中渐渐衍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什麽。 回忆之前的那个梦,秦霄突然觉得它与现在的这些诡异的事情似乎有脱不了的干系,难道...... 秦霄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以最快的速度自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後,离开了公寓。他要去找江岩,他要确认一件事。 秦霄很快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卧室里,放置在床头柜上的闹锺还在滴答滴答转动,但是时间却依然停留在四点。 一直彷徨,是因为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秦霄一走出屋子就愣住了,凌晨四五点是一天之中最冷最黑暗最宁静的时候,黑漆漆的世界,浓雾密盖眼前的一切,离他的公寓不到十米的那幢大楼都被完全覆盖,於雾中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楼下路灯的光芒在浓雾中透露出迷蒙黯淡的光泽。看不到雨,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气弥漫著湿冷的空气,护栏是湿的,走廊也湿了,浓密的雾比雨还要轻盈,它停留在每一个风吹过的地方,浸湿连雨都不能经过的地方。 从未遭遇过这样黑暗诡异的天气,顷刻打消了秦霄外出的念头,但当他正准备走回屋里时,房门於他身後哢嚓一声,关上了。 惊慌的他连忙去开门,发现锁上时急忙掏出钥匙,但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是,钥匙打不开锁头,以为是插错了钥匙便换了另外一把钥匙,结果却是每一把钥匙都不管用。 他最後气急败坏的用力撞门,但门口依然是纹风不动,经过几番尝试之後,秦霄终於放弃了。 站在门外想了一阵,他决定去找管理员。 管理员的房间在一楼,住在十二楼的他很快便来到电梯门前,这时,电梯停留在一楼,当他按下电梯按钮後,电梯门上的数字灯从1开始亮起,停留近一分锺後,数字2的灯亮了,也是停留近一分锺,才轮到数字3...... 当电梯停在四楼的时候,秦霄感觉到不对劲了。 电梯不应该这麽慢的,而且每到一楼就停下来,就好像每一层楼都有人走上电梯一样。 就这样,电梯一层一层停下,时间也一分一秒流逝,平静得几乎窒息的空气中,秦霄莫名其妙的觉得背脊发凉,就好像有谁在黑暗之中窥视他。 电梯越接近,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强烈。 当电梯终於停留在十一楼的时候,秦霄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用力咽了下口水,他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十二楼的灯──突然亮了。秦霄的心脏猛的抽了一下,双脚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死死盯住电梯门。 当"叮"地一声开门声响起的时候,惊恐的感觉到达最顶点的秦霄脸色发白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安全楼梯,飞奔下楼。 才下到不到两三层,安全楼梯的灯开始闪烁起来,秦霄停了下来,心里发慌的抬头看著忽闪忽灭的灯泡...... "!!" 突然,楼梯里闪烁不停的灯泡报乍熄灭,顿时间,楼梯间一片黑暗。 看不到前方,秦霄心里更为紧张,正当他犹豫著是该上楼还是摸黑继续下楼时,他听到头上的楼梯里传来了沈重的脚步声。 咯、咯、咯...... 是皮鞋踩在坚硬的地面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於黑暗之中无比清晰诡异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秦霄的呼吸也越来越紊乱。当脚步声来到他头上的那层阶梯时,他甚至全身发毛。伸手不见五指,他抬头也看不到来者是谁,但他知道,有人在窥视他,用一种让人惊悚的目光在看他。 "咯!" 脚步声就近在身後,秦霄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让人全身僵硬的恐惧感正一点一点吞噬他的意志。 "咯、咯......" 一步一步,近了、更近了...... "啪啪啪──" 秦霄动了,他以自己也不敢想象的速度在黑暗之中飞奔下楼梯。 会踩空会掉下去这样的危险他全然不顾了,他发狂一样往楼下的奔去,他知道,不能被追上,绝对不能被追上。 或许是运气好吧,秦霄虽然踩空了几次却没遇上什麽大危险,最後他平安的跑到了一楼。 当看到一楼里亮著的白色灯光时,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窒息一样的黑暗,还有黑暗之中的那道脚步声,让他心有余悸。 他很快便来到管理员室。从管理员室的窗口望去,他看到里面是亮著的,但是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当他困惑地站在窗口前观望时,他看到一道黑暗从管理员室的另一扇门里逐渐出现。 是管理员吗? 当他这麽想的时候,倒影在地上的影子停住了,然後慢慢地从地面上凸起,逐渐形成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影的影子逐渐朝秦霄所在的方向挪动过来,秦霄借著灯光朝渐渐逼近的黑暗仔细一看,他看到了一双长在黑影身上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直盯住秦霄,然後这双眼睛朝秦霄这边慢慢伸长、伸长...... 14 昏暗的街道里,潮湿的地面上时不时出现一两个小水洼,前方蒙蒙胧胧看不清楚,不断奔跑的双腿不慎踩上这些积水,早在不知不觉中溅湿裤脚。 然而他已经顾不上这些,黑暗的身後仿佛被可怕的怪物追逐,他一路狂奔,再累也不愿意停下。 他是逃出来的,之前在管理员室,那双眼睛在接近他的时候,蓦地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张足以吞下一个人的血盆大口,吓得惊惶失措的他差一点被奇异可怕的怪物吞之入腹。 情急之下他一路後退,怪物也紧追而来,眼看就要被吞下怪物的肚子千钧一发之际,他扯下挂在墙上的灭火器丢进了怪物嘴里。然後在被卡住的怪物停顿下来的那一刻,他得以逃掉。 此时,眼前的一切是他熟悉却又已经不熟悉的街道。 诡异的街景,昏暗的灯光,密布的水雾,印象中短暂的路途现在不论如何奔跑都到达不了尽头。 跑著跑著,秦霄终於跑到了路口,他慢慢放下脚步,因为眼前路口的街灯下出现了几个人影。因为之前就已经被吓过一次的关系,他现在时刻保持警惕,但因为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半个人,早就想见到个活人问清楚原因的他,仍然一步一步小心向前。 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好几个人在围观,不知道他们围观的是什麽,站在後面的人还在努力往前挤,站在里面的一些人已经蹲了下来在掏弄什麽东西。 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好奇与探索心一来,就立刻忘记了惧怕的秦霄加快向前的脚步,但还未等他走近,於寂静的清晨,他的脚步声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他们一个个慢慢地转过头来,秦霄顿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的这些人,全都翻著白眼,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而腐烂程度最深的一个人,脸上已然看得见骨头,牙齿惨白的luo露於空气中...... 明白了什麽的秦霄脚软的後退一步,在这群僵尸朝他走来的时候,想要转身逃跑时,他瞥见了僵尸们之前在围著的是什麽。 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内脏已经被掏出来,大腿和小腹上的肉已经被啃光,胸前的肉也被吃了很多,只剩下被啃了一半的染著血的汝房,与散落在湿地上的长发证实她的姓别。 冷风吹拂而来,带来夹染血腥臭的空气,秦霄的胃一阵翻腾,差一点恶心得吐出来。眼看僵尸们就要围上他,不想也变成眼前的这具女尸同样的下场,秦霄捂住嘴,忍住想吐的郁望,转身跑掉,僵尸跑得不快,他很快便把这群僵尸甩在了後面,但心中恐惧与迷惑却越来越强烈。 这里还是他曾经居住的地方吗?如果是,眼前的一切又是什麽?如果不是,那他来到的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到底现在这个是梦,还是之前他认为是梦的那一切才是真实的? 醒来之前,那个白衣女子最後的笑颜似乎藏著什麽。是他太天真了吧?居然轻信了她...... 一切都是迷,此时此刻,找到之前与他通过电话的江岩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知不觉间,秦霄终於来到了他所工作的报社的楼下。抬头往二楼他的工作部位望去,日光灯的光芒正从窗口投射在楼下,里面似乎有人,而这个念头让秦霄内心极度复杂。前几次的奇特遭遇让他惧怕又遇上相同的事情,但他又希望江岩真的就在里面。 不管是谁都好,如果是江岩他这个同事兼死党更好,他只想见个活人,能跟他讲清楚他所遭遇的一切,让他不再孤寂恐惧的独闯这个黑暗诡异的世界。 在楼下深吸一口气後,下定决心的秦霄终於迈开脚步奔上二楼,那个光亮如白天的地方。 到达二楼,一路走来没有出现半个人影,走到走廊的尽头,自敞开的门口望去,秦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面对电脑不知道在研究什麽的江岩。 见此,秦霄眼前一亮,立刻惊喜万分的朝江岩走去,并在走到江岩身後时,大呼一声江岩的名字後一掌拍到江岩肩上。 然而,让他更是胆颤的事情发生了,一拍之後,江岩的头颅像是失去了支撑一下从他的脖子上滚下来,咕噜一声从秦霄的脚边滚到了墙角...... 秦霄双脚一软坐倒在地上,眼睛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眨也不眨,木木地看著江岩滚到墙边的头颅。 突然眼前一暗,有什麽东西向自己砸过来,秦霄下意识地躲开,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岩那具已经没了头的身躯倒到了地上。 办公室里灯光太明亮,只离尸体不到一米的秦霄甚至清楚地看到没有头部的脖子里的血管、喉咙和惨白的骨头。 诡异的没有一滴血,那个空荡荡的脖子就像一个血盆大口,让秦霄全身禁不住的颤栗发怵,他想立刻就离开这个可怕残忍的地方,但他的双脚就是不听他使唤,无力的怎麽也站不起来。 就在秦霄近乎绝望的与自己的身体做斗争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秦霄......" 熟悉的呼唤音让秦霄抬头一看,看到了倒在墙边的那个头颅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正瞪圆了眼睛往他这边诡异地看著,嘴角勾勒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怕的微笑。 不止是这样,秦霄很快便发现倒在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竟然开始移动了,这具尸体的手在地上摸索著,像爬行动物一样朝秦霄爬过来。 "不......" 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根本不是平凡人能够接受的画面,让秦霄面白如蜡,在尸体朝自己爬过来的时候死命地往後面挪开。 "你为什麽要跑......秦霄......" 朝他看来的那个头颅扭曲了自己的表情,惨白的灯光下看起来更是恐怖。 "秦霄,你为什麽不来救我......我死得好惨啊......为什麽你不来......" 听到这些话,秦霄呆住了。 "不......我没有......没有不救你......"秦霄一脸痛苦。 "可是我死了......你没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秦霄只能缓慢地摇头。 "我恨你!"头颅的双眼蓦地迸射出杀意,无头尸体爬得更快了。 "我要你跟我一样悲惨的死去,我死得那麽凄惨,你不能继续快乐地活在这个世上......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诅咒一样的话语回荡於整个办公室,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出现了无数具僵尸,他们似乎是嗅到了人肉与血的味道,慢慢聚集於此,循著人的气息,一点一点朝角落里的秦霄聚拢。 秦霄捂住双耳,头颅所发出的声音让他痛苦不堪,眼前的光芒被渐渐覆盖,他抬头看见自己被无数的僵尸包围其中,僵尸惨白的眼珠里闪著贪婪的青光,看到这些,他明白自己真的已经无路可逃...... "秦霄,跟我一样死去吧......你不该继续活在世上......这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也死吧......跟我一样痛苦的死去......" 无头尸体抓住了秦霄的身体,咒语一样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没了头部的脖子里噗噗地长出了带有血腥味的藤条一样的东西,一点一点缠上秦霄的脖子,不让他继续呼吸。 脖子被越勒越紧,秦霄的脸涨得发红,双手拼命去扯这些缠住他脖子的东西,可是完全没用。空气离自己越来越远,视线也模糊了,但他仍然能看到已经把自己围起来的那群吃人肉的僵尸。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拉扯,僵尸们开始啃食自己的肉体了,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因为意识在一点一点远离自己。 但就在他渐渐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就在不远的地方,孤寂的伫立著...... "不──" 秦霄倏地睁开双眼,剧痛也在同时袭涌而至,知道自己终将难逃一死,咬一咬牙,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缠住脖子的东西拉开一点,空气进来了,但他不是趁机呼吸,而是大声地呼喊:"赤胄──"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你说过不管我在哪儿,只要呼唤你,你就会出现的。 你说过的...... 但你却食言了。 赤胄。 秦霄无力地阖上双眼,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静静滑过...... 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秦霄倒下的身体,当赤胄轻轻扶起昏迷的秦霄让他躺进自己的怀里後,站在一旁的碧颜眼中的黑暗一闪而过,但表面上,她仍不动声色。 赤胄轻抚著秦霄苍白的脸,静默一会儿後,他对碧颜低声道:"辛苦你了。" "只要是为鬼主效命,碧颜不觉得辛苦。" *碧颜痴痴地看著赤胄称得上是可怕的脸庞。 "只是碧颜不明白,鬼主为何要叫碧颜制造出幻境,让这位公子看到那副场面......" 赤胄又是一阵沈默,在碧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幽幽答道:"他......他刚刚叫了我的名字......" 说完,赤胄抱起昏迷中的秦霄转身走向小木屋。 望著他离去的身影,碧颜的声音渐渐消逝於微风中。 "只不过是为了听到他叫您的名字......而已......吗?" 不是只不过......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有叫自己的名字了? 无语的赤胄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木屋里。 碧颜一直站在花海之中,雪白的纱衣就像是一抹纯洁而又孤傲的幽魂,痴痴地,傻傻地守候著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看自己的人。 15 还未完全清醒,秦霄就依稀感觉自己的手被谁轻轻握住,包裹住右手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连之前惊悚的近乎绝望的情绪也因此渐渐远离。於是便急著想睁开眼,看看此人是谁。 睁开眼睛秦霄第一眼看到的是侧身坐在床边的那道渐渐令他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麽,当看到这个黑色的高大的身影时,就像是看到了可以让他安心依靠的人。因为脸被长长的头发遮住所以看不见,之前一直让他胆颤不已甚至不愿多见一眼的那张丑陋的脸庞,现在因为看不见反而令他心生微微的酸楚...... 或许是他终於明白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吧? 外表虽然丑陋可怕,但当他清楚他不会伤害他时,渐渐的也就不再觉得可怕,甚至因他拥有这样的一张脸而觉得心疼...... 是的,心疼。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长这副模样的,眼前的这个人的脸一定是经历什麽苦难才会变得如此,一思及此,秦霄就觉得难过。 感受著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传达而来的温暖,秦霄情不自禁地反握住这只炙热的手掌── 6 觉察到了他醒来,原本似在沈思的赤胄立刻抽出手掌起身离开。 一直被温暖包围的手在赤胄把手抽出後蓦然降温,秦霄下意识地起身伸手拉住了赤胄的衣摆。 "不要走──" 已经不想再独自面对难捱的孤寂,还有真实的不像是梦境的那可怕残忍,甚至是让他绝望的一幕。 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他能够依靠的仅仅是眼前这个总是背负一身落寞的男人了。 似乎是明白秦霄在害怕什麽,赤胄头也不回,用沈稳让人觉得安心的声音对他说道:"你刚刚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我才会坐在你旁边安抚你......醒了就好了,只是一个梦罢了......" 说完,他又要走,但是秦霄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拉得更紧── "赤胄。" 轻轻的,似乎经过一番挣扎才终於脱口而出的呼唤轻易的就让赤胄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 "我求你一件事。"秦霄低头呐呐说道。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赤胄微侧过身,斩钉截铁地道。 "我求你的不是这件事。"秦霄慢慢抬头,看著沐浴於阴影中的一身黑衣的赤胄,哀求道,"我想知道我的同事江岩的情况。他跟我一起来到森林里的小村庄中,然後因为种种事情不得不分开,现在他生死未卜,我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醒来前见到的那些若果真是梦境,那麽江岩就不一定出了什麽事,但是分开後他经历了种种诡异的事件甚至差点死去,也许江岩此刻也正面临什麽危机啊。 之前一直急於离开这儿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找到江岩,但是现在知道自己真的难以离开这个地方,那麽唯有向赤胄询问了。 虽然不知道赤胄会不会帮助他,但在这儿,除了赤胄外他还能求助谁呢? 曾经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了──一想起之前见到他时,白衣女子那张憎恨自己的表情,秦霄就知道她是肯定不会帮自己的忙了。 赤胄听完他的话完一阵沈默,秦霄以为他不肯回答正失望时,赤胄开口了:"江岩,就是跟你一起来到这座森林里的那个男人吗?" "是的。"听到赤胄的话,秦霄满怀希冀地立刻回答。 "他已经离开森林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真的吗?" "我没必要骗你。"以为秦霄不相信自己,赤胄不悦地轻哼了一声。 听到赤胄这麽说,秦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没事就好。"当初是他提议要到这里采访的,如果连累到江岩,他一辈子难安。 "你很关心他?"虽然赤胄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没什麽改变,但隐约之中似乎多了点什麽...... "我跟他没什麽,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秦霄说完後才奇怪自己为什麽要特意解释给赤胄听。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麽关系,但你要记住,从今而後你只能留在这,只能做我的妻,我鬼王赤胄的妻!" 赤胄字句掷地有声,说完後,他留下呆滞中的秦霄拂袖离开。 秦霄看他走离,听到他说这些话,这一次他没有反驳也没出显露出底制的表情,只是在赤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後,低下头,左手轻轻抚上右手,在赤胄不久前握住的那只手上,感受赤胄残留在上面的温暖...... 经历了如同在鬼域里走了一遭的梦境後醒来,他的脑海里像是在放电影一样的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很多场景。 故事之中,一个名叫言华的少年始终出现。 这个少年,他热切的爱著一个名叫赤胄的男人。 为了这个男人,少年宁愿舍弃他的家人,甚至愿意变成鬼跟他永远在一起。 似乎是受这个少年那份强烈的爱的影响,秦霄发现自己对赤胄,似乎......也产生了某种情感...... 有什麽温暖的东西,正在悄然入驻。 秦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个伫立於花海之中的小木屋里住了多少天,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这个地方里,除了自己渐渐习惯这个地方外,他察觉不到任何改变。 