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射错箭》 第一章 「大哥哥,喝点粥好不好?」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端着托盘对伫立在窗前的男孩说。 男孩漠然地看着窗外的大雨,眼中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沈寂和悲伤。 「大哥哥,粥里放了好多蘑菇,是我和奶奶上山采的,你喝一点儿好吗?」女孩踮起脚尖,举高手中的碗。「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奶奶说,你再不吃会生病的。」 「我死了也不用妳们管!」眼中的悲伤更浓,男孩一挥手将她捧在手中的碗打到地上。 「砰!」瓷碗在地上摔成几片,飞溅的热粥烫红了小女孩的手背。 小女孩嘴角微颤,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着转。她看了男孩好一会儿,然后垂下头让泪珠滴落衣襟,慢慢蹲下身拣起地上的碎片,轻轻地说:「我知道了,大哥哥不喜欢喝粥,我再去求奶奶给你煮碗面。」 男孩依然看着窗外的大雨,脊背挺得直直的。 * ************* 对女生,尤其是对漂亮的女生品头足是男人的通病。在大学里,这种通病 更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如艾吥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班花、系花、校花呢? 「那个穿浅黄色衣服的女生叫夏青衣,是一年级的新生,也是刚出炉的校花。」一个脸上满是青春痘的男生炫耀地说,彷佛校花是他的亲戚。 「长得是不错,不过太清纯了,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连当了三年校花曲艳丽啦,那身材、脸蛋,真是人如其名,曲线优美、艳丽无双。」胖胖的男生流着口水说。 「切!你追了三年,人家连眼角也没扫你一下。」 「我有甚么办法,她的芳心早就系在某人身上了。」他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秦明扬努努嘴,然后酸酸地说:「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其实,我不欣赏曲艳丽那样的女生,太妖娆,当情妇还行,要娶来当它婆,总觉得不放心,担心哪天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 「就是,玩玩嘛,当然是曲艳丽为首选,要说找老婆嘛,还是得夏青衣这样的。」 「你们懂甚么!像夏青衣这样西施型的女生我根本不敢要,也不能要。你们看她那副柔弱的样子,蚊子咬一口就得上医院,苍蝇蹬一脚就得打点滴!」 「我喜欢她身边的那种女生;豪爽、大方、健康,高兴时她可以陪你笑,烦心时你也可以对她吼,在她面前不用担心哪句话不能说,哪件事不能做。」 看着同伴频频点头,他更来劲了,愈说愈大声,「如果说夏青衣是温室里的玫瑰,那个……」 「她叫林潇。」满脸青春痘的男生主动贡献佳人的名字。 「那林潇就是山中的野花,哎呦!」正高谈阔论的男生惊叫:「谁拿泥巴丢我!」 秦明扬看着不远处正拍着手上泥土,身材高挑的女孩,露出浅浅的笑容。 野花?这朵野花全世界只有他才能采! ************* 林潇哼着歌蹦蹦跳跳地从教室里走出来,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圆圆的苹果脸上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干净澄澈,嘴角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也总像是在笑。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膞,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被压在了墙壁上,一堵男性的胸膛紧压着她的身躯。 这个人长得像漫画中的男主角,窄窄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飞扬的眉毛,尖瘦的下巴,细长的眼睛微微挑起,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阴柔的美,就连头发都像漫画中的男主角一样飘逸。 这是一张让女生尖叫的脸,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确切地说,她相当厌恶男人长成这样。 「喂!快放开我!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他,所以唯一可能就是他弄错了。 他甚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只黑如深潭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 他眼中那种彷佛要将她燃烧的狂热让她害怕。妈呀!不会这么歹势遇到精神病了吧! 冷静!遇到这样的情况,最重要的就是冷静。 「你先放开我好吗?这个样子我没法呼吸。」她用双手推着他压着自己的胸膛,尽量柔声说。 他依然没有说说,稍稍退后一步,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在她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疯子,刚要尖叫时,他开口了:「妳真的不记得我了?」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顺便将脑中的库存过滤了一遍,答案仍然是没有。 「对不起!我想你真的认错人了。」她抱歉地说。 秦明扬闭了闭眼睛,藉以掩饰眼中的伤痛。一手伸向脖子,接出一条红线,红在线系着半块玉佩。 「这个呢?也不记得了?」将掌心上的玉佩递到她的眼前。 林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块玉佩应该很值钱,色泽碧绿,晶莹剔透,可惜只有半片,怕是卖不出甚么好价钱了。 「对不起,我恐怕帮不了你,你还是找别人问问吧。」她婉转地说。 真是,又不是自己的错,干嘛一再跟他说对不起。 他的手蓦然收紧,紧紧地握住手里的玉佩,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色。 向前一步,他的身躯又将她压在了墙上,放开握紧玉佩的手,他握住了她的双臂。 「妳怎么能忘了我?我苦苦等了妳十二年,等着妳长大,而妳,居然忘了我!」 一低头,他狠狠地吻上了她,吻出了十二年的相思,十二年的等待,以及满满的悲伤与不甘。 她瞪大眼看着紧压在自己脸上的面庞,一阵熟悉感袭上心头。她想起他是谁了,秦明扬,t大的风云人物! 可是他为甚么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为甚么要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她根本不记得曾和他有过甚么交集。 嘴里的舌头疯狂地滑动着,用力顶着她的牙齿想要登堂入室。 她还发甚么呆?她正在被一个陌生人强吻耶!还不赶快奋起 反抗,捍卫自己的清白! 林潇咬紧牙关,用力推着他,可是眼前的男人像发了疯一样,任凭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仍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应到他愈来愈疯狂的举动,她心一横,膝盖一曲,用力顶上他的胯间。 「啊!」秦明扬哀嚎,放开了她,俯下腰捂着自己受伤的下体。 她又欺上前去,往他的腿上踢了一脚。「臭流氓,我的便宜你也敢占!」在他回身想抓住她之前,她飞快跑开。 跑过公告栏,看到秦明扬的照片贴在最显眼处,下边是他的简介,洋洋洒洒一大篇,所获得的奖项更是多得数不清。 「伪加子,大骗子!」她对着他的照片大骂,又冲他的照片扮了个大大的鬼脸。头上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跑动轻快地摇摆着,划下一道道绚丽风景。 站在窗户前,秦明扬的眼睛追随着林潇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的光芒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夺目。 *********** 十月的校庆是t大最隆重的庆祝活动,四年级和一年级的足球比赛又是活动中的重点项目。 参赛队员心中最大的愿望是当上最佳射手。根据规定,最佳射手可以任意挑选一名女生作为他的舞伴参加晚上的舞会。 这项活动举行了十五年,有十二对最后成了情侣。这么罗曼蒂克的彩头,当然吸引了大量的眼球。 今年的比赛更是热闹非凡,学校的风云人物,老师心中的模范学生,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秦明扬第一次参加比赛。 操场上围满了人,不但有学生,连老师也来看他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在运动场上的风采。 「青衣,快,我早就想来看看这锢最著名的比赛了,这也是我进t大的原因之一。」林潇拉着夏青衣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拚命地往前挤。 人实在是太多了,停下脚步,林潇喘着气说:「怎么这么多人呀!青衣,跟着我,我们再往里走走。」 「等等,林潇。」夏青衣拉着她往回走,一会儿功夫,就钻出了包围圈。 「干嘛?青衣,妳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挤进去!」林潇回头看看身后的人群,又看着夏青衣。 「我是谁?」夏青衣笑着问直跳脚的林潇。 「妳玩我!妳当我上星期三才出生呢!」林潇瞪夏青衣,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夏青衣柔柔地笑了。「我是新选出来的校花喔!」 「我知道,我没少帮妳拉选票。」林潇给了她一记卫生眼。 「校花是有特权的喔!」 「特权?特权!」林潇的眼一下子亮起来。 对呀!她怎么忘了t大的另一项规定,因为崇尚英雄美女配,所以活动的组织者会在前排给历届校花留出位子。 「我简直爱死这所学校了,爱死妳了!」林潇在夏青衣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真好,交个校花好朋友果然是好处多多。 ********** 因为曲艳丽连坐三届校花宝座,所以这次比赛只有她和夏青衣两个人坐在前排的位子上,曲艳丽的朋友马宁和林潇分别坐在她们的旁边。 音乐响起,双方队员入场。 当走在最后面的秦明扬上场时,全场欢声雷动。 「秦明扬,我们爱你!」一群花痴女生挥舞着手中的横幅。 「秦明扬,我们更爱你!」一群更花痴的女生挥舞着手里的彩旗。 林潇无聊地翻了翻白眼。 秦明扬穿着9号球衣站在场中,俊目一扫,看到了坐在前面的林潇,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在众人的期盼中,比赛正式开始。 「加油!加油!」一时间喊声雷鸣,叫声震耳。 林潇也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着加油,她的加油是对所有队员喊的,只除了秦明扬。 当秦明扬被绊倒时,摔在球场上时,在一片女生的抽气声和对犯规者的讨伐声,只有林潇一人大喊:「假摔!9号假摔!红牌罚下!」 「喓!妳到底懂不懂球?」马宁瞪着她。 林潇瞅了马宁一眼,还有那个把她当白痴看的曲艳丽,更大声地喊:「假摔!罚下!假摔!罚下!」 中场休息时,比分是1:1,四年级的秦明扬和一年级的郝俊各进一球。 坐在休息区的秦明扬边听着教练的讲解,边看向离他不到五米的林潇。 她像个兔子似的,在球场边上跳来跳去,不时和身边的女孩说几句话,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彷佛感应到他的注视,她转过看向他这一边,当两人视线相对时,他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她则是对他做了个口型,然后是一个大大的鬼脸。 他被她可爱的鬼脸逗笑了,她在骂他岳不群,那个金庸笔下最有名的伪君子。他笑着摇摇头,连骂人都这么可爱,他怎么能让她忘了他! 「嘀」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场中的火药味更浓,不时有队员摔倒、犯规,「嘀,嘀」的哨声一会儿一响。场下的拉拉队也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高年级的女生为主的秦派,一派是以新生为主的郝派。 「秦明扬,再进一个!」 「郝俊,再进一个!」 「秦明扬,加油!」 「郝俊,加油!」 两派互不相让,大声叫嚣。 还有五分钟比赛就结束了,场上的比分是2:2,秦明扬和郝俊各有两球入帐。 场下的拉拉队更是进入了白热化。林潇早就跳到郝俊的拉拉队中,拿着手里的大喇叭拚命地喊着:「郝俊,加油!郝俊,踢死那个伪君子!」 离终场只剩一分钟,秦明扬单入直入,连过三人,在禁区又晃 过守门员,抬脚轻射,球应声入网。 场上先是有几秒的安静,然后爆发出狂热的叫喊声。 扔下手里的大喇叭,怒气冲冲地回到夏青衣身边。「讨厌!怎么让那个岳不群赢了。」话音刚落,就引来四道仇视的目光。 林潇理都没理她们,接过夏青衣递来的矿泉水,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借着冰凉的水消消自己的火气。 「安静!」大会的主持人站在台上,抬起手示意。 台下寂静无声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请本届足球比赛的最佳射手,四年级的秦明扬上台。」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锣鼓敲得当当响。 已经冲过澡,换过衣服的秦明扬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跳上台。 潇洒的动作又引起台下女生的一片抽气声,其中有一个因为兴奋过头,居然晕了过去。 林潇又翻了翻白眼,拉起夏青衣,「我们走。」 「等一下,林潇,马上就结束了,我们再等等。」夏青衣劝着她。「再说,外面人山人海的,我们也挤不出去。」 「讨厌!」林潇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过矿泉水瓶。 「我今天晚上的舞伴是……」秦明扬一停顿,眼睛扫过台下。 曲艳丽摸了摸头发,坐正身子,微笑地看着台上的秦明扬。 「是猪。」低低地接过他的话头,林潇仰头喝着矿泉水。 「一年级的林潇!」秦明扬一手指向林潇。 「咳,咳?」一口水呛进气管,林潇弯着腰拚命咳嗽。 有没有搞错?居然是她,她又不是猪。 一只手拍上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狂咳一阵后,她终于停了下来,一抬头便看到那双狂热的眼。 「好点了吗?」秦明扬一膝着地,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你离我远点儿!」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以避开他的碰触以避开他碰触,突然想起那天他疯狂的举动,她慌忙抬手捂上自己唇,一只大眼睛带着惊悸后光看着他。 他为她孩子气的举动笑开了脸 ,拉下她捂在嘴上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七点,我在礼堂等妳。」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去。 几秒钟之后,安静的球声上发出了一声尖叫。「秦明扬!你这个伪君子,岳不群!我才不会去参加甚么舞会,听到了吗?你这个该死的猪头……」 球场上的人,包括台上的校长大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女生,将他们心中楷模、偶像骂得体无完肤。 ********* 「妳就穿成这个样子?」夏青衣看着穿着长袖衬衫,牛仔裤的林潇。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林潇看看自己的衣着,挺好的,干净整洁,裤子的接链也拉上了,扣子也扣上了。 夏青衣指着从她们身边经过,一个个穿着小礼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妳看看别人是怎么穿的。」 林潇看看她们,抬起脚对夏青衣说:「我有穿高跟鞋。」 最诡异的就是这双鞋子,高高的鞋跟又细又尖,像钉子似的。 「哪有人穿牛仔裤参加舞会的,妳好歹穿条裙子。」 「妳不也没裙子。」夏青衣穿着一条浅兰色的阔腿裤和同色的削肩小上衣。 「妳和我不一样,妳是今晚的主角。」 林潇吹起遮住眼睛的头发,要不是 被校长老先生教育了半个小时,甚庄威胁她不来参加舞会就不让她毕业,她才不来呢! 那个伪君子最好一看到她这副打扮就装作不认识,反正有那么多女生等着让他挑选。 林潇和夏青衣刚走进礼堂,就有无数道眼光向她们射过来,诧异的、羡慕的、嫉妒的、不屑的……这些眼光的落点毫无意外都落在林潇的身上。 她耸耸肩,拉着夏青衣漫不经心地走进去。 穿着白色礼服,俊美非凡的秦明扬一看到林潇就笑着迎上去。冲着夏青衣点点头后,他拉起林潇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弯里,带着她走到舞池中央。 林潇无动于衷地任他拉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小人,让你先得意两分钟,待会儿看你怎么死! 校长简短的讲过话后,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蓝色多瑙河》的舞曲响起,舞会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自动往四边退,留出了舞池中央的位置,静静地等着今晚的男女主角开舞,聚光灯也打在了他们身上。 秦明扬对林潇伸出手做出邀舞的姿势,林潇没有动,两手交抱胸前,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彩球。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又将右手放在胸口,微弯着腲对她说:「小姐,可以请妳跳支舞吗?」 林潇终于从天花板上收回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咬着牙说:「好,你可别后悔!」 两分钟后,秦明扬终于明白她这句话他意思了,也明白她为甚么要穿这双高跟鞋了。 他灵巧地避开她故意袭击的鞋跟,顺势带着她完成一个高难度的花步。 她费力地想要踩上他那双飞快挪动的脚,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踩到他一根小脚趾头,自己的脚却被这双又尖又细的高跟鞋挤得愈来愈痛。 「不跳了!」她气急败坏地推开他,跛着脚向旁边走去。 秦明扬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摇摇头,嘴边带着宠溺的笑,大步上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啊!」场上响起一声惊叫,正在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都停下舞步,吃惊地看着他们。 「你干甚么?快放我下木仌!」她怒瞪着他,用力挣扎着。 「别动!」他抱紧她,贴着她的耳朵说:「再动,我就要吻妳了,这次妳休想再伤到我。」 她一惊,飞快地用手捂着嘴,大眼睛惊慌地看着她。 他满意地笑,将她放到椅子上,单膝着地,脱下她的鞋子,把她的脚放到他半蹲的腿上,轻轻按摩。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腿不安地扭动着。 「别动!」他握紧她的脚,按着她的脚心。「妳的脚都磨红了。」 她失声尖叫:「好痒!」然后,出乎意料的哈哈大笑声从她口中酣畅淋漓地溢出来。 他怔了怔,看着她笑得通红的脸及亮晶晶的眼睛,他眼中的神采愈来愈烈,俯下头,他堵上了那张爱笑的小嘴。 第二章 小女孩笑看着男孩吃光了碗里的面,太好了!大哥哥终于吃东西了,泛紫的嘴唇大大地咧开,「大哥哥,你还吃吗?」 「不了,谢谢。」男孩将手中的空碗递给小女孩。「我该走了。」 「不行!」小女孩慌忙说,一只小手在胸前拚命摇动。「山上来了好多人,正在找你!」 男孩的脸色剎时变得严。「妳怎么知道他们在找我?」 「他们形容的长相还有穿着和你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好可怕喔!每个人都凶巴巴的,有一个人脸上还有刀疤,好长的!从这儿到这儿这么长。」小女孩比划着。 是他们!那群抓了他,想威胁父亲贩毒的人,那个刀疤正是他们的头。 在被刀疤他们囚禁了一天一夜后,他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来。 「他们找到这里来了,」男孩的神色严肃而冷静,像一个大人似的。「所以我更不能留在这里。」 小女孩拉住他的衣堕,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们不怕麻烦,你不要走!叔叔说他们不是好人,你出去会没命的!」 男孩叹口气,擦着小女孩的眼泪说:「我要是不出去,你们会没命的。」 「不会!不会!叔叔说救你回来时正下着大雨,又是深夜,没人看到的,只要我们不,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小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衣堕。「大哥哥,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一阵沉默之后,男孩摸着她软软的头发答应着:「好,我不走。」 * ********* 放学了,林潇拎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 「林潇,妳给我站住!」 林潇停住脚步,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曲艳丽。 「我警告妳!离秦明扬远点儿!」她一手叉腰一手戳着林潇的肩膀,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 她忍无 可忍,拖着曲艳丽就走。 「妳要干甚么!放开我!」穿着高跟鞋的曲艳丽被她拉得跌跌撞撞。「妳要拉我上哪儿?快停下,妳这个疯婆子!」 「呯」一声,学生会的大门被用力撞开。 正在开会的学生会成员吃惊地看向门口,坐在首位的秦明扬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秦明扬!」高亢的女声随即响起。 他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向怒气冲冲的林潇。 「你,」她左手指着他的鼻子,「告诉她!」右手微一用力将跟在身后的曲艳丽推到他的面前。 他拉下她的手,再闪身躲过软软的向他倒过来的曲艳丽。 「妳怎么弄得满头大汗。」掏出手帕,他细细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珠。秋天了,出这么多汗很容易感冒。 她挥掉他的手,用手指着站边作委屈状的曲艳丽。「告诉她,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他没说话,拉回她的手,牵着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激凌,打开盖子,放到她的面前。 她很自然地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在嘴里,凉凉的,火气好像也降了不少。 「扬,我也要。」曲艳丽嫉妒地看了眼林潇,对秦明扬说。 「冰箱里有,自己拿。」他一眼也没看她,拉张椅子坐在林潇旁边。「好吃吗?」 「嗯。」她又吃了一口。「下次记得买香草口味的。」 他宠溺地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转身又拿出一盒冰激凌。 「给,香草口味的。」 林潇看看他手里的香草冰激凌,又看看自己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冰激凌。「这个怎么办?」 「我来吃。」他接过她吃过的冰激凌,毫不在意地吃了起来。 所有的人瞠目结舌。 曲艳丽气歪了嘴,狠狠地扔下手里的冰激凌。 林潇耸耸肩,向着香草冰激凌进攻。 「真舒服!」她放下小勺,伸出小舌 头舔舔嘴角。「对了,你快告诉她,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他斜睨了一脸得意的曲艳丽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事实上,妳是我的女朋友啊。」 一声惊叫之后,曲艳丽掩面低泣。 「你……」她刚想说话,就被曲艳丽突然转大的哭声给打断了。 「闭嘴!」她冲她吼。 秦明扬挥挥手,学生会的其它人赶紧走出去,顺便架走了嚎啕大哭的曲艳丽。 「你知不知道,从你发神经地宣布我是你的舞伴那一刻起,你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她一拍桌子站起身,「到现在为止我总共收到了46封威胁信,被25个人当面警告,那些来找我哭着求我离开你的花痴更是多得数不清!」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把书念完,毕业后找一个好工作养家糊口,我没兴趣和你玩麻雀变凤凰的游戏!你要想玩找别人去,别再来烦我!」 「我只想要妳。」他说,眼中是无悔的深情。 「你神经病呀!」她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我说过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那块该死的玉佩!你听不懂人话吗?」 室内一下变得安静,只听到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他瞪着她,脸色阴沈,眼神沈痛。 他突来的变脸让她害怕,「你要干什么?」揪紧领口,她稍稍往后退了退。 他猛然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努力平复着奔腾的怒人,再回过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朗。