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世界的男人们》 第1章 醒不过来也罢 一名宫人低着头疾步奔进凤宁宫,“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她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向凤座之中的贵人禀道:“启,启禀皇后,太,太女她心疾突发,御医们束手无策。” 躺在凤椅中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听了这话,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意兴阑珊的漫声问了句:“死了没有?” 跪伏着的宫人身子一震。 皇后这话好剜心! 常听宫中的姐姐们私底下说,皇后与皇上的感情不睦。早在女皇尚未登基之前,皇后就因女皇爱喜新厌旧而对她由爱生恨。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现如今,皇后竟然连两人的亲生女儿也冷淡绝情起来了。 皇太女真是可怜,从小父母就对她不疼不爱,但好在她还是太女。可现在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更别说那皇太女的头衔了。 姐姐们说得对,天家都是无情的。 高高在上的男人良久都没有听到应答声,便睁开眼来。他扫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人,那极具风情的丹凤眼渐渐阴鹜的眯了起来。 “怎么不回话?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他状似悠闲的说道。 那宫人是一名进宫尚不足半年的小宫女,正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故而只一小会儿,她思想上便开了小差。 此时小宫女突听见主子的责问,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她僵着身子抬起头来,极力低垂着眼睫,结结巴巴的回道:“启,启禀皇后,太女她,她呼吸犹在,可,可脉象微弱,似陷入沉睡。御医们试了很多方法,俱,俱是药石罔效,太女她,依旧昏睡不醒。” 那被尊称为皇后的男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这些话,他对跪在地上的那名小宫女产生了兴趣。 男人离开凤座,缓缓的走下台阶,仪态阑珊的踱步来到了小宫女面前。然后,他优雅的蹲下身去,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那名小宫女的下巴左看右看,直把那小宫女看得面色绯红。 突然,他一把扼住了那个女孩儿的脖颈! 大殿里面正静立两旁伺候着的宫人们立时吓得噤若寒蝉,纷纷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只当没有看见这一幕。 原本只是颤抖着身子的小宫女此刻已经变得惊恐无比!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身前的男人,一双手凭着本能使劲儿去扳那紧箍着自己脖颈的手,她那修长的双腿更是无助的在地上胡乱踢腾。她流着泪,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苦苦哀求着。 可那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手劲儿越来越大。他甚至站起身来,提溜着女孩儿的身子渐渐离了地。他那双明明含情的丹凤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孩儿的脸色逐渐由苍白变得青紫。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小宫女也会像很多无故从这宫殿里消失的宫女们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人世间时,男人却松了手,小宫女立刻自由落体,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男人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手,淡淡的对扑在地上,犹自大口喘着粗气的小宫女说道:“晚上过来伺候,此刻本宫没有兴致。”说罢,他随手扔了丝帕,转身走回凤座,又再懒洋洋的躺了上去,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有宫人立马踮着脚尖儿,悄无声息的将地上的丝帕迅速清理了。 那小宫女见眼前有人影儿晃动,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醒悟过来后,她赶紧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谢恩。 凡在这宫殿里伺候过的人都晓得主子脾气,怕他一时三刻再次突然变脸,小女孩儿抖着身体只想赶紧离开。 她倒退着正待要悄悄的退出大殿之时,却又听到那凤座上的男人传来声音,吩咐她道:“炎儿喜欢美人儿。传本宫口谕,把那天下第一美人叫到掌乾宫里去伺候她。有她最爱的美色相伴,也许本宫的炎儿便会不治而愈,早日醒来了。” 宫人们立时便想到了那已被皇太女凌-辱过的前朝右相的大公子碧落。 没有想到,那么好看的男子,不仅惨遭凌-辱之耻,如今皇后一句话便让他一生都将陷在后宫之中了。而且,他还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服侍人的下人而已。 众人正要为那天下第一美人惋惜之时,却又听见皇后说道:“醒不过来也罢,本宫就让他下去陪你,如此你便不会孤单了。” 末了,他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轻道:“可是,本宫却好寂寞啊。你们一个个都下去了,还均是凑做了一对儿,真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2章 主流穿越路线 二十一世纪,在某个二线城市里一处很是拥挤、脏乱、破败的老旧楼道内,女人的叫骂声、小孩的打闹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声声入耳。 此刻,三楼走廊的一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正在公共灶头上动作娴熟的炒着空心菜。今天不是周末,因此她必须趁着这居民楼里大多数的上班族和打工族没有回家之前,赶紧将一家人的饭菜都弄好,免得到时候人多打挤,这灶头就抢不到了。 女孩儿名叫黄毛毛,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已经工作两年了。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头发稀少还黄黄的。因此,当初柳家人捡到她的时候就喊她“黄毛毛”。喊着喊着喊习惯了,后来柳家给她上户口时,直接就报的黄毛毛这个名字。 柳家很穷,加上她黄毛毛,一家七口挤在不到四十平米的两居室中。家里没厕所没厨房,厨房厕所都是楼道里公用的。 两居室的房子,哥哥、嫂子加上侄子一家三口占据一室,她跟养父母和柳家的小儿子柳条就占据另一居室。由于柳家总共就两间房,哥嫂他们那间才能称之为卧室,而毛毛他们几个住的实际上是客厅。 客厅角落里长期搭着一张木板床。白天,屋子里的各种闲杂物品就堆放在这张床上。如此,房间才能腾出一点落脚的地方,供一家人吃喝闲坐什么的。晚上,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人就可以睡上去了。 毛毛年纪还小的时候,她和柳条睡床,养父母就在地上打地铺。她长大点后,再跟柳条一个大男人睡已经不合适,于是她和养父母就都睡在客厅地板上。 毛毛很懂事,也很早熟。她知道柳家人待她很好,比起她之前四处流浪乞讨的境遇不知好了多少倍。所以尽管柳家很穷,穷得她到了二十多岁了还只能睡地板。但是毛毛很知足,因此她很小心的维护着这份温暖。 自进到柳家,即便年纪小又柔弱,但毛毛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更是把柳家那个还未成家的小儿子柳条服侍得跟个大爷似的,就差端屎端尿了。 柳条这人,人真心长得跟柳树条一样纤细柔弱,整天东混西混,还将一头黑发染得蜡黄蜡黄的。 这人嘴巴还特贱,明明他自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头发,偏整天对她黄毛毛喊:“黄毛儿、黄毛儿”。 毛毛每次听见他这么喊自己,感觉就像在唤一条狗一样。 家人和邻居总是暧昧的看她和柳条。 柳条那些狐朋狗友,每次看到她来喊柳条吃饭或者给柳条送个东西撒的,都要调戏她。 以前他们一般只会干巴巴的说:“柳条,你媳妇儿来啦。” 她上学,努力读书,考重点中学,进名牌大学,他们则开始用含着羡慕嫉妒的语气说:“柳条,你媳妇儿好能干。” 后来她工作了,拿工资回家贴补家用,他们会恨恨的说:“柳条,让你媳妇儿养你!” 再再后来,他们开始酸酸的说:“柳条,你媳妇儿越来越漂亮了,还整天在外面晃荡,你就不怕有野男人将她勾走了?” 这个时候,柳条仿佛宣誓主权似的,也不再喊她黄毛儿了,直接道:“媳妇儿,过来捶捶背。”然后,毛毛就过去真的给他捶背捏肩,立时柳条就会轻飘飘的淹没在他那群狐朋狗友的口哨中。回家后,柳条则会欺上来,给她捏肩捶背,小声的嘻嘻笑道:“黄毛儿,你真是越来越好了。” …… 实际上,毛毛自己也察觉到了养父母有将她当柳条媳妇养的意思。 柳条那小子更是做如此幻想。随着年龄越大,他愈发对毛毛不客气起来,吃喝拉撒张嘴就要叫黄毛儿。 柳条除了懒、嘴贱些,人对她还是很好的。他常常将得到的好吃好玩的暗地里给她,当然,这要是被他们家那个大嫂晓得了,毛毛自然会被指桑骂槐一番。 试问,哪家的妯娌不是两看两相厌的呢?当然,大嫂不喜欢她还有其他原因。 柳家大儿子柳树,就是当初捡黄毛毛回家的人。 毛毛对这个大哥一直有种隐藏在心底很深的依恋,即便那时她还小。长大些后,这样的依恋情愫有些变味,她开始心虚,但也晓得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总是躲柳树远远的。 要论嫁人的对象,柳树毫无疑问就是她喜欢的类型,成熟稳重、有担当、有责任感、有爱心,还……很有情趣。 屋子就这么大点儿,柳树和他老婆的那些腻歪之事,多多少少都会钻进毛毛的耳朵,何况这个人本来就是她刻进了心底的人吶。所以,她总是能情不自禁的“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 而柳条呢,这样幼稚的小男生,压根就不是她的菜。 不过,说人家小男生,实际上她也不大,跟柳条同年生的呢。只是她小时候到处流浪乞讨的经历,让她更加早熟罢了。 也许她的人生就这样了吧,只要有温暖就够了。毛毛总是这么自我安慰的想。 她该要懂得感恩,不该肖想的就不要想了。 这段时间毛毛休年假,家里的家务活她便一手承包了。其实,但凡她一有时间,她都会将柳家人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才下午五点多点,毛毛就已经将晚饭做好了。她见柳条还没有回来,便照旧出门去寻他。 这个时点的大街上非常热闹。 刚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一边走一边嬉笑打闹;那些才下班的人则是行色匆匆;有些晚饭吃得早的大妈大爷已开始出来溜达散步…… 而大马路上,绿灯一亮,那等得焦躁的汽车司机们便猛踩油门,“轰”得一下,冲出去老远。有些动作慢的司机,不肖片刻便被后面的汽车狂按喇叭催促,更有难听的叫骂声飘出车窗…… 毛毛在柳条常去的几处邻居家没找到人,猜想他多半是蹲在某个网吧里打游戏去了,于是便下了楼走上街,往就近的几处网吧寻去。 正走在马路上,毛毛突然听见有个女人的尖叫声:“抢包啦!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她不由自主的停了脚步看向那发声之处,路上的行人也纷纷驻足观望。 只见附近人群中,一名中年妇女正追在一个小青年后面,她一边使命的追赶,一边口中大喊着抓小偷。 那小青年留着平头,手中抓着一个女士包正沿着马路边死命的跑,他几次试图想要穿过车来车往的马路,往对面逃之夭夭。 一些见义勇为的人们开始帮忙追逐拦截,小青年被人追得到处乱窜。若有行人挡道,那人便粗鲁的一把将挡路之人推得老远。他所过之处,又是撞人又是推攘,凶横异常,一时间引得路人们纷纷怒骂,追得就更凶了。于是叫声、骂声、汽车喇叭声等等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毛毛不爱看热闹,更不是热心肠的人,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多做停留,继续挨家挨户的去找她家的柳条。 她站在路边对一家网吧询问了几句后,柳条不在,毛毛就又往下一家而去。才走得几步,突听得身后传来尖叫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往旁边大力推攘了一把,毛毛就此跌倒在了马路边上。 就在此时…… 红绿灯颜色变换,亮起了绿色,一辆小汽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的开过来,那车子的整个右侧车轮往倒地未起的毛毛身上碾压了过去…… 毛毛一边诅咒着那该死的小偷,一边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来。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大叫,毛毛就转过身去,正好看见了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黄头发的柳条惊恐的向她奔过来,她正要咧嘴笑笑说:“没事没事!”。 但,她却惊悚的发现柳条穿过了她的身体! 毛毛赶紧又转过身去看柳条。 然后……她就见到柳条正浑身颤抖的抱着一个人,一个劲儿的痛苦嘶喊着:“黄毛儿!黄毛儿!……” 毛毛有些僵硬的转到柳条面前,她睁大双眼,终是看清楚了柳条怀中紧抱着的那个人,她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而那个“她”,此刻双眼紧闭,满身是血,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已然……毫无生机。 毛毛便两眼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第3章 秀色可餐的男人 当毛毛意识到自己已变成个似鬼非鬼的东西后,便对如今身处的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淡定了。 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既来之,则安之。 毛毛“生活”在一片皇城里,每天,她都要在这一片宫阙里飘来飘去,自娱自乐的寻找乐子打发这漫长无际的时间。 有时候她会去听听墙角;有时候则会摸进某个宫殿里,一边红着脸,一边却又大睁着双眼,饶有兴趣的看几部辛辣实景动作片;有时候她还会恶作剧的直接就贴在人家背后,看他们如何的勾心斗角而又表面装得衣冠禽兽……玩得很是不亦乐乎。 这一日黄昏渐晚,毛毛飘啊飘,飘到了一座之前不曾来过的宫殿。 这座宫殿远看倒很是威严,可毛毛飘近了一看,光景却似乎并不怎么好。 其他宫殿在这个时辰都已经亮起了灯火,而这里却仍是暗黑一片,且寂静得毫无生气,似乎并没有人在里面居住。 毛毛飘到那宫殿的正门口看了一下,只见那宫殿的门头上挂着写有“掌乾宫”三个大字的牌匾。字倒是写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可这掌乾宫的两扇殿门却是锈迹斑斑。 毛毛暗道:有这样殿门的宫殿如何掌握得了乾坤? 她又将殿门口上下左右的风景都打量了一番。 殿门下处是台阶,延伸下去有十来步吧,可以想象这宫殿的主人应该是有过很是辉煌的曾经。石阶尽头两端分列盘着两条石龙,但石龙已经破损不堪,一条龙没有了眼珠,另一条更是没有了半个脑袋。十几步的台阶上杂草丛生,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人往了。 毛毛猜测自己是不是跑到冷宫或什么禁宫之类的地方来了,更或者这根本就只是一座被废弃了的宫殿而已。对里面要是有人,那也多半是被关成了疯子和傻子的后宫美人。 见没多大意思,她就预备飘走,却在这时,宫殿里面隐隐似有琴声传出来。 那曲调悠悠然然,听着颇为宁静祥和,这样的调子肯定就不是疯子和傻子能弹出来的。 会是怎么样的一位美人儿被关在这里面呢? 毛毛好奇心起,她不由自主的就循着琴声飘进了掌乾宫里。 进去之后发现,这里面跟外面一样的破败凄凉,她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 掌乾宫里的房间倒是比较多,可是看那些屋子,房檐下蛛网结得到处都是,油漆剥落只是轻的,有些屋子,破砖烂瓦,连墙柱都倒了,根本就无法住人。 看来看去,也就正北面的那间屋子稍微好点。那间屋子比起其他屋子显然要气派得多。毛毛猜测这屋子应该就是这掌乾宫的正殿。 而那琴声,正是从这正殿里面飘出来的。 心中已经臆想了多次那弹琴之人的长相,毛毛早已按捺不住,于是直接穿墙而过,进到了主殿里面。 入眼便见一名男子正在安安静静的弹琴。 怎么会是个男人? 冷宫里不该是关着的都是失宠的女人吗? 毛毛见那人形容俊美,气质不俗,似天仙下凡。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男人,惊艳得她情不自禁的在那男人身边三百六十度的飘来飘去的看了好一会儿。 自从见了这男人,毛毛终于理解到了秀色可餐的真谛。 此后几日,她每天都到掌乾宫报道。听那男人弹琴以愉悦耳朵,看他的美色果腹充饥。 这一日,毛毛照例又往掌乾宫飘,可她到的时候,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听到男子的琴声。毛毛心中奇怪,就加快了意念迅速往那掌乾宫的主殿里飘去,却见那个美男子端着一盆清水进了殿。 毛毛放下心来,跟着他飘进屋去。 她看见他进到正殿里后,又转过了一间屏风。毛毛跟过去一看,屏风里面有一张大床,而那床上竟然还躺了个胖乎乎的女人! 毛毛立刻对自己鄙视不已,因为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正殿里面竟然还有个大咧咧的第三者! 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女人的长相,毛毛惊见那美男子将水盆搁下后,竟然伸手就去脱那个女人的衣服! 这,这,这是要干嘛?! 毛毛震惊了,然后迅速的想岔了,她以为这又将是一出辛辣动作实景戏。 可是画面太过残忍,残忍得令她不忍再睹。于是毛毛就伤心的飘走了,她跑到屏风外面坐在那个美男子弹琴的位置上,莫名的惆怅起来。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太残忍,太残忍啦! 这么美的一个男人啊,那个女人长得那么胖,他们,他们…… 在毛毛并没搞清楚谁对谁残忍的情况下,她一直为那男人愤愤不平着。 这边厢毛毛忧愁失落,屏风里却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毛毛一听,好奇心又给勾起了。她飘进去一看,咳咳,原来是那个美男子正在给那个女人清洁身体呢。 毛毛顿时高兴起来。 等到美男子为女人做完清洁工作后,毛毛终于又听见了久违的琴声。 渐渐的,毛毛掌握了那个美人的生活规律。大部分时间里,他会弹琴来打发时间。除此外,他每天都会为那个胖女人清洁身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女人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不是个植物人? 这样的人确实是需要每天都擦洗身体的,否则很容易长褥疮。 不过这女人真是好命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服侍她,得几辈子才修得来这种艳福哦。 毛毛对那胖女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毛毛是个比较懒散的人,她轻易不会挪窝。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一直都在这片皇城里飘来飘去,她甚至连皇城外面那片熙熙攘攘的都城大街都没有去逛过。这片皇城虽被她看来看去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可她就是不想往其他地方去。 所以这一日黄昏,无事可做的毛毛,就又飘到掌乾宫来欣赏美人儿了。 她正预备飘进殿去瞧瞧那个美男子以解决今日的温饱问题,却见有人向这边走过来。 那是一个长得很是俊俏的美少年,年纪看上去就像是个高中生,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毛毛见他一直抿着嘴,神情严肃,很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觉好笑。她见他脚下走得飞快,动作轻盈潇洒,有点凌波微波的感觉,看样子他可能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他一路径直往掌乾宫奔来。 就在他快要走到宫殿门口的时候,后面却又有一群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那群人看见了美少年,便出声将少年郎喊住了。 毛毛听到那群人喊的是“黄泉”两字,难道说这男孩儿名叫黄泉? 那男孩儿见到来人,迅速迎上前去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小的给三皇女请安!” 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走上前来,她身着华丽的宫装,伸出一只纤白玉手对那男孩儿略略一抬,那男孩儿便站直了身体。 看样子她就是男孩儿口中的三皇女了。 毛毛只听见那三皇女问道:“黄泉,你哥哥碧落在吗?” 碧落? 莫不是他们在说掌乾宫里的那个美男子? 难道那个美男子叫做碧落? 这两人竟是兄弟?还一个叫黄泉,一个叫碧落。 上穷碧落下黄泉。 呵呵,有点意思。 毛毛兴致勃勃的飘在上空看戏。 那叫黄泉的男孩儿回道:“小的正要回去,尚未见到他。不过,他多半在宫中,哥哥他一向不大喜欢外出。” 三皇女便很是高兴,她笑着说道:“如此正好,那我们便一起进去吧。本宫有好东西要送给他。” 说着,一群人就拥着三皇女进了那个掌乾宫。 毛毛赶紧跟进去看热闹。 黄泉一进掌乾宫宫门,便高声唤道:“哥,三皇女来了,快快出来迎接!” 话音一落,那正殿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一位宛若仙子一般的绝世美男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几步走下台阶,三皇女也快走几步,笑意盈盈的走向那名男子。 那美男子微低着头将三皇女迎入了正殿。 众人进入正殿后,毛毛见那叫碧落的美男子这才向那三皇女躬身行礼。他举止间既不生疏也并不热情,眉眼都是淡淡的。 三皇女似乎并不在意,她神色急切的示意从人捧出一样东西出来,然后激动的说道:“碧落,你看看这是什么?焦尾琴!万万没有想到,虽是历经了千难万难,可终还是让本宫有这运气找到了这张焦尾琴!” “碧落,我已经亲自试过了它的音色。‘焦尾琴声远,梓桐木尤香’。这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名琴啊。” “焦尾何人听?凉宵对月弹。碧落,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弹琴,而你的琴艺也是天下第一。可你如今手中的那张琴,只不过是一张很普通的琴罢了。” “好琴应该让懂琴的人拥有。所以碧落,这张焦尾琴还请你务必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毛毛听那三皇女说话,叽叽歪歪,又一直鼓捣诗词,令她听得直皱眉头。 碧落却看都未看一眼那三皇女口中用了诸多诗词赞美的焦尾琴,他低垂着眉眼,口中仍是淡淡的回道:“无功不受禄。殿下,这琴碧落并无资格接受,还请殿下收回去。” “呵呵,碧落,你我之间还讲什么功名利禄?我们应该算是朋友,算是知己了吧,你这么说不是太见外了吗?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明白?”三皇女盯着碧落,目光深邃。 “殿下,您的东西太过贵重,碧落实在承受不起。而且,若碧落真的接受了,只怕后宫之中,甚至是朝中都会有人对三殿下说出一些污蔑之词。那些人但凡抓到殿下的一丁点儿把柄,他们都会大做文章的。” 三皇女似正要不屑的大放厥词,毛毛猜测她估计想说我是皇女我怕谁之类,却听碧落又道:“太女及笄之日即将到来,碧落恳请殿下谨言慎行,以免给有心之人以可乘之机。所以,殿下的美意,碧落就只能心领了。” 三皇女听到这话顿时一愣,她想了想,再不做坚持。 毕竟,有些东西比起美色来说更加重要。 她刚才本还因碧落的不识抬举有些着恼,此刻听了碧落那句话后,想着这男人竟然如此为她着想,他心中多半有她。于是,三皇女便也不再因碧落一再拒绝自己送的琴而心生不快了。 接着,三皇女便提出,想要去瞧瞧自己的姐姐。 碧落就和弟弟黄泉一道,引着三皇女转过屏风,走到里面去看那床上躺着的女人。 三皇女扫了眼床上那人后便迅速转开了眼,她叹了口气,道:“真难为你了,碧落。皇姐这样子,哎---,她及笄之日就要到了,你也要早作打算才好啊。” 碧落便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言。 那三皇女见他又是这么一番冷淡模样,甚觉无趣,寒暄了几句后就扫兴离去。 碧落和黄泉两人将三皇女等人恭敬的送出宫去,他们站在掌乾宫外,一路目送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群人的背影了,两人这才相携着回到了正殿。 第4章 我的身材不太好 一进殿门,黄泉便有些迟疑、又有些心急的对他哥支支吾吾道:“哥,兵部又招新兵了……林大将军这次竟然松口,要征招两千男兵,本国很多有志男儿都在报名争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名额……” 碧落没有作声,他坐回他惯常弹琴的那张几案旁,然后拨动十指,又开始弹起了悠悠然然的曲调。 黄泉还在自顾自的絮絮叨叨。 碧落一边听着弟弟唠叨,一边心中不免遗憾。 他遗憾面前的两人都不是他的知音。其中一人是那个安静得如活死人一般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另一人自然是这个一进屋来就呱噪个不停的弟弟黄泉了。 黄泉见到他哥不接自己的话头,仍是不死心。他情绪有些低落,满含艳羡和嫉妒的恨恨说道:“永安那小子进林家军了,而且他竟然还混到了林大将军的麾下做了个伍长。哥,我的武功可比永安强多了!” 林大将军,林显,是离国赫赫有名的神将。 他从一个无名小卒起步,仅用三年时间就坐上了离国的大将军之位! 难能可贵的是,这是一个以女人为尊、女人为天的世道,林显以男子身份做到离国大将军的位置,他不是靠阿谀奉承,不是靠美色献媚,而是实实在在的靠谋略、胆识、诡谲的排兵布阵之法,硬是在离国庙堂之上争得了一席举足轻重的位置。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林显,他从军之时已然是二十四岁的“高龄”了! 林显,毫无意外的成为了离国,乃至所有这个时代的男儿们的骄傲和偶像。 他的成功,鼓噪着无数不甘命运的好男儿们的心,比如丰国的那个龙关,比如离国的这个黄泉。 这些有个性有志向的男子,从来就不是被命运随意拿捏的主。 从军,是黄泉从小的志向。 他自幼习武,立志去战场上报效国家,时时幻想着自己也能如林显一样,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号令三军。 他不想自己像其他男子那样,婚前待字闺中,婚后就依附妻主生存,他不屑成为女人的附庸品。 后来,黄泉又听说了丰国的那个龙关,也是以男儿之身成为了将军,世人闻风丧胆,令他羡慕不已。而且,那个龙关不过只比他大几岁而已。听说了这个男人后,更加刺激了黄泉。 随着年龄的增长,期盼有一天能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这样的梦想一天天的折磨着黄泉那颗年轻躁动的心! 因此,即便自家破落如此,哥哥还深陷囹圄,在皇宫中过着这种尴尬又低下卑微的生活,黄泉也还是忍不住时时向哥哥吐露自己的心思,实在是很想哥哥能松口答应他的请求并且够帮他一把。 黄泉知道他哥哥碧落一向很有办法,即便是身困在这深宫之中,但是他哥就是有这本事将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 黄泉知道,只要哥哥他想,那便能办成很多事情! 然而,偏偏就是他从军这件事情,他哥根本就不想。 他哥哥碧落总是对他寂寥的说道:心太高,到不了…… 怎么会到不了呢?我的心也没有比天高啊,哥! 哥,只要我进了军营,你只要帮我进了林家军,以后你就不用管我了。 往后的道路就由我自己去走,你再也不用操心我了。我自有本事去承接军营里的风吹雨打,我自有胆识去接受战场上的生死洗礼! 哥,我一定能成为一个将军的! 黄泉深深的为自己的壮志难酬而苦闷不已,但是,他却不知他哥哥的良苦用心。 自从父母离世之后,碧落就一心一意的只想要保护家人的平安。 更何况,他们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他弟弟这一个亲人了啊。 因此,即便碧落再宠溺弟弟,即便他确实有办法让黄泉进林家军,但是他绝对不会满足他的愿望,绝不会放任他唯一的弟弟到那生死无法在自己掌控的战场中去! 黄泉一直叨叨了很久,待到他终于无话可说的时候,碧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几个月后,太女就及笄了。她现在这个样子,皇太女的位置多半会保不住了。待到新任太女确定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盯着掌乾宫了。届时,我们便可想法出宫去。” “出宫之后,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这段时间,你就先安分些。” 毛毛听罢,心道:原来那个女人不仅是皇女,而且她还是个皇太女。 只是这个皇太女似乎混得不怎么样啊。 她怎么就成了个植物人了呢?莫不是权利倾轧的结果? 哎---,做个普通人多好。虽说吃得差点,穿得差点,但也不至于像你现在这样,像个死人一般躺在这里啊。没有任何知觉,什么都享受不到了。你如今这样子,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啊?活着也是受罪,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那边厢,碧落再次强调了一遍他的打算:“还有,趁早放弃你的那些念想。你也长大了,出宫之后,我会想法寻个可心的人家让你出嫁,也好早日了却我的心愿。” “哥……”黄泉不满的唤了一声。 他最烦哥哥这样安排他的人生,可又无可奈何。 他和他哥哥这样子的对话,这三年之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了,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他今日也没有指望哥哥会答应他的请求,会满足他的愿望,他只不过就是忍不住想要向哥哥唠嗑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 这就跟他哥哥爱给他说为他找婆家是一样的道理,他爱跟他哥唠叨从军的事情也是养成了习惯。 黄泉知道,两人这些年在宫中能够安然度日不仅靠哥哥的智谋,当然也还多赖那个死肥婆有个太女的头衔。 可,他和哥哥会有今日这样的境遇,难道不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想到这一点,黄泉便越想越气愤。 因着气愤难当,加之他的愿望又一次落空,黄泉就想要找人发泄。于是,他奔到床边,抬脚就猛踢了床上躺着的那女的好几下! 可怜那个女人少说也有两百来斤吧,黄泉那几脚不过就是使得她的身子稍微晃了一下而已,可他自己却抱着脚哀哀的痛叫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毛毛看着这一幕,肚子都要笑痛了。 她不免很好奇那个胖子到底长得有多胖。 她之前只对那女人略微扫了一眼,只觉她很胖。但是,那女的到底胖成啥样子,她还真没有概念。 毛毛想到就做到,于是她飘到大床上空,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将那女人打量了一番。 据她目测,女人大约有个一米六八的长度。以毛毛那个世界的审美观来看,这个长度倒是非常可以的,但那身摊开的肥肉就显得她整个儿人有些手短脚短了。 从女人摊在床上的样子来看,以她将大床五分之四的位置都占据了的规模,毛毛揣测,这胖姑娘那一身的肉,没个三百斤,也应该不下两百五十斤! 脸嘛,看上去长得好像还可以,鼻子有些翘挺,睫毛浓密而且弯曲,嘴唇更是毛毛嫉妒的性感饱满,唇色竟然是橘红色的!!! 不过,她脸上肉也太多了吧。下巴一层一层的,已经都看不到她的脖子了。 兴许是肥肉多的缘故,皮肤倒是蛮好的,白白嫩嫩。那肌肤更是紧致得看不到毛孔,让毛毛羡慕不已。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生来就这样胖,还是躺床上太久才长成这样的? 毛毛的印象中,有些瘫子、傻子和植物人什么的,因为长期躺着坐着缺少运动,一般都会长得很胖。如果她是后来才变成了这样子的,那这个女人倒是可惜生了这么好的一张皮囊了啊。 毛毛忍不住邪恶的想:她披着一张上好的皮囊,却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而无法勾引男人了。 再次啧啧为那个胖妞遗憾一番后,毛毛又突发奇想:俺要是穿成她这样又能瘦成一道闪电的话,一定会引来万千粉丝追捧,追着我喊:“亲,膝盖献上,跪求减肥秘诀!全五分,好评!” 哇咔咔。 毛毛傻呵呵的自娱自乐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快速向那个女人拉去! 她开始有点惊慌:莫不是真要我穿成她吧?!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多想! 眼看自己的身体就要与那胖子重合,毛毛悲壮的哀嚎:“俺不要穿成个肥婆!减肥很痛苦滴!亲!!!” 但,老天爷并没有搭理她。 你一会儿要穿成她,一会儿又不要穿成她,你这是要闹哪样嘛? 女人就是善变! 第5章 他的服侍要人命 只转瞬的功夫,强大的吸力就将毛毛的魂魄装进了那个胖妞儿的身体。她本能的想挣扎解脱,却立时惊恐的发现她未能动弹分毫! 毛毛只觉,自己犹如被嵌进了个为她量身定做的牢笼里,周身无一丝一毫可以转圜的余地。她甚至是连转个头或是睁个眼都已没法做到。 此时的她,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没有感觉。但,诡异的是,她却能清晰的听见周围的一切声响! 她听见了黄泉出去的声音,她听见碧落还在默不作声的弹琴。 这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琴声终于停止了,她听见了碧落的叹息声,还听见他说:“这琴终究太过普通了些。” 话音刚落,突然,“铮”的一声响! 毛毛吓了一跳。 听那声响,该是琴弦被人挑断了。 她不禁腹诽:人家要送你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焦尾琴,你又不要。现在又嫌弃自己这琴很撇,还把琴弦都弄断。跟个女人似的,矫情得很! 竖耳又听了一会儿,碧落未再说话。接着,毛毛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 那人正慢慢的靠近她,因为她听见了由远即近的脚步声。 毛毛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直扼腕叹息那琴弦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挑断?还是琴声好听点啊,如今这声音怎么莫名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呢? 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床边,接着似乎有水声,然后有衣衫掉落在地的声音,再然后毛毛还听到了轻微的肌肤相触的声音……期间更有好几次水流的哗啦哗啦声,偶尔她还听见了搓洗的声音。 毛毛茫然不解,碧落这是在干什么? 待到她将所有的声响再次细细咀嚼咂摸之后,一番融会贯通,一个念头蓦然跳入她的脑海,难道说:那个叫碧落的美人正在为她洁身?! 毛毛立时脸红心跳。然而没有感觉的她,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燥热难当,反正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如擂鼓一般,跳得咚咚作响。 如是这般过了两天。 这一天,又到了碧落为她洁身的时辰。 毛毛一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就紧张,尽管她已经连续两天的这个时辰都要经历这种事情,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心提溜到嗓子眼儿来,全神戒备。 试想想,空旷的房间里,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与你近在咫尺,他缄默不语,口中未曾发出过一丁点儿声音,你挨得这么近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在以一种很磨人的速度搓洗着毛巾,然后又以一种更加磨人的速度在寸寸清洁你的肌肤。而在这个过程中,你耳中只听得见水声,放大了数倍的、异常清晰的、恐怖的水声响! 你说,如此这般,你还能不紧张? 毛毛只觉自己仿似正在被凌迟处死,她紧张得似要窒息! 窒息的紧张感让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要竖起鸡皮疙瘩了。 正在重复每天工作的碧落一如既往的,如对待一件雪白的瓷器一般的,仔细的为离炎清洁着身体。 他先是略有些吃力的将离炎扶坐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然后颇费了些功夫脱下了离炎的睡衣裤,接着他先用湿润的毛巾为离炎擦洗了背部,然后将她放倒在床,开始为她擦拭腿脚、下身、肚腩、胸口、颈项……直至擦拭完离炎的脸颊后,他便拿着湿毛巾来到了她的手臂。 当碧落正要下手擦拭离炎那两条滚圆的臂膀时,却在此刻,他看到了离炎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碧落瞬间有些怔忪。 他缓缓转过目光,盯着离炎的脸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眼睫没有颤动,嘴唇也无一丝开合的迹象。然后,他微抬手抚上了离炎的颈部脉搏,那里跳动有力而又平静。最后,他伸出两指按在了离炎的胸口,她心脏的跳动依然如以往那般宁静安详。 碧落轻蹙了下眉。 第四天,碧落将湿毛巾覆在离炎的胸部,在那嫣红的部位,他折磨似的暧昧摩挲着,一双古潭似的眼睛则紧盯着离炎的脸。过了半晌,他却失望的未能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他眼角的余光清晰的看到了离炎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臂上,慢慢冒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第6章 我要喝水 毛毛觉得,每天这样毫无感觉、却又能清晰的知道碧落在“猥亵”自己着实是一种煎熬。 你说你要是有点感觉,这人就要好受点。虽然他动机不纯,可好歹人家长得这么美,你就将这幻想成爱抚,然后偷偷享受一下喽。 但是,你晓得他在摸你,可你却有任何没有感觉。你说闹心不闹心? 好浪费啊,白给他摸了! 这边厢毛毛在纠结自己跟个木头人一般的同时,那边厢碧落心中却充满了震撼:难道说这离炎要醒了么? 离炎身体上的变化,恐怕要打乱了碧落的计划。 他服侍她三年了,这样的日子他也已经习惯。让她这么样子安静的躺在床上,本来是他想要的。而这三年之中,她也顶着太女的头衔“护佑”着他和黄泉在皇宫中安然度过。 几个月之后,离炎及笄,她皇太女的位置一定会被剥夺! 试想,没有哪个国家能接受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一国之主。 而他又如何不知,随着离炎及笄之日的临近,离国的朝堂已经暗潮汹涌,颇有愈演愈烈、一触即发之势! 也许,她及笄那日,便是臣子们请求另选太女、未来国主之争摆上明面之时! 原本,他早就计划在离炎的太女之位丢了以后,掌乾宫再无人关注之时,他就能轻易的找到机会与弟弟黄泉悄然离开皇宫,从此飘然远隐。 然而,也许是三年的深宫里的生活,把他心中的棱角渐渐给磨平了,磨得他没有了斗志,没有了理想。随着离炎快要及笄,他对以后的生活也想得越来越多,他竟然渐渐开始迷茫。 他甚至开始想,若真的出了宫,为黄泉找到一个好的婆家了却心愿之后,那他自己呢?以后出了宫,这往后无穷无尽的人生他一个人又要如何度过? 在这掌乾宫里,好歹有个离炎躺在床上陪着自己。但是出宫之后呢?黄泉一定是会嫁到别人家去的。黄泉走了后,他就真正是个孤家寡人了,连离炎那样的活死人都没一个陪自己了。 他,真的想要出宫去生活吗? 如果他真的出宫去了,这个女人怕是三天都活不了了吧。没人喂她吃喝,没人为她洗漱,没人帮她解决拉撒问题…… 为此,碧落这一晚,整夜都未能安眠。他三年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碧落转念又想:我现在这样,是谁的错?就是她!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难道,我就这么饶了她?只这么让她躺在床上就了事?甩手离开后,任她三天后毫无痛苦的饿死渴死,我与她的恩怨就这么样子一笔勾销了?我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可如果,这离炎真的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在她的太女之位岌岌可危的时候醒过来,若是让她这曾经的天子娇女在清醒的情况下,也尝尝如他那般失去一切的滋味儿,是不是会让他的报复来得更有趣味儿些呢? 这么一想,碧落豁然开朗,竟然开始很期待离炎早点醒过来。 第五天,碧落仍然如往常那般为离炎细细做着洁身的工作。 这一次,碧落故意做得很过分。 他那手在离炎身上的敏感处反复的抚摸揉捏,并且长时间的停留着不肯离去。他知道要彻底唤醒一个女人的感观应该如何做。 他面无表情的做着这样色-情的事情,他的眼睛冷冷的紧盯着离炎的手臂。然后,他很满意的看到她的手臂上,又一次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毛毛这边,刚开始她一听到水声响仍是紧张。慢慢的,因长时间没有听到碧落搓洗毛巾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他的人离开,她便知道他还在为她清洁身体,于是,毛毛就有些胡思乱想起来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毛毛仍是没有听到碧落离去的脚步声,她就有些好奇,很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碧落此刻到底在干嘛,怎么半天都没有动静? 于是她便努力睁眼。她睁啊睁,忽然,一束光亮蓦然闯进眼中! 她……真的睁开了眼睛。 一张如画般勾魂夺魄的容颜,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毛毛眼前,那距离近得都能看清楚他浓密卷翘的纤长睫毛! 盯着那些睫毛,毛毛屏住了呼吸,生怕将它们吹散掉…… 碧落正专注的看着离炎的手臂,无意中却发现离炎的耳垂有些发红。 怔愣片刻后,他就伸出两指捏上了离炎的耳垂,竟惊觉还有些发烫! 这些红晕还在扩大,碧落的手就情不自禁的顺着离炎发红的耳垂开始慢慢攀爬。红晕延伸到了脸颊,他的手也就跟着抚上了离炎的脸蛋儿,然后,他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贼亮的眼睛! 毛毛默不作声的看着碧落,碧落默不作声的看着毛毛。 两人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碧落的一只手还覆在离炎的脸颊上,另一只手却在令毛毛尴尬的胸部放着,不过已经停止了揉捏。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诡异的沉默,安静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要人性命! 毛毛终于承受不住的眨了一下眼睛,她暗自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过目光望向屋顶。 过了一会儿,她张了张嘴想要打破这殿中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发觉喉咙干涩得生疼。于是,她便将求救的目光转向碧落。 这时的碧落也已有了动静,他也眨了下眼睛。但是,他依然在看着她。毛毛就赶紧费力的对他张了张嘴,示意自己喉咙干渴得已经发不出声了。 碧落见状,眉头轻微的皱了下,再次眨了下眼睛之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就离开了。 毛毛蒙了:这撒意思啊? 可过了一会儿,她就又听见了脚步声。毛毛想转头去看看来人是谁,奈何她无论怎么使劲儿,这身体仿佛跟她的思想是分开的。挣扎了半天,她也没能转动一下脑袋或是挪动一下手脚。 看样子,这具身体她还在适应过程中,不能操之过急。 一张俊脸很快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是碧落,他去而复返了。 毛毛有感觉到他想扶起自己,尴尬的是这具身体真是太肥硕了些,好半天碧落才扶起她半靠在他的怀中,然后他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毛毛费了半天的劲儿,也只是将舌头一遍又一遍的伸到了杯沿而已。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有人看着她这一番努力始终无动于衷。 因为无法转头,终于泄气的毛毛便只能斜着眼珠子气愤的瞪着碧落。 碧落避开她的目光并未出声回应,但他还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他将她上半身仰靠在自己臂弯里,一只手绕过她的腋下捏起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则将茶杯里的水缓缓倾倒进她的口中。 毛毛如饥似渴的喝光了那杯水,犹自不解渴,又眼巴巴的望着碧落,碧落就又给她倒了一杯。 就这样喝了四五杯水后,她闭上了嘴。碧落会意,便拿开了茶杯。 毛毛舔舔嘴唇,再次斜着眼珠子看着碧落,她嘶哑着嗓子真心实意的说道:“谢谢”。 碧落听了有些发怔,审视的看着她。 毛毛并没有注意到碧落异样的目光,她兀自还在那伸着舌头湿润着自己起皮干裂的嘴唇。 碧落盯着毛毛看了半晌,可始终也未见到她有任何作伪的表情,最后他便冷着脸将她放倒在床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第7章 和美男的日常 这些天,毛毛觉得她就像是在演一个人的电影。 在这部电影里虽有男女主角儿,但是却只有她一个女主角有台词,而这台词主要就是两个字:谢谢。 她每天都要说很多个“谢谢”。 碧落给她喂水,她说谢谢;碧落给她擦拭身体,她说谢谢;碧落给她喂食,她说谢谢;甚至于碧落帮她解手方便,她即使很不自在,但依然好有礼貌的说谢谢……可无论她怎样客气乖巧,无论她说多少个谢谢,碧落依旧未对她有半个字的回应。 毛毛不禁想,也许这应该是部无声电影,那她这样子算不算抢戏啊? 都好几天了,这个男人不仅未对她说一个字,甚至连半个表情都欠奉。 毛毛心里毛毛的。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身体的前主人肯定与碧落兄弟俩有过结,否则那天黄泉不会那样发狠的踢她。 前世做人的经验告诉她:夹着尾巴做人准没错儿。 与碧落这样子诡异的相处了几天后,毛毛渐渐习以为常。她的生活有了新目标,那便是:尽快恢复行动自如,然后呼哧呼哧开始减肥。 虽说有美男服侍自己是件很美妙的事情,但在她和他的日常里,大多数情况下的画面是一点儿都不美,比如他服侍她洁身、换衣、如厕……每到这些时候,都会令毛毛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特别是因为她太过沉重,她看着纤弱的碧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她挪动分毫,然后完事后,碧落他更是满头虚汗时……每每这种场景,毛毛心中便在呐喊:上苍啊,请赐我一剑封喉吧,我活不下去了! 所以,尽快行动自如便是她的当务之急。于是,为着这个目标,每天毛毛都要气喘吁吁做些复健运动。 碧落将那张琴的琴弦重新给接好了,他又开始在房间里弹起琴来。 不同于以往的是,以前他面对的是一个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胖女人,如今则是面对一个整天躺在床上,一面嘴里喊着“一、二、三,起!”一面随着口号努力伸胳膊抬腿,还试图努力自己坐起来的胖女人。 嗯,终于有个大活人欣赏自己的琴声了,似乎还不赖。 即便我的琴声再美妙,无人欣赏,那也只是枉然啊。 碧落的心情很好。 ****** 毛毛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这具身体躺了很久,但好在碧落将这身体照顾得很好。毛毛附身上去后,经历过初时的一无所觉后,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渐恢复,加上她自己的努力,没几天她就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有了成果,就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心。 毛毛开始在殿中活动,她走来走去,还尝试着挪动重物来强身健体,比方说提放椅子,搬动桌子,移动屏风什么的。 碧落始终没有跟毛毛说过一句话,而且他也不管她,由着她在殿中任意折腾。 这么说感觉碧落像在宠着她了,其实是人家根本就当她不存在似的。或者说,碧落就当她是他养在殿中一只肥滚滚的小狗,他看着她扑腾翻滚,也稍可排遣些深宫寂寞。 如果两人都不对话,那平时怎么交流呢? 眼神儿! 两人用眼神儿交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中想什么,眼睛里便可窥视。 碧落虽不与毛毛说话,但是他还是会为她准备好一切。唯一不同的是,自从毛毛能够行动自如后,碧落就再不会亲力亲为的做一些事情了,比如说喂饭、如厕。 两人眼神儿交流的情况一般是这样子的: 每当要到该做某项事务的时间点儿了,毛毛就开始时不时的去看碧落,免得遗漏了他的眼神儿。 这作息规律和经验是毛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碧落对她的冷遇总结出来的。直到毛毛掌握了这些规律,碧落待她的神色才稍微和缓。 比方说,该吃饭了,这时碧落就会出去好一会儿,然后他会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殿中,接着他会将饭菜碗筷一一摆放在桌子上,最后他会冷冷的看她一眼。于是,毛毛便立时知道,他在说:你可以过来吃饭了。 再比方说,碧落将木桶提到大殿来,看她一眼,毛毛便明白她今日该洗澡了。于是,她就会赶紧去做一些准备工作,像是找出换洗的衣衫出来啊什么的。 再再比方说,碧落看她一眼后,将干净的衣衫放到她的床上,而非收进柜子里,毛毛便明白人家在说:你那身上的衣衫该换了…… 往往这时候,毛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的衣衫是碧落在洗,所以她常常是不敢自己主动换衣衫的,就怕碧落嫌她烦,嫌她穷讲究,还每天都换……可是无奈啊,她现在每天都在努力减肥,所以经常会弄得一身的汗味儿,那样的衣衫谁还愿意穿在身上啊? 不过,毛毛并不是自己懒得洗衣服的,她曾有一次提出过自己去洗。谁知碧落竟然好心的回了她一句话,只不过那话有点伤人。 那日碧落听了她的话,意味不明的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后,他说:“你这样子出去是想吓唬谁?” 听到这话,毛毛的手情不自禁的又去捏了捏腰上的米其林轮胎。看样子,是自己这身肥肉被他嫌弃了。 于是,毛毛便再不敢想着要跨出这大殿的门了。 自然,碧落也不是时时会用眼神儿与她交流的。有时候,碧落会连一个眼神儿都不给她,便自顾自的做了。 比如某天晚上,毛毛还在照镜子呢,谁知,灯火突然熄了,那自然是碧落吹熄的撒,意思是此刻大家该上床睡觉了。 毛毛当即有些生气,回头气呼呼的说道:“喂喂喂,我背对着你,看不见你的眼神儿,这个时候你就该出个声儿嘛,打声招呼撒,人家镜子都还没有照完呢!” 刚刚殿中突然一黑,火光泯灭的刹那,毛毛蓦地看见了镜子里的黑影,结果自己将自己给吓了一跳,此刻心都还是扑通扑通的跳。 但是,回答她的仅仅是黑暗里有人抖散了铺盖卷儿,然后脱衣上床的声音。 已经在塌上躺着了的碧落心道:这女人变得有些不正常了,她怎么这么爱照镜子? 身为一个女人怎能这么爱照镜子呢?又不男子。 莫不是她自恋? 白天照,晚上也照,还对着镜子做些稀奇古怪的表情。 她,她的脑袋没有睡糊涂吧? 我看还是找个机会让太医苏沐给她偷偷瞧瞧。然而,平时我观她的样子似乎还是很正常的啊,实在难以捉摸…… 第8章 过生日也不请我 这天晚上,碧落在房间里布置了些酒菜,并放置了两副碗筷。 毛毛原本因无事可做,便早早的上床睡觉了。正迷迷糊糊之间,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就又悠悠的醒了。醒来后的她看到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这明显不同于以往碧落为她准备的那些粗茶淡饭。 毛毛本来已经吃过晚饭了。不过,看着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诱人美食,她是不介意再吃一回宵夜的。而且,自从她穿到这具身体上后,她就从来没吃过一顿好的,她想试试。至于减肥嘛,就这一次,下不违例。 于是,毛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半靠在床柱上看向碧落,期盼着碧落赶紧给她一个“来吃宵夜吧”的眼神儿,她已经醒了!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等到碧落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眼神儿。 她刚刚起身的时候弄出的动静还是有点大的,碧落不可能没有听见啊。 毛毛不死心,抓着床沿往左右两边使劲儿摇晃了好几下,一时间晃得那张床吱吱呀呀作响。 她咽着口水,不断偷眼瞧向碧落,却只见对方仍在悠闲的弹他的琴,压根儿就没打算要搭理她的那意思。 那意思就是说,这顿丰盛的宵夜应该不是为她准备的喽,而且也没打算要她“你也来吃点儿”的意思,否则他早该听到声响,就给她来一个“穿戴整齐下床来吧”的眼神儿。 毛毛有些气闷的又躺了回去,可她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了,就又干脆坐起身来靠在床柱子上。她闭上了眼睛预备先打会盹儿,奈何她的肚子却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唤起来,那声音之响让她有些丢脸。 毛毛不免心中腹诽:碧落,你是不是故意撤掉屏风的?你是不是故意将这桌子饭菜摆在我面前逗我的?你是不是故意就想看我丢脸的?! 碧落着实非常冤枉,明明这屏风是她黄毛毛自己挪开的。 她每日里将殿中的大件物事移来挪去,不亦乐乎。而且,除了餐桌和碧落搁琴的那张几案,其他物件她都没有好好的还原过。 也不知她到底是在减肥呢,还是说减肥只是个借口?其实是她在向碧落抗议,只因为他限制她每日里的活动范围只在这大殿里面,于是她便可劲儿的搞破坏。 她这样子就像是人们平常养在屋中的猫猫狗狗一般,不到处抓咬家具物什便停不下来。 毛毛暗自编排碧落的时候,却在这时,正殿的门被人吱呀一声给推开了。 听见声响,毛毛睁开眼睛,又转过头去一看,却见进来的人,恰是之前她飘在天上时就已经见过的那个黄泉。他跟碧落是兄弟俩来着。 她似乎快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看到过黄泉了吧。这人有点神秘呢,日常都不住在掌乾宫里。 黄泉进殿后,一边关殿门,一边对他哥哥碧落说道:“今天有事耽搁了,所以便回来得晚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哥。” 碧落终于停止了抚琴,他走到桌边,淡淡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无事。” 黄泉也走到桌子边来,他看了眼那满满一桌子的酒菜,腼腆一笑,“哥,我不就是小过一个生辰而已,而且年年都会过,瞧你搞这么一大桌子的菜。这么丰富,我俩怎么吃得完?” 毛毛一听,立时便在心中说道:那你叫上我一起撒! 哦,原来你今天过生日啊?难怪碧落整这么丰盛。 不过,若是过生日的话,人多才热闹啊。黄泉,你叫上我一起啊。你赶紧看过来,你只需给我一个眼神儿就行,我很能意会的! 碧落给黄泉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面前那个空杯子满上。然后,他端起杯子,轻叹一声,慈爱的看着黄泉,口中说道:“这个生辰该要好好庆祝一番的。这眼看着,黄泉,你就已经十六岁了,弱冠之年了呢。哥哥很高兴,终于将你拉扯成一个大人了。父母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你已长大成人,他们两老必定也能得到安慰了。” 呃?怎么在这里男子弱冠指的不是二十岁,而是才十六岁的吗?不过,这黄泉看着也确实是挺小的。 不知这里的女子及笄是多少岁?都听他们好几次提到我这个太女快要及笄了呢。 如果女子及笄在这里指的十六岁,而黄泉今日十六岁,那我这身子的主人不是连十六都还没满吗?天呐,我竟然是个比黄泉还要小的女人! 不,确切的说,我只能算是一个女孩儿了。 如此,那我岂不是越活越年轻了?好吧,女孩儿就女孩儿吧。哪个女人不想自己越来越年轻美貌呢? 只是……原来碧落和黄泉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啊。 黄泉眼中略有些湿润,他哽咽着说道:“哥哥,谢谢你!” 碧落欣慰的笑道:“哥哥先敬你一杯,祝你生辰快乐。”说着,他便一仰脖子,先行一口气就喝干了手中那杯美酒。 毛毛紧盯着碧落那张精致的脸,她见他那如雪的肌肤上,在火光下慢慢呈现出略有些诱人的艳红色。 她不由得心道:好菜、好酒、好美的人,若再来一个好人叫上我一起,今晚我必定会好开心! 于是,她就又将目光转向黄泉,那目光之灼热,之殷切,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黄泉见哥哥喝得豪爽,今晚又时常笑,他也开心的笑了笑。 要知道哥哥他也就会在他生辰这天才会露出些许笑容,他也只有在这一天才会破例主动喝上一两杯。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过不过这个生辰,但是只要哥哥高兴,那便每年都意思意思过一过生辰也无妨。 于是,黄泉便也端起了杯子,跟着仰起了头。他微闭上眼睛,预备像哥哥那样一口气干掉手中的那杯酒。 就在这时…… 黄泉终于觉察到附近似乎有人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那目光里的火热急切感令他根本就无法忽略。他心下微讶,立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转头看过去。 于是,就这么着,黄泉便与床上坐着的毛毛突兀的打了个照面。 第9章 谁吓唬谁? 黄泉愣了愣,忽然“啊”的一声大叫! 他一把扔了手中酒杯就跳将起来,可因惊慌失措,一只脚不小心勾到了屁股下的座椅,他被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那张椅子被他带累,砰砰砰连着翻滚了两三下后才躺在地上停了下来。而那张餐桌又因被座椅撞了一下,桌上的杯盏餐盘相碰,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若不是碧落及时捉着桌子边沿,必定桌椅都会被黄泉拌了个稀里哗啦。 这一幕将毛毛惊得呆怔当场。 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虽然我很胖,可你时时来这里看见我,该早就看习惯了啊。 碧落嗔怪的看了弟弟一眼,黄泉赶紧讪讪的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巴。 毛毛见状,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你都已经叫过了,再捂不是很多余? 黄泉见哥哥镇定自若,他便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谨慎的时时拿眼睛去看毛毛,一边扶好了座椅。一切恢复原状后,他抚了抚刚才因摔倒在地而弄皱了的衣衫,最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重新坐好。 将黄泉吓成那样,毛毛多少有些尴尬。所以,当他的目光再次偷偷瞟过来的时候,本着友好相处的原则,她咧开嘴“嘿嘿”傻笑了两声,勉强算是微笑。然后,她抬起了她那只胖胖的小手对黄泉扇了扇,口中招呼道:“嗨,你好!” 本还在惊惧状态的黄泉,突见毛毛招魂一般向他招手,接着他蓦地又听到了那个女人口中突然发出了声音。 她在对我说话! 这个信息迅速传到黄泉的大脑,他立时便如惊弓之鸟,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到了他哥的身边,就此便紧紧的抱住了他哥哥的手臂不撒手了。 只是,他等了半晌,也未听到哥哥对他一星半点儿的安抚。 他抬头一看,哥哥正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他只得悻悻的松了手。 今晚,他可是失态两次了呢。他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啊,好丢脸。 碧落无奈道:“坐下吧,今日儿个是你的生辰,这饭菜都搁桌子上好大一会儿了,都快变凉了。” 不是他胆小,该对哥哥解释一下他为何失态的,黄泉便抖着手指指着毛毛,嗫嚅道:“可是她,她……” “吃我们的吧,莫去管她。”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哥哥早就看见她醒了,黄泉便放心的“哦”了一声。 毛毛听了碧落那话,终于确认他就是个坏人。 可恶,果然没我的份儿! 碧落重新给弟弟倒了一杯酒,谆谆教导道:“从今天起,黄泉,你就是个大人了。以后,你要学着遇事沉着,冷静自持,可别再像今晚这样一惊一乍的,还像个孩子。” 黄泉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去。 碧落又道:“你陪我在宫中的这三年,吃了很多苦头。哥哥虽然将你拉扯大,但是并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还累得你跟我一样深陷皇宫,整日担惊受怕。黄泉,哥哥对不起你,都是我连累了你。” 黄泉立刻抬起头来,急切的说道:“哥,我们是一家人,你说这些不是太见外了吗?而且,这怎能怪你?都是那个女人害的!”说着,他便气势汹汹的抬起手来指着毛毛。 毛毛听了两兄弟的话,心下了然:果然他们跟她是有仇的。 这么样子看,以后她要想在这掌乾宫里好生待下去的话,怕是要将这对兄弟俩当大爷伺候才行。 碧落叹了口气,再次无奈的喊道:“黄泉……” 黄泉赶紧缩回了手指。 哥哥才说了要他遇事沉着冷静,结果他就…… 这边厢,碧落开始拉起了家常。 “是我不好,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呢,我不该说些伤感的话。哥哥敬你一杯,赔个不是。” “这么晚了才回来,肚子一定很饿了吧?”碧落一边给弟弟不停的夹菜,一边道:“以后你要经常回掌乾宫来,不要动不动就十几二十天不见人影儿。你时常回来,让哥哥能看到你,心中也安定些。” “你在宫中走动,见人就要七分笑,管对方是主子还是主子的奴才。皇宫之中,奴才也能生事呢,还能生大事。” “住在宫中的那几位皇女,你尽量避着她们走。你如今大了,那几个皇女也快要成年。即便她们没有成年,有几个也早已妻妾成群。你是我碧落的弟弟,如今出落得越发俊美,别因这张面容给自己惹来祸端,就像哥哥一样。” …… 碧落完全当毛毛不存在似的,只与他弟弟说话。而毛毛也惊讶的发现,平日里对她一个字都不爱说的碧落,如今郝然就是一个话唠。 她不由得暗道:可见这个碧落是有话唠的潜质的,只待有心人开发。 黄泉一边吃,一边听着他哥哥的絮絮叨叨。与此同时,他还时不时的偷眼去瞧毛毛。而每次当他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便能看到毛毛对着他咧嘴傻笑。 这一幕令黄泉心中膈应得慌。 他实在无法接受印象中的那个性格霸道暴虐的离炎,那个不可一世的离炎,她如今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 终于忍无可忍了,觑着哥哥并未注意到自己,黄泉赶紧对着毛毛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时无声说道:“臭肥婆,不准你再对着我傻笑了!” 毛毛没想到黄泉竟会理会自己,她愕然了片刻,便抿起了嘴,脸也垮了下去。 好像不受待见啊,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了。毛毛有些颓丧。 那边厢,碧落还在对黄泉说:“你既然时常在外面走动,就瞧一瞧有没有看得入眼的女孩子,回来便给哥哥说说。哥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为你找到一门好姻缘,能看到你嫁给一个心仪之人,然后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黄泉突见毛毛脸色衰败,他愣了一瞬,没注意到他哥哥说了什么,只条件反应般点头应和。 碧落见弟弟点头答应,有些高兴,他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三年前你就该当已经嫁人了,那时你真不该硬跟着我来皇宫的。若你当时听我的话,我将你托付给故人照顾,你如今可能已经连孩子都有了吧。” “是我累得你到这个年纪了都还没有相好的女儿家。如今之计,哥哥只希望你能早点出嫁,不能再让你长久耽搁在皇宫里了。过几日,我便请苏太医也帮我留意一下,看看她认识的医学世家里面有没有好点的女子……” 黄泉立刻回神,赶紧打断了他哥的话:“哥,你干嘛老说这些,什么姻缘耽搁不耽搁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姻缘不要你操心!再说,我只想陪在哥哥身边!若哥哥一辈子不出皇宫,我便也一辈子都不出去!” 碧落听罢,只笑着的摇了摇头。 黄泉说的不过就是孩子气的话。这个年纪他也走过,那时的他,若说不想尝尝男女情爱滋味儿那都是骗人的。 第10章 真的没有肖想他 两人吃饭已毕,黄泉犹豫的说道:“哥,要不,要不我今晚也睡这里吧,我来保护你。” 毛毛有点蒙。 难道今晚还有事发生?而且似乎有点危险。 碧落回道:“你自去做你的事,不用担心我。” 可黄泉不干,急切的说道:“哥,那怎么行?她都已经醒了,万一她再强行对你,对你……用强……” 毛毛顿时很囧,原来黄泉说的是她,她受伤有点重。 天拉噜,她现在是个连快走几步都要喘粗气的胖企鹅,竟然还会有人说她是个危险人物! 碧落用余光扫了眼床上耷拉着脑袋的人,淡声回道:“她早就醒了,所以你别担心我。” “我知道她早就醒了。我们还没有开始吃饭,她就醒了,她……” 碧落打断他,嘴角微勾:“她已经醒了近一个月了。” “什么?!哥,你是说她……睡了三年,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醒了?!那宫中怎么……”黄泉蓦地闭了嘴。 皇太女醒过来了,哥哥却并没有向宫中禀报,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可鉴于这女人过往劣迹斑斑,黄泉犹自不放心,“哥,还是让我去给她放几句狠话吧,让她见识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别如今都长成了这么一副寒碜样了,都还敢想七想八的!”说罢,他便捏着拳头向毛毛走去。 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流着哈喇子看他,一定是心怀不轨! 毛毛没成想自己坐在床上,如斯乖巧听话,竟然都还有人想要找她的茬儿。她盯着来人,心中呐喊: 这身子已经换了主人了,你俩知道吗? 我这个新朋友是很善良很友好滴,你俩知道吗? 她面上则是讨好一笑,主动开口说道:“你想打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知道这招有效无效。 直白的问,说不定他反而不好意思承认,改变主意也没准。 黄泉愣了一下,忽的阴狠的眯起了眼睛:“打你?哼,若你胆敢肖想我哥哥,我就会打你。弄死你我都敢!但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我便会让你好过。听明白了没?” 毛毛赶紧矢口否认道:“我肖想他?我怎么可能肖想他?我现在只想如何才能巴结讨好他。你都不知道,我跟他说十句话,他冷冰冰的,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呢。” 黄泉又愣了下。 这女人竟然向他告起了他哥哥的状,稀奇! “我哥哥长得俊美无双,是个女人都会肖想他。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撒谎,看我如何收拾你!”说着,黄泉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 可觉得她的头有点硬,拍得自己的手板心生疼,黄泉便索性屈指几根手指,叩叩叩,对着毛毛的脑袋连着重重的敲打了好几下。 毛毛抱着头左右闪躲,口中直叫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撒谎!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对他怎么样嘛?只能看不能吃……” “说的也是。”黄泉便不再敲打,满意的收回了手,“不过,你真的没有肖想他?” “没有!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真的没有肖想过他!” “那就好!不然的话……” 却在这时,碧落说话了。 他冷冷的看了毛毛一眼,对黄泉道:“夜了,你赶紧回你那屋睡觉去。若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这个时辰你也该走了。” 毛毛巴不得这冲动的娃儿赶紧走,立即附和道:“是啊,黄泉,你慢走哈,我们就不远送了。” 碧落又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赶他走,而且她还舔着脸说“我们”! 黄泉又抡起了拳头。 毛毛见状,结结巴巴道:“黄泉,你,你这样子动不动就拿着拳头对着我,我只是一个女人,还,还手无缚鸡之力,我,我好像觉得这样不是太好。” 黄泉顿时嗤笑了一声,“哥,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她竟然说她手无缚鸡之力,真正好笑。” 碧落“嗯”了一声,赞同道:“确实不太灵光。所以你也看见了,她并不能对我怎么样,你这就离开吧。” “哥,她这样子不是更危险?要不我将她一拳打得晕死过去,让她再睡个三年五载,这样一劳永逸。” “不必了。即便她脑袋有问题,但至少是个活物。你又经常不回掌乾宫来,有她在,正好可以给我解解闷。” “那,……哥,她现在能走吗?” “……行动自如,你想做什么?” 毛毛也点着头,愣愣问道:“对啊,你想做什么?” “哥,既然你只是想要有个解闷儿的。她如今行动自如,你又不能时时盯着她。若她想要报复我俩,肯定会寻机逃出掌乾宫去。还是让我将她的双腿打断,这样她便不能逃跑了,更不会出宫去惹麻烦了。而且,也不太可能对你图谋不轨。” 碧落瞥见有人一脸恓惶的傻样子,他眼中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闪过后,缓缓说道:“这个……容我想想。” 毛毛一听,心道:好嚣张!你们俩竟然当着我的面讨论如何对付我! 积极表忠心是正道。 毛毛开始舌灿莲花,“报复?黄泉,我给你讲,我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难道就因为碧落没有理我,就因为我说十句,他一句话也不回我,他冷落我,我就要报复他吗?天啊,你们看错我了!” “黄泉,你一定是看错我了。碧落不理我,我会再接再厉的讨好他,直到他理我为止就行了撒。难道我报复他,他就会理我了吗?傻瓜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再说,我的心胸不狭窄。你们不知道,我的心如大海一般宽广,如天空一般无垠,如草原一般广袤,如……” 黄泉转头看向碧落,“……哥,她真的脑袋有点问题。” “嗯,我对付一个脑子不灵光的人绰绰有余。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这就走吧。” “哥,我都还没有教训教训她呢,你今晚老赶我走!” 毛毛再一次插话道:“黄泉,这都快半夜三更了,你不走,会影响你哥哥的睡眠质量哦。你都不知道,他一向睡得很早的。他就像个苦行僧,每晚都严格遵守着就寝规律。” 黄泉一瞪眼,怒道:“疯婆子,要你管!你再啰嗦,我立刻教训了你!我想教训你已经想了很久了,你现在清醒了,正好,我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儿!” 毛毛很委屈,“我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我不仅没有打扰你们两个吃独食,而且你们都没有叫上我一块儿,我也没有生气。再说,我原本还准备了生日礼物要送给你的。” 我都打算要给你唱首生日快乐歌送给你的哦。 黄泉顿时一滞。 连哥哥都没有送他礼物啊,这个女人怎么…… 得,看她今晚的态度一直都很良好,又对我笑,又说原本要送我礼物的。算了,我就暂且放过她吧。 但是,肥婆,你最好一直老老实实的。若再敢欺负我哥哥,哼,我会让你知道,我可再不是三年前的黄泉了,我们哥俩再不是三年前任你欺凌的人了! 那边厢碧落心道:她说我每晚都严格遵守着就寝规律,难道她一直都在关注我就寝的时辰?她为何要关注我睡觉早晚这个事情?她是不是肖想我…… 第11章 怎不到我的栖梧宫来 黄泉心事重重的欲回掌乾宫去,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儿。 那女孩儿喊住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亲热的拉住了他的手。她一脸天真烂漫的问道:“黄泉,怎么好些天都不见你到我的栖梧宫来玩了?” 即便这小女孩儿年纪不大,但每次她对他如此亲密,黄泉都还是很不自在。 他轻轻挣脱开小女孩儿的手,微低着头,弯下腰去恭敬的说道:“启禀七皇女,哥哥他这些天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小的近段时间都待在掌乾宫中照顾哥哥。”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哦,还有,小的还要照顾皇太女。” 小女孩儿忽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怎么?大皇姐还是没有一点儿起色吗?眼看她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呢,这可真是急死了好些人啊。哎呀,我说错了,应该是高兴死了好多的人呢,嘻嘻嘻嘻……” 黄泉默不作声,只将头低得更下去了。 身在皇宫中的人,即便是像七皇女这样的稚童,可谁不是人精来着?她明显话里有话啊,但这些话肯定是他不能接的。 那七皇女离鹂见黄泉不说话,她也不为难他,右手对他一抬,口中骄矜的说道:“黄泉,你还是平身吧。本宫对你这么好,你却总是对本宫这么生疏客气,这可怎生是好啊?哎---”说完,她故作深沉的叹一口气后,便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的走了。 黄泉听到那话,脸色红了红。 离鹂对他好是好,可她不过才七八岁而已啊,自己十几岁的少年郎,这哪儿跟哪儿? 然而人家好歹是皇女,在皇宫中能巴结上的贵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黄泉每次见了她,都会甜言蜜语的哄哄她,以备不时之需。 再说,这七皇女小是小,可她人小鬼大。宫中几位皇女,就数她有胆,敢爬上女皇的龙椅上去撒娇放肆。而且她嘴巴特甜,后宫里的贵人都很喜欢她。 黄泉见七皇女已走得不见人影了,他这才继续往掌乾宫走去。 他最近回掌乾宫回得很勤。 原因无他,只因如今那掌乾宫里,有一个不能对外人道的天大的秘密。那秘密便是,沉睡三年的皇太女离炎,她实际上早已经苏醒了! 当黄泉发现离炎醒了的事实时,哥哥却告诉他,其实人家已经醒了很久了。并且,那女人竟然和他哥相安无事的待在一块儿都快一个月了! 若说离炎苏醒这事是件天大的事情,打乱了他哥俩的计划。然而,苏醒后的离炎,完全变了个人才是令黄泉最近吃不香睡不着的源泉。 那女人到底是假装白痴还是真的变白痴了?她是太女啊,何等霸道威风不可一世的皇太女离炎啊,她竟然对着他哥俩卑躬屈膝起来。 黄泉只觉得这一切都好诡异。所以,他不得不时常回去看看,以确保他哥哥的安全。 令黄泉心中忧虑的还有他哥哥的心思。 哥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这都一个多月了,哥哥一直都没有向宫中禀报皇太女醒来这件事情。他为什么要隐瞒?他又预备要隐瞒多久? ****** 一进正殿,黄泉先去偷眼瞧了眼离炎,然后才出声与他哥哥碧落打招呼。 黄泉之所以有这么一番做作,乃是前几天被离炎又气又吓得。 那天他回了掌乾宫,那女人一见到他,很是热情。话尚未说上一句,她就奉上热茶一杯,整一个很有眼色的使唤丫头。 黄泉当即就翻着白眼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他端起那杯茶水直接就往地上一泼。茶水泼了后,他还斜着眼睛挑衅的看着她。 他这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找这女人的不痛快。 离炎愣了一下,可她竟然开开心心的赶紧又去倒了一杯新茶来,她还将茶壶都一并搁到他的面前。 黄泉只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这是搞什么鬼。 茶水端来后,她却并未递给他,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你是不是怕茶水里有毒?没有关系,我先喝,我来以身试毒。”说着,她牛嚼牡丹一般,仰头就将那杯茶水咕噜咕噜喝光了。 完了后,她将空茶杯递到他的眼前让他看。 她双眼发亮,谄笑着说:“看,我没事吧。要不这样,我再转个圈儿给你看,你看着哈,我也绝计不会倒下去的。”说罢,她果真在他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儿。 他无语的黑了脸,可更要他老命的是,那体型硕大的女人偏要踮起脚尖儿来,故作姿态轻盈! 他见她转得似要摔倒,暗道:这事儿精这下应该可以滚一边去了吧。 哪知,她扶着椅子稳住了身形后,又去倒了一杯茶来。这一次,她端着茶水递到他的面前,竟甚是娇羞扭捏的说:“公子,请用茶。” 怎么,她还非要他喝了她倒的茶不可了? 她如此挑衅他的忍耐力,他如何能服? 黄泉将茶杯端在手中,转了一转,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自言自语道:“这茶杯,不知洗干净了没?” 离炎犹疑道:“这个,这个……”说着,她便拿眼睛去看哥哥。 来得正好! 他立时就借机对她好一番数落:“你看我哥做什么?怎么,你连茶杯洗没洗干净都不知道?你长的是个榆木脑袋吗?!你说你,吃这么多,长这么胖,有什么用啊?简直是一无是处!吃的都往脑袋以下的地方长去了,没有往脑袋以上长是吧?以后不准你吃这么多!听见了没?!” 半晌,她问:“那个,请问脑袋以上是哪里?” 黄泉一滞,正要发作,离炎却又小声说道:“这茶杯又不是我洗的,是你哥哥洗的,我自然要去看看他喽。而且,我现在在减肥,我每餐都吃得很少的,有时候我就只喝水不吃东西的。” 他再次一滞,噎得不行,想也没想,就将手中那杯茶水给喝了个精光。 “以后茶杯都由你来洗!我哥俩都服侍了你三年了,既然你已经都能活蹦乱跳了,那这宫中的事情就都由你来做!你也是时候该回报回报我们兄弟俩了。”他恶声恶气的说道。 离炎理直气壮的回道:“我想自己做啊,那次我就想自己洗衣服来着,可你哥哥就是不让我洗。” “你!”他要遭气死了。 这到底是谁想找谁的不痛快啊? 偏有人还想自以为是的安抚他。 毫无预兆的,离炎凑过脑袋来,对他附耳小声说道:“以后我偷偷做,不让你哥发现。怎么样?我这个主意好吧。其实,我已经在实施这个计划了,你哥果然没有说什么,证明他没有发现,嘿嘿,嘿嘿。” 黄泉顿时一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将身子往后一退,焦躁道:“怎么说话呢,你?!以后不准靠这么近!” 离炎似有点委屈,“悄悄话自然是要凑近了说啊。” 蓦地听到此话,黄泉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赶紧去看他哥哥,果见碧落面无表情的抬眼看过来。 黄泉立刻在心中哀嚎:我死了我死了,这女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啊。她比三年前还可恶,还厉害,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立即习惯性的对离炎亮了亮自己攥紧的拳头,大声吼道:“谁要跟你说悄悄话啊?!你若再对我持这种不三不四的态度,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说罢,黄泉决定赶紧闪人,道了声:“哥,我有点事要赶着去做,我先走了啊!”话音未落,他就一闪身,迅速奔出了大殿。 第12章 默契三人组 黄泉到的时候,碧落和离炎正要吃晚饭。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和碗筷,有人正做着餐前运动,看见他来,就像是对待老熟人一般,开心的招呼他道:“嗨,你来了啊。” 这些日子毛毛很开心,她早说过,夹着尾巴做人准没错。 自从黄泉进来搅局后,这个冲动暴躁的小伙子愿意理会她。只要人家理她,毛毛就有办法让人喜欢上她。果然,黄泉已被她讨好得不再特别讨厌她了,连带着一向冷冰冰的碧落也开始搭理她了。 顶着别人的名姓她也能活得很好。 毛毛已经决定,就算这个皇太女混得不咋样,她以后就是这个离炎啦!她必定要像她那世一样,力争让离炎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 离炎正在做俯卧撑,她已经做了八个,她每天的目标是十个。 黄泉见她满头大汗,且双手撑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直打颤,可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巴巴的撑在地上,他便忍不住说道:“我都坐老半天了,你怎么连杯水都不给我倒?” 黄泉如今使唤起离炎来,简直是理所当然。 离炎头也不抬,回道:“我在做俯卧撑,你稍等我会儿,我还有两个就完成了今天的目标了。” 黄泉一直盯着她,他见她那双手颤啊颤,颤得他的眉头直打结。他看不下去了,就问:“你今天的目标是几个?” “十个。” “十个?怎样才算一个?我都到了好一会儿了,你一直撑在地上,动也没动啊。” “这个,……这个运动是很费力气的,我需要中场休息一下下。” “……做不了十个就别做十个了吧,你还是先起来,去给少爷我倒杯茶水来。” “这个,……不好吧?我都做了八个,就差两个了,不能半途而废啊。你不知道,我都坚持了两天了。今天是第三天,我一定要撑过去。不然,我就变成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了。” 黄泉一愣,这人竟然这么有毅力?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啊。 他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前两天都做了十个的?” “没有撒,所以我才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啊。” 黄泉顿时气噎。 这女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说什么坚持了两天了,害他误以为她很有毅力。谁知前两天她都没有做到,还好意思说她都坚持了两天了! 黄泉便恨恨的说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忽觉这么说明显失言,他赶紧假意咳了两声,又道:“我是说,你已经这么胖了,你就要少吃点!一天别做这么多个。这样,你还是赶紧给本少爷倒杯茶水来吧。你不知道,你伺候人的功夫还需得多多练练才好,可差得远呢。” 长得胖的人都听不得人家说她胖。听了黄泉这话,离炎就抬头瞪着他道:“就是因为我这么胖,所以我才要做俯卧撑减肥来着。你不鼓励我多做几个,你却还来打击我,真不够意思!” 黄泉听罢,很是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她了。 可这边厢,离炎却转起了心思。 这个人好不容易理会一下自己,我还是不要将这段友谊扼杀在摇篮里了吧。 这么一想,她便吃力的爬了起来,给黄泉端茶倒水去了。 黄泉一瞧,好嘛,我刚刚劝你来着,你非要说不能半途而废。我默许你了吧,你又不好好的将那撑地的事情做完了来,你是非得要跟我反着干是么?! 黄泉再次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一幕近段时日时常在掌乾宫上演,碧落弹琴之余,新增一项看戏的娱乐活动。 三年了,这掌乾宫终于有了点人气。 碧落难得弯了弯嘴角,转移话题道:“你来了正好,一起吃饭吧。” 黄泉见哥哥嘴角带笑,明显是在笑话他。他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迅速找了个借口就遁走了。 可不一会儿,他就又慌慌张张的跑回殿来,对他哥哥焦急的说道:“三皇女来了!” 碧落一言不发,只用他那清冷的目光去看离炎。 离炎立时明白了碧落那眼神儿的意思。她迅速放下了碗筷,忙不迭的转进了屏风,最后像个死人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碧落眼中隐有赞许,又给弟弟使了个眼色。黄泉便心领神会的坐到了离炎那个位置上,然后拿起她用过的碗筷,装模作样的夹了几筷子菜开始吃起来。 三皇女离清带着几名侍从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碧落和黄泉两人正在安静的吃晚饭。 两人仿似才看见三皇女闯进来似的,立即放下碗筷,稍加整理了衣装后,便从容不迫的走到离清面前一齐躬身行礼。 离清微一抬手,示意两人平身,口中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你哥俩用膳了。本宫正好路过,就顺道过来看看皇姐。” 黄泉不由得在心中嘲讽了一句:这掌乾宫附近都很冷清,三皇女这是要去哪里才能绕道到这里来,然后正好路过? 照老样子,碧落和黄泉就恭敬的引着离清入屏风内去看躺在床上的离炎。 黄泉很是紧张,他一直盯着离炎,他生怕她伪装不下去。他预备这女人只要一根汗毛动得有点异常,他就要想法挡在三皇女眼前,将一切掩饰过去。 离清扫了眼床上的女人后就移开了眼睛,转而紧盯着碧落说道:“大皇姐还是老样子啊。碧落,你最近有些什么想法了没有?本宫听说二皇姐派人到掌乾宫来窥视,意图不明。本宫很担心你,就急冲冲的赶过来看你了。” 这话说得暧昧。碧落明面上好歹也是离炎的侍从,你这么关心别人屋子里的男人做什么? 离炎忍不住想要不屑的撇撇嘴。还好她刚一扯嘴角,却一下子想到此时场景不合适,立马就又不敢动了。 装死人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然而,黄泉却已经第一时间看到了离炎脸上的表情,他心中立刻骂了句“这死肥婆真是丑人多作怪!” 向对面的哥哥看了一眼后,黄泉不着痕迹的侧身挡在了床前,隔绝了离清与离炎之间的视线。 碧落低下眼睫,回道:“多谢殿下挂心。殿下,请您移步外间坐下再说吧。”说着,他便先行往外走去,离清自然而然的跟着他走出屏风来。 离炎赶紧呼出一口气。她刚刚因为太过紧张而屏住了呼吸,已经有点憋着了。此刻缓过气来后,耳知道那个三皇女已经出去,她便放心大胆的睁开眼来,却恰好接收到黄泉对她狠狠的一瞪眼,吓得她又立刻闭上了眼睛装死。 黄泉见状,这才满意的跟着走了出去,默不作声的静立在他哥哥身后。 离炎躺在床上,只听见离清又说道:“碧落,以后你还是多到我的清和宫里来坐坐,这样子后宫里的人就不会太为难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离炎心中立刻说道:这三皇女想在碧落身上贴标签喽。 碧落回道:“殿下,我们在这宫里待了三年,均能相安无事,殿下不必多虑。” “那就好。啊,对了,碧落,我今日想来问问你,你看,要不要本宫去宫外寻些医术高超的大夫来为大皇姐诊治诊治?这都三年了,皇姐还是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这不是苦了你么?” “这宫中御医都医治了这么些年,一点起色都没有。他们定是舍不得下猛药,怕担责。这样中庸的医道,害人不浅。民间的大夫,倒是顾忌不多,咱们偷偷找人来给皇姐瞧瞧如何?” 碧落站起身来,状似急切的婉拒道:“殿下的好意碧落心领了。只是,这攸关太女的身家性命,碧落实在不敢做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碧落死不足惜,可是若连累了三殿下,那碧落就真是千古罪人了。碧落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所以,还请殿下万万不可如此。” 离清略有些犹豫,“我也是为了你好。要按宫中这班人的医治之法,她要一辈子不醒来,你不得照顾她一辈子?要这样,你在这掌乾宫里不跟皇姐一样,生生成个活死人吗?你看你,越来越不爱跟人说话了。” 眼见离清明显不死心,碧落道:“殿下,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碧落不妨直言。太女的病一直是由宫中太医在定期诊治,虽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但碧落认为最好让这件事情有始有终,待过了太女及笄之日后再做打算不迟。” 碧落叹了一口气,意味不明的续道:“碧落都已经在宫中待了三年,也不在意多等几个月了。” 离清听了,心中甚喜。她不再坚持,转而说道:“碧落,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清和宫随时欢迎你。我那里缺个琴师,我先跟你约定此事,若有一天,掌乾宫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碧落,请到我的清和宫来,教我抚琴。” 碧落难得的微微一笑,正色道:“人们都说三皇女德才兼备,是诸位皇女中少见的贤能皇女,以后也应当最早封王才是,而碧落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三皇女明明就是要给碧落一处安身之所,遮风避雨,却教您说成是教您抚琴。三皇女为了维护我这落魄之人的那点高傲的臭脾气真是煞费苦心。好,若真有那么一天,碧落必定会到三皇女府上叨扰一番的。” 第13章 掌乾宫的老大 黄泉看着离清那一行人的背影远去,皱眉说道:“哥,三皇女今日是这个月的第三回到咱们宫里来了,以往她可是几个月才会出现一次。还有那个二皇女,做事情偷偷摸摸,她要真想要看看离炎死没死,何不光明正大的携着探视之名来?却要派人窥视,真正丢他们离家的脸!” “她们这么着急,哥,我担心过不了多久,掌乾宫怕是要开始纷扰不断。没准儿,四皇女,六皇女等人恐也要生事了。” “掌乾宫已经越来越不平静了,这可如何是好?哥,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见碧落沉吟不语,黄泉又犹疑的问道:“哥,你是打算一直都瞒着离炎苏醒这件事情吗?我看她那么傻,说不定傻人有傻福,要不将这件事情上报吧?让她们女人自己斗去,也免得什么事都你来顶着,这样你也可安全些,哥。” “傻人有傻福?”碧落的嘴角微微弯了个弧度,他望着天上闪着清冷光辉的星子,仿似在自言自语:“我可不是要她醒来享福的。” “那哥的打算是?” 两人开始往宫里走去,碧落回道:“我原本是想,待到她的皇太女头衔被剥夺了之后,再将她苏醒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的。这样一来,她三年后醒来,迎接她的便是一无所有的结果。能亲眼看着她从云端掉进泥泞里,如此,我心中就能痛快些。” 黄泉听罢,恨恨道:“对!要能这样,真的是大快人心!以前都是她不可一世,恃强凌弱,现如今大家都不当她是一回事,连普通宫人都能将她踩在脚下,只要想想她那凄惨模样,我就是睡着了也要笑醒!” “可是……”黄泉说了翻痛快话后,想到现状,脸色立时垮了下来,“哥,看样子,他们还是盼着这肥婆死了才会善罢甘休啊。她沉睡不醒三年,那些人都时时对掌乾宫做手脚,下毒、放火、暗杀……轮番着来。这要是知道她醒了,还不得下血本弄死她?” “以前还有女皇时时照拂这个女儿,那些人才不敢明目张胆,可现在皇帝的心早就淡了。而且,当时的三皇女因自己不成气候,因此她会帮着你牵制住二皇女。可是现在你看她,这些年苦心经营出一个贤能的名声出来,只怕她早也已经有了弄死那胖子的心了。” 碧落点点头,“世上只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的。她若不死,始终都会对其他皇女坐上太女之位构成威胁,即便她是个活死人。” “是啊,哥,要是让人知道她醒了,她现在又是个大活人,总有咱们防不胜防的时候。我怕我们一个不小心,那胖子就小命儿呜呼了。如此,我俩不就正好成了替罪羔羊了吗?” 碧落驻足,叹了口气,仿似有些遗憾,他说:“所以,只好将她放出去试试。要是她死在外面,那就要好办些。” 黄泉一怔,不明白哥哥的意思。两人已来到大殿门口,他便不好再议论这件事情。 离炎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不知情况,便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 可是,有人就是不放过她。 黄泉已经听到了离炎起床下地的声音,等了一阵未见人影,他就在屏风外面嘲讽的说道:“肥婆,你都起来了还假模假样的躲着不出来,这是要干啥呢?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害羞!” 离炎听了这话,忍不住腹诽。 她以前怎么会想到用“阳光大男孩儿”这样漂亮的字眼儿去形容他呢?真是的,这人明明长着一张讨人嫌的臭嘴,却偏偏披了一副那么逗人爱的虚伪外表。 “虚有其表”形容他,才最、贴、切! 他这样任性,对不起老天爷,他哥哥知道吗? 与黄泉一比,然而老天对她黄毛毛就太不公平了吧? 老天为何要在给了她一颗美丽心灵的同时,却配了这么一副讨人嫌的肥胖身材?! 离炎鄙视完黄泉,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她决定用沉默来表达对黄泉的不满。 离炎默不作声的坐回桌子边,预备继续吃她的晚饭,却蓦地发现那饭碗中的内容有些不对头。 有人动过自己这碗饭了? 离炎便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碗筷,不想再吃了。 我才不要吃那臭小子的口水呢! 黄泉自离炎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 待她坐好了,黄泉便勾唇一笑,说道:“怎么?不是害羞,难道是害怕?原来你是怕死才不出来的啊。啧啧啧,这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你……” 离炎对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的情况非常感兴趣。 