也许是过於无所事事了吧,秦霄发现小木屋里一直在烛台上静静燃烧的蜡烛会有某个时段突然熄灭,然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自动燃烧,就这麽周而复始,蜡烛却始终没有减少过。 小木屋采光很好,虽然屋外没有太阳但一直很明媚,因此就算点灯也没什麽影响,秦霄一开始甚至没注意到屋子里有点灯。直到某天无聊至极在屋子里到处闲逛时才注意到这支静静燃烧的蜡烛。 起初他奇怪屋子这麽明亮为什麽还要点蜡烛,後来才发现蜡烛会时熄时燃之後,才觉得这支蜡烛或许不是单纯的用来照明这麽简单。 好吧,或许他真的是很无聊没事做,在发现这件事後,秦霄发挥他记者的挖掘心开始专注起这支蜡烛,想找出这支蜡烛为什麽而熄为什麽而明的原因。 但没等他挖掘成功,赤胄在当天送食物到小木屋里给他注意到他正目不转睛盯著蜡烛看时,似乎明白了他在做什麽,便向他解释道:"这支蜡烛是用来计算日子的,每次熄灭的六个时辰为白天,而亮起的六个时辰则为晚上。每一次熄灭又亮起就证明一天已经过去了。" 听到赤胄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秦霄侧过身注视赤胄,目光透露出他的不满。 "怎麽了?"放下食物後,赤胄问。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可以打发无聊的事情,你却如此轻易的就剥夺了!"在这里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望著某人的背影发呆。但他渐渐感觉这样很不妙,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跑向他身边的脚步,他想陪著他,让他不再那麽孤寂......好不容易终於找到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了,没想到这麽快就没了。 或许是秦霄的声音里含著撒娇一样的怨怼了吧,听出来的赤胄在一阵沈寂後突然抑止不住的噗哧低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听见赤胄的笑声,秦霄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尽管看不到赤胄的脸,但他能看到他因为在笑而轻颤的身体,听到他低沈的让人感觉舒服的笑声,身体里有什麽热热的东西在流淌,心仿佛陷进了一池春水里。 第一次啊,看到他不再因为思念等待而那麽孤寂忧郁,第一次啊,不是因为某个人而笑,而是自己,自己影响了他,让他而笑...... "呵,我知错了,下次......下次我会先问过你再回答的......" 赤胄依然没有面对秦霄,但声音里不掩对他的宠溺。 "如果真的无聊,就跟我说,我会给你找些好玩的......" 虽然听到他这麽说,但秦霄觉得不管是什麽都没有眼前的这个人──不,应该说是鬼更要来得让他在意了。 应该在这儿与他朝夕相处,但对他而言,眼前的赤胄一身都是谜,他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也很想知道他与言华的一切,他知道,如果他问的话他一定会说......但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言华?" 秦霄突然沈思,注意到的赤胄不禁轻声唤道。 听到这声呼唤,回过神来的秦霄脸色顿时沈了下去...... 无法否认的,他越来越在意赤胄,但是赤胄会如此重视他不过是因为......言华的关系...... "言华......" 秦霄的异样令赤胄不由得向他走进一步。 秦霄用力捂住声音,这个名字就像是针,赤胄每唤一次他的心就被刺一次。曾几何时,赤胄於他心里已经如此重要?难道在花海之中看到他抚琴孤寂的背影的第一眼,他就被掳获了吗?还是他身体里的确存在言华的灵魂,受这抹深爱赤胄的灵魂的影响,他才会对赤胄情不自禁? 好痛苦,为他呼唤的人不是自己而痛苦,为他深爱的人是别人而悲伤...... "言......" 耳朵被用力捂住了,为何声音还是能够听见? "可不可以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秦霄终於忍不下去了,低下头的他依然捂著耳朵,他不敢抬头看赤胄,不是因为害怕看见他的脸,而是因为害怕被拒绝...... "在你面前的我......不是言华......至少现在我不是言华......请叫我,秦霄好麽?" 赤胄不说话了,秦霄没有希望的在等待著,就像赤胄一开始就认定他是言华坚持让他留在这儿一样,他不认为赤胄会改口叫他的名字。 "好啊。" 然而出乎秦霄意料的,赤胄居然同意了。以为自己听错,抬起头看向赤胄时,秦霄却只看到他背对自己的身影。 "如果叫你秦霄,会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我就这麽叫你吧,秦霄。" 只是清清淡淡,听不出变化的一句话,为什麽会让他如此激动? 呆呆地望著赤胄的身影,秦霄说不出话,但是鼻子却在发酸,用力的控制,他才制止住了想要抱住赤胄的郁望...... 渐渐的,他似乎明白了为何言华会如此的爱著眼前的这个人。 他不是让人害怕的鬼,而是飘零於天际之中一抹孤寂等待被爱的幽魂,看见他的人都会想把他留在身边好好珍惜,让他不再寂寞孤单,让他眼里只容得下自己一个人。 16 在一个仿佛没有边际,不论怎麽走都不能离开的美得像是画一般的地方里,除了自己外,只有一个总是静静深思的人。秦霄想不通赤胄之所以把他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秦霄发现他越来越在意赤胄...... 也许是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可关注的了吧,每次睡到不想再睡的时候,他都会去注意总是坐在屋外的赤胄。 一开始凝视著这个在五彩缤纷的花海里一身黑衣更显孤寂的身影,他还能克制走得他身边的脚步,但到後来,等到他发觉时,他已经站在赤胄的身後。 "怎麽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了秦霄已经站在身後,发出淡淡地声音的赤胄依然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 秦霄一阵犹豫,但最後还是来到他身边学他的样子圈腿而坐。 "又无聊了?" 赤胄的声音微微改变了些,随风传来,秦霄仍听出了这细微的变化,是带著些微笑意的温柔语调。 只不过是这麽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改变,但不知为何,听到後竟觉得吹到脸上的风都变得如此温柔。 "是很无聊。"秦霄老实的承认。是真的无聊至极,他才会情不自禁的来到他身边吧? "那我把三头犬召唤来陪你玩吧。"赤胄说著,伸出手悠然地在空中挥了挥。 三头犬?!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那只体态庞大,像座小山一样,长著三个凶残脑袋吐著粘糊糊的大舌头和长著刀锋一样的牙齿的怪物仍然让秦霄记忆深刻。 光回想就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更不用说要跟这只怪物一块玩了,就算它很听话不会用一口就足以吞下他的嘴巴吃掉他好了,要是在玩的时候那个像一辆大货车那麽大的身躯不小心压向他......那不就惨了吗? 正在秦霄惊悸的时候,由远渐近开始传来纷踏的脚步声,伴随著地面就像是地震的摇晃,一个庞大的灰色身影渐渐接近,而秦霄依稀可以见到长著三个头的怪狗暗红色的长舌头。 "哇啊!" 地面越摇越厉害,秦霄在三头犬急刹脚步停在面前时吓得躲到赤胄的身後,并紧紧拽住他的衣服。 "秦霄?" 在赤胄困惑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三头犬在看到秦霄後立刻伸出长舌头舔了他一口水。 "哇──不要──" 以为自己就要被吃掉,秦霄更是死命地抱住赤胄的身体。 "叫它走啊!" "可是......" "赤胄!" 听到躲在自己身後的秦霄恳求的声音,赤胄再无辍言,手再次轻挥,三头犬即刻向後退,但是却用委屈的眼神盯住赤胄,还发出呜呜的哀怨一般的声音,似乎非常不想离开。 躲在赤胄身後的秦霄听到後看去,正巧看到了三头犬看向自己的不舍的目光。 这一刻,秦霄莫名的觉得心软,差一点就想开口叫赤胄让它留下,但是在秦霄忍不住开口前,最後深深注视他一眼的三头犬转身飞速消失了。 它跑过的地方花瓣成雨在半空飘散,美得让秦霄看呆。 "你害怕三头犬?"在秦霄呆愕的间隙,赤胄的声音淡淡的传来,"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跟三头犬一块玩耍了。你老是喜欢叫它背著你在鬼谷里到处闯,还喜欢用它爱吃的食物引诱它,让它的三个头相互打架,然後你在旁边笑个不停......" 赤胄越说声音就越飘渺,沈浸在远去的回忆中,声音因为提起某个人而变得温暖疼惜...... 秦霄默默的从地上站起来,他沈声对赤胄说道:"如果哪天你发现我根本不是言华的转世,而是一个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你会怎麽做?" "不会的,因为......" "我是说如果。你就回答我,好吗?"秦霄低头看著披著一头黑色长发的赤胄,澄清的眼睛中,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赤胄一阵无言,久久才道:"我会杀了你......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就是言华──秦霄?!" 秦霄没有让赤胄继续说下去,他蓦地走向赤胄的面前,然後跪下直视著赤胄那张可怕的脸庞,让所料不及的赤胄来不及躲避,等想到避开时,脸却已经被秦霄捧住了。 秦霄捧住赤胄那张只有疤痕没有一片皮肤的脸,直视没有眼睛只有一双黑洞的窟窿,并感受手上传来的凹凸不平的触感,不知不觉间,竟双眼发红。 不止是心疼这样的赤胄,不止是为他的绝情,还有他对言华的痴情,以及为了言华就彻底否决了他的存在这件事。 不是言华就杀了你......不是言华就杀了你...... 明明是他要问的,应该就事先做好了准备,为什麽当真正听到时,仍然觉得天旋地转? "你真的看得见吗?"秦霄对著这样的赤胄一句一字重重地问道,"你真的看得见我吗?" "秦霄......"沐浴在哀伤之中的秦霄让赤胄困惑了。 "如果你真的看得见我,那麽请你记住我的模样,我是秦霄,是秦霄、秦霄!"用力地摇著赤胄的身体,发泄什麽一样的大声重复著。 "你看见我了吗?你记住我了吗?赤胄,回答我,记住秦霄了吗?" 赤胄看著激动的秦霄,似有所悟地把秦霄轻轻搂入怀中,并对他低语:"是的,我记住了,看见你了,秦霄。" 第一次不再抵抗被他拥住怀中,秦霄在泪水滴下来前就及时的抹掉了它。 他对赤胄说:"如果你真的肯定我是言华的转世,那麽,你就想办法把他的记忆恢复回来吧,然後,抹消掉秦霄的一切......" "秦霄?!"秦霄被赤胄从怀里拉了出来。 秦霄再次直视赤胄的脸,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平静的就像是在凝视一个熟悉的人,伸出双手,放在赤胄的脸上,他喃喃低语:"我是秦霄,秦霄是误闯进入这个地方的记者,不会爱上爱著别人的赤胄,是的,根本不会爱上他。他想离开,只想回去到原来的地方......赤胄只爱言华,而言华也爱著赤胄。秦霄,是该回去的,是该离开的,所以就让他消失吧......" 自言自语一般,就像是催眠,秦霄不只是告诉赤胄,也在告诉自己。 没错,他不可能会爱上赤胄,爱著赤胄的人是言华,作为一个多余的人,他是该离开......消失...... "所以,赤胄,让言华回来吧。" 17 再这麽下去,他一定会被伤得遍体鳞伤,赤胄在意的人是言华,就算名字叫的是秦霄,却也只是透过他在思念另一个人罢了。 还不如趁早,在自己越陷越深之前,抽身而退。 "......秦霄,你在生气吗?" 再怎麽笨也察觉到了秦霄的异样,赤胄一阵沈默之後,压低声音小心询问。 "你在气什麽呢?气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其实......"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想再听下去的秦霄郁起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臂。 "听我说完吧,其实,一开始我曾经打算只要言华一回来,我一定要杀了他......" 秦霄错愕地看著低头的赤胄,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他不是,深爱著言华吗? "我爱言华,他出现之前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够牵引我的心。在言华出现之前,我憎恶所有的人类,他们尽管没有任何力量却狡猾、恶毒,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鬼谷里藏著人类梦寐以求的药草、力量,他们甚至传说这里有大量财宝,於是曾有段时间,人类经常会闯入鬼谷想得到这些东西。一开始我把这些人抓住,他们以为我会杀了他们,全都哭著向我下跪,说什麽家里还有父母妻子什麽的要照顾不能死之类的。我一时心软放了他们,没想到後来他们却恩将仇报,找来道士除鬼师想来消灭我,然後夺取鬼谷的一切。我被彻底惹怒,一气之下让他们全都变成了永远都不生不死,没有灵魂只懂得嗜人肉的僵尸。然後让他们留在鬼谷之外,吃掉每个闯进来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华出现了,他是第一个闯入僵尸阵却没有被咬死的人类,更奇妙的让守在鬼谷外的原本只听我命令的三头犬顺从於他,他一见到我,第一句就说......" 你很寂寞啊。 秦霄闭上了眼睛,脑海似乎回荡著那个人的声音,在他的梦里,他曾经看过这个的画面。 少年旁边站著温顺的三头犬,黑衣男子一见他便勃然大怒眼见就要杀掉他,可少年却无惧无畏,带著温柔的笑容对男子说:你很寂寞啊...... 男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像发呆一样的站在原处。 是第一面麽,第一面言华就掳获了赤胄的心。 梦里,秦霄一直看不到赤胄的脸,因此他不知道当时赤胄的脸是不是现在这样,如果是的话,那麽......他会很嫉妒言华,嫉妒他有那麽宽容的一颗心,竟然一开始就能包容赤胄外表的丑陋。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赤胄才会被他所吸引吧。 秦霄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得不承认,言华是个值得去爱的人...... 赤胄不懂秦霄心中的复杂,继续不愠不火地轻述:"言华是个很开朗的人,喜欢笑喜欢玩,鬼谷对常人来说应该是个恐怖的地方他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就像清泉,慢慢就流淌进了我的心,他又像轻风,轻易就能牵引我的一切,他对我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接受的人类,不仅如此,他在我心里越来越重要,我想让他一直留在我身边,我没想到他会对我说,我愿意。" "......为了言华,我取消了与碧颜的婚约。就算我们同为男子,但为了能够与他长相厮守,并给对方一个羁绊与名份,我们打算遵从最古老的仪式,成亲。我们约好了,成亲之後,就让言华变成跟我一样的有著永恒生命的鬼,永远永远在一起。" "成亲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我为了言华准备了最美最好的衣裳,期待著他能够穿上的那一天。而言华却一天比一天变得焦虑,就在成亲前的不久,他突然告诉我家乡的人患上了严重的疾病无药可医,他恳求我帮他,救救他的村人。我本不想答应,除了言华,其他人的死活我根本不想管,但他一直求我,最後还向我哭著下跪,我不想见他这样,同意了让他带著能够医治那些疾病的药草离开,但我要求他一定要在婚礼的前一天回来。他同意了,然後离开了......接著,就再也没回来......" "我一直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我开始明白自己被背叛了......比当初那些人类恩将仇报还要让我愤怒,我恨不得立刻抓住言华把他撕成碎片让他魂飞魄散,我要让他偿受那比死还要难受的痛苦!我被背叛了,被我最爱的人背叛了!他这一走,带走的不止是那些珍贵的药草,还偷走了我的心!" "我的这里......"赤胄用手捂住胸口,沈重哀痛地道,"被偷走了後就空了。就这样被硬硬的掏出来,一直无法愈合,痛不郁生。我想杀了这个胆敢如此背叛我的人,但是......我找不到他......他就像是消失在这世间了一样,不论我怎麽找,都找不到......" "一开始,我恨,恨得在脑海中想尽了所有残忍的办法折磨这个伤我如此之深的人,但渐渐的,我发现,比起恨,我更想见到他......他消失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想见他......之所以会那麽痛恨,正因为我是如此的爱著他......" "当你真正的站我面前时,所有的恨立刻化为虚无,我能做的,仅仅是抱紧你,不让你再离开而已,言华。" 面对赤胄的痴情,秦霄脚软的後退一步,却被赤胄拉住手臂。 赤胄从花丛中站起来,这次,换他轻抚秦霄的脸,柔声低语:"所以,你不用生气的,言华,或许我连自己都能够杀害,却独独不能伤害你一丝一毫。你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但你的的确确是言华。我已经等了这麽久,我不介意再继续等下去,只要有一天你会想起来当初的一切,记起我对你的爱。" 不是秦霄,他叫的不是秦霄,而是言华。 秦霄低下头,感觉心里有道伤疤在慢慢裂开,被赤胄抓住的地方火烧一样的炙热,痛得他不知道应该说什麽。 够了,他受够了这一切,已经不想再听这些残忍的话语,既然秦霄在这里是一个不被需要甚至可以被轻易取代的存在,那他又何必继续留下来呢。 听了赤胄的一番剖白,秦霄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抬起头,他看似平静地对赤胄说道:"继续等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想起来,赤胄,你有什麽办法能让我快一些想起前世的事情吗?" "......取人魂魄一事我倒是熟悉,但是让人想起前世一事,实在是我不能知道的领域。除了等,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 所以他才会把他关在这里,整天与自己相伴,就是期盼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想起前世的事情吗? 秦霄撇了撇唇角,自嘲地笑笑。 果然,赤胄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言华...... 7 "但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已经受够了被关这个地方,听他叫著其他人的名字,如果他真是言华,就干脆让他完全恢复为言华好了,或许想起言华的一切时,他可以不再如此难受,"不管怎样,我只想尽快想起言华的一切!" "可是......" "可以用刺激的方法吗?"秦霄想了想後,提议道,"就像刺激因为脑震荡而失忆的患者一样,让我接受一些刺激因而能够想起一些事情。" "这个......我有试过......" "什麽?"赤胄的声音有些小,秦霄没听清。 "没什麽,只是我觉得应该没有什麽效果。" "那还能有什麽办法?"秦霄不甘心就这麽放弃。 赤胄站在他面前,脸微微垂下,不知道是在沈思还是在凝视秦霄:"......你,真的那麽想快些想起来吗?" "是的。"秦霄答得飞快。 "那麽......要不要试一试,这个方法?" "什麽方法?" "重复......重复言华离开之前发生的一切。" 秦霄发愣一样的看著赤胄,渐渐地,他才开口:"是......是在你们准备成亲......之前吗?" "是。" 回答完後,赤胄又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如果你真的想快些回忆起来,可以试试......" 听著赤胄的话,秦霄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麽,不久他抬头坚定地道:"我愿意试一试,重复言华离开之前的事情。" 18 重复言华离开之前的事情,重复的又是什麽呢? 秦霄对此十分迷茫。 况且他对此一无所知,要如何重复言华的过去,又是从哪里开始重复呢? 但这些根本不用他多虑,赤胄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赤胄捧起秦霄的脸,对他低语:"虽然认识言华之前的事情我无从知晓,但他进入鬼谷的那一天起,我几乎每时每刻都部在他身边,所以,拥有这段记忆的我,只要把它植入你的记忆中便可以了......来,先闭上眼。" 在赤胄低沈动听的声音下,秦霄阖上了双眼。 他感觉到赤胄在接近自己,在近得可以感受他的体温的时候,赤胄的额头轻触上自己的额头,顷刻,脑海里的画面就像快速播放电影一样迅速流转,当最後一幕停止在眼前时,他震惊的睁开双眼,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已经完全改变...... 他就站在花海之中,身边依偎著温顺的三头犬,但奇异的,此刻的他却完全不惧怕庞大的有三个头的三头犬。眼前不远处,原本背对他而立的黑衣男子正缓慢转过身。 秦霄屏息等待他转过身,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零乱,侧过身时,长长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男子一双黝黑犀利,冷漠得无情的眼睛...... 只是眼睛,只是眼睛而已,仿佛带著一股魔力,轻易便夺去了他的呼吸,当风稍止,黑发终於柔顺的披在身侧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张脸,让呼吸回来了,然而心却空了,魂魄不见了,只留下一具空壳。 最可怕的鬼......美得摄人心魂...... "娘,为什麽不能上山去呢?" "傻言华,因为山上有鬼啊。" "鬼?长很可怕吗?" "......不,传说住在山上的那只鬼非常的美。" "那他应该不可怕吧?为什麽大家都那麽怕他呢?" "......