「我会让妳想起来的。」 他的 话又激怒了她,将刚才的恐惧抛到九霄云外,冲他大叫:「就算想起来也没用,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吗?那妳说说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扫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这种型的。」算了,还是不说了,省得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继续不耻下问。 她猛然睁大眼,直直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问?如果我是你,早不知投河几次了!」 既然他想听,她就说给他听。「瞧瞧!一个大男人居然长成这样的脸皮,比豆腐还白。」她伸手捏捏他的脸。「妈呀!还这么光滑,还有你这脸型,居然比女人还秀气,皮肤白,脸型秀气这也罢了,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他不解地眨了几下。 她一抖,作势拍了拍胳膞。「你别对我抛媚眼,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这双眼睛,叫作桃花!你知不知道?长这种眼睛的男人都是祸水!」 祸水?这两个子可以用来形男人吗? 「总之,」她开始下结论。「男人长成你这副样子,就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哪有人像你这样,到处勾三搭四。」 他勾三搭四?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算了,别跟她计较了,免得把自己气死。叹口气,他拿起她的书包。「走吧!我送妳回家。」 「不用你送,我自己会走。」夺过自己的书包,她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坐公车,走路,了不起骑辆脚踏车。哪有人像他,开着拉风的秦明扬mw跑车,到处招摇撞骗,怎么看都是个花花公子。 哪里又惹到她了?他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她走了出去。 * ************ 「啦啦啦, 啦啦啦,我是快乐的小蜜蜂……」林潇哼着歌轻快地向学校走去。秦明扬从今天起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她真想在学校门口燃放鞭炮,欢送她的灾星离校,便也去去她的晦气。 这一年来,她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早晨走出家门,铁定会看到他依着跑车向她挥手,她如果不理,他就开着车跟在她的身后。她在公车站等,他就把车停在站牌底下,任公车喇叭震耳欲聋也不会离开,直到她上车为止。 中午,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拖着她到附近的餐厅去吃午饭。放学时间一到,他就等在教室门口,不是强拉着她看电影逛街,就是强迫她陪他开会。 每当她抗议或是坚决不配合的时候,他就不管时间、场合地乱吻她一通。 林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跟他讲过无数次,她不认识他,可是每次他都默默无语,只是用一种勾魂摄魄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吻住她,用劲全力地吻住她。 他的攻势愈来愈猛烈,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愈来愈向他靠近,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投入他的怀抱。 好在,他就要毕业了,不在学校,他总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她也可以乘机喘口气,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紊乱的思绪。 * *********** 林潇悄悄打个呵欠,全世界可能只有t大才会开这种无聊的欢送会。天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坐得腰都痛了。 满面红光的校长大人第n次走到麦克风前面。「现在,我们请本校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秦明扬讲话。」 雷鸣般的掌声吓了半梦半醒的林潇一大跳。 一身米白西装的秦明扬向校长行了个礼,俊目环视了会场一周之后缓缓开口:「我很高兴能到这所大学念书,这里有优秀的老师,舒适的学习环境,更有宽厚而睿智的校长……」 马屁精!林潇低声骂,意兴阑珊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在这里的四年是快乐的,受益匪浅的……」 她翻翻白眼,他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界的损失,想他肤若凝脂,鼻似悬胆,黛眉薄唇,如果让他演一出贵妃醉酒定会颠倒众生,他那倾国倾城之貌,恐怕连唐明皇也会舍弃杨玉环而就他吧! 林潇的脑海中自动想象出秦明扬鳯钗高戴,拈着兰花指轻唱的画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秦明扬敏锐地捕捉到她细微的笑声,眼中有一丝笑意滑过。接着他话锋一转:「在这里我最高兴的是认识了一个人,她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为了她我甚至不想毕业……」 夏青衣担忧地看向林潇。 微笑在嘴角凝固,林潇冷着脸听他讲下去。 「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林潇。」伸手指向她的位置。 老师的眼中有着激赏,男生的眼中有着湵慕,女生的眼中着感动,没有人去在意他把好好的毕业感言变成了爱的宣言。 「林潇快上台呀!他在等妳呢!」旁边的同学低声催促着依然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的林潇。 她慢慢地站起身,缓缓地向他走过去。 离得这么远,她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跳动的火焰,还有那压也压不住的精光,她嘴角的微笑愈来愈冷,眼中的光芒愈来愈愤怒。 他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迫她就范,他以为在全校师生,在各位理事面前,她就一定无计可施,一定会让他称心如意吗?他太小看她了,她林潇岂能让人轻易摆弄! 秦明扬知道自作主张一定会惹她生气,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按照和父亲的约定,他马上要去美国念书,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有很多事情是难以掌控,尤其是爱情。 林潇称不上漂亮,可是她个性爽朗,纯真一如邻家女孩儿,吸引了很多男生的注意。如果不是他一早表明了自己护花使者的身分,她收到的情书也不会比夏青衣少。 所以他要在今天,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两人的关系,他要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林潇是他的女朋友,也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告诉那些不知道状况,想要染指林潇的人,他──秦明扬是林潇的男朋友。 林潇在他的面前站定,大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蓦然,一朵大大笑花在她脸上绽放,本来紧张的气氛,因她的笑容重新变得轻松,只有他看到她的眼中是清冷一片。 将视线调转到台下,林潇用清脆的声音开着玩笑。「我以为这是送别会呢,谁知道居然变成了求爱现场。」 台下一片笑声,还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 她继续笑着说,只是眼中有一丝嘲弄,「过去一年,秦学长对在下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也毫不掩饰他狂热的追求,甚至单方面的想要确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话音一顿,她定定地看着秦明扬:「我现在告诉乞,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女朋友!」说完,她没再看怹一眼,挺直着背走下台,走出会场。 再见了,秦明扬!如果你不是这么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甚至会如你所愿,但是现在,你出局了! 会场中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直直站在台上神色不明的秦明扬,在一片惊呼声中,他跳下台向林潇消失的方向追去。 在会场门口,他拉住她的胳膊。 她看着他,眼睛一如刚才清冷。 「我们谈谈。」他沈声说。他预料她会激动,会生气,会跟他跳脚,但他没有预料到她会像现在这样,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 「没什么好谈的。」她挣脱,继续向前走。 他将她拉回,双眸紧紧锁着她板着的小脸:「我道歉。」 「不必。」她挥挥胳膊想要脱离他的钳制。 「妳在生气?」他明知故问,只为打开她的话匣子。 「我不该生气吗?」果然中计,论心计她又怎如他? 「妳当然应该生气,所以我道歉。」他低声下气。 「道歉?」她怒目相视。「我先打你一顿,然后再跟你道歉有用吗?」 「妳想打就打好了,不用道歉。」 用力地瞪了他两眼,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无赖!」刚走了几步,彷佛突然想起什么,她停了脚步,问道:「你不去服兵役吗?」 「不需要。」 「为什么?」林潇奇怪地问。他没伟大到连台湾政府都对他网开一面吧! 秦明扬耸耸肩。「我很小的时候就入了美国籍。」 林潇瞪他,崇洋媚外的家伙,她决定从今天起更加十倍的讨厌他。甩甩头,她大步地走开。 「喂!还生我的气吗?」他在她身后喊。「我请妳吃冰激凌。」 她顿住脚,缓缓走回,脸上带着假笑。「这一招不是每次都好用。」 神色一敛,她认真地说:「别以为在大庭广众下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林潇就没人要!如果他们都怕了你,不敢追求我,那我可以倒追。本校的不行,我就去别的学校找,国内的不行,我就去国外找,地球上的不行,我就去亮上找。总之,我决不会如你所愿,哼!」 重重地哼了他一声,她扭头离开,散开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 幽暗的室内,秦明扬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里的相册,从相册已然泛白的边缘可以看出,它定是被人常常摩挲。 整本相册中的主角都是一个人──林潇,从八岁到十五岁,每月一张,整齐地放在相册里。 他将相册翻开到第一页,照片中的小女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走在夕阳余辉中,圆圆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他的手指放在她的如瓣上轻轻流连,眼中有一丝困惑,记忆中的嘴唇应该是紫得近乎墨色,而不是这嫩嫩的粉红。 照片中的小女孩随着相册的翻动一天天长大,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始终灿烂的笑容。 『本校的不行,我就去别的学校找,国内的不行,我就去国外找,地球上的不行,我就去亮上找。』她愤愤我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他轻笑,看来她真是气得不轻。 「那可不行,」对着她的笑脸,他用着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妳只能是我的!」 「呯呯」敲门声响起。 他放下手中的相册应道:「进来。」 「少爷,秦哥让你到书房。」来人正是父亲的左右手阿鲲。 「知道了。」 等阿鲲离开后,秦明扬紧盯着林潇灿烂的笑脸陷入沈思,精光在眼中忽隐忽现,深吸口气,他合上相册坚定地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坐在书桌后的是一个严肃的中年人,黑白相间的头发,清瘦的脸庞,额角眉眼间满是纹路,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是秦大川,秦明扬的父亲,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二十岁成立了鸿正盟,四十岁统一了国内的黑道组织。 他的一生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每一次械斗,每一次搏杀,他都身先士卒,冲郅最前面。因而获得了所有手下的尊重,他们私下里都管他叫秦哥,在他们心中,秦大川就是他们的亲大哥,他们可以为他生,为他死,无怨无悔。 「坐下。」秦大川指指书桌前的椅子。 秦明扬依言坐下。 他们虽然是父子,可是长得并不像,秦大川冷硬张扬,秦明扬阴柔内敛,两人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秦明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和秦大川眼中无时不在的光芒。 秦大川的手轻轻地在桌子上叩着,看了儿子半晌后,说:「毕业了。」 「是。」秦明扬恭敬得近乎懦弱地回答。 「有什么打算?」 「我……」他抬眼看了眼秦大川,又迅速低下。 「有什么话就直说。」秦大川拿起一支雪茄点燃。 「我暂时不想回美国念书。」他小声说。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他微缩着肩膀,低声说:「我想上班。」 「去哪儿?」烟雾缭绕中,秦大川的表情高深莫测。 「听您的安排。」依然是那副畏缩的样子。 吐出口中的烟,秦大川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秦明扬搓搓手,吞吞吐吐地说:「不……不为什么。」 「为了那个女孩儿?」 秦明扬猛然抬头看着秦大川,眼中的光芒取代了先前的懦弱,浑身笼罩在一种蓄势待发的霸气中,彷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低头:「不是。」 秦大川没有忽视他眼中突然乍现的光芒,深吸口烟之后,他说:「明天去鸿辉。」 他抬头,眼中光芒不见:「谢谢您,爸爸。」 「记住!在鸿辉你不是我的儿子,只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我明白。」 秦大川挥手让他离开。 门轻轻关上,秦大川转身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还装?他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承认小扬很聪明,在学校表现的也恰到好处,不惹事生非同时又很地保护了自己;不过分张扬又不会显得太过平庸。岂止是在学校,只要有外人在,他就会给自己戴上面具。 聪明、能干、斯文、重感情,这是他的朋友对秦明扬的评语。秦大川轻笑,他们说得太客气了,在他们的眼中,小扬的表现根本就是懦弱! 他的儿子懦弱?秦大川嗤之以鼻,那是他不想踏入黑道,不想接掌他的事业所使出的障眼法。 他一直掩藏得很好,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儿,秦大川相信自己也未必会看得出。 红颜果然是祸水!任秦明扬的心计再深再沈,一旦涉及到那女孩儿,依然会方寸大乱。 爱情?他冷笑,狠狠地将烟头按熄,他会告诉他,世上最不可靠最无用的东西就是爱情。 第三章 「大哥哥,长大后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男孩手一抖,野花被连根拔起。「妳知道什么是新娘吗?」 「知道!」小女孩得意洋洋地说。「就像隔壁的萍姐姐一样,穿白色的长长的裙子,头上还披着长长的白纱,美得就像仙女。」 「为什么要做我的新娘?」 「因为我喜欢大哥哥。」小女孩灿烂地笑。 男孩也笑了,将编好的花环戴到小女孩头上。「好吧!如果妳能每次都把青菜吃光光,我就让妳当我的新娘。」 「真的?」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 「我们来打勾勾。」小女孩伸出细细的小手指。 男孩勾住。 「盖章。」两只大拇指盖到一起。 「太好了!我是大哥哥的小新娘喽!」小女孩跳起来,软软的唇轻轻的落在男孩的脸上。 ************ 秦明扬始终弄不日胉,为什么秦大川会同意他留下来?印 象中秦大川不是一个容易沟通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要改变是非常困难的。 这是他第二次向父亲提出要求,也是第二次因为林潇而改变和父亲的约定。没想 到父亲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和上次答应让他回来念大学时一样的痛快。 他忍不住去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父亲是不是看穿了他的伪装? 其实也无所谓了,就算看穿了又如何?为了林潇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林潇有着这么强烈的感情,在他心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只为她燃烧,只为她绚烂。 秦明扬十指如飞,快速地将企画书输入计算机。 工作快一年了,他也顺利地从业务员升为企画部副经理。在鸿辉建设,除了人事部的刘经理,没有人知道他是公司的太子爷。 他和每一个员工一样,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努力而辛勤的工作,甚至付出了比其它人多几倍的努力,因为他要在最短的时间进入鸿辉的决策层,要让鸿辉离不开他,这样才能增加他和秦大川谈判的筹码。 嘴唇紧抿,一抹坚毅从眼中闪过,一切只为林潇。 看一眼手表,更加快了键盘敲击的速度,今天是周末,他要到学校去接她放学,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看到她,快半个月没看到她了,好想她。 在学校门口,他遇见了欧阳志刚。 「欧阳叔叔。」他主动打招呼。 「嗯,来接林潇?」欧阳志刚下车,淡然地看着秦明扬。 两个外型完全不同的人:一个高大冷硬,一个斯文俊朗,奇异的是在西下的斜阳里,两人身上的光芒完全融为一体,骨子里他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在鸿辉做得怎么样?」欧阳志刚闲适地靠着银灰色的保时捷。 「还好。」他恭敬地说。 「谦虚,」欧阳志刚拍拍他的肩膀。「你父亲最近可没少称赞你。」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明了欧阳志刚的心机太深太沈,和他在一起,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他们来了。」欧阳志刚冲着校门口挥手。 秦明扬回身,眼睛对准了林潇。她那是什么表情?又翻白眼又皱眉,她还是不想看到他? 送走欧阳志刚和夏青衣,林潇瞇着眼问秦明扬:「你和他认识?」 「是,欧阳叔叔是我父亲的朋友。」 「你父亲?」林潇失神地看着远去的跑车。「秦大川?」 「妳知道?」 「我想不知道行吗?那些三姑六婆成天闲着没事到处宣扬你的丰功伟绩。」 秦明扬笑笑没说话,伴着林潇沿着林荫道慢慢地走。 「你父亲和青衣的姨丈是什么样的交情?」 一阵沉默之后,秦明扬说:「我九岁那一年,盟里发生了一些事。」 他停住脚步。「我被人绑架了,逃出来后我躲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家里,在那里整整住了一个月。」 他渴望的眼睛仔细在她脸上逡巡。 「后来呢?」她的脸上除了好奇别无其它。 他失望地收回目光,接着说:「副盟主雄叔和绑架我的刀疤相互勾结。他们先是杀了我母亲,接着又四处追杀我父亲。欧阳叔叔在那个时候救了他,所以他总说欠欧阳叔叔一条命。」 林潇看着路边的法国梧桐出神,欧阳志刚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拥有庞大黑道势力的秦大川,青衣要怎么做才能逃出去呀! 她还是没想起以前的事!秦明扬无声的叹息。 发生那次绑架之后他就被送出国,父亲的帮派里又是一片混乱,等到一切平定下来,已经是两年以后。 从林潇八岁开始,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份关于她的资料,一直到四年前他回到国内为止。 再见她时,她居然遗忘了儿时的记忆。震惊之余,他让人查了那两年的事,结果是一切正常,她既没有发生车祸也没从楼梯下来伤了大脑。 可是她就是该死的忘了他,忘了他们曾经的誓言。 他瞇起眼睛,眼中露出坚定,忘了过去,忘了誓言,忘了他,都不要紧,她注定是他一生的伴侣。 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挥舞。「回魂了,回魂了。」 他握住那只搞怪的小手。「我们去看电影。」 林潇给了他一个白眼,甩甩头,径自往前走。 他叹气,这小丫头脾气真不小,都快一年了,还在生他的气。 「妳要是不想去看电影,我们去吃江激凌好不好?」他诱惑她。「凯悦有个冰激凌节,听说有上百种喔。」 林潇愈走愈慢,她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惟有冰激凌是她永远的伤痛。他好像掌握了她这个弱点,总是拿来诱惑她。 她今天一定要维护自己的名节,不就是冰激凌吗?不吃又不会死。 上百种?真的有那么多吗?巧克力的,香草的,奶油的,果仁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真的有上百种吗?」口水泛滥,她没出息地问。 「真的。」他点头,管他有没有上百种呢,先拐了她再说。 「那,那好吧!」不管了,先吃了再说,什么名节不名节的,下次再维护吧! 「车在那边。」他指指身后。 她耸耸肩,随着他往回走。 一年多了,她早就不生气了,之所以这样对他,只不过是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听他轻声细语的诱哄,她有些坏心是吗? ************ 夏青衣终决定在今天晚上行动,逃离那个狂妄霸道男人──欧阳志刚。 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林潇当然全力支持她。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脚踏车送到青衣指定的地方?搭车去?不行!一旦司机回去把车偷走了怎么办? 她自己骑车送过去?还是不行,青衣住在山上的别墅,周围很幽静,今天是鬼节,无论如何她也不敢一个人晚上上山。 想来想去,只疽个人能帮上她的忙。他的父亲和欧阳志刚是朋友,万一有一天事情被揭穿了,欧阳志刚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林潇思虑再三,终于拨通了秦明扬的电话。 晚上九点钟,一辆小车停在了林潇家门口,秦明扬下车,帮林潇把脚踏车放到车里。 「有没有人跟着你?」林潇不放心地问。 「没有,我仔细看过了。」他帮她系上安全带。「去哪儿?」 「松竹桥。」 秦明扬挑眉看了看她,然后将车开走。 车子在寂静的街头飞驰。 「妳知道我父亲和欧阳叔叔的关系吧?」 「嗯。」林潇点头。 「妳不怕我告诉他?」他的眼睛微微瞇起。 「你会告诉他吗?」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紧他。 「妳说呢?」他的嘴边勾起浅浅的微笑。 「你不会!」林潇果断地回答,想了一下她又说:「你不是那种人。」 他明显一征,趁红灯时,侧头看她,「妳认为我是哪种人?」 「我不知道。」她老实地回答。 「你像迷雾一样,让我看不清楚。前一刻你可以是一只左右逢源的狐狸,后一刻又变成了凶猛的老虎,我看不懂你,但是我知道一点,你不会伤害我。」 「这么相信我?」他专注地看着她,眼睛比窗外的霓虹灯还亮。 「是,尽管你总是和我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可是我知道你没有恶意,青衣说你看我的眼神有时悲伤得连她都想掉泪。」 她幽幽地叹口气。「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好真的想不起来?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抑郁的光在他眼中闪动。 「嗯,我很用力的回想过,可是我不记得见过你,也不记得你给我看过的玉佩。」林潇低着头小声地说。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记得我跟妳说过我九岁时被人绑架的事情吗?」 「记得,你说你曾躲到一个小女孩家里。」她顿住,吃惊地看他。「那个小女孩不会是我吧?」 他对她坚定地点头。 「真的是我?」 「对,就是妳!我们在山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即使睡觉也不曾分开。」 车子在山间飞驰,他的思绪也回到那段纯真的岁月。 「我们?」林潇吃惊地比比他和她。「我和你?睡……睡觉?」 「想到哪儿去了?」他打她的头。 「那时我们住在妳奶奶家,记得吗?我用野花给妳编花环,妳高兴地戴在头上,到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摘下;雨后我们会到山上采磨菇,我教妳辨别哪种有毒,哪种无毒,然后奶奶就会煮成鲜美的蘑菇粥。妳不喜欢吃青菜,但是蘑菇粥却可以喝两碗,妳还说……」 「说什么?」她急切地问。 「妳说,长大后要当我的新娘。」 「我说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两只眼睛差点儿成了斗鸡眼,老天,原谅年幼无知的她。 他郑重点头。