听黄泉那么一说,她便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她等着听他给自己讲讲离炎的那个“想当年”。 黄泉一看离炎那急切的表情,却想起了前几日离炎给他倒茶,从而被她戏弄了的事情。她那日如此戏弄他,他还没有扳回一城。此时这么好的机会,他便也想要戏弄她。 于是,黄泉便吊她胃口:“你想听?你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你当年有多厉害?你想不起自己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离炎连连点头,满眼期盼。 听黄泉那意思,这个离炎她以前的名气似乎很大啊,而且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虽说她如今已经过气,但好歹应该余威犹在,那我不是可以狐假虎威了? 谁知,黄泉却在这时很冲的说道:“你自个儿想去,我才不会讲给你听!” 离炎顿时神色一僵。 她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撇了撇嘴,假做不甚在意,然后很是豪气的说道:“没关系,咱好汉不提当年勇!” 黄泉见离炎明显一副吃瘪的模样,他越发嘚瑟,得意的说道:“肥婆,你若过来恭敬的叫我一声大爷,我就好心告诉你你当年那些了不得的事迹。” 他心想,我待会就将你当年如何横行长安城,你那时是如何的风光,而如今你又是怎样的落魄,还爹不疼娘不爱的……我保证一定一一给你细说细说。若是你听后,能看到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你哭得稀里哗啦,我心里肯定会乐得开花!我保证,以后我一定每天不厌其烦的给你连讲三遍! 离炎瞥了黄泉一眼,正色道:“大爷?碧落在此,他才是大爷。要喊,也该喊你二爷或者小爷吧。” 碧落娇躯一震。 大爷? 我是大爷?! 在你的眼中,我都已经这么老了?! 碧落脸色一沉,向离炎射去一片冰冷的目光。 离炎早已对碧落的眼神儿有了心灵感应。她赶紧看过去,果见碧落那目光寒得刺骨,眼里警告意味儿十足,她不由得吓得滚圆的身子一哆嗦。 离炎立时明白了碧落那眼神儿的意思,便不得不嗫嚅道:“你,你不喜欢人家叫你大爷啊?那,那我叫你大哥好了。” 碧落:“……” “哦哦,大哥也不行啊?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黄泉的大哥,却不是我的。那,那我叫你老大也行啊。对对,就叫老大!” 碧落:“……” 老大? 老大后面便是“不小”两字,你还是说我老了。 碧落还是冷冷的看着离炎,默不作声。 离炎便有些不耐烦,微撅着嘴巴说道:“怎么,还是不行啊?难道说,你想要我叫你大王?” 碧落开始微皱起眉头。 黄泉看不下去了,不满的说道:“肥婆,你少啰嗦!总之一句话,无论你以前怎么厉害。从今往后,这掌乾宫里都我哥说了算!你若胆敢抗命,哼哼,我的拳头可早就候着你的,我一直都还没找着机会挥出来呢!” 黄泉一锤定音,从此决定了离炎在掌乾宫里的真实地位。 第14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1) 离清突袭掌乾宫后不久,碧落对离炎说:“你去御膳房拿些吃食回来。” 呃?他放我出宫?他终于肯放我出宫去了? 要不是见她确实老实,过了好一阵,碧落才让她能在掌乾宫里自由活动。不然,他连正殿的门都不让她出去的。 离炎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碧落,我,我突然这样子出去,会不会有人为难我?” 碧落唇角一勾,“你出去走走看看,不就知道了?”顿了顿,他又表情莫测的问道:“你睡了这么久,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在试探她。 一个皇女该是怎样的言行举止她是不知道的,反正总之她这样子的皇女在这里一定是绝无仅有。 他们兄弟俩一定疑惑不解的将她反复琢磨许久了吧。 没奈何了,失忆吧。 离炎敲了下自己脑袋,“啊,瞧我这榆木疙瘩,我真是又蠢又笨!那天那个女人明明称呼我大皇姐的,那我自然也是皇女了。不过,我这个皇女似乎混得不怎么好啊。” “你果然装得很像!”碧落冷哼了声,了然道。 他才不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离炎老实回道:“其实吧,碧落,从这段时间你们话里的意思中,我知道自己是个皇女,而且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太女,并且这太女已经快要保不住了。除此外,我真是很多都已不记得了。” “很好,你可真会捡不该忘记的事情忘记!”碧落冷冷一笑,“那我便明白的告诉你,离炎,大富大贵的梦你就不要做了。你这个皇太女的光景如何,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明白了吧。如此,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不然……” 不然小命很快不保,是吗? 这深宫大院,管你是否曾是身份高贵的皇女,或是曾经宠冠后宫的妃子,一朝失势,便是连宫中最低贱的宫人,都能置你于死地! 离炎郁闷的点了点头。 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就算她还没有咽气,可是那天,那个三皇女离清不是都已明目张胆的想要将碧落这个美人接手了吗?人家完全已经将她当死人一般的看待了啊。 碧落见离炎脸有郁色,心中舒坦了些,便放温和了语调,说道:“你能认清事实最好,也别再痴心妄想着还能凭着太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如今你我一起住在这掌乾宫里,便是同乘一条船,大家需当同舟共济。出宫后,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否则到时候,没人会保你。” 这意思就是说,她不仅要在掌乾宫里讨好兄弟俩,出了宫,还是一样的夹着尾巴生存啊。 唔,好在,一棵小草要如何在石缝中生存是她熟悉的。从小就是孤儿,如今不过就是要她本色出演,这很简单。 如此一想,离炎豁然开朗,开开心心的向碧落告辞离开,听话的去御膳房拿吃食去了。 这状况反倒令碧落有些气结。 我明明是要这女人伤心难过的,可她醒过来后,一直穷开心是怎么回事?难道睡得太久,连性情都变了吗? ****** 至于御膳房在哪里,离炎是知道的。 古言里,什么部门出镜率最高?自然是御膳房、太医院和敬事房啦。哦哦,还有那个浣衣局。早在之前她因为好奇,就飘到这几个地方去看了个究竟了。 离炎来到御膳房的时候,宫人们正在忙碌,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来。有几人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好奇的看着来人。 众人将她打量了一眼后便开始窃窃私语,接着就传来刺耳的哄笑。哄笑完了,仍不时的将目光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瞄来瞄去。 那眼神的意思,离炎懂的。 不就是嘲笑我胖嘛,这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我的内心很强大,不怕嘲笑! 一个中年女人向离炎走过来。离炎看她像是个管事的,便赶紧讨好的笑了笑,对着她点头哈腰。 这女人确实是御膳房的管事之一,叫曹延华。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果然,曹延华并没有恶声驱赶她,只非常疑惑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语气还挺和善的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这是御膳房吗?这里是给皇亲国戚准备膳食的地方,你怎么可以随意乱闯?” 离炎再次弯下腰去行了个大礼,笑嘻嘻的回道:“禀告这位姐姐,我,呃,小的是掌乾宫新来的小宫女,我家主子让小的到御膳房来拿点吃的。姐姐,麻烦您帮忙看看,这御厨房里有什么是已经做好了的,请随便给小的捡拾几样带回掌乾宫去就成。” 曹延华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掌乾宫新来的小宫女?怎么,今日碧落公子他有事不能来?” “是啊是啊,公子他身子有点不舒服。”离炎赶紧点头附和。 曹延华又将离炎打量了一番,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怎么穿成这样?这是皇宫,哪能像你这样穿得这么随便?宫女要有宫女的样子,下人要有下人的模样。你这样子,很没有规矩,知道吗?” “这个,……姐姐,是这样的。我,呃,小的刚到掌乾宫报道,碧落公子便要小的来拿吃些吃食。小的心想,俺是新来的,一定要给主子留下好印象,这样主子才不会打俺骂俺,才不会赶俺走。于是,小的怕怠慢了主子,所以连衣衫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便直奔这里来了。” 曹延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看看你,连话都说不好。什么俺不俺,又小的不小的的。在主子面前,你要自称‘奴婢'',记住了吗?” “真是的,连个称呼都没有弄明白,还要我来教你。再是新来的,可难道内官监的人连规矩都没有教给你,就将你分派到掌乾宫去了吗?” 离炎讨好的笑着,小心回道:“姐姐,实在是小人的脑袋太笨了,内官监肯定是教过小人了的。可是小人脑子笨,就是记不住。他们教了小人多次,小人才勉强通过考核。说来真是惭愧得很。” “知道自己笨就要勤快点,听过一个成语没有?勤能补拙!”曹延华絮絮叨叨的教育道。 “是是,怪只怪今生投胎没投好。小人一定会笨鸟先飞,勤勤快快的,绝对不会辜负姐姐您对小人的期望。”离炎点头如捣蒜。 眼见这女人还要啰嗦,离炎忽道:“啊,姐姐,您的皮肤怎么这么白啊?您是天生的肤白貌美呢?还是后天的自我调养,才变得这么白的啊?” 曹延华愣了愣,继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得意的笑道:“哦,这个啊,我生来容貌就比较好。不过,主要还是靠我平时的保养。女人的容貌就跟花花草草,不时常浇水施肥,很快就会枯萎。所以说啊,投胎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靠后天的努力,勤快。” 离炎觑着她的脸色,心道:有戏! 于是,她便走过去,轻柔的挽住了曹延华的手臂。 她双眼发光,羡慕的盯着对方的脸看来看去,口中则可劲儿的说道:“哎呀,姐姐,您天生丽质已经让小人羡慕得紧了,可您还这么有涵心就更让小人我无地自容了。” “咱们刚刚还在说勤能补拙呢,姐姐可立马就给小人立了一个好榜样。姐姐说得很有道理,关键还得要靠后天努力,就是说自己要争气。” “我,呃,小人我听说啊,这个美容养颜这个事情是很复杂的。姐姐在百忙之中还有那涵养和耐心研究这个事情,您将每天的生活都过得好有意义哦。” 曹延华又笑了笑,颇为自得的说道:“也不是太复杂,其实只要稍微有点耐心,想要皮肤白点儿,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真的?!姐姐,那您快快告诉小人,您是如何做的啊?好姐姐,快告诉我吧。”离炎撒娇似的摇了摇她的手臂。 “很简单啊,你每天多喝些柠檬水,坚持用淘米水洗脸。不久之后,肌肤就能变得跟我一样又嫩又滑了。” 就这样啊? 离炎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猛点头,“姐姐,我都记下了。这些法子听起来好像真的不费事,而且关键是也不会花太多银子啊。真是太好了,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试试。但愿我的皮肤也可以变得像姐姐的一样白,一样好。” “那,姐姐,你可有研究过如何才能快速减掉身上的肉啊,你看看我,我……”离炎皱着一张胖脸,摸着腰间的肉示意她看,撅嘴说道。 曹延华哈哈大笑,“小妹妹,我这么苗条,我哪会儿费心去想减肉这种事儿?啧啧啧,你这副身材……” 她盯着离炎圆滚滚的身子摇了摇头,继而安抚道:“咳,没事没事。你如今进宫来伺候主子们了,这伺候人的事情可不比在家里面当小祖宗,那可累了。身体累不说,心还累。相信我,只要你在宫中待上一段时日,很快,你这身肉就自然而然会减下来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在担心我进了宫,吃得太好,会不会长得更胖了呢。” “皇宫里面确实要比在外面吃得好。”曹延华忽然抬手一拍脑门,“哎哟,说到吃的,你看看你,你可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妹子,你不是过来拿吃的吗?姐姐我这就去给你挑几样好东西去哈。你我聊天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家主子肯定等急了。”说着,曹延华便向灶头走去。 离炎早巴不得她主动提及,立刻跟过去,嘿嘿笑道:“多谢姐姐的提醒,妹妹听姐姐说美容养颜的事情,一时听得入神,真还把这正事情给忘了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开始姐妹相称起来,离炎也早已经忘了该自称“小人”和“奴婢”了。 “妹子,你的玩乐心可有点重哦,你这习惯一定要改改。不过,看你是新来的,却也无可厚非,新来的宫女都这样。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怪姐姐我没有提醒你,到时候若给人告到内官监去,会被抓起来杖责的。内官监惩罚宫人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那一顿棍棒吃下来,保管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既然这便宜姐姐已经将她定性为玩乐心重,离炎自然是乐得接受。 她立刻乖巧的点头应道:“嗯嗯,我一定将这坏习惯改过来!真没想到,我第一次出来为主子办事就能遇到姐姐这样好的人。有句话叫做什么,出门遇贵人,然后怎么着来着?” 她挠挠头,苦恼的说道:“哎呀,瞧我这榆木脑袋,那后半句硬是没记住。” 曹延华被捧得开心,笑着斥道:“行了行了,啰嗦!你这丫头的嘴巴倒是甜。你等等啊,我很快就给你将吃的装好了,保管你回去好交差。” “你看看你,害我耽搁了大半天时间,尽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唠嗑上了。回头要是让主事的知道了,定说我偷懒,她非责罚我不可!” “嘻嘻,姐姐是心善之人,必定人缘好得不得了,谁会去说姐姐的坏话啊。” 曹延华一边拣着灶头上已经做好的吃食往食盒里装,一边不甚在意的回道:“那可说不定,有句话不是叫做人心隔肚皮吗?你对人家好,人家不一定念你的好啊。”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们宫里现在多了一口人,我今天就给你多拿些。这口蘑肥鸡、三鲜鸭子、肉片炖白菜、肉片焖玉兰片、五香干,每样都给你装上一份儿,最后再来一大钵香米饭。” 离炎顿时眼神儿一亮,喜笑颜开的大声说道:“姐姐,您真是一个大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啊,对了,这里还有皮蛋瘦肉粥,你要不要?” “要的,要的。正好我家碧落公子不舒服,他喝这个养胃着呢!” 离炎站在灶头边,看见有人正在盛装刚出锅的食物。 离炎见那好像是一种肉汤,金红色的,装在白玉一般的瓷盅里,颜色煞是好看诱人。她就咽了咽口水,指着那盅红色的肉汤,好奇的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这个是樱桃肉,是给皇上的宠妃童美人准备的。你想吃?” “啊,不不不,童美人的东西妹妹哪敢吃啊?”离炎赶紧摆摆手,可又犹豫的说道:“只是,若能带着这个回去讨好主子,说不定……说不定我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好点。” 曹延华是个圆滑的人。 御膳房里的食材总是会准备有多的,以备后宫贵人们的不时之需。换句话说,有很多是浪费了的。 既如此,那她干脆就当今日收个小妹给的一份见面礼吧。这后宫里头,多一个朋友一定比少一个朋友要吃得开得多。 于是,曹延华就微微一笑,她二话不说,就将那盅汤液金红的樱桃肉直接放进了那个已快装不下的食盒里。 东西装好后,她嘴里说道:“新鲜的樱桃还有很多。小王,你赶紧给那钟粹宫的童美人重新做一份。做好了直接端过去,时间刚刚好,这味道也正鲜香。” 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就应了声,挽起袖子立即淘洗起樱桃来。 离炎高兴的提着食盒告辞离去,御膳房里有几人立刻向着曹延华围拢过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第15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2) 她们说得兴奋,声音就传进了尚未走远的离炎耳中。离炎瞧瞧四下无人,干脆折回来躲着听墙角。 只听有一人在说:“你们来说说,这内官监怎么就安排了一个女人到掌乾宫里去伺候啊?” “内官监的水可深了,她们无论干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另有一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啊,反正我就知道,只要是有点位份的宫里,那人都不是随便乱安排的。不过我想啊,刚刚那胖子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不然,以她那副样貌身材怎么可能进得了皇宫里做事?” 有人噗呲笑了一声,“说不定真是。依我看,多半是其他宫里的管事一看她那副样子就不想要人,所以才给塞到掌乾宫去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曹延华道:“这皇宫里,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事,莫去管人家的闲事的好。管她是男是女,有什么来头,只要这麻烦不落到咱的头上,我们啊,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大姐的话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们只是好奇一个女人给派到掌乾宫去,她跟碧落公子整日待一块儿,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这个,……” “哪里是什么孤男寡女了?不是还有个皇太女在吗?” “切,整个离国的人谁不知道皇太女是个活死人?” “也是,皇太女虽在掌乾宫里住着,可有她也等于无她啊。” 曹延华斥责道:“你们瞎想些什么?你们也不想想,那宫女长得那么胖,还那么丑。碧落公子会跟她有点什么的话,我看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所以,你们一个个还是老老实实的干活去,少在这里瞎搅舌根儿了!” “曹姐说的是。即便那女人有心,可她长这么胖,走路都左摇右晃的。她要想来个霸王硬上弓,碧落公子只需轻轻一推,她立刻就会仰面朝天了。” 众女听见这么一说,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离炎撇撇嘴,无论搁哪个地方,女人们怎么都爱议论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也许内官监就是看她不可能对碧落公子怎么样,所以才会将她派去伺候的吧。” “极有可能哦。只是,三年都没有安排过宫人进掌乾宫了,怎么现在突然想起要给那宫里增加人手了?” “怎么是突然呢?我听会计司的姐妹说,内官监每月可都是按宫制如数领走了掌乾宫宫人的月俸钱的!嘿嘿,这领走的月俸钱去了哪里,大家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 “赵姐,你是说,内官监一直宣称她们给掌乾宫如数安排了服侍的下人的?那不是虚报开支吗?这叫做欺上瞒下。” 赵钱孙回道:“对,就是这么回事。因着圣上和皇后都不怎么管掌乾宫里的那位主了,所以内官监便私底下动了歪脑筋。” “嘿嘿,也就我们御膳房的知道,那宫里是几个人在吃饭!” “内官监的人可真贪,几个宫人的月俸能有多少?这点钱她们也想?怎么?现在是瞒不住了,有人要告发他们?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所以他们才不得不临时派了个宫女去做做样子?” “我猜,可能是因皇太女要及笄了吧,这可是大事。她再不受宠,到时候,女皇多少还是要派人去瞧上一眼的。要是人去了一看,连个接旨的人都没有,那怎么行?所以,内官监肯定要派个人去稍微伺候一下喽。” “原来如此。仔细想想,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思章,别再议论了。总之,内官监给各宫各殿安排人手都不是随意为之,你们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正是。咱们还是不要去揣摩上头主子们的心思了吧。” “还有一点,”曹延华拍了一下巴掌,其他人便都住了嘴,“大家要记住,对所有主子都要敬而远之。” “敬的意思是,只要她是个主子,她的身份还摆在那里,那就别管她得势还是不得势,只要她是个主子,咱们御膳房都要敬着她。” “风水轮流转,即便人家现在龙困浅滩。可人家毕竟是条龙,总有一飞冲天的可能。” “远又是什么意思?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更要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你们几个,记住了没?” 吕思章道:“曹大姐,难怪你刚刚对那个宫女那么好。原来,曹姐姐你已经看出来这掌乾宫的死水就快要搅动起来了。所以,姐姐刚才才要向那新来的小宫女卖了个好。是这样吧?姐姐。” 曹延华道:“有句话听过没有?叫做‘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很多事情啊,都是些小人物搅和出来的。” “可不就是嘛。” “总之一句话,以后掌乾宫那小宫女再来,大家就对她都客气点。我相信她背后一定是有主子的,至于那主子是谁咱们就别再妄议了。” …… 离炎听罢,心道:这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吗?你们想得可真多。 不过就是碧落美人使唤我来弄点东西回去填饱肚子而已,你们都能脑补出这么些三迷五道的内容出来,分析得还头头是道,佩服佩服。 也好,既然如此,以后我便可经常来御膳房拿点好吃的了。 碧落那人办事不妥当,还是我厉害些。瞧这一盒子大餐,不知道那美人会不会赞我几句。 ****** 离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来。 碧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嘚瑟的样子,随着桌上摆着的菜肴每多一盘,他心里的不爽就增加一分。 怎么就没人给她苦头吃?这样一个异类突然出现,怎么就没人将她捆起来,打上几十大板?看她还能不能得意的笑了! 当他看到那盅只有后宫宠妃才能享用的樱桃肉汤时,不爽达到了顶点。 碧落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有人为难你没有?” “没有啊。御膳房的人都挺好的,有个大姐还提醒我穿得不对头呢。她说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宫女,她叫我要注意点。碧落,你知不知道哪里能给我搞一套宫女的衣服来,这样子我以后出去行走也方便点。” 碧落愣了愣,又问:“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离炎理所当然的回道:“我自然是说我是掌乾宫新来的小宫女啊。这皇宫里头就宫女人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这样子说,才能顺理成章。否则,人家还不把我当刺客给抓起来啊?”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然后,我又说是掌乾宫里的主子叫我来的。至于主子嘛,嘿嘿,我没有明说。反正主子是谁,让他们自己想去。” 碧落暗恨,御膳房的人就这么轻易的相信她的话了?一群蠢货! “离炎,你为何不对他们明说你就是太女?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们见着了你,跪你拜你巴结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你自己提着食盒回来?” 离炎心道:这个美人还多阴阳怪气的也。出宫时他明明警告我要老实些,这会儿却又来寒碜我。 离炎叹了口气,“哎---,我是皇太女又怎样?我不过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娃儿罢了。求人不如求己,每日里我要能管好自己的温饱就行了,那什么皇太女,压根儿就要当它不存在!” 碧落一滞,端坐下来开始动筷子,“你明白就好。今日你做得很好,以后一日三餐,都你去打理。” 离炎立刻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已经在御膳房结识了一个大姐,嘿嘿,以后可有好吃的了。” 碧落顿时眼神一冷,抬头问道:“怎么?我以前让你吃得不好?” “啊?呃?不是不是,我是怕你吃得太素了。你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不然发育不全,知道吗?” “……你说什么?!” “啊,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太瘦了,碧落,你太瘦了。哎---,一定都是因为照顾我,你才变得这么瘦的。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以后我去御膳房多拿些好吃的东西回来,定要将你养得胖胖的!” 碧落:“……” “其实我们还可以自己煮来吃,我看御膳房那里好多食材,好东西可多了,很多都浪费了的。哎呀,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离炎一拍巴掌,兴奋的说道:“咱们掌乾宫不是有膳房吗?我待会儿就去收拾一下,以后我就光拿些食材回来就行了,咱们自己煮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 “碧落,你要是想加个餐,吃个宵夜,那也行,告诉我一声就得了。” 碧落:“……” 第16章 你去把月例银子领回来(1) 难怪黄泉会被她气着了。实在看不得她那张笑得很丑的脸啊,若不小惩她一下,如何甘心? 没过两天,碧落又对离炎说:“该领月例银子了,你去会计司将掌乾宫这个月的月例领回来吧。” 离炎就问道:“掌乾宫的月例银子有多少?” “按规矩,应该是银一百两。” 离炎记进了脑海里,立时便勤快的出了掌乾宫。 碧落看着她的背影,心道:我说的是按规矩,她若能如数领回来,我就暂且饶过她。如若不能,我就可趁机呵斥她几句。 所谓月例,离炎的理解就是工资啦。她不知道会计司在哪里,干脆就到御膳房去叫上结识的那个曹延华等一班人马。 一行四五人就一起快乐的去会计司领工资去喽。 到了会计司,已经有人在门外排队等候了,离炎等人便依次排在后面。她几人有说有笑,相处非常愉快。 轮到离炎的时候,屋中有一人将她打量了一眼,呵斥道:“哪里来的胖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离炎一愣,我话都还没有开始说呢,怎么不懂规矩了? 不过离炎很能理解,会计司是内宫掌管钱粮的部门,自然高高在上。这就跟现代社会一样,去财务部报账,总要看他们脸色。 因还要赶回御膳房去继续做事,曹延华等人领了工钱就本欲先行离开。听到这话,曹延华就又走回来,对那人笑眯眯的说道:“王主事,这是掌乾宫里新来的小宫女黄毛毛,碧落公子叫她来领掌乾宫的月例银子的。” 此人乃是会计司的主事之一王元。 王元听罢,回了曹延华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说道:“原来如此。那曹主事,你不是还要回去忙吗?你们好走,请恕我不远送了啊。” 曹延华见状,虽对王元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料到她应该不会再特别为难离炎了,就对离炎点了点头后,与其他几人相携离开。 王元见曹延华等人走远了,这才对那负责发放银钱的周平使了个眼色。周平于是按照惯例数了几两银子递给离炎,又递过来银钱领取簿,叫她签字画押。 离炎看着手上那可怜兮兮的几两银子,忍不住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掌乾宫的月例钱每月该是多少啊?” 周平不耐烦道:“给你多少便是多少!行啦行啦,银子拿到手了就赶紧签字,签完字就马上走,别挡着别人领银子啦。你要不会写字,就按个手印也行。” 离炎斟酌着说道:“姐姐,小人听老一辈人教过一句话,说的是‘人不能糊里糊涂的过活’。小人才来掌乾宫不久,很多事情又不能直接去问主子,可你们会计司肯定是有个数的撒。所以,好姐姐,您就告知小人一下吧。” 人不能糊里糊涂的过活?什么玩意儿? 王元跳将起来,喝问道:“我说你这胖子怎么回事?你手上拿的多少便是多少。我们会计司一向按规矩办事,难不成还能克扣你们家主子的月例钱不成?就算借我们一个天大的胆儿,咱也不敢扣东宫太女的月俸不是?你们说是不是啊?” 屋子里面全是会计司的人,那些人纷纷附和,对离炎投以鄙夷不屑的目光。 离炎将手中银两拨弄了几下,不信的说道:“可这才几两银子啊,小人的主子可是东宫太女,她……” “我们都是根据上头的意思办事。你赶紧走,你要再啰嗦,再这样不懂规矩,我们就将你告到内官监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元打断她,冷冷的说道。 “上头?哪个上头?上头是指的谁?能够管着我们太女的人除了皇上和皇后,还能有谁可以称之为东宫太女的上头?” 离炎不知好歹的连续几个问题砸来,王元气得脸红脖子粗,蛮横的说道:“嫌少是吧?得,那就一个子儿也不给你!”说着,她就要来抓离炎手中那几两银子。 这些人明明就是欺负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可能去追问上头人,便想着一句话将她打发了。而且,他们想着,反正就没有人会为掌乾宫出头,所以才会这么横,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克扣东宫的月例钱。 她需得静下心来想想对策才行。 离炎瞧了瞧情况,将银子紧握手中,又默不作声的在银钱领取簿写道:今日领取掌乾宫月例银钱十两。 写完了,她人就这么走了。 王元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卑不亢的宫女,而且那人还在签字簿上写了那么句话,不仅要害得会计司修改账册,还明显就是在打她的脸。 这举动,让王元恨得牙痒痒。 转过身,离炎又去了御膳房。 曹延华等人正在忙,看见她来,便笑着问道:“毛毛,月例银子领到了吗?” 离炎苦着脸回道:“碧落公子给我说是一百两,可会计司的人只给了我十两。哎,这让我如何回去向公子交代啊,我可愁死了。” 那几人听了后,相视一眼,心下了然,但均是聪明的并不接离炎的话。 这种事情早就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不过,就是可怜了这新来的丫头不晓得潜规则,还在这里自寻烦恼。 曹延华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就问她今日想带点什么吃的回去。 离炎却不在意这个,只向她们打听那个王主事的情况。这是她来此的目的。 曹延华等人对王元早就看不惯,离炎向她们打听,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末了,还狠狠的唾骂会计司那些人狐假虎威。 离炎将打听到的情况和众人对会计司的态度一一记在心里。她又联想起那天偷听到的御膳房这几位的谈话,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傍晚时分,离炎在路上将王元拦住了。 第17章 你去把月例银子领回来(2) 王元正要出宫回家去,远远的便见到了前面有个体型巨大的人。她了然一笑,假做视而不见,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黄毛毛,你的动作够快的嘛。白天你才认识了我,这傍晚时分便来将我截住了。怎么,你已经打听清楚了我的来历了?晓得我王元不是个打都不打点一下就能打发的主了? 离炎见到王元走过来,她赶紧笑嘻嘻的上前去打招呼:“王主事,事情忙完了,准备回家了啊?” 王元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声,继续往前走。 离炎一闪身就站在了王元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元吊着眼睛,冷冷问道:“黄毛毛,你这是要干啥?” 离炎四周瞧了瞧,无人,此处本就人烟稀少。她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对那王元小声说道:“王主事,你看,这天都快要黑了,小的怕耽搁你回家的时辰,所以预备开门见山的说。” “废话!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主事,小人我拦着你就一个事情,便是一门心思想要将我们掌乾宫该得的月例银子拿到手,这样小的才好回去向主子交差。” 王元一听,原来不是要给她送红包,不是要向她打点一下,反而是想要向她要钱的,她顿时气急败坏的说道:“黄毛毛,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竟然胆敢拦着我要钱?!” “王主事,小人我打听过了,东宫每月的月例银子是一百两,可小人我只拿到了十两。这点银子,小人没法回去交代,主子还会以为小的私吞了银两呢。所以,小人得将这银子如数拿到手。”离炎依旧笑着说道。 “黄毛毛,掌乾宫每月都是发的这个数,不信你去问碧落公子。” “哎呀,王主事,可碧落主子告诉小人我说,这月例银子应该是一百两。” 王元理亏,故技重施,恶声恶气的说道:“死胖子,我告诉你,总之一句话,我们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办理的!所以,你赶紧闪开,我还要赶着出宫去呢。” 离炎听了,便仍然说道:“那敢情问问主事大人,这上头是哪位主子啊?咱们东宫住的可是皇太女。小人虽然是新来的,可是也知道咱主子是个太女。不知道谁能管得着太女呢?内官监?还是说吏部?户部?” 王元顿时横眉怒目:“黄毛毛,你今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你管上头的主子是谁?你个新进的小宫女,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到内官监告你的状去?我要让你躺床上一个月下不了地!” 离炎的好脾气快要包不住了,她吁了一口气,道:“小的今日这么啰嗦执着,一定要如数要回月例银子,完全也是为了主事大人你着想啊。” 王元一愣,皱着眉头不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什么意思?” 离炎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王主事,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主事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掌乾宫这么多年来都未派宫人进去伺候,这个时候却突然增加了人手,这是为什么呢?” 离炎见王元脸现鄙夷,她顿时一拍巴掌,道:“啊,大人你一定在想,去内官监打听一下我是谁安排进去的不就知道了?但是,小的奉劝你千万别去,免得有心人就此将你给惦记上了,只怕有一天大人你将会吃不了兜着走!” 王元顿时惊疑不定,“黄毛毛,你少吓唬我!” “嘿嘿,那大人你明日一早就尽管到内官监去问问,我是谁安排进掌乾宫的。” 王元不语。 离炎便继续说道:“再者说,主事大人你也知道,咱们太女就要及笄了,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啊,现今好多人明里暗里都盯着掌乾宫吶。小的心想,王主事应该不希望因为一份月例银子就跟掌乾宫扯上了瓜葛吧?” “小的是掌乾宫新进的宫人,碧落公子就交给小的这么一件事情,总还是要好好的将事情办妥当了,他才会信任小的。所以,这月例银子,无论如何小的都要如数领回去才是。” “小的我别的本事没多少,就一个坏毛病,那就是爱较真儿。少不得为了达到目的,闹他个鸡飞狗跳,人尽皆知。” “若王主事因此跟掌乾宫闹出了人尽皆知的矛盾,届时掌乾宫若出个什么状况,有人要是谣传乃是王主事挟私报复,嘿嘿,那不是正可成为一只……嗯,那什么,替罪羊?” “主事大人,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王元听到“替罪羊”三个字,心中就直打鼓。 离炎觑着她的脸色幽幽说道:“总之,大人肯定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东宫粘上一星半点儿的干系,对不?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小人就不多说了。” “主事大人,小的我也并没有为难你,便请王主事行个方便吧。你看,小人明日一早再去一趟会计司领取剩余银两,这样可好?” 离炎说完这些话,便殷切的笑看着王元,只等她点个头了。 王元听罢,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心中确实开始不安起来。 这黄毛毛她若只是一个新进宫的普通宫女,那她就不可能将皇太女现如今的境况掌握得这么清楚,更不可能说出这些骇人的话来。 我不过就是贪点银子而已,可要真是牵扯上了皇女们的权利之争,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在那些主子们面前,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只蝼蚁而已,随时都能被她们捏死踩死,成为替罪羔羊那也是眼都不眨的事情。 也许某一天,我会连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就是皇宫! 可是,就这么被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给吓着了,那岂非很没面子?而且,若就此服软,不是自打自招,正好让她抓住了我与会计司里的人贪墨了银子的把柄? 无论怎么着,也还得硬撑着啊。 于是,王元强装镇定,微微一笑,嘲讽的说道:“黄毛毛,你威胁我还嫩了点,我不想再跟你啰嗦了!我只告诉你,掌乾宫这么些年来,都是给的十两银子。你有本事,你就闹将出去,看谁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她便怒气冲冲的一把推开了挡路的离炎,然后大踏步往宫门而去。 第18章 你去把月例银子领回来(3) 王元在赌。 她赌黄毛毛就只是嘴巴上吓唬吓唬她而已。然而,她虽然气势十足的往前走,可她心中着实虚得很! 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丫头,得赶紧暗地里打听打听下才是。我这一着,可千万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离炎也在赌。 她今日就要赌一赌这个王元根本就不敢将她告到内官监去,她赌这个王元只会给她来阴的!如此一来,她也就敢放心大胆的要给这个王元来顿阴的了。 王元这种人,身居要职,本身丑事就多的是,加上会计司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只要将事情闹大,纸包不住火,必定会有人来查她。届时,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只多不少。所以,这样的人,她自己不会主动闹事,而且她怕别人将事情闹大。 此外,会计司并非只有王元一个主事,而且还有其他想要做上主事之职的人。事情若真是闹大了,会计司里的好些人都会因她一并被牵扯出来,特别是那些跟随王元的手下。所以,即便王元自己想闹,她周边的人怕也不会让她闹将起来。正所谓,牺牲你一个,幸福一大家。 离炎将在御膳房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一琢磨,就做好了要给王元好一顿教训的准备。 眼见王元不识相,离炎很生气。 这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几步赶上了王元,伸出双手拦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主事,明日一早,小人我去领掌乾宫的月例银子可好?” 王元见离炎追着自己不放,她恼羞成怒,大声喝道:“你做梦!快滚开!” 离炎终于怒了,阴恻恻的确认了一遍:“王主事,你确定不给我银子?” “你找天王老子要去!黄毛毛,你要再不滚蛋,休怪我不客气!” “好,王主事,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不客气了。”离炎开始摩拳擦掌。 “你你,黄毛毛,你想要干什么?!” 离炎向王元慢慢欺近,“王主事,我这人最恨别人欺负老实人。有人要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一个想法,那就是:扁她!” 王元额头冒汗,口中却挑衅道:“黄毛毛,难道你今日是想要打人不成?好啊,你有本事就来打我啊,我看你敢是不敢!来来来,打我脸,不打你就是龟孙子!打啊,我把脸伸给你打,左脸,右……” 也许是作威作福惯了,王元并不懂得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挑衅一个正在气头上的人,简直就是蠢猪一头。 王元的右脸尚未伸到离炎面前,那个“脸”字也未说完,离炎便抡起一拳头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王元一呆,片刻后,她开始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她颤抖着身子伸手一摸,嘴角竟然还流出了血。 这可了不得了,王元张口就要大喊! 离炎二话不说,上去就死死捂住了王元的嘴巴,左右又再看一眼后,竟是直接将王元往树林子里拖! 那王元长得瘦不拉几,任她如何挣扎,又怎会是敦实的离炎的对手?所以,离炎很轻易的就将她挟持进了小树林子里。她骑在王元身上,将其死死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离炎见自己刚刚那一拳竟将人直接打得出血,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于是,她便将拳头改成了巴掌,一边左右开弓扇那王元耳刮子,一边恨恨说道:“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恶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仗势欺人。我打!我打!……” 离炎早已经松开了捂住王元嘴巴的手,可她却也没法喊出声。因为,每次她直着脖子想要喊人喊救命时,便遭至离炎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不一会儿,王元的两张脸就肿得老高。待她终于会意过来,就立时紧咬住嘴唇,闭上了嘴。 王元泪水直流,讨饶的看着离炎,又狼狈不堪的不住摇晃脑袋,示意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离炎见王元的脸已肿得十分令她满意,她也打过瘾了,这才停了下来。 她盯着王元,邪气的说道:“王主事,我不会去哭去闹,我知道那没用。不过,我却知道有样东西最管用,那便是我的拳头。所以王主事,我今儿个就给你说第三遍,明日一早我就去会计司拿银子。” “这话我不会再说第四遍。若我不能如约拿到银子,那好,王主事,咱们就继续这么玩。什么时候我拿到银子了,我们就什么时候结束这场玩乐。记到了没?” 王元双手捂着脸颊,畏畏缩缩的看都不敢看离炎,只知道重重的点头。 离炎便又说道:“主事大人,你在宫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且我还干净得很。可你王主事干不干净,还有你们会计司干不干净,嘿嘿,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王主事若想将事情闹大,那肯定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最后结果如何,我敢肯定的告诉大人你,一定会弄得王主事你一身骚哦。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王主事,你可明白?” 王元愣了一愣,片刻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 离炎这才满意了,恢复成嬉皮笑脸的讨好模样,说道:“那,王主事,咱们就明天早上见了哦。”说完,她拍了拍手,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树林子。 王元与离炎两人今日的这场心理战,离炎完胜! 王元遭了离炎这一顿暴打后,回去仔细想了想离炎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这个宫女来头不小,尤其是想到她竟然敢打自己,就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王元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之后,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觉得自己理亏在先,出气是小,她只得忍气吞声,决定将此事压下来。 这边厢,离炎提着食盒回到掌乾宫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一进大殿门,离炎便见碧落正站在琴边怔怔发呆,他竟然未在弹琴。 印象中,好像任何时候看到这个碧落基本上都是在弹琴啊,只偶尔会看到他看上一会儿书。 离炎就赶紧出声道歉:“不好意思啊,今日在外面耽搁久了,所以这才回来。我刚刚从御膳房拿了吃食,赶紧过来吃晚饭吧,正热乎着呢。” 说罢,她又热络的说道:“哎,你怎么也不点个灯啊?殿里黑漆漆的。”说着,离炎将食盒搁在桌子上,先去将油灯点上。 碧落听到声响,诧异的看过来,一见是离炎,他皱起的眉头也平展开来。 那模样仿似长松了一口气。 碧落将她看上看下,最后表情莫测的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难道是月例银子没领回来,所以不敢回来了?” 离炎正在摆放碗筷,听了这话,支吾道:“这个,……哦,那个王主事说她们的账算得有点不清楚,叫我明天一早再过去领。” “账算错了?” 离炎镇定自若的回道:“是啊,她是这么回复我的。” “那你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晚?到哪里晃荡去了?”碧落将信将疑。 离炎噘了噘嘴,“哪有晃荡啊?我就只是去了会计司。你不知道,她们那些人算个账的方法真是太落伍了,几笔银钱就要算老半天,而且态度又不好,我想传授她们几招她们还不耐烦,我只好等啊等……” 说得比唱得好听,碧落才不想听她继续胡诌,就又问:“怎么突然说要算账了?” “谁知道呢?我一看才十两银子,我就跟她们死磕,那王主事就说可能是账算错了,她们再看看。” 碧落听罢,再不做声。 这女人怎么会变得这么难缠了?那王元明显就是在敷衍她,难道她真的明天就能将银子如数领回来不成? 她到底是没看出来别人对她的敷衍,还是说她真的能要回来那一百两银子? 好吧,且让我再等等看,你的本事到底如何。 只是,你今日出去一天,迟迟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竟然有点…… 我明日还要不要放她再出宫去啊?她这个奇怪的性格,会不会带来祸事? 虽然曾经想过她要是就此死在了外面,便一了百了,可……今日突然发现,一个人在掌乾宫待着的日子真是……寂静得可怕。 第二日一大早,王元到了会计司,毫无意外的看见离炎果然在那门口等着她。 王元心道:她的胆子可真大,昨日才打了我,我如今脸上的伤还这么明显呢,她竟然都敢明目张胆的再来要银子。 这女人如此有恃无恐,果真是有来头的啊。而且,她这么嚣张,看样子来头真的不小。算了算了,我还是赶紧将掌乾宫的银子补齐全了吧,免得这死胖子扭到我吠! 王元便忙不迭的将掌乾宫的月例银子,那剩余未支取的九十两如数捧到离炎手上,还亲自将她送出门外十几步远。 第1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碧落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中的几绽银子,这里共计有一百两,正是昨日离炎领回来的掌乾宫这月的月例钱。 此时碧落的心中,充满了怨念。 这后宫到底是怎么回事?出现了这么一个长相奇特的女人,她还在后宫里到处走动,犹如逛自家菜园子,怎么就没有人管管她?! 碧落仿似已经跟那毫不知情的胖妞较上了劲儿,昨日他一拿到银子,立时又指使离炎去了针工局,要她去领几套男女宫人的新衣裳回来。 哪成想,这一次更加顺利,离炎很快就满载而归,令碧落原本想要让她狠狠吃点苦头的心思,彻底偃旗息鼓了。 碧落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为此,他又失眠了一整晚,直到天亮了,他脑中灵光乍现:内官监! 后宫里面的宫人都是由内官监安排的。 各宫各殿的宫人登记造册、各处人事安排、宫人们的日常行为监督管理、宫人的礼仪规矩教导以及宫人的赏罚奖惩等等,均是由内官监负责。 然而皇宫这么大,仅宫人就有几万人,更何况还有大量的后宫妃嫔以及龙子龙孙。因此,除了日常走动频繁的人,谁还认识谁啊? 再说,皇宫里面深似大海,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身份卑微的普通宫人莫不掩耳闭眼,以免惹祸上身,谁还来管你掌乾宫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胖宫女? 最后,离炎是离氏立国那年就开始生病沉睡了的,如今这宫中伺候的宫人不是前朝的宫人,就是新朝建立后新招进宫来的。这些人,有谁见过离炎?几乎没有! 三年之中,常到掌乾宫来走动的,一个是太医院的御医苏沐,她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来为离炎定期诊治一番;再一个便是三皇女离清。除却这两人,其余闲杂人等基本上就没有来过。 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三年之中,离炎身形的变化已经是天壤之别。因此,离炎那些家人,能一眼认出她来的,恐怕没有。 如此,屈指算来,知道这个胖宫女就是太女离炎的人,仅四人而已! 而离炎迟迟没被人怀疑,没人找她麻烦,便是她还没有到内官监去露过面!也没有宫中哪个主子看她不顺眼,找过她的茬儿! 若有宫中贵人使坏,若内官监注意上了她,她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 碧落终于恍然大悟。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后,碧落这才发现离炎并不在殿中。 奇怪,这女人到哪里去了?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起床了啊。 莫不是她又出宫去了? 自从他准许她走出掌乾宫后,他才发现这女人很贪玩,时常在外逗留迟迟不归,害得他老是心神不宁。 碧落赶紧起身,想着得寻到离炎,务必对她严词交代一番。 谁知,他急急火火的打开殿门欲寻出宫去时,却看见离炎正在院中跑步。 碧落心中轻叹一声,我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担心她,还是真想要她吃点苦头啊? 搞不懂自己的心思,碧落只好冷声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到宫中任何地方去!” 正在晨练的离炎听了碧落那话,立刻站直身体。她一手垂直放在身侧,另一只手则高举起来平放在额际,英姿飒爽的就对着碧落行了个军礼。然后,她用她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干脆利落的恭顺答道:“好的,大王!” 碧落见状,心中冒出一句:真是胖人多作怪! 他冷冰冰的扫了离炎一眼后,便关了殿门回屋子里补眠去了。 离炎看碧落对自己不待见的态度,只觉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回事?大清早的便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难道是看我这段时间表现得太好了,他不满意我?好难伺候的美人。 ****** 离炎去了御膳房拿早餐,曹延华等人很关心她有没有因为月例银子的事情而被碧落公子训斥。 离炎很得意,说:“钱如数领到,公子可高兴了。” 那几人听了,面面相觑,内心里惊讶万分。 这些人太好奇了,于是私下里赶紧就跑去会计司偷偷一打听,结果给他们发现了那王元满脸肿胀,过了好几天她那张脸才恢复原貌。 虽然王元极力给众人解释说,自己那伤乃是家里夫侍打的,这是她和自家男人之间的一点闺房乐趣,但是明眼人一分析王元前后对离炎的态度,立时便知道了这打人的罪犯就是离炎。 自御膳房里的一群人知道了王元王主事被离炎暴打的事情后,各自嘴里都包不住话,便一传十,十传百。 于是,离炎一个不爽就会打人的事情就此便在后宫中悄然传开了。 后宫中那些地位低下的宫人们无不拍手称快。 因为,他们很多人去会计司领工钱,都遭遇过会计司里的人刁难。本来就是自己应得的工钱,却每次都像是求爷爷告奶奶一般的才能拿得到手。 而且,大家明明都是奴才,都是办事的人,那会计司里的一个个却装得跟主子一般,你得笑烂了脸去巴结讨好着她们。 你说气愤不气愤? 而这一切,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因为会计司里的那个王元带的头,养成的不良风气。 大家心里的火气可大了,只是无处发泄而已。 离炎这一举动,简直是直接冲击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对她,谁个不喜,哪个不爱? 加之她长得很胖,人们只要一说胖宫女,即便之前没见过她的人,只要她一出现,人家一看她那体型,便都晓得是她了。 有了第一次的打人经历,便会有第二次。 没过几天,离炎在皇宫中游荡的时候,看见几个老宫女刁难小宫女。她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她偷偷看了一阵后,忍无可忍,便抡起了拳头。 如此,因为仗义相助的打人事件,离炎渐渐的给后宫中那些地位低下,但是数量庞大的人群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她渐渐闯出了一些名堂。 经大家的口口相传,后宫的那些宫人们,纷纷知道了掌乾宫新来的那个胖宫女,她很厉害,很霸道,喜欢揍人。但是,她好打抱不平。 第20章 为他打了一架(1) 离炎自御膳房回来,一走进掌乾宫,便听见正殿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 难道又是那个离清来撩拨碧落美人了? 离炎立时轻手轻脚的躲在正殿外面,她小心翼翼的伸头一看,却见四五个陌生的宫女正在殿中与碧落说话,那语气甚是傲慢。 有一宫女,看着像是领头的,年纪也明显比其他几个大些,她正尖利的说道:“碧落公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二皇女这么给你面子了,叫小的们好好的过来请你去赴宴,你却不识抬举。若你顽固不化,那我等可就要不客气了!” 二皇女?掌乾宫果然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各色人物陆续开始上场了啊。 碧落不咸不淡的回道:“这位姐姐,碧落乃是奉皇后懿旨,钦点到这掌乾宫来服侍皇太女的。去二皇女处赴宴之事不是在下的职责范围。” 那宫女嗤笑一声,“碧落公子这是想拿皇后的懿旨吓唬小的们吗?不过就是去赴个宴而已,公子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二皇女今晚请了些王公贵族来,大家都想见识一下碧落公子那冠绝天下的琴艺呢。听说那琴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们的贵客都期盼得不得了。” “碧落公子,你这就跟着我们走吧。连你要用到的琴,咱们殿下都早就为你准备好了。殿下还说,那琴一定不会让碧落公子你失望的。” 碧落的口气仍是淡淡的,“姐姐,碧落的职责只是服侍皇太女,其余的事情,请恕碧落不会遵从。” 那宫女渐觉不耐,阴狠的眯起了眼睛,“碧落公子,咱们这可是第三回来相请了。你一回二回的拒绝了我们二皇女,她大人大量,并未跟你计较。可是,这已是第三回了。” “哼,好事不过三!公子,你真的想要我们姐儿几个对你用强的?公子这样的仙人之姿,若我们用强,怕是会很不好看的吧。公子要不要再三思三思?” 见那宫女对身后几个跟班暗自使眼色,离炎顿时皱眉。 那女人莫不是真的要对碧落强拉硬拽? 碧落乃仙人一般的人物,离炎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神仙衣衫凌乱、乱发飞舞、狼狈不堪的模样。神仙就应该让他永远保持仙人的姿态,高高在上,玉洁冰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是可忍孰不可忍。怀着对神仙的敬畏之情,离炎气愤填膺的跳将出去…… 她一脸谄笑,笑嘻嘻的大声说道:“禀告几位姐姐知道,我家公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说不去便是不去。即便你说让他再五思六思,那也是浪费各位姐姐的口水和时间而已。” 那群宫女循声看过来,蓦地见到一副憨实的肉墩矗立在门口,挡住了殿外一大半的光线,几人纷纷后悔不迭。 以后怕是会有好几个月看着猪肉都没有胃口下筷子了,哎--- “呵呵呵呵,”离炎傻笑两声,搓着手续道:“小妹好心给各位姐姐提个建议哈,几位姐姐这就赶紧离开,兴许还来得及另外找到抚琴之人为你们家主子的宴会助兴啊。” 之前说话的那个宫女将离炎冷眼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掌乾宫新来的宫女啊。俺叫黄毛毛,黄,就是那个黄,毛就是那个……” “哦?新来的?难怪这么没规矩。肥婆,我可告诉你,识相的话,你最好滚远点!否则,我就替你家公子给你竖竖规矩!” 又听到人叫她肥婆,离炎心中立时来气。 于是,她口中跟着就开始不客气起来,“你给我竖规矩?凭什么啊?我家公子都还没有发话呢。” “再说,我可规矩的很呐,我家公子还时常表扬我呢。他说我不只长得圆润可爱,而且待人接物方面,彬彬有礼,是个好有涵养的人呢。” 碧落忍不住盯了离炎一眼:果然是好大一张圆润的脸。 “哎---,”离炎深沉的叹了口气,又道:“就是不知道这是从哪里跑进来的野狗,特么没有规矩,竟然胆敢跑到我们太女东宫来乱汪汪。” “你!死肥婆,你可别学着你家公子那样敬酒不吃……” 离炎最不耐烦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总喜欢在嘴上吓唬吓唬人,还不如直接抡起拳头解决问题的好。 不待那名宫女说完,她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只想知道,这只狗是从哪里跑来的?” “你!哼,我乃邀月宫的大宫女高狷,我等都是二皇女派来的。我们殿下她今日要小的们来……” 离炎噗呲一笑,“哈哈哈哈,原来是二皇女养的狗啊。只是,既然身为一个皇女,不可能府中缺少下人的撒,怎么就没有将自己的狗狗看管好呢?瞧瞧,这都发病跑出来乱咬人了。” “你!”那大宫女高狷一听,气得浑身颤抖。她张嘴欲骂,却又被离炎给打断了。 “哎---,我说,你啰嗦来啰嗦去就只会说你啊你的,我听着真心烦。你该学学我家公子,他若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干脆就不说话。” 闻听此言,碧落又冷冷的瞥了离炎一眼。 离炎挥着胖手开始赶人,“行啦行啦,我家公子都说了他不去你们那儿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强人所难了,赶紧走赶紧走!” 高狷的眼神冷了冷,她脸上皮笑肉不笑,口中说道:“黄毛毛,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最好别多管闲事。大家都是做着伺候人的事情,看你是新来的,姐姐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妹妹啊,入了宫,就要多长眼睛和脑子,免得给自己招灾招难!” 既然你对我客气点了,那我也客气点吧。 离炎就假意客气的回道:“姐姐,既然我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人,那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的主子喽。呵呵,妹妹愚昧,敢问姐姐,做下人的不维护自己的主子,那还能叫做长了脑子的吗?” 高涓忍着不耐,嘿嘿一笑,回道:“妹妹,我刚才那么一说,想你也不明白,那我就好心再给你说道说道。你可知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女儿是谁吗?那便是我们的二皇女殿下离月主子。我家主子龙章凤姿,聪明能干,她礼贤下士,英雄了得,更是治世奇才。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离炎摇了摇头,“不太明白,这跟你们强逼我家公子去抚琴有什么关系啊?” “你!哼!总之一句话,你和你家公子最好不要得罪我们殿下,否则,定要叫你们吃尽苦头!到那时,即便碧落公子哭着求着要给我们殿下抚琴,我们殿下都不爱听了呢!”高狷恼羞成怒。 离炎听了,笑如春风拂面,“小人我确实是新来没多久,宫中许多规矩也还没有弄明白。不过,小的我还是斗胆想问高狷姐姐一个问题,那便是:不知是二皇女的位份高些呢?还是咱们皇太女的位份高些啊?” 高狷脸色一变,吞吞吐吐的说道:“黄毛毛你,你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怎么?你想要陷害我们殿下不成?论资排辈,自然是皇太女的身份尊贵些了,这还用问?” 顿了顿,高狷又狞笑道:“不过,我说的是皇太女,所以嘛……哼哼,风水轮流转。姐姐想多一句嘴:皇太女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黄毛毛,不知你家主子还坐得稳当不稳当?小心可别摔下来了哦。” 离炎一听这话,心道: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现如今,离炎这个皇太女虽然不受皇帝宠爱,也不受后宫的人待见。 但是! 但是,她好歹也还是皇太女,她还占着茅坑的! 既然茅坑被离炎占着,其他人即便再着急,那也得排队等着! 否则,否则她这个西皮皇太女若是被逼急了,便要弄得你一身的屎尿骚臭味儿,大家就一起玩儿完吧! 呵呵,既然如此,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是骆驼我怕谁! 离炎就学着高狷之前那样,嗤笑了一声,然后她扯开了喉咙高声叫道:“哎哟喂,二皇女好了不得哦,竟然胆敢到皇太女这里来撒野喽。二皇女这是要抢皇太女的男人么?天哪,二皇女不把皇太女放在眼中,她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抢皇太女的男人喽!” “啧啧啧,抢男人事小,可二皇女这么藐视皇太女,不知她是存了什么居心吶。哦呀,她到底是想要抢男人呢,还是想要抢……” 几个宫女见状,面面相觑。她们越听离炎的话,那脸色便越是苍白一分。 要知道,虽然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太女沉睡不醒,那太女位置迟早会被二皇女取代。但是,这事情也只是在暗地里私下说说而已,谁敢面上这么说啊? 隔墙有耳。 离炎说的这些话,若是让其他皇女知道了,有心之人再添油加醋,或是再无中生有一番,便是假的都会变成真的了。 二皇女的太女之位若就这么因她几个办事不力生生给除脱了,千刀万剐了她们,都不足以让二皇女息怒啊。 于是,那几个宫女赶紧奔过来死死捂住了离炎的嘴,防止她再发疯乱攀咬人。 然而,因为离炎身形巨大,只几下便摆脱了束缚,她还将那几人摔在了地上。 离炎故作姿态,她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几个宫女厉声喝道:“你们竟然想要杀人灭口,是谁?!是谁给了你们狗胆,青天白日之下就想要杀人灭口?是不是二皇女?是不是她?!” 那几名宫女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为首的那个大宫女高狷更是尖声叫道:“姑奶奶,求求你不要大吵大嚷了!咱姐妹几个只不过是想要你不要乱讲话而已,谁敢杀人啊?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求求您了,姑奶奶,小祖宗,咱们给您磕头了好不好?”说着,她真的奔过来,预备跪在离炎面前磕头求饶。 谁知! 那高狷看着像是要去抱住离炎的小腿求饶的样子,哪知,她抱是抱住了,但却不是求饶,而是抱着离炎的小腿使劲儿往上一提! 离炎因为脚下忽然失衡,顿时“咚”的一声,仰面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激起地上尘埃无数。 高狷见机不可失,立刻迅速骑在了离炎的身上,然后她抡起巴掌便往离炎的脸上猛扇! 那恶宫女一边对着离炎的脸左右开弓,一边还大声叫道:“我打烂你这张乱说话的嘴!我打烂你这张乱说话的嘴!……” 碧落听那高涓扇出来的把掌声,又清脆又响亮,真像是要打烂离炎嘴巴的架势,他便暗道:打得正好! 这女人欠了我的债,这段时间她还时常惹我生气,你便替我好好的教训教训她吧。 只是你这副小身板,不知能不能真正的教训得了这个女人。 于是,碧落便站立一旁,只冷眼旁观。 第21章 为他打了一架(2) 高狷扇得很欢实,时不时拿眼睛去看碧落。 她暗道:我正愁不知如何对付这个碧落呢,正好来了这宫中的宫女。我就将她狠狠的教训一番,杀鸡给猴看,看他还敢不敢拒绝我们殿下的邀请! 被压在地上的离炎遭高狷扇了几个巴掌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气愤已极。 她开始暴起扑腾。因她体积庞大,所以这气势很猛,只几下就将坐在自己身上的高狷给掀了下去。然后,离炎学着高狷那样,也骑在了她的身上,抡起手板心就开始扇她巴掌。 只是…… 离炎不由得心道:这个离炎是学过武功的吗? 她不过就是扇了很轻巧的一巴掌啊,她还想着上次打王元有了经验,所以这一次她下手是放轻了又放轻。然而,只这么轻轻挥了一下,她仍是将高狷打得口角流血。 高狷立刻如杀猪一般尖叫起来。 她大声喊道:“你们几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一起上!今日一定要将这个肥婆打死了好交差!” 其他几个宫女反应过来,便发一声喊,蜂拥上来围住离炎。大家一齐动手将她按在地上,然后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离炎奋起反击。 这种干群架之事,她经验丰富得很。她在另一个世界尚还在流浪的时候,抢吃的、抢破衣服、抢睡觉的地盘,……为了生存,她从小就开始打架了。所以,离炎一点都不怯场。此刻,她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得欢! 于是很快,离炎便与那几个宫女扭打在一块儿。 碧落站在一边,他既没有去劝架,也没有出去找人来帮忙,更没有过来帮离炎一把。他冷冷的看着已经扭打成一团的几个女人,一言不发。 初时,那几个宫女一哄而上同时围攻她一人,离炎应接不暇,很是吃了些亏。不过,凭借着她那身魁梧的身材和庞大的身躯,加上她不要性命的横冲直撞以及多年打架的经验,离炎很快就扭转了战局。 那几个宫女纷纷被离炎打得鼻青脸肿的,越发无力招架,离炎却越战越神勇。 她骑着人家打,拖着人家打,追着人家打,抱着人家打……;她撕,她咬,她捶,她抓,她揪,她挠……她使出了各种绝招扭到人家吠,但凡抡起的拳头绝不空放,一一招呼到了那几个恶仆身上。 碧落看着离炎那打人的爪势,眉头渐渐蹙起,心道:她怎么像个普通人那般毫无章法的真的打起架来了?只不过是收拾几个不会武功的宫女而已,她应该是一两下就撂倒了她们才对! 这边厢,形势对离炎一片大好。 到得最后,高狷只得不断叫嚷着:“歇会儿”、“免战”、“待会儿再打”、“让我们喘口气”、“你不讲江湖规矩”…… 可离炎压根儿就不听,那拳头仍是挥得呼呼作响。同时,她口中则一一回击过去:“不得行”、“休想”、“白日做梦吧”、“你想得可真美”、“你都不是江湖人”…… 高狷瞧了瞧己方伤残程度,见情势大大不妙,便只得赶紧对同伴叫道:“撤!” 于是,一群人开始争先恐后的往殿外抢去。 可狗急跳墙了还不服气,高狷带头一边往外跑的同时,一边竟还回头挑衅的嚷嚷道:“死肥婆,你等着!你等着!” 离炎也爬了起来,她蹒跚着追到门边。因为实在太累了,她便只好扶着门框喘一会儿粗气,嘴里则嘲讽道:“怎么?打不赢就跑?你们这么样子连滚带爬的跑回去,是想找你家主子哭嚎?是想叫她来给你们出气?真丢人,丢人都丢到你几个的姥姥家了!” 高狷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收拾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何须去找我们主子?哼,你等着吧,我们姐儿几个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你就等着吧,死肥婆!” 离炎听到“死肥婆”那三个字,立刻火气十足。 她咬牙切齿的放话:“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看我不打得你们几个哭爹找娘,我还不姓黄了!” 说着,她真的立刻又气喘吁吁的追出门去,直吓得那群女人哇啦哇啦大叫,跑得便更快了。 眼看自己是根本就追不上她们了,离炎便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想也没想的就砸了过去,吓得那群女人抱头鼠窜,只管撒开了四蹄没命的跑。 那落荒而逃的情景,直逗得离炎叉着水桶腰,猖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待笑得够了,离炎这才走回大殿。她很是不满的看了碧落一眼,问道:“这场架打得好看吗?” 碧落将离炎浑身上下一扫,他见她乱发飞舞、衣衫凌乱、狼狈不堪,脸上犹有明显的青紫瘀痕,他便很满意的点头说道:“还不赖。” 离炎下巴一仰,质问道:“既如此,那你刚才为何就这么干站着?纯欣赏?” 碧落蹙眉,“怎么?你是想让我也加入战局,然后如你那般毫无体统的与她们滚做一团?” 离炎很是不以为然,“谁要你加入战局了?就你这样的小身板,千万不要进来搅局了。啧啧啧,我简直不敢想象,若你加入进来,除了给我拖后腿,让我没有施展的余地外,你还能怎样?” 碧落挑眉,“哦?说的也是,你这样肥硕的身躯,占地宽广,确实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啊。那么,依你之见,我这副小身板应当如何?” 第22章 为他打了一架(3) 离炎给了碧落一个“你真是不上道”的眼神儿,方才说道:“这么好看的场景,你应该会触景生情的啊!你肯定应该要抚琴一曲的啊!我刚刚一以敌六,力战群雄,英勇豪迈,绝世无双,你自当应该忍不住要为我抚上一曲的啊!” “啧啧啧,平时动不动就去弹琴的人,今日竟然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那里老半天,真是太浪费我刚才的卖力演出了!”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没有想到,今日我也有机会表演一番,还是一出群情激昂的全武行的大戏呢。痛快痛快!过瘾儿过瘾儿!” 离炎颇为遗憾的摇了摇脑袋,“就是太过遗憾,没有专属我的琴声响起来,哎---” 碧落:“……” 离炎将碧落那阴晴不定的神色瞧了又瞧,忽然她巴掌一拍,然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啊!难道?莫非?莫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弹那些应景的曲子?!” 离炎摸着下巴深思起来,“也对哈,像你这种长期待在深宫大院里的人,就只会弹些什么蝶恋花啊,念奴娇啊,菊花残啊,还有沁园春啊等等这种类型的曲子。” 每报一首曲子名,离炎就扳着手指头数一下。数完后,她叹了口气,道:“它们全都是些表达闺怨情深,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独上高楼强说愁的酸曲腐曲。” “哎---,我真是很傻很天真,你又哪里能弹得出我想要听的那种慷慨激昂的曲子哦。我若是硬要让你弹那些的话,的确是太难为你了,一定会闹得你心中愁苦不已。可是,你愁必定我也愁。” “哎---,我愁啊愁,愁就白了头,我手里呀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碧落:“……” 碧落气结攻心,急怒交加。 他强忍内心怒火中烧,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天下间还没有我碧落不会抚的曲子! 离炎,我告诉你,我涉猎广阔,各种风格的曲子我都能弹。但凡你嘴里能说得出来的曲子,我立马弹给你听!你却还来怨我不会弹慷慨激昂的曲子。 哼,怕只怕,其实是你自己见识浅薄,压根儿连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名儿都报不出来! 而且,我还要强调的是,但凡是我指尖弹出来的曲子,无论是高昂激越、气势磅礴还是沉雄悲壮、凄楚宛转,那都是余音绕梁,任何人听了都会三月不知道肉味儿的! 离炎,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你已经三个月都没有吃肉了,你可知这都是因为你听了我的曲子的缘故?离炎,你身上的肉减了这么多,虽说你勤加锻炼卓有成效,但是你万万不可否认,这功劳有你的一半,也应该有我的一半! 还有,离炎,我说你怎么这么厚脸皮?每每你听了我的琴声,只会说“真好听”这三个字。可你评价你自己的时候,却能一口气说出三个词,还每个词都是四个字的!原来你竟是这么的自恋呵。 还力战群雄、英勇豪迈、绝世无双,哼! 不跟你啰嗦这么多了。话说回来,你刚刚没有听到那几人评价我吗?冠绝天下,她们说我的琴音冠绝天下啊! 离炎,你赶紧报出名儿来,只要你报得出名儿来,我就…… 然而,等等!! 菊花残?我怎么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啊? 哼,这首曲子的名字如此露骨,一听便知道一定是首淫词艳曲。这种曲子我根本就不屑于弹它,简直有辱斯文! 哼,这女人真是死性不改,还是那么好色! 只是,……她去哪里听来的这支艳曲的? 还有,她今日终于能说出一些华丽辞藻来评价琴曲了,平日里她每每见我弹琴,听完后就只会干巴巴的说一句“碧落,你弹的琴真好听。”原来,她一直都在装傻充愣,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只是…… 哼,蝶恋花?你说我闺怨情深,我记住你了! 我虽偶尔弹过这首曲子,但是蝶恋花根本就不是说的闺怨,它说的是男子对女子暗生情愫。 念奴娇才说的是闺怨,不是说的伤春悲秋,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弹过念奴娇。离炎,你都没有听我弹过它,却强加给我闺怨的罪名,我不会轻饶你的! 哼,沁园春?你说我多愁善感,独上高楼强说愁,我又记住你了! 我就算是多愁善感,我也不会去弹那首沁园春的,我要弹也是弹浣溪沙! 浣溪沙的多愁善感深入骨髓,不信你听: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春径独徘徊。 哼,离炎,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沁园春乃是当世一个风流才女为沁园里的美人们所作的。可即便美人们附庸风雅又如何?长安城里,谁人不知那个沁园不过就是一家有点风雅的秦楚楼馆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去登那妓园子里的高楼? 等等! 沁园春?!沁园? 难道她偷溜出皇宫了?她还去了沁园听那首菊花残?! 她,她…… 罢了,罢了,她去了哪里,去了那里又做了什么,这些都与我无关! 只要她别闯祸,别将我拖下水就行了。否则,我决不轻饶于她! 只是,她还没有见识过我的雷霆手段,便不知道我的厉害。我应该要找个机会,让她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才好。这样她才会听话,不会到处乱跑,不会去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怄我! 哼,离炎啊离炎,你现在夹着尾巴在后宫里生活,前程未卜,你竟然还有心思去逍遥快活?你的及笄之日就快到了,到时候我看你连太女都不是了,你还能到哪里风流快活去! 只是,只是,这首菊花残我确实不曾听过啊。我虽然不屑于弹这种类型的曲子,但是我不应该听都没有听过啊。 难道,这天下间真的还有我不仅没有弹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的曲子吗? 再说,不过就是打个群架而已,还能有什么应景而作的曲子啊? 她们几个女人刚刚那么野蛮,还不顾身份的随地乱滚,不知道菩萨蛮是不是可以称之为应景之曲。 如此一想,碧落竟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弹出离炎报出名儿来的曲子了。 于是,他便斟酌着问道:“你,你想要我为你抚什么曲?” 离炎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要么十面埋伏,要么四面楚歌。不不,还是来首霸王别姬吧。” 霸王别姬? 十面埋伏和四面楚歌也就罢了,那都是很出名的战地曲子,谁人不会? 只是,霸王别姬?这是什么曲子啊?我竟然真的没有听过! 她真的报出了我听都没有听过的曲子,何况是要我弹出来啊。 我真是太过自命不凡了,岂知山外青山楼外楼啊。 不过,听名字,确实有种英雄豪迈的气概,更有种英雄末路的悲壮。 我听着都有点不舒服了呢。 可是,即便你再不舒服,你也不会弹啊,甘拜下风了吧。 慢着,等等! 你到底是因为英雄末路的悲壮而心里不舒服呢?还是因为弹不出那首霸王别姬曲而不舒服? 我,我…… 哼,都怪这个女人,她为何不叫我弹十面埋伏?!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及笄了,离国朝堂已经开始暗潮汹涌,她那太女的位置早已有人虎视眈眈。自她醒来后,我每日里生活得小心翼翼,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岌岌可危了吗?我与她如今身处掌乾宫里,关起门来的时候倒是会自娱自乐,可宫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的明枪暗箭等着我们吶。 弹这首曲子真是应景得不得了! 若她让我弹这首曲子的话,我必定能弹出这曲子里的刀戈相击、呐喊交织与战马嘶鸣的震撼人心的场面,还有它的紧张激烈、慷慨高昂以及气势磅礴的情势。 霸王别姬,霸王别姬,听着真的有点不舒服呢。 真是讨厌啊,我都不会弹…… 碧落忍不住喃喃出声:“霸王别姬……” “嗯嗯,这首曲子可好听了。不过,……你真的能弹出来吗?”离炎歪着脑袋看着碧落,眼中闪着狡黠与兴奋的光芒。 这首曲子碧落真的能弹出来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不可能吧?他是真的真的能弹出来吗? 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应和着他的琴音,高歌一曲: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哇塞,那我以后不是可以和碧落双剑合璧,一起来唱卡拉ok喽? 掌乾宫这么无聊,总要找点乐子来自娱自乐一下啊。 你弹琴来我唱歌。 碧落,你一定会感慨你终于找到知音了吧,虽然这个知音有点花样别致。 哎---,碧落,你的琴音,请恕我真的实在是不懂欣赏啊。 碧落觑见离炎脸上明显就是一副不相信他能弹出霸王别姬的模样,他便贝齿一咬,恨恨说道:“好!下次你若再打架,我就为你抚这首曲子,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离炎看碧落那副渗人模样,暗道:今日撩拨得似乎有点过火了。 她强装镇定,鼓起勇气回道:“你要说就好好说,咬牙切齿的做什么?我不过就是点了一首曲子而已,而我也只不过是稍稍怀疑了一下你可能弹不出来而已,你就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了。既然你都答应了要弹,说明你会弹,那证明你还是很厉害滴。” “哼,霸王别姬是么?什么曲子不好选,你偏要选这首!这曲子这么不吉利,你是要与我生离死别吗?你都这样了,我自然是会气得牙痒痒了!” 离炎听了,偷偷揣摩了一番:他这么亲密的服侍那个离炎,那他多半就是她的侍妾喽。如此,他自诩为姬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我是霸王吗?还是说那个离炎原本就是一个霸王一般的人物? 不过,管她离炎是不是霸王,反正我这个离炎小时候,可是我们那群小乞丐里面,数一数二的不怕死不要命的小霸王啊。 若离炎也是个霸王,那我与她倒是脾性相投,日后做起离炎来不是更得心应手?既如此,那从此以后,此离炎便就是彼离炎了吧。 而那边厢,碧落却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遍寻古籍残卷,非要找到那首霸王别姬曲不可! 第23章 因为他被人打(1) 那二皇女的仆从真是很嚣张,狗仗人势,便蛮横得很。 没过几日,那日想要威逼碧落去为二皇女抚琴,却被离炎暴打了一群的宫女,竟然带着一个长得颇为粗壮的女人再次来到掌乾宫。她们纠结一起,明目张胆的生事来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奔进掌乾宫,当日那带头宫女高狷站在大殿外,高声叫嚣道:“死肥婆,你出来!我那日说什么来着?我说过要找你算账的,今日你可别想跑!哼,这一次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肥婆,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今日黄泉也在掌乾宫,他正在跟离炎斗嘴,而碧落自是在弹琴。三人正在殿中自得其乐,听到外面有人叫阵,各自相视一眼。 碧落神色一沉,便站起身来,率先往外走去,黄泉和离炎两人赶紧跟上。 一行三人打开殿门走了出来,将殿外的人扫了一番。 黄泉一见那虎背熊腰的女人,愣了一愣。 这不是宫中侍卫队长之一的虞敏吗?她来干什么? 这虞敏一向与二皇女走得近。她今日来这,难道是替这群宫女出头的? 这么想了一番后,黄泉便上前一步,面上客气的出声招呼道:“虞队长,不知什么风将您吹到这里来了?噢,忘了自我介绍一番,小的叫黄泉,这位乃是家兄碧落。小的日常在宫中行走时,曾见过虞队长您。” 说着,黄泉就给他哥哥递去一个眼色。 那虞敏只对黄泉客套的笑了笑,便惊艳的看着碧落,口中说道:“碧落公子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话说完,虞敏的一双眼便就此黏在碧落身上舍不得离去。 前朝右相的大公子啊,天下第一美人呢。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今生竟也能有幸看到这个美人一眼。 若哪天这宫里的皇太女呜呼哀哉了,我必定要想方设法亲近亲近这个碧落公子,那才不枉此生活了一遭啊。 碧落淡扫了那身着侍卫服饰的女人一眼,清浅笑道:“虞队长过誉了。不知虞队长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虞敏脸色一沉,回道:“碧落公子,实不相瞒,在下听说掌乾宫新来的宫女很不懂规矩,竟然将二殿下颇为信任的大宫女高狷妹妹给打了,便过来瞧瞧这宫女长什么模样,想看看她有多厉害。” “公子可知,高狷妹妹和着其他几位姐妹当日乃是奉二殿下之命行事,可一个新来的宫女却这样嚣张,她竟敢打人。而且,她打的还是我们二殿下的人,这也太不将二殿下放在眼里了吧。” “不过呢,高狷妹子几个倒是很会处事,并没有将东宫打人之事告诉二皇女。她们这么做,也是避免二殿下和太女姐妹两人生了嫌隙不是?可是这个事情呢,我们做侍卫的就有点看不过去了。” “咳咳,所以今日儿个,我来的意思呢,就是想由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给这小宫女上一堂课,让她多懂些宫中规矩。” 虞敏见碧落始终不说话,便不再沉着脸了。她扯动脸皮露出一个笑,继续说道:“其实吧,碧落公子,咱们这也是为她好。她这样子没眼力见,迟早是会吃亏的。宫中的贵人这么多,万一她哪天便冲撞了某位贵人,那就有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了。” 离炎听这女人啰里啰嗦的说完,早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将她捶一顿。她暗道:这些人好嚣张,好不懂规矩! 当日先动手的明明就是她们,真追究起来,那也是她们的错,她们自然不会自讨苦吃的去告诉二皇女了。再说了,当时是她们一群人打我一个,而且还没打赢,落荒而逃,好意思去告诉她们家主子吗? 不过,一群宫女带着一个侍卫就能跑到掌乾宫里来大吵大闹,还叫嚣着要打人。可见啊,哎---,这掌乾宫真是被人欺负得紧啊。 离炎偷眼去看碧落。 如今他是老大,要看他如何处置自己。 不知他会不会将我就这么交出去让这群人揍呢? 他不喜欢我,多半不会帮我了。而且,这几天我恰好又好像惹他生气了,他会不会伺机报复我啊? 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这样一个柔弱的公子哥儿,如何能对抗得了这群如狼似虎的坏女人? 离炎心中暗暗说道:碧落,今天你就算是只帮着我说一句好话,就算屁用没有,但聊胜于无,我以后也一定不会再说些让你气得咬牙切齿的话了。 只是碧落低垂了眼睫又侧着身子对着她,离炎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便无法猜到他的心思。 她见他沉吟了一番,再抬眼时,他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们掌乾宫新来的这小宫女确实尚未熟知皇宫里的规矩,我平时也时常斥责于她。虞队长和高狷姐姐要给她上上课,让她规矩些,碧落自是赞成的。只是,不知你二位今日要如何给她上课?” 虞敏听罢,便拿眼睛去看高狷。 高狷立刻恶狠狠的说道:“当日这肥婆打得我们几个浑身青肿,而且口角流血,今日我们便就这么找回来罢。那天我们是什么样儿,今天就让这肥婆也变成什么样儿!” 离炎一听,忍不住说道:“那天我本来是想以德服人的,是你先……”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黄泉打断。 黄泉气急败坏的吼道:“臭肥婆,你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信不信我立刻拿棍棒伺候了你?!” 离炎赶紧缩了缩头。 碧落微皱眉,看着那高狷道:“高姐姐,我们掌乾宫就这么一个宫女,而你们应该知道三皇女时常到这里来看望皇太女的,届时总得要有个人伺候三殿下吧。况且,这宫女嘴甜,三殿下挺喜欢听她逗趣儿的。若三皇女来了,看见了她那不太体面的样子,一则怕是会对三皇女有些不敬,再则势必三皇女会问起来。” “三殿下一向爱护自己的大皇姐,若她得知有人欺负了她皇姐宫中的人,她必定会为掌乾宫出头的。到时候,可能三皇女与二皇女之间不免会产生嫌隙啊。” 高狷听了,表情莫测的笑了笑,然后阴毒的说道:“碧落公子你放心,这样子,我们不让她有明显的外伤总可以了吧。我们这虞队长是学武之人,自是懂得如何教训了一个人,又不让她有机会说出去的。” 碧落三人听了,心中均是一沉:这高狷竟是不肯善罢甘休! 第24章 因为他被人打(2) 黄泉隐忍怒气,犹豫道:“可是高姐姐,你们这么多人,若再加上虞队长,……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你们五六个对付她一个,不是要让她没命活吗?” 我本来就是要让她没命活! 高狷冷笑,“黄泉小公子,不瞒你说,那日未能请得你哥哥前去抚琴,我们被殿下好一顿训呢。我们对你哥哥的礼数不可谓不周全,可碧落公子却一点都不给面子。这口恶气怎么着也得找人出一出啊,两位公子,你们说是吧?” 想到二皇女对这碧落垂涎欲滴,高狷的眼神就闪了闪,又道:“当然,如果碧落公子今日愿意道个歉,并主动到邀月宫去为二殿下抚上一曲的话。如此,只要我们殿下高兴了,那我们也可以放过这个肥婆的。” 若碧落真去了,依着二皇女的性情,她肯定会很高兴。她一高兴,就会重重赏赐我等一番。钱财自然还是要比揍这女人强啊,改日再找机会教训她也是一样。 碧落听了,沉吟不语。 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就只待碧落发话了。 等了半晌,离炎开始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晓得碧落是个高傲性格,若他会答应,就不会出今日这档子事情了。恐怕他此时是在等自己主动站出去吧。 这么一想,离炎便去觑了眼碧落那阴沉的脸色,只觉得极有这种可能。于是,她便为自己的不上道而面色微赧。 哎---,算了算了,你们来来去去说了这么久,我听得都不耐烦了。若再这么一来二往下去,又加上你们各自纠结的心理活动,这天都快要黑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家还是拳头下见真章吧,反正这女人今日不教训了我是不会罢休的。 哼,我打架的能耐还没有完全让各位见识到。今日就算你们多拉了个人来,我也不虚你! 于是,离炎豪气一生,便跨前一步,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当日是我打了你,不关我家公子的事情。你们想要报仇,行啊,就冲我来吧,我一定奉陪到底!”说着,她便走到院子中去,挽起衣袖就与那群人对峙起来。 碧落见离炎竟然擅作主张,立时心中暗恨:女人,既然你要强出头,那你自去好了。你今天要是被打死了,我正好清静! 碧落本来终是下定决心拉下脸面,叫黄泉去找三皇女离清来解围的,可明显离炎这举动就是觉得他想不出办法了,她又一次轻视了他。碧落便按下了对外求救的想法,索性任她自生自灭。 高狷等人见离炎主动站出来,早巴不得,便纷纷呼喝起来,迅速将她围在中间。她们今天因带了这会武功的侍卫队长虞敏来,便有恃无恐。 高狷将碧落看了一眼,挑衅道:“碧落公子,如何啊?你想好了没?要不要去为我们殿下抚琴啊?若是你不答应,你这小宫女我们可就要为你代劳,好生教训她一番了。” 这一次,碧落很是爽快的回道:“高姐姐,我这宫女如此不懂规矩,你还是替我仔细教导她一下吧,让她学会从此以后都要谨言慎行,只管小心伺候好主子就行了。” 离炎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他果真是趁此报复我。 离炎就赌气一般的催促道:“高狷,你就莫要再去骚扰我家公子了。来来来,咱们这也叫做不打不相识了吧?今日我若再打赢了你们,我一定请你们在这里吃个晚饭,让你们尝尝我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 高狷一听,恨恨说道:“肥婆,你别太嚣张!今日我们非打得你连晚饭都吃不下去!别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了,肯定是先要你知道什么叫做鬼哭狼嚎!” 说罢,那高狷就对虞敏唤了一声:“虞队长,有劳你了。” 虞敏于是装模作样客气的说道:“碧落公子,那在下就要得罪了。”说着,她就大摇大摆的走进场中。 离炎以为她要单挑,心下一喜。若是一对一,那她就很有把握今日不会死相很惨,而且正可以给高狷来个下马威。 于是,她便张开双腿屈膝半蹲,又微弓着背,摆好了攻击姿势。她打算等虞敏靠近她时,她就凭着自己的吨位将对方来个过肩摔。 虞敏见状,轻蔑一笑。她再不啰嗦,一个腾跃就欺到了离炎身后,然后只两下便将她给踩在了自己脚下。 第一下,她口中叫道“去!”说着,一抬腿便蹬在了离炎的后背上。离炎顿时重重的扑倒在地,来了一个嘴啃泥。 第二下,离炎正待爬起来,虞敏又迅速欺近,伸手如钳将其双手反剪在背。紧接着一脚如千钧重担般踏在她的后背上,这一下不仅令其重新扑倒在地,还压得她动弹不得。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离炎便被虞敏死死的压制着,众目睽睽下狼狈的趴在了地上。此时她这才晓得,就算你有一身的蛮力,可在人家会武功的人面前,屁用没有! 离炎犹自不服气,便使劲儿板来板去,意图摆脱后背上的钳制。 虞敏看了眼兀自还在不自量力不停扭动的离炎,唇角一勾,脚下开始暗使内力。离炎顿时感觉背心处一股莫名的疼痛袭来,猜想多半是被踩到传说中的痛穴了,她只得消停,气喘吁吁的等着疼痛缓解。 离炎开始担忧:今日怕会伤得不轻啊。高狷叫了个会武功的人来对付她,这很明显的是想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然后摆在地上让人家揍啊。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见了虞敏说了句:“高狷妹妹,可以了。” 那高狷于是振臂一呼:“姐妹们,今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大家一起上!” 说着,她带头冲上前去,抬起一脚就狠狠的踢在了离炎的大腿上。其余宫女跟着迅速围拢过来,一群人便对着离炎开始拳打脚踢。 虞敏那一脚犹如泰山压顶,离炎无法起身,只能使出一招板来板去的功夫,以便让自己身上受的伤能均匀一点。在众人的围攻之中,她还晓得用双手抱着脑袋护住头脸,这可是吃饭的本钱。 哪里知,高狷见状,反而专攻她的头脸,令离炎暗自叫苦不迭。 黄泉眼见离炎那张胖脸已经肿了,暗暗着急。 这群臭宫女,不是说了不让她有明显的外伤吗?! 她本来就又胖又丑,再打,她那脸连我这不太讲究的人见了都会吃不下饭的。 黄泉就靠近碧落身边,小声的喊了一声:“哥……” 碧落冷眼扫过去,黄泉只得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碧落将虞敏看了看,他见她只是负责将离炎压在地上不能动弹,并不亲自动手打离炎。若不是她,只依着上次那样,这几个宫女是根本就奈何不了离炎的。 虞敏与离炎并无矛盾,兴许让她动手,这女人今日便会好受一点。而高狷等人却是跟离炎有仇的,下手便黑心黑肠,并不会手脚留情。 如此一想,碧落心中有了计较。 他清咳了一声,高声说道:“高狷姐姐,你们几位前几日才受了伤,此刻动起手脚来恐怕浑身疼痛难当,而且这宫女如今尽是受些皮外伤。她又需时常在后宫中走动,面上怕是会很不好看。高姐姐,你看在下这里有个法子让各位既能解气,又能对今日之事有个说法,不知高姐姐可愿意听听?” 高狷停了脚下动作,嗤笑道:“哦?还能有这等好事?若真有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那碧落公子请说来听听。” 第25章 因为他被人打(3) 碧落对高狷的无理来了个置之不理,他只对那虞敏微微一笑,“今日既然虞队长在此,不如,……不如就请虞队长与我这小宫女来一个比武切磋好了。如此一来,不但事情说出来好听,又能帮着我教训教训我这个不懂规矩又爱乱说话的仆从,虞队长及众位姐姐们看这个主意如何?” 虞敏见碧落对她笑,心情很是荡漾,不过面上却未表露分毫。 她听了碧落的话,立时就松开了对离炎的钳制,凑到高狷耳边正色道:“妹妹,我看碧落公子说的法子很好。” “掌乾宫毕竟是东宫,很多人暗中盯着这里。今日我们这么多人来,阵仗已经够大。若第二天这宫女就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人前,那后宫里的人就都知道是二皇女手下的人干的了。若是有人趁机拿此事做文章抨击我们殿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二皇女势必会将妹妹几个惩戒一番的。” “可咱们若说是比武切磋,此事光明正大,外人便无可奈何。再则,由我出面,我就给她表面上来个点到为止,可内里定叫她躺个三五天起不来床。待到她能行动自如了,你们刚才令她受的那些皮外伤也正好治愈,即使她出门去,人家也已看不出来什么。” 高狷听罢,心中极为不爽。 