言华,你要记住,最可怕的鬼,美得摄人心魂,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 "娘,言华不懂。" "总之,言华,听娘的话,绝不可以到山上去。" "......可是,娘,那个鬼一直呆在山里没人陪他玩,他会不会寂寞啊?" "傻瓜,鬼怎麽会寂寞呢?" 娘亲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但此刻,他只想说:娘,你错了,鬼也会寂寞......非常非常寂寞...... 拥有一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眸,眼底却堆积冰冷阴暗的孤独,紧紧抿起的唇,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它松开吗? "你很寂寞啊。" 情不自禁地向他微笑,记得谁曾对他说过笑可以传染,那麽这一笑过後,是否可以看见他的笑容? 美得连花儿都黯然失色的他,笑起来,一定会更美吧...... 被风再次吹乱长发的黑衣人愣在原处,没料到他会这麽说,而且一言就说击中了他的内心深处吧。 他们一直相视无语,男子却渐渐隐去了杀意。 "你不过是个凡人,如何闯得过僵尸阵?" 他笑,并答:"为了能够进来,我寻了无数的方法,破解区区一个僵尸阵不在话下。" "哼,口出妄言,就算僵尸阵真能凭你一人之力破得了,那只听我命令的三头犬为何又会臣服於你?" "我也奇怪啊......但来时,我是带著必死的决心所以遇上三头犬也没有逃避,但没想到它非但没吃我还能听话......或许是因为,三头犬能够感受到,我是真的真的想见一见住在这个山里的鬼吧......" "见?哼,你不是想来盗取这山里的宝物吗?" "不,不是。真的只是想见一见你......想知道住在山里的鬼是不是真的很可怕,是不是会寂寞......" "就算我会杀了你?" 他又笑了,一如方才的温柔:"一面之後,不枉此行,如你真要取我一命,我无怨无悔......" 他笑著阖上双眼,却一直停不到他的到来,再次睁开眼睛时,一身黑衣的他已经不在。 他立於原地傻笑不停,身边的三头犬不解的呜呜两声,他便对它道:"三头犬,你的主人看起来真的很寂寞啊,我们去陪陪他吧。" 他坐上三头犬的背,让它奔跑於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最後,终於在一间小木屋前看到了一身黑衣的他。 "我不杀你,为什麽你不走?" "我不走,因为我是来找你的。我要留下来,我要陪你......"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好啊,死了之後我的灵魂就能留在你的身边了。" "哼,我会让你魂飞魄散。" ......那,你会记住我吗?会吗?如果你记住了我......就足够了...... 就这样,根本不害怕冷若冰霜的黑衣男子的言华一直缠在他的身边,他若是烦得受不住消失了,言华便骑著三头犬在鬼谷里到处找他。 聚集无数鬼怪的鬼谷之中,言华一个人无惧无畏的到处闯,他不怕,有三头犬在任何鬼怪都奈何不了他,就算偶尔被厉鬼咬伤,但为了能找到一身黑衣的他,他可以不在乎...... 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最後都会被他找到,每一次他都会冷冷的说要杀他,但却从未动过手。 有一次,三头犬不在,所有的法术用尽也消灭不了眼前的众鬼怪,眼前自己就要被吞之入腹时,一直都不肯理他的人却及时救下了他。 为什麽你还不离开,你真的那麽想死吗? 一身是伤的他被他抱在怀中,看到他第一次变了脸色,生气地对他大声说话。 偎依在他怀里,他费力地回答:我要留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寂寞...... 话没说完,他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了,没有说的那一句是──第一眼,你就夺去了我的心魂,离开你只会死,我又为何要离开? 终於、终於,经过无数的努力,他终於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叫言华,你呢,你叫什麽?" "......赤胄。" "我会记住的,赤胄,我会永远永远都记住你的名字,会一直一直呼唤你。" 赤胄,让我留下来,我要陪著你...... 爹死了,娘也死了......我不知道该去哪,我要留下来,留在你的身边...... 就算咽下最後一口气前能够看到你,就足够了。 19 或许是因为言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又或者是言华拥有一颗纯净真诚的心,赤胄发现他渐渐被这个温柔的少年吸引住了。 越来越离不开他,越来越受他吸引,随著时间的流逝,从未有过的情绪一点一点沈淀於心中,最後只要言华一不在,它们就出来肆虐,疯狂的侵蚀他的身体,那是一种比承受千万年慢慢淤积起来的寂寥还要难受。 想见他的念头猛烈,每一次他出现都恨不能把他紧紧抱住不再让他离开...... 然而,每隔一段时间,言华还是会离开,会回去他生长的那座村庄。 尽管父母双亡,但在言华的心里,村庄里还有他舍不下的人,陪他一起成长,一直照顾他的乡亲。 所以言华会尽管回去,但过不久都还会来到鬼谷,还带来村庄里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赤胄,你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到村上去啊?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认识,我把你的事告诉阿德了......啊,对了,阿德啊,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夥伴哦!当初我要到山里来找你,他还一个劲地拦我......还好,我还是来了......" 不,他想听的不是这些。听到他说起他以外的人,他就觉得心里一片黑暗。不会去,才不会去那里......只想、只想抱你在怀里,让你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他一人...... "赤胄,你脸色怎麽这麽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可能会不舒服!"他的口气不由得硬起来,"我可是鬼,鬼才不会像凡人那样会生病!" "那、你是在生气吗?"他睁著明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 如此澄清的双眸让他不敢直视,撇过了脸,不再说话。 言华放下手中从村子里带来的竹蜻蜓,含笑轻轻抱住赤胄的身体,傻笑一样地说道:"我曾经听说鬼的身体是冰凉的,但是赤胄不一样,热热的,好暖和......好舒服......我记得第一次接触你时,你的身体还是冰冷的,就像冬天的河水一样......我被冻得吓了一跳,你察觉了吧,之後你的身体就变得如此温暖了......" "──哼,改变体温对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能倔强的用冷硬的口气回答,但言华的笑却更柔更纯,还带著一点点的悲伤。 "赤胄......我想留在你的身边......"他喃喃地低语。 "我又没说要赶你走......"反而每次他一离开,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随便你。" "......可是,赤胄,我能陪你多久?"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你是鬼,拥有永恒的生命,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或许还没在你的记忆里留下什麽就已经消失了......" 一直开朗的他突然悲伤起来,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轻轻抬起他的脸,在看到圆滑的脸上一滴一滴滑过的泪水时,他不由怔忡。 在光的反射下,比宝石还要耀眼,也唯一的让他觉得揪心...... "赤胄,我不想离开你......但我又能怎麽办......" 含泪凝望他的言华的泪水掉得更凶。 "赤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在乎吗?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好希望,好希望在我死之前,能给你留下什麽。" 赤胄掬起他脸上的一滴泪,轻轻放入口不,尝到的是咸咸的,微涩的味道。 "你为什麽说我不会在乎?"赤胄用手拭去他脸上的泪,"如果不在乎你,我会为了一些无缘无故的人生气吗?想到能让你笑得那麽开心的人不是我,就好气好气......如果不在乎你,我会特意去改变自己的体温吗?看你那麽舒服的依偎在我怀里,就觉得什麽都值得了......" "言华,不想离开的并不只有你。每一次你回到村上,我就开始等待、焦急、烦恼......不断在猜你什麽时候回来会不会出什麽事,或是你或许不会再来了......想把你关在身边,就这样让你只能看我一个对我一人笑......真的好想好想......" "言华,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如此在意的对象,以前没有出现,以後也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我只有一份感情和一颗心,给了一个人後,就再也没有了。" 言华含泪痴痴听他说完,最後又哭又笑用力扑到他的怀里,久久不言不语。 "......我以为,以为肯定不会得到你的回应......我是男的,又长得平凡......原本我根本不敢奢望的......没想到,没想到......" 越说,哽咽声更重了,再次被赤胄抬起头时,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脸。 "一直都看你在笑......原来你这麽爱哭......"这次,赤胄低下头,用舌头拭去了他脸上的泪。 "都是你害的......" "那麽,我来补偿你吧。" 舔著脸的唇舌最终来到言华的唇上,悱恻的交缠,留连著他们的第一个吻,炙热、激情。 言华没有一丝抗拒,用生涩的行动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予这一个他最爱的男人。 在那美得如画的花海之中,在花瓣缤纷的世界里,他们的眼底只容得下彼此。 尽管羞涩,尽管含著泪,但也是痛苦的喜悦著。 没有什麽比能够拥有最爱的人更值得欣喜的事情了。 於是他们一直纠缠,贪婪的索求对方。 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地方里忘记了时间,只记得彼此的脸,还有肌肤相贴时传来的体温。 "言华,你真的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我愿意。" "就算让你变成跟我一样的鬼。" "能与你相伴,我无悔。" "言华,我们成亲吧,做我的妻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愿意做你的妻子。" 20 言华泪流满面说著我愿意,秦霄也泪流满面,重复著赤胄与言华的过去,沈浸於他们这段炙热的情爱里,言华是喜极而泣,秦霄却是一肚心酸...... 画面又回到之前,眼前依旧站著的,是一脸狰狞的赤胄,他默默地掬起秦霄静静溢出眼眶的一滴泪放入口中,品尝著那微咸的味道。 "你知道吗?我最不舍的就是让你哭......" 听到赤胄这麽说才察觉自己落泪的秦霄立刻慌乱地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等到衣袖沾上泪水,脸传来被风干的干涩时,他才停下自己近乎粗暴的行为,但却久久不敢直视眼前的赤胄。 他应该已经看惯了这样的赤胄才对,但是在他与言华的回忆里见到赤胄那张美得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容貌後,他怎麽也平衡不了这极端的差别。 一个美得不可方物,另一个则丑得不忍直视,而偏偏这两面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到底是为什麽? "赤胄......为什麽你的脸......在你与言华的回忆里,你明明不是现在这样的......" 等到秦霄意识到自己在说什麽时,话已经随风飘散在空中了。 "你介意吗?介意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赤胄显得有些激动,手抓住秦霄的双臂,握得有些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为什麽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言华吗?" 终於再次直视眼前的赤胄,这次,他问得小心,胸口有什麽酸酸的东西在溢出喉咙...... 赤胄沈默了。 "不能说吗?"他一直无语,秦霄便不由得开口。 赤胄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我不能说。我当初也没有告诉言华......所以,他也不知道......" 秦霄看著他,好想问为什麽,但如果当初连言华他都保持缄默,那麽现在赤胄又怎麽会说出来呢,所以他没傻得开口询问。 为了遮掩眼底的哀伤,秦霄低下头,思忖了一阵後,才低声问道:"刚刚的那些记忆,就是你与言华相遇并相知的过程吧。" "是的。" "为什麽你会连言华的那部分记忆都知道得如此详细?" "这些事,他都有告诉过我......但是......" "但是?" "之後的事情,言华的一切我都不清楚了。" "之後?就是他答应跟你成亲之後吗?" "是。" "之後到底发生了什麽?"秦霄不由得抓住赤胄的衣襟,迫切地问。 赤胄无言一阵,才道:"之後的事,我没有言华那部分的记忆,你也想要知道吗?" "要。"一如方才,秦霄回答得肯定。 於是赤胄再次叫秦霄闭上眼睛,带他进入他的回忆之中,重复曾经的那段过往。 在这部分的记忆里,秦霄看到言华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他与赤胄的婚礼到後来的焦虑不安。 赤胄不是笨蛋看不见他的变化,问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时,言华起初是找其他事情搪塞,到後来直接抱住赤胄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怎麽也不肯说话。 在婚期将至的某一天,赤胄正在他与言华的喜房里留连时,言华!地一推开门口扑通一声跪到赤胄的跟前。 因他的此举大为震惊的赤胄急忙想把他拉起来,他却怎麽也不肯答应,断断续续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21 "......赤胄,我原本以为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我真的没想到村里的人病得这麽重......好多人好多人都死了......赤胄,我一直在犹豫,我原来不打算跟你要任何东西的,我不想让你把我看成跟以前来这里盗宝的那些人一样别有居心......但是......但是村里的人......病得好重,好多人都病死了......,现在,连阿德都染上了这怪病,眼看就要不治身亡了......赤胄,求求你帮帮他们,我求求你......" 说著说著,他就哭了。赤胄就算是铁石心肠看到最爱的人哭得如此悲伤也觉得不忍,所以由一开始的坚决拒绝到最後的无奈同意。 因为婚期将至,为了不耽误时间,赤胄拿出了他一直珍藏的能治愈百病的药草交给他。 "言华,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 "不,赤胄,你能给我药我就很开心了。"言华感激的紧紧抱住他,"......我不会有事的,等到村里的人没事了我就回来......" "傻言华。"他怜惜地轻抚他没什麽肉的背。 "言华,你答应我,尽早回来。" "我答应你,赤胄。" 言华拿著药走了,赤胄一直站在小木屋前的花丛之中,一直,一直...... 直到他终於相信言华不会再回来。 秦霄深深地看著眼前的赤胄,一直看到赤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怎麽了,秦霄?" 无声良久後,秦霄才道:"在这段只属於你的记忆里,我看不到你的脸,但是从你刚刚话里,我知道言华是看过了你现在这副模样的,那麽你就肯定不是在言华离开後才变这样的。我可以问你是什麽时候起,你的脸才变成这样的吗?" 身为记者,秦霄的思维比较活跃,很快就找出关键。 "为什麽你对我的脸如此在意?"◎◎◎赤胄低下了头,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你果然是介意我这副模样吗?" 秦霄的视线落在赤胄随风飘散的黑色长发上。 "就当是吧。"他第一次不再阐时自己的立场,只因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包括他这个没有言华记忆的灵魂,都是这麽的可有可无,"反正,言华不在意你的长相就够了,别人怎麽想你根本不在乎吧。" "秦霄,为什麽你还是否认你就是言华呢?难道刚刚那些依然不能让你想起什麽?" "抱歉,的确没想起什麽。"秦霄勾起唇,抱歉地笑笑,客套的就像是在采访别人。他在自己的心里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把自己遍体鳞伤的灵魂关进了里面。 在重复言华与赤胄的过往时,他一次又一次明白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允许任何人介入的,也一次又一次更清楚,他,秦霄只是个多余的存在。 "赤胄,告诉我好吗?还是,这件事也不能说?" "不......"赤胄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是在言华答应与我成亲的三天後。" "言华接受了你的这副模样?" "是的。" "他难道不震惊或是奇怪吗?" "他有问......一直问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我没告诉他原因。我问他我变成这样了他还能接受我吗?......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了。" 秦霄笑了笑,只是眼底深处藏著一缕哀伤:"言华他,真是个很特别的人......真的......" 说完後,秦霄转身走向木屋,只给赤胄留下自己逞强的背影。 秦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越睡越不安稳,有什麽东西在束缚他的身体,不能动,甚至开始呼吸困难。 不得不醒来,睁开眼睛,一张白得诡异的脸浮在他眼前,初醒的秦霄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睁开眼睛後,这张脸移开了,秦霄的视线不自由主地跟随过去,待看到此人的全貌後,他才忆起来这人是之前跟过两次面的碧颜。 没有花心思在意碧颜为什麽会出现在这,因为秦霄注意到他所在的并不是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居住的那间小木屋,而是一间布置整齐,到处张贴大红喜字和挂著鲜豔红色布幔,就连点在烛台上的蜡烛都是红色的古式的房间。 移视慢慢收回来,看到床幔被铺也都是红色的,而枕头上则绣著两只鸳鸯。 似乎是知道秦霄已经看完了这房间里的一切,碧颜笑著对他说:"喜欢这个房间吗?这里的这一切啊,都是我用心布置的哦。" 秦霄目光深沈地看著笑得豔丽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的她,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感想。 8 22 碧颜在房间里轻盈地转了一个圈,笑得花枝乱颤。 "你知道吗?这里的一切原本都是应该属於我的,我每天每刻都在期待能住到这里来的那一天。我也认为除了我,没有谁会有资格住进这里......" 碧颜敛了一下笑容,笑得温婉地朝躺在床上的秦霄走来,来到床边後,她弯下身子白玉般的手在盖在秦霄身上的绣著龙凤的大红被铺上仔仔细细地抚过,目光之中有什麽在闪烁,有让人一时理不清的复杂。 "这些,全都是我一针一线绣的,里面的点点滴滴都包含了我的期待......绣得真好,栩栩如生,那是因为我每一针一线,都用心在绣......每一针每一线啊......" 碧颜的手轻轻移到被子的上方,秦霄看到她的双眼在此刻竟黑暗得没有一丝光彩,甚至感觉不出一丝生气。 当碧颜抓住被子的一角时,秦霄没来及思考她想要干嘛就已经被她挂在脖子上此刻正她垂在胸前的吊坠吸引住了目光。 如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吊坠里像血一样红得刺眼的东西在闪著微弱的光芒。 这个吊坠散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气息,莫名其妙的吸引住了秦霄的全部注意力。 然而不让他想得太久,碧颜手一扬被子一揭,秦霄的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为什麽一直不能动弹。 无数只手臂从床底伸出像一条条白色的蛇一样紧紧捆在他身上,把他牵牵的束缚,别说移动,呼吸都因此不自然起来。 "你别以为我会就这样让你成为鬼主的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个可耻的偷盗者!" 碧颜脸色一变,眼睛居然在发出青绿的光芒,一直隐於长袖中的手臂探出来时也露出了像刀锋一样锐利的指甲。 "我要让你死!" 碧颜手臂一伸,整个人朝秦霄扑过来的同时,眼见指甲就要刺进自己的脖子的秦霄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但是碧颜却迟迟没有动作,秦霄慢慢张开眼,才发现她只是坐在床边,用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的态度笑著对他说:"言华,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麽轻易就死的......不会的......" "首先我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碧颜慢慢俯低前身,唇贴近他耳边,嘴巴一开一阖,但秦霄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就像突然失聪,什麽都听不到了。 