「我畏离开那天,妳一直哭,害怕我会忘了妳,所以我就把随身带的玉佩掰成了两半,作为我们以后相认的信物。」 他自嘲地耸耸肩。「谁知道,我没忘记妳,妳却忘了我。」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有听没有懂? 她是有个奶奶住在山上,她小时候也在奶奶家住过,可是她不记得曾经见过他。现在奶奶去世了,叔叔又在十年前移民去了澳洲,为了这种事打电话去问也不太好。 真奇怪!她能记得奶奶,记得曾在山上住过,记得山上的房子,甚至记得奶奶家爱叫的大黄狗,惟独记不得他。 难道是他在骗她?不,不会!他为什么要骗她呢?她既不漂亮也没有万贯家财,对他更是凶巴巴的没好脸色,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你会不会记错人了?」这是唯一的可能。 「不会。」 「这么肯定?」 「嗯。」怎会不肯定,从她八岁起,她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那我的玉佩呢?」她惊慌地问。 「我不知道。」他握紧方向盘,青筋在手背上跳跃。「现在好还是想不起来?还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又是这种表情,绝望中带着希冀,悲伤中带着渴望,面对这样的他,她无法说出心中的答案。 「也许……也许以后我会想起来的。」大眼睛略带委屈地瞅着他。 他叹气,握住她的手。「别逼着自己想,忘了就忘了吧,只要我还记得,只要妳还是妳。」 她笑了,一路上任他握紧她的手。 心好像靠近了些是吗?就在今天晚上,在这微风浮动中。 ************** 「小心点儿,别让人看到。」她看着他将脚踏车藏在松竹桥边的树丛中,又用些树枝将它盖好。 弄好后,他们快速离开。 回程时,她一直看着窗外,好长时间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青衣这么做对不对。」 「当然不对。」他想都没想地回答。 她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对?」 「欧阳叔叔是真心的。」他斜睨她一眼。 「不可能!」她反驳。「你不知道他有多狠!折磨了青衣的姨妈十几年,又逼着跟了他好多年的情妇堕胎,这样的人会真心对青衣?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妳!反正他们早晚会在一起。」他一副笃定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挑眉看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是个男人。」他高深莫测地说。 「切!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她不屑。 「妳不信?」 「不信。」她又不是笨蛋,欧阳志刚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真心?打死她她也不信。 「我们来打赌?」他的眼中有种算计的光。 「赌就赌,你说赌注是什么?」她才不信会输给他。 「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怎么样?」 「什么要求?」 「到时再说。」 她犹豫,如果他提出要和她嘿咻嘿咻,怎么办? 「妳怕了?」他激她,「怕了就算了。」 「我会怕?」她叫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有名的赌后,我会怕?」 「那就赌呀!」 「赌就赌。」她准备赢了以后,让他化妆成杨玉环,唱贵妃醉酒给她听。 「好!」他将车停在路边,伸出手。「我们来签字盖章。」 她伸出小手指,他勾住,一用力将她拉到怀里。「我喜欢这样盖章。」低头吻上微张的红唇。 一种不详的预感划过心头,她好像被设计了。 ************ 青衣逃走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躲在哪里?是否安全?林潇边走出教室边想。 事实上她该担心的不是夏青衣而是她自己。如果被气疯了的欧阳志刚知道她帮助青衣逃走,不知要怎么对付她。 走出校门,习惯性地四处看看 ,他今天没来,心底有小小的失望,她沿着林荫道往公车站走。 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她的身边,两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墨镜,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是黑社会」的男人,一左一右夹住她。 「林小姐,我们盟主和欧阳先生要见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叹气。 什么也没说,她乖乖地跟他们上车,反正早晚要见面,还是配合的好,省得被他们一记手刀劈昏,受苦的是她可怜的脖子。 她的配合让他们很满意,所以,当她的手机响起时,他们并没有阻止她接听。 「林潇,妳在哪儿?」秦明扬的声音有些急促。 「不知道,这得问我身边的两位先生。」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是他冷静的声音。「乖,把电话拿给他们。」 「哦。」她听话地把电话递给坐在她旁边的黑衣先生。「你的电话。」 那位先生扫了她一眼,接起。「少爷。」 林潇听不到秦明扬在说什么,只看到黑衣人的表情很为难。 「对不起,少爷,这是秦哥的吩咐,我们不得不从。」 「是的,少爷。」他又把电话递给林潇。 「林潇,别怕,他们只是带妳去见我的父亲。」电话里传来他急切的声音。 「我没有害怕呀!能见到大名鼎鼎的黑帮大哥我兴奋着呢!」她语气轻松,引起两位黑衣先生的侧目。 秦明扬叹气,声音中有淡淡的笑意。「真不知道该说妳冷静还是少根筋。」 「我比较喜欢前者。」她听到他关车门的声音。「你要开车吗?」 「嗯。记住,见到我父亲什么也不要说,尽量拖延时间,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我尽量。」她应,并挂上电话。 汽车愈走愈偏,渐渐驶上山路。 林潇纳闷,为什么有钱人都喜欢住在山里,欧阳志刚是这样,秦大川也是这样。 电影里的老大不是都喜欢饮酒作乐吗?秦大川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进进出出多不方便。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前,门上的铜环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门口有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到了,请下车。」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青人将林潇迎了进去,那两个黑衣人立刻上车离开。 进到院子里,她怔住了。 这就是黑道老大住的房子?既没有配着棍棒长刀的黑峖心。也没有乱叫的恶犬。有的只是宁静和随风飘送的桂花香。 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林潇东张西望,左边,那是什么?梨树,苹果树,还是葡萄架子,熟成紫色的葡萄悠然地在架子上摇荡。 右边,天哪!右边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湖泊,一双小船系在岸边,随着水波荡漾,夕阳将湖水映成了金黄色,美得无法形容。 「啊!」光顾着看风景的林潇没注意前面突然停住脚的「白衬衫」,鼻子直接向他的后背撞去。 白衬衫脚下一滑,躲过她的身子,两手轻扶她的肘关节让她站稳。 站稳脚跟的林潇看看「白衬衫」的脚,又比比他们刚才的距离,顿时瞠目,他会武功!不是那种光有架子的花拳绣腿,是真正的武功。 她的眼眼顿时亮起来,刚要说话就被一道低沈的声音打断。 「林小姐。」 「什么事?」她不悦地瞟一眼打断她的男人,讨厌,她有很多问题要向「白衬衫」请教。 「请进,盟主和欧阳先生等妳多时了。」 「喔!」林潇应着,回头去看「白衬衫」时,早已不知他的踪影,无所谓,跑的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有秦明扬在,不怕见不到他。 ************ 秦大川住在这里?进了大厅她再次呆住,不是因为她神经脆弱,容易受惊,而是差别太大。 红木家具,用山水画装裱的屏风,随处可见的古董……这根本就是个文人住的地方。 「林小姐,请坐。」秦大川对着林潇比个手势,很好,这个女孩很有胆色。 一杯茶送到林潇手边,居然是青瓷的盖碗,她端起茶碗,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翘起兰花指,用木过滤水面的茶叶,再小口小口地喝着。 「林潇。」冷得像阎罗王的声音。 该来的还是要来,她放下碗,看着冷着脸坐在她对面的欧阳志刚。 「说说看,妳是怎么帮青衣逃走的?」 逃?这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真难!忘了秦明扬的嘱咐,她说:「是具有合法身分的公民,想去哪儿是她的自由,用得着逃吗?」 好样的!秦大川笑。「那换种说法,妳是怎么帮她离开的?」 「你们早就查出来了,何必问我。」她端起茶碗继续喝茶。 「我们想听妳说。」 林潇的眼睛转了转。「青衣现在在哪儿?」 「妳不知道?」欧阳志刚的眼神冷得像刀子。 「我不知道,她离开后没再跟我联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找到青衣。 「我有个疑问,」秦大川插话。「妳是怎么把脚踏车送给夏青衣的。」 查到脚踏车,但是没找到青衣,看来她已经成功逃出去了。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不是妳送的吗?」秦大川笑着说。 林潇觉得他笑得和秦明扬有几分相似,都像狐狸。耸耸肩,她大方地承认。 「是我送的。」 「怎么送去的?」 「搭车送的。」 老狐狸摇了摇头。「我们查了所有的出租车公司,没有人在那一天载过妳。」 「我自己骑车送去的。」 「小孩子,不要说谎!告诉我,是谁帮妳送去的?」 奇怪!欧阳志刚一句话不说,反倒是这只老狐狸在问东问西。 而且,他问话的重点不在她怎么帮青衣逃出去的,而在于谁帮她送车子的,他有什么阴谋? 「我没有说谎,的确是我自己骑车送去的。」她决定还是不要供出秦明扬。 秦大川眼堕一扫,扫到青石路上狂奔而来的秦明扬。 「一人做事一人当,好!我成全好!」秦大川站起身。「阿鲲,砍下她一只手。」 「匡当」林潇手中的茶碗掉到地上。 第四章 「怎么又哭?」男孩靠着小女孩坐在树下,她还真不是普通的爱哭。 小女孩头埋在膝上,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抬起头来好不好?」男孩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头发。 小女孩听话地抬起头,脸上爬满泪水。 「真能哭。」男孩叹息,轻拭她脸上的泪水。 秋蝉奋力地鸣叫,为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叹,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两人长长的影子在身后交迭。 「明扬哥哥你别走!」小女孩哭着说。 泪水愈擦愈多,秦明扬干脆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让身上的布料吸干她源源不断的泪水。「明扬哥哥答应好,一定会回来看妳,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女孩从他怀中抬起头。「你会忘了我的。」 「不会!明扬哥哥绝对不会忘了潇潇的,我们已经打过勾勾的,潇潇长大了要做明扬哥哥的新娘。」 「如果你不记得回来找我怎么办?」 「妳可以去找我呀!」 「如果明扬哥哥不记得我了怎么办?」她沮丧地问。 「我不会忘了妳的。」 她不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秦明扬无奈地叹气,脸上有着纵容的笑,擦掉她脸上的泪,他拉出挂在胸口的半片玉佩。「妳忘了吗?我们有这个。」 她也从领口掏出半片玉佩,阳光穿透合在一起的玉佩,将它照得澄澈透明,流光溢彩,美得像她的眼睛。 她久久凝视着手里的玉佩,半晌后,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嘴唇在阳光下泛着淡紫的光。 「如果有一天,明扬哥哥忘了我,我会拿着它去找你的。」 ********** 「住手!」客厅的门被撞开,秦明扬冲了进来,把林潇从阿鲲手里夺下来。 「爸爸,欧阳叔叔,你们要干什么?」他将林潇搂在怀里愤怒地问道。 砍掉她一只手?林潇看了看自己的手,从此以后她要成为残疾人?她抖了一下,偎紧秦明扬。 林潇的轻颤让秦明扬的怒火更盛,苦心掩藏了十几年的霸气,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爆发。 欧阳志刚有些讶异地看着像狮子一样叫嚣的秦明扬,又看看秦大川高深莫测的笑容,了然地点点头,继续喝茶看戏。 很好!利用这个女孩果然能撕掉他的假面具,秦大川严肃地说:「砍掉她一只手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非要砍下她的手?」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的规矩是绝不为难女人和孩子。」 「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的规矩。」秦大川似笑非笑地靠着他的耳朵说。「那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欧阳叔叔的关系?你知不知道她帮的人对他的重要性?」 「父亲您的意思是,今天一定要打破自己的规矩了?」 「不!你忘了一件事,我所说的不为难女人和孩子,是在她们无辜的情况下,她,是咎由自取。」 他语气中的阴狠让林潇更紧地 偠向秦明扬。奇怪,自己胆子一向挺大的,怎么今天会这么没用? 林潇瑟缩的身子让秦明扬的怒气更炽,紧盯着父亲阴沈的脸,他哑着声音说?「你今天一定要砍下她的手是吗?」 「你说呢?」 「好!那件事我也参与了,要砍就砍我的!」 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秦明扬的脸被打歪到一边,白净的脸上有五个明显的手指印。 「你干什么!」林潇忘了恐惧,站到秦明扬身前,愤怒地瞪着秦大川。 「阿鲲!」秦大川叫。「先把那个女孩的给我砍下来!」 「得罪了,林小姐。」阿鲲抓住林潇的手。 还没等林潇有反应,秦明扬一声大吼:「你敢!」飞起一服踢向阿鲲。 阿鲲一转身避过他的攻击,退到秦大川身后。 「欧阳叔叔,您的意思呢?」秦明扬逼退阿鲲后,面向欧阳志刚问道。林潇是夏青衣最好的朋友,看在夏青衣的面子上,她应该不会做得太决绝。 欧阳志刚放下手中的茶碗,状似无奈地说:「我的本意是算了,伤了她,我怕我那小外甥女饶不了我。」他拍了拍秦明扬的肩膀。「可是你父亲非要给我个公道,我也没办法。」 秦明扬的眼睛在父亲和欧阳志刚脸上来回逡巡,看似漠不关心的欧阳叔叔,笑得别有深意的父亲,原来如此!林潇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他! 「哈哈!」他突然大笑。 林潇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他怎么了?不会是吓傻了吧!摸着他的额头,她不安地问:「秦明扬,你怎么了?」 秦明扬收住了笑,拉下她的手紧攥,了然的目光对向秦大川。「说吧,您苦心安排这一切,目的是什么?」 秦大川别有深意的目光盯紧他。「儿子,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面目,为父担心你憋了十几年憋坏了身体。」 欧阳志刚给了秦明扬一拳。「小子,我也被你骗了,我还在想虎父无犬子,秦哥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没想到,你也是只小狐狸。」 他又贴着秦明扬的耳朵说:「只是不知道你这只小狐狸,能不能斗过那只快成精的老狐狸。」 秦明扬握紧林潇的手,目光坚定。 秦大川的眼睛扫过他们相握的手,然后端起茶碗润润嗓子。「阿鲲,送林小姐回去。」 「是!」阿鲲恭敬地应着。「林小姐,请。」 「秦明扬。」林潇不放心地看着仍紧握她手的秦明扬。 「别担心。」他对她笑笑,然后对秦大川说:「我先送她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你给我站住!」秦大川一声大喝。 秦明扬僵直着背站定脚。 「你要想让她平平安安的,最好听我的话。」 林潇感到秦明扬紧握她的手在轻轻颤动,呼吸也愈加急促。 「小扬,」欧阳志刚拍拍他的肩。「听你爸爸的话,林潇我来送,叔叔保证把好安全送回家。」 秦明扬深呼吸,放开林潇的手。「那麻烦你了,欧阳叔叔。」他又摸摸林潇的脸颊,「晚上我给妳打电话。」 林潇的心里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她看着秦大川又看看秦明扬,咬咬下唇说:「你要小心,我等你的电话。」 ********** 林潇没有想到,这个电话让她等了两年。 两年中发生了很多事,首先她毕业了,成为社会新鲜人,其次夏青衣被欧阳志刚找到了,两人现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不禁感慨;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一根红线,这头栓着一个男的,那头栓着一个女的,不论两人隔得多远,不论要经过多少磨难,最后总是要走到一起。 青衣找到了和她同用一根红线的男人,她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佩,淡淡的忧伤在心头漫开。 当年匆匆一别,他只派人送来了这半块玉佩和一张卡片,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等我」,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信全无。 她并 不是很担心他,毕竟虎毒不食子,秦大川不会伤害唯一的儿子。她是气愤,好了,好了,她承认,最主要的是伤心,还说喜欢她,两年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有! 解下玉佩扔到抽屉里,什么嘛?让她等就等,多没面子,说不定此时的他正在大洋彼岸搂着身材火辣的金发美眉翻云覆雨,早忘了她的存在,她凭什么要傻乎乎地等他! 大学四年,因为他的关系,同校的男生对她敬而远之,在她大四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一个菜鸟对她表示了好感,在对秦明扬消失无踪的不满和极度渴望爱情的情况下,她顾不得是否有老牛吃嫩草之嫌,快快乐乐的和小男朋友压马路。 可惜快乐只维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当她再去找小男朋友的时候,他居然埋怨她为什么不早说秦明扬是她男朋友,真是让她欲哭无泪。 现在毕业了,脱离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学校,她为什么还要等他?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一是好好工作,二是尽快找一个男朋友,体验人世间最伟大的爱情。 说到工作,不得不提她得到这份工作的过程。 两个月前,正当她为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时,一封面试通知寄到了家里。她不记得自己有在鸿辉建设投过简历,不过既然收到了通知去看看也好,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结果她被录取了! 那天的经过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到了位于鸿辉大厦十五楼的人事部,刘经理热情地接待了她,连她精心准备的简历都没看,就直接通知她被录取了,职务是总经秘书。 她这个秘书职务,更是莫名其妙,上任四个月居然没见过自己的上司,更荒唐的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每天她都要整理很多数据发给他,他的任何指令都是通过网络或是传真完成的。四个月了,她没接过他一个电话。她不禁要怀疑,他是否有语言障碍。 拉开抽屉,拿出玉佩,重新挂到脖子上,还是戴着吧,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弄丢了总 不好,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他,也好当面还给他。 计算机「嘟」一声轻响,提示她有信息。「怎么还没发过来?」 是她那位神秘的总经理。冲计算机扮个大大的鬼脸,她开始工作。 「林秘书。」秘书室的门被推开,秘书处郭处长带着两女一男走进来。男的高高瘦瘦,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普通。女的呢,却各有千秋,一个是清纯的小百合,一个是火艳的太阳花。 「从今天开始他们将和妳一起工作,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郭处长说。 「我是苏珊。」小百合说。 「我是宁欣欣。」太阳花说。 「我是庞博。」 「你们好,我是林潇。」她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总经理秘书的工作量并不大,她完全能胜任,为什么还要再安排三个人,难道是…… 「总经理下周一回来。」郭处长及时为她解惑。「在这之前,林小姐,妳帮助他们尽快熟悉各自的工作。」 「是。」林潇答应。 还没等林潇说话,他们就各自找好了位子。 小百合苏珊从包里拿出手帕,将桌子椅子抽屉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太阳花扭着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唯一的男士庞博打开笔记计算机在上面敲敲打打打。 林潇耸耸肩,坐回自己的位子,继续整理资料。 计算机又是一声轻响。「还差三张。」 「知道了。」她敲回,附送超人图形一个,现在那边已经是凌晨两点弓,他还不休息? 「好和总经理就是这样联系的?」苏珊好奇地看着计算机屏幕。 「是呀!待会儿把总经理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们,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和他联系。」 「林小姐,我觉得总经理办公室里应该放些绿色植物,一来能净化空气,二来可以让总经理办公室显得不那么冷硬。」宁欣欣扭着腰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 「好呀!妳安排吧!」林潇说。 事实上,她也不喜欢总经理办公室的装潢风格。也许是为了体现鸿辉在建筑业的龙头地位,办公室的设计偏向于现代,大量金属管的运用,再加上亮灰和白色的搭配,使整个空间显得空旷,清冷。在里面待久了,人会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不知道那位神秘的总经理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受。 本来她想趁周末去买几盆盆栽的,既然宁欣欣提出了,她也乐得轻松。 *********** 「真舒服!」林潇从床上坐起,伸了个大懒腰,能睡到自然醒是人生一大乐事。 自从进了鸿辉,她的睡眠明显减少。 鸿辉选才之严,用人之苛,无人不知。在她身边随手一抓就能抓到一大把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生,研究生,或是年纪青青就领导一大群下属的青年才俊。 就拿总经理秘书室来说,宁欣欣是剑桥的,庞博是哈佛的,苏珊毕业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而且每个人都有工作经验,和他们在一起她明显觉得有压力。 学历不够,勤奋来补;经验不足,努力来代。 她每天都会早到公司一个小时,看看资料,整理文文件。晚上又会 看些建筑方面的,努力去研究某些专业术语,长此以往,她的睡眠严重不足。 所以在周末的时候,她允许自己睡到饱。 懒懒地梳浩,懒懒地换衣服,懒懒地将被子迭起,再懒懒地走出房间,拿起妈妈放在餐桌上的烧饼刚咬一口,门铃就响了。 谁呀!这么早,还不到十点。 拉开门,她呆住了。 门外是消失了两年的人,一条牛仔裤,一件薄毛衣随便地披在身上,头发有些凌乱,眼中布满血丝,正狂热地凝视着她。 「嗨!我回来了。」不顾她的痴傻,俯下头,吻上渴望已久的红唇。 仍在震惊中的林潇轻易地就让他的舌头闯入口腔。尽管她大脑还是空白,可是脸却开始发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为她的甜蜜而疯狂,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朼念着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时,他彷佛能闻到她淡淡的体香,能感受到她软软的身体,天知道这两年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怎能不满足自己长久的渴望?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愈吻愈深,手也开始不老实,顺着她盈盈一握的腰向上,爬到她的浑圆。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摸她的胸脯,她一惊,慌忙推开他。「你在干什么?」 「我好想妳。」伸出手臂又将她揽回。 这个烂人,将她一扔就是两年,不闻不问,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占她便宜。 「你来干什么?」她瞪他,扭身想要挣开。 他箍紧手臂,顺着敞开的门往里望。「就妳一人在家?」应该是了,否则哪能容他们吻得天昏地暗。 「要你管。」该死,一定是牛肉吃多了,他的力气比以前大好多。 「正好。」对她的挣扎毫不理会,搂着她进屋,顺手将门带上。 「谁允许进来的?」既然挣不开,就狠狠地瞪他,她决定用眼神杀死他。「滚出去!」 亲亲她气鼓鼓的脸颊,拉着她坐到沙发上。「亲爱的,这就妳欢迎男朋友的方式?」 「谁是你亲爱的,谁承认你是我的男朋友?」她嘟着嘴说。有这样的男朋友吗?