这虞敏话里意思是在责怪她们将肥婆打得面上很难看。而且,一行人自来了掌乾宫开始,虞敏就拿自个儿当领头的,端着架子与碧落哥俩说话,明明她不过是她叫来打个下手的。可高狷无可奈何,若没有虞敏帮忙,她今日在离炎身上根本就讨不到好处。 如此一想,高狷有些犯难,既不想就此罢休,白给虞敏长了脸,可又觉得虞敏说的话有些道理。 那边厢离炎听到碧落的法子,立时高兴起来。 跟一个人打那肯定比摆在地上被一群人揍要讨好许多啊。若任凭高狷她们刚刚那样子继续揍她,她今日肯定小命休矣。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关键的,我还是赶紧对她示个弱吧。 于是,离炎便挣扎着爬起来,对一直冷着脸未松口的高狷道:“高狷姐姐,我知道那日是我不对。不过,我那都是护主心切。这种心情,各位宫女姐姐应该是很能体谅的吧?” “姐姐们,刚刚你们已经好好给我上了一堂课了,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只是我想,众位姐姐还是留下我一条贱命吧。我的命不值钱,可这里毕竟是太女东宫,就我这么一个宫女,多少人看着呢。我若被打死了,就像公子说的,好歹三皇女那里多半会问上一两句。” “高狷姐姐,你又何必为了我这条贱命将自己的前程都赔上去呢?” 高狷见离炎终于服软,心中舒坦了些,冷哼道:“我还以为你能一直硬气下去呢,原来你也是个软骨头!” 离炎立即讨好的笑道:“嘿嘿,姐姐,我身上这么多肉,都已经找不到骨头在哪里了。” 听到这话,高狷又不屑的扯了下嘴角。 黄泉听了,对这女人的无耻唾弃万分。 高狷这才点头同意道:“好啊,咱们平时也很少有机会见到虞姐姐的飒爽英姿,今日正好姐姐与这宫女武艺切磋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计议已决,离炎就又摆开了之前那架势,屈膝弓背,全副身心预备着迎战虞敏。 碧落见她那蠢样子,微一扯嘴角,对虞敏道:“虞队长,我这宫女就只一身的横肉,今日就有劳虞队长让她以后莫再横里横行了。” 虞敏听出了碧落那话里的意思,她今日也有意要卖碧落一个人情。所以,当她靠近离炎后,那拳脚便只往离炎肉多的屁股啊、大腿啊、后背啊这些地方招呼。 离炎因不再受制,行动上倒是自由了,可是她打架的那一套本事在这个会武功的虞敏身上一点儿都没讨到好,她甚至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法摸到。所以,众人便见她在场中左躲右闪,力求少受点伤。 不过,她这样子看似狼狈不堪,可也比刚才摆在地上让一群宫女拳脚相加好多了。 场中只见那虞敏对着离炎飞起一脚,呼来一拳……总之,离炎今日真是被花式暴打啊。这情景只将那群宫女看得很是兴奋。 黄泉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状似不经意的惊呼了一声:“哎呀,哥哥,我忘了。今日上午在御花园里遇到三皇女,她说下午想要来看看皇太女的。这个时辰恐怕快要来了!” 碧落听了,就漫声应道:“那便去收拾一番,泡上热茶,准备迎接三殿下的大驾光临吧。” 正在痛扁离炎的虞敏听到这话,立时停住了手,假意不耐的对高狷说道:“高狷妹妹,这宫女武功太弱,我与她比武甚觉无趣。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改日寻个功夫好点的,再与之切磋切磋。” 高狷听了碧落兄弟俩的对话,她也正想要寻个借口赶紧开溜,免得与三皇女撞个正着。虞敏这么一说,她立时同意。于是,一群人便高高兴兴的匆匆走了。 离炎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满身尘土,发丝凌乱,口角也青肿流血了。 黄泉大踏步走过去将她拉扯了起来。 离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怕自己站立不稳又倒下去,她干脆就伏在黄泉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靠哈,谢谢了啊。” 黄泉的眉头跳了跳,偷偷去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并未看过来,他便放下心来,任由离炎趴在自己身上。 离炎一边靠在黄泉身上缓解疼痛,一边伸手捂着半边脸蛋儿,嘴里哀哀呼痛道:“嘶---,痛死我了!高狷那女人的心可真黑啊,竟然一上来就用她那只臭脚丫子踹老娘的嘴!” 黄泉将离炎流血的嘴角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吼道:“虞敏那种末流角色都能将你压制得死死的,你还让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离炎捂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黄泉,理所当然的回道:“她一个会武功的侍卫,我却是一个文弱女子,打不过和被人打都很正常啊。” 碧落看过来,缓缓道:“离氏女,炎,慧极。三岁能吟,五岁能赋,十岁稚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赢文武全才之美名,虚一十二岁立为储。” 这是本朝史官编纂的《离国志》里面的原话。后面本来还有一句:“十二岁,因疾沉睡不起,国人以为憾矣!”但碧落并未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些话,上次离炎打架的时候,碧落就想说了。 离炎茫然的看了看碧落,又看了看黄泉。她张了张嘴,可复又闭上。她觉得自己此刻肯定呱西西的,不过她真的对这些不好好说话的古人非常的无语! 碧落见状,竟然罕见的低笑了下,然后如她所愿,再次明白的告诉她:“以你的武功,这宫中是谁都打不过你的。只怕这天下能打得过你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离炎蓦地一惊,再次张大了嘴巴。 她曾猜测过这个离炎可能有些厉害,然而她却没有想到本尊居然这么吊,简直帅炸天! 第26章 突如其来的吻(1) 离炎与虞敏那一役后,黄泉有了新的工作,就是被离炎拉着开发她遗忘了的文武之才。 文的方面,黄泉表示无能为力,不过武的方面,倒是能够对她指点一二。 好在离炎本身也对舞文弄墨并不感兴趣,所以黄泉说不能教导她写文章,她自然没意见。她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自己原本是个文武全才怎么怎么滴,意淫了一下而已。 可黄泉不知道她心思,好心建议道:“你让我哥教你啊,他的才名跟美名一样声名远播呢。” 离炎只得赶紧支吾打岔,蒙混过关。 不过令黄泉郁闷的是,离炎竟然也不喜欢舞枪弄棒,她感兴趣的只是轻功,轻功! 黄泉并不知道,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离炎,骨子里有着非常浪漫的英雄主义情节,她意淫的英雄都是有着出神入化的轻功,可以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当离炎得知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竟然会武功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黄泉教她如何施展轻功。她压根儿就忘了黄泉是多么不喜欢她,她只一个劲儿自来熟的将黄泉当成了她的好兄弟,好闺蜜。 黄泉又开始纠结了,因为这个肥婆为了减肥,原本只是折腾她自己,可现在她为了练武,变成了将他和她一起折腾! 离炎在掌乾宫一处偏僻的角落物色了一堵高墙作为练功场所。她一般白天不练习,怕宫墙外有人看见。就算三人一直以来宣称她是这掌乾宫中的宫女,可是这么能蹦跶的宫女应该很不寻常吧?所以,为了继续低调做人,她选择晚上练功。 每日里天一黑,离炎就拉着黄泉练她所谓的飞檐走壁。她很有耐力,常常是一练大半夜,搞得黄泉严重睡眠不足。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更令黄泉痛苦的事情。 刚开始练习的时候,离炎从地上跑到墙上只能跑三四步,然后她就会因为身体太过笨重而从墙上摔下来。 那肥婆怕痛,所以每次她要往墙上蹿的时候,她口中就开始直叫唤:“黄泉黄泉,你可要接住了啊!” 黄泉无法,只得站在墙边,时刻准备着抱住从墙上摔下来的肥婆。 于是每天晚上,正殿里的碧落都能听到黄泉痛苦的哼哼声,给他悠然的琴声加一点不和谐的伴奏乐。 黄泉的痛哼自然不是被离炎练武的时候打的,而是被从墙上摔下来的离炎那身肥肉给压的!而离炎呢?肉多,她压根儿就没啥事! 不过离炎是个心机女,她很会做人。第二天,她总是会做些好吃好喝的招呼黄泉,她还给他做她所谓的泰式按摩,韩式按摩,有时候还叫那啥,杀马鸡?总之,只把黄泉给舒服得忘了疼,到了晚上又乖乖的让离炎压。 日子就这么重复着。 有些人的本事真的是叫“天赋”来着。即便离炎的里子换了个灵魂,但是她的天赋依然存在。 经黄泉指点,没过多久,离炎就掌握了飞檐走壁的诀窍,这让她兴奋不已。 越兴奋她飞得越勤,从之前的晚上飞,变成了早晚都飞;越兴奋,她飞得越高,从之前飞墙现在开始飞屋顶;越兴奋,她飞得越远,渐渐的就从掌乾宫的屋顶飞到了其他宫殿去,偶尔兴致一来,她又开始了揭瓦搞偷窥…… 轻功练习还有了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她的身体越飞越轻,体重在呈直线下降中。 逐渐显现出来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她那经常笑得灿烂的圆脸,在某些人的心里落了根,发了芽…… 约莫一个月后,黄泉脚上的功夫已经赶不上离炎了,而离炎早晚飞檐走壁的时候,也渐渐的不再去拉着黄泉一起了。 这令黄泉竟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稍稍失落了几天之后,黄泉便又开始了在后宫之中到处“鬼混”的日子,偶尔会隔个三四天才在掌乾宫中露个脸。可即便是住在掌乾宫里,他也是时常早出晚归或是彻夜不归的。 奇怪的是,黄泉的哥哥碧落似乎见怪不怪,竟然从来没有说要去找他一下。 离炎觉得碧落也很奇怪。 这个碧落整日待在掌乾宫里,不到万不得已,他基本上不会走出掌乾宫一步。 如果说碧落是被软禁于此的话,但是外面又并没有侍卫把守啊,而且连她进出掌乾宫都无人问津。由此可见,不出门乃是碧落自愿的。所以,离炎便认定碧落多半是个宅男。 碧落这么宅,可他的弟弟黄泉却恰恰相反。黄泉就像是一只关不住的笼中鸟,总是往外跑。 自恃轻功已然了不得的离炎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对那个时常无故消失的黄泉很感兴趣。 碧落整日能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离炎对他就没有了要去窥视的*。可是黄泉这人,离炎就觉得他太让人不可捉摸了。他经常鬼鬼祟祟的回来,又悄悄咪咪的出去。这样的人,勾起了离炎强烈的好奇心。 他这样神秘得要死,真是令人讨厌啊。 离炎曾经有意无意的向碧落打听过,这黄泉一天到晚在外面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可她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来。再说,黄泉出门和回来的时间又很没有规律,这样子明显不是在做正当营生的样子呀。 于是,离炎便展开了她那无限想象的翅膀。 难道说,这黄泉乃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冷艳杀手? 亦或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高人? 更或者,他是四处偷香的采花大盗? 还有还有,他是不是白天一个模样,晚上又是另一副模样,过的乃是双面人生? 我好激动…… 有了轻功傍身的离炎,且连黄泉都已经追赶不上的离炎,她决定跟踪黄泉,一探究竟! 黄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无聊的心机女给盯上了。这天晚上,他天一擦黑就照常偷溜出了掌乾宫。 离炎赶紧悄悄跟了上去。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吻(2) 离炎不敢跟得太紧,怕黄泉发现了自己没法解释。毕竟人家也曾是自己的师傅不是?徒儿跟踪师傅像什么话? 虽说如今在轻功造诣上,她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且就年龄来说,黄泉于她这块老姜而言不过就是一颗鲜嫩的小葱,可是她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乃是事实。 一日为师,终身为……咳咳,终身也为师。 徒儿怎能去偷窥师傅的秘密?太不尊师重道了。 离炎几个腾跃,远远的缀在了黄泉身后。 跟了一段时间后,离炎就见黄泉进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内卫署。她等了一会儿,黄泉很快就出来了,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侍卫服,腰身上则挎着一把官刀。紧接着,离炎就见他跟着一对清一色的女侍卫开始去四下巡逻。 原来,这小子暗地里做着宫中的侍卫啊。 莫不是他看那日那个虞敏厉害,让他心生向往,也想要这么威风一下? 只是,做侍卫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为何要刻意隐瞒呢? 难道是因为男人做侍卫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吗? 可是,这有什么好可耻的? 不过也不好说啦,她在宫中确实是只见到过女侍卫而没有见到过男侍卫的,也许是她自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也说不准啦。 离炎又悄悄的跟了黄泉一段时间。她见他不过就是肃着一张脸,然后装模装样的到处巡逻而已,就觉得很是无趣。而这巡逻工作可能会持续大半夜,她便不想再跟了。 正当离炎预备要返回掌乾宫去的时候,却见三个同样身着侍卫服饰的女人在暗处鬼鬼祟祟。待到黄泉他们巡视离开后,那几人就从暗中走了出来。 她们站在房檐下看着黄泉等人的背影好一会儿,直至黄泉他们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了,那三人便将脑袋凑一块儿,开始小声的叽叽咕咕起来。 离炎好奇心重,决定去偷听她们的谈话。 她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那三人说话的房顶上,然后俯低身子竖起耳朵,专心致志的偷听起来。 只听见其中一个女人色眯眯的说道:“那小黄泉我可是垂涎好久了,今晚一定要去尝尝他的味道。” “我也想我也想!”有人猴急的接话道。 “瞧你这色中饿鬼的样,嚷嚷什么?小声点!大家都有份儿。” “这个,……王姐姐,李姐姐,黄泉可是三皇女亲自向队长打了招呼的人啊。咱们若是欺辱了他,万一到时候黄泉闹将起来,姐妹几个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丑事,若非我们自己去炫耀,哪个男人会自个儿说出去?除非他觉得在这世上已经生无可恋了,想要拉着大家一块儿出丑。否则,谁会蠢得自爆丑事?” “说的也是。不过,怕只是怕……” “冬儿,你还有什么顾虑?我今儿个可是将丑话说在前头,要上咱们几个得一块儿上。这就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就算只是去帮着把门儿,那也得去。如此,也好以防万一有人出卖!” “呵呵呵呵,王姐姐,你别生气呀,这哪能呢?小妹我哪会这么不知好歹?小妹的意思是,怕只怕那个黄泉还是个童男子,这要万一让三皇女知道了……不,应该说是万一让皇后知道了,那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小妹听说,掌乾宫那两位是皇后钦点进宫来服侍皇太女的啊。” “童男子?哼,冬儿,你就别做美梦了。他们兄弟二人待在后宫之中整整三年,不说其他皇女,咱们单单就只说那个三皇女离清。三皇女时常出入掌乾宫,嘿嘿,我猜那三殿下怕是早就将那长得如花似玉的兄弟俩,给翻来覆去的烹煎蒸煮了不知多少遍了,怎么可能还是童男子?” “况且,这关皇后什么事?皇后要是关心掌乾宫,那皇太女也不至于三年都待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宫殿里。呵,据说,三年来皇后可是一眼都没有去瞧过他的亲闺女吶。” “就是!两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又没有娘家可依靠,你以为他们是怎么在这后宫中平安度过了这些年的?还不是给了他人好处!” “没有权又没有钱的男人,能给他人什么好处?你用脚趾头尖尖想就知道了。所以,多咱几个不多,少咱几个不少。” “说的也是啊,那真是小妹我多虑了。” “行了行了,你两个就跟着我今晚上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 接下来,那三人就压抑着兴奋的情绪,开始商量起待会儿要怎么去将黄泉烹煎蒸煮并油炸了。 离炎听完八卦,就借着月色暗自将那三个女人的身材和样貌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完后,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好一番腹诽。 要是你们三个还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我还不会这么义愤填膺。我会只当是黄泉今晚将要遇上一场不可多得的、艳福不浅的一夜情。可奈何,你们三个都已经是昨日黄花的老阿姨了,又不是水灵灵的小姑娘。老牛硬要吃嫩草,我就看不下去了,势必要搞一搞破坏。 当然喽,我肯定不是看不起老阿姨。 若是你们三位阿姨乃是半老徐娘,还风韵犹存,我不会发任何牢骚。因为万一那臭小子有恋母情节呢?我若插手,不是正好坏了人家的好事不是? 但是,然而,你们几位阿姨平时又不注重点保养,不仅长得一副寒碜模样,而且腰圆臂粗,身材不忍直视。这样子的你们,竟然还想要觊觎那样漂亮鲜嫩的男孩子,这个就是我不能原谅,不能忍受的了! 再说,万一让你们得逞了,那不是会毁了黄泉的一生吗?我可不能让他遭遇上这等呕心之事。 于是,离炎赶紧悄悄潜走,她决定先一步去找到黄泉,向他示警。 第28章 突如其来的吻(3) 离炎开始在偌大的皇宫里到处寻找黄泉。 可宫中侍卫众多,都穿着一样的服饰,又交叉巡逻中,她已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皇宫里虽有灯火照明,但毕竟是晚上,光线并不好。侍卫们又都是戴了头盔的,人并不能一眼就能看得分明。再加上,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找,只能这个宫那个宫到处蹦跶,偷偷瞧人。 所以,找起来还真的很麻烦吶。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给她找着了。只是为时已晚,那三个女人已先行跟黄泉接上了头。 远远的,离炎便看见那三人正站在一处屋门前与黄泉说话。 离炎立时狠敲了她那榆木脑袋好几下。之前真是傻,找不到黄泉就该立即回头,跟着那三个女人不就找到他了么?侍卫肯定是知道侍卫的活动规律啊。 但愿黄泉小帅哥尚未中招。 离炎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黄泉,你这是要准备休息了啊?” “正是。几位姐姐,我刚刚换班回来,正想要回屋中歇息一下。明日凌晨,小弟还需得跟着杨队长她们去巡逻一番。” “嗯,姐儿们知道了。咳,瞧这天气热的!黄泉啊,我们几个刚刚去御膳房那里要了些绿豆汤回来解暑。远远的看见你回来,你冬儿姐便给你也留了一碗。喏,冰镇过的,你赶紧趁着冰爽喝了它,一定非常解渴。” “是啊,黄泉。哦,还有啊,夏夜蚊虫多,我们也顺便给你拿了蚊香来。你一个人住这屋子,这又是刚收拾出来的,肯定尚未备有这些东西。所以,这蚊香正好用得上。黄泉,姐姐这就给你点上哈。” …… 那几人的热情令黄泉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可他又不好拒绝,便只得结结巴巴的应承道:“这个,这个,那黄泉就多谢几位姐姐对小弟的照顾了。” “客气啥?大家都是同僚,而且你年纪又最小,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你长得这么乖巧可爱,姐姐们可都喜欢死你了。” 黄泉红着脸尴尬的回道:“呵呵,呵呵,多谢姐姐们的厚爱。” “好了,阿水,你就不要逗弄他了,你看他的脸都红了。咱们小黄泉的脸皮可薄着啦。” “哈哈哈哈,黄泉,这点言语你都受不住了呀?要这样的话,那你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宫中侍卫虽然比起外头那些粗野士兵要知书识礼得多,可也有不少兵痞的哦,私下里她们在言语上的污言秽语那也不少。” “没,没,我,我……我没脸红,姐姐们说笑了,是这天气太热了。” “行了,黄泉,我们都不打扰你休息了。咱几个正当值,还要去走一圈呢。你就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是,小弟恭送三位姐姐好走。” 离炎屏息静气的伏在暗中,只隐约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但是,她却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待到终于看见那三个女人走了,趁着黄泉正在关门的空档,离炎于是立刻现身。然后又迅速钻进黄泉的房中,并随手就将门帮他给关上了。 黄泉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他蓦地一惊。看清楚来人后,他稍稍愣了下,便开始斥责道:“你来干嘛?你赶紧走,别让人看见你。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我还是公职人员,若是让外人看见了,不定人家会怎么看我呢!” 离炎有点好笑,笑嘻嘻的说道:“啧啧啧,还公职人员呢。我跟你说啊,刚那三个女人想要害你,你要小心点她们。” “她们为什么要害我?”黄泉怔了怔,继而肃道:“那几个大姐对我都挺好的,而且她们还很照顾我。你凭什么说她们要害我?别不是你闲来无事,便来惹是生非吧?” “我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啦。她们说看上你了,并且早就对你垂涎三尺。而且她们还说,今晚上就想要对你……你懂的!” 黄泉脸色一红,正色道:“你少胡说八道!” 离炎正待细说,眼睛却瞟见了两样东西,立时惊呼了一声:“呀,这些都是那三个女人送来的吧?” 她惊疑不定的看了眼黄泉,然后就端着那碗绿豆汤使劲儿闻了闻,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脑子里则已经开始搭建那些俗不可耐的下药迷-奸桥段。 一碗绿豆汤而已,值得大呼小叫吗? 黄泉看着她那夸张的表情,不想理会她。待他看到离炎竟然还尖着一根手指蘸了点汤水,意图想要放进自己嘴里尝一尝时,他便嫌恶的转开了眼。 这女人果真就是无聊来生事的。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去揭瓦偷窥之事! 离炎并未将手指放进嘴里,她及时醒悟了过来:干嘛要以身犯险?再说,咳咳,她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离炎瞥见黄泉那唾弃神色,不由得有些尴尬,赶紧转移注意力。 离炎便咋呼道:“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绿豆汤和蚊香啊。哼,这绿豆汤里肯定撒了蒙汗药,必定喝了就倒,倒下来那就一定醒不了,俺倒了它!” 说着,她就端着那碗绿豆汤打开房门走出去,四下里一瞧后,便迅速的将那碗汤水倒进了草丛里。 黄泉:“……” 离炎又跑到那支燃起的蚊香前,捂着鼻子说道:“这香里面一定有催情剂!不是催情剂那一定就是催眠香,不是催眠香那也一定是那软筋散,不是软筋散那也一定是……嗨,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见识浅薄,说了你也不懂,我灭了它!” 说着,她便一脚踩在那支香上,又用脚狠狠的碾压了好几下,直到彻底将那香碾得粉身碎骨这才作罢。 黄泉:“……” 所有可疑的物事都已经被她毁了,离炎放下心来,正要去向黄泉邀功,却见对方一直表情莫测的看着自己,“你看着我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第29章 突如其来的吻(4) 黄泉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离炎疑惑的愣了下后,立时醒悟过来。她凑过脸去,连连急切的问道:“难道你不相信那是催眠香?你不相信它们是催情之物?还是说你不相信它们含有软筋散?” 黄泉紧抿着嘴唇,瞪着近在咫尺的某人的脸,他开始微皱起眉头。 这女人好大的脸…… 不过,哼,她更有一副上好的空口白牙! 离炎见黄泉仍是不信,赶紧又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跟你说啊,这些东西一般都还会有个香喷喷的名字呢,像是叫什么黯然*香啦,十香软筋散啦,八月桂花香啦,香飘飘万里啦……总之,一定会有个‘香’字,以便于隐藏它的真实身份!” 末了,她忽然想起了要问问看,“那几个女人有没有告诉你这叫什么香?” 她们说这叫蚊香! 黄泉无语凝噎。 它的真实身份就是香! 而且,取个含有‘香''字的名字,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怎么?你还是不信?黄泉啊,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信,恰恰暴露了你的少不经事,你知道不?若我是个坏人,你就……” “啊,算啦算啦!”离炎对黄泉不耐的挥挥手,蹙眉道:“我晓得,你此会儿这一脸气结攻心的样儿,正昭示着你对我的极度不信任。哎---,我的命好苦哦。我来来回回为你奔波,你却不相信我。我为你操心这操心那,我还……” 离炎,你到底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正是因为你说得太多,我才不信的。你这种坏人,别想骗倒我! 黄泉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你把所有的证据都毁完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离炎顿时一滞,“这个,……这个是蒙汗药啊。黄泉,难道你要喝了它,然后人事不省了,你才会相信我?还有这个东西,”她指着脚下一堆粉屑,续道:“万一这东西里面含了催情的药物,一点燃它就变催情香啦。难道你要闻了它,然后浑身燥热难当,*无穷,直到……” “啊,催情香!”离炎忽然惊道:“糟了!我们刚才肯定闻进去了一点点了。不行!得赶紧通通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离炎便慌忙跑过去将房门大敞开来,又迅速脱了自己的外衫。接下来,她就拿着那件她脱下来的衣服一直在屋中扇啊扇。直到扇得她觉得可以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黄泉一直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发疯。当看到离炎脱衣服时,他的眼神儿就更冷了。 却在这时,离炎又看见了那盏油灯,立时焦急的叫道:“呀,这油灯还点着呢,得赶紧熄了它!你不知道,灯火产生的的热气会让这催情-□□散发得更快的!”说着,她就又奔过去一口气吹熄了那盏灯,房中顿时漆黑一片。 黄泉:“……” 屋中黑下来后,人的耳力就变得敏感起来。离炎听见屋子里有人细微的呼吸声,她呆了一呆,这才发觉现今的状况好像有点微妙的尴尬啊。 离炎不由得呐呐道:“黄泉,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好歹再吭个声儿啊。” 黄泉:“……” 离炎焦躁起来,“黄泉,你就只说上一个字也行啊。这样子,若是你相信我说的话,你就说‘是’;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就说‘不是’。瞧,很简单省力气吧,这下你总可以说句话了吧?” “哎---,你知道不?我一个人演戏很累的啊。” 这就跟与他哥哥当初相处一样,老是她一个人在呱呱的讲话,无人回应会让人发疯。 “……原来你一直都在演戏!”黄泉咬牙切齿道。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噼里啪啦的说啊说,这就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很无趣很无聊的说,你可明白?” 黄泉:“……” “好吧,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了。”离炎挽起袖子,双手叉腰大声道。 听得这话,黄泉立时警觉起来。借着屋外微弱的光线,他全神戒备的面对着黑暗中的离炎,心中只道:今晚你若是要怎么着我,我立时让你再在床上躺个三年人事不知! 哪里知,离炎继续说道:“那三人多半很快就会回来了。她们给你送来了含有蒙汗药的绿豆汤,为你点燃了含有催情散的*香。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会回来猎艳了。” “咱们就躲在暗中等着看好了,她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她们只要摸进屋来,那就代表她们已经露出了丑恶嘴脸,便容不得你不信我!” 猎艳?! 你这好色的女人,嘴里就吐不出好东西! 黄泉不由得冷笑出声,“是么?可为什么是一盏茶的功夫?为什么不是一时三刻?不是半柱香的时间?离炎,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些害人的东西说来简直就是如数家珍啊。” “哼,今晚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到底是谁想对我图谋不轨?我有眼睛在看,我有耳朵在听!离炎啊离炎,你这一出戏演得真是精彩万分!” 离炎:“我……” “你对那香叫什么名字了如指掌,你对绿豆汤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立时就能说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你是蠢啊傻呢?还是该说你使得一手妙计,演得一出好戏?差点就骗得我想要相信你了!” 离炎立马辩解道:“这难道不是常识?” “常识?哼,若不是你脱了衣衫,要不是你吹熄了火烛,差点我就相信了!” 离炎:“……” 黄泉:“只可惜,聪明如我,是不会那么轻易上当受骗的!” 离炎:“……” 黄泉见离炎已经哑口无言,不禁讽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已经无话可说了?你此刻是不是觉得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你赶紧钻。念在你我近日的交情份儿上,我就当没看见这一幕。” 离炎听黄泉越说越以为自己就是那么回事,他那样嘚瑟,她很不服气。正要反击,却在这时,有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有人来了!”离炎顿时高兴起来,悄声说道:“肯定是那三个女人。哼,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啊,不是!是鉴证正义与邪恶的时刻到了。”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算了,我走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睁大眼睛瞧着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无论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不管了。兄台,告辞!”说罢,她飞身就想要往屋外抢出去。 她可不想再待在这屋子里,然后看到不想看见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却在这时,黄泉一把拉住了离炎的衣衫! 离炎身上还有衣衫可以拉的…… 黄泉心道:屋子里这么黑,他只是有点紧张…… 不,他不是因为有点紧张,而是太过紧张,所以拉得就有些仓促,有些用劲儿。 离炎一个措手不及,便被黄泉拉着往后快速退去! 当她意识到是黄泉那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粗鲁的拽住了自己之时。于是,她转过头去就想要吼他两句。 谁知! 谁知,她这一转头,本来她恰好被黄泉拉到了眼前,本来她又与黄泉身高相当。 于是,她这么一转头,她与他这么一近在咫尺,她又是这么的措不及防,他俩又一般高矮。于是,她的唇便毫无预兆的压上了他的唇…… 第30章 突如其来的吻(5) 一吻定情?! 这四个字条件反射般跑进了离炎的脑海中。 然而很快,又有八个字闯了进来,迅速赶跑了先来的那四个字,那八字便是:杀气很重,保命要紧! 就在黄泉瞪大了双眼,眼看就要怒发冲冠之际,离炎赶紧撤离了自己的嘴唇。她二话不说,立时就要逃离案发现场。 但,黄泉的手本就是一直拉着她的衣衫的。所以,嫌疑犯离炎转身的刹那,黄泉的手跟着一紧,她就又被他快速拉到了跟前! 与此同时,那门也被黄泉一掌给虚掩了起来。 这下子可走不成了。 两人的身体再次相触,离炎立时本能的抬手推拒。这一次,她再不敢转头,只侧着脸,又将脖子伸长以便让自个儿那脑袋尽量远离黄泉。 可是好巧不巧,她的那双手却正扑在黄泉的胸膛上。于是,手掌之下那跳动厉害的韵律就惊得离炎很快回神。她连忙又尴尬不已的撤下了双手,随即细弱蚊蝇的补了句:“对不起……” 话说完了,离炎这才意识到这话是有多伤人。仿似自己跟那无数个吃饱餍足了的混账男人一样,完事后,靠在床头轻飘飘的来一句,“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所以……” 也不知黄泉听到没听到,离炎并未得到他的回应。 两世为人,这都是她的第一次。 她不知这状况该如何收场,只能面上强装镇定。可她那一颗心其实跟黄泉一样,此刻直砰砰砰的跳得如像正在拨弄的拔浪鼓。 她也不知道黄泉抓着她是要如何对付她。不过,对方是男子,她刚才那样对他,想必他此刻一定是愤怒至极的吧。因为,他抓着她衣衫的手,一直都在颤抖! 晦暗不明的屋子里,两人都未再开口说话。如此,屋子外的脚步声就异常清晰,每一步都似敲打在他俩的心上。 直到那屋外的声响靠近门边,离炎这才听到身后的黄泉,他咬牙切齿的对她小声吼道:“我怕黑,你在这里陪我!” 话音一落,黄泉就拎着离炎悄无声息的跃到了房梁上。 黄泉的动作很不客气,虽是隔着衣服,可他的手劲儿仍是掐得离炎肉疼。她不禁恨恨暗道:你怕黑?你不是经常趁黑摸出掌乾宫去?你不是经常天黑了都还不回来?你休想骗我乖乖的等着你将我宰割了! 可她想是这么想,脚下却并没有挪动半步,直任由黄泉摆弄自己。 不过,离炎内心已开始祈祷那几人进屋来扫一圈儿后没见着黄泉,就立刻退出屋去。如此,她也能尽快离开。否则,此刻心脏跳得这么快,她怕自己会猝死啊。 而此刻黄泉的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这死肥婆占了他的便宜,污了他的清白,她不但不承认,她还想脚底抹油开溜! 还有,她今晚做的这一切,果然是想对他意图不轨来着! 他怎能就此放她离开?她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两人才刚心思各异的紧挨着一起隐在阴影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又有两人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鱼贯而入。 “好像没人。”一个女人小声说道。 “人呢?怎么会没有人?”说话间,这女人便掏出火折子点亮了。 她擎着微弱的火烛四处看了一眼,回头道:“李姐姐你看,这迷香已经被人碾碎了。莫不是被黄泉发觉了这香有异?” “嗯,像是用脚踩碎的。快看看床上床下有人没人!” “床下无人!而且,这床上连一点儿压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看多半是被他察觉了。既是这样,他自然不会再待在这房里。也许,他此会儿正在外面想要将我等抓个现行。李姐姐,王姐姐,我们得赶紧走!” “嗯,那就走吧。只要没有被他抓个人赃并货,咱仨儿就来个抵死不认。你们两个明白了吗?” “这个自然,谁会那么傻?就算是黄泉他已经察觉了,我猜他多半也会忍着不吭声的。嘿嘿,说不定他见着了我们,还得照常乖乖的叫一声姐姐呢。” “哎---,可惜,今晚只好去喂蚊子了。原还想着有一番活色生香呢,真是扫兴。” 三人灭了火烛,如来时一般,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离炎和黄泉两人耳听到那几人走远了后,赶紧飘身而下,跟着就走出屋去。 夜风吹来,脸红心跳的二人渐渐恢复面色如常。 离炎看了眼一言不发、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黄泉,想了想,就走上前去,如对待自家弟弟一般拉着他的手,对他言辞恳切的说道:“那什么宫中侍卫,你不能再做了。你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夹杂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中间,你对她们而言,就像是一头肥厚鲜嫩的小羔羊,迟早会被她们吃掉的!” 黄泉的脸瞬间胀得通红,他一把甩开离炎的手,又转开了脸,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不要说得这么猥琐不堪好不好?!” 离炎急了,以为他还在帮那三个女人说话,毕竟人家是同僚不是? 于是,她更加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刚刚看也看见了,听也听见了,那几个女人不是好人,她们已经看上你了!一旦她们盯上了你,如果不能将你弄到手,她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泉很烦躁,“我的事,你少操心!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你是不是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 “喂喂,我也是为你好啊,这种事情是个女人都会这么想的。听我一句劝啊,你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离炎心道: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她嘴里却说道:“不要不听话,我这么操心你……” 黄泉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不再做侍卫的话题,所以,他不耐的打断了她:“谁要你为我操心了?你还是多多操心你那身肥肉吧!” 离炎顿时很生气,“喂,你这人怎能这样子没礼貌?看着你人不大点儿,年纪又小,可这脾气却还挺大的!” 黄泉最不喜欢听到有人同他哥哥一样说自己年纪小,未长大之类的话,听到离炎此时这么一说,立时挑衅道:“怎么?我平时不是这么对你的?你现在才觉得我没有礼貌了?啊,不是!我什么时候没有礼貌了?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啊!” 离炎已经没了耐心。她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是你自己要舍身饲虎的,我就不要瞎操这个心了。是我多管闲事,这总行了吧?”说罢,她便施展轻功,轻飘飘的翻上了屋顶,只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黄泉一个人站在当场,怔怔的看着那个女人宽阔的背影消失不见。 他心中,黄泉那平静的心湖上,有风来兮,吹皱起了一丝微小的涟漪。 离炎虽然说了不再管黄泉,可是她话是那么说,此后的日子里,她总是忍不住跟在黄泉身后。离炎一直在暗中盯着黄泉,她的目光和身影总是不自觉的随着黄泉在这个宫殿巡视、到那个宫殿巡视的身影的移动而移动。 她这么做,只为了以防万一,她想要暗中保护黄泉再不要受到侵害。 黄泉何尝不知道离炎经常跟踪自己?他很想叫她别再多管闲事了。可一次二次未开口后,他也就渐渐习惯了离炎暗中尾随着自己。 经那一次事件之后,黄泉也提高了警觉心,再不理会同僚们对他无缘无故的示好了。所以,也就再没有发生过那天晚上的事情。 黄泉其实想要向离炎解释一下的。 他之所以要继续做侍卫,乃是因为:一则这侍卫的行当,是他鼓起勇气向那个三皇女离清恳求而来的。而那三皇女之所以会帮他,还是看在他哥哥碧落的面子上。也就是说,黄泉是利用了哥哥才做成了这个宫中侍卫。他自觉他的这种行为很可耻,所以他才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他才会行事这样子偷偷摸摸。 再则,他去不了战场,便想着做个侍卫也总好过聊胜于无吧。好歹也能耍刀弄枪的啊,至少可以稍微抚慰一下他那壮志难酬的苦闷。 可是,这件事情若真要解释,那解释起来的话就会很多。那女人看着大咧咧的,又愚蠢至极,可她却很啰嗦。只三言两语一定打发不了她,她肯定会拉着他问东问西的。若她真这样,势必会让他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可是,若他真什么都说出来了,那他不是就没了自尊? 尊严,是他在后宫之中,是他这样子没名没分跟着哥哥一起守在掌乾宫里唯一还想要坚持的一点点东西。 没了自由,不能再没有了自尊。 第31章 你干嘛追我(1) 离炎如以往那般缀在黄泉那队巡逻队伍后面。 昨晚下了场雨,离炎不小心受了凉,过了一天感冒仍未好转。此刻嗓子痒痒只想咳嗽,她赶忙捂紧了嘴,可还是不小心咳出了声。 她见那支队伍中有人停了下来似已惊觉,便赶紧缩了缩身子,伏在屋顶上侧耳细听。 可千万别让黄泉发现了她在跟踪他啊。那小子是个暴躁脾气,即使不揍她,也会吼得她耳膜发蒙。 “杨队长,我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咳嗽。”一名女侍卫将四周扫了一圈儿,皱眉说道。 黄泉不动声色的向屋顶上快速看了一眼,道:“张姐,估计是我们的人。” “不对!要是我们自己的人,咳就咳呗,还怕吵着谁啊?我刚听见的那一声却只咳了一下便没了音,很像是有人怕被发现而及时捂住了嘴。” “那,……队长,就让我去瞧瞧吧。” “行,黄泉,你小心点。若有什么异常的话,你便立即示警。我们就在这一片巡逻,你吱个声儿,立时就能听见。” “这个我晓得。”黄泉立刻往那风吹草动之处掠去。 那两名侍卫见黄泉离开了,随即去追前面的队伍,二人边走边聊。 “杨队长,小黄泉做事可真积极啊。自他来了后,咱这里好多事情都被他抢了去。” “嗯,他虽身为男子,却志向高远,你们也该向他学习学习才是。现如今你几个都变老油条了,做事备懒得很。” “呵呵,队长,想当初我们刚进宫的时候,还不跟他现今一样?日子长了后,才晓得这侍卫工作着实无聊得很。你看看我们都干了些啥?不过就是整日看那些后宫妃嫔们争宠相斗,责罚宫人。哎---,要是能上战场上去,那才是志得意满啊。” “上阵杀敌吗?我也一直很向往。等过两年,家里兄长和弟弟都出嫁了,我就申请调做京外武官,不做这大内侍卫了。” “队长,你有的是机会。可我这辈子都别想了,我家里就我一个。父母年龄大了,得随时在家侍奉二老。” “你早日娶夫,有人为你奉养他们。战场上去建功立业,你一样可以做到的。” 那侍卫正想说家中老人不舍得她离开,却突然想起杨队长家已经没有父母。她若再多提父母的事情,必定让队长想起以往惨事,心中哀痛。于是她默默闭了嘴巴,紧走几步加入巡逻队伍之中,继续四处巡视。 离炎眼见黄泉似有察觉,他已趁着那两名侍卫离开后,转而就向她这方向奔了过来。于是,她赶紧施展轻功撒腿就跑。 黄泉远远看那背影,已经确认是离炎无疑。 那女人生病了还要跟着他,只会好心办坏事。要是被宫中侍卫抓住,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需得叫她尽快回去,好生养病。 还有,以后莫要再跟着他了。 思及此,他脚下便追得更快。 离炎见状,只道黄泉生气了,定要抓住她让她好看。她心想,只要没被黄泉逮到,她打死都不承认她在跟踪他。如此,黄泉就没有理由说她什么了。这么一想,她也就跑得更快了。 于是乎,两人在黑夜里展开了追逐。 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宫殿里来了,离炎只觉四周安静得很,连个守夜的宫人都没见着。眼看黄泉快要追到,她慌不择路,见屋就闯。 当她蓦然闯进一间屋子时,终于看见了人影。不过,当她看清楚屋子里的人正在做什么时,面色一红,立时就又退了出去。 屋中有一男一女。 男人已上身赤-裸,他张开双腿,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他的身前跪着个衣衫半解的女人,那女人正要为男人解去腰带,褪下裤子。 这场景,明显是要做点男女之间爱做的事情。 好事被人打断,男人很生气。 他一脚踢开跪在身前的妖娆*,扯过一旁的长袍往身上一裹,施展轻功就追了出去。 这位爷可不是黄泉。离炎才跳上屋顶,还没跑出十米,便感到后背有劲风袭来!她不会闪躲,生生的挨了一掌,打得她痛苦的哼了一声。 妈呀,这是来真的啊! 离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忍着痛借力使力,顺着刚才那一掌的方向提气狂奔,竟硬是甩出后面那人十几步的距离。 男人惊讶的“咦”了一声,口中赞道:“你的轻功不错嘛。” 离炎听见那人称赞她,想也没想就回嘴道:“你干嘛追我?!” 男人一听声音,竟是个女的!他兴致大增,脚下追得就更快了。 离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又近了,慌乱起来。 这可算是她武功上的第一次实战演练,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完全就没有心理准备。 此刻的她,只晓得发力狂奔,在那些殿宇上东奔西逃,已然没有了任何章法。脚步也越加凌乱,一个没踩好,离炎便歪倒了! 她“啊”的叫了一声,身子跟着迅速往低处滚去,眼看就要从屋檐上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那追在她身后的男人却在此时迅速出手,拉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可惜,他对离炎的重量失算了。 男人只觉入手极沉,加之离炎下坠的惯性使然,他自己也被拖累着往屋檐下滑去! 不得已,他只得急忙松开了她,然后施展功夫先行跳将下去,赶在离炎快要着地之时,抓着她的后背托了一托。 于是,离炎下坠的速度立时大缓。 男人轻吁一口气。 总算没有让这小胖妞直接摔下来。不过,…… 男人看她那模样,嘴角微勾。 嗯,好像摔得也不算轻啊。 第32章 你干嘛追我(2) 离炎痛苦的趴在地上,疼痛稍缓后,她便艰难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这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此时的她,整个人完全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男人慵懒的踱步过来,用脚踢了踢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 离炎懒得理他。她闭着眼,跟一条脑袋要冒不冒,凑到水面上张着嘴努力呼吸的鱼一样,只专心的往胸腔中灌输弥足珍贵的空气。 唔,还是个胆大包天的。 她不该跃将起来再跑或者向他哭求讨饶吗?居然对他视若无睹。 男人就又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地上那人的模样。不可避免的,他将目光的焦点放在了她那不容忽视的体型上。 他啧啧称奇,这样的身材,轻功竟然这么好,差点连他都追不上了。难道是自己这些年生活太荒唐,拳脚功夫都落下了? 同时,他又暗自心惊,江湖上居然出了这样的高手,还是个这样年轻的小姑娘,而他竟然不知道!难道说手底下那些人也跟他这主子一样变得懒散了? “小胖妞儿,你哪里来的?跑进皇宫想要做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 离炎正待要将她那说烂了的她是掌乾宫新来的小宫女的借口再说一次,却有声响传了过来。 黄泉在四周逡巡了一番,跟到附近就没有发现离炎的身影了,暗道她定是藏了起来,他就忍不住小声喊了出来:“肥婆?肥婆?你出来,我早就发现你了,别想躲着了。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听清楚是黄泉在喊她,离炎气也不喘了,手脚都有劲儿了。她立时来了个鲤鱼打顶,从地上跃将起来,然后四下里一扫,便飞身隐在了拐角的黑影里。 男人对离炎那敏捷的一系列动作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后,自嘲的笑了一笑,便仪态阑珊的走过去。然后,在离炎看着他干瞪眼的目光中,好整以暇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肥婆?肥婆?你赶紧出来!不许再躲着我!”黄泉找了过来。 离炎听到声音探头一看,黄泉正站在她刚才躺的那块地方四下张望。她顿时一惊,急忙转头看向男人,又双眼直眨,不住的给他使眼色,意思是:你千万莫要出卖我啊。 男人也探头看了眼外面的人,月色下穿着一身侍卫服的黄泉,身材诱人,年轻英俊。 男人的眼神便闪了闪。 侍卫,还是个男子,长得很好看,这样的男人必定是个心野的,那他对女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不好好的巡逻,玩忽职守来找她。嗯,还喊她肥婆,貌似……两人很亲密。 他就低下头看着离炎,不明意味的无声问道:“你在跟踪他?” 离炎先是点头,立马又摇头。模样急切,目光闪躲。 他二人果真是有点什么。 男人就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黄泉喊了一阵,又侧耳细听,没有发现附近有异常,就转向其他方向寻了去。 两人见黄泉走了,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男人道:“我刚才帮你,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番?哦,还有,你扰了我的雅兴,你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说罢,他的目光就在离炎身上逡巡。 她的样貌虽然不错,可是这样的身材,那名男子也看得上?奇哉怪也。 离炎见在月色下的男人犹如一头高傲俊美的孤狼一般,一双眼直盯着自己闪着幽幽的绿光,她顿时有点囧,欲哭无泪的说道:“大帅哥,大美人,我这样的样貌身材,你也看得上?” 男人先是一愣,她以为我看上了她?唔,这小胖妞儿还有点自恋啊。定是我说的话误导了她。 不过……呵呵,原来你也知道我长得美?可我怎么从头至尾都未能从你的眼光中看到痴迷惊艳的神色? 男人甚觉有趣,还真的将离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男人见她根本就不怕他,她只扁着嘴,哭丧着个脸又气又急的看着你。 那模样完全就是,怎么形容这感觉呢?仿佛就像是,她在跟你撒娇:“怎么又吃素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男人这么想着,竟然不自觉的想笑。于是,他越发对这个小胖妞感兴趣。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了。 起了这样的心思后,他慢条斯理的绕着离炎走了一圈儿,然后,他说:“我品尝过很多类型的女人,偏你这种类型的我还真没有尝过,我很感兴趣,想试试呢。” 离炎胀得脸红脖子粗,好直白的大帅哥! 她呐呐道:“可是,可是,这有点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男人极力忍住笑。 这小胖妞儿竟还当了真! 他越发想要逗弄她,就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行,我们先熟悉下彼此好了。你看是先熟悉下各自的姓名、年龄、属相呢,还是……” 男人顿了顿,他靠近离炎,然后,在她耳边暧昧的继续说道:“或者,还是直截了当,你我熟悉下彼此的身体好了。” 离炎“腾”的一下脸色绯红,脑袋直要冒烟,她赶紧结结巴巴的说道:“先互相介绍!先互相介绍!我叫黄毛毛,帅哥你呢?” 男人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只觉这名字怎么这么怪异,不禁问道:“为什么叫黄毛毛?” 离炎有些无语,瞪着他,扁着嘴无奈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怎么不叫白毛毛呀?白毛毛多好看啊。如果我说我叫白毛毛,你会不会又问,你为什么要叫白毛毛呀?你长得又不是很白,我瞧着你有点黑,你怎么不叫黑毛毛?红毛毛也行吶,其实叫黄毛毛也可以……” 总问她名字由来的人多了去了,她早就习惯了,可也很是厌烦。 男人听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离炎说完后,他愣了好一会儿。等他终于明白过来,理清楚那话中内容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33章 你干嘛追我(3) 但,他才笑出了一个声,便被一只柔软又肉呼呼的萝卜手快速给蒙住了嘴巴。同时,一具温暖的“*”迅速靠近了自己。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 这小胖妞儿再次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无知者无畏,她倒是自来熟得离谱! 往日这种情况,他该早就做出了反应才是。要么他已闪身避到了老远之外,再顺便奉送给对方致命一击;要么意图欺近他的人尚未靠近他,就已经没了气。而惯常情况下,众人都是离得他远远的,对他只有恐惧和怕,又怎么可能毫无惧意的主动亲近他?除非是刺客。 她该庆幸他今晚反应有些迟钝。 他并未深思今夜怎么因这陌生女人而放松戒备一次又一次,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小妞儿身上。 因为女人的贴近,男人这才发觉她那个头儿其实才到自己胸前。刚刚看着她还挺高的,估计实在是她那一身扎实的肉给自己造成了错觉。 他不禁暗自勾唇再次自嘲了一下,原来自己也有错判的时候啊。 今晚的惊喜可真多吶。 于是,他就不得不低下头去俯视女人。 此刻低头瞧着,他心里便想:如果她能多多的减少点身上的肉肉,实在可以称得上“娇小可人”。她的基础还是挺好的,有一个上好的美人胚子。 这边厢,离炎神情紧张的一手捂住男人的嘴,一手竖了根食指在自己唇边。她对他轻轻的“嘘”了一声,小声急切的说道:“我说大帅哥呀,拜托你老人家小声点儿!这可是皇宫,我们这样子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到处晃悠。如果引来了侍卫,大喊一声抓刺客,咱俩都得咔嚓!” 说着,她抬手就在自己脖子上一比划,恁是没忘向男人形象生动的做一个切脖子的动作。然后,她更是做贼心虚的快速对周围扫描了一圈儿。 男人沉默不语,眨巴着眼睛看着离炎那一系列鬼鬼祟祟的动作。长久盯着她那双贼亮的眼睛,他开始迷惑,目光也渐渐变得深沉。 确定了周围似没有被他俩惊出来的异样声响,离炎放下心来,这才发现男人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 然后她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捂着对方的嘴,便赶紧尴尬的放下了手,继而故作无辜的对男人耸了耸肩。见对方无动于衷,她又假做四处张望警惕,以化解令人尴尬的沉默气氛。 离炎没有注意到,她那耸动肩膀的动作引得男人又愣了一愣。 半晌,他弯了弯眼睛,歪着头对她建议道:“既是深更半夜的,不若……不若你跟我到我那里先待一会儿,我猜刚才那人还在附近找你。待到确定外面真的安全了,你再离开。” 离炎欣然同意。 这会儿黄泉肯定还在找她,她对这一片地儿不熟悉,贸然出去不正好给黄泉迎头碰上?她确实需要找个地方先躲躲。 男人就引着离炎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宫殿,然后一闪身就钻进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离炎跟进去一看,发现还是之前自己无意间闯进去的那间屋子,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过那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刚才没来得及细看,此刻有机会瞧上一瞧,离炎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宫殿里,竟有如此奢华的房间!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那铺满了整个地板的白色毛毯。毛毯上是一簇簇洁白柔软的长毛,雍容华贵得令人不忍踩踏。 房间里摆设并不多,甚至都没有桌椅,不过离炎看了看那长毛地毯后,邪恶的想:那些桌椅若是有,也会只是多余。 而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屋子正中那张奢华的大床。那床整个被顶上垂落下来的层层粉红色轻薄纱帐遮挡。轻纱飞舞,妖娆妩媚,床中内景若隐若现。离炎细瞧了一下,只见四根床柱上都是雕龙刻凤,彰显着主人身份的不普通。而隐约还可见床上铺陈着的锦丝缎被上,绣着大朵大朵的富贵牡丹花。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处充满了浓郁色-情味道的淫窝。 大床一隅,立着一个三脚木架,架上有个圆形的东西被一方丝巾盖着,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白色光芒。 离炎来了兴趣,走过去就撩开轻纱想瞧瞧那是什么,却郝然看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静静的躺在架子上。她啧啧称奇,赞叹不已,暗自猜测着这男人的身份应该不凡。 至少他,肯定有钱得很! 她又四处看了看,然后便被墙上那一幅幅色彩明丽的画作吸引住了目光。 房间里并没有烛火,在夜明珠莹白的光影里,整个房间有一种迷离的朦胧感。如此这般,墙上那些画,便显得特别的刺眼,令看画之人羞涩不已。 只因为那些画上,是一具具光裸的男女*,雪白的酥胸,莹白的大腿,黑色的毛发,刺目的红晕…… 白得耀眼,黑得深沉,红得醒目…… 各种姿势,两两纠缠,难舍难分…… 这男人有点变态啊。这什么世界?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悬挂情-色画,也太开放了吧,而且这还是皇宫啊。 只看了一小会儿,离炎便脸色发烫。她赶紧转开了眼,偷偷去瞧那男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看画的动作,却见男人在香炉里燃起了一块香。那香已经升起了袅袅的青烟,离炎立时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甜腻的香味儿。 她只觉浑身舒坦,便好奇的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香?” 男人的脸庞隐在夜明珠的莹白光晕里,听到离炎的问话便轻笑了一声,说道:“这香叫做情人劫,闻之便会对情人思之如狂,沉迷爱欲无法自拔,你信不信?” 离炎不信,一边走过去,一边口中说道:“我只听过香能安神,没听说能令人发狂的。不过,你这香的名字挺好听的。是你取的名字吗?”说完,她还凑到那香前使劲儿的嗅了一嗅,立马便觉得整个人更加舒服了,如徜徉在温暖的浴水之中,暖洋洋又昏昏欲睡的不想起身。 那香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离炎开始头脑昏沉,人也有些迷糊了。她眼皮打架,又瞅见了墙上的画,竟惊见那些画中的男女已经动了起来。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具具光裸洁白的*互相纠缠较劲儿,耳中还仿似听到了他们情动时的呜咽和低吼! 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可思绪已不受控制,人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的,竟是那些画中的赤-裸男女变成了她和屋中的这个男人,不断的纠缠,不断的纠缠…… 她开始口干舌燥,身体燥热瘫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一直看着她的男人及时接住了她。 男人抱着她,暧昧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是不是也想如画中那般?” 离炎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男人问话,她便如稚童般红了红脸,无邪而又娇羞的低声回道:“我,我连亲吻都还没有过呢。” 男人一听,愈加高兴,压抑着兴奋的情绪,小声哄道:“这个世界,女人不会亲吻就不能叫女人,男人也会不喜欢你的。让我好好教导于你,定要让你学会如何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如此你才会知道,男人的好,实在是妙不可言……” 说着,他便不着痕迹的将她搂紧在自己怀里,幽暗的阴影里一摸索到了她的唇,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 离炎闭着眼睛,只本能的感觉到有东西贴在了自己的唇上,那柔软的感觉新奇而刺激,挠着她的心想要得更多! 男人暗哑道:“你伸出舌头舔舔我。” 离炎便听话的伸出了小舌,舔了一下男人的嘴唇又缩了回去。 男人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迫切的又说道:“你再舔舔,再舔舔,慢慢的舔,细细的舔。” 离炎便又伸出了小舌,舔一下又似回味般缩回去自个儿尝尝,然后似尝到了甜头,勇敢而大胆起来。 她先是用她的小舌头扫荡般的,细细密密的沿着男人的唇线舔吻着,而后自学成才竟然吮吸起他的嘴唇来。 男人被吮得心神荡漾,可仍不忘继续诱哄她道:“对对,就是这样,你再这样吸吸。” 离炎受了鼓励,更加忘情起来。她只觉得对方的嘴唇软得不像话,又甜腻的想要吞入腹中。于是光是吮吸已不满足,她便将舌头伸进了男人的嘴里,横冲直撞的想要追寻甜蜜的源泉。 他见她进来,赶紧卷着她的小舌纠缠起来。他只觉这妮子的小舌怎么这么甘甜?这滋味儿已经快要让他整个人瘫软如泥。 他忍不住心中说道:她一定是学了化骨绵掌!她一定是会化骨绵掌! 我今日遇到高手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我……我没法跟她一决高下,我甘拜下风! 两人越吻越动情,男男女女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离炎只觉心痒难耐,她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只晓得抱着男人的身体一个劲儿的想往他身上蹭蹭蹭。但这样仍无法缓解她挠心挠肺的浑身不适,于是她像个得不着糖的小孩儿般低声哭泣了起来。 他听到她的哭泣,心中一喜:是时候了! 于是,他立时弯腰就想要将她拦腰抱起,然后直奔大床而去。 却,…… 小女娃太重,他竟没有抱动! 他愣了一愣,忽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因为他嘴唇的离开,没糖吃了,离炎也愣了一愣。她慢慢睁开眼来,继而她又听到有人放肆的在她身边大笑,震得她的神思清明了一会儿。于是,她脱口而出:“你笑什么?你怎么不亲我了?” 话一出口,她一个激灵。 我为什么要问他怎么不亲我了?! 哎哟我的妈呀! 蒙汗药、*香、十香软筋散、催情剂!!! 这大变态竟然对我意图不轨!我这样貌,他也看得上,他真是一个特特的大变态! 离炎猛地跳开一步,想想不对,她又上前一步,抬起手想也不想,直往那兀自还在大笑的男人颈项上使劲儿一砍…… 大家知道,前情咱们已经说过,离炎这女人,她的力气是很大的,一巴掌就能打得王元和高狷口角流血,脸颊肿痛。 于是,她这个手刀立时砍得男人闭了嘴,慢慢的,眼看他的身子就要倒在地上。 离炎并未看他,只想尽快逃离这已经点了*香的浪荡淫窝。 那男人确然是个厉害的角色,离炎才跑了两三步。昏倒前他竟挣扎着伸手一点,那小胖妞儿竟然先行倒地不起。 他看着她扑在地上的身体,也跟着扑倒在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在不服气的说道:“就比比看咱俩谁先醒!若我先醒过来,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34章 我不是陶渊明 晕死,我身上这么多肉,那大变态竟然也能准确无误的戳中我的穴位! 这人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啊。 得,回去后一定要向碧落打听打听,天下武功好的那几个,除我之外,都还有些谁?他们姓甚名谁,做什么的干活? 奇怪,天才蒙蒙亮,头顶上也还能看见星子在闪烁。这么早,这片宫阙怎么会有这么多巡逻的侍卫?她的掌乾宫那里可是连个侍卫的影子都看不到啊。 枉她穿成的这个身体还顶着个皇太女的头衔,鄙视离家的人无情又无义! 离炎对这一片的宫殿群不熟悉,之前从未来过。 昨晚天黑,都是那个男人害的,也不知道将她引到哪里来了。她奔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走出迷宫,还越来越多的人,这叫她怎么躲? 那男人就是只妖精! 离炎懊恼不已。 而且她这体型很容易引起注意。更要命的是,她此刻身上穿的不是宫女服,连谎称自己是宫女都没办法自圆其说。 若被侍卫发现,肯定是当刺客给抓了。 即便她不得已只好自爆太女身份,可她这体型已经跟三年前的太女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啊,胖得那叫个让人不忍直视。这真的是太女吗?只怕几乎没人会相信。 所以,最大可能是:自曝身份,她只会死得更快! 现如今,离炎的选择只能是能躲则躲。 幸好,这身体虽然胖是胖了点,但,会轻功啊会轻功。 房顶上飞奔是最快能赶回去的选择,可是此时在房顶上跑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更大。于是离炎便只好一路上猫着腰,左躲右闪的往掌乾宫方向奔去。 正走着,前面传来巡逻侍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唔,身后也有了。 还传来了口号声。听那内容,似乎是两支队伍要在此处进行工作交接。 离炎无法,只得赶紧冒险翻身上屋。她险险的避过了侍卫的目光范围,趴在房顶上往下一看。 好险! 果然他们正在换防,差点就被两队人马夹击,定会被他们撵个鸡飞狗跳。 这条路已经不能再走,离炎在房顶上匍匐着往底下四处瞧了瞧。 这座大屋子后面也有路,很幽静。石子路上有青苔,看来甚少人行走,沿路还种了一片翠竹。 离炎便一个翻滚,翻到了这座屋宇的背面,然后轻巧的跳了下去。 条条大路通罗马,兴许这条路也能通向掌乾宫呢。 离炎就沿着这条人烟稀少的石子路蜿蜒而行。转了个角,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看着像是她来到了一个小花园。 可离炎的脚步一滞,谨慎了起来,只因为有一抬官轿静静的停在一丛翠竹之下。 一大清早的,这谁的轿子搁这里啊?莫不是宫中哪位贵人的代步工具? 附近有人声传来,离炎驻足,竖耳细听。 “张大人,您好您好。来得这么早?哟,看书呢,抱歉,下官打扰到您了。” “无妨,这早朝的时辰也快到了。正好,李大人,那咱们便一起过去吧。” “请。” “请。” …… 原来如此。 难怪这里会有这么多巡逻的侍卫,只因这里靠近金銮殿啊,都是些大人物出没的地方。 离炎正要轻手轻脚的继续前行,却不想,刚那两人的脚步声却是往她这边走过来了。 已经来不及上屋了,离炎瞅了眼那抬悄无声息的官轿,一闪身,她就钻进了那顶官轿之中。 急急忙忙的放下轿帘之后,她这才发现:轿里有人! 那是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 成熟,很有男人味儿,颇有书生般的儒雅,却生得剑眉星目。 只见他一手拿着一卷书册,另一只手则是随意的放在膝盖上。此刻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轿子中,有些谨慎还有些奇异的看着她。 离炎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两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的对那人说道:“大人,我不会伤害你的。等附近人都走远了,我立马就走,立马就走!” 那人便低下眉眼,在那掀开了一条缝隙的轿窗边透进来的晨光里继续看书。 外面那两人的说话声又离她近了些,离炎立即屏住呼吸。 “呃?这是……不若约了他一块儿去上朝?”说话间,那两人似乎就在附近,且看见了这顶轿子。 她们认得这男人。 “莫要理他!他这人高傲得很,一向不屑于与我等为伍。哼,有什么了不得的!咱们走吧。” “那……好吧。不过,我们说话还是小声点儿,免得打搅到他了。” “你是怕他听见?这有什么?他既是硬要往女人堆里扎,想要与我等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而他今日之地位又如何得来的,嘿嘿,难听的话你以为还会少吗?” …… 离炎听到此,便不动声色的看向对面那男人,可那人却同样不动声色的微低着头专注的看着书,对外面的说话声始终置若罔闻。 既如此,离炎就不再偷听外面那两人对此人的寒碜了。 说人闲话的人无聊得很,又往往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离炎就开始将轿中情形随意打量了一番。轿内颇为宽敞,甚至还搁了一张长方形的几案。那几案上摆着个小碟盘,盘中还剩了一块糕点。 她又看向对面那人,只见他拿着那卷书,隔了己身老远的看。 离炎心想,他莫不是远视眼?虽然轿中光线不是很好,但听说远视眼都眼尖,那我长得如何美貌不是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离炎一边听着轿外的动静,一边想法套轿中之人的近乎。 有句话不是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么? 于是,她就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那男人到底在看什么书,他竟然会看得这么入神。倘若能找到点共同的话题,那便说不定就能交上一个朋友了。 不过,就在离炎伸长了脖子的同时,那男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却将书拿近了来翻过一页。 他那动作做得如此的行云流水,看似他调整拿书的距离只不过是为翻页的模样。如此这般,离炎就没能看到那书中的内容。 离炎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看见了那块糕点。正好还没有吃早饭,她便伸手去拿,却又被那男人抢了先。 只见,他抬起那只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伸出两指,很优雅的将糕点夹了起来,径直放入口中,然后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未曾离开过那卷书。 离炎瞧那人还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她体内的恶劣因子蹭蹭直冒。 于是,眼珠子再一次转了转后,离炎的身体突然往前一倾! 她那张肉嘟嘟的大脸,就这么很是突兀的凑到了男人眼前。 这举动将那人吓得本能的往后一仰,离炎却不管不顾的将脑袋伸到那卷书册上。然后,她看见了两句话: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顿时,离炎高兴得忘乎所以,只觉得对面那男人是好亲切的说! 她立刻抬起头来,仰起明媚的笑脸,对那男人兴奋的说道:“这诗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陶渊明写的!” 说着,她也不看那人此刻莫名的脸色,自顾自灿烂的笑着,还摇头晃脑的小声念了一句:“晋陶渊明,独爱菊。” 那男人被离炎刚才突然冲过来的举动着实惊吓了一回,饶是他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忍不住心中说了一句:“好多的肉,吓我一跳……” 他一边假意掸了掸衣衫上的糕点渣渣,以掩饰刚才的失态;一边将书搁在了几案上,书页却并没有合上,然后他就开始闭目养神。 很快,他耳中意料之中的听见了那个胖女人的声音。 只听那女人依旧小声的说着话,不过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低声不满的叫道:“宋潜?怎么会是宋潜?!明明就是陶渊明写的好不好?!” 男人勾了勾嘴角,却也在心中想:“陶渊明?他是谁?这诗明明就是宋潜写的,怎么会是陶渊明?” ****** 黄泉早巡,偶遇三皇女离清。 离清如往常那般关心的问他,这侍卫干得是否合他心意? 黄泉刚才远远的看见了他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就是那个当朝大将军林显,他看见林大将军向离清行礼问候。 此时离清问他,他不由得又动了念想,大着胆子鼓起勇气请求离清将他介绍给那林大将军做个小兵。 黄泉走后,那离清身边的侍从便贴近三皇女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是否这便要去拜访那林大将军?如果是的话,那小的我就好去提前准备准备。” 离清看着黄泉远去的背影,口中不耐的说道:“拜访他?那人软硬不吃,拜访他有什么用?!” 那侍从便犹豫的说道:“那这黄泉小公子的请求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本宫现如今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皇女,朝中那些手握千军万马的武将又有谁会买本宫的账?再说,他们要买账,还不是多半只会买我那二姐离月的账。” “哼!口头上答应就答应着,你以为本宫还真的是他说什么就都为他办到啊?那小男人想法也忒多了些,一会儿要做侍卫,一会儿想进军营。男人嘛,待在闺中等女人宠爱就好了。他该多学学他哥哥,本分,安静。”说罢,离清便大步往自己宫中而去。 那侍从听到离清已经开始生气,便紧闭着口不再多言。 这边厢,离清却又边走边道:“本宫要是像离月那样,有个能干的舅妈也不至于这么窝囊了。怪只怪我爹他娘家那些人都太没本事了,害得本宫整日里只能做些堆着笑脸迎来送往之事,以求图个贤德之名。否则,本宫也想耍耍威风,只需吱个声,便有人已为我办妥了一应事项!” 那名宫人立刻献媚的小声说道:“殿下,咱现在不过是龙游浅滩遭虾戏!终有一天,殿下一朝得势了,那些人还不上赶着巴结您吶!届时,根本就不用主子出声了,只一个眼神儿,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三皇女一听,立时笑颜满面,“也是,咱暂且就先忍忍吧。” 末了,她驻足道:“黄泉那事,待会儿你还是持了本宫的帖子去林将军府上试一试。本宫就不信,这么点小事他还敢不买账?好歹本宫也是一个皇女,指不定哪天本宫就一飞冲天了呢!” 第35章 我要对两个男人负责 到了掌乾宫院墙外,离炎瞧了瞧四下无人,嘚瑟一笑,提气就翻了进去,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一处偏殿的屋顶上。 自学会轻功后,她就再不肯好生走路,逮着机会就要施展一招飞檐走壁,自以为英姿飒爽得很。 天光已经放亮,这会儿碧落怕是已经睡醒,恐是无法再悄悄摸进正殿里了。 前几天晚上回去得有点晚,碧落有些生气,今日估计更会惹得那闷骚男大发脾气啊。待会儿只好说几句好话哄哄他,免得他又对她阴阳怪气的。 那男人美则美矣,可惜就是脾气不太好。他还不爱言语,心思难测。这样的美人,离炎一向敬而远之。 谁耐烦猜来猜去?心累。 离炎在屋顶上走了两步,正要跳进院中,耳中忽听得一声“咔嚓”。 她暗道一声:糟! 这是房梁断裂之声。 她此刻未用轻功,于是乎全身两百多斤的重量便实打实的由着这瓦和梁承接了。掌乾宫多处偏殿年久失修,间间屋子都是破屋烂瓦。这样的房顶哪里支撑得了她? 离炎正要提一口气冲上天去,转念又想:脚下不还得借个地儿让她使力么?可这断了的房梁如何还能给她使力? 就这么一犹豫的片刻,房顶凹进去一个大窟窿,瓦片跟着哗啦啦直往下掉。离炎措不及防,就此也随着那些琉璃瓦直直掉落了下去,最后她重重的摔在了一张床上。 幸好那床垫了棉絮,她又被蚊帐拦了一拦,所以摔得还不是太惨。 可是最近她在走霉运吗?昨晚才摔了一次,今早又摔。未必要她摔一摔,习惯了就好? 离炎哀叫连连的坐起身来,一边揉着磕痛了的手肘,一边往屋中瞧了一眼。 看得出这屋子好像有人在住啊,因为床上还有铺盖卷儿,叠得整整齐齐的搁在床的一头。可谁住这里?这屋子好破旧,她不过就是踩了两下,这屋顶就没了。 有人轻轻推开了屋门,离炎抬头望去,便突兀的和一脸莫名的碧落两两相望。 “你在做什么?”碧落问道,然后他微一抬头,便看见了屋顶上有个窟窿,那破洞处还有一两片瓦颤巍巍的要掉不掉。晨光从洞□□进来,亮光打在床上狼狈不堪的某人身上,她浑身灰尘扑扑,令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片刻后碧落眼睛一眯,也不等离炎脸现尴尬,预备着又要找借口应付他了,直接道:“看来,今日你已经无需再吃饭了!” 哎---,大家一个屋檐下,此刻你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反而先罚我不准吃饭。可见你我关系很一般。 离炎讪讪的从床上爬下来,颇有自知之明的回道:“不吃饭好啊。我要再这么样子胖下去,咱们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碧落胸口有些异样的起伏,可见他似乎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无可奈何。隔了会儿,他又问道:“昨晚你去哪里了?为何未经我的允许就彻夜不归?” 他果然生气了。 这男人天生看不惯她似的。他的话虽不多,可每次他与她说话,便是逮着她的错处数落她。 离炎立即一本正经的回道:“我跟黄泉练功去了啊。他想到一个方法,能让我再多掌握些其他功夫。昨晚我们练得有些投入,没成想这天色不知不觉就……” 谎话尚未说完,黄泉从碧落身后一言不发的转出来。他冷冷的哼笑一声,“我可早就回来了。你去了哪里,还是老实交代清楚!” 黄泉说了那话后,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走进来。 他先去打开了立在墙边的一个柜子,将里面寥寥几件衣衫打包夹在腋下,又走过来将床上的铺盖卷儿一捞,就这么样子出了屋。 原来这是黄泉的闺房,而我……毁了他的窝。 她来了都几个月了吧,现今才晓得黄泉竟然住在这个破屋子里,好可怜的说。 然而这掌乾宫除了正殿,又有哪间屋子会比这一间更好? 离炎探头看出去,只见黄泉往几处屋子扫了扫后,仿似叹了口气,然后便随意进了一间屋。 离炎突然觉得很心酸。 掌乾宫的屋子都很破烂,他刚才那模样,心中一定在自嘲的想:我还选什么?哪间屋子不都一样的烂? 而她刚才,将人家赖以遮风避雨的窝给踩了个大窟窿…… 离炎暗自握了握拳。 这两个男人以前不是她的责任,可现在他们还跟着她这个皇太女吃苦受罪,就是她的无能了。她一定要负起一个女人的责任来! 呃,这样说好怪异,男人才是顶梁柱的思想在她心中才是天经地义的啊。 好吧,离炎啊离炎,你早该入乡随俗了才是! 这么样子一番想后,离炎便对碧落豪气的说道:“待我这几日就弄点瓦片来,将整个掌乾宫的屋子上那烂瓦都换一换!” “换?你一个未领俸禄的假宫女,哪里来的银子买到这琉璃瓦?”碧落听到离炎忽然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只当她是脑袋摔昏头了,直接呛了她一句。 离炎低下头,小声道:“蚂蚁搬家,我去其他房顶上借还不行吗?” 碧落:“……” 离炎见碧落阴沉着脸盯着她不说话,以为他担心自己暴露身份,从而给他兄弟俩带来麻烦,就又赶紧将计划说得详细些,“后宫这么大,我各处屋顶上都去借它十几二十片瓦,准没有人发现!” 碧落已无耐心和这疯女人闲扯,丢下一句“以后晚上不得出宫去!”然后,他人就直接转身离开。 离炎赶紧追上他,“若是闲我吵了你晚上睡觉,那,那我便搬出正殿去好了。反正这宫里还有好多的屋子的,我待会儿就去收拾一间出来。” 碧落一怔,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搬出正殿?” 离炎并未注意到碧落已经寒得彻骨的脸色,老实回道:“其实吧,碧落,我早就想跟你说,我想搬出去住了。你我孤男寡女,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离炎沉睡的那三年,碧落为了就近照顾她,便在她的床边安了一张榻,她睡床,他睡榻。离炎醒过来后,觉得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跟碧落换,离炎睡在了榻上,而碧落也心安理得的上床睡去了。 这几个月来,两人就这么样子在一个屋子里,睡得异样和谐。 可碧落没成想,原来这女人早就有心思分房睡了。 碧落表情莫测,长久的看着离炎,一言不发。 良久,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翅膀硬了,所以,我管着你,你就不甘心?” “呃?”离炎这才发现碧落的神色有些不对头,急忙解释道:“没没,不是的!我是真的觉得我会打扰到你的。你看,我晚上要练习武功,时常回来得很晚。就算我再放轻手脚,可还是会吵到你的,对不对?” “什么武功会令你练上一个通宵呢?” “呃?”离炎脸色微红,嗫嚅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这话题又回到了她一夜未归的事情上,碧落对此耿耿于怀啊。 碧落意味不明的盯着迟迟没有回答他的离炎,最后隐有些失望的甩袖而去。 离炎不知他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怕打扰到他,为他着想也是错? 不管了,他的反应莫名其妙,而离炎最婆烦猜这男人的心思。她还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找了间可以住人的屋子,自此以后就搬出了正殿。 只是,好长一段日子,离炎真的就将掌乾宫的烂瓦换了一遍后,她都没有听到碧落弹过琴了。 为什么啊?虽然我不懂欣赏你的琴音,可是……你不弹琴,代表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可你到底是对我彻夜未归而生气,还是对我搬出正殿而生气? 离炎想不通。 第36章 男人的好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有人百无聊奈的躺在房顶上赏月亮,数星星。 突然,附近传来女人的呼喝之声!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无声的笑了笑,心道:这侍卫队长长得倒是挺美的,不过就是太过严肃正经了些,还有点那小勤勉小尽责。否则,本宫倒想尝尝她的味道。 哎,算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呼喝声过后,又传来了打斗声。 奇怪的是,至始至终都只有那女侍卫的声音,他却并没有听见其他人说话,躺在房顶上的那人便情不自禁的坐起身来。 似想到了什么,他有点小期盼,飞身就往那打斗之处奔去。 他赶到的时候,只见一处空地上有两个人影正在游斗。 其中一人身形宽阔,被一身着侍卫服饰的女人困在如网般编织的掌风里。她只会躲闪不会接招,极力想逃却又逃不了。 毕竟是个侍卫队长,那女侍卫的手掌犹如神助般看准了那人逃跑的方向先行拍去,逼得那人逃无可逃。可无论女侍卫手上的动作怎么快,也只能将那人困住而已,她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那人一言不发,而那名女侍卫则口中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一句:“宵小毛贼,你别想逃!” 这两人似乎势均力敌啊,一个脚底功夫了得,一人手上功夫不赖。 那原本百无聊奈的人此刻有点小激动。 他勾唇一笑,站在高高的殿宇顶上,对着下面的人大声说道:“小金莲,好久没有与你过招了,实在手痒得很吶。” 说罢,他便飞身下去,掌风挥得呼呼作响,逼得那叫金莲的女侍卫不断往后退却,狼狈不堪,连个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有人便脚底生风,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他的余光瞟见那人如兔子一般跑了个无影无踪之后,他手上的功夫也停了下来,然后欢欢喜喜的对那女侍卫说道:“小金莲,你的功夫似乎退步了不少啊,连个不会武功的小毛贼都抓不到,看本宫去把她信手拈来。”说完,他便翻身上屋,急急忙忙的抓人去了。 金莲怔怔的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心中轻叹一声。 男人提气猛追了一段路程,方才终于看见了那人背影,刚刚那有点小焦急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他立即对着那宽阔的背影轻快的喊道:“小胖妞儿,等等我啊!” 离炎听见身后似有人对她说话,转过身一看,见又有人追着自己来了,她立时心中就直骂娘。 我今晚怎么这么倒霉啊,你们这里的治安是有多差啊,我不过就是出来夜跑减减肥而已啊,就一个二个把我当毛贼一样追打了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要跑得更快,无奈之前被那个侍卫,好像叫金莲的,她被金莲追打了半天。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刚才为了逃命又狂奔了好一阵,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 于是,渐渐的,眼看就要被那人追赶上了,她的腿脚就打着颤,慌不择路的只晓得高一脚低一脚的乱窜。 正当她心中叫道“今夜我老命休矣”之时,有人喝道:“黄毛毛,别跑了!你再跑,小心又掉下房顶去,让你摔个屁股开花!”那声音似乎就近在她的后背。 离炎一怔,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刚刚助我摆脱那个侍卫的男人的声音吗?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 离炎转过身去,只见那男人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面貌看得分明,笑容更是令她目眩神迷,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不就是上次想要教导她,让她知道男人的好的那大变态吗? 他真是一个妖孽! 不过,这妖孽上次竟然迷-奸她,她这副身材他都要迷-奸她,他就是一个大变态! 可是……若论起样貌身段儿来,似乎自己还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啊…… 离炎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脸红起来。 他真是一个妖孽般的大变态! 男人看离炎脸上的神色,明显就是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很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他颇为得意,便笑得更加风流,开口说道:“好久不见了,不如……再到我那里去坐坐?” 离炎一听,他又要邀请自己去他那儿,便学他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 男人一见离炎那模样,顿时了然。他心下好笑,几步走过去,又趁其不备,伸出手指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信誓旦旦道:“这次保证没有迷香。” 离炎嫌弃的偏了下头,鼻子里“哼”了一声。 男人听见她的哼哼声,挑了挑眉,笑着调侃道:“待你明白了我的好,到时候对我投怀送抱不成,反对我用上迷香也说不定哦。” 离炎又再重重的哼了声,心道:我整日跟那传得神乎其神,美得不可方物的天下第一美人碧落住在一间屋子里,可也没见我对他起个半点色心啊。 她忽然很想打击打击这个男人,让他不要在她面前这么自恋。可她转念想想,对方身份不明,言多必失啊。 离炎只好遗憾的自个儿在肚子里意淫了一番,口中则干巴巴的回了句嘴:“我乃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品性高洁,道德高尚。” 男人低低的笑了笑,“那你去么?还是说你不敢去?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说起来,要担心的还是我才对吧。”他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只道她就是装样子而已,于是就激她。 “去,自然要去!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对方既然这么坦诚,离炎也不担心了。她此刻全身乏累,就去这人屋子里休息一会儿也行。 男人还是带着离炎去了老地方。那房间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夜明珠照样不眠不休的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芒。 两人心照不宣,该都是个有秘密且知情识趣的人,所以都未主动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离炎就拣着无关紧要的与那男人随意寒暄,“你这夜明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光散发完?” 男人:“……” 这问题着实难以回答,他只好老实回道:“我亦不知它什么时候不再发光。我时常将这种珠子赏给我的女人。所以你此刻看到的这颗,已不是你那天看到的那颗。” 离炎:“……” “你是觉得这屋中光线有点暗么?”男人偏头看她,正经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将这屋顶上都吊上珠子,像满天星斗,肯定非常美。你觉着呢?” “……我也是女人,你也赏我一颗吧。” “我说的是,赏给‘我的女人’。”男人兴趣浓厚的紧盯着她,“你莫不是想……” 离炎急急的打断他:“有点贱卖了,算了!” 离炎嫉妒得不行,又看了眼脚下的毛毯,索性将自己的鞋在那毯子上的长毛上擦来抹去,脸上则一派理所当然,“这毛毯怕是脏得很了,我再用来擦擦脚,废物利用,你不介意吧。” “你随意,反正这地毯每天都换。” 离炎:“……” 离炎意识到,跟这男人谈论物质上的事情,她又想到她那掌乾宫的破败光景,两相一对比,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自己,她便识相的闭了嘴,神色也耷拉了起来。 两人在长毛地毯上席地而坐,刚开始互相调侃了几句后,便大眼瞪小眼。 男人也是第一回带着个女人到这屋子里,未做他惯常会做的事情,只是纯聊天,他着实没有面对过这种事情。所以,他也陷入了迷之尴尬。 静默了一会儿后,离炎受不了了,她起身就要走,男人急忙拉住了她,“或者,咱们可以做点其他的?” 离炎紧抿着嘴,严肃的看着他。 “呵呵,小胖妞儿,莫要多想,你以为我真不忌口?我那晚对你那样,不过就是图个一时新鲜。现在想来,啧啧啧,我这口味儿忒重了些,我也是后悔不迭啊。” 见离炎脸现怒意,他忍着笑,急忙转移话题,“这样,你陪我多坐会儿,打发了这漫漫长夜,我就将那颗夜明珠送给你。你意下如何?” 男人起身,去将那颗珠子拿在手中,在她面前一抛一接,勾引得离炎的目光也不断闪烁。 这买卖很划算,要是将这颗珠子弄到宫外去换些银子,正可以给黄泉和碧落两人置办几套新衣服。 自那日她踩烂了黄泉的屋子,就觉得钱财无比重要,有钱才是硬道理。 可做什么?玩深情相对她可整不来。 既然她是服务员,自然要热情一点。于是,离炎就主动问道:“弹琴说曲?” 男人摇了摇头,这种事好没意思。 “舞文弄墨?” 男人还是摇了摇头,他对此也不太感兴趣。 离炎顿时高兴不已,她一击掌,“我也不会整那些!” “哎---,小胖妞儿,我不是不会,只是没兴趣。” “……你好难伺候。” “你以为这珠子就这么容易得到?你快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嬉戏之事。” “……下棋你有没有兴趣啊?” “没有。” “你也不问问我说的是哪种棋。” “哪种棋?” “五子棋,听过没?” 男人:“……” 这是世上最古老的棋好么? 算了,她这样逗他开心,那就不再为难她了。 男人面上便勉为其难的答应她,让她陪他下这五子棋。 “输了得接受惩罚,要在脸上贴纸条。” 离炎本来还想说,纸条上还要写字,乌龟、臭鱼、活王八……。可她立马想到,她之前才说了自己品德高尚,哪有转眼就骂人家的呀? 再说,万一这男人棋艺了得,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于是就悻悻的放弃了这一龌龊想法。 听了离炎那提议,男人的眼神顿时一亮,兴趣大增,“这惩罚很新奇!” 两人就开始兴致高昂的画棋盘,画棋子。 对,一切都是画出来的。那棋子画上去,你压根儿没法悔棋。 男人活了这么久,也没这么下过棋。这种玩法,他早已期待不已。 两个人就开始摩拳擦掌,正要准备大干一夜。男人却想起一事,又站起身来,说道:“我忘了准备浆糊了。小乖乖,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离炎却一把拉住了他,不耐烦的说道:“哪有那么麻烦?你赶紧坐下、坐下!” 男人听话的坐了下来,正要问:“那怎么办?” 却见离炎拿起一张纸条,舌头一伸,在那纸条的一端舔了一口。然后她倾身过来,“啪”的一下,就将那张纸条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动作她做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男人惊讶得微张了嘴,看着眼帘前飘动的纸条,默默的想:“你的口水……” 离炎还在那不客气的拍了拍他的手腕,催促他道:“该你画棋了!” 男人好笑的弯了弯嘴角,心道:我也要在你的脸上涂满我的口水…… 他于是不再执着口水的问题,他放开手脚,学着离炎那样,两腿盘着坐在地上,专心的研究起纸上那盘棋来。 渐渐的,两人越玩越投入,甚至于最后都开始头抵着头。 两个人正玩得疯,蓦然似听见了鸡鸣之声。于是,离炎和那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画笔,竖耳细听。 然后,他俩还真的就又听见了,那一声连着一声的公鸡打鸣之声,可见天已破晓。 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的玩了一个通宵,屋中席地而坐的两人不由抬头看过去,相视一笑。 可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对方脸上都粘满了纸条。随着脑袋的晃动,那些纸条正一飘一荡的,越看越是滑稽。 两人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直笑得那些本就用口水粘着的纸条,扑簌簌的往下掉。 离炎想趁着天未大亮,赶紧回到住处去。她正要出屋,男人及时拉住了她。 离炎转过身去,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忘了这个。”男人将夜明珠塞到她手上。 他还细心的用几张深色锦帕将珠子包裹得很严实,免得透出白光来。 离炎笑了一笑,大大方方的将夜明珠揣进了自己怀里。 可男人并未就此放开她。 他圈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额上快速落下一吻。 在离炎正要炸毛时,他挑着眉,眼波烁烁地看着她,笑道:“小胖妞儿,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不想知道我是谁?” 离炎一愣,他多半想知道我是谁! 那哪行? 她这身外皮的身份可不是能随便暴露的,要真说出来,这男人还不得震上三分?肯定会吓着他的。 这个男人这么可心,知情识趣,还是忘掉彼此的身份,就这么愉快的相处,挺好。 