不管他怎麽努力去听,都听不到。 秦霄醒来的时候,一身是汗。 费力睁著被汗水沾湿的眼睛看著小木屋他早已经熟悉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又处於一个似梦非梦的假象里。 不知道是多少是经历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了还是在梦里,快要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真实,或许是他一直都在做梦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秦霄自嘲地笑笑。 如果真是梦,那他这个梦未免也做得太久了吧? 如果说每一个梦都有意义的话,那麽之前的那个梦代表什麽意思呢?梦里,碧颜叫出了言华的名字,难道这也是言华记忆的一部分? 之前赤胄重复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时,在赤胃与言华共有的记忆里,碧颜几乎没有出现过,让他暂时也忘记了这个人。 但是在之前的梦中,碧颜的态度证明了她在赤胄与言华之间,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联系。更何况在言华到来前,她还是赤胄的未婚妻,如此重要的一个角色,怎麽会一直没有出现? 秦霄慢慢抬头,通过镂空的窗户,他看到了一样还竞坐在外面的赤胄的身影,经过一番沈思後,他想到一件事。 言华的记忆里没有碧颜的出现是不是在言华到来鬼谷的初期,并不知道碧颜,而且他们没有机会相见,而赤胄几乎都呆在花池里也没什麽机会见到她,所以一开始碧颜并没出现。但是後期呢?跟言华有了婚约後,赤胄一定会向碧颜提出解除婚约一事,那碧颜就不可能不出现,但是在赤胄後来的记忆里,也没有见过她...... 会不会是赤胄见过碧颜这件事是不能说出来的呢? 想到这儿,秦霄灵光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整个人几乎要坐床上跳下来。 再者,後期言华的事情赤胄似乎也不清楚,那麽言华有没有见过碧颜一事也不能定论了!那麽就很有可能碧颜於其中,干预过言华与赤胄的事情?! 秦霄赤著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不是故意这麽做的,但从脚底板传到脑门的寒意让他更能清理思路。 最後,不知道於心底做出了什麽打算的秦霄目露坚定,然後他用冲的跑到赤胄身边,如此的迅速,或许也是害怕自己反悔一开始的决定吧。 来到赤胄的身边後,他拉住赤胄面前自己,并大声对他说:"赤胄,如果你真认为我是言华,那麽跟我成亲的话,你也是可以的吧?" 看不出赤胄的表情,但他长时间的无语就好像已经被秦霄的话震住。风不知道是第几次吹来,秦霄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降温时,他才终於说话了。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我当然知道!"秦霄说得更大声。 "可是......" "难道是你不愿意跟这样的我成亲?" "当然不。可是......你之前明明很讨厌......" 是的,他之前见到长成这样的赤胄怕得要死,因为赤胄把他关在这里他对他恨得要命......但是,但是......现在对赤胄如此在意的心情又该用什麽词来形容? "那是之前的事情不是吧......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那麽,你真的决定了,秦霄?" 听到陪伴了自己二十多的年的熟悉的名字,秦霄蓦地抬头看得赤胄,眼底深处闪著一小簇光芒。 "是。" 这一声,他真正答得心甘情愿。 赤胄不再说什麽,而是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他的。 感觉传递而来的这份温暖,秦霄闭上眼,他要把这份温暖记住,永远记在脑海之中。 23 秦霄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之前梦到的布置得像喜房一样的房间里,不,确切来说它的确就是一间喜房。 秦霄站在房子里环视四周,这里的一切跟他梦到的一模一样,看到这些,他若有所悟。 当他提出要与赤胄即刻举行婚礼时,犹豫了一下的赤胄最後牵著他的手带领他在花海之中前进,正在他困惑赤胄要去哪儿时,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像交换空间了一样来到了这个房间里。 "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 秦霄没有反应地背对赤胄站著,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挂著红色纱帐铺著红色被褥的床,他目不转睛地看被褥上绣得菁美的龙凤呈祥的图案。 像是有什麽在驱使,他不由自主地走向这张床,就在接近的时候,赤胄的声音再度传来。 "有什麽不对吗?" 在赤胄的声音中惊醒,回过神来的秦霄转身看向赤胄,故意岔开话题:"这里应该是在花池以外的地方吧?" 说著这些话的秦霄眼睛看向窗外,跟花池白昼一样的空间不同,外面所呈现出来的却完全相反是足以让人心悸的一片黑暗。 "这里是鬼谷。" "我一直以为自己就在鬼谷里。"虽然曾经一度奇怪过鬼谷为什麽有个骇人听闻的名字其实却美得宛如仙境,没想到原来并不是呆在鬼谷之中。 "花池是我在鬼谷外边制造出来的一个地方。" "哦。" 鬼谷。 於心底轻轻念著这个名字,秦霄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也许是职业感作祟,秦霄产生了对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进行一番仔细查探的强烈心情,心底更深层的地方,其实也有他不得不承认的另一原因存在,会对鬼谷如此好奇,是因为迫切的想知道言华曾经无惧无畏到处闯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不要出去!" 就在秦霄准备把门打开时,赤胄及时的拦住他,并把他拉离房门。 "你现在只是一个什麽能力都没有的凡人,而外面魑魅魉魍全都有,你出去的话必死无疑。" "那为什麽言华在鬼谷的时候没有出事?" "言华在进来鬼谷前曾经学过相当高深的法术,在这里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者,当时的言华有三头犬陪在身边,大部分鬼怪畏於三头犬的强大是不会攻击言华的。" 秦霄微微蹙起了眉:"那麽意思是我以後都只能呆在这个房间?" "......秦霄,难道你在决定与我成亲前,没有想到这件事吗?"赤胄的声音变得了,变得有些冷。 "什麽?" "跟我成亲就已经是我的妻了,为了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变成跟我一样......到时候,鬼谷里除了我之外你就是最有权力的一个了,到时候没有谁能够伤害你......" 一开始只是冲动决定,的确没想到这件事的秦霄陷入沈默之中。 见他沈默,赤胄又道:"如果你反悔了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一旦等你想起前世的事情时,我就不会再给你後悔的机会了。" 前世...... 对这件事仍旧没有任何真实感的秦霄慢慢垂下视线。 "就算我真的是言华的转世好了,为什麽你肯定我一定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如果人真有前世,但是没有谁会有可能想起前世的事情的吧?" "不,的确有些人类是能够或多或少回忆起前世的事情。而我之所以如此肯定你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是因为你出现在了鬼谷,并且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僵尸阵,这些事情足以证明你并没有真正遗忘前世的事情,而且完全有可能恢复前世的记忆。" 听到这些话,秦霄似乎想起了什麽陷入沈思中。 赤胄等了一阵,才说道:"如果你真的反悔了,我可以立刻把你带离这里......" "不。"秦霄坚定地抬起头,"我不会反悔,从决定与你──成亲的那一刻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所以,我不会後悔。" 秦霄眼里坚定的光芒被赤胄看到了吧,他良久无语後伸出手,似乎想碰触秦霄的脸,可却在快要接近时收回去,然後拂袖转了个身,背对秦霄道:"我现在就去准备成亲的事,你就在这里休息一阵吧,过会儿我就回来。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说完後赤胄没有立刻离开,一直到秦霄点头说是,他才走出了房间,他是直接走出去的,没有开门,身体就这样直接穿过了大门...... 看到这些,秦霄没有特别吃惊,或许是早已经清楚了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个到处充满不可思议的地方吧。 秦霄在赤胄离开後再次仔细观察这个房间,撇开屋外诡异的黑暗不算,房间布置得温馨甜蜜,而且竟然还到处插著鲜花。房间的一切都那麽让秦霄好奇,可是,最後,秦霄的注意力还是全数落在了摆在房间正中的大床上。 这次,他没有什麽犹豫地朝这张床走去,并用有在被褥上的龙凤图案上触摸,感觉手工刺绣带来的独特触感。 或许是绣得太逼真了吧,渐渐的,秦霄隐隐约约摸到了龙凹凸的鳞片......可是摸著摸著,秦霄的眼神变了,他蓦地伸手抓住被角并猛地一把揭开被子,当被子下的东西呈现在他眼前时,秦霄被吓得连连後退了好几步。 床居然变成了一口大锅,锅里正在用血夜熬煮人的肢块,里面有头颅、断臂,和大腿...... 红红的血夜在高温之下噗噗地冒著气泡,那些被煮得变了颜色的肢块在血夜里不断翻滚。 眼前看到这副恐怖的画面,鼻子嗅到了恶心至极的腥臭味,秦霄很快就青著一张脸跑到一边大吐特吐。 可是没过多久,他发现大锅里沸腾的血夜正在渐渐溢出,流淌到地上,正一点一点地朝四周漫延。 在血夜快要来到跟前时秦霄怕得後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眼见那可怕的红色就要浸到脚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立刻注意到他就靠在紧闭的门口上。他心中一喜正要开门逃出去时,便想起了赤胄嘱咐过不能离开这儿的话。 迟疑了那麽一下时,他低头看到漫延整个房间的血夜变成了一口大锅,而他就站在这口煮著肢块的大锅边缘! 锅里冒出来的散发恶臭的浓烟让秦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现在他真是进退两难,站在这口锅的边缘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掉进去被煮熟,但如果出去...... 正在他不知是好时,大锅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紧紧抓住他的脚,死命地把他往里面拉。 秦霄惊恐慌乱之下不经意地打开了大门,顿时,大门外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24 门外立著的一道白影突然闯入秦霄的眼帘之中,还未容他看清,他就已经被一股力道由门外猛地推进屋里。 "啊!" 以为自己会掉进热腾腾且恐怖的大锅里的秦霄禁不住地叫了一声,然,很快地他发现脚下一片平坦,刚刚所见的那口大锅就像是他的错觉。 "难道鬼主没有提醒你不要随便离开这个房间吗?"门外的那道白影飘进屋内,然後敞开的大门呯地一声自动关上。 进来的正是秦霄有一段时间未见的碧颜,她的手上捧著几件衣服。 看到碧颜绝美的外貌,秦霄不由自主地後退几步。 "你怕我?" 碧颜看著眼睛充满对她的戒备的秦霄,悠悠一笑。 秦霄不说话,只是盯著她看,不承认也不否认。 碧颜不以为然,微笑著走至一边把手上的衣服放到一个小木柜上。 "鬼主刚刚吩咐我拿些干净的衣服来给你,沐浴过後换上,你一直都穿著现在这身衣服,怕是──"碧颜斜眼看向他,目光充满嘲弄,"臭死了吧。" 秦霄算不上是一个沈得住气的人,被碧颜如此不怀好意地讽刺,他连想都没想过要忍气吞声,立刻反唇相讥:"我能理解失败者的心情,不管做什麽都得不到意中人的眷顾,这时候再不让自己发泄一下估计会憋出内伤吧。" 秦霄话音落下後,碧颜盯向他的深色眼睛中闪过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她逼近秦霄一步,对她心有余悸的秦霄再次後退。 但是不管秦霄再怎麽退,都能清楚地看到碧颜原本白!如凝脂的脸渐渐变成诡谲的颜色。 "jian人,逞一时嘴快你就不怕烂了舌头吗?"碧颜皮笑肉不笑,声音冷得让人打颤,"你别忘了你此刻不过是一个血肉之躯,在你没成为鬼主之妻前,这儿除鬼主外,我最大!" 碧颜伸出手,用指甲长长约10公分的手掐住来不及逃避的秦霄的脖子。 "jian人,好好享受你现在的生活吧。我怕你以後连变成鬼也要受尽十八层地狱之苦!" 眼睛散发冷色青光的碧颜不是在开玩笑,秦霄再笨也看得出来自己处於劣势,他不再说话,不止是不想激怒眼前接近暴走的女人,更因为他清楚碧颜绝对会说到做到...... 面对一个不会反抗的对手是无趣的,碧颜很快便放开了学会沈默以对的秦霄,转身走向一旁,手一挥,一个冒著热烟的大澡盆就出现在了房子之中。 "我是奉命来服侍你沐浴的,其他一些不相关的事情暂时就放在一边吧。好了,秦公子,你请宽衣入浴吧。" 碧颜突然客气起来,秦霄不止不习惯甚至觉得可怕,但除却这些,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你难道要我在你面前洗澡?" 碧颜捂唇轻笑:"与秦公子第一次见面时,你不也是赤著身子的麽?那天,碧颜该看不该看的全看了,此时,你又介意什麽呢?" 忆起那天的事情,秦霄不禁双颊一臊,满身不自在起来。 "那天是那天,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最好出去。" 碧颜微微地歪下头,意味深长地对态度坚决的他道:"秦公子,你确定要让我出去吗?" 秦霄一开始听不懂她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忆起不久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可怕画面後,他的心脏蓦地收紧,然後看向碧颜,愤慨地道:"原来是你搞的鬼!这次,你又故意让我看到些可怕的幻象,是想吓跑我吗?" "哈哈。"没想到听完他的话後,碧颜大笑了起来,"秦公子,你怎麽就这麽肯定是我做的呢?" "怎麽可能不肯定?!"秦霄恨恨地瞪她,"上次骗我说会让我回去,没想到却让我看到一些恶心的东西。虽然赤胄说过是我做的噩梦,但是在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前,你的出现又是怎麽一回事?再者,之前床上出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後不久,你就出现了。时间恰恰对得上,不是你搞的鬼又会是谁。" 碧颜听完仍然不以为意,她勾起嘴角,不浓不豔地微笑著:"秦公子,照你这麽说,还有一个人有嫌疑不是吗?你做噩梦醒来前看到的是谁呢?我进来屋子前曾经留在这间屋子里的又是谁呢?我不久前才进到这屋子里,没机会触碰屋里的任何东西,可是那个谁却是进来过的哦,他在屋里动手脚的机率不是比我高麽?" 秦霄盯著碧颜陷入沈默。他没理由会相信伤害过他的碧颜去怀疑一直温柔待他的赤胄,但是碧颜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在证据与信任方面,他应该如何选择? 秦霄一直不说话,而碧颜似乎也没兴趣跟他玩沈默游戏,於是碧颜没过多久便向他催促道:"你要做什麽是你的事,我的任务是帮助你沐浴更衣,如果你再拖拖拉拉,别怪我把你整个丢到澡盆里去。" 看了一眼一脸不耐的碧颜後,秦霄对她说:"你可以不用离开,但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背对过去一直等到我洗完吗?" 碧颜为他的多此一举颇为好笑,但还是照他的话去做。 "我是女的我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斤斤计较,怎麽,怕我看了你会少块肉?" 不理会她的讽刺,秦霄在她转过身後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身上的确开始发出异味的衣服,跳到冒著热烟的澡盆里。 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背後仿佛长了眼睛知道秦霄在做什麽的碧颜在这时转过了身,吓得已经赤身进到澡盆里的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碧颜走到澡盆前,压下不肯安份的秦霄的身体,并在他耳边吹气──"我要看,看你的身体,上上下下全部看过,我要知道让鬼主如此痴迷的到底是怎麽一个人,到底是哪里迷住了他,迷得他神魂颠倒......" "你不要太过分了──" 秦霄愤怒地骂过去,被碧颜不同异常的态度给搅得起鸡皮疙瘩,正想从澡盆里起来时却发现身体不能动弹。 碧颜笑著,一脸诡谲:"我说过,现在在这里,除了鬼主外,我最大,包括能力......我要做什麽,你一个凡人能抵挡得了?" 碧颜看著秦霄赤luo的身体,双眼的颜色不可思议地变幻著奇异的颜色,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顺著秦霄身体的线条仔仔细细地抚过,就像要把这一切都烙在脑海里...... "那个jian人离开後,我以为鬼主会再次注意我......但没用,那jian人还把鬼主的心偷走了,不管多少年,鬼主都还对他念念不忘......过了多少年了,你出现了,原本一开始我真的想杀了你......但是你死了鬼主仍然不会注意我......後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剥了你的灵魂留下你的肉身,我进到你的身体里控制它,这样,鬼主也会爱我了......" 碧颜眼底近乎变态的疯狂让秦霄发怵,她抚摸自己身体的双手每过一处都让他冷得全身颤抖。 "你在怕......" 碧颜抬眼看他,然後轻轻棒起他的脸,道:"没错,你应该怕的。因为灵魂被生生剥走的痛苦就如同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遭......"成功看到秦霄发白的脸色後,碧颜一笑,转了话锋,"虽然我真的很想这麽做,但可惜,我不能......因为,交换灵魂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後果远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并且如果失败,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不能!" 秦霄听到她这麽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也在这时候,碧颜似乎玩腻了,很快离开了秦霄,当她离开後,秦霄发现自己能动了。 "别以为我真的会帮你沐浴。"碧颜高傲地冷冷看向他。 你不洗我才高兴呢。於心里这麽嘀咕的秦霄没敢把话说出来,但同样没敢动,因为碧颜正在盯著他看。 "你最好快点洗,否则我就招唤外头的鬼怪进来帮你,他们会怎样我就不保证了,不过你的骨头是一定能留下来的。" 被威胁著,秦霄才不怎麽甘愿在碧颜的注视下开始洗澡,但没开始洗多久,碧颜说话了,让秦霄手上的动作一停。 "原本你不是哭著嚷著要离开鬼谷吗?怎麽没过多久就决定成为鬼主的伴侣了?" 25 秦霄没有立刻回答,泡在温度适中的热水里,轻轻缓缓地揉搓手臂,他看起来就像是正在沈思。 他正在想,应该怎麽回答碧颜。 "你说,人会受到前世的影响吗?"想了没多久後,秦霄反问她。 碧颜没有回答,似乎没能弄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或许,我是受了前世的影响吧。" "你的前世?言华......"碧颜的声音又变得冰冷。 "没错。言华深爱赤胄,而或许是他转生的我因为受到他深刻的感情影响,在不自不觉间,也爱上了赤胄......" 秦霄的声音低沈,微垂著脸沈浸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明白说这句话时的他是抱著什麽样的感情。 秦霄的话音方落,房间突然袭来一阵大风,吹得碧颜衣、发零乱,她盯住秦霄,眼里充满血腥,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就在秦霄以为她会用长指甲刺穿他的身体时,碧颜却只是愤怒地重重放下双手。 "噗沙!" 澡盆里的水随著碧颜的动作失了控地冲向天花板,热水的重击非常迅猛有力,只来得及护住头部的秦霄感到整个身体都被水打得生痛,冷风吹来,身体不禁哆嗦,视线移到身下,发现澡盆里已经没有一滴水了。 "不要说你爱他......"碧颜的声音如同黑暗里吹过废墟的风的声音,幽沈凄伶,"你爱的时间不比我长,你爱的份量不及我沈重......你知道那是一种什麽样的爱吗?从我睁开眼睛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一切就都已经是他的了,而你,你却这麽轻易就夺走了......" 碧颜凄伤的声音不再传来,当秦霄抬头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碧颜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 无力地坐倒在澡盆里,脑海里回荡碧颜离开前的每一字每一句,心里莫名地一点一点沈重。 碧颜对赤胄如此执著,听到她的这些话,没有人会怀疑她对赤胄的爱有多刻骨铭心,看著她的痴情,不由让人叹息...... 在村子里的人与赤胄对言华所描述的话里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善良开朗的男孩,这样一个男孩当发现自己是第三者,无意之中破坏了碧颜的幸福时,他会怎麽做? 或许,当初言华的离开,有一部分是他自愿的吧。 正在瞑思间,房间里传来了笑声,起初像是错觉一般飞速闪过的声音,但接著,陆陆续续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嘈杂,秦霄不得不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个小孩的头飘浮在澡盆旁边,咧著嘴笑著。 