将人一丢就是两年。 「生气了?因为我没跟妳联系?」他仔细端详她的脸,愈生气是不是愈说明她对他的在意? 被说中心事的林潇脸一红,停止挣扎,嘴上仍不服气地嚷嚷。「谁生气了,没有你的骚扰,我不知道过得多好!」 「煮熟的鸭子嘴硬。」他笑着点她嫣红的嘴唇,正色道:「我可以解释。」 「不听,不听。」她赌气地捂住耳朵。 「真不听?」拉下她的手,赔着她的耳朵问。 「不听,不听,你这个骗子。」用力想要拉回自尸的手,他的手好大,尽管没用力,自尸的手还是牢牢地在他的掌握中。 「我不是为君子岳不群吗?什么时候又成了骗子?」吻吻她的手心,然后放开。 得到自己的林潇,飞快地从他身边跳起,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伪君子就是骗子。」 「好吧!」他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戒备地看着他,往后挪挪身子,他畏干嘛? 长吁口气,他倒到沙发上,头枕着她的腿。 「你要干什么?快起来。」她大惊失色,用手推他的头。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了飞机就来看妳,现在好累。」闭上眼,他揉着眉心,语气疲惫地说。 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累喔!脸色也不太好,先让他休息一下好了。 唉!林潇,妳真没出息,她暗骂自己。她根本就不该管他是不是累了,而是痛骂他一顿再把他打出去,顺便告诉他自己根本就没有等他。 可是……她瞅了瞅他眼下的黑圈,他好像真的很疲惫。 「你不能躺在我腿上呀!」她不软不硬地说道。 「那妳扶我起来,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饿得我全身没劲。」 她推他后背帮他坐起身。「飞机上没有餐点?」 「有,我吃不惯。」 有公的大少爷,毛病这么多!她撇嘴,饿死最好,省得到处骗人。可是他看起来真的是又累又饿的样,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脸上写满疲倦。 「跟我来。」拉起他,往餐厅走。 被她拉着走的秦明扬眼中盈满笑意。他的潇潇呀!就是这样,表面凶巴巴的,其实比谁都心软。 「快吃吧!」心甘情愿贡献出自己的早餐。 「妳也没吃?」烧饼只咬了一口,豆浆还是满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瞪他。 「我们一起吃。」撕下一小块烧饼递到她嘴边。 她也很饿,烧饼的香气又一直诱惑着她,不管了,先吃了再说。张开嘴,不客气地吃下 去。 ********** 「好了,现在你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还不快走。」她下逐客令。 秦明扬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不想听我解释?」 她心里想听得不得了,说出来的却是:「我才不听呢,大骗子。」 他笑,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还记得吗?我跟妳讲过在我九岁的时候伋生的事情?」他停住,凝视着她,等她的回答。 她本来不想理他,可是他固执地等着她的反应,她相信如果她今天不点头,他就一定不会说下去。偏偏心里又好奇得要死,坚持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 满意地看着她的响应,他接着说:「妈妈死后,我就发誓,今生今世我决不会步入黑道,也决不会让我的妻子因我而死。从那以后,我就掩藏了真性情,让自己看起来懦弱、无能。十几年,我以为骗过了所有人,事实上,我根本就是在掩耳盗铃。」 他嘲讽地笑了。「本来就是嘛,一个孩子怎么能斗过心机深沈的老狐狸?」 斗?父亲和儿子之间居然要勾心斗角?怪不得看到相携的父子时,他会有短暂的失神,他曾享受过父爱吗?一个九岁就丧母的孩子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不知不觉,她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 他的笑容变了,不再是刚才冷冷的讥讽,他的笑中满是暖暖的温情。 握紧她滑腻的手,他说:「我第一次和他谈判,是在十八岁的时候。那时我已经在国外生活了九年,按照计划,我应该在那里一直待到念完大学,拿到硕士学位再回来。」 他顿住,看着她。「可是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我不得不回来。 他的眼神让林潇意识到那件事一定和她有关,有问题就要问,她马上开口:「什么事,和我有关?」 「是。」他大方地承认,「那一年妳十五岁,妳们学校有一个体育老师对妳性骚扰。」 她倒抽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其实那也算不上性骚扰,那个半老的体育老师只是喜欢在她的耳边说些下流话,喜欢趁体育课拍拍她的肩膀、后背什么的。不但是她,学校里很多女学生都经历过。 后来听说,那个体育老师被人打断了腿,恢复之后,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不得不提前退休。他怎么会知道呢?那时他应该在国外念书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从妳八岁以后,妳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 什么意思?她瞇起眼。「你监视我?」 他笑。「妳是我的新娘,我要注意妳的安全。」 「从我八岁起 ,你一直监视我?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她再次确认。 「差不多,你十二岁的时候暗恋过你们班一个不怎么样的男生。」他酸溜溜地说。「每天早晨到他家附近的公车站等他,偷偷给他塞纸条,还有……」 「不要说了!」她捂住他的嘴,天哪!连这个他也知道。 手心湿湿的,热热的,又麻又痒,他在舔她! 「恶心死了!」收回手,不客气地在他的衣服上擦着上面的口水。真是奇怪,她应该生气,应该大骂他才对,可是为什么她好像不是那么生气,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 觉,甜甜的。 「咳!」她轻咳,板起脸。「那个体育老师也是你打的?」 「我讨厌恶势力,但是有时我也很崇尚暴力。」他大言不惭。 瞪他一眼,她问:「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回来?」 「知道那件事后,我迫切地想要见到妳。那一次很顺利,不知为什么一向很少改变决定的父亲同意了我的要求,容许我回来念大学,但是毕业后,我必须出去,拿到哈佛的m秦明扬林潇。」 「现在回想起来,以前他可能只是怀疑,没有确定我是否真的掩藏了性情,可能就是那一次,他确定了,所以他才会答应我。」他轻蹙眉头。 「真麻烦,什么性情就什么性情,藏来藏去,你不累吗?」 「当然累了,不过为妳值得。」他的眼中依然是不悔的深情。 推开他靠过来的嘴。「你来t大念书也是有预谋的?」 他点头。 「这也能预谋?」她震惊。他是人还是神?怎么凡事好像都在他的掌握中。 「妳会选择t大有三点:第一,妳舍不得离开妳妈妈,所以妳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第二,妳的成绩特别好,没有理由进不了t大;第三,妳想亲眼看到t大那场最著名的活动。」 「你……你……」她伸出食指指着他,他猜得一点儿都没错。 「我什么?很聪明?」握住她纤白的指头,放在嘴里,用牙轻咬,轻轻的,怕弄疼她。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他含在口中,他温热的舌头舔着她的指杕,雪白的牙齿轻咬着,淡淡的刺痛恰到好处的挑拨着她的感官,又酥又麻的感觉,从头板开始直泻而下,直达脚尖。 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同,幽暗了很多,好像还漫上了薄薄的水气。她熟悉这种眼神,欧阳志刚就经常用这种眼神盯着青衣看,每次都看得青衣脸色潮红。 秦明扬为什么也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而且她感到他这次回来明显和以前不同,眼神、动作,甚至亲吻都不同。 抽回自己的手指,给他一个大爆栗。「混蛋,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他愣了一下,摸着被打痛的头。「我除了上课就是上班,没干什么。」 「你还撒谎!」她接连给了他好几个爆栗。「说!你到底和多少个金发美眉嘿咻嘿咻了。」丝毫没有发觉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妻子。 他却发现了,心中一喜,说:「也没有多少了,我算算…….」 「算你个大头鬼!」她恨恨地站起身,坏蛋,害她一个男朋友也没交上,害她为他守身如玉,他倒好,真的去跟别人嘿咻。 「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她拉他。 看她气得浑身轻颤,面色发红,他的心中充满喜悦,真好,这段感情终于可以收割了。 现在看来,分开两年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在这两年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牵挂着他,想望着他,爱着他? 接住她的手,一用力,让她躺倒在沙发上,强健的身子随即覆上,深情的眼紧紧凝视着她有些慌乱的大眼睛。他就那样看着她,觉得这样的脸孔,这样的眼睛,他一生都不会看够,不知不笕中已经爱得这么深,这么狂了。 被压在身下的林潇,蛊惑于他那双彷佛饱含着天地间所有深情的眼睛,她忘了挣扎,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从他那黑色的瞳仁中,她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眼中的慌乱慢慢的被一种情绪取代。这种的眼神她同样熟悉,夏青衣看欧阳志刚的眼神有时就是这样。 她慌乱,夏青衣和欧阳志刚彼此相爱,才会这样深情凝望。她为什么也这样凝视,难道,她的眼睛蓦然睁大,难道,她爱上他了?! 这个相法一得确认,她的心脏就开始鼓噪,开始欢天喜地地庆祝,但是,很快地,她又慌乱起来,简直到了惊悸的地步,不,不,她不能爱上他,他是一双狐狸,一只天下第二狡滑的狐狸,她不要和他在一起,她不想一生被他耍着玩! 「我……你……」她语无伦次。 将她所有的变化都看到眼里,他的喜悦达到了饱和,他相信这一刻,如果再给他多一点的喜悦,哪怕是一点点,他也会像气球一样,因为充盈而爆裂。 「我……你……」他学她,然后低头,贴着她的嘴唇说:「我爱妳。」 全臼的血液冲到她的大脑,天哪!头好晕喔!他的脸在眼前放大,放大……他的唇俯了下来,辗转吸吮,鼻间萦绕着他清新的体味,淡淡的有松树的清香,融合在一起撩拨着她的感官。 伸出手,缠绕上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回应他的吻。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柔软的唇,羞涩的舌头,交错在他颈后的手臂,紫罗兰的馨香,无一不对他产生致命的诱惑。他的肌肉开始绷紧,他的下体开始疼痛,他的全身开始吶喊,他想要她!吻愈来愈深,手覆上她小巧的胸脯,坚硬的下体紧抵着她的柔软。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他逼着自己离开那令他发狂的唇。火热的眼盯着身下的人,绯红的脸颊,迷朦的双眼,又红又肿的唇。 她是林潇,是他从九岁起就爱上的人,是他想要一辈子放在手心中呵护的人。 他用力呼吸,努力与自己的欲离作斗争,他想要她,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都疯狂吶喊着,要她!要她! 可是他不能! 从她身上滑到地上,大口喘气,他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可是决不是现在,更不是在这张小小的沙发上,她值得更好,有鲜花,有香槟,有浪漫的音乐,甚至应该有婚戒,有婚纱,长长的白纱,就像她小时候希望的那样。 林潇躺在沙发上,右手放在狂跳的心上,嘴唇轻抖,她用上齿咬住下匚,脸色红潮一片。天哪!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不是及时收手,他们说不定,说不定真能在沙发上就…… 抬手捂着滚烫的脸,林潇,妳想男人想疯了,怎么能任由他胡来而不反抗! 她在害羞!他幸福地笑,靠在她耳边说:「我没有别的女人。」 放下手,她不解地看他,他在说什么? 「我说我在国外没有女人,从九岁起,我的心中一直就只有妳一个。」 她躺在那儿,嘴角含笑,眼波流转。 他的血液又开始奔涌,不行,不行,他从地上站起,直奔厨房,灌下一杯冰水,又用凉水洗了洗脸。回客厅时,发现她已经坐起来,看到他时,脸上又涌出淡淡的红晕。 轻咳一声,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他得离她远一点儿,他的意志愈来愈薄弱。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他问。 林潇的头脑比他还乱,哪知道他说到哪儿了?听他问话,只能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管讲到哪儿,我们不理它,我直接跟妳解释为什么两年没给妳打电话,好吗?」 她点头,解不解释都无所谓,在她心里早就原谅他了。 「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父亲安排好的,包括请妳去家里,威胁要砍下妳的手,甚至连我回家的时间都算好了。」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他冲她笑笑后接着说:「他想撕下我的假面具,事实上他确实办到了,一看到妳有危险,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真的会砍下我的手吗?」那一天的情景真的很恐怖,现在想起来,她都会心惊胆战。 「会!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妳。」他严肃地说。「欧阳叔叔送妳走了之后,我们达成协议,我去美国念书并且两年之内不和妳有任何联系,他就不再追究妳帮助夏青衣的事。」 「他为什么不让我们有联系?」她又打岔。 他沉默,据他分析,秦大川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分开两年,以冷却之间逐渐升温的感情,顺便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女人也很多,实在不必只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所以他安排了很多美女在他的身边,就连贴身保镖也换成了美女。 「我也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太复杂,还是不要跟她说的好,如果让她知道,他的身边美女如云,不知道还得喝几缸醋。 「你还真听话。」她是不生气了,不过,对他真能狠下心不跟她联系,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他坐过去,将揽到怀里。「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还要生我的气吗?」 她噘嘴看他,然后笑了起来。 他也笑,用力抱紧她,让她的头微倾,靠到自己的肩上。 两人无言,嘴角含笑,静静依偎。 客厅的钟敲了十一下,惊醒了沈醉的两人。 「啊!」林潇惊叫,慌忙跳起来,拉起秦明扬推他出门。「我妈要回来了,你快走吧!」 他由她推着,到了门边,拉回她放在门把上的手,靠着她的脸说:「订个时间,我请妳妈妈吃饭好吗?」 他呼出的热气吹得她头昏,臊红了脸,她点头。 「乖!」他满意地亲她的额头,打开斗,迈了两步,又停住。 她奇怪地看着他僵在门边,刚想问,就听他说:「潇潇,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先告诉妳。」 「什么事?」他又要说什么?还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他犹豫片刻,最后咬牙说出:「我就是鸿辉的总经理。」反正总要面对她的怒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什么?」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他深吸口气说:「我就是鸿辉的总经理,妳的顶头上司。」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半响,「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伴随「砰」的关门声同时响起。 第五章 「潇潇,该起床了。」奶奶轻唤躺在床上的小女。 小女孩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暗紫,对奶奶的呼唤置若罔闻。 「潇潇?潇潇?」叫了半天还没反应,奶奶抖着手摸上小女孩的脸,触手的冰凉让她慌了神,探手到她的鼻间,只感到些微的温度。 「天啊!」奶奶收回手,边跑出房间边喊:「阿成!阿成!潇潇又犯病了!快打电话给医生,打电话给你嫂子,还有,打电话给你哥,让他也回来。」 ********* 周一,鸿辉大厦总经理办公室。 一大早,每个人都神采熠熠。苏珊穿着的香奈儿套装,脸上化着淡妆,庞博抹了发油的头发,梳理整齐,只有林潇顶着一只熊猫眼,随随便便穿了件白衬衫,黑裤子就来了。 「妳昨晚没睡好?」苏珊小声问。 「别提了,一言难尽。」林潇挥挥手,扶着晕乎乎的头,瘫在椅子上。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砰」一声从里面打开,林潇吓了一跳,他已经来了? 一阵香风,宁欣欣边走出来边斥责:「你们是什么专业清洁公司?一间办公室打扫了三次都没扫干净,不想做早点儿说一声,外面不知有多少公司等着!」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脸委屈的清洁人员,早晨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这么个女煞星?一个早晨被她训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沙发底下有一小片纸,第二次是因为卫生间地上有根头发,这一次更离谱,居然因为总经理休息室的床单颜色和装潢不符,床单又不是她买的,颜色不符跟她有什么有关系? 林潇看着宁欣踩着高跟鞋忙来忙去,她太夸张了,总经理又不是总统,至于这么紧张吗? 算了,她爱紧张就紧张吧,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打开计算机她开始写辞职信,这是她考虑了一个晚上的决定。 知道秦明扬是鸿辉的总经理时,她是震惊加气愤,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思考整件事。 从一开始收到鸿辉的面试通知就透着诡异,凭什么她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能得到刘经理的亲自接见,并当上总经理的秘书,而且工作那么轻松,薪水那么高,这一切还不都因为秦明扬? 她苦笑,认识他之后,好像一直就被他牢牢掌握,她就像孙悟空一样,无论么努力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哎!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将辞职信打印出来,签上名,迭好,放进信封里,取出玉佩,她摩挲了半天,一咬牙也放了进去。 「总经理来了!」放下电话,宁欣欣宣布。 除了林潇,所有人都跑到电梯门口等着。林潇想了一下,也慢吞吞地走过去,还是不要显得太格格不入的好。 电梯门开了,秦明扬先走出来,深蓝色西服,白衬衫,亮蓝色领带,完全是正式严谨的装扮。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协理,副理,各部门经理…… 「秦总,这几位就是您的秘书。」郭处长一一指着他们。「这是宁欣欣,这是苏珊,这是庞博,这一位,」他将躲在后面的林潇推上前。「就是林潇。」 「妳好,林秘书。」秦明扬朝她伸出手并专注地凝视着她。 「你好,总经理。」她大方的握住他的手。 现在不是在学校了,当着他这么多下属的面,她不能让他下不了台,不过,小小的刺激他一下倒是可以。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接着说:「很高兴能听到您的声音。」 周围的人同时发出轻笑,他也笑,一语双关。「那段时间我的喉咙不舒服说不话,感谢妳的配合,同时也请妳原谅我的装聋作哑。 她假笑,抽回被他紧握的手。 「好了,大家都回去工作吧!林秘书,妳跟我进来。」 林潇刚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接着就撞进了他的怀抱。「还在生气?」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声音中有无奈,有担心,有乞求。 她摇摇头。「先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放松了力道 ,不过一只手仍放在她的腰间。「来,先看看我的办公室。」环视一圈后,他问:「谁设计的?」 「何黄,鸿辉首席室内设师,你不喜欢?」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冷冰冰的一间办公室,喜欢才有鬼。」 「这么刻薄?人家是得过好多大奖的著名设计师!」 「名气和才华是两回事。」只有面对林潇时他才会真实表达自己的感受。 她没说话,喜不喜欢跟她没关系了,就算是砸了重装她也管不管。 「给,我的辞职信。」将信封递给他。 「妳要辞职?」他震惊的看看她又看向她手里的辞职信。他以为她会跟他大吵大闹甚至几天不理他,没想到她会辞职,他有些心慌。 将信封塞到他手里。「辞职信请你收回,我要去整理东西了,再见。」 「等等,潇潇……」他拉住她,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略一犹豫,林潇便挣开了他的手。 被她这一挣开,秦明扬整整三天没有看到林潇。 她真的不来上班了,打她手机关机,打家里电话她不接,到她家里去她不开门。 哎!她到底还要气多久?他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他烦躁地抓抓头发,现在能帮他的只有一个人,他果断地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欧阳叔叔,我是小扬。」 「小扬?有什么事?」欧阳志刚奇怪地问。 「小婶婶在吗?」夏青衣明明比他龄小,他却得称呼她婶婶,真是麻烦。 「这个时间她在上课,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想请她帮个忙……」 * *********** 门铃响了,林潇置若罔闻,继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妈妈有钥匙不会按铃,今天也不是收管理费的日子,所以门外的人是谁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秦明扬那只狐狸,她才不要理他。 门铃声停了,接踵而至的是大力的拍门声,还有冷冷的叱喝声。「林潇,开门!」 她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这个声音……这么冷的声音……是……欧阳志刚?他怎么来了,不会青衣也来了吧! 果然,隔着门她听到夏青衣轻柔的声音。「潇潇,是我,开门吶!」 冲到门边,飞快地打开门,欧阳志刚搂着肚子微微鼓起的夏青衣站在门边,冷冷的眼正不悦地瞪着她。 林潇早就习惯了,反正他只有在面对青衣的时候才会有笑脸。拉着青衣的手,她问道:「妳怎么来了?」 欧阳志刚又瞪她一眼,接着像变脸似的满面柔情地对夏青衣说:「妳们慢慢聊,我在车里等妳。」 「你先回去吧!我想和林潇多待会儿。」 「没关系,我等妳。」说完,又瞪林潇一眼。「别让青衣累着。」 她招谁惹谁弓,被他连瞪三眼,她们只是聊聊天,又不是让青衣搬石头,扛沙袋,怎么会累着。 「哎!在好家霸王眼中,全世界就妳一个女人。」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扶青衣进门。 「喝什么?」林潇问坐在沙发上的夏青衣。 「刚喝过,妳别忙了,」夏青衣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坐,我有话和妳说。」 林潇坐过去,不安分地摸着夏青衣的肚子。「男孩还是女孩?」 「不知道,现在太小,还看不出来。」夏青衣握住林潇的手。「潇潇,生秦明扬的气了?」 「那个烂人!」林潇不屑地撇撇嘴,愤愤不平地说:「妳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他怎么过分了?不就是骗妳当他的秘书吗?」 「哈!要是只有这一件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妳知不知道,他从我八岁起就开始监视我!」 夏青衣吃惊地看着林潇。「你们以前就认识?」她曾不止一次问过欧阳志刚秦明扬和林潇之间的事情,可是欧阳志刚每次都含糊其词。 「我也很奇怪,每次问我妈,我妈就推说她不知道,问钱叔叔,他就急急忙忙挂电话。」 复述完从秦明扬那里听到的事情,林潇疑惑地说:「我时真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秦明扬编出来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 「妳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真奇怪!我记得好多童年的事情,可是对这件事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夏青衣沈思,如果林潇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份沈殿了十几年的情感一旦爆发出来,会有怎样的威力!回想秦明扬对林潇的所作所为,她完全相信一件事。 「林潇?」 「什么?」 「他真的很爱妳。」夏青衣认真地说。 