于是,离炎也挑了下眉,故作洒脱的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 末了,她豪气的一抱拳,对那男人粗着嗓子道:“好了,我要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台,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就此潇洒离去。 男人赶紧追出门去,急切的唤道:“嗳!那我要如何找你呀?” 离炎回身灿烂一笑,“我会找你的。” 第37章 陶渊明,多谢多谢 天已蒙蒙亮,巡逻的侍卫渐渐多了起来。 经历了上次那一回,离炎对这一片宫阙已经熟悉。告辞了那大变态,离炎就躲躲闪闪的径直往掌乾宫方向奔去。 只需再走过一条宫道,离掌乾宫就不远了。却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听声响,人还有点多。 离炎立时动作娴熟的翻身就上了房顶。 她趴在房顶上猫了好一会儿,那下面的士兵终于一列一列的走过去了。可运气不好的是,有两人却落在队伍后面,渐渐停了脚步,最后竟是站一块儿玩忽职守的聊起了天。 听他们说话的内容,正在比较这个月各自得到的后宫贵人赏赐的财物。看样子,她二人该是在禁军侍卫中有点官职地位的,难怪会不好好的去执勤。 离炎只得伏在房顶上一低再低,趴得她腿脚酸麻。 正当她在考虑是否再绕远路回去时,耳听见下面的宫道上,由远及近的传来了有节奏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聊天的那两人立即闭口不言。 离炎伸头一看,却是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官轿正往这边走过来。 那顶官轿朴实无华,却隐有一股威严正气。 只是,那轿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离炎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脑中灵光乍现。 陶渊明! 她顿时嘴角一咧,无声的笑了起来。 那两名侍卫快步走过去,正要躬身行礼,轿窗处却先行伸出一只手来。那手对着两人略微一摆,跟着一个醇厚的男中音传出来:“两位队长不必多礼。” 那两人听得此话,便微低着头伫立一旁,静待轿子从身前走过。 离炎像只蜘蛛一样,匍匐在房顶上缓缓移动,一路盯着那顶轿子被四名轿夫搁在了背阴处一处幽静的角落里。然后,她又听见那四人对着轿中人说道:“爷,俺几个这就出宫去了哦?两个时辰后,待到您下朝,小的们再递牌子进宫来接您。” 轿中那人回道:“嗯,你们自去吧。” 离炎盯着那顶轿子好一会儿,它一直安安静静的停在那儿,想是轿子里的人如以往那般,正等着早朝时辰的到来。 离炎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又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一计浮上心头:干脆别这么鬼鬼祟祟的折腾了,待到天光大亮,宫人走动的多了,再混在人群里冒充宫女,大摇大摆的走回去。 这主意已定,等自己那腿脚有知觉了后,离炎就趁着周围暂无侍卫路过,她赶紧轻巧的跳下房顶,然后一闪身,熟门熟路的钻进了那顶轿子里。 离炎一看那轿中之人,果真便是那天早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她立刻开心的笑道:“陶渊明,我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哈。等天大亮了,我再出去,谢了呀!” 轿中那人依旧在大马金刀的坐着看书,忽见轿帘被人一掀,然后一个硕大的身影就不请自入。 他立时一惊。 看清楚来人后,又再一听对方说的那话,他就不着痕迹的低下眉眼盯着书卷,跟着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我不叫陶渊明。 还有,你对我还真是不见外啊。 离炎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她就当他是默许了,便又开始在轿中瞧来瞧去。 她见轿中除了一张几案,并没有其他可坐的椅凳。可那几案那么单薄,万万是不可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的。有了踩烂房顶的案例在,离炎再不敢轻易尝试,否则今日绝对会丢人的。 她又看了眼地上,轿底铺了毛毯。离炎于是二话不说,大咧咧的索性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瞅了眼那男人,见人家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她便不好再舔着脸出声打扰他。于是,她就安静的背靠在轿壁上小憩。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离炎打了个呵欠,眼帘慢慢低垂,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男人一直在全神贯注的看书,直到轿中传来了轻轻的齁声,他愣了愣,一时有些迷惑。 他从书中抬起头来,循着声响看过去,惊见那胖女人正闭着双眼,微张着红唇在小声打齁。 他不禁哑然失笑。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他的轿子里睡着了! 他轻轻的掀开轿帘往外看了看,时辰还早。 于是,他又轻轻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盘装满了糕点的碟子搁在几案上。然后,他就一边开始吃早餐,一边拿着书卷继续看。 离炎靠在轿壁上,睡梦中的她左倒右歪,不过她却本能的闭着眼,一次又一次的自个儿再次坐好。当再一次她慢慢的往一边倾斜了下去,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时,她蓦地一惊。 这一回,她人醒了。 离炎睁开眼,片刻后方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她便抬头去看那男人,却只见他手中捏着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送。 她赶紧又转了目光去看几案,果见案上放着一个碟盘,不过那盘中已经空空如也。 又只剩了一块?这人都不厚道点给我留上一两块? 好歹我们这已经叫做一面之缘了吧。 离炎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一双眼怨念的复又盯着那人看。 其实,就在她要栽下去的那一刻,那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那时的他拿着那最后一块糕点刚咬了一小口,余光却瞟见了睡着的她,正要倒不倒的。 他情不自禁的停下了再往嘴里送糕点的动作,目光开始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闭着眼睛的女人看。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期待。 可是,眼看她就要栽倒在地,来个嘴啃毛的那一刻,她却突然惊醒了! 他心中立时不免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嘴里送糕点。却,有一道火热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他……手中那块残余的糕点。 这目光令他无法忽视,他就掀起眼皮看过去,正好与清醒过来的离炎面面相觑。 他犹豫了一下。 你我虽然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不过,这块糕点我刚刚已经咬过一口了,恐怕……有点不合适吧。 再说,我刚才看书看得太专心,不自觉的就将糕点吃了个一个不剩,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再怎么样子看我也没用。 于是,他便泰然自若的将糕点继续送进自己嘴里,细嚼慢咽,直至吞入腹中。 离炎咽了咽口水,她终于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侧过身去,继续靠着墙壁眯瞌睡。 又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那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便故意清咳了两声。 离炎听到声响,再次惊醒过来。 她条件反射般的抬头去看那人,只见他正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装,仿似要出轿的样子。 离炎赶紧掀帘一看。 嗯,很好,天已大亮了。远处的宫道上,有不少的宫人来来去去在走动。 她便从地上爬起来,对那人又是灿烂一笑,“陶渊明,多谢多谢,我走了。”说着,她就掀帘而出,走得甚是潇洒。 男人有些惊讶。 他微抬手掀起窗帘一角,从那轿窗处往外看去,果见那女人真的是大摇大摆的走在宫道上。 他不禁皱眉。 这女人怎么回事?既不怕被人发现她形迹可疑,可为何又要躲躲藏藏? 还有,这皇宫中的守卫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鸡鸣狗盗之辈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 看来,那个新任侍卫统领的本事果真还是差了些,也不知她是怎么在布置宫中安防的。 不过,算了,皇宫如何守卫布防并不是我的职责范围。 然而,……好吧,你看着也不像是鸡鸣狗盗之徒。 男人又掀开了轿帘往外看。 这一回,他将她浑身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恍然醒觉她此刻身上穿着的是宫女的服饰。 原来她是个宫女啊…… 只是,她的行为举止,根本就并非是个普通宫女这么简单。 不过,宫中的鬼魅魍魉多了去了,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一想,男人便不甚在意。 他整理好衣装,跟着也钻出了轿子,然后从容不迫的往金銮大殿走去。 今日需向陛下奏报一件重要军情,也许几日之后他就又要上前线去了。 去了前线的好,这京城里待着,每日里与那些女官虚与委蛇,甚是无趣。 第38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1) 离炎兴冲冲的回到掌乾宫,献宝似的嚷道:“碧落,我搞到颗夜明珠!你知道哪里可以将它卖了吗?咱们最好是把它换成银子用。” 黄泉已经执勤回来,正和哥哥吃早餐。 他两人见离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层层锦帕剥开后,大殿里顿时闪耀起耀眼的光辉。 碧落和黄泉定睛一看,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正静静的躺在离炎手中,两人顿时脸色大变。 黄泉偷觑了眼哥哥阴鹜的神色,便赶紧一言不发的跑过去将大殿门关上了。 碧落紧盯着那颗珠子,要笑不笑道:“你何须搞这么多麻烦事?直接偷银子回来不是更好么?” “偷?”离炎呆了一呆,立即解释道:“不是偷的,这是我正当得来的!确切的说,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又一个通宵未归,是挺辛苦的。”碧落却根本就不信她,“前阵子你偷瓦,这倒好,直接提高了无数个档次,今次竟然盗回来这么大一颗夜明珠。离炎,你是想让掌乾宫彻底从这宫中消失吧?” “也好,大家一块儿死了倒也干净!省得整日为你担惊受怕的。” 离炎听碧落那口吻越来越冷,急急分辨道:“真不是偷的,是那个人送给我的!他说只要我陪他一夜,他就将这颗珠子送给我。而且,他有好多这种珠子。” 这话很有歧义,显然碧落和黄泉都误解了。 “陪他一夜?”碧落蓦地大笑起来,“原来我倒是想得单纯了些,只道你一个皇太女,夜夜出去,沦落到做个偷鸡摸狗之辈已是可笑,哪里知……哼,真正是丢尽了你们离家人的脸!” 黄泉也气得不行,恨声骂道:“过去三年,我和哥哥就算生活再艰难,我们也没做过这种不要脸的事!你倒好,竟然如此的不知羞耻!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哪个不受宠的后宫嫔妃能看得上你这副尊荣?他真是饥不择食啊,这是多少年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了!” “还有,离炎,你可也别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了。你该知道这后宫里的男人都是你母亲的,你居然……哼,也只有你们姓离的女人才干得出这种腌臜事!” “没有!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不过只是陪他下了一夜的棋而已,我怎么可能去做你们以为的那种事?”离炎胀得脸色通红。 “我还不是见我们手头拮据,那日又见你的衣柜里来来去去只那么几件衣服。我就想着,有了银子就可以给你买几套新衣服穿。哦,有了银子,你哥哥自然也可以添几件新的了。所以,我才答应了那个人的条件。” 碧落和黄泉听得这话同时一愣,然后碧落就眼含深意的去看弟弟,直看得黄泉那脑袋低得快要埋进胸膛里。 “这买卖很划算。下一个通宵的棋也不是难事,回来补一觉就好了啊,我就答应他了。” 离炎见碧落始终冷着脸不再说话,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珠子伸到碧落眼前,讨好道:“若是你不满意我干了这件事情,那这颗珠子就留在你这里,你想怎么处置它就怎么处置它好了,只当我之前那些话都没说过。” 半晌,碧落抬手,欲要接过那颗夜明珠。 离炎不甘心,还是啰嗦道:“天气转凉了,黄泉他晚上经常外出,穿得少很容易着凉的。你也就别计较这颗珠子的来历了吧,我想法去将它卖了换成银子,正好给他……” 离炎那话尚未说完,碧落的手就瞬间转了个方向。他手腕一翻,然后大力一挥,那颗夜明珠顿时就被他打落在地。 地板乃是大理石制成的,于是,“嘭”的一声,那珠子立时炸开,最终碎成了洁白的晶粒状渣渣。 碧落的手又再一指大门,对着离炎和黄泉冷冷喝道:“出去!都滚出去!” “……和你买几件厚衣服过冬。”离炎的话终于在窒息的大殿里艰难的说完整。 ****** 黄泉抱着铺盖卷儿,从窗户翻进了离炎的房间里。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她的房间。 窗外有月光照射进来,房中的一切都还能看个大概。 屋子里家具很少,所以屋中的那张床就显得比较突出。 床有点大,粉色的纱帐层层垂落,有微风从微敞开的窗子吹进来,撩起纱帐轻扬。皎洁的月光穿过纱帐洒在床上,能明显看到床上那个蜷缩在被子里熟睡的女人的身影。 这几日离炎和哥哥冷战,他两个好久都未曾说过话了。离炎晚上也没有去跟踪他了,黄泉心中莫名不舒服。他早就想找机会跟她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恢复以前三人那和谐的相处氛围。 趁着今晚不必通宵执勤,黄泉早早的回了宫来,可是一觑离炎这屋子,没有灯光透出来,可见她又睡下了。 黄泉只好叹了口气,回了自己那屋里睡下。 可是他那屋潮得很,睡了几晚冷得不行,今夜也是如此。他在床上躺了半宿,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他就直接摸到了离炎的房间里来。 离炎的屋子向阳,虽然也不怎么样,可好在不潮不发霉。 黄泉累极,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木榻或是其他可供铺上棉被就能躺下睡觉的好地方,他就毫不犹豫的钻进了离炎的那张大床。 他想的是,这床又大,他又累,占点床角眯一晚,明天再另找一间好点的屋子住。两人这熟了,那女人还曾占过他的便宜,睡她半边床乃是她欠他的。 也没有细看那女人,黄泉掀开被子一角就在床边边躺了下来,后又轻手轻脚的将自己那床棉被搭在先前的棉被之上。 床很柔软,很暖和,还略带香气。 这一躺下来,黄泉便舒服得喟叹了一声,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黄泉感到身子有些凉。他下意识的去扯被子,可越扯越觉得那被子在跑,好像有另一股力在跟他抢。 他闭着眼使力抓住了被子扯过来,但那股力好像在跟他较劲儿似得,力气也更大了。对方那力气大得都使得睡梦中的黄泉翻过身去,手脚并用的想要抓到更多被子。 这一翻身,却感觉有更暖和的东西就在身边,他情不自禁的向热源偎了过去。 果然,真暖和哦,他急切的抓着那暖和抱进了自己怀里。 朦朦胧胧中却感觉手感有异,暖和是缓和,可为什么这么光滑?摸着这么舒服? 还不老实,在动呢。 他便慢慢的睁开了眼,向怀中看去。 却见,一具光裸洁白的身体,肉肉的,正蜷在自己怀里。皎白的月光里,那身体仿佛泛着光晕,让人迷离。 他抱着她,而她也抱着他,她还睡得很香。 一瞬的怔忪后,黄泉低吼:“你怎么没穿衣服?!” 第39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2) 这是离炎隐秘的爱好,喜欢裸睡。 一个人住一个屋子后,她便解放了自己。 离炎被吼声惊醒,睁开眼一看,自己被人抱着。而她呢,一条腿还搭在那人腰上。 揉了揉眼睛,离炎这才看清楚竟是黄泉那个臭小子。他这是没断奶的三岁小毛孩儿吗?还是说他是个鸡娃儿,将她当鸡母一样抱着取暖啊? 她还很年轻,还是个纯洁的大姑娘,可不想被人当成老妈子。 离炎立即抓着棉被退避三舍。 她很冒火,半夜三更的,这人跑到自己床上不说,还把她的春梦给吼没了。她立即烦躁的吼回去:“你个神经病,半夜三更乱爬床!老娘就喜欢裸睡,怎么了撒?!” 说着,她抬起搭在黄泉身上的那条腿,想也没想的就朝他蹬过去。 这一脚的威力实在太大。 在离炎这座“大山”的对比之下,黄泉的身形就显得特别“娇小”。加之他本就睡在外边,所以,黄泉毫无预兆的就被离炎给蹬下了床去。 伴随着“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离炎跟着就听到了黄泉很不矜持的痛嗷连连。 她顿时有些懊恼的抚额。 她晓得这么摔下床去,屁股肯定痛得要死。所以她赶紧爬到床边,伸出手想要将黄泉拉上来。 黄泉没料到离炎突然对他来了这么一脚,已经熄灭了好长一段日子的火爆脾气被激发。 他打开离炎的手就跳上了床,然后粗鲁的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迫使她面朝床板动弹不得。接着,他就隔着被子一伸手,照着离炎屁股的位置,使劲儿的揪了下去! 他刚刚有多痛,他就要让她有多痛! 他揪!他掐!他扯! 揪?掐?扯?……不错,就是这些手段。 黄泉不是小孩子么?所以,他报复离炎的手段就是这么幼稚。 离炎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离炎本来有些抱歉,正想着要说些道歉的话,结果黄泉二话不说,跳上来就把她死死压住,还把她屁股揪得青痛。 她也火了,不管不顾的使劲儿扭着身体反抗,手也没有停过。虽然是被反压着,但是那手不论是抓着了黄泉哪里,都是使劲儿的如黄泉对她那般,又揪又掐又扯。 刚开始离炎没有取得优势,因为她没有穿衣服啊。 她虽然抱着被子直遮挡,可是混乱之中,她又要顾及身体,又要想着反抗,应接不暇。所以黄泉随便一揪,就很轻易的直接揪到了她的肉。而且黄泉此刻脑子发热,根本就没有想过手下留情。所以很快,离炎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可黄泉呢,全身衣服裤子穿得好好的。你不论是揪他还是掐他,都是隔着衣服啊。 离炎看清楚了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后,迅速改变了战略,她一逮着机会就去撕扯黄泉身上的布料! 就这么着,两人竟然半夜在床上撕扯起来。 这真是一副难以形容的场景。 在两人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的视觉冲击。他们仿似在这个夜晚,顿悟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谛。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光线不够明亮的缘故,所以才令二人在朦胧的夜色里,没有察觉到他们正面临着一场视觉盛宴。 静谧的黑夜里,两人赌气一般都闷不吭声。能听见的人声,就只是这两个半大疯子因着本能而发出的“嘶嘶”和“哎哟”类的呼痛声。 除此外,便是布料不时发出的痛苦的撕裂声,真是扯淡得不得了。 一场激烈的肉搏之后,离炎和黄泉打了个两败俱伤。他们谁也没有讨到谁的好,最后,皆是浑身又痛又无力的躺在一团糟的床上喘粗气。 待到情绪平复下来后,离炎用胜利的目光将黄泉扫描了一遍。 很好,还算战果辉煌。 那个家伙上半身已经没了衣服,下半身那裤子也被她撕成了布条,他甚至都露出了光裸的大腿。在屋中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腿上那莹白的肉色散发着一层诱人的光晕。 当然,此刻如斗鸡一般的两人并未意识到这场景已经变得很是香艳。 离炎扫视完战果,还算满意,于是“哼”了一声,就扯过揉皱了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黄泉听到她的哼声,跟着嗤笑一声,也去扯那床被子。 离炎一看被子被拽走,又较上劲儿了。 两人再次你来我往,拉着那床被子开始拔河。终于,在成功的听到那铺盖面被扯烂的声音后,两人再不敢用力,同时松了手。 可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换上了恨恨的眼神上场,一双眼闪着幽幽的光,你瞪我我瞪你的继续交战了很久很久。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的耷下了疲倦的眼皮,然后半歪半倒的,……睡着了。 第二天都到了大天白亮了,这两个宝器才终于悠悠醒转。 两人一看,好嘛,又抱一块儿了,离炎又是一条腿搭在了黄泉的腰上。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这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睁大了眼睛互相瞪视! 可天已经放亮了,床上的一切都看得分分明明。 这一瞪之下,各自便看清楚了对方的情况,都裸着呢!立马又尴尬起来,纷纷转过身去找衣服穿。 这一天,黄泉消失了一整天,离炎也躲着碧落一天没碰过面。她自然是怕黄泉他哥,就是碧落那个仙人,发现她脖子啊脸啊这些地方的淤青咩。 晚上,她更是早早的就期期艾艾的爬上了床睡下。不过,这整天全身的痛哦,到了晚上还是一样的让她不能安生,弄得她一直都没睡实在过。 半夜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来就没有睡沉的离炎一下子就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一看,好嘛,又是黄泉那个讨债鬼! 离炎气死,爬起来就要吼。 可还没有等到她吼出声来,她就被黄泉给先吼了一句:“你个肥婆,你又不穿衣服!” 离炎简直要崩溃。 这小混蛋每晚过来,就只是来看她睡觉有没有穿衣服的吗?! 哎呀呀,这话说得有点歧义了,好像她还希望他每晚过来能做点其他的似的。不是滴!不是滴!咳咳,咳咳…… 离炎抱着被子,这一次,她也不内疚了,二话不说就又要抬腿去蹬他。 黄泉这一回也有了防备,连腿带被子一把抓着就给甩开了。然后,他熟门熟路的把被子扯过来往自己身上一盖,也没有看离炎,就这么……躺下了。 可他刚躺下去就“嘶”的轻叫了一声,显然也是身上痛得很。他恨恨的瞪了眼离炎后,这才闭上了眼睛。 看样子,他好像又要在这里睡。 离炎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老往我床上爬呀?” 好嘛,这话说得又有点自作多情了。 果然,黄泉没好气的小声嘀咕道:“要不是我那屋子没法睡人,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凑合几宿。切,你以为你这床很香吗?!” 可是,他内心深处不就是因为这张床很暖和,很香,所以仿似得了强迫症一般的睡不着,直往这屋子瞅的?最后,终是找到了一个牵强的理由才去了病。 并且,他还迅速行动起来。放下内心的包袱后,立时就又从窗户翻进了离炎的屋子里来。 这一次,他连铺盖卷儿都没抱了。 抱铺盖卷儿哪有抱着个肉乎乎的身体暖和啊…… 而黄泉那扯淡的理由就是:他已经被离炎给玷污了,他……似乎应该已经是她的人了。 黄泉这么想,他觉得支撑的理由很充分: 一、那天晚上,她对他意图不轨,最后趁黑亲了他。 二、昨天晚上,她对他意图不轨,将他身上的衣服撕扯得稀巴烂。身上多处肌肤已被她摸了、抓了、揉了、扯了、拽了…… 三、每天晚上,她都跟踪他,意欲对他意图不轨。 四、她老想着给他买新衣服。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买衣服,意味着什么?肯定是意味着她想对他意图不轨啊。 五、反正,在掌乾宫无名无分的待了三年,他黄泉的名声早就不清白了,好么? …… 第40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3) 黄泉说的那话虽然小声,可离炎还是听见了,她又心酸起来。 长久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啊,这掌乾宫早该大修一下了。 虽说她已经将烂瓦都换了,屋子也不漏雨了。可是,墙、柱、梁、板都被虫蛀得厉害,屋中家什也没几件。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的日子过得好点? 一直隐瞒身份,即便她有了一大笔钱,那也不敢轻易露财的啊。有钱不敢花,更加痛苦。 碧落那日将夜明珠打碎,也不是单纯生气她彻夜不归,兴许也是担心那笔横财根本就没法用出去,留着那颗珠子反而是个隐患。 也许等到我及笄后,就能有个明朗的未来了吧。大家不都在等着我离炎及笄之日的到来吗? 唔,最好是我们几个都能离开皇宫。从此以后,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 这么一番想后,离炎叹息一声,也就任由黄泉留在她屋里了。 离炎摸索着爬到床的另一头,正要捞起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却听见床头那边明明已经闭了眼睛睡下的黄泉,他轻飘飘的甩过来一句话:“把衣服穿上再睡哈。” 离炎顿时鬼火冒。 你叫我穿我还偏就不穿了,怎滴? 我乃二十几岁的大人了,你不过三岁小儿,凭什么到我的地盘上来指手画脚?收留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离炎就扔了衣服,然后动作很大的扯过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就躺了下去。 床不是很大咩?她也不可能找到足够大的铺盖。她刚才气愤中,那拉扯的幅度就很大,一扯就盖过了她的脑袋,所以那边厢黄泉上半身就没有盖的了。 这两只只要在一起,很快就会变成幼稚小儿。 黄泉自然就坐起身来,又去扯被子。这一扯,离炎整个光裸的背就露了出来。 今晚的月亮很美,所以,那月色便很好呀。 于是,离炎那背上的青青紫紫就被黄泉看见了。 黄泉这个大男孩儿,他的心眼儿其实不坏。只是因他哥的原因,所以他就跟着很恨离炎。不过这个女人睡了几年后醒过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她的恨渐渐变成了讨厌。 但,那次两人不经意的亲密接触后,有些东西已经变了质,只不过某些人尚不自知而已。 所以现在,看到那些青紫,黄泉不知怎的,竟有些懊恼自己昨晚怎么下手这么重?他心中愧疚,就没有再去跟离炎抢铺盖了。 黄泉悉悉索索的下了床,点亮了油灯。 离炎回头瞅了他一眼,骂了声:“就你事儿多!”说完,她就背过身子去不理他了。 不过,离炎还是好心的用脚将被子往黄泉那头踢过去一截。完事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就自顾自的闭着眼睛睡了。 这边厢黄泉也不说话,他从衣兜里找了个瓷瓶出来。这是他今天偷偷去太医院供职的苏沐苏姐姐那里拿的,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今天事多,他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抹。现在看到离炎背上的淤痕,就想起这药膏来了。 黄泉打开瓶盖,用指尖掏了些药膏出来。他也没有出声,直接就欺身过去掀开离炎身上的被子,然后将药膏很不温柔的拍到她的背上,跟着就不甚熟练的开始涂抹起来。 被子又被掀,离炎正气得要翻身坐起,准备与黄泉来个决一死战,却忽然闻到了一股药味儿。她疑惑的转过头去,恰又看到黄泉一掌拍来。 离炎双眼大睁,张嘴就要骂娘,结果人家那巴掌拍在她背上,而且已经在她的后背又抹又揉了起来。 她一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悻悻的闭了嘴。可她还是有点不满,就又假做生气的哼了一声,再瞪了黄泉一眼,这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趴回床上去,闭着眼睛任由他服侍。 黄泉看她刚刚还想炸毛,此刻像只餍足的猫,乖顺的趴在那一动不动,间或还能听见她舒服的轻吟声,他便无声的笑了笑。手底下也不如先前那般粗鲁了,使了点内力竟是轻柔适中的给她按摩起来。 按压了一会儿后,黄泉却有点遭不住了。因为离炎那身肉着实有点肥厚,他的手指开始酸软起来。 他就一边涂抹按压,一边瞧着离炎背上丰腴的膏脂,情不自禁的唠叨开了,“你减肥都减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身的肥肉,暗地里偷吃了?” 离炎正被伺候得很舒服,迷迷糊糊中就要睡着了,忽听到这么一句话,牙齿一咬,忍住了。 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大人哪有功夫跟小娃儿闲扯? 黄泉继续道:“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的你,即便脱光了,会有几个男人看你?你也只有像以前那样,强取豪夺才有得吃。” “啊,不过也说不准。兴许有那饥不择食的男人或者年龄太大嫁不出去的,见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可能也就不再在乎你这身肥肉了。那些男人会觉得,将就一下,总比没有女人的好,你说是吧?” 离炎僵直了背,心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是喜欢成熟的老男人的真正原因! “诺,就像给你夜明珠的那个男人。年纪太大,容颜老去,就不得皇帝宠爱。于是,他只好将目光放在了你这类尚有可取之处的女人身上,聊以慰藉。” “我猜吧,那男人多半没有一女半子,否则哪有闲情逸致用那么大颗夜明珠勾你?人家的心思该早就放在儿女身上去了。在宫中,父凭女贵。没有女儿,有个儿子,那地位也是不得了的。” “你呀,就是作践自己。为了颗珠子,就把自己当个供人玩乐的下人了。” …… 说着说着,黄泉腾出手去捏了捏离炎滚圆的臂膀,然后啧啧叹道:“瞧你这一身的肉哦,我哥这几年将你养得真是太好了,好似他才是你的亲爹。” “你啊,以后少惹他生气,他说什么你都要听,记住了没?瞧瞧,好吃的尽往你身上招呼了。” 黄泉给她抹好了药膏,就再没去管她了,可嘴却没有停住。 “我跟你说啊,待会儿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别又睡着睡着就又来抱我,看着你这身肥肉我就恶心得慌。” “原先吧,你躺床上,我也懒得去瞅你几回。可是现在你活蹦乱跳的,总在我面前晃悠,我不看都不得行了。结果一看见你,哎---,我几个月不打牙祭也能过。” …… 离炎转身看过去,见黄泉正坐在床沿边。 他此刻已经脱了上衣,身上只穿了条裤子,正自己给自己抹药膏。可他就像个长舌妇,那张嘴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说着恶心她,讨厌她的话。 又是肥肉,又是恶心,又管她睡觉穿没穿衣服,这会儿连爹也给她找了个来,离炎真是被彻底激怒了。 你不是恶心我这身肥肉吗?我就用这身没有穿衣服的肥肉恶心死你。 打定了这坏主意,离炎就瞧瞧的倾身过去,突然之间,她就手脚并用的死死抱住了黄泉! 黄泉顿时僵在当场。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清凉的抱在一起,而且此刻房中灯火明亮,一切都看得分明。 突见离炎近在咫尺的脸和脖子以下莹白的肌肤,黄泉脑中一片空白,耳中更是嗡嗡作响。 他心中一慌,手中的瓷瓶遽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声响惊得他回过神来,然后终于晓得了该要挣扎反抗。 于是,黄泉便又惊又怕的低吼了一声,急急火火的想要将离炎推开。 可他一推拒,下手时却如触电一般又缩了回来。只因他一眼看过去,离炎那瓷白的*、某些地方要命的凸出、如桃花般嫣红的部位……他实在不知道该往对方身上哪里下手。 他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可闭着眼睛的他,脑中还是刚才所见的那些。而且比之刚才亲眼所见,那画面还要更加清晰,甚至放大了数倍。 黄泉只好又睁开眼来看向他处,以便转移注意力。 他着急异常,眼神儿乱晃,晃着晃着就看见了油灯。 对了,是这光亮! 黄泉立即朝着那灯推出一掌,掌风响过,桌上那盏油灯便应声而灭。 没了视觉上的冲击,黄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而继续大力挣扎着想要摆脱离炎的禁锢。 见到黄泉这惶急的模样,离炎反而笑了。 原来这人就是一只只会在嘴巴上逞凶的货! 她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于是,离炎的手开始不老实的在黄泉身上乱摸,她那条大象腿也跑去厮磨他的下半身,嘴上还嬉笑着说:“我就不穿衣服,我就要抱你!你恶心撒,你恶心撒!” 在人事上清纯得不得了的黄泉,哪里经历过这种级别的性骚扰? 他脸色胀得通红,人已经慌乱得只晓得身子不住扭动,双手大力推攘;他只晓得口中不断的叫骂道:“你个疯婆子,你个肥婆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离炎是个大力水手,黄泉的一双手虽在推拒,可他要推不推,明显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如此,他只凭着他身子扭动的动作如何挣脱得开离炎的束缚?徒劳而已。 其实,若黄泉稍有理智,凭他的武功,对付现在这个只会轻功的离炎,他只需“啪”的一下,犹如扑灭那盏油灯一样,立马便可以把这个女人拍飞掉! 哎,只能说,情生智隔,情生智隔啊。 咳咳,好想唱上一句:生活,是一团麻,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 第41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4) 黄泉急得快要哭了。 他只是个才刚满了十六岁的大男孩儿。 屋中油灯已经熄灭,离炎哪里注意得到他眼眶微红?她只瞧见了他整个人都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所以,人来疯的肥婆娘就更来劲儿了。 她用自己那两条光裸洁白的大象腿夹住了黄泉的一双腿,同时上半身霸气的将黄泉扑在身下。接着,她的手就想要去拉开黄泉的裤子钻进去,再预备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某物。 然后呢? 她脑中忽然想到一句广告词儿:喝前摇一摇…… 咳咳,好污! 喝到不必了,但是摇一摇倒是个好主意。 所以,她预备将那物握在手中……摇一摇,妥妥滴! 离炎忽又嘴角一咧。 其实,拔苗助长也可以。 黄泉,你不用感谢我了!我俩这几熟了。 离炎就手腕灵活的摸索到了黄泉的腰部,一扯他那打着活结的腰带,松了。 此时的黄泉似乎终于脑袋开窍,他立即使出内力,一双手如钳子般死死抓住了离炎的手。 离炎的两只手便只分别拉住了黄泉那裤腰带的两端,行动就戛然而止了。她使出蛮力挣了一挣,可硬是未能再往前半步。 你竟敢反抗老娘? 难道老娘就只有手吗? 离炎就任由他将自己的双手捉住,一条腿却屈了起来,往黄泉某个敏感部位蹭了过去。 大腿位置炙热的触感传来时,离炎心里还在想:小家伙居然已经立起来了。 那个部位难耐的抚触传来时,黄泉则是立时全身僵硬的停止了挣扎,同时他满脸悲愤的闭上了眼睛! 离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还在坏心眼儿的用大腿蹭啊蹭。 然后,便有了后来……华丽丽的云霄飞车之旅! 离炎先是感到抱着的美少年有片刻的颤抖,紧接着她的右边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痛!可还没等她痛叫出声,马上她又察觉到自己那大腿处挨着的物事似乎在汩汩蠕动。再然后,一股热烫的液体喷薄而出,迅速濡湿了黄泉的裤子,也……濡湿了她的大腿。 这一系列的感觉好比坐了一趟过山车,来得快速猛烈,可又不负责任的去得潇洒如风! 简直……要逆天了啊。 离炎已经明白怀中的少年刚才经历了什么,可是她关注的重点不是他经历的那事,而是他经历那事时的速度:这,这,这也太快了点吧? 离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还在死死咬住自己肩膀的人,可她只看见了那大男孩儿头顶上的发旋儿。 这时的她,也已经忘记要叫痛了。 夜,很静谧。 床上的两人,看似也很安静祥和。 窗外的月亮依然忘我的又圆又亮,它很任性的将灼灼月光穿过窗户,透进纱帐,最后洒在床上相拥的男孩儿和女孩儿身上。 离炎的手依然拉着黄泉的裤腰带,黄泉也仍然趴在离炎的肩膀上死死的咬着她。 两人保持着各自的姿势谁都没有动过,仿佛谁先动,谁就认输了。 这样的动作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离炎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在渐渐消失。但,却有几股滚烫的液体,沿着她那光裸的背部缓缓流淌下来。 不仅如此,她的整个脖颈也开始被这热烫的液体打湿了。 离炎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推开了黄泉的脑袋,急切的看向自己的肩膀,却看见那里的水润,仿佛有些像泪。 她惊讶的看向黄泉,果然…… 那个男孩儿已经泪流满面,此刻正红肿着双眼愤恨的瞪着自己! 离炎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哄哄他。可她张嘴半天,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抿起了嘴。 不就是那事来得太快了么?值当哭一场么? 你这么样子瞪着我,又关我什么事?最多我明日就去想法搞点银子来,然后去给你抓几幅好药补补,天天补。 只是,你这么年纪轻轻就开始滋补身体了,那怎么得了哦。 哎---,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六味地黄丸…… 离炎沉默半晌,思绪万千,可黄泉却已经开始咬牙切齿的对她控诉道:“你往日毁了我哥,你现在又毁了我!” 啊? 离炎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你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你应该庆幸,还应该感谢我。就是因为我,才让你早点发现了你有这样的隐疾,早治早好! 看到离炎半天没吐出一个字的冷漠模样(其实这是黄泉小帅哥自己的猜想哈,实际上人家离炎只是先前因为同情他,所以不好发话;后头则是因为被他弄蒙了的呆样子而已),黄泉更加伤心与悲愤。 他大力推开离炎,扯过被离炎压着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全身。然后,他就缩在被子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离炎:“……” 完全被黄泉这样子搞得莫名其妙的离炎,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她看了看被子里的人,听见他还在那小声压抑的啜泣着,她只能无可奈何的仰天长叹,心中想着,还是先讨好这小祖宗,再问清楚这他妈到底是神马情况吧!!! 离炎于是摸黑穿上了衣服,她准备去弄点热水来给黄泉清洗一下。 黄泉听到声响,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就恰好见到离炎仿似要走的模样。 他立马坐起身来,一伸腿就勾住了离炎的腰。 他眼如寒潭,死死盯着离炎,可是却是语气急切的问道:“你去哪里?!” 吃干抹净了,你就想走?没门儿! 离炎赶紧讨好的说:“小祖宗,我去烧点热水来给你洗洗。” 就这一句,原本自怨自怜的黄泉小帅哥,那破碎了的幼小心灵立马得到抚慰。 他“哼”了一声,勾着离炎的那条腿顿时松开。接着,他的脚腕一转,改勾为蹬。黄泉对着离炎的后腰就使劲儿一蹬,顿时把个离炎蹬了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 黄泉见了离炎那狼狈模样,他这才满意的躺下去,继续躲进了被窝里。 离炎只得默不作声的自个儿爬起来,气恼又憋屈的出门去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也没撒。 前世她对柳条,不也是只差端屎端尿了吗?不过就是为他半夜去烧个热水来洁身,又算得了什么? 躲进被窝里的黄泉没有再哭,他摒心静气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觉得他等了很久,有十六年的光阴那么长久。直等得他又要开始自怨自怜起来时,终于等来了离炎回来的声音。 纯情的黄泉小帅哥,他满心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转而如蜜糖般甜蜜起来。 离炎端着一盆热水进到屋来,看了看床上拱起的被子,再次叹了口气后,她将水盆搁在桌子上,然后拿来毛巾搓洗了两下,再拧干。 她走到床边,对着被子轻言细语的唤道:“黄泉,黄泉,你先洗下脸好不好?不然明天眼睛会肿的哦。”说完,她就将那张拧干了的毛巾小心翼翼的伸进被子里。 黄泉在被子中接了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他看也不看,人也还在被子里捂着,就这么直接将那张用过的毛巾抛了出来,离炎赶紧接住了。 她将毛巾再搓洗了下,然后有些为难的小声问道:“你,你……你是想要自己清洗还是,咳咳,还是,……还是我帮你?” 被子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离炎等了半晌,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可那被子里的人还是悄无声息。 哎,老妈子看来是当定了。 离炎便咽了咽口水,再次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我来了哦。” 噢,这是一句让任何人听了,都特么会胡思乱想的话啊! 第42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5) 离炎紧张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道:我只是在给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揩屎而已。 于是,离炎便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那盖着黄泉下半身的被子,她正要凝神细看。忽然,一只脚掌呼啸而至,瞬间就蹬在了她的脸上…… “你!”离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正要火冒三丈的张嘴欲骂。 黄泉嚯的一下坐起身来。 离炎见他那气鼓鼓的模样,不敢再看,只得赶紧放软语气道:“你,你是不是想要自己洗?那你……”可她却忽然看见了一幕场景,注意力就转移了,木木的说完剩下的话:“那你直接说好了,干嘛还蹬我脸啊?” 刚才她那一掀,昏黄的灯光里,离炎便一眼看见了青春期少年郎那两条健壮的修长大腿,此刻正露在铺盖外面。在柔和的光影里,那双大腿勾人一般的摇曳生姿。 他何时将裤子脱了的? 黄泉见离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大腿看,连忙将双腿收进被子里。离炎的目光也就顺着那腿的移动延伸到了棉被上,最后又再看向了黄泉。 黄泉红着脸,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自己洗!” “哦,那,那我就出去等着。” “谁让你出去的?就在这屋里伺候着!”黄泉理直气壮道。 “不用回避啊?哦哦,那,那好吧。” 离炎便走到一边,背过身子。 身后陆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黄泉下地的声音,他绞帕子的声音,水的哗啦哗啦声,最后又传来摩挲声。 离炎的脑中一直在迷惑:他何时将裤子脱了的? 想得多了后,她就情不自禁的偷偷转头,想去确认一下黄泉到底有没有脱裤子。 她回头一看,黄泉正站在桌子边。 那盏昏黄的油灯下,离炎看见黄泉的裤子正半褪在膝盖处。然后他低着头,拿着湿毛巾覆在腰身以下的部位,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将那东西翻过来翻过去的擦拭干净。 离炎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看得久了,她突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黄泉都清洗了老半天,那丁丁却始终死气沉沉的耷拉着! 听说有的男人会因为一些刺激而从此不举,难道说黄泉已经被她吓得…… 离炎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她大叫一声跑过来,继而焦急的说道:“天啊,黄泉,你,你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突听到离炎那一声喊,黄泉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将裤子拉上。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瞪着那个一脸彷徨无助的疯子,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 “黄泉,你不行了,是吗?我造孽了,是吗?” “我的天啊,我这天打雷劈的啊。我前世是个好人啊,我没害过谁啊,为什么要让我今生背上这大的罪过啊?老天爷,你告诉我,告诉我!” “怎么办?怎么办?黄泉不行了,我该怎么办?都是我害的他啊。” 黄泉:“……” 黄泉听离炎说了半晌仍是不明白,就平静的问了句:“什么不行了?” 离炎见黄泉那懵懂样子,心中罪孽更深。 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齿,往后漫长的岁月要怎么过?造孽啊! 离炎更加着急了,只觉自己今晚真是造了个天大的孽。 她哭丧着脸说道:“你的丁丁啊,它立不起来了啊!我瞧你都侍弄了它老半天了啊,它怎么就没有立起来啊?你是不是不能再那个了啊?我的天啊,呜呜呜……”说着说着,她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丁丁?什么东西? 黄泉被离炎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黄泉也开始慌了,他心里焦急的想:要是不能那个了,那我以后不是不能,不能……和她,和她……生孩子了吗? 他也惊慌起来,大力抓住了离炎的胳膊,不住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离炎见黄泉慌了,她反而镇静了下来。 她毕竟是人事上比黄泉更精通些,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有吃过猪肉么? 离炎停止了哭嚎,拍了拍黄泉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然后自我安慰的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可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又不太自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 黄泉见她明明就是毫无主意的样子,便真的以为没有救了。这一次,他是真的要伤心的恸哭起来,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 离炎见状,又赶紧安抚道:“别慌别慌!要不,我再像刚才那样试试?之前不就是我想抓它来着,你不让,它就自己立起来的吗?” 黄泉听了,也甚觉有理,便赶紧催促道:“那你赶紧抓着它呀!” 离炎:“……” “你怎么还不动?!” “……还是你,你自己来吧。谁抓不一样?” “……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要负责!” “……那,那好吧。” 离炎于是战战兢兢的拉开了黄泉的裤子,她一边伸手往里探,一边探头往里看……然后,只这一眼,她的手就再也伸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软体动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 离炎只好又默默的松开了黄泉的裤子,艰难道:“……不用了,你很正常。” 她说了那句话后,就走到墙边。这一回,她要面壁思过。 黄泉:“……” 两人陷入到了窒息的沉默里。 良久,离炎问:“你,你好了吗?” 好一会儿,黄泉低声回道:“好,好像还没有。” 离炎就焦躁的说道:“那你洗快点撒,水该凉了吧?不过就是洗一坨肉而已,怎么这么慢?” “……我,我是说,那,那里还没有好。” 离炎:“……” 离炎就再次偷偷转头去看。 黄泉穿戴整齐,像尊石像般僵立在桌旁。他双眼微闭,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紧握,竭力隐忍,额上则薄薄一层冷汗。而他脐下六寸的部位,依然高耸入云…… 离炎又默默的将头转回来,努力瞪着一直打架的双眼,继续面壁思过。 良久,离炎又问:“这,这回好了没?” “好,好像还是没有……”黄泉无可奈何的轻轻叹气。 离炎胸口起伏不定,终于下了结论,“看来你没有隐疾,而且,……”她不得不咬牙切齿的承认道:“而且,你的身体好得很!” “哦,那,那就好。” “可,可你要是一直,一直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是会生病哦。” “那,那该怎么办?!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还是得抓着它,然后……摇一摇。” 黄泉:“……” “不能光摇,拔苗助长和摇一摇要交替着来,每样动作两三下吧。” 黄泉:“……” “……我还是出去吧,这样你好尽兴。” “你要去哪儿?!” “别慌,我就坐在门口赏月。你要是好了,就轻声喊我一句,我准能听见。” “那你别走远了。” “嗯。” “门也别关严了!” “嗯。” 离炎就坐在门槛上,仰望着天上的明月,唉声叹气。 一切就仿似梦一场。 昨晚黄泉吵醒她的那个春梦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不知今晚是不是那场梦的延续。 可是,这要都是春梦的话,简直侮辱了春梦这个词! 许久,虚掩了房门的屋中传出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离炎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小声道:“好了,你进来收拾一下吧。” 离炎:“……” 敢情她已经不是老妈子,倒变成了个敬事房的太监了。 皇帝临幸完某位妃子,然后太监就进去收拾烂摊子。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离炎暗道:她今晚该是已经将这辈子要叹的气都叹了个五分之四了吧。 离炎走进屋去,将水盆、帕子、黄泉脱下的裤子一一收拾出来。她又去了厨房舀了几盆水端到外面,在月色下将黄泉那条脏了的裤子洗干净,晾好。 再次回到屋里时,她以为自己折腾了这半天,黄泉应该早就睡着了。谁知她才钻进被窝,便有个滚烫的身子抱紧了她! 她这次可没敢不穿衣服了。 她在月光下看那大男孩儿,他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不愿看她。 离炎就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你要是喜欢住这里,这屋子就让给你住,明天我另外找一间就是。早点睡了吧,困死了。”说着,她就再次打了呵欠,闭上了眼睛。 却听见黄泉闷闷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离炎闭着眼,下意识的回道:“我哪里害你了?” 黄泉却抬起头来,恨恨的对她说道:“你还没有害我?!你看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害苦我了!你怎么这么坏?你害了哥哥,如今又来害我……” 离炎实在是有些困了,并未细听他说话,她只道:“快睡吧,我好困了。” 黄泉却不依不饶,晃着她的胳膊说道:“不准你睡!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对我不怀好意了,所以设计害我?” 离炎睡梦中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却被黄泉抓着胳膊就使劲儿咬了一口。 他这一咬她还真是就咬成习惯了。 离炎赶紧止住笑,心想,我要是不承认对他有企图,对他有预谋,他今晚多半不会放过我。 于是,离炎睁开眼来,笑嘻嘻的捏了把黄泉的脸蛋儿,然后说道:“对,我早就看上你了。你长得这么俊俏,这么可爱,我垂涎已久,恨不能随时扑上来咬一口,今日终于被我得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小宝贝。”说完,她还凑到他脸上猛啄了一口。 待到离炎的嘴唇离开,黄泉就对着她的肩膀又再咬了一口,这才满意的说道:“哼,我早就知道!”说完,他终于不再折磨离炎,抱着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43章 我要离开(1) 离炎躲了碧落两日都未敢见他,但是第三日她躲不过去了。原因无它,只因为太医院的太医苏沐,她例行公事,今日又要来给离炎定期诊治来了。 她今日必须得回到正殿里去挺尸。 可是,她身上被黄泉揪出来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她脸上、胳膊上、脖子上这些很容易被看见的部位,依然有些青肿。 没办法,这事儿绝计没法躲得过去的。但愿到时候,碧落能先别数落她,顾着大局为重,先帮着她在苏沐面前蒙混过关。 离炎在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衣服里翻找,最后找了件领子稍微高点的穿在身上。她又特意将头发梳得很松散,这才遮遮掩掩的摸进正殿去。 她暗想,我待会儿换个能遮挡点青淤的姿势躺在床上装死,不知能不能在苏沐面前蒙混过关?反正她就是来给我摸摸脉而已。 能过关就好,就算不能过关,嘿嘿,反正她装的是个不知死活的人,一切都由碧落去解释好了。 正殿里,碧落坐在琴案边,正心不在焉的擦拭着琴弦。 这一次她终于是生气了吧?毕竟自她醒来后,他还是第一次那么大声的对她吼。 以往他也总是找她的茬儿的,不过他最多冷脸相向,不搭理她而已。但她却会聪明的时不时来巴结讨好他一下,以便能尽快求得他的原谅。可是那天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她竟然话都不来与他说一句了。 她最近这脾气是不是越养越大了? 只是,她倒还晓得将一日三餐都照常为他准备好,可每次她都是搁在桌子上,人就一溜烟儿跑了。 她这样子到底是仍在讨好他,还是在对他表示不满啊? 她这行为,真是令他哭笑不得。 碧落有些心烦意乱,考虑着是不是干脆这一次,他就先退一步好了。 回想那天,她原本是兴高采烈的依旧来讨好他的,而且她那天的样子很是坦荡,该是他多心了。 碧落心中正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去提醒一下某人,该来这殿里装死了。哪里知他才想到此,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离炎在殿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碧落放下心来,装作未曾看见她,低着头继续侍弄那张琴。 接着,他就觑见她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殿中,又古怪的侧着身子背对着他。然后,那女人就像只螃蟹般,踮起脚尖迅速从他眼前横着“爬”过去,几下就钻进了里间里。 碧落:“……” 碧落收回目光,心下微叹。 很快,太医苏沐就踩着点儿准时来了。 苏沐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太医院里,她虽资历不浅,但是并不拿乔,人中规中矩,只专注自己的医学事业。她人心地也算好,对碧落这一对兄弟颇为同情。 苏沐没有带徒弟来。每次到这宫里来,向太医院报备了后,她一向都是一个人挎着个药箱就来了。 这掌乾宫不是个好地方,越少人来掺和越好,否则平白丢了性命。 碧落如常的引着苏沐去探视离炎。 两人转过屏风走进里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离炎披散着头发,呈大字状趴在床上的情形。 碧落:“……” 她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想诓我待会儿吃力的将你翻个身,让苏沐看笑话?做梦! 苏沐也是微微一怔。 她是第一次见皇太女这么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模样,以往碧落将她打扮得还算体面啊。 而且,即便她是个女子,却也没有碧落那样手巧。每次她来,看见的都是离炎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今儿是怎么了? 苏沐就微侧着头去看了眼碧落,微微笑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要不,我在外间再等等?” 碧落紧盯着离炎那一头凌乱长发,面无表情道:“不必,我本来是正要给她按摩一下头部的。苏太医,还是请你先忙你的吧。” “原来如此。那好,就这样吧,省得待会儿你还要将她的发髻打散。” 苏沐就将离炎搭在床边的那只手牵过来,正要摸上她手腕上的脉搏,却忽然发现她的腕上似有淤青。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不由得将离炎的袖子往上提了提,以方便她细看。谁知,那袖子越往上提,离炎那手臂上的青痕就越来越多。 苏沐:“……” 苏沐不好再有动作,她一手抓着离炎的手腕,一手扯着离炎的衣袖向碧落看去。 碧落,你是不是虐待咱们的皇太女啊? 碧落也看见了那些淤痕,他脸上闪过片刻的茫然。可面对苏沐的无言询问,他还是先忙着遮掩,硬着头皮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为她活动筋骨的时候,手劲儿大了些。苏太医,你也知道,她越来越胖,所以……” 离炎:“……” 碧落瞧着离炎的身子似僵了僵,他就顿了下,这才续道:“所以,我只得下手重点,否则按摩的效果不太好。” 苏沐清咳两声,帮着碧落找台阶下,“我说你呀,定是还用着以前的手劲儿给她揉捏。可你看,这半个月不见,我瞧着她又清瘦了好多。” 碧落只得道:“是啊,我日日见到她,倒不觉得她瘦了。苏姐姐半个月来一回,所以看着她瘦得快。下次我一定会注意,放轻些手脚。” 他见机得快,已经不称苏太医,改喊姐姐了。 苏沐心下满意,她点点头,嘱咐道:“嗯,她毕竟是个金贵的人,身份摆在那儿呢。我们伺候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免得给人拿住了把柄。” “苏姐姐教训得是。” 再拿着这条胳膊摸脉,碧落肯定会尴尬,苏沐就笑道:“呵呵,我摸摸她的颈部脉搏也是一样。”说着,她就欲要将那提起的袖子放下来,却又看见了奇怪的痕迹。 那痕迹在靠近胳膊肘处的位置若隐若现,有点深,且还有点红痕。 苏沐便好奇的又将离炎那胳膊上的袖子往上挽了好几道,就此她的整个小半截臂膀都露了出来。苏沐就拖着离炎那条臂膀在亮光处看了又看,最后她终于确认,那是一排……牙印子。 苏沐不得不表情莫测的又去看碧落。 你真的没有虐待她吗? 碧落微眯着眼看着那排牙印子,好一会儿,他木然道:“我见她长久以来始终都毫无反应,昨日给她按捏身子时,一时情急,就咬了她一口。我只是想试试她,……是否真无所觉。” 苏沐于是默默不语的将离炎那衣袖拉下来,妥善的将她胳膊上的淤青都遮掩好,最后她又将离炎的手臂放进了被子里。 她掖了掖那锦被,方才叹了口气,说道:“难为你了,碧落,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你心里也很苦吧?守着这么个……哎---” “无妨,苏姐姐,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还麻烦你月复一月的来看她一眼,比之她的家人还要用心。这皇宫里面,哪个宫人不是对她睁一只闭一只眼呢?苏姐姐本也可以对她置之不理的。” “她若有朝一日能醒过来,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你。否则那一次,她都已经被毒死了。” 苏沐摆摆手,示意碧落往事不必再提。 “治病救人乃我身为大夫的职责。我待会儿还要去童美人那里,让我赶紧给她检查检查身体状况是否良好。” 说罢,苏沐就倾身过去,将离炎的头发撩到了一边,可她却又是一怔。 第44章 我要离开(2) “以后别给她穿得这么紧,万一她一口气上不来,那不得闭气而死?” 苏沐一看离炎今日的衣领有些高,而且还在脖子处扣了两颗盘扣,那衣领都勒进了肉里,直把她看得皱眉头。 “以后衣服都给她穿宽松点,别勒着她了。瞧见没?她的脸都已经胀得有点红了。”说着,苏沐赶紧去为离炎解那衣领处的扣子。 离炎此刻也很恼火。 老娘这么拼了,图啥啊?苏沐啊苏沐,你抓着我的手摸个脉就赶紧走吧,今儿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啊?! “还有,她这样子侧着脸趴着,时间久了,脖子哪里遭得住?不脱臼,也得落个落枕啊。” 活该! 碧落漠然站立一旁,看着离炎那张因呼吸不畅而胀得通红的圆脸,心中怨念满满。 衣领确实扣得有点紧了,离炎又是趴着的,苏沐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未能解开扣子,她只好对碧落招招手,“你赶紧过来将她的身子翻一下,躺着会舒服好多,我也好帮她将扣子解开。” 碧落犹豫了好一会儿,终还是走过去,和着苏沐一起,两人吃力的将离炎翻了个身。 一番动作下来,碧落额上微微冒汗。 你终是得逞了,离炎! “你倒是说说看,你一天到晚都是怎么喂她的啊?”苏沐见碧落形容有点狼狈,忍不住好笑。 “我瞧那些普通老百姓,家中若是有无法行动的家人,那都是越将养越骨瘦如柴的。可你倒好,也没见你弄得到山珍海味,却也能将她养得这么胖。结果呢,遭罪的是自己吧。” 苏沐发现离炎的脸色越来越红,已经有点发青,就闭了口,赶紧去将她脖颈处的扣子一一解开。然后,她索性又将她的衣襟敞开了些,以便她能畅快呼吸。 于是,离炎便渐渐露出了自己的锁骨来。 苏沐正要摸上离炎的颈部脉搏,可她的手又僵住了。 只见离炎蝴蝶骨的位置,露出来一排很明显的牙印子。 苏沐:“……” 这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该是带着深深的恨意,或者还有可能是……爱意吧。 此会儿,那里一排红肿,已经开始结痂。可即便如此,颗颗牙印子都还是如此明显。显而易见,当时每颗牙齿咬下去再带出来时,一定都见血了啊。 啧啧,瞧这森森的牙痕,咬得可真够狠的,我都能数出来是几颗牙齿咬的。 苏沐暗道:手臂上有牙印,咱可以相信你一次。可是这肩膀处的牙印又是怎么回事啊?而且这被咬的位置怎么越来越深入了? 苏沐挑着眉毛欣赏那排牙印子。 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我看多半会有吧。 他刚刚说什么?一时情急? 若真只是一时之意,怎么会先咬了手臂,又来咬肩膀?明明就是一直在咬,还咬出了情趣,咬上了瘾儿了。 苏沐越想越好笑,换了种促狭的目光转头看向碧落,却见碧落也怔怔的盯着离炎那肩膀处看。 他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苏沐看不太懂。 他一定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她抓包了,不大好意思吧?或者他没有想到,自己情难自禁的咬了一口,竟然留下了这么深的痕迹? 苏沐就故意清咳两声,似自言自语道:“好像咬出血了啊,不知道都这样子了,太女她是否有感觉呢?” 然后,她就一本正经的去问碧落:“太女感觉到了吗?” 碧落收回目光,转脸看向他处。 他面上无波无澜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吧,我也记不得太清楚了。” “哦?是吗?那真是有点遗憾了。手臂和肩膀这地方肉都比较多,我建议你下次换个位置咬,你可以……咳咳,你可以换个肉嫩又敏感的位置咬她一口试一试,哈哈哈哈。”苏沐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忍不住调侃道。 碧落不语,且也没有回头。苏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他是皮薄,此刻肯定颇觉难堪,她便住了口,转而给离炎专心致志的摸起脉来。 片刻后,她从离炎的脖颈处收回了手,又为她将衣襟拢了拢,方才道:“脉象有点浮躁,估计是因为刚才憋着了。不过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吧。下次,你记得别再给她穿得这么紧了。” 碧落冷眼看着苏沐的动作,见其预备要走,他忽然出口道:“啊,我想起来了!肩膀上咬她那一口时,好似真的有看见她汗毛竖起来。” “真的吗?!”苏沐有些惊喜。 碧落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其实,苏姐姐,是我没有告诉你。这段日子照顾她,我发现她似乎有感觉了。我觉得她可能要醒了,所以我才会咬她,只因为我着急着想让她快点醒过来。” “碧落,你也这么想?!”苏沐开始激动起来,“前几次我来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每次都觉得她变化很大。” “这事儿我一直埋在心底没有告诉你,我只怕大家都是空欢喜一场。碧落,我跟你说,我也有一种感觉,太女仿似在恢复了啊!” 苏沐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之前我来看她,虽然有些疑惑她的变化,可也不敢妄自下判断,我只怕会让你失望。既然你都这么说,会不会是她真的在苏醒?看来,我该给她用些猛药,好助她一臂之力啊。” “苏姐姐,用药很慢的,即便是猛药。连个咳嗽,喝药都要花上三天才能治得好,何况是太女这种沉睡了三年都未见好的人。” 顿了一下,碧落继续说道:“苏姐姐,那日我咬她手臂,她毫无所觉;我狠了点心咬她肩膀,她就汗毛直立。碧落就在想,原来是她痛得不够厉害,才会没有感觉的。” “碧落觉得,是不是因为她长久以来没有感觉到痛,所以才会苏醒得这么慢?苏姐姐,不如咱们换一种方式如何?就让她痛,说不定效果奇佳。” 离炎听到碧落说的这话,心中没来由的渐渐升腾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碧落,他到底想干什么? “嗯,突然的刺痛是会让人反应激烈。只是,……”苏沐便好奇的问道:“只是你说的是什么方式?” “苏姐姐,不如我们换针灸试试?就扎她的痛穴。” “这……扎痛穴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她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连常人受一针都喊吃不消的。” “试试又何妨?苏姐姐,我日日服侍她,她每天的情况变化我都或多或少有所察觉,她真的是在一天天苏醒,她正在感知周围的一切。所以,我觉得我们该用一些快速直接的方式,也许会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况且,姐姐你看,她这么胖,你又何须担心她的身体?” “你这么说,听起来很有道理。那,我就来试试吧。” 苏沐便去药箱里取出银针来。 “苏姐姐,让我来吧。” “我在,哪里还需要你帮忙?” “姐姐,我服侍她这种事情早已做得很熟练,针灸也曾为她扎过的。你忘了?这手艺还是你教我的。” “呵呵,确实,你是个聪明人,一学就会。而且,那穴位你也是认得奇准。” “嗯,苏姐姐只管待在一旁,看看她是否有回应。” “也好,那你就扎她后颈处的穴位,那地方靠近脑部。她若有知觉,就能快速感觉得到。” “对了,还有啊,”苏沐不忘提醒道:“碧落,你记得扎的时候下手要轻一点,慢一点。若有不对劲儿,立即撤手。” 碧落却并未接话。 他径直走过去,也未喊苏沐帮忙,自己就一个人又吃力的将离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然后,他撩起了离炎的衣衫下摆,令她露出了半个背部。 “碧落,你这是……”苏沐不解的看向碧落。 碧落还是没有回话。 他伸出一只冰冷纤白的手,在离炎的尾椎骨位置轻轻一抚。 离炎那手臂上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碧落这才幽幽说道:“一般的疼痛可能无法唤醒她,最好是极致的痛楚才好。” 第45章 我要离开(3) 苏沐犹豫道:“这个位置扎一针会令人痛入骨髓的,太女能承受得住吗?而且,万一出了岔子,伤了脊柱,那她可能一辈子就瘫了。” “她现在这样子无知无觉,跟瘫子又有什么区别?”碧落抬头,对苏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苏姐姐,她若是承受不住,那才最好啊。说不定她一下子就蹦跶起来了,不是令人惊喜万分?” 转而,他很是伤感的叹了口气,“我只怕她会毫无反应,那可真是一点救都没有了。她便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直到老死。” 顿了顿,他又低低的说道:“倘若我先于她死了,我想,她不日也会追随我而来吧。寿终正寝,不过只是妄想。” 离炎暗自撇了撇嘴。 往日她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人竟是这么会装模作样呢? 苏沐见碧落那落寞的样子,也暗自怜悯的叹了口气。 最后,她似下定了决心般,舒展开一直紧皱的眉头,点了点,应道:“说得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你就试试吧。你认穴精准,这方面我倒很放心。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她承受不住了,一下子就痛醒了过来,那我们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不过,呵呵,这种好事也只有想想而已。” 听到这里,离炎赶紧暗自一咬牙,又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挨这一针。 碧落就从苏沐手中接过银针,摸索到离炎尾椎骨的位置。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一针扎了下去…… “啊!”离炎瞬间痛到脑袋发麻,控制不住的低叫了一声。 这情况惊得苏沐先是一愣,跟着也惊呼了一声。 她立即拖出离炎的手腕,摸上了她的脉搏,那里跳动非常激烈。她又扳过离炎的脸来,只见那张圆脸此刻已经皱成一团,额上和鼻尖上更是冷汗直冒,显见皇太女已是痛苦不堪。 苏沐立时惊喜异常,连连激动的说道:“碧落,你的法子果然有效!你看,她的眉头都皱起来了!皇太女她真的有知觉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离炎已经开始痉挛。 她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碧落那一针扎下去的时候,她还是拼尽全力仍未能阻止自己的身体痛得发颤。 可是,没人会理会她此刻的痛苦。 苏沐见她四肢颤抖,反而非常高兴。 “她晓得痛就好,她晓得痛就好!”苏沐惊喜不已的喃喃道,“若我们时时这样子刺激她一下,定能很快唤醒她!” 离炎听了,紧闭上双眼,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强忍着那一波疼痛赶快过去。可这痛仿似抽了她的筋一般,痛到骨髓,她只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起来。 碧落只盯着那针灸之处,淡淡的“嗯”了一声。 苏沐继续说道:“碧落,那咱们便按照这个法子每日给她扎上一针。这样,以后我就每天过来,给太女做这唤醒疗法。老天保佑,但愿她这次真的就能很快醒过来了!” 碧落婉拒道:“苏姐姐,这针灸我自给她做就行了,不麻烦你每天都过来。姐姐还是如以往那般,定期来看看她的情况就好了。” “那好,你就负责每日给她扎一针吧。如果太女有醒转的迹象,你赶紧来通知我,我也好给她换一些生猛点的药物。这针灸的方式虽然直接快速,但是长久下去,她即便长得再胖,那也是遭不住的,还是药食疗法好一点。” “这个自然。” 苏沐便语重心长道:“太女若就此能够早日醒来,那真是上天眷顾咱们了。她要再不醒来,你兄弟俩在宫中便很难立足,哎---。” “我这里再开些药,扎针后她身体会很虚弱,需得将养一下。所以,你待会儿就记得煎给她喝,让她好生睡上一觉。” 送走了苏沐,碧落回来一看离炎,她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碧落就冷笑一声,自顾自的煎药去了。 煎药是件很费时的事情,需得将一大药罐子的清水,最后熬成只剩一碗的汤药。熬的时候,最好是有人守着,还不能盖上药罐的盖子。且需用文火慢熬,这样子才能令药材所有的精华都剥落进汤水里。 许久之后,那药煎好了,见离炎仍是未醒,碧落便将汤药搁在了桌子上。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费力的将离炎又翻了个身。 此时的离炎一脸苍白,头发已被冷汗打湿,连呼吸都是微弱的。她如过去三年那般,躺在床上悄无声息,任谁都能对她随意摆布。 碧落伸手,轻轻抚开了离炎脸上的乱发,然后便定定的看着那张圆脸一动不动。 几日前,这个女人托着一颗夜明珠伸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碧落,我搞到颗夜明珠,咱们把它换成银子吧。” “这珠子就放你这里,你想怎么处置它就怎么处置它。” “这不是我偷的,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 那时,这张圆脸还鲜活生动。然而此刻,她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一无所觉。 良久,碧落又伸出手,缓缓的解开了离炎的衣衫。 随着衣服一件件的剥落,离炎身上的痕迹便一览无余。 手臂和肩膀上都各有一排牙印,其他位置倒是没有,令碧落心中稍微释怀。可是,离炎身上的青青紫紫还是令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那男人到底是谁?下手竟然这么狠心! 还有,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撒谎,还说只是陪他下棋,如今你这身上的痕迹又作何解释? 你不听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离炎今日真是一语成籖。 惹恼碧落,她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人。 这一天,碧落一连在离炎身上扎了三针,痛得她死去活来,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碧落也没有喂她汤药,离炎便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过了一天。 第二日,碧落终是给了离炎醒过来的机会。 离炎一眼看见他,便有气无力的哀求道:“碧落,别扎了。” “那你知错了吗?” “错?”这正是离炎这两天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何错之有?” 碧落便二话不说,一针毫不客气的扎了下去。 离炎顿时大叫一声,即使过了好一会儿,她仍然痛得连脚趾头都在发颤。 她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意识,怒目相向,“你这个混蛋,我讨厌你!”说罢,她再一次痛晕过去。 第三日,离炎悠悠醒转,碧落正要喂她汤药。 那勺黑乎乎的药水正递到她的唇边,离炎闭了嘴,愤怒的转开了脸。 “你还是讨厌我?” 离炎沉默以对。 他就是一个蛇蝎美人! 碧落就点点头,“也好,你既不愿意喝药,表明你仍是喜欢做个活死人。”他也不相劝,很爽快的将那碗药泼在了地上。 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儿。 离炎很是不解,她看过去,隐忍着怒气,平静的问道:“你既然看不惯我,又何必要照顾我?你一向对我不满,那你就不要做这些假惺惺的事情啊。” “你一会儿扎我针,一会儿却又喂我药,这样子将我弄得死去活来很有趣吗?我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折磨我?” “假惺惺?”碧落轻扯了下嘴角,回道:“我做事情从来不假惺惺。我吊着你一口气,不过是不想被你连累而死。所以,你不要自作多情。” “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好了。我远离你还不行吗?我以后少在你面前出现了还不行吗?” 碧落一双清冷的眼将离炎圈在其中,表情莫测。许久,他寒声问道:“你是想死?” “哼!你放心好了,我命大得很,轻易不会死。还有,”离炎咬牙道:“我这人心善人憨厚,不会拖着你去死的!” “是吗?你确定是你的命大?那你这三年来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不会想说,你不吃不喝,是辟谷来着?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皇太女,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就这么样子平安无事的度过的这三年?” 离炎无言以对。 “你知恩不言报,却来说我假惺惺。” 此后接连三天,碧落连汤药也不煎了,反正煎了也是白煎。不过那针,他却是照扎不误。 可他总会在离炎清醒的时候,先礼后兵的问上一句:“还讨厌我吗?” 第46章 我要离开(4) 碧落这是在折磨她的意志。而且,他别扭又固执。 直至今天,离炎终于认识到:寡言少语的碧落其实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他还很强势。 即便他长得很美。 离炎哆嗦着一张乌青的嘴唇,微闭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就算我口口声声说了不讨厌你,你也相信吗?” 她只当碧落不过是要她臣服,所以他才会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碧落却慢条斯理的回道:“只要你说。” 他相信?! 呵,那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离炎觉得,碧落就是把她当个玩具般在调-教! 她还是个活的玩具。那她对他而言,一定很有趣吧? 他甚至大言不惭的承认道:“我并不在意你心里怎么想。” 这令离炎极为愤怒。 她真诚待人,也希望别人以诚待她。 他要她说,她就偏不说。不过,这口气她倒是争了,然而,遭罪的还是她是自己。 离炎无论是固执的不愿说那个“不”字,亦或者是干脆沉默不语,只要她的回答和态度不能令碧落满意,碧落便会在她的背部扎上一针。 离炎如今就好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早在苏沐来为她诊治的那一天,离炎就被碧落伺机扎了一针,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先机。如今又天天被扎,她早已无力抵抗。每天只能趴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冷静的执着一根银针,在得到她的答案后,就冰冷无情的扎了下去。然后,她就陷入到无望的黑暗里。 三日下来,离炎仿似被抽筋剥皮般生不如死。 好女不吃眼前亏,那男人偏执病发作,她为何要跟着他发疯啊? 离炎已经后悔不迭,可她现在连清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连续几日的折磨,她的身体早已负荷不了,虚弱得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向碧落服软。 一切仿似又回到了老样子,离炎躺在正殿里那张她躺了好几年的床上,沉睡不醒,人事不知。 碧落仍如以往那般,他为离炎洁身、喂她饭食、服侍她洗漱、体贴的伺候她如厕……总之,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如果离炎人是清醒的,看到碧落为她做的这一切,她一定都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这男人的话。而她也一定还会忘了,她变成如今这样子不能自理,其实就是碧落一手造成的! 关于照顾离炎这件事情,碧落做来倒是毫无怨言,他似乎将这事当做了他每日生活的追求。可是黄泉回来后,发现离炎又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床上,她脸无血色,生死不知,他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 黄泉是在事情发生了两日后才回来的。 他发现离炎不见了的第一晚,他睡在离炎的房间里,迟迟未等到她回房,他就咬着手指甲失眠了大半宿。 第二天晚上,黄泉开始翻箱倒柜,结果发现离炎的衣物都在,可见她并没有搬出这个房间。于是,他摸黑将整个掌乾宫的偏殿都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离炎的踪迹。他便怨念横生的想,那女人多半又是去陪夜明珠男了。 于是,黄泉就特意想在白天堵住离炎,要问她个一清二楚。哪里知,白日里,他也未能找到离炎。最后,他终是后知后觉的发现,离炎一直就在正殿里,和哥哥在一起。 初时,黄泉还只当离炎又犯病了,只嚷嚷着要赶紧去喊苏太医过来。可当他发现是他哥哥给离炎扎针的缘故,黄泉惊惶不已。 “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如何不知道他哥哥扎的是什么位置?人体尾椎骨的地方,哪里是那个怕痛的肥婆能够受得住的?而且,天天都扎,她的人不是会废了吗? 黄泉见离炎连脸颊都瘦得凹进去了,整个脸庞苍白得像鬼,他内心如火在焚。 碧落却轻描淡写的回道:“惩罚。” “为什么要惩罚她?” “你去问她。” “她?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了,我要怎么问她?我喊也喊不醒她。哥,别这样了,好不好?她要是就此又一躺三年,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急什么?”碧落目光如炬的看向弟弟,“她躺了三年,我不是都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从未假你之手。不过才几个月而已,我照顾人的手法还没有生疏!” “可,可……”黄泉被哥哥的目光盯得很是难堪。他低下了头,声如蚊蝇,“她要是不言不语,也不对我……不对我们说笑了,就这么样子要死不活的永远躺在床上,像根木头,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要这样的离炎! “……就因为她说要给你买新衣,你就被她收买了?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她的吗?你还说怕她不听话跑了,要打断她的腿呢。她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一切不过只是回到了从前而已。” 不是新衣服的问题,哥! 也……也回不到从前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哥。 黄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也不愿离开,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碧落面前。 “你要冬衣,何须她去偷夜明珠?你想买,我给你银子就是。” 黄泉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碧落又道:“即便她躺一辈子,我都会照顾她。所以,你无需操这些闲心。” 黄泉眼眶微红,“哥,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寂寞吗?你不是说没有人陪你吗?有她在,每天陪你说说笑笑,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而且她还能伺候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碧落:“……” “她现在即便是个活物,可不能逗你笑,也不能惹你气,你不是照样很孤独吗?” 碧落:“……” 这几日,他确实觉得心中一股无言的寂寥无处发泄。其实,她偶尔惹惹他生气,也聊胜于无啊。 半晌,碧落说:“她若是再敢对我阳奉阴违,时时气我的话,我不介意让她再在床上躺个三年!” 黄泉:“……” 碧落终于没有再扎离炎的针了。他又开始为她煎药,悉心将养她。 离炎就像是一株濒临干枯的草,关键时刻得到了雨露的滋润,枝条就重新绿了起来。 再次恢复了意识的离炎立即知错就改,她晓得之前那种方式只会让她的情况更糟。 所以,当碧落再次问她“你还讨厌我吗?”她稍稍犹豫了下,就摇了摇头。 “这么不干脆?”碧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伺候好的。 他就不能问点其他的问题吗?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吧?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想不出其他的问题问她了,非要执着的问这一个问题?! 离炎差点又要冒火,好在她强行忍住了,只得开口说道:“不讨厌。” “讨厌谁?” “没人讨厌你。” 这是一场奇怪的对话。 “有人讨厌我?” “我谁也不讨厌。” “你有讨厌的人?” “我讨厌谁都不讨厌你。” “你讨厌谁呢?” “……我不讨厌你!” 混蛋! 碧落终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他伸手,执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垂下眼帘又问:“那谁是混蛋呢?” 离炎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的回道:“我、是、混、蛋。” 这一次,碧落连眼睛都开始笑了。他放开了她的发,将药碗递到离炎唇边,然后便一直盯着她将他手中那碗汤药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完事后,他还扯出自己的手绢,轻柔的为她擦拭干净嘴角。 第47章 我要离开(5) 此后,碧落再也没问离炎那个问题了。 两人相对无言多日,离炎终于恢复了体力,她早已不耐的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日,碧落照常端来一碗汤药。那药才送到床边,离炎看也没看他,一挥手,便很不客气的打翻了那碗碧落熬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药。 碧落先是一愣,片刻后,那脸色便冷到了极点。 离炎却未管他,自顾自的掀开被子走下床来,中气十足的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碧落死死的盯着地上淋漓的药汁,答非所问,“你果然还是讨厌我。” 黄泉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那里面装满了他刚从御厨房领回来的晚饭,便正好看见了两人对峙的这一幕。 他们这是又要闹起来了吗? 黄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不明就里,便谁也不好劝。他只得一言不发的将食盒搁在桌子上,又去拿了把扫帚来,将地上的药材残渣和瓷碗碎片一一打扫干净。 离炎再次诘问道:“我都已经醒了,活蹦乱跳的,还需要扎什么痛穴唤醒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碧落便抬头,静静的看着离炎。 “你问我知错没有?可我犯了什么错?这些天来,我想破脑袋,也就只有那天带回来颗夜明珠惹到你了。可那颗珠子是人家送给我的,而且我也不是白拿的,我又怎么有错了?” “再则说,做什么事情是我的自-由。除开这件事情,我实在想不出我曾哪里得罪过你。” “哼,你一向看我不惯。所以,你只会是故意整我,你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那日趁着苏沐在场,你知道我只能装死,你就借机折磨我。” 碧落只看着她,一言不发。 离炎越说越委屈,心情极度低落。 “可是碧落,自醒来后,我一直表现良好。我自问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这么折磨我?你让我痛得几天都起不了床,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难道说你看着我痛苦,你能感到愉悦?” “我讨好你,小心翼翼的服侍你,为你做吃的,让床给你睡,还想着要多挣些银子,让你和黄泉的日子能过得好点。可是,我却得到的是这样的待遇。” “碧落,我原本不讨厌你。但是,你这样子对我,我就很讨厌你!” …… “你说完了?”碧落平静的问道,“你若说完了,那便该我说了。你看,离炎,你又一次欺骗了我。我以为你变乖了,却原来这几日你只是在曲意逢迎我。” 他看了眼离炎那微红的眼眶,心中微叹一声。 顿了好一会儿,他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这才续道:“罢了,你可知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就因为你太不听话。我只不过是对你小施一点惩戒而已。我要让你记得,不要忤逆我的意思。” “你如今又能蹦跶了,可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次先暂时到此为止吧,如若你下次再犯,我一样可以惩罚你。” 说罢,碧落就欲往外间走去。 离炎一愣,以为他会说一些她的前任对他犯的那些不可饶恕的过错。她觉得,也只有这种可能,碧落才会如此狠下心肠报复她,她不过是代前任受过而已。却哪里知,他只说是因为她不听话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 离炎于是紧走几步拦住了碧落,追问道:“我忤逆你?我何时忤逆过你?” 碧落眯着眼睛低头看她。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他好似很犹豫。 隔了好一会儿,碧落才缓缓说道:“我叫你晚上不得出宫去,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我的话,你还彻夜不归。” 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还真当我是他的女儿一样管束吗?每晚还得八点前回家,然后十点前必须上床睡觉? 可是,她之前不是练习轻功的时候就经常跑出去的吗?都好几个月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啊。而他开始对她冷脸相向,好像是从她踩烂了房顶后开始的,带回夜明珠那次则是情绪爆发,借故大发雷霆。 离炎的神色僵了僵。 自由的权利她还是想要争取。 她仰着头回视碧落,倔强的回道:“我有轻功,我晓得分寸,我不会闯祸的。” “世事难料,你说不会闯祸就不会闯祸?你连累我们一次不够,还想连累第二次?你是想我们兄弟两个都为你陪葬,是吗?” 碧落见她根本就不愿悔改,那话里的意思是她以后晚上还要出去,他的语气就又开始冷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又不是犯人,我有人身自由啊。碧落,你这样子禁锢我,我……” “瞧,你已经越来越不听招呼了!”碧落冷哼道,“你还去认识了莫名其妙的男人,隐患已经埋下。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唤醒你。” “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躲藏藏啊。” 离炎试图与这男人讲道理,她吞吞吐吐道:“碧落,我是个人,不是个木偶。再说,你我又,……又没有任何关系,你,你也更加不是我的爹娘,你这样子管着我,凭,凭什么啊?我,我……” 黄泉忽然喝断了她:“没有关系?离炎,你竟然说你和我哥没有关系?我俩有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哥哥他早就嫁人,过上了好日子,哪里还会在这里蹉跎岁月?” 黄泉见哥哥刚才明明是要息事宁人,不再追究离炎的过错了。可是此会儿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仿似又要动怒,他便赶紧出言插话。 “哥哥的一生都是被你毁了的!还有,你该记住,若不是他,你也没有今天,你该早就变成了一块枯骨的!” “哼,哥哥管着你,叫你不要随意出宫那是轻的,要依着我,我……”黄泉忽然有些难堪。 他的话说得越来越像脱缰的野马,可是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若不说狠点,一则震慑不了那肥婆,二则不能压下哥哥的雷霆之怒。 他看了眼依然面无表情的哥哥和低着头的离炎,最后赌气一般,还是恨恨的说道:“哼,要依着我,我就打断你的双腿,我看你还一天到晚能往哪里跑!” 离炎脸色一白。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此刻如对仇人一般对待她的美少年,呆呆的喊了一声:“黄泉……” 黄泉听到这一声喊,他的心顿时一紧,强忍着冲动不去看她。 离炎看着黄泉那张冷漠的侧脸,身体的某个部位顿时有一点痛。这痛令她原本微红的眼眶渐渐湿润。 犹记得几日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大男孩儿还埋在她的怀里,他故作凶狠,实则矫情的冲她撒娇。可是此刻,他脸上满是憎恶的神色。 他很憎恶她啊。 好一会儿后,离炎复又低下了头,轻声道:“原来你们竟然是这样恨我,恨不能打断我的双腿,恨不能我永远都起不了床,我知道了。” 不是的,死肥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你暂时委屈点,能尽快熄了哥哥的怒气! “不……”黄泉急急开口想要解释,却蓦地想起他刚才说话的那初衷,随即又闭了口。 他再次觑了眼哥哥那冰冷的神色,哥哥他完全没有要息怒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心肠转开了脸。 他这一转,却恰好让离炎看见。 而这一眼,令离炎顿时心灰意冷。 连黄泉都这样子对她了,这掌乾宫待着还有什么意思?这皇宫里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她是没办法做到让这两个人喜欢上她的。即便她已经如此卑微的讨好他们了,可人家还不是想拿捏她就拿捏她,甚至她连自由都没有了。 真是可笑,她长久以来讨好他们是为什么啊?她有什么义务就得一定要讨好他们啊? 离炎的眼睛涩涩的。 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了,怎么能在活了两世之后,还被人看见她软弱的一面?他们不是早就说过要看到她痛哭流涕吗?