旁边又有一道笑声,视线移去,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脸,也一样是咧嘴笑著,眼睛里透著黑黑可怕的光芒...... 秦霄发现,他的身边,这样飘在半空的脸越来越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在咧著嘴发出尖锐的笑声,眼睛里闪著诡谲的光芒,笑声越来越嘈杂,秦霄被包围在其中,他的耳朵甚至开始涨痛,就算捂住了双耳,这里笑声仍然不断传来。 想象一下呆在一个嘈声大震的厂房里的感觉吧,那是一种会让人发疯的声音,然,现在秦霄所承受的,几乎到达了人的听觉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耳膜要破了,不然就是要发疯了! 但这些声音还在响著,聚集在他旁边的脸已经多得像蚂蚁一样,他们黑黑的眼睛就像无数的黑洞,梦魇一样的折磨他。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不断地重复,没有一刻停止,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啊──"再也承受不住,竭尽全力捂住双耳的秦霄大声吼了出来,"不要──滚,消失啊──" 但没有用,这些声音仍然存在,仍然持续,几郁让秦霄发狂。但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 言华,叫我的名字。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有危险了就叫我的名字。 我会去救你。 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赤胄──" 心里某样东西被解禁了,随著泪水随著大声喊出的声音,涌了出来。 谁,曾几何时在耳边的轻声细语,句句柔情,而他,竟如此坚信他的承诺,只为,他说爱他,他亦用生命爱他。 赤胄,言华一定会呼喊你的名字,你,一定要出现哦。 "秦霄?!" 澡盆里的秦霄猛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秦霄睁开润湿的眼,看清来者是一身黑衣,面目丑陋的赤胄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 9 如果说美豔的碧颜带给他的只是恐惧的话,那麽长相可怕的赤胄却能够让他安心的依靠。 外表与内在成反比,就像上苍在特意讽刺什麽。 秦霄只是用力抱住赤胄完全不说话,在看到他一身是水且赤著身体,感受到他比平时略低的体温,赤胄不多辍言,当下抱著秦霄来到床边,正当他要把秦霄往床上放时,秦霄却激动地抵抗起来。 "我不要到床上!" "你身体发冷,最好盖一下被子,不然......" "我不要!"这张床给他的只有恐怖的印象,让他怎麽能够放心的躺上去,要是躺上去就被莫名其妙又恶心的东西缠上怎麽办? "可是......" "这床上有脏东西,我不要上去!" "怎麽会?"这麽说著的赤胄沈默了一阵,然後他肯定地对秦霄道,"我刚刚检查过了,没有东西啊。" "总之我拒绝到床上去!" 赤胄又是一阵沈默,不过这次他是在思考怎麽说服强脾气的秦霄。而思考的结果是:"有我在这,你不会有事的,秦霄。" 这次,轮到秦霄不说话了,无法否认的,他无条件的相信赤胄,而他亦不可思议的认为赤胄真的会保护他...... 正在他沈默的空当,赤胄把秦霄轻轻放到了床上,然後在秦霄回过神来前,用柔软适合的棉被盖住了他赤luo的身体,他则侧坐在床沿,然後就著被子再把秦霄抱回自己的胸前。 "你看,没事吧。" 说完後,赤胄亲了亲安静的秦霄的额头。 "我真的看到了。"不想被赤胄误会自己胡思乱想,依偎在赤胄怀里的秦霄呐呐地说道。 "嗯,我相信你。" 短短的一句话,就足以让秦霄不由得感动。 "还有你刚刚会那麽恐慌的大声叫我的名字也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嗯。" 赤胄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後,才道:"秦霄,房间里怎麽会突然出现澡盆,你又怎麽会坐在里面?" 秦霄愣了一下,他抬头反问:"你不是叫碧颜给我送干净的衣服麽,还说什麽让她侍候我洗澡......" "怎麽可能?"赤胄语气带著讶异,"除却碧颜个姓倨傲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外,我又怎麽可能会让别人看你的身体......" 秦霄不再说话,陷入深思之中。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赤胄再次抱紧他後,说道:"这房间除我之外只有碧颜能进来......我已经警告过她好几次了,绝不能出现在你面前,没想到她居然违背我的命令......" 赤胄的语气凛冽,秦霄听得出来他话里的绝决,虽然感动赤胄对他的重视,但也有点寒心他待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如此无情。 思来想去,他禁不住问:"赤胄,你能告诉我跟碧颜是怎麽会有婚约关系的麽?" 赤胄并不爱碧颜,那为什麽他曾经想过要与碧颜成亲呢? 赤胄抱住他静默良久,秦霄也不催他,如果他不想说的话,催也没用啊。 但再等一阵後,赤胄开口了。 26 如同经过沈思熟虑一般的漫长无言後,赤胄才道:"碧颜她──其实是我创造出来的──" 秦霄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等到他知道赤胄说的是什麽後,他只能哑口无言地瞪著身边的赤胄。 赤胄摸著秦霄的脸,静静道:"这件事我连言华都不曾告诉过,其实,也是没机会说吧......"最後,赤胄叹息一样,声音沈了下去。 "为什麽?"无语半晌,秦霄的声音才终於逸出喉咙,但因为过於震惊只能语无伦次,"为什麽碧颜......你要......要......" 赤胄似乎又是一声长叹。 "那是因为我受够了总是孤伶伶一个,真的受够了......" 孤寂。 此刻的赤胄又带给秦霄这样深刻的感受,‖如同在花池的那间小木屋里,他背对他坐於屋外,他於屋内凝视他孤单的身影一样。 那麽寂寥,那麽苍凉,也那麽哀凄,每看一次都狠狠揪起他的心,看著看著不禁眼眶发热胸口发烫,千万次警惕自己不要再看,但每次只看到一眼,心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等到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这个地方就像是我的根,不管再怎麽寂寞都未曾想过要离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眼前的景致不知变了多少个模样,而我却依然留下。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特别的吸引力,经过千万年的变迁,我的身边逐渐聚集无数被吸引而来的妖魔鬼怪,一开始它们攻击我,但都被我一一打败,最後臣服於我称我为王,也渐渐的衍生出了这座鬼谷。" "鬼谷里的鬼怪越来越多,随著岁月的变迁,我也知道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止尽的孤寂。我渐渐地在想,为什麽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麽只有我一个跟那些鬼怪们不一样。天和地之间,所有的生灵都在改变,而我却依然独自一人。" "我固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我却改变不了什麽,我制造了没有日夜没有时光流逝永远都不会变化的花池,然後我停留在那儿,我以为看不到一切的变迁就不会感到孤独。然而我错了,在花池里我感受到的更是几乎让我发狂的寂寥。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谁能够打开我沈寂的心,我孤单的出现在这片土地,难道最终也永远的孤单?" "这个念头差点让我崩溃,我需要谁来陪伴,他拥有跟我一样的形体、生命和能力,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不再那麽寂寞。於是,我创造出了碧颜,让她拥有自己的意志,并分了一部分力量给她。她完全是按照我的理想创造出来的,就如同我所期待的那样,碧颜全心全意地爱上了我,接下来的发展没什麽疑问的就是订下婚约并准备成婚了──但是,婚期将至的时候,你的前世,言华出现了。" 听到这儿,秦霄觉得自己有点晕眩,他发觉自己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对整件事情模糊不清,甚至,心更为沈重。 他开始迷糊了,整个事件中,是谁错了呢?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错了,而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受害者。 "言华出现之前,我不知道什麽是爱,更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凡人,甚至会爱得如此痴迷──对於碧颜,我很是愧疚可也没有什麽办法了,只能与她解除婚约──"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秦霄脸色难看,他没有让赤胄继续说下去,只是疲惫地依偎在赤胄怀里,用力闭上眼睛後,他说,"赤胄,我突然觉得好累,我想休息一下。在我醒过来之前,你能陪在我身边吗?" 秦霄感觉赤胄更加抱紧了他,然後伴随一阵温暖的气息,他听闻赤胄一声低语:"好。" 然後就安心了,就这麽闭著眼睛,享受著难得的安宁。 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愿再想也不愿多想了,未来还会怎样他不知道,他只清楚,此刻赤胄的温柔与柔情,他会一直记住。 赤胄真的一直在陪伴自己,当睡得饱饱後睁开眼睛看到依然在拥抱自己的伟岸身影时,秦霄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 好久没睡得如此安稳,梦里什麽都没有,第一次如此温暖与舒服。 然而再怎麽眷恋这份温暖,总还是要放开的。知道他睡醒了,赤胄说婚事还要处理一下便离开了。 在赤胄要走之前,秦霄想挽留下,他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他害怕又会出现什麽恐怖的事情。 但是伸出手後,他却没能开口挽留住赤胄,只是看著赤胄的身影消失於房间内。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赤胄离开後不久,发呆一样的秦霄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了一下用力跳下床。不安地往床上看去,他看到一个全身腐烂的僵尸正慢慢从被褥里爬出来。 又出现了。 怎麽也不可能习惯这种事情的秦霄一步一步退後,这个僵尸同样慢慢爬下床,爬向秦霄。 它爬过的地方一片尸水,包括原本温暖舒适的床,此刻被腐臭的尸水玷污,一片狼籍,看上去就恶心,让人根本不想再躺到这张床上。 原来秦霄对这张床没有任何好感而且还觉得恐怖,但自从有了不久前在赤胄怀里的那一场好眠後,他看到这张被弄脏的床就觉得莫名的心酸...... 脚下传来异样,低头一看,他的双脚不知何时被一团黑发缠住,这团黑发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点一点向上延伸,黑发的中间像是包裹住一个足球,圆圆的突出来。在秦霄注意到时,包裹住这团东西的长发渐渐褪开,先是露出一双黑得让人心悸的眼睛,渐渐地露出了鼻子和脸...... 原来,这个圆圆的东西是一个头颅。 黑发已经缠到他的腰上了,这颗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用黑暗的眼睛盯著他看,秦霄想逃,却发现整个房间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鬼怪,他们都有目标的朝他爬过来。房间密密麻麻的都是阴森森无任何动静的可怕的东西。 秦霄蓦地感到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他发现自己的脚正在被吞噬,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了,布满地板的鬼怪就像在吞噬他的身体,吃掉他的双腿然後到身体......他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像完全失去了痛觉。 他只有一个极端恐怖的感觉,那就是他要死了,这次,没有谁能来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这次,他甚至不能开口叫赤胄,他的声音也被屋里的鬼怪们吞吃掉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秦霄。" 秦霄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最终消失的那一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也在顷刻间消失。小心睁开眼睛,他看到房间恢复回了赤胄离开时的模样,就连身体,没有任何缺失都还完好的留在自己的身上,刚刚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回噩梦。 "秦霄。" 呼唤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听清了,这道声音传自屋外,而声音的主人,正是碧颜。 "秦霄,开门让我进去,我奉鬼主的命令拿你的喜服过来给你试穿了。" 秦霄深呼吸好几次才总算平静心情,想到方才可能真的就要死掉的场面他就一身是汗。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背靠在大门上却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赤胄是不是禁止你进来了?" "你说什麽呢,鬼主禁止我进去的话怎麽会让我拿......" "你别再骗我了,赤胄说过了,从没有叫你拿什麽东西来过!" 屋外的碧颜沈默了,像是被秦霄说中了。 过了好久她才继续说道:"总之你先开门......" "开门後好让你恶整我对不对?就像当初的言华一样,想尽办法弄死我。"背对大门的秦霄讥笑道。 碧颜又是一阵沈默,再次说话时她的声音不再是好言相劝的轻声细语,而是真相毕露的冷若冰霜:"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jian人!" 他真的猜对了。 这个认知让秦霄的身体不由得发抖,一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是谁害死了言华,之所以会与赤胄成亲的绝大部分原因就是想引出当年害死言华的真正凶手。 如果言华是因为爱上了赤胄才死的,那麽凶手肯定就只有一个......只不过一开始他奇怪的是,为什麽赤胄根本没有怀疑过碧颜,反而如此信任她。 在知道碧颜是赤胄创造出来的这件事後,他才明白,赤胄相信她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因为碧颜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不但拥有跟自己一样的形态,他亦相信碧颜是完全对自己忠诚的。对於这样的碧颜,赤胄所拥有应该不仅仅是愧疚,仿佛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碧颜更像是赤胄的分身。 狠心抛弃了对自己痴情的碧颜,因为碧颜是为了要陪伴他才会存在的,离开他之後她就会像从前的他一样承受无止尽的孤单,所以对於碧颜,愧疚之外,赤胄怀有更多的是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的悲伤。於是,赤胄对碧颜有著过多的容忍、关注与不想放弃...... 听到赤胄说起碧颜的事情後,秦霄了悟了很多事情。 包括言华的离开。 "碧颜,你告诉我,这次你是不是也打算用同样的办法弄死我。" 很多事情已经知道了,但仍然有更多的事情未能解开谜题,而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到底能了解到什麽地步了。 "你打开门我就告诉你。" 秦霄犹豫。 "你打开门我可以跟你说很多事情......" "包括赤胄的脸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会说。" 碧颜非常爽快,但秦霄不是笨蛋明白她不过是在诱惑他,到底会不会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这句话的诱惑力真的非常之强。 因为这是就连赤胄都不敢对言华诉说的秘密啊。 但秦霄还是犹豫著要不要开门,就像他一开始所说的,碧颜一直都是心怀不轨而来的,如果他开门让她进来,有什麽下场就完全是他自作自受了。 "开门啊,秦霄。"碧颜继续在门外引诱,就像狼诱惑独自在家的小兔子,"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哦。──其实你并没有想起多少事情吧,你的前世言华真正的死因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告诉你哦,其实言华他啊,死得很惨很惨哦──" "哈哈哈,不过你知道他最惨的是什麽吗?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想不想知道呢?我会告诉你,我真的会告诉你哦......开门嘛,秦霄......来,乖乖把门打开......" 秦霄被吸引了,碧颜的声音就像带著魔咒,让人难以抵抗,加上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他不想也没办法拒绝。 情不自禁地,秦霄转过身,一点点的拉开门闩,随著胸口一点点的沈重与渐渐衍生的不安,他怀著等死的心情,打开了门。 27 碧颜进来了,踏进屋子里後右手一挥大门紧接关上。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那,秦霄也看到了盘旋在屋外,对屋内虎视眈眈的众鬼怪,门口大的时候,它们就像恶虎一样发出尖锐得刺耳的声音朝屋里扑来,却被碧颜挡住。 大门阖上了,不但是目光凶残的鬼怪,屋外凉飕飕吹得身体寒冷的阴风,连鬼怪们发出的时起彼伏的可怕声音也被挡在了外面。屋里恢复了平静,就像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 秦霄发呆一样地站在原处看著已经被紧闭上的大门,不久前出现在眼前的难以置信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门外什麽时候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鬼怪,记得他第一次开门时,碧颜的身边什麽都没有啊...... "有一个人类居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已经被敏锐的妖魔们察觉到了,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人类鲜嫩血肉的它们在屋外蓄势以待,只要你稍微把门打开,它们就会朝你猛扑过来,然後撕裂你的身体把你连皮带骨吃光啃净。" 知道秦霄为什麽而发呆,碧颜"好心好意"地立於他身後提醒他。 "所以不管是谁,你千万不要打开门哦。" "包括你?"秦霄微蹙眉看向笑得让他很不舒服的碧颜。 碧颜怜惜地摇摇头:"其实你不应该让我进来的。" "你进来後才说这种话?"秦霄嗤之以鼻。 "因为你已经不可能赶我走了,除非我自愿离开。" "既然让你进来,就代表我已经做好了相当的觉悟。"看著碧颜,秦霄眼里充满戒备与警惕。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对你怎样......"碧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待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後,才继续道,"那麽你就错了。鬼谷就像是鬼主的身体,在鬼谷里做出什麽动静,鬼主不会不察。" "那你为什麽非要进来不可?" 碧颜斜眼看著秦霄,戾笑道:"我不进来,又怎麽能让你知道真相呢?" 秦霄沈默半晌,才道:"因为言华夺走了赤胄,所以你恨他并杀了他,对吗?" "啧。"碧颜显然对此不苛同,轻轻摇了摇头,"你呀,跟你前世差远了,你在想什麽我一目了然,但是言华呢,却是个心计很重的人。" 只有碧颜,对,只有碧颜对言华的评价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秦霄对此保持缄默,因为他并不能信任碧颜。 "你一定很不以为然,对不对?"但是碧颜明白他在想什麽,"言华在其他人面前,都一副纯真爽朗的模样,但你知道在我眼前的他是什麽样的麽?丑陋、自私,甚至是冷酷......" 秦霄仍然不说话,但目光却明显透露不信,他以眼神在对碧颜说,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哈!"收到他这样的目光,碧颜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转了个话题後她才道,"我刚刚说错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起什麽。你对所有的事情都还一无所知,包括这个......" 碧颜执起胸前的吊坠,这个正是之前一直吸引秦霄注意力的东西,琥珀正中有一片血滴一样的东西的吊坠。 秦霄完全被吊坠吸引住了注意力,他不由自主的地盯著它看,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个东西与他肯定有什麽联系。 碧颜笑著,笑容中藏著深意,她把吊坠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碧颜小心执爱的动作让秦霄的心莫名一抽,觉得非常不爽,很想立刻把吊坠拿离碧颜的身边。 "你就不能掩饰一下那张因妒忌而扭曲的面孔麽?"碧颜朝秦霄讥笑著。 秦霄一听,立刻慌乱地用手摸自己的脸,可就在低头时,这块吊坠里一直在发出的微弱的血红光芒正好照进了秦霄的眼里,不知道为什麽,秦霄的瞳孔因此蓦地一缩,当他再抬头时,表情变得非常怪异。 "把它还给我!" 低幽响起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秦霄的声音,在出声的那一刻秦霄的身体便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扑向碧产。 碧颜所料不及,但她的动作仍然还是快了一步,险险避开了扑向她而来的秦霄。待他看清秦霄怪异的表情时,似有所悟,并冷冷地抿起嘴,道:"jian人,你终於回来了!" "还给我!" 秦霄似乎没有听见,仍旧执意扑向碧颜,全身心都放在了那块吊坠上。 碧颜这次在秦霄扑来时没有避开,而是伸出手牵牵掐住了秦霄的脖子,让他不能再多靠近自己一点。 "jian人。"碧颜又是一句含恨的低咒,"你现在什麽能力都没有,拿什麽跟我斗,看你拿什麽跟我斗!"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然而秦霄却只注意到碧颜手上的吊坠,其他的一切他仿佛都听不见看不到了,在碧颜手中挣扎著努力著,但不管再如何努力都构不到这个吊坠,最後他发疯一样地吼叫起来。 "还你?"碧颜危险的眯起眼睛,手一挥,秦霄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倒在地板上。秦霄在地上挣扎著起来,碧颜却飘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身体,不让他起来。 "不止是这个,鬼主还有鬼谷里的东西全是我的,凭什麽叫我还给你?你休想!我要让你好好看著我是怎麽得到这里的一切,我要让鬼主完全忘了你──" 被踩在地上的秦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能够把碧颜掀开退至好几步,然後在站起来准备去夺碧颜手中的吊坠时,被发狠的碧颜一掌掴回地上。 "jian人,我不会再让你嚣张的!" 碧颜对秦霄连掴了好几掌,奇异的是,秦霄原本被掴出的红印很快就消失了──这是碧颜做的,她不能在秦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否则赤胄一定会怪罪到她头上,但尽管伤痕消失,但痛苦却一点也不会消失。 等到发狂中的碧颜稍微平息一些时,秦霄已经被打得动弹不得,费力睁开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其实在碧颜的第一掌掴下来时他就已经恢复了,刚刚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谁抄纵了一样完全不为他所控。 虽然身体痛得让他几乎昏眩过去,但努力睁开的眼睛仍然被碧颜胸前的吊坠完全吸引。 为什麽...... 为什麽如此想要...... 秦霄伸出手,想把接近这个吊坠,但他伸出的手被碧颜不留情面的压了回来,碧颜拽住他的衣襟把无力的他抬起来,在秦霄耳边冷冷说道:"我要让你再尝一次那种死亡的滋味!" 在碧颜声音落下後,秦霄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他正在树林里疯狂的奔跑,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步伐,尽管身体痛得仿佛被撕裂了。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麽,他迎面倒在地上,正要起来时,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却发现他的手臂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腐烂。 心中一惊,但只迟疑了一下,检查系在腰上的东西没有掉出来後,他又继续前进。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双脚仿佛都要跑断了,终於,黑暗的森林里出现了一点亮光,他兴奋地加快脚步,最後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他的眼前出现了沐浴在夜色中的村庄...... "言华!" 在跑回村子的小路上,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等他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时,看到一个一脸焦急的少年。 他心中一喜,朝少年跑去,并对他叫道:"阿德!" 28 跑近少年後,他急忙从腰间的药篓里拿出一捆长得尤为碧绿的植物递向少年:"阿德,就是这个,能够治好大家的病的药。有了它,你爷爷他就能获救了......"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这捆药草,就挥开了他握住药草的手,接著拉住他的另一只手,往村庄的反方向跑去。 "阿德,你这是去哪?我们要赶紧回去救大家啊......" 他不解地拉住少年,而阿德回过头时面对他的表情却让他困惑,为什麽阿德一脸悲伤? "阿德,是不是你爷爷他......"难不成真的仍旧晚了一步? "不!"阿德用力摇头,"我爷爷已经完全没事了......" "什麽?" "前两天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长得很像仙女的人,她治好了我爷爷的病,然後告诉我们为什麽村子里的人为什麽会染上温役......她说,她说......" "说什麽?"阿德的表情让他渐渐心生不安。 "她说是你把温役传染给大家的!"阿德蓦地抬头,哀痛地看著他。 他愣住了。 "不......怎麽可能......怎麽会......" "我也不相信会是你......"阿德的眼角闪著眼花,"但是她告诉村子里的人,说你其实早已经不是人了,闯入鬼谷里的你不仅早已经死了,还化为鬼带著一身疾病回到村子。人和鬼在一起就会被传染,就会死......"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什麽,著急地质问阿德:"那女人是不是叫碧颜?是她吧,一定是她!居然......居然......" "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她穿著一身白衣出现,长得跟仙女一样美丽......村子里的都叫她仙女......不说这个了,言华,你快走吧。"阿德再次拉起他的手,"村子里的人现在完全相信她的话,她说只要等你出现然後用火烧死你,大家的病才能完全治好,所以你现在绝对不能回到村子里......" "什麽?" 他双脚一软,差点不支倒地。 "快走,言华!" 就在这时,村子里突然闪过火光,不远处传来了村民的叫嚷声。 "那个言华回来了!大家绝对不要让他离开,杀了他才能治好大家的病!" 转过身的言华听到这些话,整颗心如沈在寒冷的冰水中。 怎麽会,怎麽可能,为什麽,为什麽...... "言华,你不要发愣了,快走吧,快逃啊!" 几乎就要哭出来的阿德在前方拼命拉他向前走,但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後却倔强地留了下来。 "不,我要跟大家说清楚。我言华是带药草回来治大家的病的,我不可能会害村子里的人!" "我相信你!"急得已经哭出来的阿德仍然不死心地拉他向前走,"但村子里的人不相信你啊!他们是真的想要你死啊!" 不管阿德怎麽劝怎麽拉,他都不肯离开,等到举著火把的村民终於把他们围住时,阿德哭著跪倒在地上,而他则挺直腰杆,无所畏惧地看著大家。 "言华,村子里的人待你怎样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什麽你还要把要人命的病传染给村民呢?" 村长站在最前面,愤慨地指责他。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是拿药来给大家治病的。"他拿出手中的药草。 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短暂的沈默後,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那药草一定是害人的药,他又想要毒害我们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亏我们在他父母死後还一直照顾他!" "不是,我没有这麽做过,这药,这药真的是治病的!" 但是,不管他怎麽解释,村民都不肯相信他,後来甚至有人拿石头丢到他身上,见此,他渐渐心灰意冷,他没想到与村民近二十年的相伴竟敌不过陌生人的一两句挑唆...... 被下咒的身体在不断发出仿佛要被生生撕裂的痛苦,让他几乎站不稳脚。 这是他与碧颜的赌博,只要他能够在身体完全腐烂前回到鬼谷就是他赢,碧颜就会把那个东西还给他,他原本坚信自己能够顺利回去的,原本是那麽坚信著的...... 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狠狠地把已经站不稳脚的他撞倒在地。 "你这个坏人,把我娘还来,你让她死得那麽惨,你这个混蛋......" 冲出来的是一名才十二岁不过的男孩,他坐在言华的身上扯著他的衣服,拳头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但他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任由男孩对他不停打骂。 但突然间,男孩停下动作,坐在地上像是见鬼一样不断往後挪,他用颤抖的手指著倒在地上的他,声音哆嗦:"他......他......你们看他的身体......" 火光下,人们的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被男孩拉开的衣襟他的胸口luo露在众人的视线下,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什麽在侵蚀,已经腐坏至发黑,让人触目惊心── "啊啊啊,果然是他,是他把温役带到村子上的──" "他果然已经变成鬼了!" "烧死他!" "只要烧死他,才能拯救村子里的人!" 村民的愤怒让他害怕,想逃但双脚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他求救地望向阿德,却发现自己的青梅竹马正在用恐惧的目光看著他,他向他伸出手,他却颤抖著一点一点远离他...... "不......" 他发现自己的心也开始被撕裂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过是爱著那个人而已啊...... 只不过爱上了一个孤寂了千万年的鬼而已啊。 他什麽都没有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留在那个孤寂的人的身边,只要可以留在那个人身边啊。 他痛苦的身体不知道被谁拖著前进,他被村民绑在一根木桩上,他们在他的脚下堆了无数干柴,然後在上面浇油。 他哭著求著,希望他们能够放过他一命,但所有的村民看著他的目光只有仇恨,他们把在温役中死去亲人的痛苦发泄到他身上。 可是,那不是他做的啊,那真的不是他做的...... 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没有。 任凭他如何嘶喊。 火被点烧了,从身下到身上,痛苦渐渐漫延,火焰中,他看到的只有村民憎恶的眼睛。 言华,叫我的名字,不管在哪,我会去找你。 "赤胄──" 言华,叫我的名字,不管在哪,我会去找你。 "赤胄──" 用尽了力气,在灵魂都快飞逝前也在叫著你的名字啊,为什麽你不出现? "啊啊啊──" 完全被大火吞噬前,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白得刺眼的身影。 碧颜,果然是你...... "你想得到这个吊坠麽?可以啊,我们打个赌吧。只要你能够顺利回来鬼谷,我就把它给你,怎样?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们可以对彼此下咒,让我们身上都中身体会腐烂的咒术,另一方输了的话不但得不到吊坠,还会死,怎样?" 风吹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化为灰烬飞向各处,是自己的幻觉麽,为什麽身体没有了还能看到一切呢? 他知道自己在哭,绝望的哭泣,但双眼却没有泪水。 身体随风四处飘散,渐渐的,就什麽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带著背叛、痛苦与绝望...... 赤胄,为什麽你没来?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就连灵魂都要消逝前,咒语一样的质问仍然在四处回响。 秦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失了控一样从眼睛中流出滴到地面上。 他醒了,从噩梦中醒来,醒来之後,却仍然留在噩梦里。 碧颜带著诡谲的笑站在他上方,她胸前的吊坠仍然在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秦霄艰难的伸出沈重的右手,他想拿回它,就像曾经一样,不顾一切也要拿回它......因为这块吊坠里锁著的是赤胄,是另一部分的赤胄。 29 你知道这是什麽麽? 你不是想知道鬼主为什麽会变得这麽丑麽? 是我做的哦! 鬼主说要和我解除婚约,只要我同意不论我要什麽都给,於是我就对他说,我要你的容貌。 所以我得到了这个吊坠,里面锁著的就是鬼主真正的长相。这样,像不像是我得到了鬼主的身体,而你得到是他的心? 哈哈哈! 言华,你怎麽也想不到吧,鬼主也是很在乎我的哦,因为他愿意把自己分一半交给我!我让他不准跟你说这件事,他也答应了! 言华,你确定吗?确定鬼主是全心全意爱你的麽?你相信你到死的那一天,他真的会来救你麽? 言华,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你一定会被背叛,被所有人孤立,最终悲惨死去! 他爱赤胄,他不在乎赤胄是美是丑,但他不能容忍赤胄的一切落在别人手上--他的独占郁很强,他要,就要赤胄的全部。 所以,那个吊坠,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也要夺回来! 没错,在碧颜面前他是自私的,因为他不可能把赤胄分出任何一部分给她,他也是残忍的,为了夺回吊坠,他不惜以碧颜与自己生命为赌注,他坚信最後自己一定能赢,输了的碧颜会因此死去...... 他就是这样用生命爱著赤胄。 可是啊,赤胄...... 你是真的爱我麽? 用尽一切力量去呼唤,为什麽你没来? 为什麽?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碧颜走到秦霄的面前,居高临下冷睇身体无比沉重,难以动弹只能躺在冰冷地板上的秦霄。 "是我把温役带到你曾经居住的那个村庄里的,也是我故意救了一两名村民取得他们信任後挑拨他们放火烧了你的。这就是人类,愚昧、无知,极易受到干扰,只要给他们一个假像就能轻易得到他们的信任--" 秦霄不言不语,只是躺在地上默默流泪,他的泪水就像失了控般,怎麽也停不下来...... 是他的错觉吗? 言华死前留下的痛苦如今仍然在撕裂他的心,就如同梦餍一般一直持续。 "对了,你被大火烧死之前,我有听到你在拼命呼喊鬼主的名字--可是啊,鬼主最终都没出现。" 碧颜轻轻蹲下,白如玉的双手扣住秦霄的脖子。 "知道是为什麽吗?或许是因为,鬼主他,根本就不爱你......" 心再次被撕裂,碎成一片一片,然而也只能睁著落泪的眼睛,望向笑得诡谲的碧颜而已。 身体不能动,连移一下手指都万般艰难,身体仿佛蛰藏著怪兽,重重压在他身上让他不能动弹,然後在一点一点啃食他的身体,由里到外,痛不堪言。 "是的,他不爱你,所以他没来救你......不管你怎麽叫怎麽喊,他都不会出现,鬼主他......不爱你......" 这句话是在说给谁听?为什麽碧颜的眼睛也潜藏哀伤,不断重复的话语如同在催眠,对秦霄,也对自己。 碧颜的手掐在秦霄的脖子上,但她没有用力掐住,而是将秦霄沉重的身体慢慢抬起来。 "虽然你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我不会让你把这些事告诉鬼主的,你再死一次吧,言华......" 碧颜微笑著,笑容里只有血腥,秦霄在她手中,毫无招架之力。 一道刺眼的光束发出之前,秦霄的视线落在了碧颜胸前那个发出微弱红色光芒的吊坠上-- 碧颜站了起来,地板上,秦霄的身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环视一遍布置得喜庆的房间,碧颜转向没有半点眷恋的消失於房间中。曾经的她的梦想就是住进这里,成为这间屋子的主人。 但是现在,这间屋子已经彻底的染上了别人的气息。 她恨,也不甘,这个已经属於别人的房间她以後绝对不会再踏进来-- 但她仍然会成为赤胄的妻,没有人能抢走她鬼王之妻的位置,到时候,她要住进更宽更漂亮的屋子里。 而这间屋子,总有一天,她要烧了它。 碧颜的影子穿过沉浸於无限黑暗之中的亭台楼阁,路遇的各妖魔鬼怪见她都纷纷避让,畅通无阻的她最终来到了鬼居深处的一扇长著人脸的大门前。 在她到来前,长在门上的脸正闭著眼睛,当碧颜站在门前,大门睁开了它有如脸盆那麽大的双眼。 "鬼主大概还有几个时辰才会出来?" 看著比自己庞大不知多少倍的长著脸庞的诡异大门,碧颜没有一丝惧意,而是平静地向它询问。 "还有将近一个半时辰......" 大门发出低沉,仿佛石磨在碾磨东西的沙哑缓慢的声音。 10 一个半时辰,在人间也就是半天,时间绝对够了!她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让秦霄死於非命,赤胄出来後,她就告诉他,是三头犬带走了秦霄。反正她早看不顺眼那只从来不肯屈从於她,只听赤胄和言华命令的三头犬,这样正好可以一举两得,杀了秦霄的同时顺道也让三头犬给他陪葬。 碧颜眼睛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冷光,得到回答後,她当下转身,却在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身後的已经再次阖上沉重的眼睛的那扇大门。 碧颜的这一眼幽远、凄伤,更多是不甘。 因为她知道,鬼主赤胄每次一进到这个门中都是在做什麽。 他在炼药,抓紧时间做出世间独一无二的一种药,他要在他与那个人的大婚前赶制出来,当那个人正式成为他的妻後,就让他服下。 让那个人成为跟他一样的,拥有无限法力,上通神下服魔的,神。 这是连赤胄都不甚清楚的事情。虽然赤胄一直好奇自己为什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他从未想过去找寻原因。 但碧颜找过,因为挚爱著他,所以想知道他的一切事情,经过一番努力之後,她才明白赤胄的原身到底是什麽,为什麽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 那是因为,赤胄他,就是这座山,就是这片山林。 他是山与林经过千万年的孕育而生的菁华,是集山林间万千生灵菁气的神明。 时间的堆积让赤胄的能力越来越强就是证明,在这片广袤无尽的山林里,每一个新生灵的诞生都会为赤胄增加一份力量。 赤胄就是这片山林的中心,众鬼魔都受到他强大力量的吸引,集聚在他身边,臣服於他,称他为王。 经过长时间的累积,身边一直围聚邪恶的力量,赤胄的能力也渐渐变得黑暗,也渐渐让他误以为他跟那些鬼怪们一样,都是鬼,都是死灵。 但就算如此,赤胄的本质是完全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他的的确确就是神,的的确确拥有妖魔们都不可能拥有的强大力量。 而她,是他创造出来的,等於是他的分身,虽然力量不及他的一小部分,但是要瞒著赤胄在这片山林间做一些事情,还是完全能够办到的。 况且,只要赤胄一进到这扇门里面,他对鬼谷的感应就等於处於是断绝的状态,因为里面是完全封闭的,因为炼这种药需要高度的集中力,也需要花费极大的菁力。 赤胄原本是孑然一身,看轻一切,视一切为无物也从不在乎任何人的,那个人没出现前,就连她都没想过赤胄会为别人做到如此地步。 赤胄多麽在乎那个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让她更恨更怨...... 明明,是她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更长啊,明明,她的出生就是为了陪他爱他啊...... 碧颜含怨离开了紧闭的那扇大门,背对著大门前进时,她的表情是冷酷残忍的。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在赤胄出来前,迅速了结。 30 脸上戴着口罩的江岩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带着一身疲惫趁夜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前。还没接近住所的门前时,江岩就看到了有一个人影像是倒在自己的屋外,困惑地走近一看,当看清这个人是谁时,江岩立刻走上去蹲到这个人面前。 "秦霄?" 倒在他门外的人昏迷不醒,江岩摘下口罩后先是小心试了试推推秦霄的身体,看到他依然紧闭双眼,江岩焦急地扶起他,并一边大声呼唤他一边摇晃他的身体。 秦霄一直没什么反应,就在江岩越来越不安的时候,脸色苍白的他才悠悠睁开双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面前的人时,他不确定地用沙哑的声音唤了声:"江岩?" 江岩用力点头:"是我!" "我不是在做梦?"秦霄费力地伸出手扯住江岩的衣襟,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在说什么啊,这当然不是梦,怎么会是梦呢。" 回答完后,江岩才仔细把秦霄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遂后才问:"秦霄,你到底怎么了?这一年来你去哪儿了?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带人再去那座森林找你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我们进去的那条小径,更找寻不到你的去处?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大家都说你肯定出事了,只有我不相信你就真的这么消失了,一直,一直没有放弃坚持去找......" 江岩焦虑与欣喜交杂的脸秦霄看在眼里,但他已经没有多过的菁力为此感动,因为一件事情更让他在意。 "一年......" 无力躺在江岩的怀里,秦霄的眼睛睁得更大。 "是啊,是一年。"江岩重重地点头,"这段时间你到底消失去哪儿了?还有,你现在怎么了,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秦霄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好疲惫,身体好重,好难受......" 秦霄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想到他们还呆在屋外,江岩很快便扶起秦霄沉重的身体,半扛着他费力地站着,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秦霄,你再忍一忍,我先扶你进屋。" "嗯......" 秦霄沉而缓的点头,他的眼帘看起来很沉很重,眼睛几乎都快睁不开了。 当江岩终于把秦霄放躺在床上时,江岩才发现秦霄又陷入了昏迷中。秦霄脸色发白,全身都在冒冷汗,情形看起来很糟糕,他很焦急,但他却没想过要把秦霄送进医院或是打电话叫来医生。 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在床边团团转一阵后,才慌乱地去翻找一些可以治病的药,不及,他捧着一大堆都不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药瓶药膏和药片。 当他把这一大堆药散放在床上,再仔细看过每一种药的说明后,他挑选出了一些可以治疗感冒的药。但就在他找来温开水准备喂昏迷中的秦霄吃药时,注意到秦霄身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几乎湿透了他的衣服,知道继续让他这样下去可能会让身体状况更糟糕时,他想也没想就脱下了秦霄身上的衣物...... 衣物脱下后,出现在江岩面前的是什么,他错愕地呆在原地,不久后,他脚软的连连后退好几步,直到背撞上墙壁,但眼睛一直盯住秦霄的身体,就像看到了恐怖的,难以置信的东西。 江岩看到,秦霄的身体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腐烂,就像是被什么侵蚀了,伤口的边缘,皮肉翻卷着发紫变黑甚至流出黄色的脓,看起来极其恶心也极其恐怖。 江岩脑子一片空白地靠在墙上,久久不能恢复--最后让他惊醒的,不是别的,是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几乎震碎他耳膜的门铃声。 门铃的声音持续响起,江岩被惊醒后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先是用被子盖住秦霄的身体后,才跑去开门。 也许是铃声太大声了吧,原本昏迷的秦霄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江岩跑出去开门的身影,不久后,他听到江岩和别人的交谈声-- "你是江岩先生吧?" "是的,我是。你们要干嘛?" "警方接到报案,说你窝藏了一个重度感染流行姓疾病的患者,我们希望你在这个患者继续感染其他人前,赶快把这个人交出来。" "你们弄错了,我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那么,江先生,你能让我们进去看一看,确认一下吗?" "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这是搜查令,我们有这个权利。" "哎,喂,你们不能进来,你们给我出去--" "拦下他!" "放开我,我都说了我这里没有什么病人!" "先把他拦住,他也有可能接触了感染患者,必须送去医院做检查并隔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啊......" 江岩焦急的声音不断传来,秦霄很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他动不了,他的身体好痛、好重。他只能躺在床上,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几个带着防毒口罩穿着隔离服的人走向他。 他们揭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发出了惊惶的声音,接着他们用一些仪器在身上进行了一番调查,然后他听到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人已经深度感染,他现在就是一个病原体,他身上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传染原。为防止病情继续扩散。现在立刻对他注射药剂,让他安乐死后隔离进来迅速送去火化!" 什么...... 秦霄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不久后,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人开始用注射抽取药剂-- 秦霄想起了碧颜最后一句对他说过的话,她说,要让他再死一次。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他以言华死之前的相同方式死去。难道这一次,他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明白了一切的真相,结果却是...... 不! 真相没有完全解开,是的,没有。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言华死时,赤胄没有出现啊......他没明白啊...... 站在秦霄面前的人拿着针筒靠近他,见此,彻底无能为力的秦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 这样的他,如果死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呯!" 就在秦霄快要绝望的时候,他耳边传来一声什么被剧烈撞击的声音,那个拿着针筒的人噗地一声重重倒在他身上,睁着眼睛望去,他看到了举着球棒气喘吁吁的江岩,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人倒下了。 "秦霄,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看着躺在床上的秦霄,江岩露出一个笑容,看得秦霄眼眶发热--这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啊! 因为楼下还有这些人的其他同伴,为了防止他们察觉异样后赶上来查看,江岩没有多说二话,很快便背起秦霄的身体,从安全走道离开。 在走出屋子前,秦霄还看到了另一个穿着隔离服的人倒在了门边,这大概就是之前拦住江岩的人吧。 秦霄尽管万分痛苦,但见此,他的嘴角还是微微扬了起来。他记得江岩是学过空手道的,还是个有段数的高手,就让一个人拦他,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江岩很快就把秦霄带进了车子里,在被发现前,迅速开车离开,开了一段后,江岩不知道该去哪儿好了。他告诉秦霄,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被人发现的下场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秦霄问为什么会这样,他回答:"差不多是三个月之前,一种传染病迅速在城市里流行。传播速度之快,感染病情之狠是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近三个月时间,就死了将近两百多人。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被感染的人只能被送到隔离区里等死,死后必须火化尸体。一些重度感染的人,则只能安乐死后送去火化......现在,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恐慌里,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夕......" 江岩说完这些话后,脸色沉重,望着前方的眼睛充满了无奈。 秦霄看着他,过了好久才说道:"江岩,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被我感染吗......" "我不能说不怕。但是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死在我的面前......"江岩转身看他,眼里的真挚表露无疑。 秦霄久久无语,只知道身体虽然是痛的,但心很温暖。 碧颜想让他跟言华一样死去,但她料想不到吧?江岩并没有像阿德那样因为恐惧最终还是舍弃了朋友。 "谢谢你,江岩。"秦霄哽咽着说道。 "谢什么啊!" 江岩又望向前方,这时,他开始露出迷惘:"秦霄,你说我们该去哪里?" 现在城市到处充满危机,他们已经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逃了...... 秦霄的视线从江岩身上移开,一脸苍白的他幽幽地对他道:"江岩,送我回那座我曾经消失过的......森林里。" "什么?"江岩差一点开车出错,"为什么要回去,那座森林太诡异了?而且你也不过才回来。" "不,一定要回去。"纵使神态疲惫不堪,秦霄的眼里仍充满坚定,"要解除这一切唯有回去。" 沉默了一阵,江岩才道:"秦霄,可以告诉我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做了一场梦。"秦霄缓慢回答,眼神迷离,思绪飞向了远处,"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那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江岩,送我回去吧,回去......" 江岩注意到秦霄用的词是回去,不是去,而是回去......就像他本就属于那儿,就是从那儿来的。 江岩沉默着,却把汽车调了一个头,做这件事时,他的心里蓦然觉得有一些空寂,似乎这一去,秦霄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但他只能选择这么做,因为这是秦霄的希望。 "你以为我会让你顺利回来?" 从镜子里看到这一切的碧颜明眸圆睁,愤怒的甩了一下手后,她准备自镜子里穿越到秦霄所在的那个地方,打算阻止他回到鬼谷。 然,就在她准备化身自镜子里飞过去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冲向她的身体,猝不及防的她重重撞倒在地上。 身体仿佛散架一样痛苦,她在地上挣扎了好久都没能起来,血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在地上流了一滩。 碧颜看到一个黑色影子站在镜子前,她不敢置信地摇头:"鬼主......为什么?您现在不是应该在......炼药么......" 赤胄侧过身斜眼冷睇她:"数百年前药在言华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炼好了。" "那为什么您......您......"碧颜在地上挣扎着,不久后,她明白了什么,呆呆地望向赤胄,"原来......这一切都是您故意设计的......" 赤胄收回了看着碧颜的目光,背对她冷声说道:"我之前的确是太过于信任你了,炼药时把鬼谷全权交予你负责。原以为答应了你的要求毁容之后你会甘心放弃我,不会为难于言华,没想到却让言华死得那么惨--这是我的错。" 碧颜流下了泪水:"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言华死后的一段时间,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但那时我太过于愤恨言华的离开导致不能冷静思考。加之那时你一直在我身边怂恿,告诉言华只是利用我,然后在容貌被毁后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才会毁婚离开,让我相信言华真的背叛了我,所以就没有细入思考。但后来,秦霄出现后,我意识到这件事......如果当初言华真的是因为接受不了我才离开,那么转世的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事已至此,碧颜知道辩解已经无用,她只是默默流泪,凄伤地道:"鬼主,碧颜只是爱着您,如此爱您,比言华还要爱您......" "可是碧颜,我不爱你。" "那为什么还要把碧颜制造出来......" "......对不起。"这一句对不起,赤胄说得无奈且怜惜。一开始只是因为想要有个人陪,然而没想到他还会去爱上别人,会如此爱着这么一个人。 一句对不起,让碧颜失声痛哭。她终于明白,她再怎么爱,他都不会爱上自己,因为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别人,已经收不回来了。 "那么,鬼主,您要怎么处置碧颜呢?"碧颜趴在地上,睁着泪眼模糊的眼睛望着自己一直憧憬着能陪在身边的伟岸的身影。 赤胄长叹一声:"碧颜,把你制造出来,是我的错......" 听到这句话,碧颜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但也只能趴在地上无助地痛哭。 "碧颜,最后,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碧颜只是哭,然后她明白哭也改变不了结果,她挣扎着坐起来,对赤胄伸出手:"鬼主,您能来碧颜身边么?碧颜求您......" 赤胄无声地来到她面前,并蹲下,让她仔仔细细地抚摸自己丑陋的脸。 "鬼主,您给了碧颜生命,碧颜难以自拔的恋上您并决定终生陪伴您,除了您外,碧颜真的什么都不敢奢求了。但为什么最后您选择的却是别人?"碧颜的凄伤地凝视近在眼前的他,然而他却一直无语,她觉悟地阖上眼睛再睁开,"碧颜很想说恨你......但是最后的最后,碧颜能说的只是,我爱你。" 从脚开始,碧颜的身体像沙一样的流逝,最后,剩下的只是一团像雪般纯白的纱衣,她最后流下的一滴泪在滴到地上后,也化为虚无。 赤胄一直蹲在地上,像是在发呆,不久后,他伸出手,停留在被纱色覆盖隐隐约约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的吊坠上。 赤胄伸出手后,纱衣有生命般褪开,吊坠终于完全呈现在空气中,但赤胄的手碰上这个吊坠后,一团红色的光芒迅速包裹住他的身体。 就在红光之中,赤胄站了起来,走向那面可以看到尘世间的景物的镜子。 红光之中,赤胄低缓沉重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呼唤我的名字吧,言华,这一次,我一定会出现......呼唤我......" 江岩把车开到路口前,在车灯的照耀下,小径的入口一直延伸,最后淹没在漆黑阴森的树林间。 "秦霄,我们真的要进去么?" 这样诡异的景色让江岩不安的咽了咽口水,然后他的声音落下之后就像黑夜吞噬般,没有任何的回应。 江岩慢慢看过身后看坐在一旁的秦霄,藉着车灯照在车内的光芒,他看到了秦霄了无生气的一张睡脸。 "秦霄?" 先是胆颤心惊的轻唤一声,得不到回应,江岩立刻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跑到另一边扶住无声无息的秦霄,然后用力摇他。 "秦霄!秦霄!你醒醒,你给我醒醒啊,我们到了,你不是要来这里吗?你要醒过来告诉我该继续怎么走下去啊,秦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江岩心中的希望也在一点一点湮灭的时候,秦霄终于幽幽转醒,他费力睁开眼帘,迷茫的视线看了一阵江岩后,他艰难地开口问道:"我怎么了?" 江岩看他这样,心一酸,差点要流下眼泪。 "秦霄,你又睡了......睡得好安静,快把我吓死了......" "对不起......" "不要向我道歉......秦霄,我们到了,你确定真的要进去吗?" "到了?"秦霄的眼睛慢慢转向一边,望向沐浴于黑暗之中的树林,目光中充满了江岩看不懂的复杂情感,"江岩......我走不动了......你背我进去,好吗?" "嗯!"江岩用力点头,"只要你真的会没事,不管是哪儿我都带你去!" 视线移回来,秦霄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江岩,你真的是个......好朋友......唔......" 秦霄话没说完,突然从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江岩见状,更是不知所措,他扶着秦霄,焦急地用衣袖为他拭去唇边的血。 "秦霄,你怎么了?别吓我。" 秦霄说不出话,他一直在呕血,就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夜都吐光。 "秦霄?!" 见秦霄的病情越发严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失血身亡,江岩急得焦头烂额,抬头望了望四周,现在他们身处郊外,别说是人了,连鬼影子都不见个,他要如何求救? "秦霄,你一定要撑下去啊!我们已经到了,你不是要进到里面去吗?你一定要撑住啊,我、我这就带你进去。" 不止秦霄身上的衣物,连江岩身上的衣服也被秦霄吐出的血给染红了。江岩看着秦霄如此痛苦,眼眶都在发热,他想把秦霄背在身上带他走进森林里,但秦霄却抓住了他的衣服,张着嘴似乎有什么想要说。 "秦霄,你想要说什么?" 江岩轻轻放下秦霄的身体,耳朵靠近他的唇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江、岩......我可能......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你进到里面,叫、叫他的名字......赤胄......他会出现......如果......我那时候真的不行了,你一定要告诉他......秦霄、秦霄爱他......" 江岩怀中的身躯突然沉了下去,原本被抓住的衣服也松开了,江岩呆呆地望着秦霄的脸,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间,最终,他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秦霄他...... "不。" 江岩难以接受地摇头。他不相信他的朋友就真的这么走了,他不相信! "秦霄!秦霄!" 他发狂一样的叫着秦霄的名字,并像之前一样摇他身体,他以为他会像前两次一样醒过来,但这次,秦霄再没有张开过眼睛。 "不......怎么会这样......" 江岩抱着秦霄的身体,抬头无助地望着四周,然后,他看到了那条在夜色下呈银色延伸至森林深处的小径。 他想起,之前秦霄说过的话,秦霄说他要回来,因为这里有人在等他,他一定要回来...... 江岩含泪背起了秦霄的身体,带着他走上这条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小路。 第一次跟秦霄来的时候,他们在这条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岔口,然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弥漫着诡异气息的村庄里,接着就走散了。当他带着人再次走到这里找寻秦霄时,却再也没发现他们曾经看见过的那条岔口,也找不到秦霄。他就像凭空消失一样,就这么不见了。 后来秦霄回来了,消失一年后,带着一身谜团回来了,他想问清楚一切,但是却没有机会仔细详问,因为秦霄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也因为他们没有太多停留的时间...... 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却明白了一件事,秦霄的心遗落了,遗落在了未名的地方,一个未知的人身上。 当秦霄说起那个人,那个地方时,眼睛里的光芒让人难以忽视。 既使那么痛苦,却仍然想要回来,是不是,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那个人身边呢? 江岩背着秦霄越来越冷的身体,默默流泪摸黑走进森林深处,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当看到前方就像之前来找秦霄时一样,再没有去路时,他停下脚步,慢慢放下秦霄,让他躺在地上。 江岩看得秦霄安静的脸庞,喃喃道:"秦霄,没有路了,我们该怎么办?秦霄,你醒过来回答我啊......" 秦霄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答,江岩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森林,忆起秦霄临终前留下的那些话,他试着对黑暗深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赤胄......" 一声,声音消失在森林深处,他又更大声的叫了第二次:"赤胄!" "你在的话就出来啊,出来见一见秦霄啊,赤胄--" 就在江岩绝望的低头流泪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光亮,他错愕地抬头一看,一个人影在一片红光包围之下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当这个人出现他们身边时,红光变成了白色,不耀眼的闪烁着,就像柔和的阳光。江岩在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后,便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来者像是没有看到江岩,眼里只有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秦霄,他轻轻把秦霄抱在怀中,原本包围住他的白光瞬间也把秦霄包裹住了。 见状,回过神来的江岩立刻说道:"你就是赤胄对不对?" 抱住秦霄的男人没有理会江岩,只是静静地褪去秦霄身上的衣服,然后他手经过之处,秦霄身上原本腐烂流脓的皮肤立刻恢复为原状。 男人的这一举动让江岩目瞪口呆,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见到男人惊为天人的容貌,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难道,这就是赤胄?