林潇扯出讥讽的笑。「爱?他知道什么是爱吗?他有没有尊重过我?他总能为他所做的一切找出理由,监视是为了我的安全;在毕业典礼上宣布我是他的女朋友,是因为爱我、让我成为他的秘书,是因为他要和我在一起,可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想他安排的一切我是不是同样喜欢?」 夏青衣第一次听到林潇这样长篇大论,微愣的同时也不禁为秦明扬担心。「他这么做是不对,但是妳至少要听听他的解释。」 「有什么可听的,他肯定又会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他是只狐狸,我斗不过他还躲不过吗?」林潇撇撇嘴。 林潇的脾气来得急去得快,天大的事睡一觉就没事了。可是对秦明扬却完全不同,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不满他的擅作主张,她好几个月没理他,这一次又因为这件事连班都不上了。 想到此,夏青衣端详着林潇的脸色,小心地说:「妳是不是也有些喜欢他?」 林潇飞快地看了夏青衣一眼,然后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说:「我承认我喜欢他,但是我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的爱让我害怕,他的心计让我无力,我不喜欢自己的一切都在的掌握中,没有自我,没有秘密,这样的爱我不要!」 * ************ 夏青衣离开后,林潇就依窗而立,看着天边的晚霞,陷入沈思。 门铃又响,她下意识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苦恼的秦明扬,他眼眶塌陷,面容疲惫,这三天他过得很辛苦? 「潇潇。」秦明扬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只利这饱含深情的呼唤。 林潇鼻子一酸,调头就回到了房中,依着窗继续看着愈来愈暗淡的太阳。 秦明扬关上门走到林潇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蓝黑的天空。 长时间沉默之后,他说:「潇潇,我的个性很霸道 ,做每件事只考虑对或不对,根本没考虑妳的感受。」双手放到林潇肩头,让两人面对面,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正色地说:「妳可以说我不尊重妳,但是我决不是有心的。在我心中妳就是我 ,我就是妳,试问: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尊重自己?」 她被动地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有某种情绪在波动。 「一个九岁的孩子被送到遥远的异国,环境陌生,语言不通,其中的艰难很难想象,再加上父亲为了考验我,将我扔到了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悲痛。 因为他的悲伤她的心也开始微微颤抖。 「无论他们怎么打我,怎么羞辱我,我都忍下来。那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为了妳我决不能还手,决不能让父亲看出我的真性情,我决不会加入我父亲的事业,决不会让妳步我母亲的后尘。」 鼻子又开始酸涩,眼眶也开始发热,彷佛身临其境般,林潇的心一阵一阵抽痛,骄傲如他,是怎么挺过那段非人的折磨? 他继续用低沈的声音倾述。「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也许父亲觉得我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对我灰了心,我的生活才恢复了正常,然后妳的照片,妳的生活记录也陆续从国内了寄了过来。」 他的嘴角含笑。「正是妳的照片,妳那灿烂的笑容陪着我度过了那段孤独的日子。」他用额头抵着林潇的额头,轻轻蹭着。「潇潇,从九岁起我就决定妳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妳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怎么会不尊重妳!」 轻咬着下唇,再一次发现,她又被他说服了。九岁起就决定她会是他的新娘,他九岁时,她六岁,他的记忆如新,为什么她却毫无印象?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那个小女孩,你会怎么办?」莫名其妙地她便问出了这个问题,问完后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愣然。 「妳不是她?」他傻傻地重复,她不是她,她不是她,不可能!他委托调查的是父亲手下的情报组织,其精良程度可以和国家情报局媲美。「怎么会?妳就是她,她就是妳,只不过妳忘了过去而已。」 「我……」林潇还想说什么,开门声打断了她。 林妈妈回来了,看到女儿和一个男人在客厅相依相偎,她愣住了。 林潇推开秦明扬,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说:「妈,妳回来了。」 「嗯。」林妈妈应着,打量着眼前气宇轩昻的男子。 「伯母,妳好。」秦明扬迎向林妈妈的视线。「我是秦明扬。」 「哗啦」林妈妈手里的塑料袋掉到了地上。 第六章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站在一起,一个面色苍白,嘴唇黑紫,一个面色红润,嘴唇嫣红。 「湘湘,记住了吗?从现在开始妳就是潇潇。」中年男人蹲下身子,对面色红润的小女孩说。 小女孩尽管有许多疑问,仍听话地点头。 「潇潇,从现在开始妳就是湘湘,爸爸要带妳回美国。」中年男人又对面色苍白的小女孩说。 「不,我不去美国,我也不要做湘湘,」小女孩挥开父亲的手。「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明扬哥哥。」 小女孩眼神坚定,掏出怀里的玉佩紧紧握住。 在场的大人彼此交换着眼神,中年人叹气,拿出身上的怀表。 ************** 她是谁,我是谁,他爱谁,谁爱他。林潇无意识地在纸上写着,脑中乱哄哄的,像一只被猫玩过的绒线团,乱得没有一丝头绪。 那天秦明扬走了之后,妈妈问了她和秦明扬认识的全过程,问完后就苍白着脸,僵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秦明扬来接她上班,妈妈都没有出来。 妈妈的反应真奇怪,看她的样子,应该见过秦明扬才是,为什么秦明扬说没见过妈妈呢?这些天她只要一提有关秦明扬的事情,妈妈就避而不答。 到底怎么回事?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她烦躁地在纸上划着,横线,竖线,曲线…… 内线电话响了,她按了接听键。「什么事?」 「潇潇,给我杯咖啡。」 到了茶水间,林潇拿出一包速溶咖啡粉加上热水,慢慢搅动,想了想她又往里扔了两颗方糖,又加了些盐,最后又倒了些胡椒粉,搅拌均匀后,她笑嘻嘻地端着加过料的咖啡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不是喜欢欺负她吗?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她玩玩了。 秦明扬眼帘低垂,轻蹙着眉研究着手里的报告。在看到林潇的那一瞬间,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他的笑让林潇愣了愣,突然发现他长得非常好看,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她不是一直欣赏宽额,高鼻,大眼睛,厚嘴唇,有一副健壮体魄的男生吗? 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他很迷人,会为他的笑容心动?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审美观也会发生变化? 「想什么?」秦明扬一手接过咖啡,一手揽住她的腰。 她看着他以口就杯,大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挣开他的怀抱,悄悄地向门边退。 什么味道?他皱起眉头,眼堕余瞥到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林潇时,挑了挑眉,将咖啡含在嘴里,他在门边拉住了她,一低头,准确地对上她的红唇,嘴里那乱七八糟味道的咖啡成功过渡到她嘴里。 天吶!林潇在心里哀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用力挣扎想要将口里的东西吐出来,可是他偏不从她愿,紧紧压着她的嘴唇,「咕嘟」一声,那恶心的液体就顺着她的喉咙流进了她的胃里。 「呜……呜……」她怒视着他,可惜唇被他堵着,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威胁性。 他置之不理,奋力和她纠缠,怪味道愈来愈淡,酸酸甜甜的味道却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合上眼,接收了这个缠绵的吻。 好半天,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嫣红的唇瓣。「潇潇,我等不及要娶妳过门。」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水中浸泡的黑葡萄,红着脸,她故意粗声粗气地说:「你要娶,我就一定得嫁吗?那多没有面子。」 他笑,眼中全是宠爱的光。「我会给足妳面子的。」轻拍她可爱的小屁股,「出去工作,晚上我带妳去游乐场。」 林潇的脸更红了,两手捂着小屁股,坏蛋,又占她便宜。 * ********* 秦明扬坐在车里,眼神阴郁地盯着二楼,林潇的妈妈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 还有,前天他和秦大川提起和林潇订婚的打算,他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说了句「人生无常」就离开了。 人生无常,什么意思?他愈想愈迷惑,愈想愈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拿起电话,他飞快地按了一组号码。 「无痕,是我。」 「是,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五年前我让你查的关于林潇六岁到八岁之间的事情,你确定无误吗?」秦明扬沉着声问。 无痕是父亲手下情报组织的负责人,不但有着极强的搜集情报的能力,而且还有超强的记忆力,任何人,任何事情只要让他见过一次,就永远记忆犹新。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无痕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确定无误。」 「除了我还有谁看过那份调查报告?」他缓缓问出心里的疑问。 随着电话里的沉默,秦明扬的心愈来愈沈,脸色愈来愈严峻,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会是他吗? 无痕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秦哥。」 秦明扬的手指收紧,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滑过。「你给我的调查报告中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不稳,语音微微颤动。 「对不起,少爷,您的那份调查不是我亲手做的,我不清楚。」 放下电话,秦明扬微瞇着眼看着车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时,薄薄的夜雾升了起来,街灯在雾中愈发朦胧。 他又想起林潇妈妈的面有难色,父亲的高深莫测,林潇莫名其妙对过去的遗忘……他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如果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那她是谁?谁又是当年的潇潇?雾愈来愈浓,天地间一片混沌,混沌得就像此刻秦明扬的大脑。 如果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 如果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 如果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 「不!」蓦然,他大喊一声,他不能容忍这个如果存在,林潇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就是他从九岁起就开始等着的新娘。 ************ 浓郁的咖啡香飘了进来,正伏案工作的秦明扬用力吸了吸鼻子,最近被林潇茶毒得快忘了咖啡本来的味道。 「好香!」他闭上眼睛满足地闻着这股香味,浓浓的,香香的,还有淡淡的酸味,应该是他最爱的蓝山。 林潇端着咖啡款步向他走来。「想喝吗?」对着他晃晃手里的咖啡杯,她巧笑嫣然。「这可是新鲜的咖啡豆经过手工磨制,现煮的咖啡喔!而且是你最喜欢的蓝山。」 秦明扬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潇,她又想玩什么?他可不相信她会突然良心发现,不再喂他那种又咸,又辣,又甜的咖啡。 林潇含了口咖啡,坐到他的腿上,学着他的样子对上他的薄唇,咖啡的味道很好,林潇的味道更好,软滑的小舌在他的口腔中进进出出,他抱紧她的腰,深深与她缠绵。 林潇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调皮地看看一脸陶醉的秦明扬,两只手绕到他的脖子上,解开他的领带和衬衫扣子,一只小手手探了进去,摸向他虽不算健壮但很结实的胸膛,摸向他胸前的突起。 秦明扬轻轻一颤,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从小腹升起的火焰,烧灼着他的感官。搂紧林潇,大手在她的后背摩挲。 那只小手一点儿也不老实,又滑到了他的腰部,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之后,解开了他的腰带,拉开了裤子拉链,轻轻放在他已然勃的欲望上。 他倒抽口凉气,眼神开始迷茫,天吶!这个小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真是……真是让他……他有短暂的失神,然后排山倒海般的欲望将他掩盖,他深深地吻着她,大手探上她的前胸。 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她的嘴唇也离开了他的肩,他不解地睁开眼看她,她也在看他,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氤氲一片,而她的清朗无比,嘴边还带着戏谑的笑。 正当他想弄明白时,她从他的腿上站起,边整理着凌乱的襟、头发,边慢慢地后退。 「总经理,请允许我提醒,您两点钟约了j&c的公关经理何小姐,她已经到了,我现在就去请她进来。」 说完,她瞟了一眼他裤子上搭起的帐篷,又冲他挤挤眼睛,一本正经地走了出去。 秦明扬怔愣当场,然后哑然失笑,这个小东西!到现在还不忘报复他。 「何小姐,请。」林潇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请风姿绰约的何小姐进入。 人呢?林潇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溜向办公桌后,没有人,又溜向沙发,还是没有人。 正纳闷时,秦明扬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衬衫的纽扣打开了两颗,浓黑的头发上有几滴水珠,这副样子的秦明扬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光看何小姐大睁的双眼,绯红的脸颊就知道他现在的杀伤力有多强。 就知道勾三搭四!林潇不悦地冲他嘟起嘴。 「请坐,何小姐。」秦明扬微笑地说。 扫了眼林潇,他的眼中有笑意滑过,这可恶的小丫头,居然想出这的招数来整治他,如果不是他有超强的定力,说不定今天会闹出什么丑事来。 这样的林潇,这样每天都给他无数惊喜的林潇,他怎能不爱!不查了,不查了,听天由命吧!也许这就是他和林潇命定的缘分。 ************ 午后,安静的咖啡厅,秦明扬和林潇的妈妈相对而坐。 「伯母,您和潇潇长得很像。」秦明扬放下咖啡杯,主动打破沉默。 「是吗?」林妈妈摸措自己的脸。「很多都这么说。」 「您和潇潇唯一不像的地方,可能是妳们的性格。」 「是!潇潇的性格像她爸爸。」林妈妈端起咖啡轻吮着。 「伯母,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吗?」秦明扬的眼底有灿在流动。 「什么事?」 「您离婚之后,潇潇的爸爸真的没有再回来过吗?」 「叮当」林妈妈手的咖啡杯和盘子发生了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没……他没有再回来过。」她抖着声音回答,回避秦明扬探询的视线。 「是吗?」秦明扬转头看着窗外行匆匆的人们。 「你……怎么会这么问?」 秦明扬对上林妈妈的眼睛,将其中的慌乱尽收眼底。他平淡地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别再问了也别再查了,秦明扬!在你心中,六岁的潇潇和现在的林潇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都是你要娶,要爱的人,就算你查清楚了又能怎么样?你能不再爱现在的林潇?还是违背当初的誓言?不查了,不查了,就让一切继续埋在尘土中吧! 「伯母,」他诚挚而坚定地看着她。「不管你们对我隐瞒了什么,我 都不会去查的,我宁可相信林潇就是当初那个潇潇。」 林妈妈被震住了。 「我今天请您来,是想请您同意我和林潇订婚。我爱她,非常非常地爱她,我想要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请您答应我。」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她不是……」林妈妈六神无主,身体轻颤。 秦明扬飞快地打断她,专注地凝视着林妈妈的眼睛。「我就当她是,请您答应我吧!」 林妈妈发现面前的年轻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爱林潇,那坚毅的眼睛,紧抿的唇,还有眼中那流动的火焰,无不说他对林潇的爱有多深,有多狂! 多么优秀的青年吶!她台叹,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他,折磨她的女儿? 「我不是不想答应,你明知道林潇不是那个和你有过海誓山盟的潇潇,我怕有一天,真正的潇潇回来找你,你们三个都会受伤。」 秦明扬不语,低头凝视杯中咖啡色的液体。「我想和林潇下周六订婚,如果在那以前,她仍然没有出现的话,只能说明我和她有缘无分,我会忘掉她,忘掉曾经的承诺。」 林妈妈眼神痛苦,两个都是她的女儿,她不忍心让其中任何一个受伤。看今天的局面,定要有一个人伤痕累累 了,可是剩下的那一个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吗? 「我答应 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论你选了谁,都要让她幸福。」也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我答应妳。」秦明扬郑重地承诺。 第七章 「lynn,妳已经完全康复了。」白一发的医生微笑着对面前的东方女子说。 「真的,我真的全好了?」她兴奋地抓着医生的手。「王也不会动不动就晕倒?再也不会痛得喘不过气?我和正常人一样了吗?」 「差不多。」 「差不多?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妳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妳不能生育。」白头发医生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也很抱歉,妳的心脏无法承受怀孕的压力。」 ************* 夜色中,一身白裙的纤瘦少女站在一幢巍的大楼前。 大楼好高,她得仰高头才能看到它的顶端,明扬哥哥在哪一层呢?今天是周六,他会上班吗? 看到她来找他,会高兴吗?他还记得她吗? 当然,他当然记得她!明扬哥哥怎么会把她忘了呢?他说过长大了要娶她的,明扬哥哥,潇潇来找你了! 夜雾逐渐升腾,大楼的上半部分在雾中若隐若现,整个大楼亦真亦幻。 「这天气真是怪,都什么季节了,还起这么大的雾。」一个佝偻着腰捡拾地上易拉罐的老妇人喃喃自语。 女孩罝若罔闻,嘴角带笑,眼神灵动,静静地凝视着愈来愈朦胧的大楼。 「林秘书,妳怎么在这里?」 惊呼声响起,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人向她奔过来。 女孩恍若未闻,依然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白色的长裙在夜色中飞舞。 「林秘书,妳怎么了?」中年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女孩回身,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满脸惊奇的中年人。 他叫她林秘书?他认识她吗?林秘书又是谁呢?虽然她姓林,不过不是他口中的林秘书。 「你……」女孩刚想说话,就被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 「今天晚上妳不是和秦总在凯悦举行订婚礼吗?怎么会跑到公司来?」 他看着她长长的头发,有些疑惑。「现在的人真是聪明,才一天没见,妳的头发就这么长了。」 订婚?秦总?头发?女孩的眼神一片迷茫,他在说什么? 「妳拿个行李箱干什么?」男人奇怪地打量被女孤拖在身后的箱子。 「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有的是花样,我不问了。」 男人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拉着她上车。 「快走,我正好要去凯悦。仪式六点举行,现在都五点五十了。真是,订婚仪式上少了女主角,秦总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他碎碎念着,根本没注意女孩的茫然。 ************* 今天,凯悦门前很不寻常,站在门口迎接来宾的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而是十几个面容严肃的黑衣男子。 他们有条不紊地检查着一张张邀请卡,指挥着一辆辆名贵汽车的停靠,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今天是鸿辉建设的总经理秦明扬和他的秘书林潇的订婚礼。 谁说现实社会中没有童话存在?林潇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出众的容貌,却独独得了秦明扬这位天之骄子的青睐,岂不又是一出活生生的麻雀变凤凰? 可是幸运的麻雀并不高兴,坐在休息室里嘟着嘴对天之骄子抱怨。「你干嘛要把订婚弄得这么复杂,还让我穿这种别扭的衣服。」 秦明扬吻了吻林潇嘟起的嘴,轻轻的,怕弄花她的唇彩。 她真漂亮,玫瑰红和粉红相间的晚礼服衬得她健康的皮肤益发晶莹,高腰的设计她胸部更加丰满,腰肢更君纤细。淡淡的彩妆,松松挽起的头发,头上那精致的钻石王冠,她太美了,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我说过要给足妳面子的。」他疼宠地说。 「什你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大眼睛中满是疑惑。 他想亲她亮闪闪的眼睛,可是又怕弄花她的妆。 「妳不记得无所谓,我记得就好。」搂着她的腰扶她起身,他柔声地说。「该出去了,客人都到齐了。」 她又瞅他一眼。「真是,没事请这么多客人干嘛?」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停住脚步,拉紧他的衣袖,眼中满是紧张。「你……父亲也来了吗?」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吻了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用怕,有我。」 她仰头专注地凝视他,他眼中的深情让她心安。 她笑开了脸,抬手将他唇上沾染的亮粉擦掉。「好,我相信你。」 ************** 一对璧人相依而立,柔和的灯光,悠扬的音乐,到处摆放的百合花以及两只雕琢成交颈天鹅的冰雕,这一切都说明秦家对这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订婚礼是多么的重视。 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秦明扬拿出了为林潇准备的订婚戒指。 粉红色的钻戒,只有三克拉 ,不是很大,价值却是比它大很多的钻石的无数倍。他仔细端详着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石,轻执起林潇的左手,准备将戒指套上她纤白的手指。 戴上吧!戴上吧!从此以后,不再查不再想,不再去追究六岁的潇潇和现在的林潇是不是同一个人,只一心一意地和林潇过着幸福的生活。 林潇含笑看着他将戒指靠在她的手指边,它好美,好亮,晃花了她的眼。他的手好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指,她已经能感到冰凉的金属轻轻碰触着她的指尖。 她抬头对上他深情凝视的眼,他定定地看着她,拿着戒指的手慢慢向前滑动…… 「明扬哥哥!」 不确定的轻呼打断了悠扬的音乐,惊愣了满场的来宾。 秦明扬微微一颤,手中的戒指从林潇的指尖滑落,叮叮当当,一路滚到台下,滚到一只白色的长筒靴前停住。 一个身子蹲了下来,白色的裙子在地面铺开,一只洁白的,小巧的手捡起停在脚边的戒指,仔细看看之后,她又缓缓地站起,向着台上的人伸直拿着戒指的手。 