想都别想! 离炎就低着头径直往殿外走去。 但,有人身形一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黄泉心慌意乱,他也不顾忌哥哥了。他伸手拦住了离炎,一双饱含了千言万语的眼紧紧盯着她,问道:“你要去哪儿?” “让开!”离炎转开了眼,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泪。 黄泉:“……” 殿中还有哥哥,黄泉竭力压抑着真情实感。他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柔声说道:“该吃晚饭了呢,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去做吧。” 第48章 谁也别想离开(1) 离炎不理会,她欲要绕开黄泉,可他的身体也跟着她动了动,依旧固执的挡在她面前。 离炎怒不可遏,她嚯的抬头瞪视过去,厉声问道:“怎么?我现在连回自己那屋的自由都没有了?” 黄泉却在此时才惊见离炎脸上犹有泪痕,他措不及防,立时就怔在了当场。 她竟然哭了…… 那个一向爱笑的她,正在哭啊。 黄泉呆呆的张了张嘴,却见离炎似难堪的又转开了头不愿再看他。见状,他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可他一看离炎又要绕开他,他就像堵会移动的墙,机械的飘身过去,挡在那女人面前不动如山。 不知怎地,他直觉若就此放开了她,她可能永远就不会回来了。所以,千万不能放她走! 这么一想,他便伸出手,死死的钳住了离炎的胳膊。 离炎顿时大力挣扎道:“那我去面壁思过可以吗?我害了你们,我十恶不赦,我要去面壁思过,面壁思过!放开我!” 黄泉兀自岿然不动,可离炎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伤到她了…… 身后终于有人发话,“让她去。” 碧落冷笑了声,“你是该面壁思过。你忘了很多事情,需要这么着帮你时时回想一下,你以前做了多少残忍的事情。这次,不过是小惩而已!” 天知道,这本不是碧落想说的话。 闻听此言,离炎疲惫又失望。 果真是代人受过。那这些日子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换来人家念她的好。他们还突然就捅了她一刀,也不知这次她身上的肉有没有减十斤呢。 离炎苦笑不已。 她的命并不硬,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几天身体上的痛真的很痛。若再有下次,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得过去。 离炎停止了挣扎,头也不回的说道:“前尘往事我是真的忘了。如果以前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我会尽力弥补。我不敢奢望你们原谅我以前犯的过错,只希望看在我尽心尽力服侍你们的份儿上,请你们别给我补刀就行了。” 说罢,她抬头直视着抓着自己的那个人,轻声问道:“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黄泉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敢去看离炎,只盯着自己那只钳住离炎的手。 离炎就又挣了挣,他终是极不情愿的缓缓松开了手。 离炎便立即往殿外奔去。 黄泉的心就跟着也追了出去,身体便空荡荡的,没了魂。 离炎才跑出正殿,身后意料之外的传来了框框当当的声音,仿似桌子上的食盒、碗筷被人统统扫在了地上。 离炎摸回了自己那屋,她抖着手想要将火折子打燃,可试了半天也未能如愿。她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人坐到了床上,默默的独自舔伤。 可这伤疤越舔越疼,仿似她的舌头生了倒刺。 她急需转移注意力,索性就又走出屋去。 奈何今晚没有月色,她无法赏月。天上的星子倒很多,可星光根本就不足以照亮黑暗里的人。 掌乾宫冷冷清清,远处的正殿里一灯如豆,所以周围的一切都没在漆黑的夜色里。 黑夜里的冷风吹来,离炎浑身一颤,可无人关心她的冷暖,顿时令她倍觉孤独。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自己可以安然栖身的家。是不是注定了她的人生路,只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谁都无法供她扶持,与她同行? 离炎翻身上了屋顶,她极目远望。遥远处的宫阙一片灯火辉煌,令数十里之外的她似乎都能感觉到火光的温暖。 她想也未想,施展轻功几步跳跃就奔出了掌乾宫。她就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灯火闪烁的地方直直扑了过去。 她流着泪,在夜色中奔跑,任凭泪水挥洒在冷风之中。 今天就是一个撕破脸的日子! 窗户纸捅破也好,这样相处起来也许反而更自在些。 不再虚伪的强颜欢笑,不再刻意的谄媚讨好,不再假意的嘘寒问暖,不再……就让双方都知道,他们互相憎恨着! 大家都做个明白人,真好! 可是,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委屈。 为什么别人的过错要由她来承受?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可是还是要被他们欺负? 此刻,离炎只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无比的无助,可怜,寂寞,孤独……她好想有人能抱抱她,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给她一点生活下去的勇气。 她在几处宫殿外逡巡,殿中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欢歌载舞,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人人脸上洋溢着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他们越笑,她越加不开心,只能颓然放弃,一个人又走进夜色里。 即便是接近了光,仍是感觉不到温暖,因为那些火光不是属于她的。 离炎忽然想起了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真是可笑,皇宫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独独那个男人,对她却是最好。 也许这个陌生人能给自己一丝温暖。 不是有句话说的吗?伤害自己最深的永远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对自己最好的往往都是陌生人。 这么想着,离炎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便循着记忆转而往那个男人所住的地方奔了过去。 她找到了那处僻静的宫殿,几拐几拐的便钻进了熟悉的房间,入眼却见那个男人正仪态阑珊的坐在床沿边。而他面前,一个只看背影就很*的女子正趴伏在他腿上,对着男人极尽妩-媚挑-逗之能事。 看清楚了屋中情景,离炎突觉自己的行为跟想法都很是可笑,她转身就走。 正百无聊奈的男人忽见门口有人影晃动,他抬头一看,那人影瞬间就消失不见。 虽只看见了一个快速跑出去的背影,可他一看那体形,心中立时一喜。 男人迅速抬手对着身前的妖娆女子急点两下,那女人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紧跟着他就一刻不停的追出门去,同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冷冷的撂下了一句残酷的话:“把她处理了。” 出门时已不见那人踪影,男人赶紧跳上房顶,登高远望,很快便看见了正在巷子中慢慢走着的人。 他高兴的飞身下去,拦在离炎身前,正要调笑两声,却见对方脸上似有泪光。 他疑惑的凑上前去想要细看,离炎见来人是他,非常不待见,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低着头默默的继续往前走。 男人便有些心急,一个风流倜傥的后空翻,又挡在了离炎面前。 这一次他索性抱住了她。 他将她这么抱着仔细一看,果见她真的是在哭。 他顿时皱紧了眉。 她满脸的泪水,无声压抑着,被他捉住了肩膀,她便侧过脸去不想给他看见。 她还大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男人心想:莫不是她刚刚看见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吃醋了? 这么一想,他心情大好。 于是,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住的小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找其他的女人了。” 离炎一直就沉侵在自己哀伤的思绪里。 此时有人抱着她,她先是凭着本能开始挣扎,可男人越抱越紧,还对她不住的低声下气的道着歉,她便寻着了宣泄怒气的口子,找着了出气筒,抡起拳头就对着那男人一个劲儿的锤打,口中还边哭边喊:“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 男人更加开心,暗道自己那想法果真没错,便更是加倍的讨好她。 他将女人捂在自己的胸口,用着和风一般的磁性嗓音,轻声喃喃道:“是是,我是坏人,你打,你打。我的小乖乖,别哭了好不好?眼睛都肿了。你打我,打到你高兴为止,打到你满意为止,不哭不哭,我的小心肝儿……” 离炎何曾遇到过这般温柔待她的男子?前世今生都没有过! 再两相一比较碧落和黄泉对待她的态度,于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所受的罪,还有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孤独寂寞感,便如缺了口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原本她只是无声流泪,此刻在男人的极尽讨好声中,她停止了捶打动作,转而紧紧的抱着那个男人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男人更加怜爱于她。 他阅过无数的女人,知道此时让她发泄完是最好的方式。于是,他不再出声哄劝,只紧紧的回抱着她,下巴搁在女人的头顶上温柔摩挲,任由她在自己胸前尽情宣泄泪水。 哭了半晌,离炎终于慢慢止住了啜泣。她抬起头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的衣服都湿了,我趴着难受。” 男人顿时无声的笑了笑。 他宠溺的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言细语的征求意见:“那我去换一件,让你趴着舒服点儿?” 离炎吸了吸鼻子,说道:“别整这丝缎的,贴着我的脸不舒服,换身棉的。”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从善如流的应道:“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那现在就跟我回屋去?外面夜里冷,小心着凉感冒。” 离炎便听话的跟着男人回到了那屋里。 屋中如以往那般,已没了之前那女人的身影。这一次,屋里还没有了原本*的味道,可见有人已经将屋中的一切痕迹都收拾干净。 离炎甚至注意到,连那白毛地毯竟然也已经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更换了。 男人自是去换衣服了,离炎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秘密,可是就如男人不再追问她的身份一样,她也不想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离炎也不客气,怏怏的直接就坐在了地毯上。她只看着墙角那个木架上,被轻纱覆盖住的夜明珠,幽幽出神。 男人换好了衣服走进来。离炎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看他。 男人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棉质长衫。衣衫松松垮垮的系在他的腰身上,随着他坐倒在地的动作,便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结实有力的胸肌。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第49章 谁也别想离开(2) 离炎艰难的收回看向他胸膛的眼神,再看男人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这个男人的模样。 只见这男人竟生了一双妩媚的丹凤眼。那双眼,波光流转,看似多情却又如王者般睥睨众生,令人情不自禁的沉迷却又让人心生敬畏。他鼻翼直挺,浓眉霸道而张扬,整个人明明是一副风流模样,却在单看他的眉眼时,又觉着他隐有威严贵气之状。看他年纪似乎该是不小了,一张脸虽如刀削般精致好看,却又镌刻着阅历了沧桑后的风霜痕迹。 此刻,他薄唇微弯,正戏虐的看着离炎对他放肆的打量。 离炎并不理会男人笑话自己表露无疑的色心色肠,她的眼神已专注在男人的嘴唇之上。 她看着那唇,心里想,不是说薄唇的男人都是无情的吗?可他为什么会对陌生人的自己这么好? 想到这一处,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了出来。 男人见她如此,赶紧收敛了促狭的笑,将她抱进怀里来细声细气的哄着。 离炎之前也哭得累了,此刻只是触景生情而已。于是,她抓起男人的衣衫一角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很快就不再哭泣。 可是,她仍贪恋男人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便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紧紧回抱着那男人,就这么闭着眼睛窝在了他怀中,全身心的享受着那温柔的港湾。 男人并未注意到离炎闭了眼,他还想找她说说话,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就被离炎吼了一句:“不准再说话!” 她仿佛又变身成了一只炸毛的猫。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老实的闭上了嘴巴。然后,他就像在给猫咪顺毛般,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离炎的背脊。 离炎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隔着他轻薄的衣料,感受着他起伏有力的心跳,闻着成熟男人致命的味道,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更要命的是,那男人还用着一只温热的大掌在抚摸她。 这一切,都令离炎情不自禁的心襟荡漾开来。 她想着男人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想着两人已经有了一次亲密接触,便放胆起来。 她怀念那次情-欲的味道,她想要放纵自己忘却烦恼,便伸出手来抚上男人的胸膛。她人也抬起头来,慢慢亲吻上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因离炎忽然的主动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便是狂喜,内心如火烧火燎! 要知道他自那次与离炎再次相遇后,就再未亲近过女色了,可一直想着念着的小胖妞却迟迟没有再来找过他。今日他正招了个女人来解闷儿,可令人郁闷的是,恰恰又被她逮个正着。 所以此刻,眼见小胖妞如此主动,可她那样的亲吻只如绵里针一般,扎得他又麻又痒,却根本就解不了他的欲-火焚烧,他怎能不心急火燎? 他急切的想要将她压在地毯上肆意怜爱,可刚想起身,他就又被离炎吼了一句:“不准乱动!” 男人只能苦着脸看着她,委屈的说道:“好吧好吧,小乖乖。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快点儿?” 离炎听了这话,耳根一红,张嘴就在男人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咬人的习惯也不知从谁那里学来的,但是倒颇有情趣。 男人痛叫了一声,赶紧笑着求饶道:“好了好了,我的小心肝儿哟,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催你了。” 然后,他也不再抱着她了,双手撑在地毯上,上半身慵懒的仰躺着,任赤-裸的胸膛更加暴露于空气中。接着,他就这么笑意浓浓的看着她,一副任君怜爱的讨打模样。 离炎看不得他这副欠扁样儿,一抬腿便豪气的跨坐在男人身上。紧接着她低下头去,对着男人的胸膛便又是狠命一咬! 男人哪想得到离炎会如此生猛与迅捷?他只来得及再次痛嗷了一声。 这叫声立刻引得小变态哈哈大笑起来。 离炎越发嘚瑟,她放肆笑着,闭着眼睛抱住男人就乱咬。 她一路从他的胸膛、到脖颈、再到嘴唇的啃咬了上去……直咬得那人痛叫连连。 不过,男人可不想顶着满脸牙印出现在众人面前,便趁着离炎啃咬到他嘴唇之际,一把抱住她,再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翻身农奴当主人,他以吻封缄,那嘴唇紧紧覆着她的,一点都不让她逃离! 情不自禁中,男人含着离炎的嘴唇用力一咬。 离炎轻叫一声,睁开眼来,刚才疯狂的人格迅速被她挥退。 离炎渐渐放开了男人,情绪低落的问道:“你是不是会下蛊?” 男人轻笑,“我不会下蛊,我只会下毒。” “春-药还是*药?” “你迷上我了?”男人很是得意,“我曾经说过,你会迷上我的。” 离炎翻了个身,颓然躺在了地上。 她仰面看着屋顶,幽幽回道:“嗯,有点,还好我及时把持住了。这种一夜情,我是不会认账的。你只会受到伤害,因为是你迷惑了我,这都是你的错。” 男人又忍不住笑。好像自从遇到了这小胖妞儿,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也仰面躺了下来,就躺在离炎身边,问道:“为什么哭?”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这丫头是吃他的醋。他之前就是自娱自乐罢了。 他觉得他与她心有灵犀。 而离炎也这么觉得,这男人与她心心相印。 他们两人都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情绪发泄而已。而男人,也不介意贡献自己供她发泄。 离炎及时刹住。 她知道这个世界,男人的贞洁与她那个世界里,女人的贞洁一样宝贵。 可她一无所有,她对男人负不了责。 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她必须要及时住手。 男人的问题,离炎没有回答。 “别哭了,我再送你颗夜明珠好不好?你的眼睛都哭肿了。” 夜明珠?! 噢,她和碧落好像就是因为夜明珠才开始生了嫌隙的。 离炎脑子清醒过来。 她不该是对男人的身体进行发泄,该是对他这么有钱进行发泄才对!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真正出口,便对那男人吼道:“夜明珠夜明珠,就是因为你送的那颗夜明珠才惹出来的事!” “呃?”男人被离炎吼得一头雾水,可他惯会哄女人。于是,他脸现委屈,丧气的说道:“原来倒还真是我的错了。” 离炎被这人的语气一激,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借题发挥,只好又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其实不关你的事。他只是一向对我不满,夜明珠不过是他用来数落我的借口而已。” “他?”男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是谁?他为什么又对你不满意?” 难道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侍卫?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竟然敢将我的小宝贝弄哭。你等着,隔天我就将你找出来,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离炎摇摇头,不想说。 那男人便换了种方式套话,“我送给你的那颗夜明珠,难道你是拿来送给那个他了?哎---,小乖乖,你这样做,真伤我的心吶。” 说到夜明珠,离炎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顶上吊着好多颗硕大的珠子啊。她默默的数了数,起码有二三十颗! 这大变态真的好有钱啊,他真的在屋顶上吊了好多的夜明珠。 “不是的,你那颗珠子太贵重了,我根本不敢拿来当油灯用。所以,我就想把它换成银子,给大家添几件新衣服。” 不敢用?难道她还真是皇宫里的人?可后宫宫女如何能与一个男人同住?他原先还以为她不过是混进宫中的一个小毛贼,出宫后便淹没在人海里了。 “哎---,”离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他很生气,以为那珠子是我偷来的,就把它打碎了。” 两人仰望着头顶上烁烁的“星斗”,开始絮絮的聊了起来。 “原来如此。若你觉得那珠子太贵重了,用着不方便,何不直接找我要银子?” “直接提银子,多俗气。” 男人低声闷笑,“这简单,你不是想穿新衣服吗?我直接送你华服如何?” “我这身材,哪里是随随便便送我一套新衣服,我就能穿得上的?得定制。定制,你懂吗?” 男人又笑。 然后,他突然说了句,“天亮之前,我要见到两套华服送到这里。” 离炎偏头,“你在跟谁说话?” 男人笑而不语。 离炎立即坐起身来,“你这里太危险了,我要离开!” 那男人失笑,及时拉住了她,“我不过是让我的手下去为你做两套衣裙来而已,稍安勿躁。” 他眼波烁烁,“两个时辰之后,你穿上新裙子给我看看,我要瞧瞧好不好看。” 离炎是一名俗女子,对于衣服,是个女人都爱。 于是,她倒很是期待的又躺了下来。 男人继续套话,“有人与你相处不睦,是吧?你若是现今那地方待得不如意,不如来我这里吧。我不用你伺候,你每日陪我说说话就好。” 唔,他还真是一个深宫寂寞男。 看来黄泉说得很对啊。 离炎转移话题,“那衣服你是叫人现做吗?” “嗯哼。” “你的手下怕是不知道我的尺寸吧,要不要赶紧将他追回来?” “不用。若这点小事他都办不好,也白跟了我十几年了。” 呃?还是个家仆呢。 这男人武功这么好,他的手下也不弱啊。否则,那人藏身在这屋里,她怎么会不知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嗯,这男人有钱,还貌似很有权势。 “喂,我那提议如何呀?” “什么?”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到我这里来吧。” 离炎收了笑,“我确实想离开那里了。不过,我不会离开一个坑,却又跳进另一个坑里的。” “你觉得我这里是个坑?” “后宫之中,哪里不是坑?” “所以,你不会是想离开皇宫吧?” 后宫宫人岂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可她的轻功这么好,皇宫又是何时出了她这号人物的呢? 男人又试探的问:“你待了很久了?厌倦了这宫里?” “是呢,十几年了,想出去看看。” 什么?! 男人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两个时辰后,真有人送了两套漂亮的衣裙来。 离炎开心的接过来,爱不释手的摸了好久。可那衣服穿上身后,她就像只被戳了个洞的皮球般,瘪了下去。 原因无他,长得胖,再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是一种浪费。 男人见离炎恹恹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落,就想方设法的极力讨好她。 两人在房间中耳厮鬓磨,不觉时光就过了一日。 离炎也不知道男人住的地方是否真是个正经宫殿,到了白日,她也没有见到宫人走动。 索性,她并不关心这些。没有外人的打扰,她正好可以像只乌龟般躲在壳里,思索着往后的打算。 她想要离开皇宫,只是掌乾宫里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到了说离开的时候,她心底还真是舍不得。 因为舍不得,她就不大愿意回去面对那两人。因为回去,便是大家说江湖再见的时候。 这么样子一犹豫,离炎就一直在男人这里蹭饭吃。 那男人好像也一天到晚没什么事情可做一样,时时陪在离炎身边。 两人无事,就变着花样将琴棋书画研讨了一遍。 研讨完后,男人直感叹,他自诩这四方面不落人后,可如今离炎却是重新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哎呀,不行了,我真是遇到高手了。 这可如何是好? 哎---,我不得不又甘拜下风。 …… 发生什么事了? 离炎不过是又搞了一出画和棋相结合的戏码罢了。 他俩画了十来种动物,然后……咳咳,用画出来的动物,杀了无数盘动物连连看。 哦,这次的棋是活动的棋。 就这么样子。 唔,这样的嬉戏之法确实很能消磨时光的,可以在后宫中广泛推广。 如此这般过了三天,离炎终是下定决心离开皇宫开始新的生活。 始终都是要面对这一天的,她于是便打算回趟掌乾宫,将一切都了结了。 打声招呼也好,毕竟相识一场。 男人恋恋不舍,对于只能她找他,而不能他找她甚是不满。 离炎也对男人有些不舍,可她都已打算要出宫了,便对男人说两日后再来找他。 她心里想的是,过两日就来向他辞行。哦,顺便问问他的名字。 然而,两日后,一切便又是一番光景了。 离炎离开后,男人便在屋中焦急的等,终是等到了手下来报。 那名手下着了一身的黑衣,自成年后,今日是他第一次愧疚的跪在了主子面前。 “你这是……怎么?跟丢了?” “属下无能!那位姑娘她,……她的轻功实在高了属下太多,察觉到我跟踪她后,她几下就甩开了我。” 男人愣了一瞬,尔后仰天大笑。 他屈起一根手指抚了下额头,笑道:“我也真是糊涂。我追她都尚且还差了点实力,你自然是追不上她的。起来吧,没事还是要多多练练功夫。” 黑衣人也不推辞,静静的站了起来。 “她是宫中的人,可她想离开皇宫。她若离开了,茫茫人海,本宫又如何去寻她?这几日你就不必跟在本宫身边了,你多在后宫里探访一下,务必将她找出来。” “属下遵命。……主子,这几日,属下另行安排人守在你身边可好?” “没什么大事,先找到她再说。” “是。” 第50章 谁也别想离开(3) 离炎潜回掌乾宫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一回到这里,她的心情又不好了。叹了无数口气后,她还是无奈的推开了自己那屋的门。 入眼却见有人正趴在床沿边。 听见开门的声响,那人一回头,惊见是她回来了,急忙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 他激动而又热切的看着她,那眼神似有万语千言,可最终只弱弱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离炎一看是黄泉,一点都不想理会他。她转开了眼,低着头走进屋里。 黄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又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你,你……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我守在这里三天,都,都没见你……回来过。” 离炎冷冷的看过去,出言相讽,“多谢您老人家关心了。不过,我可承受不起!现在,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黄泉何曾受过离炎这么冷冰冰的对待他?她对他可一直都是温言软语的啊! 这几天,他吃不下,睡不着,在她房中等了她三天,为她担惊受怕,她竟然这么对他!而且,她还对他做了那样羞人的事,他都已经是她的人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黄泉越想越生气,热血一涌,就冲上前去,如往常那般抓着离炎的衣襟,就想要对她大吼一通。 他想要告诉她,死肥婆,臭肥婆,我好担心你! 可是,还没等黄泉出声,离炎就已经大力的推开了他,并指着屋门对他厉声说道:“滚!” 黄泉愣愣的呆住了,他被离炎那冷得彻骨的话惊得呆住了。 离炎见黄泉站着不动。她皱着眉头走过去,一把抓住黄泉的胳膊,就将他扔出了屋去,然后“嘭”的一声,又大力关上了房门。 听到那巨大的关门声响,黄泉这才回过神来。 他跳将起来,使劲儿拍打着离炎的房门,大声吼道:“死肥婆,你开门!开门!你把话说清楚,把话说清楚!” 可是,任凭他如何敲打,那门都再无动静。 黄泉拍了一阵门,终于泄气,无力的垂下了手。 他心里闷闷的,站在门口迟迟不愿离去。 他一直希冀着屋里的人能给他打开门,能再次笑着讨好他。可是他等了半晌,等到太阳都升到了头顶,晒得他头昏眼花,那房门依旧悄无声息。 黄泉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却看见哥哥正站在正殿门口看着这边,也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兴许是那太阳光有点强,他没有看清楚哥哥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也没有心情去研究哥哥是什么表情。他只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站在窗边,一直一直望着对面那道门出神。 对面那屋子已经一整天都没有打开过了,黄泉心如火燎。 一入夜,黄泉便熬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悄悄潜到了离炎那屋子的窗户下。那扇窗他已经很是熟悉。所以,他看也没往里看,直接拉开窗子,一翻身就钻了进去。 离炎睡了一整天,她休息好了,收拾了些自己的衣物打包了一个小布包。此刻,她正坐在桌边写信。 她觉得还是不要当面道再见的好。 既然别人并不待见她,她便再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这样离开吧。想说的话都写在信中,譬如客气的感谢他们这三年来对她的照顾。 写到此,离炎不禁自嘲一番,明明是照顾的那个“她”,却要她来道谢。 算了,若这么想,又要钻进牛角尖了,她又继续写了些感谢的话。 黄泉进来的时候,离炎并没有察觉。 黄泉见离炎在桌边写东西,她一会儿苦笑,一会儿又皱眉,他便凑过去,期期艾艾的小声问道:“你在写什么?” 然后,他又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还写得这么投入,我进来了你都没发现。” 离炎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蓦地见到黄泉,就愣了下。 不过这一次,她没再喊他滚。 此时的离炎心境已然不同。她宁心静气了一整天,又因为快要离开了。在离开前能再次见到黄泉,反而有些舍不得。 在她的眼中,黄泉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大男孩儿。她清楚的知道,她与碧落黄泉两兄弟之间的一切恩怨,都只因为她黄毛毛披着的那身外皮,就是那个叫做离炎的女人,因离炎与碧落两人之间的矛盾而起。 她和黄泉两人,其实都无过错。 此时黄泉来找她,多半是想要和解的。可惜,大家的朋友缘分就只走到现在为止了。 想到此,离炎心平气和的回道:“我在写信。” “写信?写什么信?写给谁啊?都写啥了?你刚那么多表情。”黄泉见离炎终于肯理会自己了,心中高兴不已,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给你们的。” “我们?”黄泉疑惑地皱眉,然后凑过脑袋去看那信中的内容,可他越看越是心慌。 他又抬头去看离炎,却正好看见了床上放着的那个小包裹。 他奔过去,拿起那个包裹翻来覆去的看,又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信中的内容,他心慌意乱的急切问道:“你,你要走?!” “嗯。”离炎头也不抬的应道。 黄泉只觉一颗心瞬间空了! 他强忍心中酸涩,僵立在离炎身后。 他直直盯着她的背影,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为什么?” 离炎听出黄泉声音有异,可她并没有转身,但也停下了笔。 她叹了一口气,回道:“你明明知道又何必问?我离开,你们正好眼不见心不烦。”说完,她又继续写那未完的话。 黄泉再也承受不住。 他一把扔了那包裹,跑过来紧紧抓着离炎的双肩,激动的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胡说!胡说!眼不见心不烦的只有他,我,我……” 说着,黄泉双眼盈满泪水,可他却大睁着眼睛,硬是倔强的不让泪水流出来。 他死死的看着离炎,他好想开口告诉她,他很待见她…… 黄泉想起那日他对离炎说的那些话,便又急急解释道:“离炎,你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说的那些话才要走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老早就想要跟你解释了。我那样说,只是想要哥哥早点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要那样对你的。离炎,你相信我!请你信我,好不好?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怎么会狠得下心来打断你的腿……” 离炎被黄泉抓得生疼,可她极力忍着,轻声的开解着这个懵懂的男孩子:“黄泉,压根儿就不关你的事。这三天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只因为我和你哥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 “我和你哥的事现在你还不懂,以后你长大一些了便懂了。我离开了,这样好过两个人每日见面,互看互生厌。只有我这个讨厌的人走了,你们才会活得开心。” 黄泉终是流下泪来,他闷声问道:“那我呢?你也看着生厌吗?” 离炎虽对黄泉那话有些不解,可是见他这么着紧自己,又见他哭得楚楚可怜,便心生不忍。 她伸出手来,一边温柔的为黄泉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小声的哄道:“傻瓜,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看着你生厌呢?” 听到这话,黄泉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如洪水猛兽终于决堤! 他一把紧紧抱住了离炎,在她耳边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感:“那你就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丢下我,我不准你走!” 离炎愣住了。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推开了黄泉,耐心的说道:“小傻瓜,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那样……咳咳,那样……是不可能有什么的,你还是清清白白的童男子。” 黄泉却根本不听,他使劲儿摇着头,反复说道:“你不要想抵赖!你占了我,别想就这么离开!” 他觑见离炎快要变天的脸色,又赶紧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项里,不断用自己的侧脸去蹭着她的侧脸,继而又流着泪低声乞求道:“离炎,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离炎,炎炎……” 离炎见黄泉根本就是胡搅蛮缠,便一把使劲儿的推开了他,然后自顾自的去写那封快要完结的信。同时,她非常不耐的丢给黄泉一句话:“黄泉,你别固执了。没有谁占了你,你空口白牙诬赖我,对你并无好处。” 黄泉静默许久之后,…… 离炎:“你戳我干嘛?还戳我几下。” 黄泉:“……” 离炎:“黄泉,你刚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不能动了?” 黄泉:“点了你的穴道而已。” 离炎:“好端端的,你干嘛要点我穴道?” 黄泉:“……” 离炎:“……穴道被点了,难道就不会解了吗?穴道解了,难道我就不会走了吗?难不成你还能点我一辈子?” 黄泉:“……” 离炎脸色大变,“你,你……黄泉,你要干什么?!” 黄泉:“……” 离炎神情紧张,“你,你……你别过来!” 黄泉:“……” 离炎:“你放开我!放开我!黄泉!” 黄泉:“……” 离炎:“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啊!你,你,……你不许这样!求求你,黄泉,不要这样!” 黄泉:“你都对我那样!” 离炎:“我……我不是故意的!” 黄泉:“……不是故意的,便是有意的!” “你,你,你快放开我,我们好好说,好好说……”离炎直咽口水。 黄泉:“……” 离炎:“你,你,你别这样……黄泉,泉泉,好泉泉,你别……啊!” 许久之后…… 离炎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幸好,他只是亲吻她,却也吓得她魂飞魄散,可也无奈至极。 这人天生属狗的吗?咬得她的嘴唇都出血了。 黄泉盯着离炎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意犹未尽的回道:“你都对我那样……” 离炎:“……我不是故意的。” 黄泉:“我知道,你是有意的……” 离炎:“……” 黄泉:“……炎炎,舒服吗?” 离炎:“……嗯。” 黄泉却已经瞧出了离炎松了口气的模样,他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她那样回答不过是在敷衍他! 他要让她真正的舒服!就像他那天晚上一样…… 于是,黄泉的手便伸向了离炎的衣襟。 “你又要做什么妖?!”离炎顿时睁大了双眼。 黄泉:“……” 她不是说,她没有占他吗?她不是说他空口白牙的诬赖她吗? 如果亲吻她还不够,那么他便让她再也无法抵赖。 哼,他知道要怎么做! 黄泉正想要进一步动作,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 有人靠近! 他瞬间收回了手。 离炎胀得脸色通红,莫名其妙的看着黄泉。 “你们在做什么?!”碧落忽然推开房门,大声问道。 离炎和黄泉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多半是离炎之前那两声“啊”的大叫引来了碧落。 掌乾宫这么空旷冷清,被碧落听见很正常啊。 黄泉立即慌乱的跳开一步,然后指着离炎对哥哥解释道:“她,她,哥,她想要离开皇宫!我,我正在劝她。哦哦,她不听,硬是要走,我就点了她的穴道!” 碧落狐疑的将两个面色通红的人看来看去。 黄泉又急急忙忙的跑到床边,拿起离炎收拾好的那个小包裹。顺便一不做二不休,他又跑到桌边抄起那封道别信,统统递到碧落面前告状,“哥,你看,她连包袱都收拾好了!还有这封信,上面假惺惺的说感谢我们的照顾呢!” 离炎:“……” 碧落便用清冷的目光将离炎看了许久,然后拂袖而去。 黄泉冷汗直冒,回头急急说道:“我去劝劝哥哥!”说罢,人直接就追着碧落去了。 离炎立即大吼:“小混蛋,你解开我的穴道再走啊!” 离炎头昏脑涨,身体发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像尊石像般杵在屋中有多久了,久到她都似乎已经出现了幻听。 唔,好似有人在屋外大声喊她啊。 是个女的。 喊的撒?皇太女? 这年头,这时辰,深更半夜的,谁会跑到这里来喊皇太女?多半是她僵立太久,脑袋昏沉了。 离炎没有理会,心中只想着这穴道也该点了有一两个时辰了吧,是不是已经自动解开了? 她便试着动了动。 咦,果然能动了! 她高兴的再次动动了脚趾头,真能动了。 外面又在喊了,好像还有火光。 唔,还火光冲天啊。 她有些戒备,便竖耳细听,这一回听清楚了。 屋外,那女官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请皇太女接旨!” 第51章 竟然是她 岁月是个养猪人。 在场之人中,除了三皇女离清和太医苏沐外,其余人等得知面前这个有着硕大体型的女人就是皇太女离炎时,完全不能接受! 连女皇都皱着眉头将此刻木呆呆的离炎看了又看,嫌弃道:“怎么长成这样了?” 这不是有失皇家脸面吗? 苏沐没有听出女皇语气不喜,只跪在那九五之尊面前涕泪交加的倾诉道:“微臣前段时间去为皇太女诊治,就觉得她仿似有苏醒的迹象。哪里知,这人真的就醒过来了。老天保佑我大离国啊,皇上!” “她怎么站那里老半天都不吭个声儿?” 离炎气绝。 她被一群人不由分说的拥着来见这个穿着龙袍的女人,到了此刻她都还以为自己正在做梦呢。 不过,面前高高在上的女人真的是她的母亲吗?没半点见到她醒过来后,欲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倒是那个苏沐,高兴得仿似是她自己的女儿醒过来了般。 碧落也跪在殿中,他微低着头,用着一贯清冷的语气回道:“启禀圣上,太女她久睡才醒,恐需要一段时间理理思绪。毕竟睡了三年,她怕是一时半会儿有些迷茫,脑子里还是三年前的旧事。” 离清也跟着跪了下去,附和道:“是啊,母皇。大皇姐她忽然醒过来,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恐怕这会儿被惊吓到了。咱们慢慢来,待她明白现今的状况,就会恢复正常了。还请母皇别要责怪皇姐的失礼才好。” 这话说得她好像不正常似的。 离炎正要下跪行礼,另有人开口说话了,看似在为她说话。 “大皇姐是长得壮实了,身上肉多了些,可她不是长得不正常了。我瞧着她多半是睡得太久,突然被人吵醒,此会儿脑子里正迷糊吧。” “呵呵,二皇姐,是皇妹失言了。” 离炎看过去,刚刚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宫装女孩儿。 原来她就是二皇女,曾经派人到她宫里,想要碧落去为她抚琴助兴的二殿下离月。 离月见离炎看着自己,她就仰着下巴回视过去,嘴角擒着鄙夷的笑,状似好心的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再回去睡睡?” “再睡?再睡她就真成猪了!” 话音刚落,殿中就有人捂嘴轻笑。看那几人的穿着,好像也是离炎的那些弟妹们些。 离炎觉得,自己此刻正像只稀有动物般,杵在殿中央,供一群家人和皇帝的近臣观赏。 好在她脸皮早就练得够厚,不甚在意。要是刚穿来那会儿,有人这么样子当众嘲笑她,她一定二话不说,提着拳头就上了。 只是这谁这么有胆,她此刻已是以皇太女的身份现身了吧,竟将这样的话当众说出来了?离炎循声望去。 女皇脸现不耐,原来那话竟是皇帝说的。 离炎干脆也不行礼了。 既然你们都已经将我定性,我索性就假装正在清醒头脑,免了今晚这一跪吧。 苏沐后知后觉,抹着眼泪赶紧解释道:“皇上,太女她身材变形,主要还是碧落公子将她照顾得好啊。原本我们太医院都以为皇太女这一生恐怕都得躺在床上了,可是碧落他始终都没有放弃。” “这三年来,他绞尽脑汁为太女的身体进行调理,一得到好东西就喂给太女吃。他还每日里为她按摩身体,为她舒筋活络,又时不时为她抚琴念书,指望能早日唤醒她。”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太女她果真一天天好转。皇太女今日能醒过来,碧落公子功不可没啊,皇上。” 离清跟着也道:“苏太医说的是。每次我去掌乾宫看望大皇姐,都能见到碧落为姐姐做这做那。他不辞辛劳,又毫无怨言。母皇,儿臣提议,为碧落抬一抬身份吧。” 碧落伏低了身子,波澜不兴的说道:“皇上,碧落不敢贪功。这三年来,若没有三皇女的时时照拂,没有苏太医的精心诊治,太女也不可能这么早就醒过来的。” 女皇点点头,“你们都辛苦了。清儿,朕时时听闻你为你大姐寻觅上好药材,又经常去看望她。你做得很好,是个好孩子,母皇心中有数。” 离清脸上的狂喜一闪而过,尔后赶紧收敛。她匍匐下去,以头叩地,连连道:“这是应该的。” “苏沐啊,你也做得很好,朕自当重重有赏。至于碧落的封赏嘛,待朕问了皇后的意思,再做定夺。” 离清、苏沐、碧落三人于是便叩头谢恩。 女皇转头问身边的宫人,“皇后怎么还未来?” 另一个宫人立刻走上前来,小声回道:“启禀皇上,小的正要回话。皇后叫人传话给小的,说是此刻夜已深了,他身子又未好,有什么事情就等明天再说。小的怕打扰到了皇后安寝,就只好退了出来。” “哦,这样啊。那你们姐妹几个就再说说话,朕也困了。炎儿,明日朕再找你叙话,朕还要为你摆宴庆贺。”说着,女皇便打着哈欠走了。 搞了半天,离炎这个正主什么都没有得到。哦,只得了皇帝和一班家人的嫌弃。 哎---,好歹赏她几根千年人参补补身体啊。大病初愈后,皇帝不都要这么赏赐一番的吗? 女皇走后,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沉默不语。 之前那一幕弟妹们与她相见欢的场景不过就是假象。 这群家人里,离炎只认识那个三皇女离清,其余的人她全部都不认识。因为不认识,也不熟悉,离炎便与那些人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无人开口说话。 其实大家也只是在等她说话而已。毕竟女皇走后,这殿中,无论是按身份地位排名亦或是按年龄排位,离炎才是该带头说话的人。 离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不说点什么总是不好。她就对离清笑了笑,面上诚恳的说道:“皇妹,谢谢你在我病着的时候经常来看我。” 殿中所有的人皆是一怔。 离炎在这殿中站了大半天,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还有,她这和蔼可亲的态度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 三皇女离清也先是一愣,继而很是高兴。 她走过去,亲热的挽起离炎的手臂,热络道:“皇姐,这是妹妹应该做的。你醒过来就好了,我可是老早就盼着你苏醒了啊。” 旁边的离月冷哼了一声,“皇姐,你病刚刚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这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小妹先告辞了。” 这是什么话?你连假惺惺的戏都不做一做吗? 说罢,离月也不等离炎回答,就自顾自的走了。 离月一走,其余人也纷纷找了个借口溜得烟消云散。 离清有些尴尬。 剩了她和离炎在殿中,两个人虚情假意又做个谁看?离清便也借口不打扰离炎休息,抬脚走了。 那些家人就这么样子在她面前晃了眼,她都还没来得及数数她到底有几个好妹妹,那些妹妹们些就一个个不见了影子。 离炎哭笑不得,只觉犹如做了一场梦一般。 众人都走完了后,离炎这才发现,暴露了她身份的罪魁祸首碧落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倒闪避得挺快。 离炎只得招来一个宫人,引她回了掌乾宫。 真是有够凄凄惨惨凄凄,还皇太女呢。 今晚这一幕,离炎已经切身体会到,她即使暴露了身份,这往后的日子也很难过。 ****** 在女官去宣离炎见驾的同时,沉睡三年的皇太女离炎醒来的消息便如瘟疫一般,在黑夜里传遍了离国皇宫的卡卡角角。 离炎被点穴道的这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碧落上报太女苏醒,宫人请来三皇女离清和太医苏沐核实,皇帝宣旨觐见以及后宫之人将这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 邀月宫、清和宫等各处贵人自不必说,她们作为离炎的家人,都是第一时间亲眼见到了清醒过来后的离炎的。她们还顺便拉着她,在皇帝面前装模作样的闲话了一会儿家常。 其他地方,诸如太医院、御膳房、侍卫署……等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离炎在养心殿觐见女皇的时候,这消息已经如长了翅膀般飞出宫外,传到了宫外头的那些权贵巨贾耳中,比如各宫各殿的什么母舅亲姨,比如一些德高望重的士林大儒,再比如家财万贯却又得依附权贵生存的豪门商贾……甚至连最不爱八卦的林大将军府也晓得了消息。 这可是天大的一件事情啊。 离炎苏醒意味着什么根本不必多说,众人也只意会不便言传。 很多人为此后半夜都睡不着觉了。 不过,离炎醒来这件事情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她那硕大的体型。 无论这消息传到哪家,没说几句,人们便开始八卦起她那肥硕的身体。然后你一句添油,他一句加醋,把她那体型传得个据说胖得能压死头大象那么重! 于是连带着碧落也躺了枪。 传到后来,离国凡是有名的美男子都开始躺枪。 因为众所周知,三年前的离炎,最喜欢美男子,见人就抢。何况这碧落整天都守在掌乾宫里,之前离炎沉睡不醒倒没撒,如今嘛,嘿嘿嘿嘿…… 至于碧落和美男子为什么会因为离炎能压死大象而躺枪,大家各自想象去吧。 就这样,如今的离炎,有一具肥硕的身体成为了她的标配。 在宫中,人们如是说:凡是见到一胖得能压死一头大象的人,那一定就是皇太女离炎准没错! 御膳房里的人已经早起,在准备宫中贵人的早膳了。她们当中有几位听到这话,各自默默无言,罕见的并不参与到同僚们的八卦之中。但是她们却面面相觑,各自心中心照不宣。 你看这个眼神儿在说:“偶的个青天大老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西天如来佛祖啊,俺们这升斗小民难道说跟皇太女已经结识了两个多月了吗?要死了啊!” “那次偶正跟我那相好的怄气,结果太女来拿膳食,俺顺便就将她当做了出气筒,俺直接扔了个馒头给她!你们说,偶是不是可以直接叫家里人给偶准备后事了啊?” 那个眼神儿在说:“俺,俺,俺好像还当面笑话了她的贵体……呜呜呜呜……肿么办?肿么办?曹大姐,你跟太女的关系最好,您一定要救救俺啊!” “救?我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结交了她。你们忘了,她第一次到这厨房里那会儿,我还说太女爱偷懒来着!但愿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啊,哎---” 又一个眼神儿在说:“你们那都算啥?算啥?!俺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就去捏了一把她老人家那身肥肉啊,俺死啦死啦滴!不行,俺得去跟太女解释解释一下,俺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摸摸主子的皮肤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光滑,对对,真相就是这么回事!” …… 大将军林显听到这话,脑中竟是迅速现出一张圆脸来,心想:难道是她? 还有一人,他本应该是第一时间就知晓这件事情的。可是他称病不起多日,且不许任何人打扰他,故而得知消息时,已经是天亮之后了。此时,消息都已经传得满天飞。 这个时刻,他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中,一边无聊的修着指甲,一边懒懒的听着宫中近侍汇报皇太女苏醒这件事情。 那跪着的近侍先是汇报说皇太女醒了后,各宫各殿都已见过面了,昨晚半夜的时候,皇上曾派人来请过主子,结果未能得见云云。 椅中那人听了没有任何表示。 那近侍便偷偷抬眼瞧了瞧主子的神色,然后又继续汇报了些各处的人事动作。完事后,她本着讨好主子的心态,实则按捺不住那颗八卦的心,又小心翼翼的将听来的各处暗讽皇太女身材的事情,向躺椅中的主子打起了小报告。 “皇后,那些人太没眼力见了。咱们太女的身子胖是胖了点儿,可怎么能私底下传得那样厉害呢?还说能压死大象呢。皇后,要不要小的们去内官监传个话,让他们教训教训那些舌头长的奴才?” 椅中之人显然对这个八卦还有点小兴趣,他心想:不知和我那小乖乖比如何? 想着想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难道我这一声喊,还真坐实了她就是我的小乖乖?! ****** 离炎回到掌乾宫后不久,又有宫人来宣她再次觐见皇帝,原因是:皇后急着要见她。 皇后?不就是她名义上的父后喽。 昨晚那么大阵仗,我的妹妹们都排成了队来观赏我,你这个做父亲的却不来见见亲生女儿。此刻我又累又乏,还饿着肚子,回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你却想起了要见我了。 离炎怀揣着满腹的抱怨,只得跟着宫人再次去了养心殿。 她人尚未进入殿中,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就算是深更半夜,皇帝也该命人将我叫醒才对。我的女儿醒来,我却未能第一眼去看她,她一定怨恨死我了。” “别慌别慌,她很快就来了。你此会儿见她不是一样吗?昨晚人那么多,你也不能和她好好说话。” 那声音不依,说道:“那怎能一样?她待会儿要是见了我后不理我,我唯你是问!” 女皇宠溺的笑道:“好,好,唯我是问就唯我是问。只要你肯理我,烟儿,你想怎样对我,我都依你。” 顿了顿,女皇叹了口气,又道:“哎---,你已经好久没有跟朕这么样子说说话了。烟儿,你可知,朕内心愧疚得很。” “哼,谁让你要了一个又一个?你自己看看,如今这后宫里尽是些狐媚男子,搞得宫中一片乌烟瘴气,连我的凤宁宫都不得安宁!” “烟儿,那还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后,你就不愿理我了,我才找了人来聊以慰藉……” 那声音打断了女皇的回忆,语气焦急的问道:“她怎么还不来?” 离炎只得木然的跨进殿中,然后与那人的目光蘧然相撞。 这一眼后,她暗自叹了口气,就低下了头去,欲要跪下行礼。 女皇很开心,一见离炎到来,就先喊了声:“免礼。” 离炎便顺势站直了微弯的腰杆,然后她就一直低着头,又木呆呆的杵在殿中央,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女皇在她头顶絮絮叨叨的说道:“炎儿,你终是醒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炎儿,你可知道?你父后这些年来也跟着你受苦,你沉睡不醒,他也闭宫不出,连朕都见不到他几面……” “你醒来就好了,不然,你父亲怕是一辈子都不愿见朕了……” 女皇开始抹眼泪,“你这孩子,这都过了一个晚上了吧,你怎么还这样子一声不吭啊?真是急死个人。炎儿,你快给你父后打声招呼啊。他知道你醒过来了,立即就想要见到你,你……”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声音却在此时说道:“皇上,你不是还有重要军务要处理吗?我听说林显一大早就等在御书房了,你还不快快去见他?” “正是。五鹿城再次传来紧急军情,那野蛮无知的小凉国又来犯边了。朕这次一定要叫林显去将他们收拾得有命来,无命回。那你们父女俩就好好的说一会儿话吧,朕去去就来。” 女皇走后,那声音久久没有再说话。 离炎低着头站在殿中,她困乏无比,又一夜未睡,此刻早已遭不住了。趁着女皇离开,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那声音终于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且坐下吧。” 离炎便四处看了眼。 殿中伺候的宫人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没人给她端椅子来。她瞧见边上就有凳子,便想自己走过去坐下。 可能是因为站得太久的缘故,又因为打瞌睡,离炎抬脚的第一步,身子就歪了歪,眼看就要摔倒。 有人影子在她眼前倏地一晃,她就被人及时扶住了。 离炎抬头看去,待看清楚扶着自己的那人是谁后,她立即本能的往后退去。 那人见状,伸出的手尴尬的又收了回来。 然后,两人之间便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男人长叹一声,低低说道:“你且回去吧。” 离炎心中也哀叹一声,逃也似的逃离了这令人尴尬的场面。 真是天意弄人。 大变态啊……为何会是你? 第52章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离炎一回到掌乾宫,便跑进小厨房找吃的去了。 昨晚她没有吃晚饭,今早也没有吃早饭,此刻快要到中午了。再不整点东西吃,不知她还有没有力气滚回自己那屋里去。 可悲催的是,厨房里没有冷饭冷菜。 妈蛋,她不弄,那两个男人就只会去御厨房要现成的! 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宜家宜室的好男人! 苦命的离炎只好强撑着涣散的意志,在灶头上鼓捣着煮点东西来吃。 这时,有人静静的出现在了小厨房门口,是黄泉。 他正在探头探脑。 瞧见离炎看过来,他立刻就将脑袋缩了回去。 他哥给他定性得真准确,这男娃儿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毛孩儿! 每次说他没长大、不成熟,切,他还很不服气。 瞧这德性,看都看见你了,还躲什么躲?既然要躲,你又何必凑上脸来? 离炎看了黄泉一眼,立马冷下脸来不理他,继续撺掇着锅中的吃食。 黄泉在屋子外面站了一会儿,无人理会,他还是磨磨蹭蹭的进了屋。然后,瞧见离炎仍是对他视而不见,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离炎身边来。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去牵离炎的衣角,结果被她一巴掌拍开,他还是执着的又去牵,离炎就又拍。 他又牵,她又拍;他又牵,她又拍…… “喂,你够了啊!气我也该有个限度。这,这都好几天了吧,你还甩脸子给我看,什么德性!”黄泉终于忍不可忍的怒吼起来。 呃? 离炎倒还被他突然的一阵吼给弄得有点蒙了,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回过神来后,意识到这人竟然还敢吼她。于是,离炎二话不说直接将其丢出屋去,顺手还想将他关在门外,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黄泉眼疾手快,一只脚先伸了进来,卡在门缝里。然后,他就挑衅的看着离炎。 离炎怕夹到他的腿,只得甩了门,转身回了屋。 她还是很关心我! 黄泉顿时不可抑制的裂开了唇角,赶紧就跟了进去。 哦,顺便,他还做贼心虚的往屋外扫了一眼后,迅速关上了那小厨房的门。 “喂!”黄泉藏起笑容,追在离炎的身后喊了一声。 离炎充耳不闻,只盯着冒气的锅。 黄泉见状,讪讪问道:“你还没吃饭吶?” 离炎瞄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黄泉顿时眼神儿一亮,找到了离炎会理会他的缺口。他赶紧将离炎推开,又挽起了袖子,将那锅快要煮开了的热水端开,重新搁了一只铁锅在灶上。 “你就在旁边等着,我来给你做吃的。是要吃鸡蛋下面条吗?怎么不把鸡蛋用油先煎一煎?那样才香啊。” 离炎:“……” 她就想鸡蛋和面条一锅烩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等着先煎鸡蛋再煮面条? 不过,有人愿意效劳,那她就省省力气吧。 离炎就走到一旁,拿了双筷子趴在桌子上,然后便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黄泉在灶头上忙活。 黄泉在忙乱中偏头看了离炎一眼,瞧见她那双饿得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他就又无声的笑了一笑,手底下忙活得更轻快了。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又喷香喷香的面条就端放在了离炎面前,她顿时大快朵颐起来。 味道还很不错。 嗯,这小孩儿有待剥削利用,分文不给。 “好吃吗?” “一般般。” “……可你不是吃得很欢?” “任谁饿了几顿,看见吃的,不是这个狼吞虎咽的吃相?即便是一坨……啊呸!” 黄泉:“……” 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离炎的话也多了起来。 “终于知道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会躲我一辈子呢。”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离炎就只看见过碧落,两人用眼神无声的厮杀了几次,胜负未分,来日再战。可是这个黄泉,离炎第一次回来时就找了他一回,不见踪影。 当初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昨晚她就该已经离开了皇宫了。现在的她,走哪儿都是焦点,还如何离开? 黄泉咬着嘴唇不做声。 离炎见他这乖巧老实模样,便开始审问:“是你哥哥决定暴露我的?” 黄泉“嗯”了一声。 “他是不是想着,只有我这皇太女苏醒的消息传了出去,我便不得不出现在世人面前,然后想走也走不了了?他不想让我离开?” “可是,隐瞒我苏醒这件事情的,明明就是他自己啊。他现在为何又要改变主意了?” 黄泉迅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又“嗯”了一声,继而他又急切的补充道:“哥哥说了,我们三个是注定会栓一辈子的,谁也别想走。所以,你,你不能一个人离开!” 离炎心道,三个?还注定?啊呸!纯粹就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碧落才不会这么说,他一直想着将你早点嫁出去吶! 只是,不能我一个人离开?难道大家还一起离开? 碧落多半说的是:“她想离开?想一走了之?哼,做梦去吧!要走也得先把欠账结清了。不过,我会让她连本带利一辈子都还不了!” 碧落应该是觉得,他折磨得她还不够吧。她有轻功,他不能再将她禁锢在床上了,想走随时都能走了。只有让她的身份暴露,她就不得不继续留在掌乾宫里,只有这样子,碧落才能伺机继续控制她,报复她。 离炎于是不再言语,暗自叹息一番,便自顾自的专心祭奠五脏庙去了。 黄泉见离炎又不说话了,以为她又要不理他了,便挨着她坐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有人盯着自己的那目光太热切,离炎吃不下去了。 她瞧了眼黄泉那张令人嫉妒的脸,白里透红,没有毛孔。 她便默默的放下了碗筷,然后伸出手,发泄般的紧紧捏着黄泉的脸蛋往两边使劲儿扯。 很好,总算报了仇了。 黄泉被她捏得生疼,龇牙咧嘴的低声讨饶道:“肥婆,你轻点儿!轻点儿!” 离炎也意识到自己下手狠了,赶紧放开,果真见黄泉那粉嫩的脸蛋儿上红了一片,犹有她捏出来的手指印。 她不好意思的嘿嘿讪笑了两声,又伸出手去帮他揉了揉,以示歉意。 黄泉拍开她的手,紧抿嘴唇捂着自己那青痛的脸,然后默默不语的横了离炎一眼。 臭肥婆,这次先放过你,总有一晚,我要捏回来! 离炎并未察觉到黄泉那睚眦必报的龌龊小心思,她瞧着这人如今也不对她反击了,认错的态度蛮端正的,突然就很想知道她和他哥哥两个,谁在他心中的位置更重要。 于是,离炎便郑重其事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哥对我做了错误的事情,你是站你哥那边,还是站我这边?” 黄泉愣了愣,看着离炎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离炎有些失望,便没有了再与他说话的兴致。 黄泉看见了离炎那失望的表情,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可是,要他在哥哥和她之间做出选择,对于此时的他,对于此时他与离炎之间的感情而言,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他肯定会选择哥哥碧落的。 因为这个阶段,他和离炎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好到足以让他背叛哥哥的程度,不管他哥哥所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黄泉的心情极度低落,他觉得他这样的回应,一定会令离炎从此后再也不会理会他了。 但是离炎却是个很会自我调节的人。失望难过了一会儿后,她就想开了。 离炎见黄泉神情怏怏,她心生怜意,反而劝慰他道:“没有关系,我知道血浓于水,我不会怪你的。” 黄泉倏地的抬头看向她,嘴唇一咬后,就无声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他哪想得到,这女人竟然是如此的宽宏大量? 离炎见黄泉笑起来的模样越发俊俏,她的心情也跟着一好,忍不住咸猪手伸出去,又对着那张俊俏的脸蛋儿又摸又捏。 黄泉被她吃豆腐吃得无法,跳起来,叫道:“我洗碗去!” “嗯,以后这宫中的家务活都你来做。” 从此以后,离炎似乎成功摆脱了丫头这份差事,在掌乾宫中的地位上升到了老二的位置。 唔,老二? 好二! 第53章 离国的开国皇帝离少麟,也就是当今圣上,她在位不过四年,但是有过两位皇后。 一位皇后活着,一位皇后已经死了。死了的那个,皇后之位还是追封的。 这是一对兄弟,活着的这个叫颜烟,是哥哥;死了的那个是弟弟,叫颜妍。 两人据说是双胞胎,据说。 离少麟曾是前朝灵国的大将军。 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她的皇位是她从其他皇女手中夺过来的。离少麟为这位前朝皇帝打下了万里江山,后来又为她开疆辟土。 离少麟为这位女皇卖命流血,效力了整整八年。 可离少麟万万没有想到,到得最后,国家安定了,女皇位置坐稳了,大家该享清福了撒。饱暖思淫-欲啊,那位女皇竟然是既要离少麟为她卖命,还想要离少麟贡献出她心爱的男人。 这就太不厚道了。 不厚道的前朝女皇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大将军离少麟一怒之下,谋朝篡位,干脆就自己做了皇帝。 那个被追封为皇后的男人就是在离少麟与前朝女皇为了权利和美色相争之时,死了的。 活着的这个皇后,据说就是前朝女皇一直想要得到的男人。 而离炎,正是在离国开国的这一年生病沉睡的。 碧落和黄泉出身名门,他俩是前朝右相的公子。因为离炎的母亲谋国,这两位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儿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进了泥泞里。 原本三个人都同为灵国的权二代,可离炎后头成了皇二代,碧落和黄泉却成了卑微的下人。 离炎为此唏嘘不已。 碧落对自己恨之入骨,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这样的原因岂是她讨好人家几个月就能一笔勾销的? 据说,还是据说,当今皇后颜烟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性情大变。他伤心难过,既因弟弟的死,又因离炎生病不起。他将这些都视作是离少麟的过错,他对她绝情绝念。于是,此后三年,女皇和皇后两人便你玩你的,我过我的。 不过,离炎好生奇怪:你都因为我生病而伤心难过,可见你很有人情味儿啊。但为何三年了,你都不来看我一眼? 还有,那真的是三年都在伤心难过,绝情绝念的皇后吗?为何每次她见到他,都被她抓包他正在与不同的女人鬼混? “女皇和皇后的感情不睦众所周知,我也只是听后宫里的人说是因为那两件事情所致。但是具体是为了什么,就无人得知了。因为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情都无头无脑,应该不至于令皇帝和皇后的关系冷到这个份儿上的。” 离炎点点头,赞同道:“嗯,母皇曾经为了他冲冠一怒,反了前朝皇帝,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可是,两人后来却闹到如今这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色衰而爱驰,我觉得这才是你父母关系冷淡的事实真相。”黄泉情绪低落的说道,“这就是身为男人的悲哀啊。” 噗--- 为何她觉得,男人是越老越有味道呢?还有,她那个名义上的父后,哪里色衰了?明明比之碧落,都还要美上三分吶! 那是一个会令人中毒的男人。 哦哦,抱歉抱歉,她又忘了两人的世界观是不同的。 离炎差点要笑出声来,还好她及时忍住了。可因为那口气闷在气管里没出去,便使得她大声呛咳起来,咳得她脸色通红。 黄泉赶紧拍她的背,责怪道:“口水也能呛到你,我真是叹为观止。” 离炎转移话题道:“就算是皇后因为女皇移情别恋才死了心吧,但是我又怎么惹到他了?他怎么也不理我了?要知道在皇宫里,子女和父亲的地位该是一荣俱荣的啊。我这个太女要是混不下去了,他不帮帮我,那不是自毁长城吗?” 黄泉偏头思索了会儿后,继续说道:“我也很奇怪,皇后为何三年来都对你不闻不问。也许,是因为你以前做过什么特别令你父亲恼怒的事情吧。” “你父亲以前是很宠你的,他算是老来得女……” 噗--- 离炎捂住嘴,不断呛咳道:“你继续,继续,莫要管我。” 大变态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也能称之为老来得女吗? 哦哦,世界观不同世界观不同。 这里的人十几岁就生孩子了。 “听说那个时候你母亲年纪也比较大了,好像是二十多岁快三十了吧,但是离家还尚无一女半子。你父亲作为正室,自是受到了家族中人的责难。他就时常去庙中求子,后来终于如愿以偿了。” “你出生后,还是个女儿,令家人都很高兴。大家都当你是个宝,特别是自有了你后,离家就开始开枝散叶,你母亲的很多妾室都开始有儿女了。” 离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大变态为了保住正室的位置,所以,暗地里使坏,不让离少麟的其他妾室生呢? “正因为你得来不易,所以你父亲很宠溺你。但是,他宠过头了。你逐渐变得嚣张跋扈,你越变越坏,欺女霸男,做了很多恶事。所做之事越发令人不堪忍受。” “我母亲那时是右相,与你母亲官职相当。但是那个时候的你,都敢来调戏我哥哥,我母亲为此曾好几次到前朝皇帝面前告御状呢。” 她还曾调戏过碧落啊? 离炎听到此,顿时一囧。 那男人那么狠,她都敢调戏他? 还有,右相都急得告御状了,要么是离少麟不管离炎,任由她野蛮生长;要么就是离少麟也管不了离炎,眼睁睁的看着她疯长。所以,右相只有请求皇帝,搬来皇权,去遏制另一个臣子的子女不要胡作非为。 这个离炎,还真是个……混世魔王! “你知道,人的忍耐该是有个限度的。皇后兴许是恨铁不成钢,便心灰意冷了。加上后来,你母亲做了皇帝后,她越发的喜新厌旧。于是,事情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黄泉最后总结道:“我琢磨着,你父亲不喜欢你,最大原因只可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他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不就是说,我跟前朝女皇一样,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自己的女人靠不住,女儿更靠不住,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喽。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还能占着皇后这个无上尊崇的位置继续作威作福。并且,他还肆意享受美色,胡作非为。 女皇都不管管他? 噢,混得好好的父后哦,偶要向你学习! 离炎问:“前朝女皇想要从我母皇手中抢男人,咳咳,就是那个女人想要抢夺我的父后,这种事情应该是很隐秘的吧?毕竟一个女皇去抢自己臣子的男人,说出去,史书上不狠狠的批驳那女皇一番?天下人都会唾弃这种皇帝的。” 离炎摸摸下巴,将阴谋诡计娓娓道来:“女皇肯定只会秘密的实施这件事情。比方说,先偷偷弄死我娘,哦,明目张胆的弄死也可以。” “罪名很好安,什么功高盖主啦,目中无人啦,最好还是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这种罪能将离大将军及其党羽一举剪除,此时便可趁机令我爹假死。接着,就将我爹改名换姓,甚至为他辗转换个身份,比如让他先去当一阵子的和尚。最后,再将重生后的他,明目张胆的接入后宫之中尽情蹂-躏。” “反正他都已经换了个身份,以后当妃当嫔,甚至坐上皇后之位,都无人可以辩驳。因为谁人敢说,那后座上的男人曾是离大将军家的夫呢?大家也只不过会说,皇后长得好像离大将军的夫啊。” 离炎摇头晃脑道:“是长得有点像呢,可天下之人,长得像的多了去了。” “这样子,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啊。这一招叫做偷梁换柱,哦不,该是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然而,这件事情,最后又是怎么就变成了天下皆知的事情的呢?” 黄泉表情莫测的盯着离炎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感叹道:“好恶毒的女儿!若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我早就将你掐死了!” 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终于知道原因了。难怪皇后对你不喜,原来如此!岂止三年都不来看看你,如果是我,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离炎:“……” 哎---,我果然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黄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这样好色,你知道为什么吗?” 离炎:“……” 你怎么突然说起我好色了? 你打击我一次不够,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我?泉泉…… “有其女必有其母。前朝皇帝不是东西,你母亲也不怎么样。明明夫侍一大群,就是个好色的女人而已。可你母亲造反的时候,发了讨伐檄文,上面列数了前朝女皇八大罪状。其中第一条,便是夺夫之恨!” 黄泉不无嘲讽的说道:“若不是你母亲自己说出来,我们谁知道你父母原来是很恩爱的呢?我们谁知道前朝皇帝想要占了你父亲呢?很奇怪的是,这仗打完了后,你父母的关系就冷下来了。” “人们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总之这事之后,你父亲祸国殃民的罪是定下了。呵,他能在皇后位置上屹立不倒,说不定正是你母亲感谢他贡献了美色之故。” “一个女人真的会为了一个男人谋反吗?我反正是不信。” 但,天下的普通老百姓相信了。 原来是离少麟自己昭告天下的啊。 这真的是要令人深思了。 这个理由一定能取得老百姓们的大力支持吧。 不是说那个时候国家安定了吗?离少麟又为灵国拓宽了疆域,说明国富民强。这样的国家却覆灭了,可见这一条理由一定令那前朝女皇失去了大量人心。 有了人心向背,离少麟想要改朝换代,多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真的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我也不相信了。 噢,政治太黑暗了,我要远离它。 然而,还有更令离炎目瞪口呆的一件事情。 黄泉为离炎将前程往事大致说了一番后,幽幽道:“若不是天变了,说不定你和我哥可能连孩子都有了吧。依着我哥那冰冷的性子,又依着你这好色的脾性,你俩的情况估计就跟你父母现今的状况一模一样,夫妻俩各过各的。” “等等等等,啥?!不变天,我跟你哥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吧?怎么还可能跟他养娃?!” “你忘了?前朝女皇为你指婚,指婚那人就是我哥哥。” “……你说什么?” “女皇下旨,让右相大公子嫁给离大将军之长女为夫。” “圣旨……我和碧落是前朝皇帝下过旨,要结成夫妻的人……”离炎茫然,不知所措。 黄泉冷笑一声,“不过,圣旨下来的那一天,很讽刺,你母亲正好宣告谋反。然后,你和我哥的婚事就此搁浅了。再接着,改朝换代,也就没人再提起这档子事情了。” “……你母亲都去告御状了,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将你哥哥嫁给我?我娘虽是大将军,可你娘也是右相啊,同样都是一人之下的人,谁怕谁。”离炎呆呆的问道。 “哼!” “你哼什么哼?” “你倒忘得挺干净爽快!你使计强占了我哥哥,他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去?!” 离炎:“……” 碧落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黄泉一吐为快,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续道:“所以,你以后少惹他生气,尽量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他管你,约束你,不是没有理由的,也不是没有权利的。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下人,可是……他也差点成了你的夫。”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无论是才名还是美名,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的。可是,就是因为你,他的一切都毁了。” “这三年来,他还尽心尽力的服侍你,连我都为他动容。” 离炎:“……” 离炎觉得她必须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她也要为几日前将自己往死里整的男人动容了。 离炎将黄泉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 黄泉忍不住捉住了自己的衣襟,戒备的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该不会也……” “你想得美!我可是清白之身!” “哈哈哈哈……”离炎顿时畅快的大笑起来,“以后,你可别再胡乱诬赖我毁了你清白了哈。你以后要是再这么说我,我一定会告你诽谤!我还要你当众道歉,还我名誉!” 黄泉:“……” 片刻后,黄泉揪住了离炎的衣襟,不满的叫道:“我不清白了,我早就不清白了!” “哈哈哈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也只有这样的理由,这唯一的理由,才能在所有人都抛弃了离炎的时候,令碧落对离炎不离不弃。 这令人细思极恐的童贞情节…… 碧落啊…… 真是天意弄人。 来吧,妈蛋,还有什么惊悚的事情,统统都砸向老娘吧,老娘受得住! 妈蛋! 第54章 离炎的身份曝光后,后宫之中的那些宫人,认识她的和不认识她的,即使没有与她郑重的来个身份重新介绍仪式,大家也都纷纷自动将她对号入座。 没办法,她的辨识度太高了。 若尚有太迷糊的人不确定的发问:“是不是掌乾宫那新来的小宫女?” 宫里的老人就会提醒你:什么新来的小宫女?那是太女逗你们玩呢。嘿嘿,这位太女还是跟从前一样坏。大家以后行事可要小心些,太女玩人已经是玩出了新高度。咱们可要小心伺候着,别要什么时候忽然就将小命儿给搭进去了。 离炎再去后宫各处转悠时,众人皆对她战战兢兢,能避着她的那就绝对不会碰上她。 不过离炎没在意,她明白大家对她全新的身份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她一如既往的对待遇见的每一个人,务必要让人明白:她还是那个她,换了不一样的包装,但内里还是那个味道! 众人偷偷摸摸的观察了好几天,上头好似还真没人来理会这位皇太女啊。 于是,当离炎再次如往常那样去御厨房拿吃的喝的时,处于皇宫底层的宫人们就逐渐开始同情起她来。慢慢的,又有大胆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再次主动与她接触。有人带头,离炎与这些人的关系便日渐融洽。 要说上头也不是没人理会离炎,只是理会的人只有一位主子而已。 女皇有很多女儿,且离炎一醒来就遭她嫌弃。所以,女皇是没有心思刻意关心离炎的。 会理会离炎的那人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离炎的亲生父亲,如今的六宫之主,当今皇后是也。 不过,皇后颜烟目前的心思只集中在了一点,那便是化解他和离炎之间身份上的尴尬,可貌似很难。所以,颜烟暂时还没有想到离炎生活得很不如意,他不知道她没有漂亮的衣服穿,没有能吆五喝六的下人服侍,不知道她住的屋子通风阴暗……自然,颜烟压根儿也就没有想到要命人来改善离炎的起居生活。 不然,铁定这个时候,掌乾宫该是正在大兴土木,且人来人往,只等装修得金碧辉煌后,重装待发了。 所以,掌乾还是如以往那般,凄凄惨惨凄凄。 一句话介绍:掌乾宫的境况还是照旧。 然而,这样的情况对于离炎、碧落和黄泉三人而言,却是求仁得仁般的高兴。因为,他们仨儿要的就是不要有人侵入到了他们私密的生活空间了。 话说那位当今皇后颜烟,他冷静的思考了一天后,还是按耐不住,开始撩拨起离炎来。 很多年前,他发号司令惯了,虽然这三年来休养生息,人是变懒了点,有些倦怠,但不等于说他就不是曾经那个可以左右天下走势的王者。 何况如今,不过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颜烟每天都派人到掌乾宫去传旨,召皇太女去见他,但离炎都置之不理。 这件事情也在后宫中悄悄传开了。不过,大家都自以为很能理解皇太女这种态度。原因无他,那肯定是皇太女在责怪皇后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撒。 这事儿连女皇离少麟都知道了。她对离炎更加不满,正好就借此理由去了凤宁宫,名为劝慰颜烟,实则趁此机会亲近亲近这个好几年她都不曾挨着边儿的男人了。不过,颜烟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女皇,只说都是自己的过错,他要好好的弥补这个女儿。 女皇一见皇后如此在意离炎,与之前他对离炎那态度完全变了个样儿,他甚至也开始因为离炎的事儿而与自己说得上话了,女皇就暗道:以后是不是可以借用离炎来改善改善她和皇后的关系呢? 女皇能这么想,对离炎实在是好事一桩。日后离炎做坏事,女皇好歹都能看在皇后的面上,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离炎其实很苦恼。 她与这个男人目前的身份太尴尬,她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换了个身份的他,她还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重新接触这个大变态。 大变态……噢,当初她干嘛要叫他大变态呢?真是一语成籖。 与此同时,颜烟何尝不是也在后海,当初为何他要叫她小乖乖呢?真是一语成籖。 这一日傍晚,凤宁宫的那大宫女李真带着一群宫人又到掌乾宫宣旨来了。 不过,这一回李真先对离炎露了个讨好的笑之后,就昂着头颅,端着架子叫道:“皇后有旨,碧落接旨。” 碧落和黄泉两人皆是一怔,离炎也很诧异。 今日怎么不是叫她接旨了? 还有,那大变态怎么会突然想起了掌乾宫里还有碧落这号人物的? 碧落向离炎看去,可离炎只是一径望着那群宫人在沉思。 若放在以往,离炎对他的眼神儿回应得那叫个灵敏,可是如今……偶尔会看他一眼,那也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咬牙切齿的复杂感情。 碧落便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他站起身来稍加整理了一下衣装,就从容的走过去跪在地上,静静的接听皇后的懿旨。 “传皇后口谕:自此以后碧落不再服侍皇太女,即刻起,你便出宫去吧。” “什么?!”碧落豁然抬头,脸色苍白。 说放人就这么放了? 当初进宫是因他的一句话,如今出宫,也是他的一句话。 三年……不是三天! 李真收拾起刚才模仿皇后的姿态和语气,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碧落公子,你这就收拾东西赶紧离开吧。皇后奖惩分明,他说你这几年照顾太女有功,所以特意赏赐了你十颗东珠,以示嘉奖。” “哦,还有一匹锦缎。皇后说,怕碧落公子抱着不便,便只赏了你一匹锦缎。他本意是也要赏你十匹的,凑上一个双十。因为他老人家听说,碧落公子今年正好到了双十年华。啧啧啧,真是不易啊。” “碧落公子出宫后,可用这些东西做嫁妆,必定还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出嫁的。虽说年纪稍微大了点,可是有了皇后的这些赏赐在,又有公子这无双的美貌容颜和曾经冠绝天下的才名锦上添花,绝对是不愁嫁的。” 离炎瞧见碧落站起身来时,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心中骂了句:大变态,你这真是诚心要赏赐人东西吗?你在搞什么?! 李真啰里啰嗦的说完后,使了个眼色,身后就有两人走上前来,将皇后的赏赐一一展示给碧落和离炎等人看。 一个装饰华丽的楠木盒子里,静静的躺了十颗硕大耀眼的白色珠子;一匹大红鲜艳的锦缎,犹有国色牡丹暗纹在暮色中,波光流转。 离炎看了眼那缎子,暗道:这匹布做嫁衣倒是很合适。 碧落微低着头,没人能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神色。 黄泉急切的问道:“这位姐姐,皇后有说让我哥哥出宫做什么没?” “这位小公子,出宫了,自然是任由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啊。”李真笑道。 “什,什么意思?” “这意思你都还不明白?意思就是说,你哥哥已经自由了,他以后都不必待在宫里了。他出宫后,是想嫁人还是做点其他的,都由他自己决定。” “……哥哥自由了?他恢复自由身了?”黄泉喃喃道,实在不能接受这突然而至的事情。 他和他哥不是早就盼望着有一天能出宫去的吗?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彷徨无助呢? 黄泉就拿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去看离炎,离炎则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碧落。 “那,那皇后可有说对我是如何处置的?” “这位小公子,皇后只说了对碧落的处置,没有说其他人的。想来,你该是可以来去自由吧。” 那意思就是说,他既可以跟着哥哥离开皇宫,也可以继续留在掌乾宫里。 黄泉又去看离炎,这一次,离炎也向他看过来。 这个女人,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朝夕相处三年多,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吗?出宫后他和哥哥又去哪里? 宫外的那个家早就没了,他们能去哪里? 做点小买卖糊口? 哥哥的年纪已经大了。而且,他的美名和遭遇都天下皆知。出去后,肯定会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打搅他。所以,放他一个人出宫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得跟着出去保护哥哥。 可是,就这么离开她了吗? 那前几天,哥哥下定决心暴露她的身份又是为何啊?明明就是不想让她和他们分开啊! 李真开始催促道:“碧落公子,赶紧将这些赏赐收下吧。你离宫后,小的们就好回去复命了。” 良久,碧落平平回道:“姐姐,这些赏赐就转送给各位吧。碧落孑然一身惯了,且身子柔弱。若带着这些贵重的东西出宫去,宫外人心难测,三教九流之徒甚多,碧落只怕会遭贼人惦记,恐性命不保。” 那群宫女听到此话,顿时脸露喜色。 李真重咳了一声,“碧落,皇后的赏赐你怎能随便送人?赶紧接着!” 碧落只得木然的伸出双手,抱了满满一怀的……布匹。 只因那匹锦缎体积较大,离炎便只看见碧落抱着它时,他的身子显得很是清瘦。他又穿的是素色衣衫,那匹锦缎大红喜气的颜色就衬得他的人更加清冷。 离炎暗叹,就算是红色这样艳丽的颜色,也无法让这个仙人沾染上一点儿人间烟火气。 而那个装着东珠的大匣子,则已被淹没在了布匹之下,不见了踪影。 那个李真又催促道:“碧落,你快去收拾你的东西。皇后交代,送佛送上西,我等还准备好了轿子送你出宫呢。” 他们这是在赶人吶! 送佛送上西,这都什么话! “……那,还请各位姐姐稍等片刻,碧落去去就来。” 离炎就看着碧落抱着小山一样的赏赐,脚步略微有些轻浮的去了正殿。不一会儿,他便拎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 “碧落公子,你……” “姐姐,我收下了赏赐,那些东西就是我的了。既如此,我就有任意处置它们的权利。碧落羸弱,那些东西又是身外之物,就不带着走了。” “得,随便你。你这就跟着我们走吧,都耽搁老半天了,皇后肯定等急了。” 李真便向离炎微一行礼,口中说道:“太女,小的们叨扰良久,这就告辞了。” 说罢,她带着一群人率先往宫外走去。 黄泉几步过去拉住了碧落,急道:“哥,你不能走!” 碧落转头看向他,那目光沉重得快要将黄泉压得无法呼吸,“你不愿走,就别拉着我。” “哥,我……”黄泉一滞,呐呐不能言。 碧落的话简直直击黄泉的要害,令黄泉胀得满脸通红。 碧落并未再多言,他从黄泉手中平静的扯回自己的衣袖,然后头也不回的跟在那群人身后。 黄泉赶紧转向离炎,吼道:“臭肥婆,你快说句话啊!” 李真顿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斥道:“大胆!小公子,你怎可对皇太女如此无礼?” 黄泉收回愤恨的目光,难堪的低下头去,转而嗫嚅道:“你,你赶紧挽留住哥哥。他要真的走了,我,我,……我也会走!” 离炎看向碧落,他僵立当场,挺直了脊背倔强的背对着她。 碧落身上只着了两件单薄的长衫。他本身长得瘦削修长,身上没有几两肉御寒的。 他平时不怎么出宫,时常待在正殿里弹琴看书,这点穿着倒还支撑得过去。可是现在在外面,是冷是热,他就只能冷暖自知了。 所以此刻,离炎很明显的看见他正在初秋的冷风中略略发抖。 他手中拿着个轻若尘埃的小布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那个包裹,那么扁,那么小,他出去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这些都不要银子的吗? 听说碧落和黄泉的家早就没了。当年她娘谋国,右相是站在前朝皇帝那边的,她娘哪里会看在亲家的面上放过她?所以,开国皇帝直接判了他们家一个抄家灭族,而且还是灭九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碧落出去,他连亲戚都没得投靠。 离炎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气势汹汹的,一把就将碧落手中的包裹给抢了过来。 李真等一群人见状,不约而同的转开了目光,暗道:这皇太女果真是好蛮横。 碧落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伸出手去,想要将那个包裹给抢回来。可他那手伸到半路上,就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因为他听见离炎在说:“这些年,你偷偷存了很多私房钱吧?你是不是都带走了?那我们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哦,原来如此。你抢我的包裹,原来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夹带掌乾宫的财物离开,我还以为…… 离炎打开那个包裹一看,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长衫。而且那衣衫洗得发白,还有点透,可见是穿了很久的了。 离炎将包裹里的东西翻了个遍后,这才将其重新包好,拿在手中,不满的说道:“不是白,就是白,你服丧呢?整天都穿白的,难道就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了?” 碧落:“……” 转而,离炎对李真说道:“你回去跟你们家主子说,我这里没人服侍,所以碧落不能走。” 李真立马谄媚的笑道:“太女,这您放心,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想必明日一大早,内官监就会带着人过来了,绝对少不了伺候您的人。” “是吗?可你看我这掌乾宫破破烂烂的,来了人,他们住哪里?那些人要真来了,我这里若是时不时的落几片瓦,倒几根柱子,再垮掉几面墙,隔一两天就砸伤个人,这医药费会赔得我这个皇太女连衣服都没得穿!” “若再砸死了人,算谁的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下人,告我一通黑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我不成了冤大头?”离炎开始对着那群宫人指指点点,“这屋子你愿意来住吗?你愿意来伺候我吗?” 被她指过的宫人纷纷不由自主的后退躲避。 李真额上冒了层薄薄的冷汗,直紧张的说道:“呵呵,呵呵,太女,咱们下人们各司其职的,您这里伺候的人自有内官监安排……” 离炎打断她,“正好,你回去就给我那爹说一下,他有闲心赶走伺候我的人,那肯定应该有闲心帮我修修这宫殿撒。我才醒来没几天,他就把我的人赶走。他办事的效率这么高,就叫他赶紧快点派人来把我这个窝修好了。” 李真直抹冷汗。 太女这么埋汰皇后,这不该听见的话已经听在我们的耳朵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种话哪里还敢传到主子那里去哦?想办法阻止吧。 李真赶紧回道:“这个,太女,这件事情无需惊动皇后主子,这都是后宫中人办事不力。小的们待会儿就去营造司训斥他们几句,令他们尽快派人来将掌乾宫修葺一新。”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太女,这件事情包在小的身上,还请主子您尽管放心就是。若太女有一点不满意,您只管唯小人是问!” 离炎就点点头,开始赶人,“知道了。那你们这就走吧,或者,我需要留你们吃个晚饭吗?” 前几次来的时候,太女还不是这样子的。本以为她挺好相处的,哪里知这会儿,她本性流露出来了,蛮横无礼,真是难以招架啊。 李真神色一哂,“不敢不敢,已经耽搁太女用晚膳,小的们怎能再厚着脸皮给太女添麻烦?只是,……太女,碧落公子这里……” “我的话还没有说明白?我只要他伺候,你们可别往我这里派些不三不四的人来。”离炎背着手,傲视着李真。 李真为难道:“既是太女实在不愿碧落公子离开,那,……太女,能否请您随小的们一起去趟凤宁宫?皇后他,他很是想念爱女……” “若是太女能亲自去一趟,一则以慰皇后的思念之情,二则您还可以顺便将想要留下碧落公子的意思,直接说与皇后知道,不是一举两得?而且,小的们也好交差啊,太女。” 离炎将包裹扔到黄泉怀里,扭头就往宫外走去,“看住你哥!我回来之前,他要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碧落:“……” 黄泉:“……” 众人不明白离炎的行为,面面相觑。 李真急急忙忙追上前去,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道:“太女,您,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别为难小的们啊。您不要碧落公子他离开,又不愿意去凤宁宫,小的们没法回去见主子啊。” 离炎顿住,“我这不是去见皇后?你咋没长眼呢?带路啊。” 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那大变态也是这么想的吧?那就去一趟好了。 李真和在场诸人皆是一怔。 她怎么突然又愿意去了?前几次说什么都不理会的。 李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哦,太好了!不过,……” 她回头看了眼碧落,犹豫道:“不过,……太女,碧落公子既然暂时不走了,那,那皇后的赏赐,咱们还是得带回去。” “哎---,碧落公子这人没走成,东西若也没了,咱们办事不力,回去是要挨板子的。您知道,那东珠和锦缎乃是皇后赐给碧落公子的……” “是给他的遣散费,对吧?”离炎皱眉不已,“我管它是什么名目。打赏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去之理?黄泉,去,将那些东西立即清点入库!” 黄泉不满的剜了离炎一眼。 这个时候你还颠三倒四的,哪样才是重点?留住哥哥! 李真见状,暗道:锦缎也就算了,那十颗东珠可是值好多的银子啊。看样子是收不回来了。若皇后问起这事儿,只好尽数推到皇太女身上了。 离炎瞧见天色快黑了,就不再停留,继续往外走。 李真又急急忙忙赶上去,忽然凑近离炎身边,附耳对她说道:“皇后交代小的,若太女想要见他了,就直接去老地方。” 老地方? 