让秦霄倾心的那个人? 不--以这种方式出现,用这种方法治好了秦霄身上的伤,他一定不是人类,那么-- 江岩忍不住痴痴地看着眼前长相绝美气质出尘长发飘逸的男子,觉得他一定是住在山里的神明。 "你可以救秦霄的,对吧?你一定要救他,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在江岩恳切的声音下,男子终于把目光移向他,遂后沉着声音问道:"你就是秦霄的朋友,江岩?" "是的。"江岩点了点头。 "谢谢你。" "啊?"江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谢谢。 "谢谢你最终没有舍弃秦霄,谢谢你愿意把他带回我身边......"男子的视线移到秦霄的脸上,他伸出手轻轻一挥,已经在秦霄唇边干涸的血迹顿时消失。 男子看着秦霄的眼神太于过柔情,也太过于温柔,让看到的人不禁沉浸在这似水的情谊中,忘了说些什么。 "你就是赤胄吧,对吧,是吧?" 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深情地抱着秦霄,看着阖着眼睛一脸安详的秦霄,江岩的眼眶在发热。 "嗯,我就是赤胄。"赤胄轻轻点头。 "秦霄让我转告你一句话......"看着眼前的他们,江岩转述了秦霄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他要告诉我告诉你,秦霄爱你,他爱你......" 赤胄无语,凝视似在睡梦中不愿醒来的人,他手一挥,秦霄原本染上了血的衣服霎时变得干净,现在的秦霄看上去真的就像只是睡着了。 赤胄没有收手,他的一只手移到秦霄的唇边,正当江岩好奇他打算做什么时,他才看到赤胄手中握着一颗碧绿色的药丸,赤胄把这颗药丸放进了秦霄的嘴里。 当这颗药丸进到秦霄嘴里后便透过他的身体开始发出绿色的光芒,然后连着赤胄的手往下,药丸也进到了秦霄的身体里,到达肚子时,便化开迅速消失。江岩这时看向秦霄的脸,发现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胸口竟也开始轻轻起伏...... "秦霄?!" 见到这些,江岩顿时惊喜交杂,他差点忍不住扑过去抱住秦霄然后把他叫起来。 "嘘!" 赤胄似乎知道他的意图,他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抱住秦霄站起来。 "江岩,秦霄已经没事了,他很累,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你离开这儿后将什么都记不起来,记不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记不得有秦霄这个人......回去吧,江岩......" 赤胄低沉缓慢的嗓音带着一股魔力,江岩的眼睛渐渐变得迷离,他如同被催眠一样呆呆的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赤胄抱着秦霄离开。 当赤胄如同来时那般离开此地后,江岩才像个木偶一样走出森林,坐回自己的车上。 他车门一被关上,江岩才如梦初醒,他先是困惑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莫名其妙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怪了,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我在采访的中途睡着了?嗯,估计是太累了,算了,回去吧。" 江岩开车掉头离开,不久后,他关掉了车灯。此刻已经不用开车灯了,因为前方的云层里,阳光已经冲破云彩照亮了这个世界。 秦霄一直在黑暗中前进,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就这么一直前进,一直到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看着背对自己站立在前方的身影,秦霄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他。 这个人比他还要矮,却拥有比他还要长的及肩长发,虽然这个人一直不言不语,但秦霄知道,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到来。 后来,背对他的人慢慢转过身来,秦霄看到了一张他在梦里不知道看过几次的脸庞--是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又觉得距离如此遥远的人,言华。 "你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了我的存在?" 面对秦霄后,面无表情的言华静静地开口说道。 秦霄低头思忖过后,才回答:"如果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你存在过的感觉?即使在赤胄的帮助下看了你们的过去,即使碧颜强迫我承受了你死亡前的一切,除了感染到你绝望的痛苦与深刻的情感,我依然觉得,我跟你,不是同一个人......一开始我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不过被很多事情迷陷又开始怀疑这件事,后来我甚至希望自己真的就是你,但其实......"秦霄悲痛地摇头,"我不是你,不是言华的转世......而我之所以会梦到言华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在动手脚,让我误以为自己就是言华......" 秦霄的哀伤对面的人一一看在眼里,原本深湛的双眸更是幽远,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曾经为了闯入鬼谷,我学过一些法术。数百年前,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我不相信赤胄真的不来救我......于是就在肉身彻底被毁烧之前,我倾尽一身的法术护住了元神。然而我的法术没有高深到可以完全保住三魂七魄的程度,仅仅是护住一魂二魄,成为一个介于生与死,虚与无之间的存在。就如同是在空气中飘浮的尘埃,没有谁能够发现并在意它,而它也没有一丝能够撼动任何事物的能力。这样的我进不了鬼谷,就算进去了赤胄也不会发现我,我就这样不知所措地一直飘荡在虚幻的空间里,仍然不肯放弃希望地在找寻再次进到鬼谷的办法......" "一直在某天,当我继续飘荡在虚空里时,一个人的出现让我震惊......那人便是你,秦霄。我被你强烈吸引,你身上的一切让我觉得那么熟悉,不论是气息还是命轮,我们都极其相似,不,根本就是一样。我在见到你的那一霎就像抓住了最后的一缕瞩光,我一直在跟随你,渐渐的我明白了一件事--秦霄,你刚刚说你不是我的转世,其实你错了,你的确就是言华的转世。只不过,言华被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转世投胎了另一部分化为幽魂还在世间飘荡。所以你的确就是言华,只不过少了一部分。这样的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所以你给我打了那样一通电话,叫我进到赤胄所在的森林里......"秦霄终于知道了那通诡异打来的电话是谁的杰作。 "不,我说过我没有能力去撼动世间的事物。"言华摇头。 "那是为什么......" 言华对他解释:"我虽然不是能改变世间的事物,但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我却能左右你的思绪,让你产生幻觉。那通电话,不过是我让你做的一场梦。" "那么,在那个房间里出现的鬼影也是你做的?" "不,不是我。那是碧颜留下的,因为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所布置的,里面的一切都有她强烈的意念,凡是她与赤胄以外的人进入,都会看到那些恐怖的幻象。" 秦霄静静凝视言华平静的脸,因为深有体会,他能明白言华当初所承受的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痛苦万倍。 "而言华,却要住在那个房间里,你不怕么?" "我不怕。"言华露出了一个微笑,笑容中藏着深深的幸福,让人为之所动,"因为一想到我将是赤胄的妻,我就忘了去害怕,我只会高兴......" 言华对赤胄的爱,就在这么一个淡淡的笑容里表露无疑,秦霄明白,言华与赤胄之间再无别人的立足之处,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言华......"秦霄的声音变得低沉,他在努力压抑心中的苦涩与心酸,"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秦霄没有抬头,他一直在等言华的回答,他能感受到言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恳求的目光,让他更是痛苦不堪的注视。 "秦霄......秦霄......你能明白的对不对,我有多么的爱赤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赤胄而已。我孤独了这么久也只是想要回到赤胄身边而已,秦霄,我们交换灵魂吧?我回到赤胄身边,我回去后完全有能力把你的灵魂送进别人身体里,你还有好朋友,还有很多很多亲人,你可以跟他们在一起......而我,仅仅只有赤胄而已......" 秦霄默默地抬头凝望言华,许久后,他问道:"既然你有办法跟我交换灵魂,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这么做然后回来找赤胄呢?反而是用这么麻烦的办法让我进来,一直在一旁窥视,是在等待什么?" 言华无语,秦霄却咄咄逼人的继续质声道:"是因为你担心碧颜会再次加害于你,是因为你怕赤胄还在憎恨你毁婚会在一气之下杀了你,所以你就让我当替死鬼,先试探赤胄还是不是在乎你,对不对?" 言华悲伤的捂住脸,发出哭泣声:"对不起,秦霄,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但我真的没有再死一次的机会了,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我真的会魂飞魄散的,我真的会彻底消失的,我真的好怕,好怕......" 秦霄看着几乎缩成一团的言华,眼睛中不知不觉已经含满了泪水。言华的个子娇小,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让人心生怜惜,再加上数百年来一直不被发现不被接受的孤单飘荡于世间,他肯定变得更是脆弱了。秦霄知道他恨不了这样利用自己的他,更嫉妒不了被赤胄深爱着的他,只因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人。 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悲哀可怜?到头来才发现,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即使已经爱上,这份爱,又该何去何从? 秦霄想了很久很久,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他对言华说道:"我答应--跟你交换灵魂。如果你真的可以让我回到我原本的世界,那么,你可以消去我曾经停留在这里的所有记忆吗?" 言华看着秦霄,看到了他义无反顾的表情。 言华含泪对他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但是,秦霄的话没有说完,他看着言华的眼睛,以乞求的姿态对他说:"言华,我也求你一件事,再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言华忘了落泪,呆呆地看着秦霄...... 秦霄则慢慢闭上双眼,苦涩地道:"就一个晚上......一个晚上,最后让我停留在赤胄身边一个晚上......" 秦霄躺在床上,有些迷眩地望著头顶的床缦,身体就像飘浮在云层里一样不真实,唯一清晰的便是赤胄一点一点留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的吻。 自颈间到胸前,小腹之後继续往下,连自己都不曾仔细看过的私密处,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赤胄眼前,被他用唇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所到之处一阵刺痛麻痒,当他离开之後,炽热就从他停留过的那一点逐渐散开,慢慢流淌到全身,再堆积成海。 "唔......" 赤胄的手指进入了他下身唯一的入口,异物入侵的震撼让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弹了一下。 "很难受?" 赤胄的另一只手轻轻在他脸上安抚,继续入侵的手指停了下来,询问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怜惜。 "不。"秦霄摇头,"只是有点吓到......不要停,赤胄......我想要你......" 秦霄如此执著而赤胄似乎也已经是郁火焚身,於是已经探进一半抹了药膏的手指继续深入,为了自己的进入做进一步的扩展。 赤胄的手指一直在自己的身体深处探索,秦霄迫不得已仔细感受著,他能感受赤胄的手指所经过的每一处,然後所带来的强烈的刺激,如此的渴求,就连那里的黏膜都在贪婪地吸吮著赤胄的手指。 秦霄觉得双脸发烫,终於觉得有些不敢面对,於是用双手捂住了脸── "啊?!等等,那里──不要──" 赤胄的手指碰到了什麽地方?电击般的强烈电流瞬间弥漫全身,原本只是被爱抚得羞涩抬头的分身很快就博起到最高点,差一点就忍不住爆发出来,足见这阵刺激有多强烈。 "就是这里了?" 让秦霄羞耻得恨不得钻进洞里的人戏谑般地发出低沈的笑声,似乎想让秦霄更加羞愤,他持续用手指爱抚那一点,另一只手也不甘寂寞的覆上秦霄已经变得很硬的分身。 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由赤胄全权掌控,完全如他所想的那样反应,想到这儿秦霄就觉得羞耻得想要逃开,但这却是他坚持想要赤胄对自己所做的,就算再怎麽羞怯,也会继续下去。 赤胄持续爱抚著他的身体,两个极度敏感的地方被他熟稔的玩弄,没什麽经验的秦霄很快就卸盔弃甲,如数泄在赤胄手里後,全身疲软地躺在赤胄怀中。 在他染著薄雾看不确切的视线里,赤胄把沾染著自己白夜的手放在唇边伸出舌头一一舔过,就像在品尝世间美味那样认真,如流苏那样密集细长的眼睫毛下潋滟清澄的双眸微光流转,桃色的唇瓣间,如粉蛇一样滑溜的舌在如玉般白皙的手指间转动,轻轻舔去沾在上头的白色夜体,此景看上去带点银靡,却又美得让人震撼。 秦霄痴痴看著,当赤胄别有深意的双眸对上自己的眼睛时,他的脸比之前还要滚烫,仍然留在自己身体里的赤胄的手指戏弄地转动了一下。 "秦霄的这里,已经变得很热很柔软了......"赤胄抬起上身,在秦霄的耳边吐出炽热的气息,让他的脸更是火热,几乎到了快要烧起来的地步,"我可以进去了吗?" 连脖子都红透的秦霄没有说话,只是在赤胄伸出手指时,默默地把自己的双腿分得更开...... 他的此举让赤胄的双眸变得更是深邃,一只手捧住他滚烫的脸颊後,赤胄狠狠地吻上他,贪婪的吞噬他嘴里的津夜,仿佛要把他的灵魂也夺去那样用力的强烈的吻上,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与比生命还沈重的爱如数交付予他的吻上。 秦霄被他吻得全身无力,只能软软地躺在他的臂腕里,脑子虽然一片空白,然而却能清晰的意识到赤胄正在进入自己。 带著一丝疼痛,带著被入侵的不适,秦霄期待著,也感受著──这让他悲喜交杂的一刻。 当赤胄终於完全进入他时,秦霄用力抱住他,脸靠在他的胸前用力的呼吸。赤胄以为他痛,却是不敢继续,只是不停啄吻他的脸,安抚他,等待著。 当秦霄的呼吸变得平稳一些时,他低泣一样地对赤胄说道:"赤胄,叫我的名字,叫我秦霄,叫我......" 赤胄吻上他的额头,温情地呢喃:"秦霄......秦霄......我爱你......" 秦霄阖上眼睛,全身心感受他的一声声爱语,这一刻,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拥有了这个男人。 夜,还很长,在这一夜,秦霄止不住,也没想过要止住不停流下的泪,他眼中含著泪,像个野兽一样索求赤胄。 只因只有这一晚,他能够拥有赤胄,只因只有一晚。 他们疯狂的交缠,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对方,在秦霄最後疲惫得昏过去前,他在赤胄的耳边,轻声呢喃:"赤胄,我爱你,秦霄爱你......" 轻柔的细语,却如此深刻沈重,烛火摇曳的房间里,宛若细沙,静静流淌。 第二夜。 一身新郎装扮的赤胄走向静竞坐在床边,头上盖住红盖头的新娘。 赤胄坐在新娘身後,仔细看他一身新娘装扮後,唇边禁不住地微微扬起,满足幸福的笑了。 最後,他伸出手揭起了盖头,眷恋地看著新娘的脸。新娘面无表情,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似乎不知道他的到来。 不甘被忽视的赤胄握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面对自己,当新娘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看到的仍是一双没有波澜的双眼。 赤胄心疼的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然後问道:"成了我的妻,你不开心麽,秦霄?" 新娘的眼睛蓦地睁大,他呆呆地看著赤胄,不知道过了多久,新娘的眼睛里流下了清澈的泪水。 "为什麽你叫的是秦霄?" 赤胄捧著他的脸,认真而坚定地对他说:"每次我一叫你言华你就哭泣。渐渐地我终於明白了,即使你是言华的转世,即使你真的想起了一切,但你现在拥有的却是跟言华不同的记忆与经历,叫你言华就等於完全否认了另一个你。所以你才会如此悲伤,所以我决定叫你秦霄,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哭泣,因为不论是言华还是秦霄,你们都是一个共同体,都是我挚爱的不愿意伤害的人。" 新娘紧紧抱住赤胄,他不说话,因他已无语凝噎,赤胄只是静静抱拥他,任他哭泣。 此夜,就是恒久。 新娘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趴在地上悲恸郁绝哭至失声的人。赤胄最终选择的是秦霄,不是言华,是秦霄......不管他说什麽,从他叫出秦霄名字的那一刻起,言华被否定了。 新娘在哭,为自己而哭,也为言华而哭。 昨夜过後,已经彻底觉悟的秦霄默默地看著言华走向自己的身体,就在看似熟睡的他的身边,赤胄正紧紧拥住他,就像在拥抱最珍贵的宝物。 秦霄悲伤地看著这一幕,也看著言华进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言华却被弹出了自己的身体。 "为什麽?!"言华难以接受地看著这一切,他不甘心地继续进入,但得到的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弹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的!" 接近崩溃的言华不断重复同样的事情,同样不明白为什麽的秦霄哀伤地看著近乎发狂的言华。 不知过了多久,秦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回了身体,等他睁开眼睛时,赤胄正在含笑凝望自己。 他问赤胄,要如何才能让自己的灵魂跟其他灵魂交换,也就是让别的灵魂掌控他的身体。 赤胄虽然讶异他为何会这麽问,但还是告诉他,他的灵魂不可能会跟别的灵魂交换了。因为在江岩送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喂下吃了那颗可以让他变成跟他一样体质的药,这种神奇的药倾注了他的法力和只有在鬼谷才生长的奇异的植物,吃下去不但让他拥有与他一样永恒的生命,也能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包括交换灵魂。 听到这些话,秦霄忘了去反应,他只注意到言华那张陷入绝望的脸。 然後,在第二天婚後,在盖头被揭开的时候,赤胄叫的却是秦霄的名字时,言华彻底崩溃。不知是感受到了言华那种连世界都快要毁灭的痛苦,还是因为赤胄最终选择的是自己而喜极,秦霄跟著言华一起痛哭。 就在绝望的哭泣中,言华在秦霄的脑海里渐渐消失,最後不见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他最後留下的悲恸伤绝的哭声,一直,一直停留在他的心中,让他每一次思及,都不禁潸然泪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霄问赤胄,什麽样的幽魂是他看不到的。赤胄抿唇一笑,道,不可能有他看不到幽魂。 可是......可是......会不会真的有你看不到的...... 秦霄语句反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然,赤胄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一种是我看不到的。赤胄这麽告诉他。那便是人的思想。 思想?秦霄不解。 对,思想其实也是一种灵魄,但却是一种虚幻的,可以说是不真实的东西,是因人的过度思考而分裂出来的。他存在,也不存在,只有创造他出来的人可以见到任何人都看不到。 听罢,秦霄若有所悟,他在想,是不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极度想否认自己是言华,所以才会创造出了言华的幻象?所以,就连赤胄都察觉不到,只有他能看言华。然而,在心底却有一道细弱的声音告诉他。 言华或许真的存在过,那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创造出来的幻想,言华真的存在过,因为他最後留下的哭泣声,还回荡在脑海里,还在让他感受到绝望的痛苦...... 言华是否存在过让他迷惑,但是,有一件事他却再清楚不过,赤胄对他的爱是建於他是言华的转世这件事之上的。 只是,现在的他每当再想起这件事,都不再那麽痛苦,因为至少,他还能留在赤胄的身边,永远的留在他身边,做他的伴侣,他的妻。 鬼王赤胄的妻子。 鬼之妻。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