她圆圆的苹果脸上有一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干净澄澈得像天山上的湖水,只是此时她的大眼睛中有一些迷惑,有一些震惊,有一些痛苦。 她长得一个人,非常非常的像,只是她比那个人要瘦些,要白些,要赢弱些。 秦明扬缓缓地转头,缓缓地走下台,缓缓地向她走过去,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都很小心。他在她的面前站定,久久地凝视着她。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台上脸色白得像荧光灯一样的林潇;没有人注意到嘴角含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的秦大川;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快要昏倒的中年妇女。 「潇潇?」 秦明扬沙哑着嗓子不确定地轻唤,手摸上女孩的脸。 女孩的手覆上秦明扬放在她脸上的手,轻轻磨蹭,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是的,明扬哥哥,我来找你了。」 场面完全被震住了,音乐停住了,笑容僵住了,甚至连呼吸也似乎停止了,每一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戏剧性的场面。 秦大川点上一根烟,将自己的神情掩藏在烟雾缭绕中。 一声惊呼在人群中响起,快要昏倒的中年妇女擦着眼泪,向他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夏青衣迅速回过神,随即向仍孤零零站在台上的林潇跑去。 林潇挺直着背站在台上,刚才还亮晶晶的大眼睛如今只剩震惊,她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台下旁若无人的两人。 她是谁?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是谁?为什么她要叫秦明扬明扬哥哥,为什么秦明扬要叫她潇潇? 如果她是潇潇那自己是谁? 夏青衣担心地看着面色如纸的林潇,她伸出手轻轻碰触林潇的胳膊,入手的冰凉让她拧紧了眉。「潇潇,妳还好吗?」 「潇潇,我可怜的女儿,」中年妇女扑到女孩的面前,将她搂在怀中,抽泣着说:「妳还记得妈妈吗?从妳六那一年和爸爸离开后,我们就没再见过。」 林潇的脸色更白了,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直直地站在台上,定定地看着台下的一切。 女孩任她搂着,脸上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她的眼圈红了,回抱住她,低低地叫:「妈妈。」 林潇轻晃了一下,夏青衣赶紧扶住她,她摇摇头,挣开夏青衣的手,走到台下。 站在他们中间,林潇没有看秦明扬一眼,也没有看不知该叫姐姐还是妹妹的女孩一眼,暗淡的没有一丝光泽l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的某一点。 「也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 半个小时,三个人来郅了秦明扬的公寓。 林潇漠然地走进去,径自坐到沙发上。 她对这个房子熟得很,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新房,房中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蓝色的墙壁,蓝色的沙发,雪白的窗帘,茶几下雪白的长毛地毯是她的最爱。 怜惜地看着脚下的白色地毯,忍不住的伤感涌向心头,谁会是这间新房的女主人,她会和她一样喜欢这个房子吗?」 「先坐一下,我去给妳们拿点喝的。」 秦明扬看向女孩。「潇潇……」他顿住,因为他突然发现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他自看坐在沙发上的林潇,正好林潇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又迅速分开,可是短短的几秒,他们依然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痛苦。 女孩笑着说:「明扬哥哥,还是叫我湘湘或是lynn吧,否则我们都不知道妳在叫谁。」 秦明扬犹豫了一下说:「我还叫妳lynn吧。」 「好呀。」她甜甜的笑。 秦明扬又扫了纹丝不动的林潇一眼,然后进了厨房。 「我该叫妳姐姐还是妹妹?」林潇看着她,她们长得真像,应该是孪生姐妹吧,怪不得秦明扬会搞错。 「事实上我是妳的姐姐,比妳早出生5分钟。」林湘看着她说,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笑容有些冷淡。 「那么妳是林潇,而我是林湘了?」 「对,不过从六岁起,我就变成了妳,妳就变成了我。」 林潇不明明,她微挑着眉看着自己的姐姐,林湘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秦明扬正好从厨房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林湘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托盘放到茶几上。 「冰激凌!」 她拿起冰激凌杯子开心地对秦明扬笑。「妳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你真好,明扬哥哥。」 秦明扬微怔,讶然地看向林湘,这杯冰激凌是他为秦明扬准备的。 林潇不喜欢咖啡,不喜欢奶茶,独独喜欢这些冰凉香甜的东西。 为了她的好,他在办公室和家中准好多冰激凌,他非常喜欢看她吃冰激凌时心满意足的样子。 林潇低垂着眼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身份互调了?」 她不想看他们,不想看他们眉目传情,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再待一分钟,更不想听她用甜蜜的声音唤着明扬哥哥,她只想离开这里,赶快回到自己的小窝去舔流血不止的伤口。 林湘下杯子,又用纸巾擦擦手,缓慢地说:「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是上天对我们并不公平。」 她微歪着头想了一下。「也不是,是上天对我不公平。妳生下来的时候健康极了,而我却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保温箱里待了三个月,被抢救了无数次,我能活下去是个奇迹。」 「两岁时爸爸和妈妈离婚 了,好和爸爸去了美国,我和妈妈留了下来。」她看向林潇,此时的林潇双眼大睁,盈满疑惑。 「五岁时妈妈要到新加坡工作两年,就把我送到了山上的奶奶家,后来我就认识了明扬哥哥。」 她眼光柔和地看向秦明扬。「明扬哥哥,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在花丛中捉蝴蝶,你摘了好多花,编成花环送给我,我说长大后要做你的新娘?」 秦明扬看着她点点头,嘴角轻扬,彷佛又看到那小小的人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这些就是他们共同的记忆是吗?这些就是她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过去是吗?她苦笑。这些根本就不曾在她的记忆中存在,何来遗忘之说。 端起咖啡杯,她大口喝着黑褐色的液体,以前她最不喜欢咖啡,总觉得它太苦,可是今天什么她感觉不到咖啡的苦涩呢? 秦明扬从眼堕看到捧啡杯的林潇,心疼的感觉在心中漫开。 看着她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颊;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抖动的双手,他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忍不住想要亲吻她…… 他的手微张,他的嘴唇蠕动,他的身体前倾…… 可是,突然听见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好景不长,你被你的父亲接走了。」林湘低下头用低低的声音诉说。 「我很难过,每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就是对着你留下的半片玉佩哭呀哭,一直哭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每次哭过之后我的心脏都会特别痛。」 他的手放到了腿上,他的嘴唇和林潇的一样紧紧的抿起,他的身子向后靠到了沙发靠背上。他知道,此时此刻她们两个都需要他的安慰,他也想要安慰她们。可 是他不能,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安慰谁,要把谁紧紧擐在胸口。 林湘浑然不觉秦明扬内心的挣扎,她眼神呆滞,脸上爬满了泪水,任自己陷入那段绝望的岁月。 林潇拿了张纸巾递给她,她低低地道声了谢,吸吸鼻子后接着说:「一天早晨,奶奶像平常一样叫我起床,可是怎么叫我也醒不过来。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再醒来时,我的周围围了好多人,奶奶、叔叔、妈妈、还有从两岁起就再也没见过的爸爸和我的妹妹。」 她深深地凝视着林潇,眼中有嫉妒有羡慕,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妳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站在床边对着我笑,粉红色的脸颊,粉红色的嘴唇和我紫色唇苍白的脸是那么的不同,那个时候我好羡慕妳。」 她低头看着自己白细的手指良久不语。 林潇现在的脸色也很白,非常非常白,甚至比林湘的还要白。 「我那次病得太严重了,医生口如果我再不到美国做美术,我会死的。可是办出国手续要花很长时间,而且在美国我又没有保险,光靠爸爸的薪水根本支付不了庞大的医药费。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让我以林湘的身分去美国,而妳以林潇的名字留下来。我怎么会同意呢?」 她的眼睛看向秦明扬。「我忘不了和明扬哥哥的誓言,我忘不了明扬哥哥答应要回来找我,我还要等着做明扬哥哥的新娘呢。」 林潇用力握紧手,让手心的刺痛分散她心头的伤痛。 「爸爸妈妈劝了我很长时间,我就是不答应,潇潇,」她突然叫林潇的名字。「妳记得吗?爸爸会催眠术?」 林潇茫然地摇头。 「妳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那时候我们才六岁。」她淡淡的笑,然后接着说:「爸爸给我们催眠了,从此以后妳就变成了我留在国内,我就变成了妳和爸爸去了美国。在那里我接受了心脏治疗。」 「十多年了,我总是做同一个梦。」 她柔柔地看着秦明扬。「我总梦到半片玉佩,总梦到一个男孩子一起嬉戏的场景。直到一个月前,我在爸爸的书房里发现了半片玉佩,半片和梦中完全一样的玉佩。」 她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线,上面挂着半片玉佩,她看着它并轻轻挲着。 「看到玉佩的那一剎那,我的头好痛,好像有很多东西要从里面蹦出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抓不住它们。我拿着玉佩去问爸爸,他躲避着不正面回答我。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承对我施了催眠术,但是,为什么对我催眠,他怎么也不说。」 她低垂着头,幽幽地说:「我想,那个时候爸爸一定知道了明扬哥哥和妹妹的事情,所以才不想告诉我。可是我不甘心,总觉得在我的生命中,一定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于是我发疯地寻找这方面的大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我找回了被封存的记忆,想起了明扬乭,想起了我们的誓言。」 「可是新的麻烦又来了,我除了知道你叫秦明扬以外,关于你的其它事情一无所知,茫茫人海中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天无绝人之路,两天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和地址。我收拾行李就来了,没想到……」 她住话,眼中含泪,委屈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我居然看到你们要订婚。」 原来一切都错了,原来秦明扬想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原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冒名顶著者。 现在真相大白了,正主露面了,她这个假的也该退居幕后了。 「秦明扬不知道他认错人了,误把我当成了妳,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了,当然不会再有订婚仪式。」 林潇取下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将仍留在自己体温的玉佩放到秦明扬的手里,这是上次他们和好后,他硬给她戴上的,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平静地看向秦明扬。他的神色让她微微挑起了眉,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痛苦?不应该呀,他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他应该高兴才是。 她将眼睛移向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明扬的林湘。「我还叫妳姐姐好吗?」 林湘将视线调到秦明扬身上。「好。」 「嗯。」林潇用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姐姐,天晚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妈妈在家里等妳。」 「哦。」林湘答应着,大眼睛又瞟向秦明扬。 「是呀,天晚了,伯母会着急了,我送妳们回去。」秦明扬赶紧说。 他太乱了,送走他们之后,他要好好想想。 「哦。」林湘应着。「可是,我的行李忘在送我来的那个人车上了。」 「谁?妳认识他吗?」秦明扬问。 「不,不过他叫我林秘书。」她又看向林潇。 林秘书?林潇在心里讥讽地笑,不会了,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了。 「没关系,今晚妳先穿我的,反正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林潇从沙发上站起身,「至于行李,明天秦总会帮妳找回来的。」 快走吧!她在心里哀求,快走吧!她真的一分钟也不要再待下去了,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的泪水快要喷洒而出了。 秦明扬看着林潇孤独的挺得笔直的背影,眼神黯淡得像黎明时分的天空。 第八章 这是一场误会! 和秦明扬许下誓约的不是我;他想娶的,想爱的,想相伴一生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是的,我很可悲。 昨天我灿烂夺目,意气风发,在流光溢彩间挥洒着我的幸福,今天我是一只可怜的小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着满身的伤口。 我想哭,大声地哭,我也想怒吼,对着老天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让我得到之后才失去!为什么我偏要爱上他! *************** 一辆黑色的bmw在夜风中飞驰。 秦明扬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额头青筋毕露。为什么!她为什么在他下定决心忘掉的时候出现,偏要在他打定主意要和林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出现?现在她出现了,带着曾经的誓言来找他了,他要怎么办?和她在一起吗?可是林潇又要怎么办? 打开车子的天窗,夜风呼啸而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林潇的脸,六岁时潇潇的脸不停地在他面晃动,他分不清谁是谁,他──根本就不想分清。 「啊!」他狂喊,声嘶力竭地喊,用尽全身力气地喊。 「吱」的一声,汽车停在了朱红大门前,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了。 「少爷,秦哥在书房等你。」 秦明扬看也没看他一眼,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狂奔。他明白一切都是父亲在搞鬼。他现在只想弄明白一件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让他的亲生儿子这么痛苦。 ************** 青烟袅袅中,秦大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明扬。 爱情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就连他这个精得像狐狸一样的儿子也变成了这副蠢样子,凌乱的头发,满眼的血丝,还有那种彷佛天要塌下来的神情。 哼!他冷哼,只不过是个女人,就让他丢盔卸甲,犹如丧家之犬。 「你早就知道林潇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对不对?是你换了无痕的调查报告对不对?是你通知她在我订婚那一天回来对不对?」 秦明扬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高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了最后一句,他已经在用吼的了。 秦大川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的雪笳忽明忽暗。 秦明扬愤怒地瞪着他,如果他不是他的父亲,他会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他一拳,打掉他满脸的冰冷。 秦大川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扬声叫:「阿鹏!」 「是,盟主。」门被轻轻打开,阿鹏垂手恭敬而立。 「给少爷拿杯冰水,他需要冷静。」 「我不需要。」秦明扬大叫。「现在就算你把我放在雪堆里,我也无法冷静!」 秦大川微瞇起眼睛,挥手叫阿鹏下去,按熄烟头,他走到秦明扬面前。四目相对,一双清明,一双噬血。 「我从十三岁入黑道,快五十年了,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拍拍秦明扬的肩膀。「这几十年的黑道生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可以拥有一切,惟独爱情不行。爱情,它是噬骨的毒药,能让一个铮铮铁汉变成一无是处的娘娘腔。这样的例子我看了太多太多,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儿这么没有出息。」 「没有出息?在你的眼中,爱一个人就是没有出息?」秦明扬为他的想法瞪大了。「难道你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没有。」秦大川面对着儿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包括我妈妈?」 「你妈?」秦大川嗤之以鼻。「你妈唯一的用处就是生下了你。」 秦明扬闭上了眼睛。他的妈妈,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那个面对着父亲总是脸红的女人,那个总喜欢坐在树荫下痴痴地望着大门的女人,原来她也只不过是制造他的机器。 他看着秦大川,一字一顿地:「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从没爱过她?」 「是,我从没爱过她,相反我很庆幸我不爱她,如果我爱上了她,我就会带着我的兄弟去救她,到时死的不但是她,还有你,还有我,还有无数忠于我的兄弟。他们以为我允许她生下了你,以为我平时对她宠爱有加就是爱上了她,她就可以成为我的弱点,可以用她来威胁我就范?」 他笑着摇头。「阿雄那个笨蛋,跟了我二十几年还没摸清我的脾气,在我秦大川的眼中,爱情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东西!我会为了一个女人向他屈服?哈哈,那个白痴!」 秦明扬直勾勾地看着秦大川。「你苦心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告诉我爱情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东西吗?」 「是呀!儿子。」秦大川吸着手里的雪笳。「我的事业都要交给你,如果你的情太多,如何担得起这一切呢?女人只是玩物而已,喜欢了拍拍她,哄哄她,不喜欢一脚踢开就好,没必要在她们身上浪费感情。」 凝视着秦明扬的眼睛,他略带得意地说:「伤心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现在一定很痛苦是不是?想一想如果没有爱,她们又怎会伤你分毫?」 原来这就是父亲的用意,他想让他被爱情狠伤过一次之后,从此就和爱情绝缘,变成一个和他一样冷血无情的人。 秦明扬平静了,完全平静了,平静得像窗外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他后退着避开秦大川放在他肩上的手,用平淡的语气说:「父亲,我并不像,从你身上我遗传到的东西很少很少,但是唯有一样我完全遗传自你,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 「哦?」秦大川有趣地看着他。「是什么?」 秦明扬嘴角带着讥讽地笑,贴着他的耳朵说:「固执!」 秦大川犀利地看着他,眼中风雨欲来。 秦明扬毫不在意,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不会接你的事业,就一定不会接,哪怕你用了再多的手段也没有用!」 说完,看都没有再看秦大川一眼,他转身就走,在门边他突然停住,慢慢回头平静地说:「父亲,到了你这个年龄,一定很想抱孙子吧?」 秦大川眉头微皱。 「我的儿子只能由我的妻子帮我生,如果我结婚的话,我的妻子必定是林家姐妹中的一个。」丢下这句话,秦明扬大步走出去。 *********** 清晨了,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将光芒照到了大地。 林潇抱膝坐在床上,凝视着在自己身边安然沈睡的姐姐。 她为什么不能早几年出现呢?那时她还没对秦明扬动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饱受锥心的痛苦。 她曾以为自己很洒脱,对任何事情都可以一笑而过,可是她错了,她一点儿也不洒脱,至少在情上她洒脱不起来。 整整一夜,她的脑中全都是他的身影。过去的一切就像自己的意识一样,全都主动地跳到她的眼前。 她清楚的知道,目前最好的解方法就是她主动退出。可是每次一想到要离开他,要成全他和姐姐,她就忍不住心痛。在她的心底深处,她根本就不想离开他,不想放弃和他的感情。 不想放弃又能怎样?秦明扬的心中根本就只有姐姐一个人。过去对她的好,对她的爱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姐姐而已。现在姐姐出现了,她这个替代品该笑着鞠躬而退了。 走出房门,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香味,林妈妈围着围裙忙碌着。 林潇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妈,妳煮了什么?这么香?」 「潇潇呀!起来了,妳姐姐呢?」 「她还在睡。」林潇吸了吸鼻子。「妳煮了什么呀,这个味道……」 「我煮了皮蛋粥,妳姐姐小时候可喜欢吃妈妈煮的皮蛋粥了。」 「皮蛋?」林潇微微蹙了眉头。「妈妈,妳忘了我不吃皮蛋的吗?」 「哎呀!」林妈妈惊叫。「妳看我胡涂的,居然忘了妳不吃皮蛋,等等,妈现在就下去给妳买烧饼豆浆。」 「不用了。」林潇赶紧拉住她。「我不太想吃东西,喝杯奶就行。」 林妈妈注意到林潇的憔悴,忍不住摸上她的脸。「潇潇,都怪妈,妈应该早点儿告诉妳的。」 林潇握住妈妈放在脸上的手,轻轻摇头。 「妳打算怎么办?」林妈妈小心地问,端量着她的脸色。 深吸口气,她放开妈妈的手。「我也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 「哎!真是!」林妈妈叹气。「那个秦明扬早知道……」 「明扬哥哥知道什么?」带笑的声音在她们后头响起。 林潇有短暂的怔愣,然后慢慢地回头。 林妈妈赶紧走过去,接着林湘的手,关切地问:「睡得还习惯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一向少眠。」她的眼睛望着林潇。「妈妈,妳们刚才在说明扬哥哥吗?」 「啊──」林妈妈停了一下。「我在问潇潇秦明扬什么时候把妳的行李送来。」 「是吗?」林湘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潇。「妹妹,妳把明扬哥哥的电话给我好吗?我忘了和他要了。」 「好。」林潇拿起纸笔写下电话号码给她。 林湘开心地接过就跑到电话机前。 「湘湘,吃完饭再打,妈妈煮了妳最喜欢的皮蛋粥。」林妈妈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 「皮蛋粥?」林湘微愣。「妈妈,我只吃西式早餐的。」 「呃……」林妈妈明显也愣住了。「可是,妳小时候最喜欢吃妈妈煮的皮蛋粥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林湘漫不经心地说,继续拨打秦明扬的电话。 「明扬哥哥,是我。」 林潇的身子微微一抖,转身进了厨房。她不想听到姐姐用柔柔的声音叫着明扬哥哥,不愿看到姐姐的笑脸,她甚至害怕面对姐姐。 