第55章 大变态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那地方离炎只晚上去过,白天要去,还真有点找不着北。 离炎瞧瞧天色,难怪他要在这个天都要快黑了的时候,派人来急急火火的驱赶碧落。大变态就是大变态,他可真做得出来。 他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只是,他凭什么这么笃定我就一定会因为碧落而去找他? 他拿捏我,他比碧落还可恶! 颜烟在凤宁宫迟迟没有等到李真等人回去复命,他走到院中,也看了眼天色,心道:这次事情该是成了。 他就无声的笑了一笑,然后便转身去了寝宫。 颜烟走到床边,抓着其中一根床柱子上凸起的凤头左右一拧,一道暗门便在墙上缓缓打开来。他迅速钻进去,那门跟着又重新关上,与周围房间的装饰再次融为一体。 进入暗室后,颜烟在暗沉的通道里七拐八拐。半盏茶的功夫后,他就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宫殿,从一个房间的壁炉里钻了出来。 这座废弃的宫殿,隔着皇后那凤宁宫有两三条宫道。它靠近皇宫后门,且这里已经多年来无人居住。在白日里看着,外表上这里荒凉一片,跟冷宫无甚区别,内里却是早已变成了颜烟的*淫窝。 离炎与李真等人分道扬镳后,觑见四周无人注意到她,她便翻身就上了屋顶。然后,趁着夜色,离炎在皇宫中的片片宫阙顶上不断跳跃,直往她与颜烟曾经夜会过的地方奔去。 这边厢,颜烟等了一会儿后,他坐到了梳妆镜前,对镜……哦,他没有在对镜贴花黄。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看了许久。然后,他伸出手,缓缓摸上了自己那张绝色容颜,一点一点,寸寸描摹,仿若是在摸着另一个人的脸。 忽然,他手腕一翻,小手指甲往脸上一划…… “主子!” 有人轻喊一声,颜烟那根此刻狠厉如獠牙一般的手指,便在中途生生刹住了脚步,可他右边脸上仍是留下了半截指头长的血痕。 一名黑衣人拎着一个女人飞身进来,他将手中那人扔到地上,便急切的对颜烟说道:“主子,您,您这又是何必……” “不用你多事。” “可……主子,属下只求您别,别再自伤了。” 离炎快要赶到老地方的时候,远远瞧见仿似有个黑影子钻进屋里去。 她顿时一急,怕那人对颜烟不利,赶紧提气狂奔。赶到时,听见屋中传来颜烟的声音,她提起的心就立时放了下来。 被挟持来的女人此时已经醒了,她坐起身来,瞧见屋中有人,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直瑟缩着身子哭着讨饶。 那黑衣人这才说道:“主子,前几日你叫属下回族中寻觅。属下寻遍全族,只找来了这一个稍微像的。” 颜烟便走过去,捏着那个女人的脸在亮光下看了眼,然后他迅速撤手,有些失望的叹道:“美是美,可惜是个女的。” 离炎摸到屋外时,恰好便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就想:原来其实你喜欢的是男人么? 颜烟那话说完,离炎就听见另一个声音轻声回道:“主子,族中已无成年男子。能找到的只有这一位,面貌上还像一点。” “女人的脸,本宫要来何用?” “属下知错。只是,……主子,其实属下还是斗胆想要劝一劝主子,您那张脸……” “放肆!” 听到这,离炎很好奇。 他们在说那个女人的脸像谁?颜烟的脸又怎么了? 离炎便悄悄探头,想要去看一眼屋中情形。 有人的浓眉顿时微微蹙了下,然后他小声道:“主子,是,是小主子来了。要不要将这女人……” “晚了,她怕是已经听见了。”颜烟轻叹一声,“你且退下吧,将她好生送回族里去。” 那黑衣人便在地上那瘫倒着的女人身上迅速一点,再提着她的胳膊,嗖的一下,两个人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颜烟又走到铜镜前,侧着脸往镜中看了眼后,他抬指一抹,右脸上的血迹便没了。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后,他方才意兴阑珊的说道:“既来了,干嘛还躲着不愿见我?” 离炎就撇了撇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也只有在这地方,离炎才对颜烟和自己的身份没有自觉。若是两人在凤宁宫或是养心殿相见,那里的庄严肃穆,怕是会令她一个字也无法对颜烟吐出来吧。 这么一想,离炎又觉得,颜烟这大变态,他似乎还深谙心理学啊。 她将屋中四处都扫描了一番,状似轻松的问道:“你那名手下好厉害,他藏在哪里的?” 估计屋中有暗门,怕是那人早已不在此屋中了。 “这屋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颜妍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以前也一样。我怎会让第三人看见你我在做什么?” 离炎顿时一囧。 他为何要提以前?大变态! 离炎没有接话,颜妍也一时无话可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颜妍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离炎,忽然神情严肃的说道:“如果我说,我并非你的父亲,你信吗?” 离炎愣了一瞬,想起一些事情,前后联想一番,随即释然。 她觉得这桥段极有可能。 她便仰头,不甘示弱的直接回道:“如果我说,我并非你的女儿,你信吗?” “我信!” 离炎:“……” 颜烟见离炎面无表情,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实在太过急切了些,怕她以为他只是在故意诓她。他只好收起了方才激动的心情,悻悻的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如果你信我的话,那自然你就不是我的女儿。” “事情有些复杂,我现在不便跟你明说。如果以后时机成熟,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颜烟凝视着她,“那么,你信我吗?” 空口白牙,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离炎不知如何接话,只仰着头,木然的看着颜烟,一时无语。 颜烟突然拉着离炎的手走到桌前,电光火石之间,离炎只觉自己那左手食指如被蚂蚁叮咬了一下。 她定睛看去,却见颜烟抓着自己的手指,往一杯冷茶中硬是挤出了两滴鲜血。 离炎:“你……” 你这是要滴血认亲吗?可,你不该使用茶水吧。 离炎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颜烟,“你要不要换杯清水来?” 颜烟开心的笑了,“你是不是已经信了我的话?” “……如果你用茶水的话,我只是觉得我的血会白流。” 颜烟:“……” 尔后,他哈哈大笑。 笑够了后,他伸手就宠溺的捏了下离炎的脸蛋儿,再高声叫道:“来人,要一壶冷开水来。” 半盏茶后,望着那茶杯中各自为阵的两团血色,离炎呆若木鸡。 她真的和这大变态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怎么会?! 刚才颜烟说他不是她的父亲,她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眼前这人是那个双胞胎弟弟! 可是,就算这大变态才该是死了的那个皇后,她和他就算是叔侄关系,两人也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然而,两人的血却未能搅合在一起! 难道说离炎的灵魂变了后,连肉质都变了? 离炎躺在床上三年,碧落与她朝夕相处,应该不会有人掉包离炎吧?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离炎是真货,而这个大变态,才是假的!假的!假的! “怎么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吗?”颜烟见离炎呆傻的模样,他诡异一笑,伸出手指勾住了离炎的一小撮头发。 他一边把玩儿那撮青丝,一边安抚道:“别担心,小乖乖,即便你我并非父女,我一样会助你登上皇位的。只要你……” 他忽然凑到离炎耳边,悄声道:“……乖乖听我的话。” 这男人是个假货,我却是货真价实,他竟然还来威胁我?! 不过,人家现在可是有权有势的皇后啊。就算是个假的,可人家已经占着茅坑了,她不听话还能怎地?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离炎话中有话的问道。 颜烟放开了离炎的头发,意兴阑珊道:“不就是日子太无聊了么?想找个人陪我在后宫中玩玩。” 离炎:“……” 这大变态少说也该是奔四的人了吧,越活越回去了么?整日想着玩。 不过,一生都只能困在后宫里的妃嫔,失去了帝王的宠爱,那日子确实漫长得很。 然而,不是据说是他自己对皇帝失去了兴趣吗?那日她见女皇仿似仍很宠爱他啊,皇帝还很想与他和好啊。 难道,……其实是他玩腻了女皇? 若真是这样,天,好一个大逆不道的大变态! 这男人真他妈好拽!我喜欢! 离炎半开玩笑道:“玩?你玩谁?我既然不是你的女儿,唔,……你这可是连女皇都玩过了啊。” 颜烟嚯的抬头,一双丹凤眼看似风情万种,可实则深邃如大海。 他那双状似脉脉含情的眼死死盯住离炎,半晌后,他轻言细语道:“小女孩儿,你这个年纪该多玩玩。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事了。所以,……别急着长大。” 离炎:“……” 离炎撇开了眼,不敢再看此时的颜烟。 他变了脸孔时的模样,真还是有点渗人的。 离炎转移话题道:“听说你要碧落离开皇宫?” “嗯,他不是惹你哭了么?我原本是要他去服侍你,可不是要你去服侍他,讨好他的!他还敢令你哭?他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赶他出宫都是轻的。若不是看在他唤醒了你的份儿上,我肯定要了他的小命!” “哦,那你三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你要怎么惩罚你自己?” 颜烟:“……” “所以,收回你那懿旨吧。” “……小乖乖,我另外安排可心的人来服侍你,咱不要他了吧。” 离炎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我觉得他服侍得挺好的。” “他对你不好。” “是我先惹他生气的。” “……你就这么容易原谅他了,听说他长得很美?” “没有吧,其实我觉得你比他长得更美。” “……小坏蛋!” “收回懿旨吧。” “得,你想怎样就怎样。以后我宣你来见我,你听话吗?” “……” “我喜欢听话的小乖乖。” “你威胁我?” “你不听话,我就要威胁你。” 离炎抬头将他看了又看,然后咧嘴一笑,“我又不傻。你既然这么厉害,还很有钱。这条金大腿,我可是抱定了!” 颜烟:“……” 干嘛要看中我的权利和钱财?看中我这个人不行吗? 第56章 离炎过了两天清静日子后,掌乾宫又有宫女来传旨。这次是女皇的旨意,说是要皇太女即日起开始去上朝议政,不得有误。 上朝议政?还不得有误? “这是什么意思?” 离炎摸着下巴很实在的想:都好几天了,皇帝连个赏赐都没有,大变态那里她又不好意思开口索要。既然自己这么不受宠,她的地位如此不被重视,那还去为朝廷卖命做什么?她是吃煤球了? 她不要给那两个老板白白打工。 不,应该是入职之前,先将薪金福利待遇这些一一谈妥了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掌乾宫里啊,她要是没点银子,会被男人看不起的,说话都不硬气。 黄泉听到离炎的话,给了她一个“你已经没救了”的眼神儿,然后便好心为她解释道:“上朝议政的意思,就是要你到金銮殿上去站着,听大臣们发言,偶尔你也发个言。你怎么变得这么蠢?” 黄泉苦命的想:这女人就像他和他哥养的女儿。她现今长大了,要出去做事了。可是她还很懵懂,好多事情都不明白、不知道、忘记了。外面那么危险,噢,以后可要为她操心死了。 离炎想要知道的可不是字面上那意思。 不过,日子不是太无聊了么?哈哈,还是和黄泉耍耍嘴皮子比较有意思。 离炎就说:“那不就是去开会喽。” “什么是开会?” “开会就是上朝议政,就是你说的那意思啊。这么明显的答案,你还要来问一遍,你怎么变得这么蠢?” “……既然你知道上朝议政的意思,你还来问我?” “我是知道啊,我还知道上朝议政就是开会啊。我不过只是在自言自语的说‘上朝议政是什么意思呀?’结果,是你自己凑过脸来要来回答我的。” 黄泉胸口起伏不定,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疯婆娘!” 碧落一如既往的在一边抚琴,他几次张嘴欲语,可终还是闭口不言。 离炎忍着笑,觑见碧落往这边看,她假装没看见。 隔了会儿,她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哎---,不知道上朝议政有没有生命危险?” 黄泉哼了声,嘲讽道:“你连去上个朝议个政都会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你是坏事做多了吧?” 离炎白了黄泉一眼,“我跟你这小孩子真是说不清楚。” 她就往殿外走去,正在弹琴的碧落忽然停止了拨弄。 离炎便顿住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看过去。 哪里知,碧落见她看过来,反而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去,琴声就又响了起来。 只是,那琴音明显已经变调。 他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呢? 感谢我将他留了下来?还是说,他对我上朝议政这件事情有所提点? 离炎可不耐烦去猜他的心思,出了殿,就去找颜烟去了。 “上朝议政这事儿,是你搞出来的花样么?” 离炎主动来找他,颜烟很高兴。 “自你醒来后的这些日子,你的那些妹妹们可是头疼脑热得紧。这不,最近她们‘走亲访友’,串门串得可频繁了。她们都急成了这样,你就不着急吗?” 离炎茫然问道:“她们急什么?” 颜烟一敲她的脑袋,“你怎么变得这么蠢了?以前的你,虽然顽劣了些,可是聪明得很啊。那个时候,你那些妹妹们谁敢在你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 离炎深呼吸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重复问了一遍:“她们在急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烟抚额,“她们想要你那个皇太女的位置啊!” “小乖乖,本来过了你的及笄日,更换太女,乃是朝中顺其自然的大事。下一任太女,不是二皇女离月,就会是三皇女离清。那两人就算再不济事,多的是皇女坐这太女位置,比如那个四皇女离风。” “总之,你若是不醒来,过上个把月,太女就换人了!只是时间问题。” “哪成想,你却像是在她们开玩笑似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醒过来了。那些有望成为太女的皇女们,不恨得直吐血?这已经就不是时间问题了。” “本宫瞧着她们近些日子做的那些勾当,只怕会直接抢你的位置了。可怜你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以前依附你的那些朝臣要么转向,要么被人整得死的死,离开的离开。” “所以,现在的你,是很容易被她们拉下马来的哦。你说说,你是不是该急一急?” “哦,这样啊。”离炎木然回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太女位置。 这么看来,她如不努把力,她连安身立命的场所都会没了。结果,她还白痴的想着要薪资呢。 离炎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日你说,你我虽非父女,同样会助我登上皇位。我以为这一切不过就是说说来着,你这就开始动作了吗?” 颜烟被她这奇怪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提点她道:“所以,你赶紧上朝去,一则在朝臣和天下百姓们面前多多露下脸;二则,寻到机会,建立几件功勋,掌握几个实职衙门,再进一步招揽人才,笼络一些朝中重臣……” 离炎听着颜烟为她一步步筹谋策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切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啊,这争权夺利之事与自己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颜烟说了半天,却蓦地发现离炎脸上神色缥缈,她明显就是思绪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他就住了口,静静的观察她。 这个女孩儿变化很大,变得不像是三年前的离炎。 她如今脸上已经没有戾气。她待人温和,她会为了他人着想,比如为了留住碧落而向他妥协,再比如那个黄泉还能时时吼她,她也不生气。她竟然还能与宫中那些宫人打成一片…… 她真的还是离炎吗? 她早就醒了,碧落为何一直瞒着这件事情呢?难道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曾经说过皇宫呆腻了,想离开。也许,她真的不喜欢这里,她已经不喜欢权利了吧。 是不是因为睡了三年后醒来,前后境遇相差太大,她对有些事情看开了?顿悟了?会吗? 颜烟便试探的问道:“你对那皇太女的位置不在意?” 离炎听到有人问她,她收回思绪,颓然回道:“做皇太女没什么意思。” “那……可你总也得找点事情来做吧。你也快及笄了,及笄后,你便长大了。成家立业,乃是一个女人的大事。” 成家立业? 离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她的压力好大。 “我,我其实不想待在皇宫里的。上一次,我本来就要走了,你知道的。可是,回去后就给人发现了身份,人也就没走成了。大变态,我想要离开皇宫,可以吗?” 颜烟诧异不已。 她竟然这么直白的承认了。 好一会儿后,他意味不明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身为皇族,且还是皇太女,责任更加重大。逃,是没法逃的。” “难道就一辈子困在皇宫里了吗?” “这里不是很好吗?每日都有人服侍,还穿金戴银,山珍海味……” “宫中规矩太多,而且……与人相处时,他们都心机深沉,累得很。” “……千百年来,皇家子女都是生活在皇宫中的,皇宫就是你们的家啊。你不住在家里,难道你还想离家出走吗?” 离炎犹如被迎头痛击。 对啊,皇宫是离炎的家。 她反复说要离开皇宫,才是会让人生疑的事情。 只是,就算颜烟发现了她是假货,他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除非,他为了自己的地位着想,硬要将两人绑在一起,硬要她继续假扮下去。以后她是皇帝,他就变成太后,继续作威作福。 这么一想,离炎觉得,颜烟如此积极这件事情,也是有道理的。 颜烟顿了会儿,忽又说道:“除非是你表现优异,封了王爷,才能出宫去。” “封王建府?你是说封王建府?!”离炎神色一喜,“对啊,还有这一条路。” “嗯,只有这一条。哦,倒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你犯了事儿,不再是皇子了,被皇帝贬为平民。如此,你自然也可以不用在宫中生活了。” “不过,……”颜烟似笑非笑道,“皇帝的处罚随心所欲。她若是狠点或者脑子一热,更或者有人暗中使坏,你犯事儿了就不一定只得个贬为庶民的责罚,极有可能会掉脑袋的。这条路子的变数极大。” 封王建府这条路倒是条正道,可大模大样的出宫去。有个王爷傍身,碧落和黄泉他们也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这样子,会比自己一个人偷偷出宫去的强。 好,要走,大家就一起走,风风光光的离开皇宫。 颜烟瞧着离炎脸上欢喜的神色,已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便道:“那你就乖乖的去上朝吧。你总得找点事情来做不是?不然,一个皇女不事生产,那怎么行?” 离炎就叹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 颜烟看她那颓唐神色,笑道:“想要封王,那可是要建功立业才行哦。你这样消极的态度,只会给他人做嫁衣。既不能出宫去,还有可能人家对你不放心,必须要弄死你才行。” “哦,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我要振作起来,我必须要去争权夺利么?” “谁让你姓离,还是皇女这么个身份呢?你要是身为皇子,嫁人了事多简单?” 离炎立即回道:“那让我出嫁也行啊,我找个心爱的男人嫁给他!” 颜烟顿时一愣。 片刻后,他对着离炎的额头屈指一弹,斥道:“哪里来的奇怪想法?女人嫁给男人,天下人不耻笑你?你身为皇女,怎么能这么没骨气?此事不得再提!” 离炎:“……” 大变态,你的世界观跟我也是不同的…… 他一定是觉得我想要吃软饭吧?……好想捂脸哭。 只是…… 离炎歪着头看着颜烟,疑惑的问道:“你为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还如此积极,连我的私生活都管,难道你还真把我当女儿啦?” 末了,她又切齿小声的嘀咕道:“想做我爹的人可真多。” 碧落把她当女儿般,喂养得如此之胖;眼前这一个男人,看趋势他是预备将她当女儿般教导她如何去朝中实施阴谋诡计;连黄泉竟然也动不动就说“我若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云云。 颜烟得意笑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女儿,你可千万要听我的话哦。所以,你要是胆敢再想着嫁男人这档子事情,哼哼!” 他又来威胁她…… 第57章 离炎临走的时候,李真进来禀告说,女皇见天冷了,命人为皇后做了件狐裘披风。此刻那送来披风的宫人正在殿外等着召见,希望皇后能收下。 颜烟微皱起眉头,脸现厌烦神色,回道:“本宫这里多的是好东西,不稀罕她的。你叫那人赶紧走。” 离炎心痒难耐,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咳咳,父后,你叫那人拿进来给我瞧瞧好不好看。” 颜烟想起之前他为离炎做衣裙,她很开心,后来是因为她自己穿上不好看,才没有要的。但是,她本性是很喜欢漂亮衣裙的。 他就了然一笑,命李真将那送披风的宫人叫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宫人便捧着一件狐裘走进来。 那是一件火红的狐狸毛披风。 离炎一见之下,顿时双眼发亮。她将那披风抓在手中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颜烟自然是顺手推舟就送给了她。 离炎便开心的抱着那件披风回掌乾宫去,走时对颜烟千叮咛万嘱咐:“下次,你若再有不想要的赏赐,统统都往我那宫里送哈,千万不要客气。” “德性!你想要什么,直接问我要就是了。夜明珠还是华服?你说。” 离炎一本正经的回道:“君子爱财,取之于道。我有进账,你没损失,这不挺好吗?” 颜烟偏头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他和她该是一家人啊,胳膊肘要一致往外拐。 回去的时候,离炎抱着披风直接去了正殿。 到得殿门口,她没有听见琴声传出来,便轻手轻脚的趴在门缝处往里面偷看。 只见大殿里面,碧落正坐在琴案边。他微低着头,一双清冷的眼,恍恍惚惚的看着面前那张琴,怔怔出神。 自她醒了后,特别是搬出了正殿之后,与碧落接触得越来越少。以往,她还会因为要讨好他,就故意与他没话找话说。现如今,她不在正殿里住了,两人又闹矛盾,这男人便越来越孤单寂寞。 原来的时候,他还能有点其他的事情做。现今,他每日里除了抚琴,就是抚琴。 就是这个男人,一个人孤独的待在掌乾宫里,静静的陪伴了离炎三年。他尽心尽力照顾离炎之余,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弹琴。长年累月的,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因为长得美,他还时不时受到离清的骚扰,又要挂念那个经常不着家的弟弟。真是难为他了。 一切都是那个离炎的错,毁了这个美人的一生。 能弥补的,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弥补。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将离炎的*保持鲜活,那她可能现在还是一缕游魂吧。 那日黄泉说起离炎和碧落的往事,她真的被感动到了。 离炎暗叹一声,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碧落被声响惊回神,看见来人竟是离炎,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她。 离炎将手中那件披风扔过去,转开眼睛看向他处,状似不耐的说道:“穿上它。而今我是皇太女了,要是我宫中的人被人看见穿得很寒酸,我就要丢脸了。你们一个二个,千万不要给我丢脸哦。” 碧落只觉一团火红铺天盖地的飞过来,他只得慌乱的伸手接住了。 离炎说完那话,人就走了。 碧落怔怔的看着那敞开的大门,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东西。 待看清楚那是一件罕见的火狐毛披风时,他又愣住了。 碧落伸手轻轻的抚在狐狸毛上,摸了又摸。许久之后,他将那件狐裘抖开披在身上,一股暖意立时直袭他的四肢百骸。那因殿门的敞开而钻进来的秋风,在此时也变作了徐徐和风,沁人心脾。 尔后,碧落紧裹着披风再看向敞开的大门时,嘴角便轻扯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 第一天上朝。 今日便是离炎以皇太女身份正式出现在朝臣们面前的第一天。 天还蒙蒙亮,离炎就被黄泉从床上拖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洗漱了后,黄泉已经将早饭给她张罗好。吃完早饭,穿上尚衣监送来的朝服,她就预备上朝去了,却又被黄泉拉了回来。 黄泉将她拖到镜子前,几下就将她自己梳的奇形怪状的发髻拆开。然后,他拿起木梳,开始重新为她打理发髻。 黄泉一边为她挽发,一边啰里啰嗦道:“哥哥说了,一般情况下,皇女入朝执政,都会有个官职加身的。你现在虽然尚未兼有官职,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情,也许过几天你就要做官了。此去入朝议政,万事皆要记得谨言慎行。” “哥哥说,你刚开始,最好还是秉持着‘听’字诀的好,意思就是说,多听少说,尽量不要说。” “哥哥说,现在朝中局势因为你苏醒过来而被打乱了,有些朝中大臣可能立场就发生了变化。你正可趁此机会对那些臣子多多观察,瞧瞧哪些是与你对立的,哪些是中间派,哪些又是站在其他皇女那边的……” 离炎眯着眼睛醒瞌睡,黄泉在她耳边嗡嗡的讲,她就闭着眼睛连连点头。 忽听得说要做官,她便睁开眼问道:“碧落有说是几品官没?” “一般都是从四品。” “那俸禄几何?” “……你又不正经了!先去上好第一天的朝再说。” “我就问问俸禄而已,哪里不正经了?” “行了,啰嗦。我待会儿去打听打听。” 离炎立时咧嘴一笑,她的瞌睡也没了。梳妆打扮好,她便一个人往金銮殿的方向去了。 金銮殿,便是离国女皇处理政务,臣工们上朝议事的地方。 这个世界,女为尊。 离炎走进金銮殿,百官已经各就各位。她往全场瞄了眼,全部都是女人。 唔,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百来个女人,一场朝会,不知道会唱出多少台戏码来。 离炎低调的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刚站好,便听到有女人尖利的嗓音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大家正要跪下,预备三呼万岁,却忽然那女人又尖声叫道:“皇后驾到!” 许多大臣顿时纷纷探头探脑,又交头接耳。 离炎也踮起脚尖往前面看去,看了那一眼后,她竟是愣住了。 今日的颜烟穿得很是庄重,他雍容华贵,芳华绝代。他的龙章凤姿,简直天下无双。 大变态来凑什么热闹啊?还打扮得这么妖艳。 其他大臣也有此疑问。 “皇后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来一出后宫干政的戏码吧?” “我想不会。这位皇后性情古怪,可皇上很宠他,说不定这是皇上讨好他的新花样。” “如果是这样最好。要是后宫男人干政,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一个后宫深院里的男人,还能把大离国怎么样么?这可不是前朝,吾皇也不是那沉迷美色的昏君。” “禁言!禁言!” 有人瞧见离炎就站在附近,急忙提醒那几个说话越来越口没遮拦的人。 前方御阶上,女皇与颜烟相见欢后,二人便携手一同坐下。然后,就有近侍面对诸臣,高声叫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咦?这么样子说,皇上和皇后这两口子是不准备对大臣们解释一下,皇后为何出现在朝廷上的原因了么? 大变态看来将女皇掌控得很好啊。 开始有大臣出列禀道:“微臣有……” 颜烟皇后却忽然坐直了身体,脖子伸得老长。他那双随时预备将女人溺毙的丹凤眼此刻华光四射,迅速将殿中诸人扫了一遍后,他大声问道:“我儿在哪?” 那大臣尴尬的住了口,然后回头,在人群中帮忙寻找。 离炎正躲在众臣后面,老神在在。 前方突然一个接一个的大臣尽皆回头看她,所有人的目光都直视自己。离炎瞧着她们,茫然不解。 有人又提高了音量问道:“我儿在哪?” 离炎再次踮起脚尖一看,御座旁边那穿得很是雍容华贵的男人,正越过无数脑袋,往自己这里眺望过来。 她只得赶紧出列,装模作样的高声回道:“父后,儿臣在此。请问您有何吩咐?” 颜烟瞧着离炎那好似瞌睡都还没有睡醒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他收敛心神,面上一副慈父样子,和蔼可亲的问道:“你怎么跑到末尾去了?你且站到前面来,让为父时时能看见你。” “启禀父后,儿臣身宽体胖,怕将各位大臣遮住了。所以,您就让儿臣站这里吧。” 殿中顿时有人闷笑出声。 女皇也极力忍着笑,说道:“皇后,你莫管她。她要是走到前面来,反而让她很不自在,且让她随意吧。” 颜烟不满的盯了离炎一眼,只好作罢。 于是,朝会继续。 第一天上朝,无甚大事,离炎安然度过。 只是,这一上午,朝中气氛都有些诡异。 第58章 第二天上朝。 颜烟又赶在众臣议事之前,问道:“我儿在吗?” 离炎撇撇嘴,出列回道:“父后,儿臣在。” 颜烟便满意的笑了一笑,然后朝会正式开始。 离炎开始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在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帮她提高知名度和曝光度? 她明明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目的就是要尽量低调,指望别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人拉进了战场。可是很显然,第一天,她就没有低调成。 虽然金銮殿中有文武百官,人数较多,可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沉睡了三年的皇太女离炎入朝议事来了,且她就站在队伍的最后头呢。 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自动自发的站在了最后面。那些大臣面向皇帝而立,由此,离炎才没有经历到如芒在背的痛苦感觉。 离炎不耐烦颜烟的行为,自然也有其他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有一大臣出列,先是引经据典了一番,离炎听了一会儿没听懂,她就又开始走神。 可过了一会儿,这位大臣终于说白话文了,她说:“吾皇,微臣们昨日回去之后,遍查史书,自古以来,金銮殿上就没有皇后堂而皇之来听政的先例。所以,臣子们斗胆想问一问,皇后他此来,不知何故?” 离炎顿时站直身体,竖耳细听。 御座上离少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偏头看向颜烟。颜烟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刚才说话那位大臣。 离少麟回道:“爱卿,你无需多虑。皇后他只是心疼太女,所以想来看顾她几天。” 那大臣胆子一大,顺着杆子往上爬,她继续说道:“原来如此。只是,太女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父亲时时看顾吗?还是说太女旧疾未好,无法担当重任啊?” 那话刚落音,另有大臣跟着出列说道:“若太女身体尚未痊愈,吾皇,微臣建议是不是让太女回去多休息些时日?待到太医院的人会诊之后,确定太女再也无恙,那时再对其委以重任吧。” “是啊,皇上,微臣也是这么个意思。” “正是,皇上。太女这样心急着来入朝议政,连累着皇后也跑到金銮殿上来。我们虽都知道皇后不过是单纯的心疼太女,可百姓们不知道啊,天下人不知道啊。大家还以为,以为……总之,还请皇上三思,请皇后三思。” …… 陆续有大臣出列,话里的意思均是离炎身体未好,赶紧回去躺着,别到金銮殿上来杵着了。 也难怪,她上朝两天,每天只说一句话。众人还不知道她的根底。 金銮殿上起码有二三十个大臣站到了殿中央,可女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有人开始转向离炎。 “太女,您此会儿怕是站累了吧?若是身子尚未好,还是要多将养将养才好啊。免得一个不慎,就重蹈覆辙。” “依本官看,皇后这么着紧她,只怕她这里有些迷糊,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 说话那人避着离炎的目光,对他人微一指自己的脑袋,意思就是离炎脑子不好使,皇后才会跑来为她保驾护航。 “有道理。太女,您要不要回去休息,微臣可以领你回去?您看,您若抱病上朝,会连累皇后被人说道后宫干政啊。太女,咱们这也是为了大离国的朝政清明着想。” 这些话离炎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她若承认自己有病吧,那不是表明了自个儿确实白得可以,病未好就跑来急着揽权;要是不承认有病,那她不是也当众认可了颜烟坐在金銮殿上听政是不对的喽? 离炎微一咧嘴,她走过去趴在指脑袋的那人肩上,大声说道:“大婶儿,我确实站得有些累了。哎---,没办法,我这上半身有点重,两条腿承受不住,借你肩膀一用可以吗?” 那人年纪有点大,身子孱弱。此刻离炎又是故意将身体的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她便有点遭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 她立时将目光求助的看向周围同僚,其他人压根儿想不到这太女特立独行,怕惹来一身骚,便纷纷躲避。 她只得哭丧着脸说道:“太女,您看下官这样子,哪里能,能支撑得了您哦。太女,您还是站好了吧,免得下官一个没站稳,将您一并摔着了!” 离炎顿时放肆的笑道:“哈哈哈哈,大婶儿,您也真是的。站都站不稳了,干嘛不早点退休?啊不,你为何不早点辞官回家,好含饴弄孙去啊?你这么辛苦是为嘛捏?” 颜烟在高座上假意斥道:“什么大婶儿不大婶儿,小笨蛋,那位是礼部右侍郎宋大人,你快快向她陪个不是。” “哦哦,宋大人,失敬失敬。我只是想着,喊你一声婶儿,更亲切些啊。”离炎赶紧站直身体,又扶住那女人。 那礼部右侍郎宋琦顿时胀得脸色通红,无言以对,干脆直接回到原来的位置,谁也不再理。 离炎抿嘴一笑,又将目光转向其他还在殿中央站着的人。 有那聪明点的,见离炎的目光快要看过来,她不想跟宋琦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悄悄的也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好。 御座上的女皇终于发话,“众卿家且都退下去吧,今日只谈国事,不谈朕的家事。” 今次上朝,算是过关了。 只是,这女皇的态度真心值得玩味。她似乎并非如离炎想的那样,宠着颜烟。 第三天上朝,颜烟皇后自然又问:“我儿来了没有?” 离炎顿时翻了个白眼儿。 大变态,你每天屁颠屁颠来上朝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查我的勤?! 还有,你,你……你可不可以再也不要丧心病狂的叫“我儿”了!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侧身往离炎这边看过来。大家似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离炎不回答,这朝没法开。 好一会儿后,离炎木然出列,面上毕恭毕敬的高声回道:“父后,儿臣在!” 然后,大臣们这才开始有本奏来。 国事和政事对离炎来说,都是枯燥的,乏味的。 所以,每到这个时刻,她就自娱自乐。 前两日,她自然是将殿中的女官看了个遍,只想选出个金銮三美出来。 可奈何,能进入到金銮殿中得见天颜的官员,大部分那年纪都比较大了。再加上,这个世界,美这个词不是放在女人身上的,而是该放在男人身上。 一把年纪的女官,又长年在阴谋诡计中生存,神色中不免都带了些阴鹜之气。 所以,离炎瞧来瞧去,硬是没能以她的标准找出几个美女来。 最后,她得出结论:若她再瘦一瘦,金銮殿上的殿花便是本人是也。 此刻,她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看着前面那老女人的后脑勺看了大半天,她正努力在数那人头上的白头发有多少根。可是她接连数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数清楚,原因是对方头上的白头发实在太多了。 离炎不禁想,朝中好些人起码都五六十岁了吧。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来上朝做什么啊?回去颐养天年多好啊?我都还想三十岁就能退休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忽然,有人一遍又一遍的喊:“皇太女!皇太女!” 离炎顿时惊回神,顺着声音茫然看过去。 “太女,请问您觉得这件案子该如何处理?” 离炎不由自主的去看颜烟。 大变态,她在说啥? 颜烟咳了一声,说道:“李大人,你说的那件案子太血腥。我儿大病初愈,不适合一下子就接触这类事情。该如何处理,大离律法自有定案。你要是翻遍了法典,都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的话,咳咳……” 颜烟转向女皇,“今年的政绩考核是不是该改改考核规则了?” 女皇点点头,“是啊,那些规则还是沿用前朝的,确实该改了。这样吧,传朕旨意,所以前朝遗留的旧制一律革除。左相,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负责。” 有名中年女人于是出列,领旨退下。 有人暗中狠狠的瞪了李玉一眼,那刑部左侍郎李玉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片刻后,那瞪李玉的人出列,看向离炎问道:“说到政绩考核,不知道太女对官员考核有些什么想法没有?” 你问我绩效考核啊?耶,这个我感兴趣。 离炎于是回道:“考核方式太错综复杂,我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清,我们就不耽搁大家讨论正事了吧。这位大人,你若有兴趣与我探讨,只管到我掌乾宫来,我们促膝详谈如何?” 瞪人之人,吏部尚书石清顿时哑口无言。 有人帮腔道:“太女此言差矣。官吏的考核,便是对他们为百姓办事效果和效率的考核。考核成绩好,说明他们办事得力;考核成绩不好,自然此人难堪大用。既是涉及到为老百姓办事,这事就是正事啊。难不成,其实太女还有其他高见?” 颜烟又咳,“我儿明明是说她怕石清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刘大人,你怎可断章取义呢?” 有个老太婆立即气势汹汹的出列,很不客气的说道:“皇后,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政,恐怕不合适吧?” 原来他们为难她,是想要将大变态拖下水。 “干政?”离炎脸现茫然,一本正经的请教道:“这位大婶……咳咳,这位大人,请问干政是什么意思?” “呵呵,”那人冷笑一声,用着鄙夷的语气说道:“皇太女,你不会简单到连后宫干政的意思都弄不明白吧?” “哦,你说后宫干政啊,”离炎恍然大悟,“我还在想,干政,不就是‘干你正事了吗’的意思咧。” 那人先是一愣,尔后勃然大怒,“太女,你岂可骂人?!” “我没有骂人啊,我只是以为大家说话简明扼要嘛。哪里知大人您,嘿嘿,您说话原来喜欢拐弯抹角啊。” “太女,你……你话说八道。” “无啊。你看,拐角,拐弯抹角;天花,天女散花;干政,干你正事?……啧啧,不是挺好理解的吗?难道大人您想到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你……”那人指着离炎,气得半晌说不出来话。 二皇女离月急忙走过去,为那人轻抚后背,直道:“姑姑,您稍安勿躁。” 原来那老太婆是离月的亲戚。 又有人出列,开口说道:“太女,下官不想跟您钻字眼。下官想要请教您……” 离炎于是咧嘴一笑,“不钻字眼好啊,但是,钻字眼的人不是我啊。对面那位大人爱钻字眼,您若有疑问,可以只管向她请教。” 离月顿时狠狠的瞪了离炎一眼。 那人忍了又忍,再次张嘴。 离炎及时打断了她,“这位大人,我只问你一句,皇后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有没有道理,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颜烟说了两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颜烟叫刑部左侍郎李玉回去翻法典处理案子。 另一件事情是,离炎说考核方式复杂,石清可能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颜烟说刘大人断章取义。 离炎这么问,绝对是个套。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回道:“有,不过……” “停!”离炎一击掌,“看,大人,事实证明,您乃是一位明辨是非的高人嘛。” “太女,本官……” “下一位!哦,请问还有哪位大人要向我请教的?”离炎又一击掌,她已经不理之前那人,转向了其他人。 又有人出列。 此人有些狡猾,她单刀直入:“太女,这入朝议政之人都是为官之人,不知道皇后他兼的是什么官职?” 离炎立时哈哈大笑,拍着那人肩膀说道:“大人,您这一问,问得真是太好了!” 众人茫然不解。 离炎笑够了,这才说道:“一,我虽为太女,可是目前尚无官职加身,所以,母皇叫我来朝中向各位大臣学习学习。我有自知之明,就站在后面旁听,并不口出妄言。” “可哪里知,各位大臣既知议政之人是为官之人。我又没做官,你们却一个二个拿政事来问我,我实在无言以对。” “二,我不回答你们,你们就紧紧抓着我不放。好了,我父后为我解围,他不过是帮着我说话。父亲帮女儿说话,天经地义吧。” “各位大臣乃是熟读圣贤书的人,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么为难一个帮女儿说话的父亲。啧啧啧,本太女懵懂,倒要向各位大臣请教请教,这又是何故啊?” 众人面面相觑。 第59章 众人茫然不解。 离炎笑够了,这才说道:“一,我虽为太女,可是目前尚无官职加身,所以,母皇叫我来朝中向各位大臣学习学习。我有自知之明,就站在后面旁听,并不口出妄言。” “可哪里知,各位大臣既知议政之人是为官之人。我又没做官,你们却一个二个拿政事来问我,我实在无言以对。 ” “二,我不回答你们,你们就紧紧抓着我不放。好了,我父后为我解围,他不过是帮着我说话。父亲帮女儿说话,天经地义吧。” “各位大臣乃是熟读圣贤书的人,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么为难一个帮女儿说话的父亲。啧啧啧,本太女懵懂,倒要向各位大臣请教请教,这又是何故啊?”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有人仍不消停。 “皇后为太女说话,我们自是没有话说。可是,之前皇后对皇上进言,说是今年的政绩考核是不是该改改考核规则了?这难道不是后宫干政吗?”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赶紧纷纷出言附和。 离炎撇了下嘴,回道:“官员考核规则存在漏洞,所以导致有些人当官的时候浑水摸鱼。他们不好好当官,不努力为百姓造福,却还要这样的人占着茅坑。” “你们平时口口声声说皇后他,父仪天下。他此刻就心怀天下老百姓,他只是提了个建议,建议改下考核规则,选出更能为老百姓办事的人,难道这有错?如果他有错,那么是不是表示,你们这些人日常只是在对他虚与委蛇的喽?” “慢慢慢,你们先别急着表忠心!”离炎瞧见有人急切的想要开口,她立时抬手阻道,“忠心不忠心咱先不分辨。我这里有个问题要请教,何为父仪天下?天下难道仅指后宫吗?” 离炎哼了声,又提高音量道:“我每天上朝,虽然只听了两三天,可每每听见各位在朝中讨论一件事情时,常常讨论好久,却又都说不到点子上去。要拿来讨论的事情,好些也都无可讨论之处,时间尽花去扯皮了。” “紧要的事情不拿来议论,却将功夫花到其他地方去摸鱼。”离炎吁了一口气,“就拿皇后说的那事儿来说吧。” “三年了,离国立国已经三年了,我都睡了一觉醒过来了。刚才要不是母皇提及,我才晓得,原来改朝换代了之后,咱们竟然还沿用了前朝的制度。” “啧啧啧,我要是再笨点,眨一晃眼,还以为这天下还是灵国的天下呢!” 有些年纪大的官员,听到这话,神色一紧,惶恐的缩了缩身子。 这些人都是效力过前朝的官员,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有些紧张。她们只怕当今女皇听进去了离炎的话,从而揣测她们这些前朝旧臣心思叵测。 “你们自己说不出个实质来,还不兴人家提几条富有建设性的意见啊?我说啊,咱们吶,上朝的时间就那么点,趁机啊多提些革旧陈新的建议出来。” “比方说,年龄大了,就回家养老啦;再比方说,多给年轻人点表现的机会啦,隔三差五的提拔几个人进六部。别老是看资历呀,有些人是天才少女,她们的光芒挡都……” “咳咳!”颜烟大咳不已。 离少麟便似笑非笑的看了颜烟一眼。 离炎暂时关闭了刚才那话头。她只觉,她也有话唠的潜质,因为她越说,那嘴皮子越利索了。 最后,她豪气干云的总结陈词:“若谁能像我父后那样,为我母皇排忧解难,想她之所未想,为了天下百姓,顶着被人非难的巨大压力也要说上两句,那我就跪着给她唱征服!” 厥词放完,离炎这才发现殿中寂静一片。 百官神色各异,有鄙夷,有愤恨,有面无表情,有垂目养神,有对她讨好的笑,有赞赏神色,有惺惺相惜…… 而御座上的女皇表情莫测。 离炎顿时一阵紧张,她嘿嘿傻笑两下,不由得脱口而出:“嘿嘿,征服听过没?很好听的哦。” 离清站在一旁,初时她对这位大皇姐入朝议政之事一言不发,只想静观其变。可她眼瞧着离炎这几天来的表现简直是出人意表,她就偷眼去看对面的离月,见其神色冰冷。她心思一转,决定和离炎站在一块,说不定能捞到好处。 反正,在外人眼里,她本就和离炎走得近。此刻,她要与她亲近,很是自然。 离清便露出期待神色,好奇的问道:“真的很好听吗?大皇姐,可不可以唱来我们听听?” 有人捧场,离炎自是非常高兴啊,她正有些下不来台。 任谁站在舞台上,不是尴尬于无人吆喝的? 不过,此时可是在金銮殿上,真正的主角儿一定不能落下。 离炎于是献宝似的,笑嘻嘻的高声问道:“母皇,您要不要听儿臣唱一唱?” 颜烟顿时给离炎发送过去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儿。 被点名问道的九五之尊岂有不捧场之理? 离少麟转头看向颜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暗自揉捏,面上则温情笑道:“皇后,朕瞧着咱们多年前那个炎儿好似又回来了啊。前一阵子,她闷不吭声,朕还很担心她是不是睡迷糊了。可皇后你瞧她今日这表现,真是令朕心中甚是宽慰啊。” 颜烟瞥了眼被皇帝抓住的那只手,终是微微一笑,忍住没有抽回来。 离少麟便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对离炎说道:“你今日可嘚瑟了,那就唱几句来给你父后和各位臣工们听听。” “那您可要注意听了啊!” 颜烟坐直了身体,又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大睁着双眼望过去。 她那是什么表情? 只见离炎左手捂住胸口,右手伸向天际,紧握成拳。她半眯着眼,仿若一微醺之人。她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下一刻,她一嗓子嚎出…… 哦,忘了说,她直接从高-潮部分开始唱的: “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颜烟端坐在凤椅中,蓦地听得他眉头一跳,还一直跳一直跳,腹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此时更是咚咚咚,如战鼓在擂。 他犹记得,她曾经问过他,你是不是会下蛊? 他说,他不会下蛊,他只会下毒。 “……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 没有啊。 虽然每次跟她下棋,他确然赢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是他内心里,不是多次甘拜下风了吗? 再说,那些方式都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入了套。 糊涂吗?你觉得被我征服是犯糊涂了吗? 你我并非真正的父女,我早已经跟你说过,我没有骗你。 所以,小乖乖,你的决定是英明神武的! 颜烟久久没有回过神,殿中众人依旧神色各异的看着离炎。 终于,有清脆的巴掌声拍了几下,在空旷的大殿里悠然回荡。 “……果然好听,尤其是那词,写得真好。”有人喃喃说道,“它直抒胸臆,又直白易懂。原来歌词竟然还能这么写!” 离炎循声看过去,那人接收到她的目光,立即上前一步,向她微一躬身,抬头笑道:“下官礼部周笙,日常负责宫中典乐。” 喔,是搞艺术的人,难怪只有她能听得懂她。 离炎庆幸,还好没有冷场。 “太女那歌不知从何处得来?下官听了只觉耳目一新,故而想要向太女细细请教一番,也好令下官增长些见闻。” 颜烟又开始插话,“咳咳,周大人,你随时可去向小女请教。你若能就此得到启发,将我离国的歌谣改革创新一番,令它们传唱天下,那可真是幸甚至哉。” 周笙顿时大喜道:“皇后说的是!下官谨遵懿旨!” 她又转向离炎,笑道:“还望太女届时可别要藏着掖着才好啊。” 离炎赶紧拱手大方的回道:“好说好说。” 颜烟又卖弄道:“我儿还有其他方面,比如棋艺上,她也造诣颇高,你可……” 有人重重的咳,打断了颜烟说话,是离月的那个姑姑,太尉王珺。 王珺乃三公之一,掌管军政。 周笙瞧了王太尉一眼,便敛眉低目收了笑容,默默不语的退回到队列中去了。 好容易化解了的紧张气氛,又被这老太婆破坏了。 离炎看了看离少麟,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离炎顿时明了,这是帝王的驽人之道。 只要不出大乱子,皇帝是很喜欢瞧着各自为政的臣子们互相斗来斗去。只有这样,皇帝才好浑水摸鱼。 她不怕你站队,她怕只怕大多数人都只站一个人的队。若真这样了,那她皇帝的位置也就坐不稳了。 那老太婆站在众人之前,开始喋喋不休的说:“吾皇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开明圣主。她首开先例,允许男子入朝为官。但是,君是君,臣是臣,一向弄得很分明。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如今跑到朝廷上来指点江山。皇后这样子做,分明是没有理清自己的身份……” 王珺因着位高权重,且还是皇亲国戚,故而时常敢在朝堂上耀武扬威。 离炎终于不耐烦那些人对颜烟无休止的攻击了,她也早不耐烦以德服人这一套。 既然离少麟纯看戏,那就好办了。 离炎于是上前一步,仿似一尊庞然大物般站在大殿之中。然后,她不管不顾,对王珺大声喝道:“皇后发言,你等且都听着!谁要是再敢如此没有礼貌,随意打断皇后他老人家说话,老娘就立马拳头伺候!” 说罢,离炎便卷起袖子,一边冷冷的扫过众人,一边将两个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殿中众人顿时悚然一惊。 曾经那个小霸王离炎,她好像觉醒了啊。 离炎这话说得很是讨巧。 她并未与人争论皇后干政这件事情,只说他人打断了皇后说话。 这话无人可以辩驳,众人被离炎武力恐吓之余,便偷偷去瞧女皇离少麟的神色。 可是她们却见女皇竟然只是看戏模样,完全就没有要出声阻止离炎的意思,众人便知道皇上怕是默认了这个女儿的嚣张行为。此刻,又见离炎那凶神恶煞一般,文武百官便纷纷低下头去。 王珺见无人帮腔,皇帝又圣心难测,她只得闭了口,消停了下来。 至此,今日这一仗,一干居心叵测的人终于偃旗息鼓。 但,他们是否就此甘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 半夜里,离炎被一曲近在耳边的笛声闹醒。 她坐起身来,笛子声瞬间就没了,好似刚才她不过是在做梦一般。 可是她刚才明明强烈的感觉到,那笛声真的就在她耳边呜咽! 它不厌其烦的想要闹醒她。 事情很诡异。 离炎往床上四处看了看,并无人在身旁来过的痕迹。 她又撩开纱帐一看,房间里也毫无异常。 忽然,笛子声又听见了,此时离炎听到的那声音好似又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想了想,她迅速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笛声时而婉转低吟,时而高亢清越,像有勾人的魔力,引着离炎循着那声音一步步的找了过去。 她翻上屋顶出了掌乾宫,又奔过好几片殿宇,最后跃进一处熟悉的院落。 院子里,她看见了月色下的吹笛之人,而那身形她再熟悉不过。 噢,这个大变态,半夜三更他要搞什么鬼?! 那吹笛之人已经在离炎从房顶下跃下来的时候,就放下了唇边的笛子。他嘴角微勾,慵懒闲适的转过身来看着她。 月色下,他仪表不凡。那双丹凤眼波光流转,脉脉含情,一点儿都不吝啬的直对着离炎放着啪啪啪的电。 此刻的他,笑颜如花。 “哎呀,不好意思,我睡不着觉,就来探望一下你。” 离炎恨得咬牙切齿。 麻烦你搞清楚,你他娘的动都没动下身子,是老娘身体力行的跑过来探望你!!! 这一晚,离炎陪着睡不着觉的颜烟,两人下了一整夜的五子棋。 这一回,颜烟一直输一直输,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这一回,离炎很不客气的在颜烟脸上画了很多根毛。 颜烟对着镜子研究了好久仍是迷惑不解,最后他郑重其事的向离炎请教:他脸上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东西? 离炎说,那些是“龟毛”。 然而,…… 乌龟有毛吗? 第60章 第四天上朝。 未等颜烟皇后发问,周笙出列,笑着禀道:“皇后,微臣瞧见皇太女正在后面呢,她已经来了哦。” 又有几人也附和道:“是啊,皇后,微臣也瞧见了。” 颜烟看向那些说话之人。 那几人的年纪都比较轻,且官职不大,平时在朝中也没怎么发过言,故而颜烟不能一一叫出名字来。 看样子,前几日离炎的表现,甚得这些年轻官员的心啊。 也对,像周笙这样的官员,年纪轻,地位低,又尚未依附上朝中重臣。可她们内心又有几分傲气,着实想要干一些实事,大事。奈何她们在朝堂上人微言轻,往往是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离炎昨日说的一些话,却甚合这类官员的心思。因为离炎说,该多给年轻人一些表现的机会。 所以,看样子,这些人是探路来了。 颜烟心中甚慰,便对周笙等人点了点头。 趁着此时皇帝尚未来,那奏事宫女也抬手一指,小声笑道:“瞧,皇后,皇太女在那。” 离炎见状,急忙出列,举着手对着颜烟遥遥一晃,叫道:“父后,您早啊!” 至此,皇后终于满意了。他闭上了嘴巴,慵懒的歪倒在凤椅中闭目养神。 女皇姗姗来迟,神色中隐有怒气。 离炎瞧见那太尉王珺跟在皇帝屁股后头走进殿中。 原来,这老太婆去向皇帝打小报告来着。 这些人的精神真是百折不挠啊。 不过,看离少麟的神色,似乎王珺并未如愿以偿。否则,此会儿颜烟该是被人请下去了。 可,她们到底有完没完啊? 只怕下一次,这些人会再来个什么联名上奏,攻歼颜烟干政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又或者在金銮殿外长跪不起什么的。 颜烟不过只是在有人想要为难她的时候,才开一下金口的。她瞧着他对其他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好伐? 好吧,既然你们偏要找我的麻烦,我只好将麻烦解决了先。 当那奏事宫女喊过“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后,皇太女离炎第一个站了出来。 众人被这位太女越来越出人意表的行为怔住了。 颜烟一看竟是自己那小胖妞儿第一个站出来,他顿时坐直了身体,满面期待。 昨日,王珺说颜烟没有理清自己的身份,这令离炎很不爽。 离炎将左右两边的大臣各自扫了一遍,这才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各位,你们都是各司其职的人。金銮殿上,大家只谈国事政事,只管拣着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拿来讨论,莫再议论他人行为。若有人胆敢冠冕堂皇的再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我离炎第一个不服!” “我若不服气,咱们就得把这问题先解决了来。我跟你们讲,我是个粗人,解决起问题来就很粗犷,大家最好不要想着要见识一番什么叫粗犷。” “我向来不耐烦叽叽歪歪的解释,所以我不会给大家解释粗犷这个词的内涵。我一般只会给大家演示它的意思,那效果绝对立竿见影。” 说着,她便摩拳擦掌了一番,然后又扭了扭颈脖子和脚脖子,顺便将她的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响。 于是,众人便形象生动的见识了一下何谓“粗犷”的内涵,而实则是为粗鄙。 离炎这一番说话说完,有那年纪较大的耿直老臣便气鼓鼓的说道:“说得我等好像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只会公报私仇,整日个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想方设法指摘他人、打压对手的奸邪小人似的。皇太女,我等明明就是一等一的清正严明、大公无私、为国为民的好官!” “哈哈哈哈,”离炎畅快笑道,“嗯,这位大人,我相信您是这样的人啊。我还希望,其他官员能多像您老学习学习!” 于是,这一天的金銮殿上,女皇和皇后以及众位大臣便看见,但凡有大臣在奏本的时候,有一星儿半点儿想要将话题的内容指向离炎或者皇后的征兆时,皇太女离炎那胖乎乎的拳头便捏得咔咔作响。 这明目张胆的恐吓行为,吓退了一个又一个原本商量好了要奏上皇后或离炎一本的胆小大臣。 但,仍是有人,她偏不信邪。并且,她还表现得很是理直气壮、道貌岸然。她一上来便开始指桑骂槐,以显示自己的文采斐然。实际上要表达的意思还是老生重弹,那便是:皇后,您还是赶紧滚回后宫去吧。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执着,只因为皇后是离炎的父亲,且女皇对皇后很宠爱。他们想要尽快扳倒离炎的话,于今之计,先将这位久不问世事的皇后扳倒了是正途。 他们认为,这位皇后是皇太女唯一的且最大的支柱。他倒了,对付离炎手到擒来。 离炎一看,这位大姐还挺年轻的嘛。她身子骨也结实,长得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于是,离炎便对自己说:“还啰嗦什么?打吧。” 就这么着,金銮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想到,皇太女离炎二话不说,忽然就冲上去给了刚才说话那女官轰轰两记老拳! 那招式自是非常经典的一记左勾拳,又一记右勾拳。 那女官的嘴角顿时被揍得鲜血直流,又惨叫连连。 大殿上顿时哗然一片,臣工们惊骇不已,纷纷去看高座之上的女皇陛下。 皇上啊,这下子您是不是该严厉责罚一下皇太女了?最好,夺了她的太女之位! 当今女皇离少麟,她曾是前朝灵国的大将军,乃武将出身。 原本当皇帝的,惯性行为都是少说多听,然后就是看戏,看各种戏码轮番上演。所以前几日,离少麟一直都在静静的看戏。 当皇帝的嘛,就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是她一人的棋子。不论是至亲之人,还是她的肱股之臣。 可是这离少麟,她接连好些天看了这种明里暗里攻歼离炎和她的皇后的连续剧后,渐觉乏味。 再一个,离少麟本是武将出身,骨子里的性格便是豪爽。虽然做了皇帝之后收敛了很多,也深沉了许多。可是,她对那些文绉绉的人、不利落爽快的人、只会爽嘴皮子的人,其实内心里真心很讨厌。 然而,她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当皇帝的需要时时处处都表现得很大度,肚中要能撑船,胸膛里要怀抱天下。 于是,表面上这离少麟要伪装大度,可内心里又很讨厌。然后,这种矛盾的情绪就将她本人压挤在中间,让她很压抑很郁闷。 这种郁闷的情绪压抑得她十分想揍人,如此,才能一解她的郁结之气。 今天,终于有人将她心中这口集结了很久的郁气一扫而空,代替她将她想要揍人的事情很爽快的干了。并且,这人还替她整顿了一下朝纲,她终于不用再看这重播了多次的戏码了。 所以,事实上,离少麟此刻看见离炎揍人,她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于是,内心暗爽的离少麟便只对身边近侍吩咐道:“去请太医来给刘大人看看。真是太不中用了,才被揍了两下就见红。赶紧让她回去休息几天吧,将身体锻炼好了再来。” 百官听到这话,心有戚戚焉,再也作声不得。 原来皇帝是站在皇太女这边的啊,而且女皇陛下好似还觉得两记拳揍得嫌少了啊。那我等还是赶紧有事启奏,有事儿说事儿吧! 就这么着,在离炎嚣张的威胁之下,在女皇明面上的支持下,朝臣们真的有事儿说事儿了。 自此以后,大家看清楚了风向,金銮殿上再无人敢去主动招惹离炎。 离炎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果真是句至理名言,话中有真谛啊。而她的拳头也太好使了,简直是屡战屡胜! 当然喽,此后上朝,皇后颜烟照来不误。 大臣们也渐渐发现,其实只要不去招惹离炎,皇后根本就只是窝在椅子里打瞌睡而已。但是,但凡有人提到离炎,他顿时双眼一睁,神清气爽,仿似之前那睡得正酣的人,只是大家的错觉而已。 哎---,只要皇后不干政,那就这么着吧。 第61章 是夜,凤宁宫中,有宫人慌张的跑进来向主子禀道:皇上来了,请皇后移步接驾! 颜烟脸上一闪而过不耐神色,他躺在贵妃椅中,动也未动。 女皇离少麟哈哈大笑着走进来,作势斥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奴才,接什么驾?以后皇后见朕,都无须行礼,无须出宫迎驾!” 说罢,她对宫人挥了挥手。 殿中所有侍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颜烟懒懒的站起身来。 他打了个呵欠,腰身都未弯一下,只干巴巴的说道:“不知皇上驾临,臣妾有失远迎。” 离少麟笑着走过去,拥着颜烟重新坐进了椅子里。 她抬手抚上颜烟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微微一笑,讨赏似的问道:“烟儿,这些日子,你对朕的表现还算满意吗?” “什么表现啊?皇上。”颜烟微侧了下头,状似疑惑不解的笑问道。由此,便不着痕迹的远离了离少麟摸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 离少麟又抱着颜烟的身体紧了紧,她得寸进尺,凑过去埋进他的颈项中狠狠一吸。然后,她闭上眼,喟叹一声,“好香!” 颜烟顿时微眯了眼睛。 离少麟睁开眼来,又揽住了颜烟的腰身,不轻不重的暗自捏摸起来。 她很有耐心的提醒他道:“朕让炎儿上朝议政,让你与我金銮殿上共主国家大事,我还任由炎儿胡作非为。朕对你们父女如此贴心,皇后,今晚,朕就留在你这里可好?” 颜烟扯出一个讽刺意味的笑,冷冷回道:“皇上,那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该对自己的女儿好点吗?她是皇太女,上朝议政乃是为了学习如何管理国家,如何处理政务。皇上啊,她日后可是要继承你的大统的!” “上天垂怜,没让她在床上躺一辈子,她终是醒过来了。她已经错过了三年的好时光。我现在只忧心她学习的时间不够,届时及笄后,她还很多政事都不懂呢。她若是因此毁了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我岂非也跟着变成了离家的罪人?” “如今,你却用这件事情来拿捏我,真正可笑!” 离少麟神色一哂,“对不起,烟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儿那里,这几年我确实对她关心甚少,我自会补偿她。政务上我也会给她机会,引导她如何做一个明君。我只是想说,皇后,我曾对不起你。我其实一直都想要弥补你的,可你总也不给我机会……” 说着,离少麟急切的抓住了颜烟的手。 “烟儿,如今我们的女儿也醒了,我们这样子算是全家团圆了吧?你是不是也该原谅我了?” 女皇的手开始伸向颜烟的衣襟。 这男人实在太美。 她这几年都没有寻到比他更美的人。他实在无人可以替代。 女皇胸口起伏,脸色绯红,有些动情的说道:“今晚,就让我在这宫中陪你可好?烟儿,我都已经好几年没有亲近过你了,你可知朕想你想得有多……” 颜烟嚯的站起身来,离少麟顿时无法再说下去。 那只想要剥开男人衣服的手,也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颜烟背对着她,声音凄楚的说道:“皇上,自女儿醒来后,我每每想起这几年我对她不管不顾的行为就自责不已。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羞愧于面对她。” “虽然,她在朝臣们面前维护我。可私下里,她对我这个狠心的父亲始终耿耿于怀,这让我心痛难安。我这样子,根本就无法服侍好皇上。” “说不定,待会儿我又想起我那苦命的炎儿,便哭哭啼啼,惹得皇上心烦不已。那臣妾不是反而会拂了皇上的好意吗?” 离少麟听罢,也站起身来。 看着那男人冷漠的背影,她只得放弃道:“罢了罢了,那你就早点休息吧。只是烟儿,你为女儿想得那么多,可你也该想想我,你同样三年都没有理会过我了。” “烟儿,我虽然曾经亏欠过你,可我一直都将你放在心中,我一直都想要弥补过错啊。后宫妃嫔虽多,但你至始至终都是我最爱的那一个!” 颜烟不由得回道:“是么?如果他还活着,你的最爱还是我吗?” “……为何过了三年,你还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那只是误会。” “一句误会,能换回弟弟的命?你为了那个男人,即便死了无数人,你也在所不惜,这难道不是事实?” 离少麟伫立良久,临走时,她说:“算了,还望你能早日重新接纳于我。不过,皇后啊,朕要提醒你一句,年华易老,光阴易逝,你我并无多少个三年了!” 说罢,女皇拂袖而去。 颜烟冷眼看着离少麟的离开,没有一丝动容。 很快,外面传来说话声,像是故意要说给他听似的。 “皇上,现下您想去哪儿?” “就去童美人那里吧。还是那男人会讨朕的欢心,过几天,朕就给他抬抬妃位吧。” 颜烟冷冷一笑。 这就是帝王的爱,她永远不缺新鲜可口的食物。 颜烟从袖袋里扯出一张锦帕,使劲儿擦了擦被离少麟抓过的那只手。 他越来越觉心烦,手帕一丢,便快步走出大殿。然后翻身上屋,几个腾跃就往掌乾宫的方向奔去了。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到掌乾宫来。 到得宫门外,他瞧着那破烂的宫门,怔了好一会儿,他只以为自己是来错地方了。 他在外面四下看了眼,确定是这里没错,这才偷偷潜了进去。 一进掌乾宫,他便恰好看见离炎往一处偏殿走去。 离炎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在低声抱怨:“上朝上朝,明日又要起早,烦都烦死了!我真不知道每天都看着同一群人,拣着同一件事情,来来回回的打嘴仗,有什么好看的?可怜那皇帝老娘还能津津有味的看上大半天。不是,是得一看好几十年!” “换个花样儿撒。改变做事的方式方法,当皇帝也会轻松点,大家一个月也还能休几天假,多好。哎呀,算了算了,我操心这个干嘛?” “哎---,只是,这可怎么办啊?我有狂躁症啊狂躁症。她们要一直这么每日里只晓得扯皮的话,不知以后的日子里,我是不是会专司揍人这一职?哎---,但愿那些人能学乖,可别让我逮着发病的机会!” “奇怪,每次不都讲明了‘有事说事儿,无事儿退朝’的吗?一开始就定了规矩的。这些人不守规矩,皇帝怎么不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 …… 隐在暗中的颜烟不由得直弯嘴角。 离炎又说:“还有那大变态也真是的,这都好几天了,他为何还要来朝堂上凑热闹?哎---,欠人人情最麻烦了。” “但愿他快点玩腻了,就早点滚回他的凤宁宫去好生待着,以后都别再来了。有人老要拿他说事儿,我心好累!” “只是,他和女皇到底是么子情况哦?他似乎对皇帝有些不冷不热。按理说,作为后宫男人,不是每天都盼着女皇来宠幸么?而他也该是一天到晚都琢磨着,要如何讨得皇帝的欢心才是啊……” 颜烟听到此,他皱了皱眉,心道:谁要讨那个人的欢心?!我现在每日只想着如何才能讨得你的欢心…… 那边厢,离炎进了偏房。 颜烟立刻悄悄跟了过去。 房子实在有些破烂,他拣着一处裂缝眯眼往里瞧。 却见离炎正在打火折子,黑暗中那火光一明一灭,可她半天都没打着。 颜烟越看越是心急,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正想要跳出去帮她。 却在这时,屋里面的离炎也不耐烦了,只听她口中骂道:“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气死我了,我不打了!” 她说完,颜烟便听到有东西坠地的声音。 多半是那小胖妞儿一言不合,就将那火折子给扔地上了。 她比我还没有耐心啊。 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里面再次传来声响,颜烟侧耳细听,是离炎摸黑脱衣上床的悉索声。 过了一会儿,已经在床上躺好的离炎大大的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好想要颗夜明珠啊,这样子就不用每天晚上都摸黑了。” 颜烟一愣。 怎么?原来她每晚那火折子都没有打着过?! 只听离炎又说道:“那大变态有那么多夜明珠,他也不晓得主动赏赐给我一颗。哎---,难道是因为我上次说那珠子太贵重,不敢要,他才不送的?可就没人知道我说的是反话吗?”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我愁啊愁,愁就白了头。”她已开始漫声唱道:“自从与你分别后,我就摸黑回了掌乾宫的楼。我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噗--- 颜烟憋着笑,飘然远去。 他立刻回宫,颁下懿旨,星夜给离炎赏赐来十颗夜明珠。 离炎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被人大力摇晃。那人要她赶紧起来,去接皇后懿旨。 “皇后?什么皇后?” 离炎尚未睡醒,只闭着眼睛随口问了句,人却是动都没动。 黄泉也顾不得了,只得面红耳赤的开始帮她穿戴起来。 这女人睡相不丑,可她为什么就养成了非要脱光了睡觉的恶习?! 黄泉手忙脚乱,又额头冷汗直冒。他生怕哥哥在外面等不及,也进屋来唤人,然后就被他发现了离炎这个裸睡的习惯。 若真是这样,那他就可以直接到哥哥面前去以死谢罪了。 所以,黄泉在心急火燎的帮离炎穿衣服时,他还做贼心虚的直往门口不住的瞧。 可谁知,他在那里急得不得了,抬头不经意的一看离炎,却发现那肥婆竟然还在那闭着眼睛做梦睡觉! 黄泉的暴躁脾气立时就来了。 他抬手,一把扯着离炎的耳朵就使劲儿揪。 离炎顿时痛醒了过来。 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她捂住耳朵叫道:“放手!快放手!小泉泉,我警告你,你要再不松手,可就得小心我收拾得你下不了床了!” 黄泉耳根一红,低声吼道:“赶紧滚出来!那凤宁宫的宫人都等你好大一会儿了。”说着,他气急败坏的出屋去了。 离炎揉了揉耳朵,穿上鞋子跟着就走了出去。 她虽然有些疑惑,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颜烟干出的任何事情了。 大变态就是变态,深更半夜叫人接他的懿旨算得了什么? 出得门来时,离炎只见院中灯火通明,约十来个宫人一水溜儿的站得整整齐齐。而那些人手上,还每人捧着一个红木盒子。 这是要搞什么?不会是又要遣散碧落吧? 碧落正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离炎看过去的时候,他回望过来,眼中也有疑惑,同时还有不安的神情。 李真见太女终于出来了,她行礼完后,便唱喏道:“宣皇后口谕:本宫甚是挂念我儿,特赏赐夜明珠十颗,望我儿见珠如见人。” 离炎:“……” 挂念我?你又半夜睡不着觉啦? 还见珠如见人? 每天都能见到你好伐?难道你还要我晚上看着夜明珠,光影里也显出你那张不知所谓的笑脸来? 这边厢,碧落听罢皇后懿旨,暗自松了口气。可是他又细品了一番那口谕内容后,不由得微眯了下眼。 李真示意随从将红木盒子打开,顿时一片耀眼的华光喷薄而出。 碧落和黄泉定睛看去,那些珠子颗颗皆有鸡蛋大小。他俩相视一眼,脸上均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皇后过去三年对离炎毫不理会,今夜却突然心血来潮,一下子就赏赐了她十颗如此世所罕见的夜明珠。 他怕是将女皇的宝库都掏空了吧。 离炎心花怒放。 她几乎是飞奔过去,爱不释手的将那些夜明珠一一摸了个遍。 可是,渐渐的,她就有点发愁。 十颗珠子好像太多了点,要是换成别的就好了。 离炎想了想,便拿了三颗珠子,用红木盒子装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其余的夜明珠,她却叫李真待会儿就送还给皇后去。 李真赶紧跪下,急道:“太女,皇后吩咐,务必要小的们将东西送到。再带回去哪里成?若赏赐人东西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皇后肯定要剥了奴才们的皮啊!” 有了巨额财物傍身,离炎自觉底气也足了,不由得拿乔起来。 她笑着安抚道:“放心,本宫……” 咳咳,是该自称本宫吧?好像本殿下也可以哦。 “本宫绝对叫你交得了差。我立马写封信,你带回去交给皇后看,他看了后自会明了。” 说罢,离炎走到黄泉身边,将手中两个装有夜明珠的红木盒子递给他,口中豪气的说道:“来来来,一人一颗,人人有份。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黄泉接过盒子,小声嘀咕道:“你这人真是,你不会自己给哥哥啊?好人都不会做!” 离炎横了他一眼。 “别介,我可是大坏蛋!以后谁若说我是好人,我就扁谁!去,将笔墨纸砚找来,本宫要给皇后写封信。” 黄泉冲着碧落一努嘴,回道:“哥哥房里就有,你直接去他屋里写就好了。” 离炎便犹豫的看了眼碧落,碧落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回正殿去了。 黄泉见状,暗叹一声,也往正殿去。他预备去哥哥屋中将笔墨纸砚拿出来。 谁知,他走到殿门口,一看屋中情景,便回头对还呆站在院中的离炎笑了一笑,说道:“你还是赶紧来写信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她们还要回去向皇后复命呢。” 那正殿离炎不是太愿意去。 只是夜深了,确实不好让李真等人久等。离炎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碧落住的那屋子。 离炎走到殿门口往里一看,却见碧落正站在一张几案旁。 那张几案是碧落日常搁琴的那张长条形桌子,而此刻琴已经被他挪到了饭桌上去了。 掌乾宫家什不多,碧落屋中并无专门的书桌。能写字的也只有这张桌子。 离炎看了看那几案上,只见油灯已经点着,宣纸也已经铺好,墨呢? 哟呵,碧落竟然亲自在为她磨墨! 怎么?他这算是在主动道歉吗? 离炎便故作姿态,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口中只道:“谢了。” 碧落停下了手中研磨的动作,然后拿起一支狼毫蘸了蘸墨汁,递给她。 离炎简直受宠若惊,不由得戒备的看向碧落。 碧落那一双眼仍是清冷,毫无闪躲的回视着她,“不谢。这只是对你送给我那么大一颗夜明珠的回报而已,我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听闻此,离炎就点了点头,接过毛笔来,回道:“正该如此。谁欠的账,如何欠的,要弄清楚了再算。” 碧落走到饭桌旁侍立着,头也不回的说道:“不错!有些账是该分毫不差的算个一清二楚!” 前任离炎已经烟消云散了,这账已经算不清楚了,碧落。 “就是要像现在这样嘛,碧落。以后你有啥想法尽管对我说,有对我不满的地方,也要直接跟我说,可别再一上来就二话不说的给我扎针了啊。” “你扎了我,我却不知道你为何扎我。换做是你,你心里痛快吗?肯定是不痛快的撒。” 碧落:“……” 离炎不再数落碧落,提笔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黄泉好奇,凑过去想看。 离炎赶紧捂着不让他看,顿时把黄泉气得直咬牙。两人在碧落身后挤眉弄眼,无声的干了一架。 碧落在那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几根琴弦,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互动。 待到那纸上的字迹干了,离炎没有找到信封,便索性将那张纸折成了一只千纸鹤,然后拿出去递给了李真。 她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就回去复命吧,但愿咱们很快就能后会有期啊。” 李真听了很是不解,心中只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父女俩行事说话都这么奇奇怪怪。 哪里知,她回了凤宁宫后,将离炎的纸鹤呈给皇后看。 颜烟皇后迫不及待的拆开那封信看了后,哈哈大笑。尔后,他果真命李真立即又去了趟掌乾宫。 临走时,颜烟还交代:“快去快回!若让太女等久了,你以后都不用伺候人了,你可明白?” 李真何尝不知道这位性情古怪的皇后那话里的意思。她冷汗涟涟,口中连声应承。 颜烟一摆手,李真就连滚带爬的捧着一个红绸包裹往掌乾宫奔去。 掌乾宫里,离炎还在碧落的殿中,她正在把玩自己那颗夜明珠。 黄泉打着哈欠催促道:“你干嘛还不去睡觉?赖在哥哥这里是什么意思?” 碧落:“……” 要你多事? “等李真啊,她有东西要送来。” 果然很快,李真满头大汗的再次来访。 比离炎想象的还要快。 离炎跟看见了亲人似的,热情的迎上去,将那个红绸包裹抓在手中,开心的叫唤道:“发财喽!发财喽!” 在碧落和黄泉两人惊异的目光中,离炎将包裹打开,从里面拿了厚厚一叠银票出来。 灯光下,她笑嘻嘻的数了又数。 时而,她还不满的叫道:“怎么这么大面额,叫我怎么用?” 碧落:“……” 黄泉:“……” 黄泉将这一幕瞧得一愣一愣的。 “哥,她这是怎么回事?” 碧落将兀自还在那专注数票子的离炎看了一眼,唇角微弯,回道:“估计是她写信给皇后说,让把其他夜明珠都折成银票给她吧。” “什么?!” 黄泉就向离炎走去,欲要亲口证实一下。 哪知,离炎见他过来,神情反射性的一慌张,抓着银票的那几根手指也扣紧了些。 这些小动作被黄泉瞧见了,不由得直骂道:“德性!” 离炎讪笑连连,尴尬的抓了几张银票塞到黄泉手中,嚷嚷道:“零花钱,拿去拿去!” 黄泉哼了声。他抓着银票看了眼,五百两面额一张的,皇后出手真阔绰。他也不客气,好生揣进了怀里。 黄泉不确定的问道:“那封信里,你到底给皇后说什么了?” “你哥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黄泉一愣,顿觉很不可思议,“你真这样做啦?你竟然跟当今皇后讨价还价他给你的赏赐?!” 离炎嘿嘿傻笑了一下。 “那夜明珠那么大,七颗珠子折成银子,那得多少啊?喂,你数清楚了吗?” “多少不都是个意思?他就算只给我一百两也成啊。” “……可是,你何时跟皇后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不是一向都不待见你的吗?我这几天听说,朝中大臣都在攻歼皇后,说他干政,其实他是为你。” “我又听说,凤宁宫的宫人流出来的传言,你那位爹,性情古怪得很。他这莫不是在玩什么花样?” 离炎偏头想了想,回道:“我跟他认识后,他就一直对我很好啊。” 黄泉:“……” 离炎莫测一笑,“哼哼,我想起来了,你可是说过他的坏话的。你说他年老色衰,深宫寂寞,得不到皇帝的宠爱。” 黄泉:“……” 碧落忽然说道:“以前那颗夜明珠就是皇后送给你的吧?他其实早就知道你醒了?” 黄泉再次被惊到,“送你夜明珠的那个男人,竟然是皇后?!” 碧落自言自语道:“也许,我们都错怪他了。那三年,他可能有苦衷吧,所以才没有来看过你一眼。” 碧落转向离炎,沉声道:“这样也好。有了你爹在朝中帮你,你应该会顺遂很多。虽然他身为皇后,有诸多不便。但是你目前孤身一人启程,需得有个人扶持着你走出这第一步,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待你站稳脚跟就好了,那时,他便可功成身退。” 碧落此刻似乎已经放下与离炎的芥蒂,开始与她主动攀谈起来。 这也正是离炎想要的结果。不然,大家生活在一个宫里,长久冷战,不是很膈应? 离炎将银票用红绸子重新包裹好,然后她走到碧落面前,将那包裹塞到了碧落的怀里。 她也不看他,口中酷酷的说道:“当家的,这些就是我们掌乾宫的全部家当了,今儿起就交给你保管了哈。” 末了,她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先警告你,千万不要卷款而逃哦!” 碧落:“……” 第62章 “哎---,要是能直接封个闲散王爷就好了,干嘛非得做出点成绩出来不可?” 颜烟对离炎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封王拜相,乃是做臣子的至高荣誉。所以,王爷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封的?若真能如此,那这个王爷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封了又有什么意思?你既想要封王,又不想干一番大事出来,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我投胎好,是皇二代啊。” “皇帝的女儿多的是,而王爷是给有志向的皇女准备的。做了王爷后,才有实权,有封地。若只想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也没人拦你,历史上这样的皇女很多。她们就像笼中的金丝雀,自有人喂养。” “你要是不想出宫去,那就别想着当王爷就得了,你又何必苦恼非得做点成绩出来?你就待在皇宫里,做个普普通通的皇女,安享荣华富贵,直到老死就成了。可你既想着做金丝雀,又不想待在笼子里,能行吗?金丝雀能展翅翱翔,能承受外面的风吹雨打?” “呵,我倒觉得祖宗这规矩挺好。” 离炎听得直撇嘴,“是,存在即有理嘛。” 那种皇女不就是米虫? 他说这么多,其实通俗的意思就是,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再说,你可是皇长女,即便你真的不想做太女,不想做女皇,你以为其他皇女就会放过你?强大一些,能干一点,既可以保住自己那条小命,也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他这话倒还实在。 “我突然忘了问你一个问题了,我要是奔着去做王爷了,那你以后可能就做不了太后了哦。” 听了这话,颜烟竟有些欣慰。 她在为他着想啊。 颜烟以手支额,侧着脸庞笑问道:“我有跟你说过,我的志向是做太后吗?”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离炎一直很好奇这男人待在后宫到底是要干嘛。 他不喜欢女皇,可他又对美色很喜好。他看似不喜欢权利,但是她觉得他好像又很有权利。他的皇后之位看似牢固,可是那么多大臣攻歼他,却无人出面为他说话。 这男人很神秘呢。 颜烟敛起了笑容,好一会儿,他才回道:“少时的时候,我想的是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现在么,暂时没什么想法。” 他这阴郁的模样,明显看来女皇并非是他心爱的女人啊。 “你真不在意我可能不做皇帝了吗?”离炎紧紧盯着他,努力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真伪来。 但是这男人不是她看得懂的。 颜烟不甚在意的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了,我只想找个人陪我玩玩。” “……你好不羁。” 其实她更想用“任性”一词。 “呵,”颜烟定定的凝视着离炎,他好似胸有成竹,他说:“小乖乖,慢慢来,说不定哪天你就觉得权利是样好东西。然后某一天,你就想要做皇帝了。” 会有这么一天么? 颜烟仿似会读心术,他看了眼离炎的神色,说道:“有些事情,得做了皇帝才能办到。你娘就是个例子,她从前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做皇帝的。后来因为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她才……” “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她不禁疑惑道。 怎么跟黄泉说的不一样呢? 到底是谁想要得到眼前这个男人?他本就是女皇的男人,怎么会说当今皇帝离少麟是为了想要得到一个男人才做皇帝的? 可颜烟没有再说话。 今日这话题好似勾起了他的往事,他的神色有些恹恹,也没有再与她说话的兴致。 离炎只好告辞离开。 上朝也有一段日子了,离炎已对离国朝堂上的议政模式有了个初步的了解。朝中的官员,她也认得了七七八八。 既是要干出点成绩出来,那再整日摸鱼混日子是不行的了。她必须要尽快融入其中,参政议政。 况且,以后若再有朝臣冠冕堂皇的“请教”她这事情如何处理,那事情太女有何看法,她若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大变态也能少受些非难。 既如此,那么尽快熟悉这个皇宫,熟悉这个朝廷,熟悉这个国家以及它的风土人情,便是她如今的当务之急。 想到就开始做,离炎出了凤宁宫,向宫人问了问方位后,她便直奔御书房而去。 离国皇宫中的御书房尚未用来作为皇帝的办公场所,它目前仅仅还是书房的功能。听说里面的藏书很多,她定能从书中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离炎到得御书房的时候,外面无人把守,正好省事儿。 她进去一看,着实惊了一回。 这不是御书房吗?我看应该叫做御书殿还差不多! 她望了望宽阔的屋子,又大致数了数书架,每排五列,共十排。那书架还有些高大,每一排书架上都陈列着满架子的书。 这么多书,还真难以下手啊。 屋中很安静,离炎本以为没人。她在几排书架前逡巡了一番后,转个角,却看见一个男孩子正拿了个鸡毛掸子在掸书架上的灰尘。 那男孩儿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长得俊俏秀气,却隐隐透着一股沉稳和大气,穿着打扮并不像是宫人。 他一边打扫,一边将看中的书从书架上拿出来翻上一翻。 若有他特别感兴趣的,他索性也不打扫了,直接拿着书就坐到了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离炎观察了他半天,他竟是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 她不好打搅他,便又欲自己去书架旁,大海捞针的找可能感兴趣的书籍。 可她却才迈步,那男孩子终于醒觉,看见了她,先愣了一愣。 尔后,他立即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对她从容一鞠,跟着喊了一声:“见过皇太女。” 离炎没有注意到他并未自称任何称谓,只是惊讶于对方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来了。 不过片刻后,她瞧见那男孩儿暗自上下打量她的模样,立时恍然:是她这身材暴露了她的身份! 离炎便回了一个亲切的笑,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打搅到你看书了。” 那男孩儿又愣了愣,似乎对离炎和蔼可亲的态度有些迷惑。 他微微一笑,谦恭的回道:“无妨。不知皇太女来此是有何吩咐?” “呃?我就是想来找点书看。但是,……嗯,这里的书实在太多,我正有些头疼。” 那男孩儿便笑道:“请太女直接报上书名来即可。” 咦?这里的书这么多,难不成他还是活的搜索器?可瞧他那自信的样子,真的有可能啊。 但是他这问题倒把离炎给难住了。 她不过是想找些了解离国的书,这个范围就广了。要说书名,她肯定不知。 那男孩儿见离炎愁眉深锁,体贴的换了个方式问道:“请问是太女自己想看还是为他人借?若是太女自己看,太女可只管告诉我大致想看哪些方面的,我便可找一些书籍出来供太女选择。若是为他人借阅,不知对方是男子还是女子?太女说出来,我也好有些启发。” 离炎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对这男孩儿有些刮目相看。 他似乎对这御书房里的书很是了解,而且听他那话里意思,难不成她给他一点提示,他就能为她达成所愿? 她起了心思,就想试一试他。 离炎便道:“我是为他人借阅。只是你知道了对方是男是女,会有什么启发?” 那男孩儿又是微微一笑。 他似乎很爱笑,笑起来温文尔雅。他要是再长大点,绝对是一个谦谦君子模样。 “若是女子,太女接触到的多半是朝中大臣。那人必定跟太女年纪相当,很谈得来,视为朋友。所以,太女会愿意帮她到御书房来借书。我想那人想借的书可能在宫外比较难寻,但是御书房里的藏书却是国中最丰富的,故而她才会求太女帮忙。” “世上堪称孤本的书籍本就不多。这里藏书量大,太女若自己去找,恐怕难以找到。但若太女告知我,我很快就能为太女找来。我印象中,御书房里的孤本大约有一百二十种,用专门的柜子锁着以便能长久保存。” “若是男子,那多半是太女的,……嗯,太女的心头好,所以太女愿意为他屈尊来御书房一趟。他多半在宫中,借书看估计是打发时间。用以打发时间的书籍倒是有很多,太女可以告诉我他平时都爱看哪些方面的,我自去为太女找些来,供你参考。” 离炎不由得嘿嘿笑了一下,赞道:“小弟弟,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那男孩儿再次一愣,尔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 离炎忽然想起了碧落。 碧落那人,心比天高。可惜他时运不济,深陷后宫这个牢笼。说他是金丝雀,那真是太抬举了自己,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给他编织一个金丝鸟笼。 他服侍自己三年,吃了不少苦头。即便境遇令人唏嘘,但是这些年里,他并没有自暴自弃,依然硬挺着一根傲骨。直到现在,他还是那样傲慢、坚韧。 于是,离炎便说道:“我要借的书是给男子看的。那人心气很高,可惜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他日常无事,我就想找些书供他打发时间。小弟弟,麻烦你帮我推荐几本吧。” 那男孩儿想了一想,回道:“世上有句话,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世人觉得自己不得志,不逢时,往往乃是钻进了牛角尖。其实,多换个角度看待事情的话,回首再看过往,就会觉得以前的执着多么可笑。我为太女找一些格物言志的书,还有一些佛家经典可好?这类书籍读之会发人深思,令人有恍然大悟之感。” 那不就是哲学类的书籍么?说白了,就是心灵鸡汤。 “对,佛家的很多学说读后会令人顿悟。那些所谓的得道高僧,他们的道,我想更多都指的是,人的这一生。得道得道,他们领悟了如何过好这一生的道理。” 男孩子点点头,“思虑狭隘,他就会活得很辛苦。如此,看一些格物言志的书还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太女,所以你看,为何会有那么多历史名臣往往都寄情山水,这便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这一点离炎很赞同。 “那些人心怀国事天下事,肩上担子重。可又因为伴君如伴虎,故而往往思虑极重。思想压力太大,容易抑郁。聪明的人,就知道该如何调节身心。寄情山水,格物言志,将思想上的包袱抖一抖,自然轻松很多。” 碧落无事可做,又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想得就很多。想法一多,难免心生阴郁。多喝些心灵鸡汤有好处。 身处的世界虽小,但是书中的世界却是无边无际,广袤无垠。如此,眼界和心界自然就开阔了。 离炎又说:“那名男子他还很喜好音律。不过,现世的曲子他都弹遍了。这段时日他开始研究古曲,努力钻研,颇感兴趣。不知这御书房里是否有这方面的书籍?” 男孩子笑道:“帝王家的书房虽然关于弄权之术的较多,但是这些修身养性的书籍同样也有。这里藏着一本《风雅颂》乃是前人所作,正是讲述的古曲,非常难得,已经是孤本了。”说着,他便搬了梯子要去取。 离炎赶紧阻止他道:“放在高处的?那你只需要指点给看是放在哪里的,我自去取。” “也好。这书因为难得,而且非常珍贵,所以我将其束之高阁,放在了最上面一层,用了檀木盒子盛装起来了。”说着,他便指着一排书架的最上层,指给离炎看。 离炎定睛看去,果见那最上一层的书架上确实有个木盒子。 她开心一笑,便飞身上去取了下来。 离炎把玩着那个盒子,口中说道:“听你的意思,这屋中的书难道你是摆放的不成?” “是的。原来的书籍摆放不成章法,想找本书,总是难以查找。于是,我便想了些容易找寻的法子,将这屋中的书籍重新摆放了一遍。这几天,我正在编纂书库目录。届时太女来了后,凭着这目录,找到相应的书架,就能很快找到你想要的书籍了。” “你一个人做的?” “嗯,反正我闲来无事,又喜欢看书,而且我对这些书都很熟悉了,所以再重新整理一遍也不是难事,。” 离炎立刻对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口中叹服的说道:“厉害!服气!” 那男孩儿羞涩的笑了一笑。 离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道,“适合男子闺中读的书有没有?” 男孩儿一愣,继而脸色微红。他也不言语,直接走到一排书架前,拿了本书递给离炎。 离炎拿来一看,封面写的是《贞烈传》。 离炎顿时哭笑不得。 离炎的本意是想逗一逗他。 闺中读的书籍?任谁听到这问题,都会首先想到的是无边风月。 看他绯红的脸色,该是已经明白离炎想要逗弄他。哪里知这男孩儿聪明,找了本《贞烈传》堵她的戏弄之意。 《贞烈传》倒还真是男子在闺中的必备之读物,离炎反倒真的无话可说了。 离炎拿着那本《贞烈传》随手翻了翻,里面所述内容果然跟自己想象的差不离。她便扬了扬那本书,对那男孩子说道:“怎么御书房中也有这类书籍?闺房的读物,它可是与这里的庄重严肃格格不入啊?” “呵呵,”男孩儿笑了笑,“这书自然不是陛下读的,更不是皇女们读的。搁在这里,不过就是供圣上偶尔需要训斥个人时的应景之物。” “什么意思?” “比如,一些皇族中的男子,个性不羁,想要另择佳偶或是再结尘缘,女皇便常常会赐其这种书籍令其闭门思过,或者用以婉转训诫;再比方说,皇帝需要引导世间风气,树立几个民间贞烈楷模,也会赏一本这书,顺道在书上亲笔题几个字,以示褒奖。” 离炎越听越觉好玩,与这男孩儿聊天很开心。 她不由得笑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想吧?” “不啊,历史上确实出现过这些事情的,还不少啊。” “啊?那不是这里备了多份《贞烈传》?” “正是。” “哈哈哈哈,那女皇可有赏赐出去几本没?” “本朝皇帝尚无,前朝皇帝倒是有。” 那男孩子迅速看了离炎一眼后,低眉垂目,继续说道:“有一大臣的爱儿被人侮辱,请皇帝主持公道,定要狠狠惩罚那作恶之人。正是因为当时那位前朝女皇要赏赐这书给那臣子,那大臣不得已,只好将儿子嫁人,堵了悠悠众口。否则,难道她还真的能忍心看着爱儿拿到这书后想不开,三尺白绫了却此生?” “这么看,这书还能救人性命啊?” 男孩子收了笑,回道:“其实很多时候,它对男子而言,都是一种束缚。” 这一点离炎很赞同。 《贞烈传》存在的意义,便是教导世间男子要从一而终,不论人家过得如意不如意。所以,多有年轻守寡的男子孤独终老。 离炎看男孩子不是很开心,便开解道:“当今圣上很开明,既是允许男子入朝做官,想来她是平等看待男子和女子的。小弟弟,你这么聪明能干,若是有抱负,大可入仕,不必将自己的一生拘礼在深宫大院里。” “若是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又苦于身份地位的缘故不能如愿以偿,或者我可以帮一帮你。《贞烈传》什么的,不过是一本书。谁爱墨守成规谁就去,他们无权干涉你该怎么做。只要咱们自己过得幸福快乐就好了,让那些贞洁烈男们些尽管眼红嫉妒去吧。” 男孩儿抬头,重新展开笑颜,这次他笑得很是开心,露出了白牙。男孩儿回道:“太女,我不是为我自己不开心,我是为那些被世俗绑缚的男子遗憾。” “太女能这么想,以后若是做了皇帝,我想,天下的男子是不是有福了。” 呃?别,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啊。 天下的男子有没有福不关我的事啊! 离炎与那男孩子攀谈了一阵,便拿着男孩儿推荐的几本书坐下来细看。 待到天色将晚,她就起身欲回,却见那男孩儿也坐在另一张书桌边,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偶尔他还皱一皱眉。 离炎悄悄的凑过去一看,只见他正在看一本关于农耕的书。 这大大出乎了离炎的意料。 她还以为这男孩子多半是在看些传奇故事、民间小说之类的吶。 离炎对他很有好感,想要主动结交。 “小弟弟,你既知我是太女,晓得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这可不公平啊,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男孩儿听罢,开始擒着兴味十足的笑意将离炎看了半晌,直看得离炎莫名其妙。 就在离炎以为自己是不是脸上写了“好色”这个词,令这男孩儿以为她问他的名字,乃是对他意图不轨时,那男孩子却爽快回道:“自然是可以的,我叫离若,太女。” 离炎顿时很开心,“你也姓离?那我们可是一家人吶。” 男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离炎,调皮的笑道:“是的,姐姐。” 这声“姐姐”喊得离炎的心情甚是舒坦。 因着离炎与男孩儿玩得熟了,她就提出送离若回去。离若欣然同意。 到了离若住的地方,离炎见那是一处幽静的宫阙,宫门上有着三个清秀的大字,写的是“凤鸾宫”。 离炎暗暗称奇。 她又暗自打量那男孩儿。 穿着并不华贵,可见他该不是一位主子。但是他又未穿宫人的衣服,就更加不是宫人。然而他又在打扫御书房,可他却并不住在后宫宫人聚居之地。 莫不是他是这凤鸾宫主人的侍从? 若真是这样,那他的主子人待他挺好的,竟然能放他出宫四处走动。 离炎又看了眼那凤鸾宫,清幽安静,宫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似乎也是一位不受宠的主啊。 离若上前去拍了拍宫门。 很快那宫门打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便跑了出来,扑在离若的怀中直撒娇,口中高兴的喊道:“舅舅,你回来啦!” 舅舅? 跟着,又有一个长相柔弱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对离若福了一福。 那男人笑着牵起小男孩儿的手欲要入宫去,却蓦地见到离炎。然后离炎便看见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神色慌乱的低下了头去。 离炎:“……” 一般的陌生人见到我,只奇异于我这副尊荣,总是以猎奇的心态偷瞧我的情况居多。但是也不至于像你这样,见了我之后,竟然吓得脸色发白啊。 离炎为此郁闷不已。 那边厢,离若对离炎介绍道:“这是柳柳,这是小宝。” 说着,离若就捏了捏那小孩子的脸蛋儿,然后一把将他抱起来,示意离炎看。 “姐姐,你看小宝是不是长得很可爱?” 离炎便不再去看那奇怪的男人,跟着去瞧那小男孩儿。 那叫小宝的孩子确实长得很可爱,虎头虎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离炎顿时爱怜不已,忍不住摸了摸他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笑道:“真的好乖哦。” 快到晚膳的时候,离炎才赶回到掌乾宫。 离炎抱着为碧落挑选的书籍去正殿找人,可碧落并不在屋中,她就将书搁在那张琴案上。 她看天色已晚,做饭已经来不及了,便想着直接去御膳房拿些现成吃的回来。 离炎正要出门,碧落和黄泉就一人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黄泉看见她,责备道:“以后你要是回来得晚,就提前给我们说一声。” 瞧这样子,他俩莫不是还等着她回去做饭啊? “今日去御书房看了会儿书,一时看得着迷,就忘了时间了。”离炎一边帮忙摆碗筷,一边解释道。 黄泉不满的“哼”了一声。 离炎又道:“碧落,我给你带了几本书回来,希望你会喜欢。哦,要是你有其他想要看的书,你就尽管给我说,我去御书房给找找。我瞧着那书房里的书真多啊,一定有你想看都看不到的好书。” 黄泉张了张嘴,觑见哥哥脸色一丝愉悦神色,他终是闭上了嘴巴,再也没说过话。 吃饭的时候,离炎想起今日结识的那个男孩儿,便好奇的向碧落和黄泉二人打听。 “凤鸾宫你们知道吗?那里住的是什么人?今日我在御书房认识一个男孩子,他说他叫离若,就住在凤鸾宫。我看着他既不像是主子,也不像是奴才,那宫里还有个小孩儿管他叫舅舅。皇宫中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住着?” 碧落和黄泉两人听了,面面相觑。 第63章 离炎见那两人神情严肃,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急切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我无意中招惹了后宫妃嫔?可是,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啊,该不会就这样也能给那男孩子招致什么秽乱后宫的大罪吧?” 她那话刚落音,黄泉一个爆栗子狠狠的赏给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都想些什么啦?!我的老天爷,别人你可以不记得,不认识,可那是你弟弟啊,你唯一的亲弟弟!一个爹生养的,你居然连他都不认识了!” 离炎:“……” 难怪那男孩儿今日好几次神色有异,他还一直笑,没准他在心中搞了很多心理活动。 说不定,他心里两个声音一直在吵架。 她是我姐姐吗?不是,你看她都不认识你。 可她明明就是离炎啊?对啊,但是她为什么不认识你,这又怎么解释? 连亲姐弟都不认识了,她可能是病还没有好痊吧。这可如何是好?静观其变撒。 要不要提醒一下她,我与她是姐弟?她以前待你可不怎么样,干嘛要提醒她? 她好像挺好玩的。那就玩玩她? …… 他还真是我弟弟啊,那他那声“姐姐”喊得可是天经地义了。 坏家伙,我就说白天的时候,他听见我问他的名字时,那神情很不正常。原来他早知道我是谁,却在我没有认出来他时,故意不点破我。 黄泉见离炎失忆之症太过严重,忧心忡忡。 碧落神情有些低落的说道:“我原先还只道你是在装模作样,没成想,你真的忘了旧事。不光是以前那些事情你统统忘了,连人你也不记得了。” 离炎好笑的说道:“我连爹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爹生的弟弟?没有关系啦,又不是天要塌了,你俩都别这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了。慢慢来嘛,我这不是在一个个的认识了吗?你们多多给我提点一下就行了。” “是我疏忽了,其实早该想到的。能拿出夜明珠的男人,在后宫中不超出三个。那时你都没有认出你父亲,当时我就该想到你可能患上了失忆之症了。” “碧落,上次我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吗?前尘往事我是真的忘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你觉得我不该忘记,你时常帮我回想一下就好了。” 碧落听罢,盯着桌上那油灯上跳动的火苗,久久的沉默不语。 黄泉见状,打破沉默,开始为离炎将她家中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偶尔碧落会补充一两句。 那天晚上虽有好些姐妹奉旨去见她,但是此刻黄泉说出来的这些人名,除了离月和离清,其余人在离炎的脑海中都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根本就无法与那些人的脸孔对上号。 何况,那天晚上人多嘈杂,她都没有看清楚她那些家人长什么模样。 看来,还是需要见到本尊才算真的认识了。 黄泉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说,令离炎很是好笑。 “黄泉,你别说得太多了。你说多了,我也记不住。反正日子还长着了,该认识的终究会认识的。有句话不是讲,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也枉然吗?跟我有家人缘的,就像离若,你看我今天虽然没有认出他来,不是一样相处得很好?他又帮我找书,又和我聊得很欢。” “你刚刚也给我讲了,我与他,还有我和其他的姊妹,关系都不怎样的。可见以前我与他们没有缘分,但是现今不一样了,这缘分来了。” 碧落道:“你倒看得很开。一般的人,丢失了重要的记忆,不是都会很惶恐的吗?” 我不是丢失了记忆,我是压根就没有离炎的那些记忆好么? 离炎无言以对,习惯性的呵呵傻笑了两下。 碧落:“……” 你明明不蠢,却整日顶着张呵呵傻笑的脸,真是让我……无言以对。 第二天下朝后,离炎直奔御书房。 离若推门进来的时候,离炎看书已看了一阵。 离若见到离炎,先笑着喊了一声:“姐姐。” 离炎笑眯眯的走过去,拿起书便往离若那张俊秀的脸蛋儿上轻轻拍打。她一边拍,一边嗔道:“你早知道你我是姐弟了,却不点破,你这个小坏蛋!” 离若怔愣了一瞬,他不闪不避,一双漆黑的眼星光闪烁,直笑着回道“姐姐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啊。” 此后几天,下朝后,离炎都跟这个可爱的弟弟待在一块儿厮混。 两人在御书房看书看累了,便在宫中散步闲聊。 离若跟个宫中的导游似的,带着离炎到处走走看看,给她介绍宫中各处景致,终于让离炎对后宫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离若感慨道:“姐姐与以前比,变化还真大。那天在御书房里突然见到你,真有点不敢认。” “呵,是呢,我现在怕是以前的两个还大吧?”离炎比了比自己的腰身。 离若顿时捂嘴轻笑,“可是,我觉得现在的姐姐,嗯,比以前漂亮了许多。” “真的?那以前姐姐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印象的?” 离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回道:“总之,我喜欢现在的你!” 现在的你,才让我有了有姐姐的感觉啊。 离炎又想欺负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她伸手欲要捏上离若的脸蛋儿。 离若却忽然轻呼了一声:“唔,好香!” 两人正边走边逛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腊梅花香由远而近的传来。 离炎循着花香看过去,却见不远处的宫墙上,一树枝头腊梅花伸出墙外。 离炎顿时眼神一亮,口中说道:“离若,姐姐给你折几枝腊梅来!” 离若刚想要阻止离炎,可是她已经飞上墙头去了。 离若无奈的笑了笑。 然而片刻后,离炎却又从墙头飞了下来。她兴奋的说道:“天!里面好多腊梅树,我刚站在墙头,都快要醉过去了。走,离若,姐带你一块儿瞧瞧去!” 说着,她揽着离若的腰身就要腾空而起。 离若急忙拉住她,“姐,既来了这里,那我们干脆就去拜访一下这宫里的主人吧。” “这什么宫?谁住在这?” “这宫叫雪月宫,自家人住这里呢。” 离炎于是踮起脚尖看了眼,不耐道:“宫门在前面,还要走好长一截路呢,麻烦得很。既是自家人,那直接翻进去该没什么问题吧?我刚才瞧了瞧,那是后院,没人守着。咱们先进去了再说。” 离若瞧她那猴急模样,只得又无奈的笑了笑。 离炎于是不由分说,揽着离若的腰身,便一起翻进了雪月宫的后院里。 “好多腊梅花!真香啊!” 这雪月宫后院还种植了其他树种,此刻因为是冬天,便只有腊梅飘香。 离炎开心的在腊梅树林里转来转去,她仰着脑袋,又伸长了脖子使劲儿嗅。 “咦?这好像是樱花树啊。天,那明年春天的时候,这宫里不得浪漫死?” 她不无羡慕的说道:“哎---,也不知这宫里的主人有没有住腻了这地方。她要是住腻了,就跟我换一换啊。” 离若听了,哭笑不得。 “你说这宫叫做雪月宫吗?风花雪月的雪月?” “正是。所以姐姐,这宫中的景致既然这么美丽怡人,你就可以猜想得到主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她会跟你换吗?” “说的也是。诶,离若你说,我挖几棵种到我那掌乾宫如何?我那宫里如今是杂草丛生,一点都不美。这里的腊梅树这么多,你看它们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我挖走几棵,剩下的树才有地儿长得枝繁叶茂啊。” “这个……”离若看见有人来了,他的目光闪了闪,尔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挤了点。我原本也想帮这宫中主人家的后院腾点地方出来的,可哪里知这位主人家……”他拖长了声音,没有再说下文。 “她很吝啬?连棵小树苗都不愿给?”离炎径直猜了猜他那话中未尽的意思。 黄泉好似给她说过,雪月宫的主人叫离风,四皇女。人很低调,一年到头,除了宫中宴会,基本上都不抛头露面的。也没有进入朝中理事。 这样性情淡泊的人,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倒真的很匹配。 只是,淡泊之人,为何是个小气鬼啊?太令人失望啦! 离若捂嘴闷咳了两声,脸色微红。 离炎见状,便以为猜中了开头。 她就继续说道:“这样子么?那我偷偷的挖。我轻功好,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回离若猛咳了声,余光瞟了眼不远处的人,然后他很是开心的回道:“这主意好!姐姐,那你到时候挖了的话,也给我那宫里种上一两棵吧。这叫做有福同享。” 离炎于是眉飞色舞的回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姐弟俩还客气?” “啊,既然我要送你腊梅树,那就不折这腊梅花了吧。离若你来,趁着此会儿无人在,你先来看看这些树。看中了哪棵,晚上姐就给你弄到你那凤鸾宫去!” 听了这话,离若感动不已。 他拽着离炎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姐姐,谢谢你。” 不远处那人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姐弟俩倒真是情深义重。”她漫声说道。 离炎一呆,闻声看去。 来人是一个身材修长苗条的姑娘,长得颇美,就是脸上表情不对。 她此会儿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们两个在我的宫里,说着要挖我的花树,说着要将我的花树送人,还说着要将我的宫殿换人住。你们这样子肆无忌惮,都不考虑考虑一下我这个主人家的感受?” 离若捂着嘴极力忍住笑。 离炎听到这话,顿时暗叫一声糟糕:被主人家听见了! 雪月宫的主人,叫离风,是吧? 她再次打量了一下离风。 离风并未着宫装,身上很随意的穿了一套淡雅的布衣钗裙。这打扮实在与皇宫格格不入。 她此会儿茕茕独立,不怒不喜,整个给离炎一种云淡风轻之感。 离炎最后总结:这姑娘跟她一样,生错了地方,不该属于皇宫。 只这一眼,离炎便喜欢上了离风。 离炎看了看离若忍笑的表情,她立时恍然大悟。 离若肯定早就知道离风就在附近了,可这家伙不仅不提醒她,还引导她说出一些得罪主人家的话。 离炎开始装傻:“离若,我们刚刚说话了吗?好像我们就只是在欣赏腊梅花而已吧,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离若一愣,瞧见离炎的眼睛一直不住的朝着自己眨啊眨,他立时会意。 极力憋着笑,离若一本正经的回道:“没有啊,我们已经被这腊梅花的花香迷得三迷五道了。我们神魂颠倒,都忘了要说话了。” “是啊,这腊梅花好香啊。” 离风瞧着那姐弟俩一唱一和,她嘴角一勾,忽然说道:“七弟,你常跟我说想要几棵我宫中的花树,不知你现在还想要这树不?” 离若立时眼神一亮,激动道:“四皇姐,要啊要啊!你要送我吗?” 离风傲然一笑,回道:“你现在就叫人来挖树,午时三刻之前没有挖走,便过时不候!” 离若惊喜不已,转头对离炎说了句话后,他人一溜烟儿就跑出宫去了。 离若说:“姐,我得赶紧去找人来挖树了。趁热打铁,免得四皇姐她不知啥时候脑袋一热,又改主意了!” 趁热打铁啊? 离炎于是赶忙说道:“喂喂喂,四妹子,我挖两棵得行不?有福同享啊!” 离风对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突然提高音量道:“来人!将院中的腊梅树一一清点,数清楚了数目。只要少了一棵,都领着人到掌乾宫要树去!” 说罢,离风甩袖而去。 这姑娘好酷! 现场,只留下一个离炎,无人与她面面相觑。 有福没能同享。 离炎现在好想对离若说一句:这腊梅花正开得盛,你现在将人家挖来栽去的,这树能挪活吗? 第64章 当年情(1) 这一天天色已晚,离炎、碧落和黄泉三人正在殿中有说有笑的吃晚饭,却蓦地听见似有敲门声响起。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中动作,又屏息静气的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真的有人在敲大殿的门! 那敲门声虽有些轻,但是真真切切,而且很执着。 看来有访客至,并不是幻觉。 可谁会来掌乾宫?而且是这么个时候? 若是宫中宣旨的宫人,不会这样子小心翼翼。她们起码在宫门口就开始高声唱喏了。 除此外,平时掌乾宫几乎无人来走动。 要知道离炎这皇太女虽然重现于世,但是女皇对其并无特别在意,朝中的人又在静观其变。而离炎更是尚未结交到达官贵人,亦或是认识几个知交好友的。 所以,这掌乾宫其实跟以前一样凄清。 离炎与碧落对视了一眼,离炎就高声问道:“谁啊?是谁在外面?” 顿了好一会儿,外面才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小声回道:“太女,小的趁夜打扰,还请太女开门详谈。” 那人话中有话。 她说趁夜打扰,可见并不想声张。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呢,”黄泉蹙眉说道,“怎么跟我们那……”他忽的住了口,看向离炎。 离炎见状,猜到外面那人可能是熟人,她就满脸疑惑的站起身来去开门。 黄泉也站起身来,戒备的跟在离炎身后。 离炎打开殿门,却见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侍卫金莲,和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正站在殿门外。 离炎自那晚被金莲追打了一回后,对其印象深刻。后来听黄泉说了些宫中侍卫的情况,她才晓得那天晚上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人家还并非普通侍卫,她可是宫中的一名侍卫队长。 哦,那人正好是黄泉的顶头上司。 怪道刚刚黄泉那话没说完,他听出来外面说话之人好似他们的队长,但这当侍卫的事情是瞒着哥哥的,故而他刚才半道上闭了口。 离炎见到来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看黄泉。 黄泉明白她那眼神儿的意思,立即一正神色,回道:“宫门我可真是关紧了的,还上了栓!我保证!” 金莲轻咳了两声,颇为尴尬的对离炎解释道:“我们来时见宫门紧闭,且无人守候,故而冒昧的翻墙进来碰碰运气。万幸殿下,您果然在!” 离炎听金莲说话客气,不由得心道:你这次还算有点礼貌。上次你不分青红皂白,一直对着我穷追猛打。差点累死我,你知道不? 金莲的尴尬是有原因的。 她和那络腮胡子的男子在来时路上,本还一直在想:太女那宫中肯定守卫森严,且宫人往来穿梭。他们要如何避过宫人或是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掩人耳目,单独见到皇太女离炎? 结果,他俩来了之后却发现,这掌乾宫压根儿就无人守卫,甚至连个看门的宫人都没有。 金莲和那男子面面相觑。 两人站在宫外又瞧了瞧,只见那掌乾宫的宫门斑驳老旧,宫墙也是断垣残壁。 这哪里像是皇太女住的地方? 两人又愁眉深锁的凑近门缝往里细看,宫中也是黑灯瞎火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们一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毕竟他们从没有想过皇太女会住在这种地方。 金莲甚至将牌匾上那“掌乾宫”三个字读了不下三遍,方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弄错地址。 金莲虽是宫中侍卫,但是大内侍卫本就很多,足有上万人,每个侍卫队都有固定的守卫范围。且后宫之中的妃嫔较多,侍卫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金莲进宫有两年了,但是当上侍卫队长的时日并不长。所以,她并不知道掌乾宫这边的守卫情况。 两人开始担心很可能是白来一趟了。 金莲犹豫半晌,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决定潜进宫中来看看,然后便给她激动的发现了正殿里竟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两人立即悄悄摸过去,又听到了里面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敲门之前,她和那男人实际上已经站在外面偷听了好一会儿了,就差戳破窗户纸,再次确认一遍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离炎。 因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女离炎,她真的住在这种破烂的宫殿里! 哦,金莲还听到了她的属下黄泉,他称呼离炎时,一口一个臭肥婆。 金莲不禁为自己那属下抹了把冷汗,暗道:属下的大不敬之罪不知会不会连坐啊。 此会儿这位皇太女见着了她,不先把人叫进去,询问来访原因,却先在意起了她人是怎么进宫来的,而且还是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自是搞得金莲顿时尴尬不已。 金莲为人本分正直,这翻墙摸进他人院中又偷听人墙角之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可这第一回做,就给人当面揭穿,实在汗颜。 既是黄泉的上司,且大变态也认得金莲,离炎就一本正经的笑道:“夜深人静之时,才好干坏事啊。金莲队长,快快请进!” 听了这话,金莲又尴尬了一回。 离炎将两人请进屋来。 金莲和那男子一进屋,就回身谨慎的关上了大殿的门,把离炎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金莲也不废话,她收起了尴尬,对离炎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这是我弟弟黑莲,他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说着,她便让出身后那一并跟着她来的男子。 离炎、碧落和黄泉三人便将目光转向那男人。 众人只见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又风尘仆仆,不修边幅。 他们不由得又去看了眼相貌出众,打扮干净利落的金莲,心中不约而同的均是在想:这邋遢的男子与金莲竟然是姐弟,长得可有些天差地别了。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却将离炎看了眼后,又去看金莲。 金莲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避讳离炎三人,径直对黑莲点了点头,沉声道:“她确实就是皇太女离炎。” 原来这叫黑莲的男人在怀疑她的身份啊。 离炎见状,就更加奇怪了。 碧落和黄泉两人也对这姐弟俩的奇怪行为颇为疑惑。 掌乾宫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离炎见那男人仍是有些犹豫,就拍了拍胸口,豪气的说道:“兄台,你用不着怀疑。你看我这体型,天下应该找不出第二个离炎来。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请直说吧。” 离炎见那人长了胡子,看着年纪应该比较大了,故而就尊称了他一声“兄台”。 却不想,黑莲听了离炎的话后,脸上有羞涩神情一闪而过。他赶紧低下头去掩饰。 片刻后再抬头时,黑莲已恢复如初。 可他并未直接回复离炎的话,而是再次看向了他的姐姐。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在往碧落和黄泉这边瞟。 这个小动作恰被离炎看见了。 碧落和黄泉两人本来就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黑莲看,自然也将他那些动作都纳入了眼中。 金莲就对离炎作了个伊,不加掩饰的说道:“殿下,我弟弟接下来要说的事□□关重大,您看……” 离炎早已不耐烦这姐弟俩。 明明是你俩来找我,瞧这样子该是有求于我。 有求于人却还这么叽歪,烦不烦? 未等金莲那话说完,离炎就挥挥手打断了她,“他们都是我的人,你们放一千个一万个心好了。我说你们姐弟俩到底要说什么撒?这都吊了我半天胃口了,不要再啰里啰嗦了,快说快说啊!” 黄泉悄悄拉了拉离炎的衣袖。 那意思是,这是我头儿,你给我点面子啊。 金莲则情不自禁的白了离炎一眼,只得转过身去,示意他弟弟快点说出来。 转身后的金莲方才觉察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鲁莽。 她刚才动作快过大脑,竟然做出了对离炎翻白眼的动作。 她与离炎乃是不打不相识。 刚才初见面时,金莲一看,这位皇太女竟是那天晚上的夜行人,她不免有些紧张。面上毕恭毕敬之余,对她还有所忌惮,金莲只怕这位皇太女会算旧账。哪里知,离炎压根儿就没提那晚之事,神色间也未流露出记仇模样。她仿似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追着她打,又叫她“毛贼”的人的就是她。 并且三言两语之后,金莲还发现,这位太女行事随和,举止甚至有些不端庄。她没有身为皇太女的威严状,她甚至连一般皇家子女应有的优雅高贵姿态都没有。 难怪平时看着老实的黄泉竟然都敢那样称呼她。 离炎的表现迷惑了金莲,故而导致她不由得本性流露,居然白了离炎一眼。 暗自后悔的金莲偷眼去看离炎,却见她压根儿就没有在意过她的不敬举动。此刻离炎只一脸不耐的等着弟弟道出事情原委,金莲也就释然了。 这边厢,黑莲不再迟疑。 他微一躬身,便沉声道:“启禀殿下,小的叫黑莲,现在林显大将军麾下做一名录事参军。林将军派末将前来,是为向殿下紧急求援!” “求援?林显?!” “林将军来向太女求援?!” 碧落和黄泉两人均是大吃一惊。 离炎则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两个男人。 黑莲续道:“正是!我们两万多人目前正被困在五鹿城中,兄弟们缺衣少食,而城外敌军又虎视眈眈。再不增援,林家军恐将全军覆没!” “十五天前,大将军就向朝廷紧急发函,请求增加粮草供给,并发放棉被冬衣。可是眼看这仗都打了将近十天了,朝廷的粮草和过冬之物却迟迟没有送达。后来我们得到消息,原来朝廷压根儿就没有向五鹿城押送物资!” “有人在故意为难将军。但这事儿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尽快解决五鹿城的被围之困。士兵人员我们不缺,我们缺的是粮草和冬衣!” “大将军得到这一消息后,曾向兵部连发三封信函,催促他们尽快发放粮草和过冬之物,但全部都石沉大海!” “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过了,但仍是无用。不得已,五日前,大将军便命属下尽快赶回京城。他要属下潜入皇宫,来向皇太女请求支援!” “属下快马加鞭,于一个时辰之前才赶回京城。事情紧急,所以便这副模样来见殿下了,还望殿下莫要责怪在下的失仪不敬之罪。” 离炎并不关心国家大事。近段时间上朝,她也是摸鱼的时候居多。所以,她并不知道最近离国有些什么大事情发生,更加不知道打仗的事情。 故而,听了黑莲的那些话,离炎毫无感觉。 离炎只知道,这个林显,好像是黄泉崇拜的偶像,据说还是个男的。他是离国朝廷上少有的男性官员。 离炎初来这世界那会儿,遇上黄泉正在哀求他哥哥同意他参军。黄泉那小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要跟随这个大名鼎鼎的林显,投到他的麾下去战场上杀敌立功。 离炎并不认识林显,但是黄泉对其很有好感,他口中对他多加赞誉之词。离炎又听到其他人说过那个林显风评很好,他有勇有谋,战功卓著,是离国的英雄和战神。 离炎是个非常崇拜英雄的人。因此,她心中想,若能帮上这位林大将军,那她一定会赴汤蹈火的帮他的忙。 只是,她现今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的皇太女,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这要如何帮他? 听罢黑莲的那一番话,离炎正有点为难她要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处境,以婉转表明自己恐怕帮不上忙。 黄泉却在此时忽然说道:“五鹿之战,最近不是捷报频传吗?我听说,林大将军不是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还需要什么粮草?这仗难道没有打完?” 黄泉的好兄弟永安,正在林显的军中,所以他时时关心着五鹿战事。 黑莲恨恨道:“朝中有人扣留了我们的军事奏报!” “原本我们与小凉国的仗确实是打完了,可是正待我们要班师回朝之际,那小凉国竟然又纠集了几股小国的军队,突然再次发兵进攻五鹿城,人数竟然有三万之多!” “这事儿我们本来不慌,敌人来了我们迎战便是,不过只是将回京的时间延迟个把月而已。哪里知,这仗打着打着,粮草快要接不上了,那边的天气又越来越寒冷,我们这才发现,出了问题!” “如今朝中大臣们得到的消息仍是我们最初传递的那一份,可是五鹿城的情况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风云变幻了!” “我们的人虽只有两万多人,敌方有三万,可我们并不惧怕,林家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关键是我们的粮草不够了!” 黑莲眼眶通红,他怒道:“就算林家军的将士个个都很神勇,可他们就算再神勇,大家也都不是神仙!饿着肚子如何能打仗?况且五鹿城这个时间正是大雪纷飞,将士们没有冬衣,已经饿死冻死了数十人!” 离炎将信将疑,“林显是大将军,位高权重,谁敢扣留他的粮草?” 碧落淡淡的说道:“兵部尚书最近换人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是二皇女离月的心腹。” “正是。那沈心借口自己新上任不久,对兵部尚不熟悉。而且她又说,林将军之前传来捷报,说要回京了。此会儿却又说战况紧急,我们不仅要拖延战事,还要增加娘草供给,她就说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她要派人好生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明明小凉国再次攻来的时候,大将军就向朝中递了战报,可是那战报却并未上达天听。也不知沈心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反正她就只咬着后续增加粮草的事情不放,只说要彻查此事,无论怎样,她都不肯向五鹿支援。” “将士们等着米饭下锅填饱肚子,沈心却在那一味胡搅蛮缠,我们林家军真是有苦难言!” 离炎还是不解,“一个兵部尚书就能将大将军为难上了?林显在外面打仗,她既然参与了这事儿,就该认真做好后勤工作啊。她为何要这么做?如果林显战败,她不担责吗?” 碧落回道:“若再加上一个太尉,三公之一,你觉得林大将军还能怎么样?” “太尉是?” 金莲肃道:“太尉王珺,是二皇女离月的姑姑,正是她在掌管军政。我想,如果没有王太尉暗地里授意,只一个沈心,她恐怕是没有胆子这么干的。” 碧落无声的笑了笑,漫声说道:“一个太尉,可以借口说自己不负责具体军务,故而对五鹿的事情不知详情;一个兵部尚书,可是说自己新上任,情况还不熟,又假装不知前情。于是乎,就只好委屈林大将军了。” “哼,朝中这班人,没胆子上战场去杀敌立功,却有胆子暗害上阵杀敌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常常凭着几句话,就将将士们流血拼命换来的功劳贪墨了去,真是可恶!”黄泉咬牙切齿道。 黑莲叹了口气,神色凄楚,“自古以来,打仗打输了,都是带兵打仗的人的过错,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哪个朝中官员为这事儿担过责。就算再英明的皇帝,也不过是罚罚那些人几个月的俸禄而已。可前方战败战死的人,就只能……” 就只能要么含冤而死,要么含屈而死,是这样吗? 第65章 当年情(2) “今次我回来时,先去找了兵部一个熟识的官员。那人刚开始不想说,后来在我的多番恳求下,她才透露,正是那王太尉压下了我们之前的战报。所以,不知情的皇上和朝中大臣们,这会儿都还只在等着我们大将军班师回朝呢!” 离炎赶紧趁机学点知识,她插话问道:“军中战报是怎么个传递法?” 黑莲顿时蹙眉。 这皇太女连这都不知道,向她求援真的可行吗? 碧落微微一笑,耐心的给她解释道:“我们大离国设置三公六部制管理国家大事,其中三公,分别是左丞相、右丞相和太尉,三人皆为一品大员。这段时日你去朝中听政,我想,这些你该已经知道了吧。” 离炎点点头。 “左丞相秉承皇帝旨意,综理全国政务。通俗的讲,她平时主要还是按照皇帝临时交代的旨意办事的时候居多;右丞相又称御史大夫,为副相。她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负责监察百官;而太尉则专门执掌军政。” “关于六部我就不详细叙述了,日后你慢慢会深入接触到。” “全国各地的奏折层层上递,这些奏折会区分等级,不同等级的折子由不同层次的衙门予以处理。各省递上的奏折,按所述事项的性质会分别传到六部去。大量的奏折都只到了六部这里就停止了,之后自由六部负责处理所奏之事。” “所以你看,并不是所有奏折都会递到女皇那里去。” 离炎回道:“这个自然,不然皇帝岂不要累死?但是军情紧急啊,如果军报也这样层层传递,贻误了战机怎么办?” “军报直接递到兵部,再无需经过下属衙门上呈,即便是地方上的军情亦是如此。各省官员并无权利处理军务,他们只能上报。这恰恰就是提高效率的方式。” “一般情况下,军报只需经过两层关口,很快就能到达女皇那里。比如说林大将军的奏折,就会直接送到兵部去,再由兵部呈给太尉。太尉看过之后,她认为有需要的或者那奏折的等级较高,自己无权处理的,她就会上呈给女皇,同时抄送一份给右相。” 离炎恍然大悟,“原来有这个漏洞在。那王太尉即便压下了奏折不上报,她怕是也无大罪吧。那怎样的奏折才会直接递到女皇那里,而无需经过下面人之手?” “自然是女皇赋予了权利的,比方说统帅京中三卫的那几人就有这权利,大内侍卫统领也有这个殊荣。这种陈情方式叫做,密折专奏。” “嗯,那些好像都是皇帝的直属卫队和亲信。”离炎担忧道:“坏就坏在王太尉在军事上能够专政,那不是她可以任意欺君罔上了吗?” “往日倒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以前的兵部尚书是位耿直老臣,她是忠于皇上的人。所有奏折内容,兵部尚书都知道。有了这位朝臣的牵制,所以王珺不敢胡来。可是前阵子那位老臣隐退了,兵部尚书换人之后,就成这样了。” 碧落屈指敲在桌面上,“这的确是个大大的隐患。” 黑莲赞同道:“听说女皇问了两次,怎么林显还没回来?就是那王珺,是她瞒着皇帝,说是五鹿城那边下雪了,大雪封山,故而林显的行程有些慢。女皇深信不疑。” “这件事情-事发突然,大将军没有想到朝中有人会突然发难。将军那人向来淡泊名利,又厌恶弄权。他平日里与其他官员既不疏离,也未刻意走近,更别说会去主动得罪谁了。我们都只管打仗,一心保家卫国,故而日常我们在朝中并没有去刻意经营,结果导致现在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黑莲说罢,一拳头重重捶在桌子上,使得那些盘盘盏盏相撞,发出了一连串叮当声响。 听黑莲这么样子说,林显那人其实就是一个,只一门心思报效国家的忠臣而已。 这么样子欺负一个老实人,太过分了吧。 离炎原本想着帮不上忙只有婉言拒绝,可是此会儿,她这想法渐渐动摇。 沈心是离月的人,太尉是离月的亲戚,这件事情会不会其实是离月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离月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如果算一笔账的话,她应该是已经实际控制了兵部啊。为何她还要多此一举苛待林显?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金莲,也在那边说道:“林大将军为人正直忠勇,只一心报效国家,于官场上蝇营狗苟之道深恶痛绝。那些人也不知为何,竟然无故从中作梗。待到大将军回来,一定要去向女皇讨个公道!女皇圣明,这件事情,必须得要有人负责才行!” “讨公道?我们回不回来得都是个问题!若是回不来,一切还不都她们说了算?”黑莲颇为激动道。 “咳咳,”离炎忍不住清咳出声,转移了黑莲等人的注意力,“我有点不太明白,大将军不能对军备物资供应指手画脚吗?将军们出去打仗,后勤肯定得跟上。所以,将这权利一并抓在手中,才最不会出事情啊。” 这回轮到黄泉来给离炎细说了,“武将一般就只是负责打仗和守边两件事,他们并不负责处理政务,也没有权利处理除打仗之外的政务,比如说粮草供给,武器供应等。而大将军只是战时封号,只管在前线调兵遣将。无仗可打时,将军们便无事可做。” “哼,即便是在战场上,将军们也是束手束脚的。有时候,朝中还会派监军指挥将军如何行事;一项重要的计策,还得上奏折请示皇上,得到了女皇批准才能执行。” “将军们被如此限制权力,全因他们手中有兵。这事儿对皇帝来说,极为忌惮。”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除了打仗和守边,将军平时就赋闲在家?哎---,原来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也只有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才威风。放在平时,不过就是虚衔一个。难怪,仅仅是因为粮草问题,就被人给难住了。” 离炎叹了口气,“这不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么?” 黄泉也不满的说道:“可不是嘛。你看朝中那些文官,整日就是耍耍嘴皮子,动则就要指点江山。他们也不想想,这江山是谁在流血流汗保卫来着?关键时刻,视将士们的性命为儿戏,动不动就派个监军去战场上指手画脚……” 众人听他絮絮叨叨,一时无话。 离炎转向碧落,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件事情会不会是离月的意思?如果是她指使沈心这么干的话,那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碧落想了想后,分析道:“五鹿之战本来是一场能够速战速决的战役,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就在林家军放松了警惕,又向朝廷传递了捷报之后,战事却急转直下。这一次,他们无炊无衣的被困在那个严寒之地。若朝中粮草始终不送过去,小凉国即便不主动攻打,紧紧只是围困,再过半个月,便能不战而胜林家军!” 碧落又屈指敲起了桌面,“我看这是二皇女在逼着林大将军做出选择,她是有些着急了。” “什么意思?” “林大将军是战神,他战无不胜。可是这一次被困在五鹿,他的林家军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离国最好的军队便是林大将军这只军队。二皇女控制了兵部,但是她没能控制林显这位桀骜不驯的将军。她只有用整个林家军的性命做赌注,才有可能威逼大将军倒向她那边。” “五鹿之战,正好给了二皇女机会。” 黑莲附和道:“不错。兵部虽然拿下,但是带兵之人却还没有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如今能够调动的只是京畿卫队而已,而且还是借她姑姑之手。至于宫中的卫队,……”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眼他姐姐。 金莲冷哼了声,“我们北卫只尊正统。谁是正宗皇位继承人,我们便尊谁。”说罢,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离炎。 宫中侍卫分为北卫和南卫。北卫专门负责保护皇上,南卫则负责宫中其他贵人的防卫工作。 离炎被金莲那一眼看得,蓦地觉得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身。她不由得很没骨气的躲闪开了她的目光,暗道:别别别,你们别一个二个的暗示我了。 黑莲开始焦急的催促道:“皇太女,我们军中已经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五鹿城中也早已没有多余存粮,何况城中还有上万的百姓需要接济。半个月前,兄弟们的口粮就减到了平时的两成,我估算着军中剩余的粮草最多只能再维持个十天!所以,还请您早日为我们想出办法啊!” 离炎一怔。 我能想出什么办法啊? 人家千里求援,可她却压根儿帮不上他什么忙。 她不禁脸色一红,一时无言以对。 然而黑莲满目期待的一直看着她,半晌,离炎只好呐呐回道:“这个,这个,事情好像有些复杂啊。哦不,是有些难办啊,容我好生想想。” 黑莲瞧着一整晚,这位皇太女不仅对朝中的事情都一无所知,而且此刻她又毫无主意模样。他再次对她心生怀疑,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真的是皇太女吗?” 身为皇太女哪是她这样白目的? 黄泉每回看到离炎一遇上事儿就脸露傻样儿,他就恨铁不成钢。 黄泉嘿嘿冷笑了两下,说道:“这位大哥你别怀疑,她可是如假包换!就是睡得太久,不仅睡成了一头猪,还睡成了一个傻子而已。” 离炎听到黄泉讥讽她,想也未想,径直扑上去就要揍他。 黄泉哪里会坐等她来揍?于是,两人便在殿中你追我跑起来。 黑莲面无表情的向姐姐看过去:这个女人真的真的是皇太女吗?! 金莲看了眼追打中的两人,也不由得暗自摇头叹息。 她回视弟弟,无声说道:“今晚这一趟还真是白来了。趁着夜色,我们还是走吧,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 碧落忍着笑,清咳了声,说道:“我们就莫要去管他们了吧。我这里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如,我们三人先行讨论讨论?” 黑莲顿时高兴起来。 这位皇太女只怕根本就无法指望上了,而他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够帮忙了。不管眼前这男人的想法是否可行,但有想法都总比束手无策的好! 于是,碧落、金莲和黑莲三人开始坐下来,热烈讨论起如何将林家军急需的粮草物资送出去。 这边厢,离炎追打了黄泉一阵,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与这个金莲不过只见了一面而已,而且还是打架认识的,根本算不上熟悉,更谈不上信任。刚才他们说得似乎天-衣无缝,可是我凭什么相信这个大胡子就是林显派来的? 最关键的是,林显为何要无缘无故的找上她?两人都不认识! 若是有人想要引她入坑,而她要真是好人心爆棚了,结果为了帮助他人却将自己陷入牢笼什么的,岂不是真的是个傻子? 于是,离炎便大力拍了拍巴掌。 其余人等听见巴掌声,纷纷疑惑的看向她。 离炎看了看金莲,然后笑眯眯的对那个络腮胡子的黑莲说道:“我想起一事。你老是怀疑我的身份,我倒还没有请教阁下,凭什么你说是林大将军派来的,便就一定是他派来的?证据呢?” “哦,还有,不知林大将军又是为何要找上我?他该给你说了,说服我帮他的理由吧。” 黑莲顿时一阵无语。 搞了半天,这女人直到现在才想起了要核实他的身份。她要是不问,他还真忘了要向她自证身份这件事情了。 黑莲暗道:这女人这么傻,这一晚的时间,我都可以将她倒卖几次了。 黑莲也不啰嗦。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离炎,说是林大将军给她的亲笔信。 “大将军说,皇太女只要看了这封信,一切就会明了。” 离炎不满的瞥了黑莲一眼。 这男人有些阴险啊。若她不问他,这信他居然就不拿出来了。 离炎接过信来,抽出信纸展开。 黄泉习惯性的凑上去看,只见那信中只写了三个字:陶渊明。 离炎一愣,片刻后,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居然是他! 第66章 当年情(3) 离炎想起她与林显初次相遇的那个早上,她慌不择路的钻进他的那顶官轿里。他拿着一卷书,坐姿端正的看,其实他一直在装模作样。 那装模作样的男人,嗯,很有味道。 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一本正经,手拿书卷时候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谦谦儒雅的中年书生。他明明对你不理不睬,可他浑身都在强烈的散发着一股勾人的“有机食品,天然无公害”的迷乱味道。 她以为他是文官,哪里知人家竟然是武将。他不仅是离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还带出了一支最厉害的军队。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面上六畜无害的弱质书生,在战场上扮演催命的凶神恶煞时,会是怎样的模样? 一时之间,离炎陷入了迤逦的遐想。 可是,他却连一块糕点都不给她吃,她干嘛还要为他跑腿儿啊?他哪里是个老实人了?可恶! “你想什么呢?还恨得直咬唇。” 黄泉突然不客气的碰了下离炎的胳膊肘,惊了她一跳。 黄泉其实已经盯着离炎瞧了好一会儿了。 他见她手中捏着那封信,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笑,而她那笑容……他真心不想用那个词来形容她,可他又实在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 他觉得她笑得,……好淫-荡。 离炎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殿中有些奇异的安静。她抬头一看,众人正神色各异的看着自己。 她顿时一哂,挥挥手讪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末了,她忽对碧落特意交待道:“碧落,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你定要想个好法子出来,我们一定要帮一帮林大将军。啊,对了,若有用得着我跑腿儿的地方,你们都尽管开口哈。” 黑莲:“……” 皇太女,大将军明明叫我来找的人是你! 可你倒好,自贬身份,要充当起跑腿的来。 直到此时,黑莲才终于不得不认命的接受这样“出尘脱俗”的皇太女。他决定不再理会此人,也不跟她客气了。他转过头去,抓紧时间与碧落等人继续商讨计策。 不过,黑莲倒也渐渐发现,眼前这个叫做碧落的男子确实智计过人。难怪那皇太女要仰仗他,也许这件事情真的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离炎瞧见他们几个讨论得热闹,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她便自顾自的继续吃晚饭去了。 离炎一边吃饭,一边听碧落他们商讨如何支援五鹿城的林家军。 然而,那几人讨论了半天,总也没有定下个确切的方案出来。 原因主要在于,这些方案要实施起来,需要较多的人脉才行。可是,无论是离炎这里,还是林显那里,都没有足够可以信赖的人可用。临时收买人,只怕失败的可能性会很高。 离炎这边是尚未来得及经营人脉,而林显那里则是不屑于去经营人脉,终于造成了今日这困局。 讨论渐渐陷入了僵局,离炎瞧见那络腮胡子的黑莲急得脸色更黑了。 沉默半晌后,黄泉小声对碧落说道:“不如我们选一个折中的方案实施吧。若是我们那法子没效果,也没关系,哥,我们不是还有杀手锏么?” 离炎等人立即竖耳细听。 “林大将军直接找到臭肥婆,他的眼光很毒啊。哥,我猜想大将军其实找的不是太女,而是找的太女背后的人吧?他实际上是想要找皇后帮忙!” “将军他肯定已经听到了风声,得知皇后为了太女被群臣攻歼,可是女皇却置之不理。那么这就意味着皇后在女皇面前说得上话,在朝堂上也有些许权利。如果皇后出面,令兵部尽快向五鹿城发送粮草,这事儿就能成了!” 一直愁眉深锁的黑莲听了这话,惊喜的跳将起来,“对对,还有皇后,那我们林家军有救了!” 他转向离炎,激动的说道:“我们也别去试其他的法子了。救人如救火!时间紧迫,太女,还请您这就去面见皇后,陈述实情,帮一帮我们吧!” “这可不行。”离炎直接拒绝了黑莲的提议,“若我父后插手了,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我也不赞同找上皇后。”金莲在一旁沉声说道,“这段时间,皇后本来就正处于风口浪尖。我们若再拿这件事情去找他帮忙,会让他雪上加霜,极有可能连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碧落也道:“不错。不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不要去请皇后出面的好。后宫干政,历来视为朝堂大忌。并且这一次,他要干涉的乃是军事,更是忌中之忌。如果他出面,搞不好,林家军会死得更快。而且,还可能连累太女和皇后一并永不得翻身了。” 黑莲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颓唐的点了点头,情绪低迷的说道:“对不起,是在下鲁莽了。” 众人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离炎想了想碧落他们之前讨论的几个方案,虽说自己不是阴谋家,可是放几句厥词,也许有利于打开他们的思路。 于是,离炎便道:“哎---,你们搞那什么假传圣旨,还有那仿照兵部尚书的字迹下命令什么的,既不保险又不安全。若能成功,必须得先保证天时地利人和都到齐了。可这怎么可能?即便天时和地利有,但是人和这一项就是我们的死穴啊。依我看啊,……” 离炎顿了顿。 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怕自己这想法说出来会被人笑话。特别是黄泉,总不给她面子。今夜可是有外人在。 离炎于是先使劲儿揉了下自己的脸。先搓红了那脸蛋儿,待会儿就算被人耻笑后而红了脸,也不会惹人注意了。 准备工作做好,她这才续道:“依我看啊,擒贼先擒王,咱们直接叫那个兵部尚书下命令就行了撒。” 碧落等人一听,愣了愣。 他们琢磨了半天,定了多个方案,也否定了多个方案,可他们确实谁都没有想过,直接从兵部尚书身上下手! 黄泉果真嗤笑了声,“正是那个兵部尚书在作梗,你却说直接叫她下命令,你在逗我们玩呢?她会买你这个太女的账?你要晓得,你现在无官无职,她根本就不会听命于你!” 可碧落却不这么想。 离炎的一句话倒给他们多了一条思路。 不过,黄泉的话也有道理。这样一来,他们又不得不陷入了如何搞定兵部尚书的难题之中。 碧落说:“控制一个人,可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授之以恩或是以利相诱;一是以身家性命相要挟。” 离炎听了,便巴掌一拍,说道:“那便保险点,恩威并施!” “怎么个恩威并施法?”黄泉从哥哥那话里已意识到,可能有戏。 因为哥哥说的是:控制。 沈心受他们控制了,她就不得不下达支援林将军的命令! 离炎眼神发亮,兴奋的回道:“打一巴掌,又赏颗糖啊!” 她好似特别喜欢干这种事情,一味激动的说道:“碧落你说个数出来!黄泉,按你哥给的数,赶紧把你那私房钱这就贡献出来。我呢,现在就出去打听打听,那个兵部尚书有什么喜好啊啥的,咱们投其所好!” “若能打听到什么那最好。若实在不行,先礼后兵,我便直接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非逼她下命令不可!” 黄泉:“……” 黄泉如看白痴一样看着离炎,很是无语。 “傻子,人家一个兵部尚书,岂是你随随便便用钱财就能收买的?岂是你用刀架脖子上就能就范的?这就是你的恩威并施?你个大傻子!” 离炎一滞。 对啊,兵部尚书不是小官,那可是高官!高官! 人家高官厚禄,黄泉那点私房钱是收买不了的。即便是将掌乾宫的家底全部掏空给她,也收买不了她。 不,应该说,比起离月,她离炎现今根本就没有能够收买得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资本! 但是黄泉的话,却令离炎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了另外的想法。 那想法令她激动的一击掌,不由得脱口而出:“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众人以为她在附和黄泉,再次无语,决定不再理她了。几个人聚在一处,开始讨论起如何控制住兵部尚书来。 “不知那位兵部尚书有没有宠爱的侍妾?若是从她的宠妾下手……” “似乎没有。我听同僚们说,沈尚书如今是孤家寡人。自她的正夫死后,她就再未续弦,家中更无侍妾。据说,连通房都没有。” “这么说,她还是个痴情的人?那她的家人呢?有没有特别在意的家人?比如说女儿,孙女什么的。” “咳咳,沈大人年纪不是很大,所以,……呵呵,碧落公子,那位兵部尚书还没有孙女呢。只一个女儿,但是母女关系并不好。” …… 离炎眼瞧着那几人讨论起沈心来,她支着脸颊趴在饭桌上,也在心中计较开来。 刚才黄泉的话提醒了她。 离炎想到了她的那个世界。她那个世界里,无数高官和名人从高位上、神坛上跌落下来,究其原因,呵,三根指头就数过来了。 离炎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些计较。 没钱收买你,刀架脖子上你也不理会。但是,不是说就没法子治你了。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 碧落那边还在问沈心的情况,不过都是金莲在回答。 金莲那人,长得一副正直模样,眼睛都不会斜视下,能得来什么消息?她都是听人家说的。那些消息干巴巴,一点用处也无。 若是她那个心眼儿多的大胡子弟弟出马,没准儿还能探听些有用的信息回来。 看来,她还是需要出去一趟,好生打听一下那个沈心的确切情况。 她才不相信干坏事的人,会找不到人性的弱点。 离炎便起身,对碧落等人道,她仍是想出去打听打听那沈尚书的喜好。 黄泉顿时蹙眉说道:“这天都晚了,你到哪里去打听?那沈尚书的情况,刚才队长不是都讲得差不多了吗?你可别又是趁机贪玩去吧。” 因为她也还没有确切的主意,故而离炎不好细说,只嘿嘿笑道:“后宫有些地方可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啊,我多的是门路打听。反正我在这里也无事,你们只管商讨你们的,我很快回来。” 说着,她硬赖着叫黄泉给她几张银票。 本来放她出门,黄泉已然有些不满了,此会她还要银子,他更加不满。 离炎可不客气,从黄泉胸前衣襟里直接就将银票给掏了出来,甩下句话便扬长而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小钱收买不了兵部尚书,可却能收买得到那兵部尚书的秘密!” 金莲和黑莲两姐弟不小心看到那银票面值,啧啧称奇,只因那银票竟然全是五百两一张的。 离炎刚才那一抓,起码有四五张吧。 这还只是黄泉的私房钱。 金莲十年的俸禄都没有一张银票多! 他两人不由得暗道:这掌乾宫的人深藏不露啊,我们也许看走眼了。 这边厢,离炎出门后便直奔御膳房,找到了曹延华、赵钱孙和吕思章三人。她开门见山的说,有事要请她们几人帮忙。 曹延华等人早和离炎混得熟了,此刻听皇太女说要找他们帮忙,正愁找不着机会弥补从前犯过的不敬之罪,急忙找了个僻静清幽的所在,备了几样小菜烧酒招待离炎。 离炎就说:“我那宫里的黄泉,一心想进军营,想做英雄。可我之前找了几次关系都没有成。这不,我听说兵部尚书换人了,我就想着这才升上来的官会不会好相与一点?得赶紧早点去帮他拜个山头啊,看这次能不能将他成功送到军中去。” “今儿个我来,就是想请几位姐姐帮帮忙,帮我打听打听那新来的兵部尚书有些什么喜好啥的。我呢,就想投其所好,从这方面入手,帮帮我那小心肝儿。” 曹、赵、吕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均想:这世上之事转瞬间便是沧海桑田。皇太女沉睡这三年,庙堂之上早已人事变迁。她现在醒是醒过来了,可惜已经无权无势,自然不会有人买她的账。如今,她会找上她们几个微末之人帮忙,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这不正是姐儿几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么?若在三年前,我等怕是一辈子连皇太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现在却能为她出谋划策鸟。 几人心中均是想到了会攸关自身前程的这一层,又想到离炎所托之事,便心有灵犀的再次互相看了一眼,那眼神儿均是在说:“这有何难?” 于是,曹延华三人便舔笑道:“殿下对那黄泉小美人儿真是可心的在疼啊。要说那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沈大人,她有什么喜好啊,这段时间大家都议论来着。” “太女您不知道,每次这朝中新上来个官儿,或是后宫中新进来个美人儿,宫人们私底下都会议论好一阵子呢。没别的想法,大家就是无聊,寻些口头上的乐子罢了。” “殿下找到我们,您可真是找对人了,我们仨儿正好就听说了些这沈大人的一些事儿。她呀,就跟您老人家一样,都很喜爱美人儿呢,嘿嘿嘿嘿……” 说着,曹延华等人如倒豆子,叽里呱啦的就将他们知道的那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的祖宗八代,及其辛辣秘事一股脑儿的全部倒给了离炎听。 不管有的没的,添油加醋一番,虚虚实实,反正也说得个七七八八的真。 离炎听了,两眼直冒色光,一个劲儿的笑道:“这嗜好好呀,好!好!没想到,那沈大人与我可是同道中人啊!哈哈哈哈……” 曹延华等人见状,心中俱想,看来这皇太女还是如三年前一般德性! 听完了龙门阵,离炎从袖中掏出银票,一人一张,说是感谢费,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曹、赵、吕三人在灯光下瞟见那银票面额,立时惊喜得直接跪下,磕着头连着声的千恩万谢。 离炎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在意,脸上则是一副色眯眯的神色,口中急切道:“哎---,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小红,逗弄得我一直心痒痒。不行不行,我此刻就想去瞧上一瞧啊。” 曹延华立刻说道:“巧了!今晚那夏小红满十八岁生辰,沈尚书多半会去倚红楼给他庆生。殿下此去必定能见到沈大人,届时您二位正可切磋切磋些采花扑蝶之技巧,嘿嘿嘿嘿……” 曹延华说罢,吕思章赶紧就将那倚红楼的地址报于离炎知晓。 离炎一听完,便如急色鬼般忙不迭的离开了。临走时,她直嚷嚷着这就要去瞧瞧那小红美人的模样。 “谁说太女跟三年前一样啊?明明就很不一样嘛。”赵钱孙紧紧拽着手中的银票,望着离炎远去的背影说道。 吕思章连连附和,激动道:“是啊是啊,我的天,这一张票子就够咱全家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了啊!以后,这小祖宗可一定要往死里的巴结好了!” 曹延华则是颇为得意,“我以前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她就得势了,冲天了。那会儿咱们对她算是客气的了,所以,她今儿就是来回报来了。” 因为这一晚上得到的甜头,自此以后,曹延华、赵钱孙和吕思章三人便尽心尽力的打听着皇宫里的各类小道消息。然后,三不五时的,她们几个就趁着送个果啊,端个菜啊的机会,挪到离炎身边,将所知所晓于闲谈唠嗑之中倒给了离炎听,双方各自自然是受益匪浅。 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也可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离炎得了重要信息,心中便已经打定了初稿。 她最怕那个兵部尚书别要是个为人正直,清明廉洁或是迂腐无能之辈。若是那样的人,她就真的不知如何下手了。 万幸万幸,那沈尚书是个“坏人”,而且她竟然最最爱的是个“色”!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定要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殊不知,性丑闻将多少人弄得身败名裂?比之用性命相挟,更能有效的逼人就范! 离炎此刻心中哈哈大笑,只觉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所以,她已经赶不及的想要立刻去到那风月场所,将尚书大人与那小红美人的啪啪现场抓个现行。 她心中想着,丑闻要闹大,必须得要大作文章。 这文章做起来肯定很好玩,就是不知道是要将尚书大人如何玩弄男妓的过程声情并茂的描绘好呢,还是玩一出尚书大人为心爱的男人如何大吃飞醋,弄得天下皆知的好。 那文章题目她已经想好了,就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犹抱琵琶半遮面》好像也可以,香艳! 嗯,就只等到时候那做出来的文章是哪样了,反正题目已拟好,届时只管选一个。 离炎很快就赶回了掌乾宫。她告知众人,她已获得重要信息,要立时出宫一趟才能办好这差事。 可是她并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碧落便不放心她。 众人于是商议,由黄泉和黑莲跟着她一块儿去。 第67章 当年情(4) 离炎就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直奔就近的西华门,欲从那里出宫去。 却不想此时西华门执勤的侍卫换班了,离炎并不认识这个侍卫队的队长,可是人家认得她啊。 那女队长见了离炎行了个礼后,就对她身后两人有了兴趣:“殿下,这两位是谁?可有出宫的腰牌?” 这是离炎第一次出皇宫。刚才说走就走,金莲也没有想到为离炎等人安排一番,离炎自己更没有想到要将出宫的流程和手续打听下。 此会儿被人拦住,离炎索性蛮横的回道:“他们都是我宫里的,一个叫王老五,一个叫燕小六。美女,本殿下就是出宫找乐子去。那什么腰牌,本宫还没有搞懂也,费时间吗?要费时间,那待本宫回来叫他们整它十几二十块去,送你几块玩玩,如何?” 那队长似听不出好歹,并不买账。她微低着头,躬身说道:“殿下,您这是为难小的。” 离炎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哎哟,本殿下就为难你怎么了?” 那女人被噎了一下,不知作何回答。 却在此时,从那女队长身后走出来一人,对着离炎同样先是行了一礼后,那人微抬起头来,直盯着黄泉和黑莲两人不放,口中问道:“殿下,他二人真叫王老五、燕小六?” 离炎一听,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没有想到这组卫队竟是混编,她还以为侍卫都是女的呢。 离炎哈哈大笑,对那人说道:“本宫给赐的名儿,好听吗?” 说着,趁那男人不备,离炎忽的上前一步就将那人的头盔给掀了,立时就露出那个男人的脸来。 宫门口本就灯火通明,离炎在火光下看得分明,那男人竟生了一张很是英俊的脸。不过就是太娘太媚了些,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男人被离炎突然而至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仓促的往后退去,又戒备的看着离炎,不知所措。 离炎笑嘻嘻的盯着那男人的脸,说道:“这里竟然藏了个美人儿。啧啧啧,可惜可惜,怎么在这卫队里待着?不如,你跟着本宫吧,殿下我这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她一边口中啧啧个不停,一边向那男人前进了一步,逼得那人赶紧又后退了一步。 离炎嬉笑道:“美人儿啊,你看这样子吧,要不本宫先给你赐个名儿,打上你殿下我的标记怎么样?嗯,本宫这小五小六都有了,你就叫曾小七吧,如何?曾小七,小七,小七七。嗯,好,好!本宫的收藏又多了一个!哈哈哈哈……” 她一边猖狂的大笑着,一边伸手就想要去摸那个男人的脸。 离炎以前就恶名昭彰,因此大家对于她的行为都见怪不怪。 此刻,众人见她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又开始调戏,一些人便忍不住摇头叹气,那男人则更是惊骇得躲到了那女队长的身后。 那队长赶紧挡在男人身前,低着头对离炎说道:“殿下,您不是要找乐子去吗?小的们这就恭送您如何?” 离炎停止了调戏,对那男人看了又看,似乎很是不舍。 那队长就又催促道:“殿下,您可别让美人儿们等急了啊,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离炎一听这句话,立刻开怀大笑,高兴的说道:“确实确实。只是,本宫在这耽搁大半天了,我说小七啊,你给殿下我搞几匹马来如何呀?本殿下得赶着会美人儿去。” 说着,她似又要上前去摸那男人。 那女队长就推了男人一把,厉声说道:“还不快去御马监给殿下牵几匹宝马来!” 那男人趁机就快速跑开了,离炎不满的对那队长吼道:“你怎么能对他那么凶?!”说完,她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众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那个男人就牵着三匹马回来了,隔得离炎远远的,他将缰绳扔给了黄泉。 离炎气鼓鼓的看着那男人,男人就又躲到了女队长身后。 那女队长忙不迭的为离炎牵过一匹马来,离炎理都不理。她看见黄泉已经翻身上马,便将手伸给黄泉,同时拖长声音娇爹爹的喊道:“小五---” 黄泉瞪了她一眼,一伸手就将她拉上马来,妥妥的抱在自己身前。然后他一挥马鞭,打马便奔出了皇宫。 黑莲则骑着马紧跟其后。 宫门口的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刚直起身来,却远远的又传来了离炎的声音,只听到她大声的喊道:“小七,等本宫回来啊!” 那队长等离炎三人终于看不见背影了,这才转过身来。她抬手就甩了身后那男人一巴掌,口中大声骂道:“贱人!你跟你爹一样,长了一副只晓得勾引女人的脸!” 男人被打得摔倒在地,却不顾疼痛,迅速的爬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轻轻的说了声:“姐,对不起……” ****** 离炎等三人骑着骏马很快便到了倚红楼,此时正是那妓馆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之时。 听曹延华等人说,小红已经被沈尚书长期包养。故而要找沈心,只需在小红房间守株待兔即可。 几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红牌男妓夏小红的闺房。 他们见房中并没有灯光透出来,以为沈尚书还没有到。离炎也不啰嗦,带着黄泉和黑莲二人便直接溜进了屋里。 此刻,整个妓馆红灯高照,灯火通明。故而虽然这屋里并没有点灯,但是从窗外透进来的火红的灯光,将屋中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三人甫一进屋,便看见了屋中正在上演限制级的画面。 只见那飘着轻薄纱帐的床上,两具雪白的*正忘情的纠缠在一起。 黄泉和黑莲两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的各自隐身在屋角的阴影里。 离炎却激动不已,她要的就是这么个场面,这么个情况啊! 一定要将这幅活色生香图瞧仔细了,回去后才好活灵活现的令其跃然纸上。她再拿着这样“鲜香”的画面要挟沈心,令其乖乖听话。 利用人的羞耻心达成所愿。 离炎打定的注意便是如此。 也许死不足以威慑一个人,但是屈辱却一定能! 所以,有句话讲:士可杀,不可辱。 若不是事情紧迫,又涉及到几万将士的性命,而碧落他们的方法又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离炎也不想这样折辱一个人。 所以,没有办法了,沈大人,你就只有自认倒霉吧。 于是,离炎兴致勃勃的快步走过去。她一把掀开纱帐,定睛瞧着那正赤-裸纠缠的交颈鸳鸯,口中直呼:“哇塞,艳照门!艳照门!” 说着,她还伸出两手比了个方框,将床上的一男一女框进自己比的那个图形里,又左比划又右比划,顺带配了音:“咔嚓!咔嚓!” 床上的两人显然被吓得不轻,俱是惊叫一声。 不过很快,那女人就镇静了下来,不慌不忙的拖过丝被盖在自己身上。 而男人则惊慌的躲在女人身后,伸出个脑袋偷看离炎。 那女人稳了稳心神,看清楚了床边站着的人后,她微微皱眉。虽自己的情况尴尬,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含糊,没半分客气。 那女人忍着怒气说道:“不知太女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只是,殿下这般,似乎有失体统!” 离炎听她称呼自己太女,心想,自己这身材还真有一个好处,到哪儿都不用自我介绍,大伙儿自然都认得,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字招牌啊! 离炎又听她口中称臣,心中一喜。 今晚运气真正好,这个女人恰是她要找的正主儿! 这都深更半夜了,她早就盼着事情能速战速决啊。 内心高兴得翻滚了几圈的离炎,听罢那女人的话,便假兮兮的回道:“哎呀呀,沈大人沈尚书,实在是因情况紧急,本宫实属无奈,这才不得已搅了大人你的雅兴!” 你确属无赖! 窥人床事这么激动,却还满嘴冒泡说实属无奈,你可真是无耻之极! 那兵部尚书沈心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喷向离炎,可对方身份摆在那,她只得微闭下眼隐而不发。再睁眼时,她冷静的说道:“那殿下可否让小红回避一下?” 离炎却笑道:“别介,就让他在这。本宫喜欢美人儿,看着心情好、舒坦!” 沈心便又忍了忍,再次说道:“那可否容下官穿上衣衫?这样赤身露体,实在是太失礼了。” 离炎却摆摆手,又不耐的拒绝道:“别麻烦了,尚书大人。我这就几句话,讲完就走,免得待会儿你又要脱,那多麻烦。” 沈心身后立时传来一声轻笑,显然是那叫小红的男妓忍不住笑出声来。 离炎听到笑声,人来疯一样,就要凑近前去调笑那小红几句。 沈心额头上的青筋爆了爆,她故意重重的咳了两声,尔后冷冷说道:“那太女有什么话就尽快直说了吧,下官便恭等殿下明示!” 离炎似这才想起了正事。她走到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像个纨绔货。 她一边拿起一个茶杯把玩着,一边笑眯眯的对沈心说道:“本殿下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据说那林显林大将军的军队断粮了,还没得衣服穿,可前方战事却又吃紧,情况十分危急。然而林显那十万火急的求援,兵部却一直按着不发。” “尚书大人你还不知道,本殿下呢,生平最崇拜英雄。本宫可不想心目中的英雄是给活活饿死滴。我觉着吧,英雄们要死,也得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所以,还请沈大人你,尽快下令往前线调集粮草的好。” 沈心倏地一愣。 这位皇太女自醒来后,跟从前一样整日不务正事。她依然嚣张跋扈,竟然还敢当朝殴打朝廷命官。也没见她关心过国家大事,更无人与其走得近。今晚她这猛不跌的来这一出,难道还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是她所谓的崇拜英雄之故? 不过,此人从前就仗着武功高强,勇猛过人,什么事情都用武力解决,说不定真是对武将天生有好感,所以她才会对林显的事情过问上了。 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二皇女精心策划的,怎可能就凭你一句话,就令我们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这一番想了之后,沈心就回道:“殿下,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您可能上朝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一个月之前啊,五鹿城就已经传来了捷报,林将军他们不日就要凯旋而归了。殿下,听臣一句劝,可别让那些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蒙蔽了您的双眼和耳朵。” 离炎自然不信,不过口中却道:“不管是道听途说也好,还是真有其事也罢。我看这么着吧,沈大人,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内你集齐粮草和冬衣立即调往前线去。” “尚书大人啊,你才来兵部不久,接手的事情繁杂,千头万绪。万一是你手下人办事不牢靠,忘了上呈林显的求援信件或是他们故意隐瞒不报,从而导致大人你不知情,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这么考虑,乃是为了有备无患,也是为大人你着想啊。沈大人你想想,若是真有其事,你不是可得大功一件吗?届时那林显,必定也将对你感激不尽。” 沈心听罢,暗自不屑的哼了一声。 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女,空有一个身份罢了,你能奈我何? 不过,她面上则还是唯唯诺诺的应承道:“那……殿下就容下官好生想想。” 离炎便大笑着说道:“那好,本殿下这就回去坐等尚书大人你的好消息了,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本宫想提醒大人一句,你要晓得大家都叫我霸王,尚书大人最好不要给我机会,让你见识一下我蛮横霸道起来的模样。” 说着,她深深的看了沈心一眼。 这一眼,离炎只觉这个兵部尚书的脸熟悉得很,她心中又有了计较,不过还需要去证实一下。 把话对那沈心讲得明白了之后,离炎就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一言不发的往宫中回赶。 进宫之后,离炎三言两语就将黄泉和黑莲两人打发回了掌乾宫,她则凭着记忆在几处宫殿里暗自搜寻,终是很幸运的找到了那处自己曾偷窥过的宫殿。 离炎匍匐在房顶上,她娴熟的揭开瓦片往下看去,屋里的人正在沐浴。待他沐浴完毕,没有了氤氲水雾的遮挡,离炎便看清楚了那男人的模样。 她心里顿时一阵激动,真是天助我也。 一个升级版的计策油然而生,绝对能万无一失的保证那沈心会乖乖听话了。 离炎跳下房顶,在附近拉着一个宫人问清楚了这宫中的美人姓甚名谁,哪路神仙后,她便赶紧回了掌乾宫,对黄泉直嚷嚷道:“快快给我找一个好点的画师来!” 黄泉白了她一眼,回道:“蠢婆娘,谁还能有我哥画得好?” 离炎一抚额,自己可不是很蠢? 她都不知道听多少人说了碧落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高手。他若称第二,谁敢排第一? 于是,离炎二话不说,带着乔装打扮一番后的碧落,又去了一趟倚红楼。她径直叫来了那叫夏小红的男子,让碧落仔细看。 对于离炎这一晚的行径,碧落疑惑之余又有些生气。不过,他看离炎只是叫那男人隔着纱帘弹琴而已,并没有对那妓子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他便也听话的仔仔细细的观察那男人。 接着,离炎又带着碧落飞檐走壁的迅速翻回了皇宫,再次找到了那叫童颜的美人儿所在的宫殿。她揭开瓦片,仍是叫碧落往下看那屋中男人的脸。碧落已然知道她多半有了什么鬼主意,便认真细致的看。 果然,回去之后,离炎就叫碧落以那两个男人为主角,画一些春宫图。 离炎说,女主角的脸你得画得朦朦胧胧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让心中有鬼的人看了似是而非,是又不是。 离炎说,男人不要画成全-裸,他身上的衣衫还是要有一点的。你可以画个衣衫半解,像是露个精致的锁骨或是露条诱人的大腿什么的,这叫做风情万种,更能让女人欲罢不能。 离炎又说,那姿势你得画得撩人一些,比如男人的大腿勾在女人腰上,再比如那抓着*的手看上去正使着劲儿,务必要让人一看,立时就晓得画中之人正意乱情迷着。 离炎再说,男人的表情你得画得陶醉一些,陶醉时应该什么样呢?至少应该半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儿什么的吧。 离炎还说…… 碧落早已不耐! 他一把扔了画笔,用着吃人的目光看向离炎。 离炎吓得赶紧悻悻的闭上了嘴巴。然后,她一边打着哈哈迅速闪人,一边口中说道:“您画,您画!不打搅了,不打搅了!明日一早我再来取。哈哈,呵呵,嘿嘿,告辞,告辞……” 碧落见那个啰里啰嗦的女人走了,世界终于清静了。他闭了闭眼,回想了一遍刚刚离炎提的那些要求。再次睁开眼时,他深呼一口气,重新铺上宣纸。 不一会儿,几幅惟妙惟肖、风情万种、意乱情迷、足够撩人的春宫图便新鲜出炉了。 第68章 当年情(5) 第二天一大早,曹延华亲自给离炎送来了早餐,顺便给太女殿下兴奋的唠嗑道:“沈尚书今日没来上朝,据说抱恙在家,还请假十日!莫不是昨晚尚书大人她……不知殿下您……哈哈哈哈。” 离炎一听,闪烁着同样兴奋的眼神儿,回了曹主事一个“你懂得”的笑容,继而得意洋洋的笑道:“本宫的身体依然倍儿棒!哈哈哈哈……” 曹延华顿时非常崇拜的将离炎看了又看。她欲言又止了多回,最后终是默然不语,没能开得了口。不过她走时,是以恋恋不舍的姿态离去的。 昨晚皇太女与沈尚书在倚红楼共同切磋了一番之后,那沈大人第二日连朝都没法来上了,且还需要将养多日才行,可是太女她竟然依旧安然无恙! 很明显,在某些方面,尚书大人是远逊于皇太女的。 曹延华内心是多么渴望殿下能传授她一些长保龙虎精神的秘诀啊,可是实在难以企口。只因她要是问了,那不就是不打自招的表明自个儿在那方面不太……咳咳,……哎---,只能羡慕嫉妒的份儿。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太女还向她请教过肤白貌美的秘诀来着,哎--- 曹延华前脚一走,离炎便阴了脸。 好你个沈心,你硬是不让本殿下我省心啊。 好嘛,你跟我玩起了请霸王假嗦,妄想对我来个避而不见?你莫要以为你称病不朝就遁得了,我同样逮得到你! 尚书大人啊,你知不知道,我那春宫图可是从昨晚上起就已经等着你了! 离炎几下就扒拉完了早饭,仍是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匆匆忙忙又奔西华门去了。 西华门执勤的还是昨晚那个侍卫队,估计应该是还没有换班。 离炎笑眯眯的看着那名女队长,也不等她作揖行礼,她先行说道:“我现今儿要去兵部尚书府找乐子去。那沈尚书的宅子怎么走,你知道不?” 那队长立马就毕恭毕敬的将如何去往沈心家的路线给离炎详细的说了。 离炎听罢,张嘴又要问马匹的事情。 这次那女人学了乖,抢先说道:“小的刚刚远远的瞧见殿下往这边过来,便知道殿下定是又有要事要出宫去。所以,小人已着人去准备良驹,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果真不一会儿,就有人牵着两匹马奔这来了,那人仍是将缰绳递给了黄泉。 离炎定睛一看,牵马之人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侍卫。 离炎他们有三个人,但是那男人却只牵来了两匹马。 离炎顿时兴味十足。 她将那两匹马看了眼。马是好马,雄俊高大。比之昨晚,今日这马显见是好生挑选了一下,恐怕为的是那马能够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吧,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严重超重了的。 离炎又将那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男人瞧了又瞧,最后她呵呵笑道:“好可心的小七!真不枉本宫昨晚离开后,仍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啊。” 说完,她也不再逗弄那男人了,依然同黄泉共乘一骑。然后三人两骑,直奔兵部尚书府而去。 今日合该这沈心倒霉。 谁让她惹上的这个离炎不是个按例出牌的主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不大清早就不干正事儿,那离炎也不会大清早的也不干正事儿啊。 所以说,你不倒霉,谁倒霉? 接着说兵部尚书府这边。 因从今日起连着多日不用去上朝,吃了早饭,无事可做的沈尚书便有些冲动,冲动是魔鬼。 她命令所有下人离得远远的,还交代任何人都不准进后院去打搅她休息。接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个特别的男人悄悄的招到了自己那屋里。然后,这一男一女就在一个大清早才吃了早饭的时间里,窝在屋中胡搞乱搞了起来。 因为从没有在这样大好的时光里尽情惬意的做过这事,男人和女人做的时候,一时之间就很忘我。两人又道没人会察觉,就不再如以往偷偷摸摸时那般压抑自己。所以,他们不仅运动剧烈,还叫得很欢畅。 蹭蹭蹭几下便翻进了兵部尚书府,此刻正大摇大摆的杵在人家卧室外面的离炎三人组,便好巧不巧的听见了尚书大人激情时候的叫唤和不该听见的秘辛。 “用力点儿,你再用力点儿。啊,对,就这样!啊啊……噢--,舒服!小妖精,你好乖!” “……死相,你夹紧一点嘛,我还能磨得你更舒服。” “你嫌弃我了?她很紧?你尝到甜头了是不是?” “你少胡说八道!我说,你屋中无人伺候,你直接把我抬进你屋里就好了啊,干嘛要塞给你女儿?你,……噢,痛!你轻点儿!……你,你可知,都好几个月了,她碰都不愿碰我。” 男人话音刚落,便嘤咛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难耐的粗喘声,好一会儿后,男人用着余韵后的暗哑嗓音,嗔怪道:“每次提她,你就折磨我!” “我年纪大了,你不还小么?你跟我这么些年,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依然是进了我沈家的门,让我能时时看见你。你长得这么美,我可舍不得别的女人要了你去。” “你既不愿要我,却又要霸着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正夫的位置一直都给他留着。为了他,你屋中一个男人也不收。可你也不想想,他都进宫了……啊!跟你说了,叫你轻点儿!你再使劲儿揪我的腰,我就要废了!” “做就好生做,这个时候你提他人做什么?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沈心压抑的叫道,“妖精,再来!你使劲儿啊,深一点儿,啊啊……” 两人再未说过话,接着便是一阵大力撞击的啪啪啪声,间或夹杂着啊啊啊的粗喘和呻-吟。 离炎啐了一口,“昨晚金莲和碧落说这位沈尚书什么来着?痴情的人?我呸!” “她应该是巴不得家中没有男人管着她,又整日吃醋闹事,所以才没有续弦的吧?现今这样子,她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什么时候搞就什么时候搞,自在得很。” 沈心自被离炎盯上了之后,简直是一件又一件的龌龊事都撞在了她手里,再也逃不出离炎的魔掌了。 “哦,还得加一条,她想和谁搞就和谁搞。你俩说是不是?”无人附和,离炎不甘寂寞,对身边的人问了句。 黄泉和黑莲两人此刻却是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这会儿不是晚上,他俩无所遁形。 两人来时并不知道离炎到底要做什么。却不成想,他们跟着她出门两次,结果两次都遇到这种事。两人皆已开始怀疑离炎就是故意来看这档子事的,怪道她出门时急急火火的。 黄泉则对这想法更是深信不疑,因为离炎本来就是惯犯! 离炎快嘴问了之后才意识到,对男人说这种话近乎调戏。 她连忙偷觑了下左右两边那两个男人的脸色,发现其俱是顶着张大红脸,那红色艳得欲滴。瞧见她看过来,两人那神色已是很想直接假装晕倒。 离炎讪讪的收回目光,她也开始尴尬起来,便示意他们守在门外。她则轻轻推开房门,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一进去,离炎便看见沈心被一个健壮修长的男人压在身下。此时,沈心双眼半眯,满脸陶醉模样。 那两人浑然忘我的做着畅快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进屋了。 离炎等了一会儿,那对男女还是没有发现她,她就有些不耐烦了,便大声叫道:“哎呀呀,艳照门,艳照门!” 与此同时,她的一双手再次比了个方框,对着床上的赤-裸男女又开始比划过来比划过去,嘴中同样“咔嚓、咔嚓”的配音配个不停。 床上的两人忽听见有外人的说话声,愣了会儿后才回过神来,顿时尖叫不已。 那男人的连声尖叫尤其折磨人的耳膜。 离炎才听他叫了两声,就暴躁得直接赏了他一个手刀。他被离炎重重的砍中了颈项,立时收声晕倒在了床上。 沈心看清楚了来人,她几乎要崩溃! 这个皇太女简直阴魂不散! 再这么搞下去,她兴许就要被这个女人整出失心疯来。 沈心怒不可遏,她咬牙切齿的拉过一床丝被盖在自己身上,此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怒瞪着离炎。 可离炎却没有兴致去看沈尚书那猪肝色的脸。她在看清那倒下去的男人容貌后,就愣住了。 尔后,离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原来她发现,无论是那个夏小红,还是沈心这个女婿,亦或是宫中那个美人儿,这三人竟是长得非常的像! 之前倒还没有觉得那夏小红与后宫美人有什么关联,可当离炎看到第三个男人也长着相似的脸孔时,这就令人深思了。 难道说这兵部尚书竟有收集同类面孔的美人儿的癖好?或者说有一个是她想得却不可得,无法厮守在一起的人,于是便找了同类型的来借以慰藉? 从之前沈心与床上这男人的对话来看,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离炎最初的计划是武力震慑,外加用沈大人的情-色画威胁以解决问题,现如今竟是又添了两道保险:禁忌恋以及大臣与皇帝后宫妃嫔的丑闻。 并且,即便她只是在三个男人相似的容貌上大做文章,只这一件,就够这兵部尚书受的了。 沈心处心积虑觊觎女皇宠妃,也许这事儿,还会变成掉脑袋的事情。 看来林大将军的事已了,呵呵呵。 沈心瞪了离炎半晌,却见其不知为何一直阴测测的笑。她还正眼都不给自己一个,只盯着床上的男人看。她原本打定主意对离炎来个不理不睬的,这会儿已经忍不住首先打破沉默。 沈心冷冷的讽刺道:“下官竟不知殿下竟有这等窥视朝臣床事的癖好!” 闻听此话,离炎竖起一根食指,在沈心眼前晃了几晃,笑眯眯的说道:“非也,非也。” “本宫只是听说沈大人有恙在身,心中焦急异常,故而一大清早的就忙不迭的跑来探望。谁知大人你,竟是一大清早的就……呵呵呵呵,这身体好得啊,比本宫我的身体还倍儿的棒啊,啧啧啧啧。” 沈心顿时胀得满脸通红,心中又有些慌张。 她没有想到离炎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此会儿还是大清早啊,朝中早朝都还没下吧,她不该是正在上朝的吗?难道说离炎竟然真还就揪着自己不放了?她昨晚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 只因被对方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沈心一时没有应对之策,便只得再次默不作声。 离炎见状,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既然大人身体无恙,那么昨晚之事,不知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沈心听了,立时毫无诚意的顺口回道:“下官正在考虑,正在考虑。” 离炎嘿嘿笑了两声,似笑非笑的问道:“那要考虑多久?十日是否足矣?” 沈心一请假就请了十天,离炎明明给她三天的时间。若离炎真老实巴交的三日后去找她,只怕她早已跑到千里之外摸鱼去了! 沈心听离炎这么一问,心底冷笑一声,嘴中只说了个“这……”字后便没了音,脸上则故作犹豫神色。 她心中却道:我就要考虑十日,你又奈我何? 离炎可是个端会看人脸色的主儿。她瞧见那沈心对自己很不屑的样子,心中早已是鬼火直冒。 “沈大人,十日的话,林显都饿成了一张皮!” “太女,您对军务不是很熟,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这可不是儿戏,哪里是说怎样就怎样的?” 沈心见离炎已经不耐,她心里暗爽,面上更加一副冠冕堂皇的作派。 “下官真的需要好生思量一下。而且,下官还需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您说的那些情况是否属实啊,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的。” “是吗?那沈大人打探得怎么样了?又思量到哪一步了?本殿下实在好奇,大人窝在这睡觉的地方又能打探得到什么消息呢?” “这……” 离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看来小道消息还是很准确的嘛。听说沈尚书很看不起本宫,一听说我找你有事儿,你便躲着不愿见我,故而你称病不朝。原来竟然是真的。如此看来,林显那事儿,也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太女的小道消息还真是多。下官哪有胆对太女置喙?不知是谁如此污蔑本官,若让本官找出她来,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心听离炎胡搅蛮缠,她也耐着性子与离炎在嘴上周旋,她就想看看这位皇太女今儿个这戏会如何唱下去。 瞧见沈心对林显的事情始终不松口,离炎心道:好得很! 她假模假样的长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哎---,本宫本不爱唱戏,奈何尚书大人你非要本宫好好的学一出那戏文中说的‘先礼后兵''。” “哎---,这真正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罢鸟,罢鸟。既然尚书大人你这么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本宫必须先得来点惩罚,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离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拿在手中滴溜溜的打着转儿,明晃晃的很渗人。而她的一双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沈心看,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 沈心终是有些慌了,忍不住惊疑不定的劝道:“太女,别玩这东西,危险得很,小心伤到自……” 话未说完,沈心只觉身上一凉,便见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丝被已被瞬间拉开。她正要大骂无耻,电光火石之间,她突觉胸前一阵剧痛! 沈心立时痛叫出声,她赶紧往胸口看去。却见一只乳-头已被割掉,此刻那地方正汩汩的鲜血直流! 沈心顿时吓得骇然失色,脸色苍白。 “太,太女,你,你……” 她语无伦次,哆嗦着手抓住丝被直往后退去,直至后背抵在了墙上才心中稍安。可她浑身颤抖不已,早已没有了之前不动如山的冷静神色。 离炎勾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在沈心面前一晃一晃,状似无奈的说道:“昨日本殿下怎么说来着,你可记得?我叫你别给我机会,让你见识我霸王的风采。可你偏不听,怪得了谁?” “霸,霸王……”沈心脸色血色全无。 她来真的! 可自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啊!她怎么敢?! 然而沈心要受的折磨才刚开始。 让这位尚书大人深刻认识到自己并非是言而无信之人后,离炎哐当一下抛掉了匕首,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离炎不再嬉笑,她冷冷道:“沈大人,我瞧着你办事的效率不怎么样,而我又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我现在改游戏规则了。原定三日之期,我希望明日午时,就看到沈大人你调集粮草发往五鹿城的命令!” 说着,她忽又笑了笑,“我知道以沈大人惯用的做法,你一定想着明天开始,哦不!或者等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又跟我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戏。比方说,你调来几百京畿卫,幻想把自个儿保护得跟个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我不是就没法再逮着你了吗?” “哈哈哈哈,若尚书大人真要这么做,那我定能保证大人你从铁桶中出来时,会觉得已无脸活在这世上!” 离炎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得意的笑道,“沈心,告诉你吧,看人床戏这种事,我真是挺烦的。再次打搅你的好事,只是想来通知你一声,我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哦,我说话算话。” “哦,当然,若尚书大人有事要找本宫,尽管到掌乾宫来。我会觉得荣幸之至啊,必定会扫榻相迎,不会像大人你这么小气巴拉。” 废话说完,离炎将手中那几张纸翻看了一下,她挑出一张,笑眯眯的递给沈心。 沈心又惊又疑的接过去,正待要看,离炎突又打了个响指。 沈心抬头看去,只见离炎寒着脸道:“本宫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你的床事,本宫可没有那癖好。所以,无论是防我还是躲我这种事情,沈大人,你都崩费劲儿去做了。” “明日午时,沈大人可要记住了,是明日午时!” 离炎指了指沈心手上那张纸,“沈大人要办成那件事情,必定不能再待在府中不出门了。所以明天早朝,若本宫未见到大人你来宫中点个卯。那么下朝之后,你手上的这个东西便会传到所有官员手中!” 沈心不明所以,就赶紧将手中那张纸展开看了一眼。就那一眼顿时让她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晕倒,却被离炎一掐胳膊肉,痛得她立时清醒过来。 离炎甩开手,又耸耸肩,“顺手帮忙,不必言谢。” 沈心恨不能自己那目光能化作利剑,一剑刺穿了这厚脸皮的女人! 离炎又递过来一张纸,继续说道:“明日午时,若沈大人没有如约将我想要的命令发出去,那么这个东西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沈心颤抖着再次接过来一看,立时面如死灰,浑身发寒。 离炎见状,知道果真有效果,心中恶作剧一起,便停不下来。 她凑过去贴在沈心耳边,恶劣的学着沈心在激情时发出的娇媚声音,小声的喃喃喊道:“表哥,表哥……” 沈心终于承受不住离炎这样子的精神折磨,烂泥一般就此瘫倒在了床上,又如死人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离炎大笑着就要扬长而去。 忽然,她想起了还有些话必须得交代一下,便不由得抓了抓头发,焦躁的说道:“哎---,沈大人啊,都是因为你,我现在都快变成老妈子一样啰嗦了,重要的事情总要说几遍。” “那沈大人,走之前,我就只好再啰嗦一句了。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要这么为难林显,那些事儿我没兴趣知道。我呢,就只想救他一救。为了救他,我就盯上你了,别的人我不会去找。反正我就盯着你,阴魂不散的盯着你,你可明白?” 说完,她这才大笑着扬长而去。 听了这些话,在床上装死的沈心,不由得狠狠的拽紧了手中的纸,仿似那是离炎,她要将她捏成碎片! 她算什么霸王?她明明就是一只小鬼。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那紧紧捏在沈心手上的东西是两幅画。 只见第一幅画上,一个女人骑在一个赤-裸的男人身上。女人只有个背影,但男人的脸却画了个全貌,一颦一笑都画得分毫不差,男人动情处的表情更是画得*至极。 沈心看了,只觉不是她女儿的正夫那还能是谁?!