在厨房里磨蹭了好长时间,最后,她端着放着牛奶,土司的托盘走出来。 客厅里,林湘正欢快地拉着林妈妈又蹦又跳。 「妈妈,明扬哥哥一会儿要来接我,我们要山上去看曾经住过的地方。」 林潇手一抖,托盘上的牛奶溅出了几滴,雪白的小花在托盘上怒放。她又深深地吸口气,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轻声说:「姐姐,过来吃早餐吧。」 「好,谢谢。」林湘拿起牛奶杯喝了一大口,对林潇:「妳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带妳去看看我和明扬哥哥以前常去的地方。」 她又突然笑开了。「明扬哥哥真傻!我们根本就不一样,妳也没有那段美好的回忆,他怎么还会以为妳就是我?这个傻瓜一定是想我想疯了。」 够了!林潇在心中狂喊,她捏紧手里的杯子,拚命地抑制着想要逃离的冲动。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微抖的手上,抬头便对上林妈妈怜惜的眼。心头一酸,眼泪呼之欲出,她用力的吸气,用力地压抑,用力地告诉自己别哭。 「潇潇,妳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呀?」林湘继续追问。 「不,潇潇约了朋友,不能和妳一起去了。」林妈妈抢着回答,手用力地握住林潇的手。 「是吗?那太可惜了。」林湘状似惋惜地说。「好和朋友约在哪里?一会儿我和明扬哥哥顺路送妳过去。」 他要过来了吗?林潇慌乱地跳起来,不,不!她不能见他!绝对不能,她怕会不住自己,她怕会抱住他不想放手。 「不了,我现在就得走,我已经迟到了。」穿上鞋林潇逃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之后,她才发现慌乱中她忘了拿钱包和手机,望着二楼的窗户,她犹豫了,她没有勇气回去,没有勇气去看姐姐那张甜美的笑脸。一咬牙,她就那么走了。 **************** 夜晚来临了。 林潇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碰到宣传海报她就停下来看看,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休息够了她又接着走,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已经又累又渴又饿了。 喉咙好干,好像能喷出火来,胃也难受,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叫着,告诉它的主人它有多饿。 也许该回家了,招了辆出租车,她无力地瘫倒在车里。 到了家门口,她歉意地对司机说:「先生,麻烦尔等一下,我上去拿钱,马上就下来。」 打开车门,一阵眩晕袭来,她差点儿跌倒。一双有力的手扶在她的腋下,她被拥入熟悉的怀抱,鼻端也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他吸烟了?为什么?他不是不吸烟的吗?难道他也和她一样苦恼?抬头迎向秦明扬充满血丝的眼睛,怎么?他也和她一样寝食难安? 「潇潇。」他轻抚她憔悴的脸,轻抚她眼下的黑圈。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挣开他的手,天知道她多想依偎在他的怀中,多想感受他怀中的温暖,可是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帮我付车费好吗?我没带钱包。」 出租车离开,他们在路灯下两两相望。 「我们谈谈好吗?」对着她苍白而憔悴的脸,他心 疼得无法呼吸,只有一天而已,她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忍不住他又抚上她的脸,手指微微用力,想要给她苍白的脸上加上些微的颜色。 林潇没躲避,将他眼的悲伤与怜惜看得清清楚楚。他何尝不是一样,凹陷的眼窝,灰暗的脸色,他过得也不好,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一天没吃东西? 「我饿了,我想吃饭。」她虚弱地靠着他,无论如何先得让他吃些东西。 他叹气,像往常一样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她上了车。 **************** 秦明扬怜惜地看着林潇喝了两大杯水,又将一大碗牛肉面吃得一滴不剩,她真是饿坏了。 握着她的手,他哑着声音说:「潇潇,答应我,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林潇挣开他的手,将他几乎一口没动的面往他面前推了推。「把它吃了。」 他摇头:「我不想吃。」 她坐到他身侧,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送到他嘴边,眼睛执拗地看着他。 他叹气,张开嘴就着她的手将面吃了下去。 两人沉默不语,她一口一口地喂他,他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直到一碗面见了底,她才放下碗筷,拿起纸巾轻拭他的嘴角。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摩擦,眼睛痛苦地看着她。「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她默默地与他相望,望尽他眼中的悲苦与挣扎,该做决定了,不能让他再这么痛苦下去。 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缓缓地开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姐姐?」 他微微一颤,垂下眼帘,握着她的手也放松了。她击到了他的痛处,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和林湘在一起的时候,他想的是林潇,而现在,当他面对林潇的时候,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又是六岁时潇潇的身影。 「你喜欢姐姐是吗?」她抖着声音说,苦涩在心中漫开,绝望将她淹没。她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她不能在他的面前哭。 「潇潇。」他抓住她的手,低头看着桌面,他沈声说:「我不知道,我也弄不清我自己,我真希望妳就是当年的潇潇。」 「可是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她定定地凝视着他低垂的头颅。 他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她闭上眼睛,将眼中的伤痛全部掩藏,再睁开时已是清亮无比,她用轻得像夜风一样的声音说:「姐夫,请你好好对待姐姐。」 没等他作出任何反应,她已经挺直着背,决绝地走了出去。 他已经作出了选择不是吗?他爱的始终是记忆中的潇潇,那个在他心中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 第九章 我爱的到底是谁? 和我有过誓言的潇潇,陪我走过许多痛苦日子的林潇,她们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我对她们的爱也是同样深刻的。 曾想过放弃追查过去的一切,只快乐地和林潇生活。可是,老天偏偏不遂人愿,林湘出现了。 我该怎么办? ************* 林潇的手在触到卧室门的一瞬间停住了,想了想,她又慢慢地晃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灯忽然开了。刺目的光晃花了她的眼,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撑着沙发慢慢地坐起身,当眼睛适应了突然来的光明后,她放下手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姐姐满脸冰冷让她怔住了,她不确定地轻唤:「姐……」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呼唤。 「妳还想怎么样?妳假扮了我骗了明扬哥哥那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够吗?」 假扮?骗?林潇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没有假扮过任何人也没有欺骗过任何人的感情,如果有可能,她比谁都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她多么希望自己从没遇到过秦明扬,从没爱过他。 「姐姐。」她再次轻唤,声音中有藏不住的哀求。 「我不是妳的姐姐。」林湘厉声说:「妳是我的克星,妳是我的冤家,妳是天生要来折磨我的。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妳就抢去了那颗健康的心脏,现在妳又来抢夺明扬哥哥,妳为什么总要掠夺属于我的一切?」 她恶狠狠地瞪着林潇,恶狠狠地说:「我但愿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林潇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姐姐会说出这一番话,她没想到姐姐的心中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掠夺者!她以为姐姐会理解她,会同情她,毕竟在这件事情中她完全是个受害者。对着不属于自己的人交付了真心,又在订婚礼上失去了一,可是她压根没想到姐姐会这么恨她。 这刻林潇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了。她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满眼恨意的姐姐。 林湘也怔住了。她说了什么?她对唯一的妹妹说了什么?她怎么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林潇身上?如果她不出现,是不是潇潇和明扬哥哥就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再次面对秦明扬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他深深吸引了,他的儒雅,他的风度,他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打动了她。她想:就算他们没有童年的约定,她也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他的。 她害怕!那天在台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秦明扬眼中的爱火,对着潇潇那么深,那么烈地燃烧着。 当明扬哥哥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悲伤,无奈。她可以肯定明扬哥哥早就知道林潇不是当年的她,可是他仍然坚持和潇潇订婚。 她相信明扬哥哥是真的爱上了林潇。 怎么办才好?她们姐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明扬哥哥呢?明扬哥哥是不是也同时爱上了她们两个? 「潇潇。」她蹲下身子,轻抚林潇红肿的脸颊。 脸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林潇轻轻瑟缩。她没有避开姐姐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又一次轻唤:「姐姐。」 林湘的泪水顺着白净的脸庞蜿蜒而下。 「潇潇。」她伸出手抱住林潇。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该打妳,姐姐不该说那些胡话。」 「我不怪妳。」林潇的手穿过林湘的腋下,同样抱住了她。「我知道姐姐难过,我知道。」声音低沈暗哑,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哭声中。 「潇潇……」 「姐姐……」 两人都泣不成声,泪水沾湿了彼此的衣服。 天快亮时,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手拉着手,亲密诉说着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心照不宣地都略过了和秦明扬有关的一切。 当林妈妈推开门想要叫她们起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姐妹俩紧紧相偎,在晨曦中甜甜的睡着。两人的脸上都有未干的泪痕,甚至于林潇的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掌印。 林妈妈心疼地看着她们,她听到了她们在客厅的对话,她也看到了她们抱头痛哭。她很想冲出去将她们紧紧抱在怀里,用她温暖的怀抱抚慰她们痛苦的心灵。在最后一刻她忍住 了,因为她知道,她们的心结只有靠她们自己才能打开。 现在风雨都过去了,她相信,无论将来她们中的哪一个和秦明扬在一起,剩下的那个都会含笑祝福的,因为她的两个女儿都像天使一样善良。 她的眼角湿润了,轻轻关上门,她像来时一样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 林潇拎着一个旅行包从家里走出来。既然要成全姐姐和秦明扬,她就应该做得干净利落,她决定出去躲一阵子。 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忘掉了秦明扬,但是她必须这样做。与其三个人都这么痛苦下去,不如她主动离开,这样,至少有两个人会是幸福的不是吗? 汽车喇叭声唤醒了她飘摇的思绪,抬眼便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600。 夏青衣从车里下来,直直地跑向她。 「青衣,别跑!」伴随着呼喊声,面色铁青的欧阳志刚紧紧地将夏青衣抱在怀里。 「潇潇。」青衣理都没理他,拉着林潇的胳膊气急败坏地说:「妳昨天跑到哪儿去了,手机也没开机,打到妳家里,妳妈妈也不知道妳去哪里了。」 「对不起。」林潇歉意地说:「我昨天出门忘了带手机了。」 「妳还好吗?」夏青衣小心地问,在看到她手里的旅行包之后,她又问:「妳要到哪儿去?」 「别在这里聊。」欧阳志刚搂着夏青衣往车边走,顺便接过林潇手里的旅行包。 黑色的奔驰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车内,夏青衣不赞同地看着林潇,说:「妳就这样放弃了?」 林潇苦笑。「不放弃又能怎样?秦明扬喜欢的是姐姐。」 「妳怎么知道秦明扬喜欢的是妳姐姐?秦明扬他亲口告诉妳了?」夏青衣追问。 林潇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幽幽问口:「他也不知道他喜欢谁,不过我代他做了决定。这样至少姐姐和秦明扬两个人会是幸福的。」 「那妳呢?独自一个人到远方去疗伤?」 「妳知道我的个心生,天大的事睡一觉就没事了,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我又会是以前那个快快乐乐的林潇了。」她故作轻松地说。 可是在心里,她轻轻地问自己:我真的能忘了他吗?我真的能重新做回那个快乐的林潇吗? 「如果秦明扬选择的是妳呢? 林潇的身子僵了一下,良久。「不会的,他喜欢的是姐姐。」 夏青衣将她的头转回来,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说的是如果。」 林潇想了一下,缓缓地说:「他只能选择姐姐。」 「为什么?」夏青衣不解。什么叫只能? 林潇低头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两天前这只手指差点被套上了那枚漂亮的粉红色钻戒。 「姐姐有心脏病,从生下来就饱受痛苦。」她轻轻地说,不像是说给夏青衣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至有健康的身体,而姐姐除了秦明扬一无所有,甚至她一生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欧阳志刚从汽车的后视镜里飞快地扫了林潇一眼,眉头皱起,脸色严峻。 夏青衣无语,她知道林潇一旦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她也不想再做无谓的劝说。握住林潇的手,她说:「妳要到什么地方去?计划好了吗?」 「也没什么计划,只想到处走走看看。也许看到哪个地方实在是喜欢,我就会留在那里不回来了。」林潇淡淡地说。 ************** 天亮了! 秦明扬坐在蓝色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如困兽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手里摊开的相册,手指轻轻抚摩着照片中的人。 姐夫?她叫他姐夫!她用那么轻那么无奈的声音叫他姐夫,叫得他心碎,叫得他害怕。他不想做她的姐夫,一点儿也不想。 手指从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泪滴凝结在他的指尖。他哭了?为什么?是为了她的成全还是因为他的不舍? 手中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的眼睛贪婪地看着照片中的人儿。 从林潇八岁起,她的照片就一直陪伴着他,无论他受了多少委屈;无论他忍得多么辛苦,只要看到她的照片,看到她甜甜的笑脸,他的心就会平静,他的坚持就变的有意义。 他爱林潇!是的,他非常非常爱林潇!这就是他为什么明知道弄错了,仍然坚持要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可是天不从不愿,林湘偏在他们的订婚仪式上出现了。 看到林湘时他没有激动,没有狂喜,有的只是无奈与悲伤。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希望林湘永远不要出现。 难道他根本就不爱林湘,根本就不爱六岁的潇潇?不对!他爱潇潇,爱那个可爱纯真的小女孩,因为爱她才会爱上长大后的林潇。 林潇,潇潇,林湘。他的脑子乱了,这一刻她们居然变成了三个人。三个人!蓦然,他睁开了眼睛,思路开始变得清晰。 他爱六岁的潇潇,也爱长大了的林潇,可是他不爱林湘。和林潇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有太多美好的未来可以憧憬,可是和林湘在一起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回忆过去。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多的应该是憧憬未来而不是回忆过去,不是吗? 抓起汽车钥匙,他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潇潇,妳一定哭了是吗?妳一定恨我了是吗?别哭,别恨我,我现在就去找妳,就去告诉妳我对妳的爱,等我,宝贝,我就要来了。 ************* 一声紧似一声的门铃声夹杂着大力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午夜时分响起。 被吵醒的林妈妈披着衣服从房间跑出来,看到睡眼惺忪的林湘边揉着眼边打开房间的门。 「湘湘,把妳也吵醒了?」林妈妈抱怨着。「谁呀,这么晚了。」 「潇潇开门啊,我是秦明扬。」 秦明扬?母女俩对望一眼,眼中有着相同的惊讶。 门刚开了一条缝,秦明扬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对不起,伯母,lynn,打扰妳们休息了,我是来找林潇的,她还在睡?」 林湘当场愣住了!这么晚了,明扬哥哥来找潇潇干什么? 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清亮,他的嘴角为什么挂着笑呢?前几天的忧郁一扫而光,他整个人彷佛笼罩在阳光中,全身都散发着点点光芒。 林妈妈也有短暂的失神,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对秦明扬说:「潇潇不在。」 「她去哪儿了?」他不放心地问。都这么晚了,她不会又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吧。 「她去旅行了。」 「旅行?」秦明扬眉头皱起,连声追问:「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她一个人去的吗?」 「三天前走的,去哪儿她没说。」 * ********** 秦明扬开着车子在街上一圈一圈地转,他不知道该到哪儿去,该干什么,他的心中一片悔恨。 她走了,真的走了!在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她却消失不见。为什么他不早点醒悟,为什么他要让她承担一切? 林潇,妳这个狠心的小东西,妳真的放弃我了吗?妳真的准备叫我「姐夫」了吗?他狂乱地摇头,不,不!我不能让妳就这样走出我的生命,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妳! *********** 「铃…….铃……」刺耳的电话声在凌晨时分响起。 欧阳志刚飞快地将电话接起,看到睡在臂弯里的夏青衣动了动身子,他不悦地皱紧眉头,对着电话低吼。「该死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秦明扬被欧阳志刚的吼声拉回了疯狂的思绪,看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无论多么急,他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对不起,欧阳叔叔,我忘了看时间了。」他道歉。「没把小婶婶吵醒吧?」 「小扬?」欧阳志刚拧紧眉头,坐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林潇不见了。」秦明扬苦恼地揉着眉心。「我想问问小婶婶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去南部了,三天前我和你小婶婶一起送她去的车站。」 「南部?」秦明扬的声音扬高。「你们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欧阳志刚拍拍翻来覆去的青衣,将声音压到极低。「她说安定下来会给青衣电话,到时我会让青衣问出具体地址的。」 「谢谢你,欧阳叔叔。」秦明扬感激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等一下。」欧阳志刚抿抿唇说:「我担心林潇的姐姐会有意外,你小心一些吧。」 「欧阳叔叔……」秦明扬刚想问明白,电话已经挂断。 他不解地放下电话,什么意思?lynn会有什么意外? ************ 鸿辉建设二十六楼一片紧张,太阳花和小百合都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子卜,眼睛不时地瞥向大门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刚送了两杯绿茶进去的庞博也是一头薄汗。 谁没想到鸿辉建设的幕后老板居然是秦大川,而他们斯文儒雅的总经理,居然是黑道大哥的独生子。 秦大川的个子不高,也很瘦,和电影中的大哥形象很不一样,可是他浑身所散发出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人心惊胆战。 而且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一脸严肃,眼中闪着阴森的光,被他的眼光扫到,连庞博都会腿肚子发紧,何况她们两个弱质女流。 他厃起在心中默默地为他们的总经理祈祷。但愿他会平安无事。 「你要辞职?」秦大川微瞇着眼,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是。」秦明扬直挺挺地站着,消瘦的脸上一片平静。 「我不同意。」秦大川将信扔到秦明扬面前,一脸阴沈地瞪着他。 秦明扬将辞职信推到秦大川面前,毫不回避父亲阴冷的眼光。「我已经决定了。」拿起整理好的箱子,他毫不眷恋地离开。 「你给我站住!咳咳……」秦大川大吼,一口烟呛到气管,他弯腰费力咳嗽。 秦明扬回身,看着咳成一团的父,眼中有丝怜悯。 「你一生要强,自以为的安排所有人的生活,如今你老了,回头看看你得了么?除弓手中紧紧握着的金钱和权利,你还有什么?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两情相悦是多么幸福吗?没有品尝过爱情滋味的人生能称得上真正的人生吗?」 他语气坚定。「爸爸,我和你不且,你永远也不能把我改成你想要的样子。」 「你──」秦大川一手指着他,一手捶着胸口。 「明扬哥哥!」门在此时被打开,穿着白毛衣,粉色裤子的林湘走了进来。 看到秦大川,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您一定是秦伯伯了,我是林湘。」边说边走向秦大川。 一只手伸过来,止住了她的脚步。 「明扬哥哥?」她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走。」秦明扬拉着她走了出去。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呯」一声合上了,没人注意到一脸阴沈的秦大川探向电话的手。 林洓乖乖地任他拉着,直到停车场,他放开她的手,上了车。 她揉揉有些痛的手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上了车。 「明扬哥……」她委屈地噘起嘴。 手机铃声响起,秦明扬看了看来电显示,慌忙接起。 「小婶婶,有林潇的消息了?」 惊慌从林湘的眼中晃过,细瘦的手捏紧安全带。 「妳说妳肚子疼把她骗回来了?」秦明扬惊叫。「天啊!小婶婶,妳是个天使……嗯,一个小时后到是吗?好,我会去接她。」 林湘痛心地看着他嘴边的笑,看着他清亮的眼神,这一刻她仿若沈入了无底深渊,无处不在的黑暗急欲将她淹没,她透不过气来。 「lynn,我们谈谈好吗?」他的声音穿透层层黑暗进入她的耳中。 林湘放下车窗玻璃,转头冲着车外大口地呼吸。春风夹着若有似无的暖意向她袭来,可是冰冷的心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秦明扬将车停咖啡厅门前,没有催她下车,他和她一样静静地坐在车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面对依然沉默的她,他心急如焚。 「lynn,我们……」 「你什么也别说,让我想想。」林湘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不是要去接潇潇吗?你去吧,我自己坐车回去。」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秦明扬心中一阵不忍,想起她的身体状况,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 拉回正要下车的林湘,他说:「先和我一起去接潇潇,然后我再送妳们回家。」 林湘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他将自己拉回,靠在坐椅上,她闭上双眼。 ********** 林潇急匆匆地从车站走出来,青衣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欧阳志刚对青衣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怎么可能丢下她出差呢? 阳光晃得她睁不开,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恍惚中她好像看到秦明扬高大的身影向她跑过来。怔忪间,她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潇潇,我总算找到妳了。」秦明扬她耳边低,唇刷过她耳边的头发。 她怔愣地任他抱着,他在干什么?他喜的不是姐姐吗?为什么还要找她?姐姐呢? 顺着他的肩头她看到一脸苍白的林湘,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他们,她的脸色很白很白,身子轻轻晃动,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似的。 推开秦明扬,林潇走到林湘面前。「姐姐?」 林湘的嘴边挂着可怜兮兮地笑。「潇潇,妳跑到哪儿去了?明扬哥哥找了妳好长时间。」 「找我?」林潇不解地挑高眉。 秦明扬揽着林潇的肩头,温和地说:「先把妳姐姐送回家再说。」 「不行,青衣说她肚子疼,我得先去看……」 突然,林潇的声音顿住了,眼睛蓦然瞪大。 她惊恐地看着一辆彷佛是疯了的车子向他们撞过来,三米,两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 她本能的向旁边闪去,倒在路边的同时也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她惊悸地扭头看过去,肇事的车子飞快地倒车,转向,离开,车头上红色的血迹在阳光下发着刺目的光。 「秦明扬。」她下意识地,眼睛慌乱地到处搜寻。 她的眼睛突然定住了,定在了某一点上,嘴巴微微张开。她忘了呼吸,忘了检查自己的伤势,忘了叫救护车,她怔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秦明扬。 愈来愈多的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明扬,还有被他压在身下的林湘…… 第十章 我要祝福他们! 尽管我很伤心;尽管我依然爱他,但是我还是要祝福他们。 爱情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流沙,一旦微微松开五指,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流走。 曾经握手里的流沙,现在已经流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我应该含笑祝祝福他们,不是吗? **************** 如果说她以前还不死心,还有一些留恋,一点点不确定的话,那么当他扑向姐姐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有人说过:一个人在危急关头作出的决定,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决定。 尽管他遍体鳞伤,管他满身鲜血,可是他身下的姐姐却是毫发无伤。他对姐姐的爱有多深,才能在那样危急的状况下很好地保护了姐姐。 受此惊吓,林湘的心脏病发作了,陷入昏迷。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毛衣和粉色的裤子到处沾染着秦明扬的血迹,就连她苍白的脸颊也被他流出的血染红。 拧了一条毛巾,林潇轻轻地将姐姐脸上的血渍擦掉,又给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她慢腾腾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面无表情地坐在门边的长椅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两个黑衣人伴着秦大川快步走过来,其中一个她认识,就是那个要砍下她一只手的阿鲲。 她的眼睛滑过他们的脸停在了秦大川的身上,她惊异的发现他平素冷清的眼中如今一片焦灼,挺得笔直的腰杆也微微弯曲。 怎么?他也会担心他的儿子?林潇在心中冷笑,会吗?一个重视自己的事业胜过一切的人,会担心自己的儿子吗? 此时,几个医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从手术室中也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医生,他们围在一起低声地交谈着。 林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紧皱着眉头的秦大川,他们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她一瞬不瞬地注意着秦大川脸上的表情,将他的紧张,惶恐,不安,懊悔统统看到眼里。 突然,她站了起来,慢慢朝他走过去,一双闪着光的大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正在说话的医生住了嘴,其中的一个黑衣人走前一步想要阻止她的靠近。秦大川制止了黑衣人的举动,稳稳地站在那里等着林潇的靠近。 林潇站定在他的面前,看了他良久才缓慢地开口。「你就这么一个儿子,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吗?」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沈,平板无波,却声声击中秦大川的心底深处。 「放肆!」阿鲲沈声呵斥。 林潇不为所动,仍盯紧秦大川的眼睛,牢牢的,紧紧的,好像非要看到他眼中的屈服才甘心。 秦大川微瞇着眼睛回视着她,心中的不悦一点一点加深。 尽管他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为秦明扬的受伤担心,可是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当着面的斥责,他还是有些恼火。 阴沉着脸,他低喝:「阿鲲。」 「是。」阿鲲恭敬地点头,一只手搭上林潇纤细的肩膀。 「林小姐,这边请。」 林潇硬挺着站定不动,不妥协的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大川。 秦大川的眼神更阴沈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林小姐。」阿鲲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强要拉着她离开。 「秦哥。」低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欧阳志刚伴着满脸焦急和懊悔的夏青衣急匆匆地走过来。 「青衣,和林潇去那边坐会儿。」欧阳志刚的眼睛淡淡地扫过阿鲲放在林潇肩膀上的手。 阿鲲放开林潇,冲欧阳志刚点点头,重新退回秦大川身后。 「潇潇,陪我去看看妳姐姐。」夏青衣拉着林潇离开,留下欧阳志刚对着一脸阴沈的秦大川。 ********** 「小扬怎么样?」欧阳志刚关心地问。 「正在手术,断了一条腿,头部撞了一个洞,其它的还在检查。」 秦大川揉揉疲惫的脸。这一刻,他不是叱咤黑道的老大,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人。 欧阳志刚和秦大川一起听医生分析秦明扬的病情,等医生回到手术室之后,他轻扶着秦大川。「你累了,秦哥,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秦大川点点头,第一次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别人的安排。 他们坐在刚才林潇坐过的位子上,眼光不时地飘向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 「秦哥,你知道吗?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能让手下的人对你死心塌地。」欧阳志刚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戒的阿鲲和阿成。 「手下那么多人,你还是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你安排他们的一切却也尊重他们的决定。我记得前年有一个人因为老婆反对想要退出组织,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可以和老婆做些小生意。」 他拍拍秦大川的肩膀。「你对手下的人都可以这么宽厚,为什么对小扬却不行了呢?」 秦大川眉头微皱,嘴唇紧抿。 「虽然你总说自己没感情,可是你爱小扬,就像普通父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欧阳志刚话锋一转。「但是,你却是在以你的方式爱着他,以你的思维想象着他。你以为给他留下如此大的产业,给他无人能及的地位就是爱他了。」 「你有没有和小扬好好谈谈,你有没有去探询过小扬心中真正的想法,你甚至不知道小扬为什么坚持拒绝接手你的事业。」 秦大川依然不,依然眉头紧蹙,只是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夕阳西下,当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的时候,欧阳志刚也结束了和秦大川长长的谈话。 当紧闭双眼,面色铁灰的秦明扬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一个眼含泪水的老人用颤抖的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他的脸。 * ********** 留下坚决不离开的姐姐,林潇和妈妈一起离开了医院。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林潇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秦明扬扑向姐姐的那一瞬间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最后定格在她的眼前。 「潇潇。」林妈妈心疼地抱住林潇,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温暖的怀中。「想哭就在妈妈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吧。」 不能哭,不能哭!她在妈妈的怀里摇着头,可是,为什么她控制不住,为什么泪水自己要往下流?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悲伤化作泪水奔涌而出,她在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为一出生就遭遇不公平对待的姐姐哭;为生死未卜的秦明扬哭;更为自己逝去的爱情哭。 林妈妈紧紧地搂着她,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女儿的发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的女儿? 「不哭,乖,」她拍着林潇的背哄着她。「都是妈妈不好,妈妈真的应该在你们订婚之前把一切都告诉妳的,那样妳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林妈妈懊悔地说:「可是,他不让我告诉妳。」 迅速从妈妈怀里抬起头,充满泪水的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妳说什么?他知道?」 林妈妈诧异地看着她。「是的,他知道,和妳订婚前他就知道妳不是他要找的潇潇,难道他没有告诉妳?」 仿若晴天霹雳,林潇怔愣当场。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难道……心中的死灰开始复燃,难道他真的爱她?爱的是她林潇不是当年的潇潇? 如果他爱的是,为什么在火车站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扑向姐姐呢?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爱的是谁? ************* 谁?是谁在摸他的脸?是谁在他耳边哭泣?是她吗?那个小东西又以为他不爱她了是吗?在他扑向林湘那一瞬间,在他被汽车撞上那一剎那,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惊恐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绝望,她对他彻底死心了吗? 真傻!林潇,他扑向林湘是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欧阳叔叔的警告,他明了那辆车子的真正目的是林湘。 别再哭了好吗?秦明扬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张开手臂把她拥在怀里。可是他的眼皮好重,他的只手好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喊:「别哭呀,宝贝,我很好,我很好。」 「明扬哥哥,怎么了?」林湘看着突然间眼珠乱輚,呼吸急促的秦明扬,惊慌地大叫:「医生……」 「明扬哥哥」?她叫他明扬哥哥,她不是林潇,不是!林潇每次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秦明扬,不管高兴还是生气。她还是误会了是吗?她又想逃开了是吗?长叹口气,他昏睡过去。 「怎么回事?」秦大川厉声问正忙着诊治的医生。「你们不是说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吗?现在都十几个小时了,为什么我儿子还没清醒过来?」 「病人的脑中有一点儿淤血,但是这点淤血不能造成这么长时间的昏迷。」擦着满头的汗珠,医生抖着声音说:「应该马上就会醒了,应该……」 满脸横肉的壮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咆哮:「应该?告诉你,如果我们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 林潇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哭泣的姐姐,憔悴的秦大川,忙碌的医护人员,还有暴跳如雷的黑衣人。 秦明扬!他怎么了? 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直奔床前,探手摸向他的心脏。半晌,她放下手长舒口气,还好,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尽管很微弱,但是它依然在跳跃。 「别哭了,他不会有事的。」她边安慰着仍然哭个不停的姐姐,边把一个纸袋递到她手里。「去吧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回家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走。」林湘对着依然昏睡的秦明扬说。「我要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姐姐,妳先回去休息好不好?」林潇耐心地劝着。「这里有这么多的医生,护士,他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林湘摇摇头,依然不愿离开。 「别这样,姐姐,妳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妳的身体会支撑不住。他一醒我就立刻通知妳好不好?」 经过再三劝解,林湘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秦大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潇一眼之后,也带着手下走了出去,到了最后,忙来忙去的医护人员也不见了。 林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着沈睡的秦明扬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还坚持和我订婚?」 抬手轻抚他消瘦的脸,她的眼中漫上薄薄的水雾。 「我可以认为你是爱着我的吗?可以吗?」她无奈地笑了。「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要说,我爱你,真的爱你……」 握着他的手,将脸庞贴着他的心口,她的声音哽咽。「要忘掉你真的好难。」 这次又是谁在的耳边低语?是谁在他的心口流泪?会是她吗?他盼望的人!快点!他要睁开眼睛,他要看看是谁在说爱他。 「秦明扬,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好担心。」 秦明扬?她叫他秦明扬,不是明扬哥哥,不是小扬,是秦明扬! 他的心脏开始雀跃,从心底升腾起的力量迅速传遍全身,一用力,他睁开了眼睛。 入眼先是满室的白,他微一怔愣,无神的眼睛向下落在胸口,落在了那个黑色的小头颅上。 他想说话,可干涩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费力地动着被她握着的手。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告诉她,他醒过来了。 趴在秦明扬胸口的林潇感到被她握在手心的手指在轻微的颤动,她先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然后快速抬起头。 两双眼睛彼此凝视,一双满布泪水,一双尽管无神却有着无尽的深情。 「你醒了!」她跳起来想要去叫医生。 他拉住她,尽管他的力量很弱,可是仍如愿的留住了她的脚步。 「我去叫医生,你需要检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着声音对他说。 他摇头,比比自己的喉咙。他不想让她离开,他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你要喝水?」 他含笑点头。 她倒了杯水,轻轻扶起他,又坐到他的身后,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 将杯子凑近他的嘴边,她小心地喂他。 喝下几口水,他觉得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缓解,轻咳两声找到自己的声音。「别走,潇潇。」 放下水杯,轻拭去他唇边的水渍,她让他躺回床上,边给他掖着被子边轻声说:「我不走,我只是叫医生来给你检查。」 他再度摇头:「我没事。」 她不放心,摸着他的头,他的手。「你的头痛不痛,晕不晕?」他的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一定很痛吧。心好痛,眼泪又漫了上来。 握着她忙碌的小手,放到他的胸口,他凝视着她眼中的泪水。「我爱妳!」尽管每说一个字都会头痛欲裂,他仍然坚定地说出。 她错愣,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的手伸到她的颈后,揽下她的头,让她的脸贴着他的。「我只想要妳。」 刚一进门的林湘看到的就是他们相贴的脸,听到的就是秦明扬深情款款的话语。 「记得吗?我们打过一个赌?」头好痛,他闭上眼克制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妳输了,对吗?」 林潇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妳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的声音微弱。 「什么?」 「永远陪着我。」 深吸口气,林湘悄悄地退了出去,退出了病房,退出了这场感情纠葛,退出了他的生命。 放弃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去强求呢? 很奇怪!曾经以为得不到他的爱她会痛不欲生,可是现在她不但不难过,相反还感到无比轻松。 她对明扬哥哥真的是爱吗?六岁的她懂得什么是爱吗? 她承认再见明扬哥哥的时候,她被他的气度,他的儒雅所吸引,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像他这样的翩翩公子,她暗问自己:如果明扬哥哥是一个又矮又胖,一事无成的普通人,她还会喜欢他吗? 爱情是没有条件的,不是吗?而她对明扬哥哥的爱掺杂了太多别的成分,这还是爱吗? 对着湛蓝的天空她露出明媚的笑脸,她很高兴,她更为潇潇祝福,毕竟能得到这样卓尔不凡的男人的钟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阳光照着她一身的白裙,她美得像掉落凡间的天使,春天来了是吗?她淡淡地微笑,深深地深呼吸,属于春天的味道在她的鼻间环绕,也许她也该去找寻自己的春天了。 ***************** 「潇潇,我们结婚吧!」 林潇瞥了一眼他光光的头和打着石膏的腿,继续削着苹果。 她把苹果切成小块,送到他嘴边。 他迅速咽下,继续说:「潇潇,我们明天去结婚好不好?」 「姐姐回美国了。」她摆弄着床头的鲜花。 「她是个好女孩。」他低低地说。 「姐姐祝我们幸福。」 「我们当然会幸福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是妳要先嫁给我。潇潇,明天去公证好不好?」他又开始软磨硬泡。 「你省省吧。」林潇看着他的光头。「等你的头发长出来再说吧!」她可没有勇气和一个光头,打着石膏,拄着拐杖的人去公证。 秦明扬摸摸光滑的脑袋,心中又将给他剔头的医生恨恨地咒骂了一遍。 「怎么了?又头痛了?」刚进门的欧阳志刚和夏青衣问着摸着头一脸痛苦表情的秦明扬。 「呃……不痛,不痛,我很好。」秦明扬尴尬地放下手。「欧阳叔叔,小婶婶,你们请坐。」 「你叫她什么?」林潇指着夏青衣,眼睛大睁,声音颤抖。 「小婶婶。」秦明扬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本能地回答。 「小婶婶?」林潇怪叫。「嫁给你,我是不是也得叫她小婶婶?」 「当然。」欧阳志刚幸灾乐祸地回答。 夏青衣掐了他的腰一下,要玩也得看时间,场合,这个时候还火上烧油,存心想让秦明扬娶不上老婆是不是? 「当然?」林潇抚着头,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我和青衣是同学,是最好的朋友,你居然要我叫她婶婶?」 「不是──潇潇,这个……」秦明扬手足无措,想要安抚林潇,却不知从哪儿下手。要是按照辈分,他们确实该叫夏青衣婶婶。 「秦明扬,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林潇宣布,大步走了出去。 「等等,潇潇。」秦明扬慌忙从床上下来,脚下一个不稳向旁边摔去,顺便带翻了柜子上的芯瓶和果盘,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和秦明扬气急败坏的叫声热热闹闹的在安静的午后响起。 他们还是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在秦明扬拿掉石膏后的第二天。 在牧师的祝福声中,在飘香的花海中,在无数人的见证下,戴着帽子,拄着拐杖的新郎吻上了满脸不情愿的新娘那高高噘起的唇。 阳光明媚,绿柳拂动,春天是一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季节,不是吗? 后 记 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想写这本书,林潇只是《征服狂狮男人》中的一个配角而已。但是,随《征服狂狮男人》的完成,林潇的故事在脑海中也成型了。 对于喜欢的故事或是喜欢的人物,我没有办法克制写作的欲望,而林潇和秦明扬身上同样有我所没有却又非常欣赏的东西,所以我动笔了。 一度,陷入了迷雾中,如何处理秦明扬和林家姐妹的关系让我伤透了脑筋,整整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想要怎样写下去,怎样写下去……那一段神游太虚导致的最终结果是:因为把菜烧得太咸被严重抗议两次;因为忘记去取干洗后的衣服被警告一次;因为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睡觉被老公骂…… 好在一切还算比较顺利,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二。(晕!三个月还叫顺利?下一本是不是要用四个月的时间?) 这个……嗯……实际上方方已经进入了超级写文倦怠期,将近三个月没有写一点儿东西 了。(大哭……) 我很珍惜方舟这个名字,我希望印上方舟名字的小说,每一本都是精品,每一本都让妳们喜欢,所以宁可没有好的idea不动笔,宁可三个月不开新文,也要写出能打动我,也能打动妳们的书。 最后,还是感谢读者大人对方舟的支持,希望妳们能继续喜欢我,喜欢我的故事。 谢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