而骑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会是谁,沈心再也不敢深想。 第二幅画上则是一男一女紧紧抱着,两人衣衫凌乱,肢体在相互纠缠。 这幅画中的女人露了个侧脸。 不过,虽然只见半张脸,可沈尚书看了,怎会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她自己? 画中的男人穿着宫装,衣衫半解。同样是画了他的全貌,而且还是正脸,郝然便是宫中美人童颜! 同时,那人也是她的表哥。 哦,对了,童颜最近得遇恩宠,连跳几级,已经由正七品的美人晋升为正五品的婉仪了! 沈心一见到那两幅画,便只觉万事休矣。 离炎走后,沈心想了很久,知道这件事情已不在二皇女的控制之中。 若只为二皇女,即便自己赔了这条命又如何?可是,如果牵连到了表哥,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即便就是千刀万剐了她,她也不愿表哥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啊! 迟则生变。 沈心生怕离炎第二天一早就把那两幅画流传了出去。身败名裂是小,到时候有心之人一查,说不定不仅牵扯出表哥,而且最后终是会查到她私扣林显的求援信件,并欺君罔上的大罪,那便一切都来不及了,极有可能是要掉脑袋的! 离炎说了她只是想救林显,但愿她真是如此。 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林显这件事情必须先解决了,让他人抓不到把柄,那么再想要解决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就容易得多了。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当日下午,也不用等到第二天了,沈心就立即赶到兵部去安排妥了一应事宜,即刻命令向五鹿城支援粮草和过冬之物。 待事情尘埃落定后,沈心这才去了邀月宫中向二皇女离月负荆请罪,只说是离炎以她性命相挟,她不得不听从命令。同时,她又献上一计,说是正可以利用这次离炎威胁朝中重臣之事狠狠奏皇太女一本,说不定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离月见押送军粮的命令已经发出去,想阻止已然不及,而这兵部尚书又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兵部的心腹之人,加上沈心提议的攻歼离炎的计策很合她的心意。于是,离月便只得对沈心口头上责骂了一番什么贪生怕死之类的,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这边厢,黑莲待在掌乾宫里一直焦急的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他跟着离炎不过一日,却一早一晚来回折腾了两次,结果两次都是去看人家的风月之事,一下子将他二十年清白的人生给涂抹成了五颜六色。从此,他纯洁的心灵将不复洁白无瑕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呀?大将军他怎么会想到将这么一件大事,托付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女人? 黑莲心中气恼万分,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只得待在掌乾宫里生闷气。 他对于离炎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把握,但如今也只能干等着,就看离炎给沈心定的明日午时之期能否凑效。若无效果,他便铤而走险,先试试那个仿造笔迹假传命令的法子。 黑莲便在心中默默的计较开来。 最近沈心恰好抱病在家,不会去兵部露面,省了支开沈心这一步骤。如此,那法子或许能行得通。 不过,一则,要让人信服那命令确实是沈心下达的,除却模仿笔迹外,还需得找到沈心的个人名章才行。 这事儿可请兵部的邱大荣帮个忙,但是那人贪财得很。银子少了,休想叫她办事。不过银子足够多的话,她怕是连自己的亲爹都能卖了。 不知向皇太女借个千把两银子是否可行?她应该会借吧。 再则,还得防止沈心的心腹发现异常后去向她报信,那便要派人分-身阻拦。这事儿得着落在姐姐身上。 不过,沈心刚进兵部没多久,恐怕尚无心腹之人。但是也难说,最近他一直在外面,尚未来得及去打听清楚兵部其他人的调动。 这样的话,那他待会儿就得尽快出宫一趟,找一下吏部的文锦文大人。那人与林将军交好,问她,她该是会透露点什么吧。 三则,…… 唔,需要考虑的细节之繁琐,时间拿捏又需准确无误,如此这般,真是颇伤脑筋。 果真如那皇太女所言,想要像他们之前所考虑的法子办成这件事情,真是要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才成!哎--- 黑莲越想,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他想了一会儿后,就去找碧落,将心中所想的细节给碧落说了。 碧落却回道:“嗯,我也正在想这些,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施,执行起来应该能保证有七成以上把握。” 说着,碧落便将自己想好的计划一一给黑莲细说了。 黑莲听罢,眉头渐渐展开,不由得对碧落更加高看。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觉得很有把握了,又将能想到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后,黑莲就预备立即出宫去着手实施两人制定的计划。 谁知午饭之后不久,金莲就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五鹿城的粮草和冬衣正在押送出城! “我特意跑到城门口去看了,确定第一批押送的士兵出了城,又往北走了,我才回来的。没想到那沈尚书真要办起事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离炎很得意,“她敢含糊吗?她要是敢再糊弄我,我定要她无脸来上朝!” 众人自是高兴不已,就此放下心来。 黑莲见事情竟然在一日之内就圆满解决,心中对离炎佩服不已。 他想着将军还在前线焦急的等着他的回音,他便想要立时告辞离去,尽快赶回战场。 “粮草大军会行得有点慢,我快马加鞭先行回去告诉将军这个好消息,必定能尽快稳住人心。” “大家望梅止渴,说不定能支撑得更久一些,扭转战局都有可能,因为林家军一直都在创造奇迹!” 离炎却又有了打算,她想帮黄泉一把。 于是,离炎就对黑莲说道:“沈心虽是已经下令向前线支援粮草,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在半道上又出什么岔子。我看这样,让黄泉同你一起去。” “黑莲,你仍是按计划先行一步,尽快回去告知将军这件事情。而黄泉则跟在粮草大军后面,见机行事,居中策应。” 黑莲和金莲听了,都甚觉有理,连连点头。 至此,黑莲终于对离炎的印象完全改观。 她也不是他初时以为的那样蠢啊。 黄泉听了离炎的话,自是暗自兴奋不已,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能去到那令他热血沸腾的战场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哥哥不同意。于是,黄泉便偷偷的去瞧哥哥的脸色,却见哥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离炎。而离炎呢,则摸摸鼻子,假意没有看到碧落那责备的眼神儿。 下午,离炎帮着黄泉收拾了一番,啰里啰嗦的嘱咐了些他要好生照顾自己,早日归来的话后,就一路将黄泉和黑莲送出了皇宫。 回到掌乾宫后,离炎便很是不情愿的去了碧落的屋子。 虽说今日她当着众人的面抢先说了让黄泉去前线,使得碧落无法再说出不同意的话来,由此便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离炎还是不敢不去向碧落负荆请罪一番的。 因为,那男人实在是个想法多于语言的人,指不定他哪天又发神经扎她一针了。 此刻这个时间,碧落一般会在正殿里面待着,要么看书,要么弹琴。 他的追求可真是无趣得很。 离炎进去的时候,碧落正在看书。 她就嘿嘿的笑了一下,毕恭毕敬的先向掌乾宫的老大汇报一下情况,说是已经将黄泉等人安全送了出去。 碧落听了,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离炎见状,忍不住想:果然是生气了,不知他会怎么折磨我呀?不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让他觉得折磨了我是他的损失! 离炎见碧落的茶杯空着,她便跑出去烧了一锅开水,泡好了一壶茶来。 她小心翼翼的给碧落的空茶杯满上,同时不忘将自己的用处说于碧落听:“老大你看,有小的在,省了你多少事啊。想喝茶了,我立马就给你泡上了!” 碧落没有理她。 过了一会儿,离炎问道:“大少爷,你待会儿要弹琴不?要不我去给你焚上一炉香?” 碧落看了她一眼,可还是没有作声。 离炎便自动理解为他可能要弹琴,然后她就立马屁颠屁颠的去燃起了一炉香。 事情做完之后,离炎又嘿嘿笑道:“看,有我在,你很省心是吧?” 碧落依旧一言不发。 似乎是闲她吵,他放下了书本,也没有去弹琴,反而躺在椅中开始闭目养神。 离炎见机会难得,就又说道:“爷,我学了点按摩的手艺,要不我帮你按摩按摩?保管你全身都舒坦,休息得就更好了。” 这一次,碧落终于出了个声。 不过他依然只“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离炎却一点儿不在意,她岂可放弃这个巴结讨好的机会? 于是,她赶紧走到碧落身后,将双手搭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按摩起来。 她的按摩手艺确实是很不错的,渐渐的,碧落便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是离炎这边,却是慢慢的没有了耐心。 要死要活,你倒是给个话啊! 离炎决定开门见山的跟他说明白。 于是,她便一边温柔的给碧落继续按摩,一边在他身后轻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理想能不能实现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去实现,就被人扼杀在摇篮里,却实在太残忍了。” “他自己的路要如何走,应该要他自己去做决定,我们不应该干涉,更不应该代替他去做选择。无论是阻挠他也好,亦或者硬让他走我们为他铺就的道路,这都是不可取的。他现如今还只是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少年人而已,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帮黄泉,就是看重他是一个很有理想,很有志向的人。碧落,黄泉他为了这件事情心心念念了很久。我总觉得,咱们应该让他去见识见识一下什么是战场,这样才有助于他知道要如何选择走以后的人生道路。否则,就这般老死困死在这皇宫之中,实在太委屈了他。” …… 碧落慢慢睁开眼来,他淡淡的说道:“谁说他以后会老死困死在这皇宫之中的?” 离炎一听,顿时被噎住。 这不是重点好吗?我们现在在谈人生,谈理想! 难道是我这话题的高度起得太高了? 却听碧落不客气的续道:“像今日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见到。还有,我们兄弟俩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也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去影响黄泉,影响了你所谓的他的人生道路的选择。” 离炎听碧落这样说,完全就是将自己排除在他兄弟两人之外。枉她和他俩一起生活在这个破宫殿里这么久,她以为他们三人是同舟共济之人,结果不是。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只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做,都无法与碧落的心靠近。 这样一比较,她还是比较喜欢黄泉那小子。 哎,怎么他才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呢? 第104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第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2章她要去的方向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还有,娇娇,室长我可要说说你,都是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方式,才使得她有了今天这一遭。 你要面壁思过,不,得请我们撮一顿! 刘娇:室长,你好意思说我?咱几个,除了我,你们谁操心过她的婚事啊?你们说呀。她都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还没恋爱过,那还怎么嫁? 陈萍:可你别一下子来这么猛的撒。 刘娇:嘿嘿,室长,也只有你才会被她骗。她啊,网上那些,她早就浪过一遍了。她不过就是个怂货,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一上来,就露底了。 我鼓励她谈个网恋,也只是让她能从实战演练中多学点经验而已。 只是,哎,我哪里知,她又用力过猛哦。 我原本对她的设定是:她该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王晴翠:这样哦,那她是不是该改名叫,艾寻欢(爱寻欢)? 潘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你自己打上标签是素颜照,今儿御姐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娇:潘蕾蕾,为何你每次都要带歪节奏? 尹莹:潘灭绝,姐郑重指出你几个语法错误(还是中文语法,自从你学了鸟语之后,都忘宗了,晓得不?) 首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是一个词语。这八个字,两半话,专业术语叫做“歇后语”。 其次,上面那句话,也不是一个新词。它出自浪浪阿狗,大约是西夏末年,那时,宋朝边境经常发生战乱,男人婆王…… 潘蕾:老子旧词新唱可以么?! 尹莹:我看有人可以改名叫作男人婆潘…… 刘娇:大家文明点。 陈萍:不要说脏话,文明社交。 …… 微薄上已经吵起来,但早已不关艾菲的事了。前几排也已经被人占,水果瓜子加多宝……精明的商贩早就在售卖。 罢罢罢,她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吃瓜群众。 不就是发了个素颜照么?你们也能吵起来?关键,你们争吵的焦点都不是我的素颜照啊! 艾菲捉了只萤火虫,最后森林发生了火灾。很明显的,她没有责任。所以,艾菲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未再围观自己的微薄。 以重庆为圆点,两千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艾菲在圆圈内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她罗列出以下几个风景名胜地: 北上:宁夏,可以去看沙漠,大话西游的拍摄景地。两条路可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很美,可是有点凄凉啊,这不是去找虐吗?说好的疗伤呢?这样会不会令她的心情更加抑郁? 然而,美有多种,意境美也是一种美,关键是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下下之选。 南下:云南大理,三条路可选,约为一千两百公里。 噢,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天气暖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 上上之选啊。 左西:稻城亚丁,一路上都有风景。 然而,奈何现在是八月份,这个季节不是个去川西的合适的时间。 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美。 若你硬是要去,收获的只会是失望。去看过之后,也许还会让你产生错觉:所有人都想欺瞒朕。 中下之选。 右东:东?那不是往江浙地区喽?只有个西湖断桥还可去瞧瞧。 走沪渝高速,一千六百公里。 只是,断桥啊,听名字就心慌慌。我本也不迷信的,可我还没有男人,万一这事儿真迷了呢?以后的恋情不是都断了咩? 哦,还有,那边水太多,还靠近大海。我不会游泳,我也没有男人,要是不甚落水,没有人会救我的。 算哒,算哒,东边就不考虑了。 宁夏?大理?稻城?选哪一条好呢? 咦,好像单边都没有两千公里啊。这要是让那班吃瓜群众知道了,不得笑话她就是个吹牛皮的? 不过,我只说两千公里,我可没有明说到底是单边还是来回一趟的路程。 嘿嘿,就算我每日在重庆城里转悠个几百公里,半个月后,那照样还不是几千公里了?一样能拿出去吹。 既如此,那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吧,还看什么地图? 什么叫做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目的才是真谛。 艾菲就丢开地图,直接将车子开上了路。 哦哦,还有件事情忘了。 找吃的,找住的! 艾菲赶忙又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 按照一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打算,艾菲便在团购网上预订了一间三百公里外的房间。好吃的东西和好吃的地方,她也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想想这下该没遗漏了吧,艾菲便启动车子又上路了。她往导航仪上看了眼,就随着车流出了城,直往最近的一个高速公路入口去了。 拿卡过了那高速路的入口处,艾菲就将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拿来地图,找到这条高速公路的名字,然后顺着线条走走走,那大方向一瞧,往南的。 尹影不是说她这一趟就是去泡男人的吗?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啊,瞧这往南的方向,直指风花雪月之地啊。 好,那索性就去大理吧! 众多痴情男女主角,失恋后,莫不都是变成了个风流人物。 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艾菲扔下地图,然后将一头长长的三千烦恼丝挽成个丸子固定在头顶,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碟子,再打开车载音响。 顿时,一串极具民族风情的动听歌声便在车内飘荡: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 艾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歌唱得艾菲的心情很不错,她就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碟子哼唱起来。 可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鹜,只因那歌词在唱: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不虚此行,别遗憾……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第64章 当年情(1) 这一天天色已晚,离炎、碧落和黄泉三人正在殿中有说有笑的吃晚饭,却蓦地听见似有敲门声响起。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中动作,又屏息静气的侧耳细听了一会儿,真的有人在敲大殿的门! 那敲门声虽有些轻,但是真真切切,而且很执着。 看来有访客至,并不是幻觉。 可谁会来掌乾宫?而且是这么个时候? 若是宫中宣旨的宫人,不会这样子小心翼翼。她们起码在宫门口就开始高声唱喏了。 除此外,平时掌乾宫几乎无人来走动。 要知道离炎这皇太女虽然重现于世,但是女皇对其并无特别在意,朝中的人又在静观其变。而离炎更是尚未结交到达官贵人,亦或是认识几个知交好友的。 所以,这掌乾宫其实跟以前一样凄清。 离炎与碧落对视了一眼,离炎就高声问道:“谁啊?是谁在外面?” 顿了好一会儿,外面才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小声回道:“太女,小的趁夜打扰,还请太女开门详谈。” 那人话中有话。 她说趁夜打扰,可见并不想声张。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呢,”黄泉蹙眉说道,“怎么跟我们那……”他忽的住了口,看向离炎。 离炎见状,猜到外面那人可能是熟人,她就满脸疑惑的站起身来去开门。 黄泉也站起身来,戒备的跟在离炎身后。 离炎打开殿门,却见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侍卫金莲,和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正站在殿门外。 离炎自那晚被金莲追打了一回后,对其印象深刻。后来听黄泉说了些宫中侍卫的情况,她才晓得那天晚上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人家还并非普通侍卫,她可是宫中的一名侍卫队长。 哦,那人正好是黄泉的顶头上司。 怪道刚刚黄泉那话没说完,他听出来外面说话之人好似他们的队长,但这当侍卫的事情是瞒着哥哥的,故而他刚才半道上闭了口。 离炎见到来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看黄泉。 黄泉明白她那眼神儿的意思,立即一正神色,回道:“宫门我可真是关紧了的,还上了栓!我保证!” 金莲轻咳了两声,颇为尴尬的对离炎解释道:“我们来时见宫门紧闭,且无人守候,故而冒昧的翻墙进来碰碰运气。万幸殿下,您果然在!” 离炎听金莲说话客气,不由得心道:你这次还算有点礼貌。上次你不分青红皂白,一直对着我穷追猛打。差点累死我,你知道不? 金莲的尴尬是有原因的。 她和那络腮胡子的男子在来时路上,本还一直在想:太女那宫中肯定守卫森严,且宫人往来穿梭。他们要如何避过宫人或是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掩人耳目,单独见到皇太女离炎? 结果,他俩来了之后却发现,这掌乾宫压根儿就无人守卫,甚至连个看门的宫人都没有。 金莲和那男子面面相觑。 两人站在宫外又瞧了瞧,只见那掌乾宫的宫门斑驳老旧,宫墙也是断垣残壁。 这哪里像是皇太女住的地方? 两人又愁眉深锁的凑近门缝往里细看,宫中也是黑灯瞎火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他们一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毕竟他们从没有想过皇太女会住在这种地方。 金莲甚至将牌匾上那“掌乾宫”三个字读了不下三遍,方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弄错地址。 金莲虽是宫中侍卫,但是大内侍卫本就很多,足有上万人,每个侍卫队都有固定的守卫范围。且后宫之中的妃嫔较多,侍卫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金莲进宫有两年了,但是当上侍卫队长的时日并不长。所以,她并不知道掌乾宫这边的守卫情况。 两人开始担心很可能是白来一趟了。 金莲犹豫半晌,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决定潜进宫中来看看,然后便给她激动的发现了正殿里竟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两人立即悄悄摸过去,又听到了里面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敲门之前,她和那男人实际上已经站在外面偷听了好一会儿了,就差戳破窗户纸,再次确认一遍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离炎。 因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女离炎,她真的住在这种破烂的宫殿里! 哦,金莲还听到了她的属下黄泉,他称呼离炎时,一口一个臭肥婆。 金莲不禁为自己那属下抹了把冷汗,暗道:属下的大不敬之罪不知会不会连坐啊。 此会儿这位皇太女见着了她,不先把人叫进去,询问来访原因,却先在意起了她人是怎么进宫来的,而且还是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自是搞得金莲顿时尴尬不已。 金莲为人本分正直,这翻墙摸进他人院中又偷听人墙角之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可这第一回做,就给人当面揭穿,实在汗颜。 既是黄泉的上司,且大变态也认得金莲,离炎就一本正经的笑道:“夜深人静之时,才好干坏事啊。金莲队长,快快请进!” 听了这话,金莲又尴尬了一回。 离炎将两人请进屋来。 金莲和那男子一进屋,就回身谨慎的关上了大殿的门,把离炎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金莲也不废话,她收起了尴尬,对离炎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这是我弟弟黑莲,他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说着,她便让出身后那一并跟着她来的男子。 离炎、碧落和黄泉三人便将目光转向那男人。 众人只见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又风尘仆仆,不修边幅。 他们不由得又去看了眼相貌出众,打扮干净利落的金莲,心中不约而同的均是在想:这邋遢的男子与金莲竟然是姐弟,长得可有些天差地别了。 那络腮胡子的男人却将离炎看了眼后,又去看金莲。 金莲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避讳离炎三人,径直对黑莲点了点头,沉声道:“她确实就是皇太女离炎。” 原来这叫黑莲的男人在怀疑她的身份啊。 离炎见状,就更加奇怪了。 碧落和黄泉两人也对这姐弟俩的奇怪行为颇为疑惑。 掌乾宫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离炎见那男人仍是有些犹豫,就拍了拍胸口,豪气的说道:“兄台,你用不着怀疑。你看我这体型,天下应该找不出第二个离炎来。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请直说吧。” 离炎见那人长了胡子,看着年纪应该比较大了,故而就尊称了他一声“兄台”。 却不想,黑莲听了离炎的话后,脸上有羞涩神情一闪而过。他赶紧低下头去掩饰。 片刻后再抬头时,黑莲已恢复如初。 可他并未直接回复离炎的话,而是再次看向了他的姐姐。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在往碧落和黄泉这边瞟。 这个小动作恰被离炎看见了。 碧落和黄泉两人本来就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黑莲看,自然也将他那些动作都纳入了眼中。 金莲就对离炎作了个伊,不加掩饰的说道:“殿下,我弟弟接下来要说的事□□关重大,您看……” 离炎早已不耐烦这姐弟俩。 明明是你俩来找我,瞧这样子该是有求于我。 有求于人却还这么叽歪,烦不烦? 未等金莲那话说完,离炎就挥挥手打断了她,“他们都是我的人,你们放一千个一万个心好了。我说你们姐弟俩到底要说什么撒?这都吊了我半天胃口了,不要再啰里啰嗦了,快说快说啊!” 黄泉悄悄拉了拉离炎的衣袖。 那意思是,这是我头儿,你给我点面子啊。 金莲则情不自禁的白了离炎一眼,只得转过身去,示意他弟弟快点说出来。 转身后的金莲方才觉察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鲁莽。 她刚才动作快过大脑,竟然做出了对离炎翻白眼的动作。 她与离炎乃是不打不相识。 刚才初见面时,金莲一看,这位皇太女竟是那天晚上的夜行人,她不免有些紧张。面上毕恭毕敬之余,对她还有所忌惮,金莲只怕这位皇太女会算旧账。哪里知,离炎压根儿就没提那晚之事,神色间也未流露出记仇模样。她仿似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追着她打,又叫她“毛贼”的人的就是她。 并且三言两语之后,金莲还发现,这位太女行事随和,举止甚至有些不端庄。她没有身为皇太女的威严状,她甚至连一般皇家子女应有的优雅高贵姿态都没有。 难怪平时看着老实的黄泉竟然都敢那样称呼她。 离炎的表现迷惑了金莲,故而导致她不由得本性流露,居然白了离炎一眼。 暗自后悔的金莲偷眼去看离炎,却见她压根儿就没有在意过她的不敬举动。此刻离炎只一脸不耐的等着弟弟道出事情原委,金莲也就释然了。 这边厢,黑莲不再迟疑。 他微一躬身,便沉声道:“启禀殿下,小的叫黑莲,现在林显大将军麾下做一名录事参军。林将军派末将前来,是为向殿下紧急求援!” “求援?林显?!” “林将军来向太女求援?!” 碧落和黄泉两人均是大吃一惊。 离炎则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两个男人。 黑莲续道:“正是!我们两万多人目前正被困在五鹿城中,兄弟们缺衣少食,而城外敌军又虎视眈眈。再不增援,林家军恐将全军覆没!” “十五天前,大将军就向朝廷紧急发函,请求增加粮草供给,并发放棉被冬衣。可是眼看这仗都打了将近十天了,朝廷的粮草和过冬之物却迟迟没有送达。后来我们得到消息,原来朝廷压根儿就没有向五鹿城押送物资!” “有人在故意为难将军。但这事儿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尽快解决五鹿城的被围之困。士兵人员我们不缺,我们缺的是粮草和冬衣!” “大将军得到这一消息后,曾向兵部连发三封信函,催促他们尽快发放粮草和过冬之物,但全部都石沉大海!” “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过了,但仍是无用。不得已,五日前,大将军便命属下尽快赶回京城。他要属下潜入皇宫,来向皇太女请求支援!” “属下快马加鞭,于一个时辰之前才赶回京城。事情紧急,所以便这副模样来见殿下了,还望殿下莫要责怪在下的失仪不敬之罪。” 离炎并不关心国家大事。近段时间上朝,她也是摸鱼的时候居多。所以,她并不知道最近离国有些什么大事情发生,更加不知道打仗的事情。 故而,听了黑莲的那些话,离炎毫无感觉。 离炎只知道,这个林显,好像是黄泉崇拜的偶像,据说还是个男的。他是离国朝廷上少有的男性官员。 离炎初来这世界那会儿,遇上黄泉正在哀求他哥哥同意他参军。黄泉那小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要跟随这个大名鼎鼎的林显,投到他的麾下去战场上杀敌立功。 离炎并不认识林显,但是黄泉对其很有好感,他口中对他多加赞誉之词。离炎又听到其他人说过那个林显风评很好,他有勇有谋,战功卓著,是离国的英雄和战神。 离炎是个非常崇拜英雄的人。因此,她心中想,若能帮上这位林大将军,那她一定会赴汤蹈火的帮他的忙。 只是,她现今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的皇太女,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这要如何帮他? 听罢黑莲的那一番话,离炎正有点为难她要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处境,以婉转表明自己恐怕帮不上忙。 黄泉却在此时忽然说道:“五鹿之战,最近不是捷报频传吗?我听说,林大将军不是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还需要什么粮草?这仗难道没有打完?” 黄泉的好兄弟永安,正在林显的军中,所以他时时关心着五鹿战事。 黑莲恨恨道:“朝中有人扣留了我们的军事奏报!” “原本我们与小凉国的仗确实是打完了,可是正待我们要班师回朝之际,那小凉国竟然又纠集了几股小国的军队,突然再次发兵进攻五鹿城,人数竟然有三万之多!” “这事儿我们本来不慌,敌人来了我们迎战便是,不过只是将回京的时间延迟个把月而已。哪里知,这仗打着打着,粮草快要接不上了,那边的天气又越来越寒冷,我们这才发现,出了问题!” “如今朝中大臣们得到的消息仍是我们最初传递的那一份,可是五鹿城的情况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风云变幻了!” “我们的人虽只有两万多人,敌方有三万,可我们并不惧怕,林家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关键是我们的粮草不够了!” 黑莲眼眶通红,他怒道:“就算林家军的将士个个都很神勇,可他们就算再神勇,大家也都不是神仙!饿着肚子如何能打仗?况且五鹿城这个时间正是大雪纷飞,将士们没有冬衣,已经饿死冻死了数十人!” 离炎将信将疑,“林显是大将军,位高权重,谁敢扣留他的粮草?” 碧落淡淡的说道:“兵部尚书最近换人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是二皇女离月的心腹。” “正是。那沈心借口自己新上任不久,对兵部尚不熟悉。而且她又说,林将军之前传来捷报,说要回京了。此会儿却又说战况紧急,我们不仅要拖延战事,还要增加娘草供给,她就说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她要派人好生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明明小凉国再次攻来的时候,大将军就向朝中递了战报,可是那战报却并未上达天听。也不知沈心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反正她就只咬着后续增加粮草的事情不放,只说要彻查此事,无论怎样,她都不肯向五鹿支援。” “将士们等着米饭下锅填饱肚子,沈心却在那一味胡搅蛮缠,我们林家军真是有苦难言!” 离炎还是不解,“一个兵部尚书就能将大将军为难上了?林显在外面打仗,她既然参与了这事儿,就该认真做好后勤工作啊。她为何要这么做?如果林显战败,她不担责吗?” 碧落回道:“若再加上一个太尉,三公之一,你觉得林大将军还能怎么样?” “太尉是?” 金莲肃道:“太尉王珺,是二皇女离月的姑姑,正是她在掌管军政。我想,如果没有王太尉暗地里授意,只一个沈心,她恐怕是没有胆子这么干的。” 碧落无声的笑了笑,漫声说道:“一个太尉,可以借口说自己不负责具体军务,故而对五鹿的事情不知详情;一个兵部尚书,可是说自己新上任,情况还不熟,又假装不知前情。于是乎,就只好委屈林大将军了。” “哼,朝中这班人,没胆子上战场去杀敌立功,却有胆子暗害上阵杀敌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常常凭着几句话,就将将士们流血拼命换来的功劳贪墨了去,真是可恶!”黄泉咬牙切齿道。 黑莲叹了口气,神色凄楚,“自古以来,打仗打输了,都是带兵打仗的人的过错,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哪个朝中官员为这事儿担过责。就算再英明的皇帝,也不过是罚罚那些人几个月的俸禄而已。可前方战败战死的人,就只能……” 就只能要么含冤而死,要么含屈而死,是这样吗? 第65章 当年情(2) “今次我回来时,先去找了兵部一个熟识的官员。那人刚开始不想说,后来在我的多番恳求下,她才透露,正是那王太尉压下了我们之前的战报。所以,不知情的皇上和朝中大臣们,这会儿都还只在等着我们大将军班师回朝呢!” 离炎赶紧趁机学点知识,她插话问道:“军中战报是怎么个传递法?” 黑莲顿时蹙眉。 这皇太女连这都不知道,向她求援真的可行吗? 碧落微微一笑,耐心的给她解释道:“我们大离国设置三公六部制管理国家大事,其中三公,分别是左丞相、右丞相和太尉,三人皆为一品大员。这段时日你去朝中听政,我想,这些你该已经知道了吧。” 离炎点点头。 “左丞相秉承皇帝旨意,综理全国政务。通俗的讲,她平时主要还是按照皇帝临时交代的旨意办事的时候居多;右丞相又称御史大夫,为副相。她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负责监察百官;而太尉则专门执掌军政。” “关于六部我就不详细叙述了,日后你慢慢会深入接触到。” “全国各地的奏折层层上递,这些奏折会区分等级,不同等级的折子由不同层次的衙门予以处理。各省递上的奏折,按所述事项的性质会分别传到六部去。大量的奏折都只到了六部这里就停止了,之后自由六部负责处理所奏之事。” “所以你看,并不是所有奏折都会递到女皇那里去。” 离炎回道:“这个自然,不然皇帝岂不要累死?但是军情紧急啊,如果军报也这样层层传递,贻误了战机怎么办?” “军报直接递到兵部,再无需经过下属衙门上呈,即便是地方上的军情亦是如此。各省官员并无权利处理军务,他们只能上报。这恰恰就是提高效率的方式。” “一般情况下,军报只需经过两层关口,很快就能到达女皇那里。比如说林大将军的奏折,就会直接送到兵部去,再由兵部呈给太尉。太尉看过之后,她认为有需要的或者那奏折的等级较高,自己无权处理的,她就会上呈给女皇,同时抄送一份给右相。” 离炎恍然大悟,“原来有这个漏洞在。那王太尉即便压下了奏折不上报,她怕是也无大罪吧。那怎样的奏折才会直接递到女皇那里,而无需经过下面人之手?” “自然是女皇赋予了权利的,比方说统帅京中三卫的那几人就有这权利,大内侍卫统领也有这个殊荣。这种陈情方式叫做,密折专奏。” “嗯,那些好像都是皇帝的直属卫队和亲信。”离炎担忧道:“坏就坏在王太尉在军事上能够专政,那不是她可以任意欺君罔上了吗?” “往日倒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以前的兵部尚书是位耿直老臣,她是忠于皇上的人。所有奏折内容,兵部尚书都知道。有了这位朝臣的牵制,所以王珺不敢胡来。可是前阵子那位老臣隐退了,兵部尚书换人之后,就成这样了。” 碧落屈指敲在桌面上,“这的确是个大大的隐患。” 黑莲赞同道:“听说女皇问了两次,怎么林显还没回来?就是那王珺,是她瞒着皇帝,说是五鹿城那边下雪了,大雪封山,故而林显的行程有些慢。女皇深信不疑。” “这件事情-事发突然,大将军没有想到朝中有人会突然发难。将军那人向来淡泊名利,又厌恶弄权。他平日里与其他官员既不疏离,也未刻意走近,更别说会去主动得罪谁了。我们都只管打仗,一心保家卫国,故而日常我们在朝中并没有去刻意经营,结果导致现在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黑莲说罢,一拳头重重捶在桌子上,使得那些盘盘盏盏相撞,发出了一连串叮当声响。 听黑莲这么样子说,林显那人其实就是一个,只一门心思报效国家的忠臣而已。 这么样子欺负一个老实人,太过分了吧。 离炎原本想着帮不上忙只有婉言拒绝,可是此会儿,她这想法渐渐动摇。 沈心是离月的人,太尉是离月的亲戚,这件事情会不会其实是离月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离月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如果算一笔账的话,她应该是已经实际控制了兵部啊。为何她还要多此一举苛待林显?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金莲,也在那边说道:“林大将军为人正直忠勇,只一心报效国家,于官场上蝇营狗苟之道深恶痛绝。那些人也不知为何,竟然无故从中作梗。待到大将军回来,一定要去向女皇讨个公道!女皇圣明,这件事情,必须得要有人负责才行!” “讨公道?我们回不回来得都是个问题!若是回不来,一切还不都她们说了算?”黑莲颇为激动道。 “咳咳,”离炎忍不住清咳出声,转移了黑莲等人的注意力,“我有点不太明白,大将军不能对军备物资供应指手画脚吗?将军们出去打仗,后勤肯定得跟上。所以,将这权利一并抓在手中,才最不会出事情啊。” 这回轮到黄泉来给离炎细说了,“武将一般就只是负责打仗和守边两件事,他们并不负责处理政务,也没有权利处理除打仗之外的政务,比如说粮草供给,武器供应等。而大将军只是战时封号,只管在前线调兵遣将。无仗可打时,将军们便无事可做。” “哼,即便是在战场上,将军们也是束手束脚的。有时候,朝中还会派监军指挥将军如何行事;一项重要的计策,还得上奏折请示皇上,得到了女皇批准才能执行。” “将军们被如此限制权力,全因他们手中有兵。这事儿对皇帝来说,极为忌惮。”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除了打仗和守边,将军平时就赋闲在家?哎---,原来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也只有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才威风。放在平时,不过就是虚衔一个。难怪,仅仅是因为粮草问题,就被人给难住了。” 离炎叹了口气,“这不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么?” 黄泉也不满的说道:“可不是嘛。你看朝中那些文官,整日就是耍耍嘴皮子,动则就要指点江山。他们也不想想,这江山是谁在流血流汗保卫来着?关键时刻,视将士们的性命为儿戏,动不动就派个监军去战场上指手画脚……” 众人听他絮絮叨叨,一时无话。 离炎转向碧落,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件事情会不会是离月的意思?如果是她指使沈心这么干的话,那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碧落想了想后,分析道:“五鹿之战本来是一场能够速战速决的战役,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就在林家军放松了警惕,又向朝廷传递了捷报之后,战事却急转直下。这一次,他们无炊无衣的被困在那个严寒之地。若朝中粮草始终不送过去,小凉国即便不主动攻打,紧紧只是围困,再过半个月,便能不战而胜林家军!” 碧落又屈指敲起了桌面,“我看这是二皇女在逼着林大将军做出选择,她是有些着急了。” “什么意思?” “林大将军是战神,他战无不胜。可是这一次被困在五鹿,他的林家军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离国最好的军队便是林大将军这只军队。二皇女控制了兵部,但是她没能控制林显这位桀骜不驯的将军。她只有用整个林家军的性命做赌注,才有可能威逼大将军倒向她那边。” “五鹿之战,正好给了二皇女机会。” 黑莲附和道:“不错。兵部虽然拿下,但是带兵之人却还没有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如今能够调动的只是京畿卫队而已,而且还是借她姑姑之手。至于宫中的卫队,……”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眼他姐姐。 金莲冷哼了声,“我们北卫只尊正统。谁是正宗皇位继承人,我们便尊谁。”说罢,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离炎。 宫中侍卫分为北卫和南卫。北卫专门负责保护皇上,南卫则负责宫中其他贵人的防卫工作。 离炎被金莲那一眼看得,蓦地觉得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身。她不由得很没骨气的躲闪开了她的目光,暗道:别别别,你们别一个二个的暗示我了。 黑莲开始焦急的催促道:“皇太女,我们军中已经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五鹿城中也早已没有多余存粮,何况城中还有上万的百姓需要接济。半个月前,兄弟们的口粮就减到了平时的两成,我估算着军中剩余的粮草最多只能再维持个十天!所以,还请您早日为我们想出办法啊!” 离炎一怔。 我能想出什么办法啊? 人家千里求援,可她却压根儿帮不上他什么忙。 她不禁脸色一红,一时无言以对。 然而黑莲满目期待的一直看着她,半晌,离炎只好呐呐回道:“这个,这个,事情好像有些复杂啊。哦不,是有些难办啊,容我好生想想。” 黑莲瞧着一整晚,这位皇太女不仅对朝中的事情都一无所知,而且此刻她又毫无主意模样。他再次对她心生怀疑,忍不住脱口而出:“她真的是皇太女吗?” 身为皇太女哪是她这样白目的? 黄泉每回看到离炎一遇上事儿就脸露傻样儿,他就恨铁不成钢。 黄泉嘿嘿冷笑了两下,说道:“这位大哥你别怀疑,她可是如假包换!就是睡得太久,不仅睡成了一头猪,还睡成了一个傻子而已。” 离炎听到黄泉讥讽她,想也未想,径直扑上去就要揍他。 黄泉哪里会坐等她来揍?于是,两人便在殿中你追我跑起来。 黑莲面无表情的向姐姐看过去:这个女人真的真的是皇太女吗?! 金莲看了眼追打中的两人,也不由得暗自摇头叹息。 她回视弟弟,无声说道:“今晚这一趟还真是白来了。趁着夜色,我们还是走吧,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 碧落忍着笑,清咳了声,说道:“我们就莫要去管他们了吧。我这里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如,我们三人先行讨论讨论?” 黑莲顿时高兴起来。 这位皇太女只怕根本就无法指望上了,而他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够帮忙了。不管眼前这男人的想法是否可行,但有想法都总比束手无策的好! 于是,碧落、金莲和黑莲三人开始坐下来,热烈讨论起如何将林家军急需的粮草物资送出去。 这边厢,离炎追打了黄泉一阵,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与这个金莲不过只见了一面而已,而且还是打架认识的,根本算不上熟悉,更谈不上信任。刚才他们说得似乎天-衣无缝,可是我凭什么相信这个大胡子就是林显派来的? 最关键的是,林显为何要无缘无故的找上她?两人都不认识! 若是有人想要引她入坑,而她要真是好人心爆棚了,结果为了帮助他人却将自己陷入牢笼什么的,岂不是真的是个傻子? 于是,离炎便大力拍了拍巴掌。 其余人等听见巴掌声,纷纷疑惑的看向她。 离炎看了看金莲,然后笑眯眯的对那个络腮胡子的黑莲说道:“我想起一事。你老是怀疑我的身份,我倒还没有请教阁下,凭什么你说是林大将军派来的,便就一定是他派来的?证据呢?” “哦,还有,不知林大将军又是为何要找上我?他该给你说了,说服我帮他的理由吧。” 黑莲顿时一阵无语。 搞了半天,这女人直到现在才想起了要核实他的身份。她要是不问,他还真忘了要向她自证身份这件事情了。 黑莲暗道:这女人这么傻,这一晚的时间,我都可以将她倒卖几次了。 黑莲也不啰嗦。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离炎,说是林大将军给她的亲笔信。 “大将军说,皇太女只要看了这封信,一切就会明了。” 离炎不满的瞥了黑莲一眼。 这男人有些阴险啊。若她不问他,这信他居然就不拿出来了。 离炎接过信来,抽出信纸展开。 黄泉习惯性的凑上去看,只见那信中只写了三个字:陶渊明。 离炎一愣,片刻后,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居然是他! 第66章 当年情(3) 离炎想起她与林显初次相遇的那个早上,她慌不择路的钻进他的那顶官轿里。他拿着一卷书,坐姿端正的看,其实他一直在装模作样。 那装模作样的男人,嗯,很有味道。 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一本正经,手拿书卷时候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谦谦儒雅的中年书生。他明明对你不理不睬,可他浑身都在强烈的散发着一股勾人的“有机食品,天然无公害”的迷乱味道。 她以为他是文官,哪里知人家竟然是武将。他不仅是离国赫赫有名的战神,还带出了一支最厉害的军队。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面上六畜无害的弱质书生,在战场上扮演催命的凶神恶煞时,会是怎样的模样? 一时之间,离炎陷入了迤逦的遐想。 可是,他却连一块糕点都不给她吃,她干嘛还要为他跑腿儿啊?他哪里是个老实人了?可恶! “你想什么呢?还恨得直咬唇。” 黄泉突然不客气的碰了下离炎的胳膊肘,惊了她一跳。 黄泉其实已经盯着离炎瞧了好一会儿了。 他见她手中捏着那封信,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笑,而她那笑容……他真心不想用那个词来形容她,可他又实在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 他觉得她笑得,……好淫-荡。 离炎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殿中有些奇异的安静。她抬头一看,众人正神色各异的看着自己。 她顿时一哂,挥挥手讪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末了,她忽对碧落特意交待道:“碧落,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你定要想个好法子出来,我们一定要帮一帮林大将军。啊,对了,若有用得着我跑腿儿的地方,你们都尽管开口哈。” 黑莲:“……” 皇太女,大将军明明叫我来找的人是你! 可你倒好,自贬身份,要充当起跑腿的来。 直到此时,黑莲才终于不得不认命的接受这样“出尘脱俗”的皇太女。他决定不再理会此人,也不跟她客气了。他转过头去,抓紧时间与碧落等人继续商讨计策。 不过,黑莲倒也渐渐发现,眼前这个叫做碧落的男子确实智计过人。难怪那皇太女要仰仗他,也许这件事情真的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离炎瞧见他们几个讨论得热闹,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她便自顾自的继续吃晚饭去了。 离炎一边吃饭,一边听碧落他们商讨如何支援五鹿城的林家军。 然而,那几人讨论了半天,总也没有定下个确切的方案出来。 原因主要在于,这些方案要实施起来,需要较多的人脉才行。可是,无论是离炎这里,还是林显那里,都没有足够可以信赖的人可用。临时收买人,只怕失败的可能性会很高。 离炎这边是尚未来得及经营人脉,而林显那里则是不屑于去经营人脉,终于造成了今日这困局。 讨论渐渐陷入了僵局,离炎瞧见那络腮胡子的黑莲急得脸色更黑了。 沉默半晌后,黄泉小声对碧落说道:“不如我们选一个折中的方案实施吧。若是我们那法子没效果,也没关系,哥,我们不是还有杀手锏么?” 离炎等人立即竖耳细听。 “林大将军直接找到臭肥婆,他的眼光很毒啊。哥,我猜想大将军其实找的不是太女,而是找的太女背后的人吧?他实际上是想要找皇后帮忙!” “将军他肯定已经听到了风声,得知皇后为了太女被群臣攻歼,可是女皇却置之不理。那么这就意味着皇后在女皇面前说得上话,在朝堂上也有些许权利。如果皇后出面,令兵部尽快向五鹿城发送粮草,这事儿就能成了!” 一直愁眉深锁的黑莲听了这话,惊喜的跳将起来,“对对,还有皇后,那我们林家军有救了!” 他转向离炎,激动的说道:“我们也别去试其他的法子了。救人如救火!时间紧迫,太女,还请您这就去面见皇后,陈述实情,帮一帮我们吧!” “这可不行。”离炎直接拒绝了黑莲的提议,“若我父后插手了,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我也不赞同找上皇后。”金莲在一旁沉声说道,“这段时间,皇后本来就正处于风口浪尖。我们若再拿这件事情去找他帮忙,会让他雪上加霜,极有可能连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碧落也道:“不错。不到万不得已时,还是不要去请皇后出面的好。后宫干政,历来视为朝堂大忌。并且这一次,他要干涉的乃是军事,更是忌中之忌。如果他出面,搞不好,林家军会死得更快。而且,还可能连累太女和皇后一并永不得翻身了。” 黑莲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颓唐的点了点头,情绪低迷的说道:“对不起,是在下鲁莽了。” 众人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离炎想了想碧落他们之前讨论的几个方案,虽说自己不是阴谋家,可是放几句厥词,也许有利于打开他们的思路。 于是,离炎便道:“哎---,你们搞那什么假传圣旨,还有那仿照兵部尚书的字迹下命令什么的,既不保险又不安全。若能成功,必须得先保证天时地利人和都到齐了。可这怎么可能?即便天时和地利有,但是人和这一项就是我们的死穴啊。依我看啊,……” 离炎顿了顿。 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怕自己这想法说出来会被人笑话。特别是黄泉,总不给她面子。今夜可是有外人在。 离炎于是先使劲儿揉了下自己的脸。先搓红了那脸蛋儿,待会儿就算被人耻笑后而红了脸,也不会惹人注意了。 准备工作做好,她这才续道:“依我看啊,擒贼先擒王,咱们直接叫那个兵部尚书下命令就行了撒。” 碧落等人一听,愣了愣。 他们琢磨了半天,定了多个方案,也否定了多个方案,可他们确实谁都没有想过,直接从兵部尚书身上下手! 黄泉果真嗤笑了声,“正是那个兵部尚书在作梗,你却说直接叫她下命令,你在逗我们玩呢?她会买你这个太女的账?你要晓得,你现在无官无职,她根本就不会听命于你!” 可碧落却不这么想。 离炎的一句话倒给他们多了一条思路。 不过,黄泉的话也有道理。这样一来,他们又不得不陷入了如何搞定兵部尚书的难题之中。 碧落说:“控制一个人,可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授之以恩或是以利相诱;一是以身家性命相要挟。” 离炎听了,便巴掌一拍,说道:“那便保险点,恩威并施!” “怎么个恩威并施法?”黄泉从哥哥那话里已意识到,可能有戏。 因为哥哥说的是:控制。 沈心受他们控制了,她就不得不下达支援林将军的命令! 离炎眼神发亮,兴奋的回道:“打一巴掌,又赏颗糖啊!” 她好似特别喜欢干这种事情,一味激动的说道:“碧落你说个数出来!黄泉,按你哥给的数,赶紧把你那私房钱这就贡献出来。我呢,现在就出去打听打听,那个兵部尚书有什么喜好啊啥的,咱们投其所好!” “若能打听到什么那最好。若实在不行,先礼后兵,我便直接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非逼她下命令不可!” 黄泉:“……” 黄泉如看白痴一样看着离炎,很是无语。 “傻子,人家一个兵部尚书,岂是你随随便便用钱财就能收买的?岂是你用刀架脖子上就能就范的?这就是你的恩威并施?你个大傻子!” 离炎一滞。 对啊,兵部尚书不是小官,那可是高官!高官! 人家高官厚禄,黄泉那点私房钱是收买不了的。即便是将掌乾宫的家底全部掏空给她,也收买不了她。 不,应该说,比起离月,她离炎现今根本就没有能够收买得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资本! 但是黄泉的话,却令离炎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了另外的想法。 那想法令她激动的一击掌,不由得脱口而出:“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众人以为她在附和黄泉,再次无语,决定不再理她了。几个人聚在一处,开始讨论起如何控制住兵部尚书来。 “不知那位兵部尚书有没有宠爱的侍妾?若是从她的宠妾下手……” “似乎没有。我听同僚们说,沈尚书如今是孤家寡人。自她的正夫死后,她就再未续弦,家中更无侍妾。据说,连通房都没有。” “这么说,她还是个痴情的人?那她的家人呢?有没有特别在意的家人?比如说女儿,孙女什么的。” “咳咳,沈大人年纪不是很大,所以,……呵呵,碧落公子,那位兵部尚书还没有孙女呢。只一个女儿,但是母女关系并不好。” …… 离炎眼瞧着那几人讨论起沈心来,她支着脸颊趴在饭桌上,也在心中计较开来。 刚才黄泉的话提醒了她。 离炎想到了她的那个世界。她那个世界里,无数高官和名人从高位上、神坛上跌落下来,究其原因,呵,三根指头就数过来了。 离炎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些计较。 没钱收买你,刀架脖子上你也不理会。但是,不是说就没法子治你了。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 碧落那边还在问沈心的情况,不过都是金莲在回答。 金莲那人,长得一副正直模样,眼睛都不会斜视下,能得来什么消息?她都是听人家说的。那些消息干巴巴,一点用处也无。 若是她那个心眼儿多的大胡子弟弟出马,没准儿还能探听些有用的信息回来。 看来,她还是需要出去一趟,好生打听一下那个沈心的确切情况。 她才不相信干坏事的人,会找不到人性的弱点。 离炎便起身,对碧落等人道,她仍是想出去打听打听那沈尚书的喜好。 黄泉顿时蹙眉说道:“这天都晚了,你到哪里去打听?那沈尚书的情况,刚才队长不是都讲得差不多了吗?你可别又是趁机贪玩去吧。” 因为她也还没有确切的主意,故而离炎不好细说,只嘿嘿笑道:“后宫有些地方可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啊,我多的是门路打听。反正我在这里也无事,你们只管商讨你们的,我很快回来。” 说着,她硬赖着叫黄泉给她几张银票。 本来放她出门,黄泉已然有些不满了,此会她还要银子,他更加不满。 离炎可不客气,从黄泉胸前衣襟里直接就将银票给掏了出来,甩下句话便扬长而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小钱收买不了兵部尚书,可却能收买得到那兵部尚书的秘密!” 金莲和黑莲两姐弟不小心看到那银票面值,啧啧称奇,只因那银票竟然全是五百两一张的。 离炎刚才那一抓,起码有四五张吧。 这还只是黄泉的私房钱。 金莲十年的俸禄都没有一张银票多! 他两人不由得暗道:这掌乾宫的人深藏不露啊,我们也许看走眼了。 这边厢,离炎出门后便直奔御膳房,找到了曹延华、赵钱孙和吕思章三人。她开门见山的说,有事要请她们几人帮忙。 曹延华等人早和离炎混得熟了,此刻听皇太女说要找他们帮忙,正愁找不着机会弥补从前犯过的不敬之罪,急忙找了个僻静清幽的所在,备了几样小菜烧酒招待离炎。 离炎就说:“我那宫里的黄泉,一心想进军营,想做英雄。可我之前找了几次关系都没有成。这不,我听说兵部尚书换人了,我就想着这才升上来的官会不会好相与一点?得赶紧早点去帮他拜个山头啊,看这次能不能将他成功送到军中去。” “今儿个我来,就是想请几位姐姐帮帮忙,帮我打听打听那新来的兵部尚书有些什么喜好啥的。我呢,就想投其所好,从这方面入手,帮帮我那小心肝儿。” 曹、赵、吕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均想:这世上之事转瞬间便是沧海桑田。皇太女沉睡这三年,庙堂之上早已人事变迁。她现在醒是醒过来了,可惜已经无权无势,自然不会有人买她的账。如今,她会找上她们几个微末之人帮忙,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这不正是姐儿几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么?若在三年前,我等怕是一辈子连皇太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现在却能为她出谋划策鸟。 几人心中均是想到了会攸关自身前程的这一层,又想到离炎所托之事,便心有灵犀的再次互相看了一眼,那眼神儿均是在说:“这有何难?” 于是,曹延华三人便舔笑道:“殿下对那黄泉小美人儿真是可心的在疼啊。要说那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沈大人,她有什么喜好啊,这段时间大家都议论来着。” “太女您不知道,每次这朝中新上来个官儿,或是后宫中新进来个美人儿,宫人们私底下都会议论好一阵子呢。没别的想法,大家就是无聊,寻些口头上的乐子罢了。” “殿下找到我们,您可真是找对人了,我们仨儿正好就听说了些这沈大人的一些事儿。她呀,就跟您老人家一样,都很喜爱美人儿呢,嘿嘿嘿嘿……” 说着,曹延华等人如倒豆子,叽里呱啦的就将他们知道的那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沈心的祖宗八代,及其辛辣秘事一股脑儿的全部倒给了离炎听。 不管有的没的,添油加醋一番,虚虚实实,反正也说得个七七八八的真。 离炎听了,两眼直冒色光,一个劲儿的笑道:“这嗜好好呀,好!好!没想到,那沈大人与我可是同道中人啊!哈哈哈哈……” 曹延华等人见状,心中俱想,看来这皇太女还是如三年前一般德性! 听完了龙门阵,离炎从袖中掏出银票,一人一张,说是感谢费,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曹、赵、吕三人在灯光下瞟见那银票面额,立时惊喜得直接跪下,磕着头连着声的千恩万谢。 离炎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在意,脸上则是一副色眯眯的神色,口中急切道:“哎---,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小红,逗弄得我一直心痒痒。不行不行,我此刻就想去瞧上一瞧啊。” 曹延华立刻说道:“巧了!今晚那夏小红满十八岁生辰,沈尚书多半会去倚红楼给他庆生。殿下此去必定能见到沈大人,届时您二位正可切磋切磋些采花扑蝶之技巧,嘿嘿嘿嘿……” 曹延华说罢,吕思章赶紧就将那倚红楼的地址报于离炎知晓。 离炎一听完,便如急色鬼般忙不迭的离开了。临走时,她直嚷嚷着这就要去瞧瞧那小红美人的模样。 “谁说太女跟三年前一样啊?明明就很不一样嘛。”赵钱孙紧紧拽着手中的银票,望着离炎远去的背影说道。 吕思章连连附和,激动道:“是啊是啊,我的天,这一张票子就够咱全家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了啊!以后,这小祖宗可一定要往死里的巴结好了!” 曹延华则是颇为得意,“我以前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指不定她就得势了,冲天了。那会儿咱们对她算是客气的了,所以,她今儿就是来回报来了。” 因为这一晚上得到的甜头,自此以后,曹延华、赵钱孙和吕思章三人便尽心尽力的打听着皇宫里的各类小道消息。然后,三不五时的,她们几个就趁着送个果啊,端个菜啊的机会,挪到离炎身边,将所知所晓于闲谈唠嗑之中倒给了离炎听,双方各自自然是受益匪浅。 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也可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离炎得了重要信息,心中便已经打定了初稿。 她最怕那个兵部尚书别要是个为人正直,清明廉洁或是迂腐无能之辈。若是那样的人,她就真的不知如何下手了。 万幸万幸,那沈尚书是个“坏人”,而且她竟然最最爱的是个“色”!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定要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殊不知,性丑闻将多少人弄得身败名裂?比之用性命相挟,更能有效的逼人就范! 离炎此刻心中哈哈大笑,只觉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所以,她已经赶不及的想要立刻去到那风月场所,将尚书大人与那小红美人的啪啪现场抓个现行。 她心中想着,丑闻要闹大,必须得要大作文章。 这文章做起来肯定很好玩,就是不知道是要将尚书大人如何玩弄男妓的过程声情并茂的描绘好呢,还是玩一出尚书大人为心爱的男人如何大吃飞醋,弄得天下皆知的好。 那文章题目她已经想好了,就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犹抱琵琶半遮面》好像也可以,香艳! 嗯,就只等到时候那做出来的文章是哪样了,反正题目已拟好,届时只管选一个。 离炎很快就赶回了掌乾宫。她告知众人,她已获得重要信息,要立时出宫一趟才能办好这差事。 可是她并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碧落便不放心她。 众人于是商议,由黄泉和黑莲跟着她一块儿去。 第67章 当年情(4) 离炎就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直奔就近的西华门,欲从那里出宫去。 却不想此时西华门执勤的侍卫换班了,离炎并不认识这个侍卫队的队长,可是人家认得她啊。 那女队长见了离炎行了个礼后,就对她身后两人有了兴趣:“殿下,这两位是谁?可有出宫的腰牌?” 这是离炎第一次出皇宫。刚才说走就走,金莲也没有想到为离炎等人安排一番,离炎自己更没有想到要将出宫的流程和手续打听下。 此会儿被人拦住,离炎索性蛮横的回道:“他们都是我宫里的,一个叫王老五,一个叫燕小六。美女,本殿下就是出宫找乐子去。那什么腰牌,本宫还没有搞懂也,费时间吗?要费时间,那待本宫回来叫他们整它十几二十块去,送你几块玩玩,如何?” 那队长似听不出好歹,并不买账。她微低着头,躬身说道:“殿下,您这是为难小的。” 离炎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哎哟,本殿下就为难你怎么了?” 那女人被噎了一下,不知作何回答。 却在此时,从那女队长身后走出来一人,对着离炎同样先是行了一礼后,那人微抬起头来,直盯着黄泉和黑莲两人不放,口中问道:“殿下,他二人真叫王老五、燕小六?” 离炎一听,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没有想到这组卫队竟是混编,她还以为侍卫都是女的呢。 离炎哈哈大笑,对那人说道:“本宫给赐的名儿,好听吗?” 说着,趁那男人不备,离炎忽的上前一步就将那人的头盔给掀了,立时就露出那个男人的脸来。 宫门口本就灯火通明,离炎在火光下看得分明,那男人竟生了一张很是英俊的脸。不过就是太娘太媚了些,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男人被离炎突然而至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仓促的往后退去,又戒备的看着离炎,不知所措。 离炎笑嘻嘻的盯着那男人的脸,说道:“这里竟然藏了个美人儿。啧啧啧,可惜可惜,怎么在这卫队里待着?不如,你跟着本宫吧,殿下我这就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她一边口中啧啧个不停,一边向那男人前进了一步,逼得那人赶紧又后退了一步。 离炎嬉笑道:“美人儿啊,你看这样子吧,要不本宫先给你赐个名儿,打上你殿下我的标记怎么样?嗯,本宫这小五小六都有了,你就叫曾小七吧,如何?曾小七,小七,小七七。嗯,好,好!本宫的收藏又多了一个!哈哈哈哈……” 她一边猖狂的大笑着,一边伸手就想要去摸那个男人的脸。 离炎以前就恶名昭彰,因此大家对于她的行为都见怪不怪。 此刻,众人见她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又开始调戏,一些人便忍不住摇头叹气,那男人则更是惊骇得躲到了那女队长的身后。 那队长赶紧挡在男人身前,低着头对离炎说道:“殿下,您不是要找乐子去吗?小的们这就恭送您如何?” 离炎停止了调戏,对那男人看了又看,似乎很是不舍。 那队长就又催促道:“殿下,您可别让美人儿们等急了啊,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离炎一听这句话,立刻开怀大笑,高兴的说道:“确实确实。只是,本宫在这耽搁大半天了,我说小七啊,你给殿下我搞几匹马来如何呀?本殿下得赶着会美人儿去。” 说着,她似又要上前去摸那男人。 那女队长就推了男人一把,厉声说道:“还不快去御马监给殿下牵几匹宝马来!” 那男人趁机就快速跑开了,离炎不满的对那队长吼道:“你怎么能对他那么凶?!”说完,她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众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那个男人就牵着三匹马回来了,隔得离炎远远的,他将缰绳扔给了黄泉。 离炎气鼓鼓的看着那男人,男人就又躲到了女队长身后。 那女队长忙不迭的为离炎牵过一匹马来,离炎理都不理。她看见黄泉已经翻身上马,便将手伸给黄泉,同时拖长声音娇爹爹的喊道:“小五---” 黄泉瞪了她一眼,一伸手就将她拉上马来,妥妥的抱在自己身前。然后他一挥马鞭,打马便奔出了皇宫。 黑莲则骑着马紧跟其后。 宫门口的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刚直起身来,却远远的又传来了离炎的声音,只听到她大声的喊道:“小七,等本宫回来啊!” 那队长等离炎三人终于看不见背影了,这才转过身来。她抬手就甩了身后那男人一巴掌,口中大声骂道:“贱人!你跟你爹一样,长了一副只晓得勾引女人的脸!” 男人被打得摔倒在地,却不顾疼痛,迅速的爬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轻轻的说了声:“姐,对不起……” ****** 离炎等三人骑着骏马很快便到了倚红楼,此时正是那妓馆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之时。 听曹延华等人说,小红已经被沈尚书长期包养。故而要找沈心,只需在小红房间守株待兔即可。 几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红牌男妓夏小红的闺房。 他们见房中并没有灯光透出来,以为沈尚书还没有到。离炎也不啰嗦,带着黄泉和黑莲二人便直接溜进了屋里。 此刻,整个妓馆红灯高照,灯火通明。故而虽然这屋里并没有点灯,但是从窗外透进来的火红的灯光,将屋中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三人甫一进屋,便看见了屋中正在上演限制级的画面。 只见那飘着轻薄纱帐的床上,两具雪白的*正忘情的纠缠在一起。 黄泉和黑莲两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不迭的各自隐身在屋角的阴影里。 离炎却激动不已,她要的就是这么个场面,这么个情况啊! 一定要将这幅活色生香图瞧仔细了,回去后才好活灵活现的令其跃然纸上。她再拿着这样“鲜香”的画面要挟沈心,令其乖乖听话。 利用人的羞耻心达成所愿。 离炎打定的注意便是如此。 也许死不足以威慑一个人,但是屈辱却一定能! 所以,有句话讲:士可杀,不可辱。 若不是事情紧迫,又涉及到几万将士的性命,而碧落他们的方法又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离炎也不想这样折辱一个人。 所以,没有办法了,沈大人,你就只有自认倒霉吧。 于是,离炎兴致勃勃的快步走过去。她一把掀开纱帐,定睛瞧着那正赤-裸纠缠的交颈鸳鸯,口中直呼:“哇塞,艳照门!艳照门!” 说着,她还伸出两手比了个方框,将床上的一男一女框进自己比的那个图形里,又左比划又右比划,顺带配了音:“咔嚓!咔嚓!” 床上的两人显然被吓得不轻,俱是惊叫一声。 不过很快,那女人就镇静了下来,不慌不忙的拖过丝被盖在自己身上。 而男人则惊慌的躲在女人身后,伸出个脑袋偷看离炎。 那女人稳了稳心神,看清楚了床边站着的人后,她微微皱眉。虽自己的情况尴尬,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含糊,没半分客气。 那女人忍着怒气说道:“不知太女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只是,殿下这般,似乎有失体统!” 离炎听她称呼自己太女,心想,自己这身材还真有一个好处,到哪儿都不用自我介绍,大伙儿自然都认得,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字招牌啊! 离炎又听她口中称臣,心中一喜。 今晚运气真正好,这个女人恰是她要找的正主儿! 这都深更半夜了,她早就盼着事情能速战速决啊。 内心高兴得翻滚了几圈的离炎,听罢那女人的话,便假兮兮的回道:“哎呀呀,沈大人沈尚书,实在是因情况紧急,本宫实属无奈,这才不得已搅了大人你的雅兴!” 你确属无赖! 窥人床事这么激动,却还满嘴冒泡说实属无奈,你可真是无耻之极! 那兵部尚书沈心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喷向离炎,可对方身份摆在那,她只得微闭下眼隐而不发。再睁眼时,她冷静的说道:“那殿下可否让小红回避一下?” 离炎却笑道:“别介,就让他在这。本宫喜欢美人儿,看着心情好、舒坦!” 沈心便又忍了忍,再次说道:“那可否容下官穿上衣衫?这样赤身露体,实在是太失礼了。” 离炎却摆摆手,又不耐的拒绝道:“别麻烦了,尚书大人。我这就几句话,讲完就走,免得待会儿你又要脱,那多麻烦。” 沈心身后立时传来一声轻笑,显然是那叫小红的男妓忍不住笑出声来。 离炎听到笑声,人来疯一样,就要凑近前去调笑那小红几句。 沈心额头上的青筋爆了爆,她故意重重的咳了两声,尔后冷冷说道:“那太女有什么话就尽快直说了吧,下官便恭等殿下明示!” 离炎似这才想起了正事。她走到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像个纨绔货。 她一边拿起一个茶杯把玩着,一边笑眯眯的对沈心说道:“本殿下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据说那林显林大将军的军队断粮了,还没得衣服穿,可前方战事却又吃紧,情况十分危急。然而林显那十万火急的求援,兵部却一直按着不发。” “尚书大人你还不知道,本殿下呢,生平最崇拜英雄。本宫可不想心目中的英雄是给活活饿死滴。我觉着吧,英雄们要死,也得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所以,还请沈大人你,尽快下令往前线调集粮草的好。” 沈心倏地一愣。 这位皇太女自醒来后,跟从前一样整日不务正事。她依然嚣张跋扈,竟然还敢当朝殴打朝廷命官。也没见她关心过国家大事,更无人与其走得近。今晚她这猛不跌的来这一出,难道还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是她所谓的崇拜英雄之故? 不过,此人从前就仗着武功高强,勇猛过人,什么事情都用武力解决,说不定真是对武将天生有好感,所以她才会对林显的事情过问上了。 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二皇女精心策划的,怎可能就凭你一句话,就令我们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这一番想了之后,沈心就回道:“殿下,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您可能上朝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一个月之前啊,五鹿城就已经传来了捷报,林将军他们不日就要凯旋而归了。殿下,听臣一句劝,可别让那些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蒙蔽了您的双眼和耳朵。” 离炎自然不信,不过口中却道:“不管是道听途说也好,还是真有其事也罢。我看这么着吧,沈大人,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内你集齐粮草和冬衣立即调往前线去。” “尚书大人啊,你才来兵部不久,接手的事情繁杂,千头万绪。万一是你手下人办事不牢靠,忘了上呈林显的求援信件或是他们故意隐瞒不报,从而导致大人你不知情,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这么考虑,乃是为了有备无患,也是为大人你着想啊。沈大人你想想,若是真有其事,你不是可得大功一件吗?届时那林显,必定也将对你感激不尽。” 沈心听罢,暗自不屑的哼了一声。 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女,空有一个身份罢了,你能奈我何? 不过,她面上则还是唯唯诺诺的应承道:“那……殿下就容下官好生想想。” 离炎便大笑着说道:“那好,本殿下这就回去坐等尚书大人你的好消息了,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本宫想提醒大人一句,你要晓得大家都叫我霸王,尚书大人最好不要给我机会,让你见识一下我蛮横霸道起来的模样。” 说着,她深深的看了沈心一眼。 这一眼,离炎只觉这个兵部尚书的脸熟悉得很,她心中又有了计较,不过还需要去证实一下。 把话对那沈心讲得明白了之后,离炎就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一言不发的往宫中回赶。 进宫之后,离炎三言两语就将黄泉和黑莲两人打发回了掌乾宫,她则凭着记忆在几处宫殿里暗自搜寻,终是很幸运的找到了那处自己曾偷窥过的宫殿。 离炎匍匐在房顶上,她娴熟的揭开瓦片往下看去,屋里的人正在沐浴。待他沐浴完毕,没有了氤氲水雾的遮挡,离炎便看清楚了那男人的模样。 她心里顿时一阵激动,真是天助我也。 一个升级版的计策油然而生,绝对能万无一失的保证那沈心会乖乖听话了。 离炎跳下房顶,在附近拉着一个宫人问清楚了这宫中的美人姓甚名谁,哪路神仙后,她便赶紧回了掌乾宫,对黄泉直嚷嚷道:“快快给我找一个好点的画师来!” 黄泉白了她一眼,回道:“蠢婆娘,谁还能有我哥画得好?” 离炎一抚额,自己可不是很蠢? 她都不知道听多少人说了碧落是出了名的琴棋书画高手。他若称第二,谁敢排第一? 于是,离炎二话不说,带着乔装打扮一番后的碧落,又去了一趟倚红楼。她径直叫来了那叫夏小红的男子,让碧落仔细看。 对于离炎这一晚的行径,碧落疑惑之余又有些生气。不过,他看离炎只是叫那男人隔着纱帘弹琴而已,并没有对那妓子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他便也听话的仔仔细细的观察那男人。 接着,离炎又带着碧落飞檐走壁的迅速翻回了皇宫,再次找到了那叫童颜的美人儿所在的宫殿。她揭开瓦片,仍是叫碧落往下看那屋中男人的脸。碧落已然知道她多半有了什么鬼主意,便认真细致的看。 果然,回去之后,离炎就叫碧落以那两个男人为主角,画一些春宫图。 离炎说,女主角的脸你得画得朦朦胧胧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让心中有鬼的人看了似是而非,是又不是。 离炎说,男人不要画成全-裸,他身上的衣衫还是要有一点的。你可以画个衣衫半解,像是露个精致的锁骨或是露条诱人的大腿什么的,这叫做风情万种,更能让女人欲罢不能。 离炎又说,那姿势你得画得撩人一些,比如男人的大腿勾在女人腰上,再比如那抓着*的手看上去正使着劲儿,务必要让人一看,立时就晓得画中之人正意乱情迷着。 离炎再说,男人的表情你得画得陶醉一些,陶醉时应该什么样呢?至少应该半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儿什么的吧。 离炎还说…… 碧落早已不耐! 他一把扔了画笔,用着吃人的目光看向离炎。 离炎吓得赶紧悻悻的闭上了嘴巴。然后,她一边打着哈哈迅速闪人,一边口中说道:“您画,您画!不打搅了,不打搅了!明日一早我再来取。哈哈,呵呵,嘿嘿,告辞,告辞……” 碧落见那个啰里啰嗦的女人走了,世界终于清静了。他闭了闭眼,回想了一遍刚刚离炎提的那些要求。再次睁开眼时,他深呼一口气,重新铺上宣纸。 不一会儿,几幅惟妙惟肖、风情万种、意乱情迷、足够撩人的春宫图便新鲜出炉了。 第68章 当年情(5) 第二天一大早,曹延华亲自给离炎送来了早餐,顺便给太女殿下兴奋的唠嗑道:“沈尚书今日没来上朝,据说抱恙在家,还请假十日!莫不是昨晚尚书大人她……不知殿下您……哈哈哈哈。” 离炎一听,闪烁着同样兴奋的眼神儿,回了曹主事一个“你懂得”的笑容,继而得意洋洋的笑道:“本宫的身体依然倍儿棒!哈哈哈哈……” 曹延华顿时非常崇拜的将离炎看了又看。她欲言又止了多回,最后终是默然不语,没能开得了口。不过她走时,是以恋恋不舍的姿态离去的。 昨晚皇太女与沈尚书在倚红楼共同切磋了一番之后,那沈大人第二日连朝都没法来上了,且还需要将养多日才行,可是太女她竟然依旧安然无恙! 很明显,在某些方面,尚书大人是远逊于皇太女的。 曹延华内心是多么渴望殿下能传授她一些长保龙虎精神的秘诀啊,可是实在难以企口。只因她要是问了,那不就是不打自招的表明自个儿在那方面不太……咳咳,……哎---,只能羡慕嫉妒的份儿。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太女还向她请教过肤白貌美的秘诀来着,哎--- 曹延华前脚一走,离炎便阴了脸。 好你个沈心,你硬是不让本殿下我省心啊。 好嘛,你跟我玩起了请霸王假嗦,妄想对我来个避而不见?你莫要以为你称病不朝就遁得了,我同样逮得到你! 尚书大人啊,你知不知道,我那春宫图可是从昨晚上起就已经等着你了! 离炎几下就扒拉完了早饭,仍是带着黄泉和黑莲两人,匆匆忙忙又奔西华门去了。 西华门执勤的还是昨晚那个侍卫队,估计应该是还没有换班。 离炎笑眯眯的看着那名女队长,也不等她作揖行礼,她先行说道:“我现今儿要去兵部尚书府找乐子去。那沈尚书的宅子怎么走,你知道不?” 那队长立马就毕恭毕敬的将如何去往沈心家的路线给离炎详细的说了。 离炎听罢,张嘴又要问马匹的事情。 这次那女人学了乖,抢先说道:“小的刚刚远远的瞧见殿下往这边过来,便知道殿下定是又有要事要出宫去。所以,小人已着人去准备良驹,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果真不一会儿,就有人牵着两匹马奔这来了,那人仍是将缰绳递给了黄泉。 离炎定睛一看,牵马之人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侍卫。 离炎他们有三个人,但是那男人却只牵来了两匹马。 离炎顿时兴味十足。 她将那两匹马看了眼。马是好马,雄俊高大。比之昨晚,今日这马显见是好生挑选了一下,恐怕为的是那马能够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吧,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严重超重了的。 离炎又将那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男人瞧了又瞧,最后她呵呵笑道:“好可心的小七!真不枉本宫昨晚离开后,仍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啊。” 说完,她也不再逗弄那男人了,依然同黄泉共乘一骑。然后三人两骑,直奔兵部尚书府而去。 今日合该这沈心倒霉。 谁让她惹上的这个离炎不是个按例出牌的主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不大清早就不干正事儿,那离炎也不会大清早的也不干正事儿啊。 所以说,你不倒霉,谁倒霉? 接着说兵部尚书府这边。 因从今日起连着多日不用去上朝,吃了早饭,无事可做的沈尚书便有些冲动,冲动是魔鬼。 她命令所有下人离得远远的,还交代任何人都不准进后院去打搅她休息。接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个特别的男人悄悄的招到了自己那屋里。然后,这一男一女就在一个大清早才吃了早饭的时间里,窝在屋中胡搞乱搞了起来。 因为从没有在这样大好的时光里尽情惬意的做过这事,男人和女人做的时候,一时之间就很忘我。两人又道没人会察觉,就不再如以往偷偷摸摸时那般压抑自己。所以,他们不仅运动剧烈,还叫得很欢畅。 蹭蹭蹭几下便翻进了兵部尚书府,此刻正大摇大摆的杵在人家卧室外面的离炎三人组,便好巧不巧的听见了尚书大人激情时候的叫唤和不该听见的秘辛。 “用力点儿,你再用力点儿。啊,对,就这样!啊啊……噢--,舒服!小妖精,你好乖!” “……死相,你夹紧一点嘛,我还能磨得你更舒服。” “你嫌弃我了?她很紧?你尝到甜头了是不是?” “你少胡说八道!我说,你屋中无人伺候,你直接把我抬进你屋里就好了啊,干嘛要塞给你女儿?你,……噢,痛!你轻点儿!……你,你可知,都好几个月了,她碰都不愿碰我。” 男人话音刚落,便嘤咛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难耐的粗喘声,好一会儿后,男人用着余韵后的暗哑嗓音,嗔怪道:“每次提她,你就折磨我!” “我年纪大了,你不还小么?你跟我这么些年,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依然是进了我沈家的门,让我能时时看见你。你长得这么美,我可舍不得别的女人要了你去。” “你既不愿要我,却又要霸着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正夫的位置一直都给他留着。为了他,你屋中一个男人也不收。可你也不想想,他都进宫了……啊!跟你说了,叫你轻点儿!你再使劲儿揪我的腰,我就要废了!” “做就好生做,这个时候你提他人做什么?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沈心压抑的叫道,“妖精,再来!你使劲儿啊,深一点儿,啊啊……” 两人再未说过话,接着便是一阵大力撞击的啪啪啪声,间或夹杂着啊啊啊的粗喘和呻-吟。 离炎啐了一口,“昨晚金莲和碧落说这位沈尚书什么来着?痴情的人?我呸!” “她应该是巴不得家中没有男人管着她,又整日吃醋闹事,所以才没有续弦的吧?现今这样子,她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什么时候搞就什么时候搞,自在得很。” 沈心自被离炎盯上了之后,简直是一件又一件的龌龊事都撞在了她手里,再也逃不出离炎的魔掌了。 “哦,还得加一条,她想和谁搞就和谁搞。你俩说是不是?”无人附和,离炎不甘寂寞,对身边的人问了句。 黄泉和黑莲两人此刻却是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这会儿不是晚上,他俩无所遁形。 两人来时并不知道离炎到底要做什么。却不成想,他们跟着她出门两次,结果两次都遇到这种事。两人皆已开始怀疑离炎就是故意来看这档子事的,怪道她出门时急急火火的。 黄泉则对这想法更是深信不疑,因为离炎本来就是惯犯! 离炎快嘴问了之后才意识到,对男人说这种话近乎调戏。 她连忙偷觑了下左右两边那两个男人的脸色,发现其俱是顶着张大红脸,那红色艳得欲滴。瞧见她看过来,两人那神色已是很想直接假装晕倒。 离炎讪讪的收回目光,她也开始尴尬起来,便示意他们守在门外。她则轻轻推开房门,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一进去,离炎便看见沈心被一个健壮修长的男人压在身下。此时,沈心双眼半眯,满脸陶醉模样。 那两人浑然忘我的做着畅快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进屋了。 离炎等了一会儿,那对男女还是没有发现她,她就有些不耐烦了,便大声叫道:“哎呀呀,艳照门,艳照门!” 与此同时,她的一双手再次比了个方框,对着床上的赤-裸男女又开始比划过来比划过去,嘴中同样“咔嚓、咔嚓”的配音配个不停。 床上的两人忽听见有外人的说话声,愣了会儿后才回过神来,顿时尖叫不已。 那男人的连声尖叫尤其折磨人的耳膜。 离炎才听他叫了两声,就暴躁得直接赏了他一个手刀。他被离炎重重的砍中了颈项,立时收声晕倒在了床上。 沈心看清楚了来人,她几乎要崩溃! 这个皇太女简直阴魂不散! 再这么搞下去,她兴许就要被这个女人整出失心疯来。 沈心怒不可遏,她咬牙切齿的拉过一床丝被盖在自己身上,此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怒瞪着离炎。 可离炎却没有兴致去看沈尚书那猪肝色的脸。她在看清那倒下去的男人容貌后,就愣住了。 尔后,离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原来她发现,无论是那个夏小红,还是沈心这个女婿,亦或是宫中那个美人儿,这三人竟是长得非常的像! 之前倒还没有觉得那夏小红与后宫美人有什么关联,可当离炎看到第三个男人也长着相似的脸孔时,这就令人深思了。 难道说这兵部尚书竟有收集同类面孔的美人儿的癖好?或者说有一个是她想得却不可得,无法厮守在一起的人,于是便找了同类型的来借以慰藉? 从之前沈心与床上这男人的对话来看,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离炎最初的计划是武力震慑,外加用沈大人的情-色画威胁以解决问题,现如今竟是又添了两道保险:禁忌恋以及大臣与皇帝后宫妃嫔的丑闻。 并且,即便她只是在三个男人相似的容貌上大做文章,只这一件,就够这兵部尚书受的了。 沈心处心积虑觊觎女皇宠妃,也许这事儿,还会变成掉脑袋的事情。 看来林大将军的事已了,呵呵呵。 沈心瞪了离炎半晌,却见其不知为何一直阴测测的笑。她还正眼都不给自己一个,只盯着床上的男人看。她原本打定主意对离炎来个不理不睬的,这会儿已经忍不住首先打破沉默。 沈心冷冷的讽刺道:“下官竟不知殿下竟有这等窥视朝臣床事的癖好!” 闻听此话,离炎竖起一根食指,在沈心眼前晃了几晃,笑眯眯的说道:“非也,非也。” “本宫只是听说沈大人有恙在身,心中焦急异常,故而一大清早的就忙不迭的跑来探望。谁知大人你,竟是一大清早的就……呵呵呵呵,这身体好得啊,比本宫我的身体还倍儿的棒啊,啧啧啧啧。” 沈心顿时胀得满脸通红,心中又有些慌张。 她没有想到离炎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此会儿还是大清早啊,朝中早朝都还没下吧,她不该是正在上朝的吗?难道说离炎竟然真还就揪着自己不放了?她昨晚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 只因被对方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沈心一时没有应对之策,便只得再次默不作声。 离炎见状,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既然大人身体无恙,那么昨晚之事,不知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沈心听了,立时毫无诚意的顺口回道:“下官正在考虑,正在考虑。” 离炎嘿嘿笑了两声,似笑非笑的问道:“那要考虑多久?十日是否足矣?” 沈心一请假就请了十天,离炎明明给她三天的时间。若离炎真老实巴交的三日后去找她,只怕她早已跑到千里之外摸鱼去了! 沈心听离炎这么一问,心底冷笑一声,嘴中只说了个“这……”字后便没了音,脸上则故作犹豫神色。 她心中却道:我就要考虑十日,你又奈我何? 离炎可是个端会看人脸色的主儿。她瞧见那沈心对自己很不屑的样子,心中早已是鬼火直冒。 “沈大人,十日的话,林显都饿成了一张皮!” “太女,您对军务不是很熟,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这可不是儿戏,哪里是说怎样就怎样的?” 沈心见离炎已经不耐,她心里暗爽,面上更加一副冠冕堂皇的作派。 “下官真的需要好生思量一下。而且,下官还需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您说的那些情况是否属实啊,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的。” “是吗?那沈大人打探得怎么样了?又思量到哪一步了?本殿下实在好奇,大人窝在这睡觉的地方又能打探得到什么消息呢?” “这……” 离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看来小道消息还是很准确的嘛。听说沈尚书很看不起本宫,一听说我找你有事儿,你便躲着不愿见我,故而你称病不朝。原来竟然是真的。如此看来,林显那事儿,也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太女的小道消息还真是多。下官哪有胆对太女置喙?不知是谁如此污蔑本官,若让本官找出她来,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心听离炎胡搅蛮缠,她也耐着性子与离炎在嘴上周旋,她就想看看这位皇太女今儿个这戏会如何唱下去。 瞧见沈心对林显的事情始终不松口,离炎心道:好得很! 她假模假样的长叹了口气,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哎---,本宫本不爱唱戏,奈何尚书大人你非要本宫好好的学一出那戏文中说的‘先礼后兵''。” “哎---,这真正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罢鸟,罢鸟。既然尚书大人你这么不遵守游戏规则,那么本宫必须先得来点惩罚,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离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拿在手中滴溜溜的打着转儿,明晃晃的很渗人。而她的一双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沈心看,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 沈心终是有些慌了,忍不住惊疑不定的劝道:“太女,别玩这东西,危险得很,小心伤到自……” 话未说完,沈心只觉身上一凉,便见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丝被已被瞬间拉开。她正要大骂无耻,电光火石之间,她突觉胸前一阵剧痛! 沈心立时痛叫出声,她赶紧往胸口看去。却见一只乳-头已被割掉,此刻那地方正汩汩的鲜血直流! 沈心顿时吓得骇然失色,脸色苍白。 “太,太女,你,你……” 她语无伦次,哆嗦着手抓住丝被直往后退去,直至后背抵在了墙上才心中稍安。可她浑身颤抖不已,早已没有了之前不动如山的冷静神色。 离炎勾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在沈心面前一晃一晃,状似无奈的说道:“昨日本殿下怎么说来着,你可记得?我叫你别给我机会,让你见识我霸王的风采。可你偏不听,怪得了谁?” “霸,霸王……”沈心脸色血色全无。 她来真的! 可自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啊!她怎么敢?! 然而沈心要受的折磨才刚开始。 让这位尚书大人深刻认识到自己并非是言而无信之人后,离炎哐当一下抛掉了匕首,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离炎不再嬉笑,她冷冷道:“沈大人,我瞧着你办事的效率不怎么样,而我又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我现在改游戏规则了。原定三日之期,我希望明日午时,就看到沈大人你调集粮草发往五鹿城的命令!” 说着,她忽又笑了笑,“我知道以沈大人惯用的做法,你一定想着明天开始,哦不!或者等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又跟我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戏。比方说,你调来几百京畿卫,幻想把自个儿保护得跟个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我不是就没法再逮着你了吗?” “哈哈哈哈,若尚书大人真要这么做,那我定能保证大人你从铁桶中出来时,会觉得已无脸活在这世上!” 离炎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得意的笑道,“沈心,告诉你吧,看人床戏这种事,我真是挺烦的。再次打搅你的好事,只是想来通知你一声,我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了哦,我说话算话。” “哦,当然,若尚书大人有事要找本宫,尽管到掌乾宫来。我会觉得荣幸之至啊,必定会扫榻相迎,不会像大人你这么小气巴拉。” 废话说完,离炎将手中那几张纸翻看了一下,她挑出一张,笑眯眯的递给沈心。 沈心又惊又疑的接过去,正待要看,离炎突又打了个响指。 沈心抬头看去,只见离炎寒着脸道:“本宫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你的床事,本宫可没有那癖好。所以,无论是防我还是躲我这种事情,沈大人,你都崩费劲儿去做了。” “明日午时,沈大人可要记住了,是明日午时!” 离炎指了指沈心手上那张纸,“沈大人要办成那件事情,必定不能再待在府中不出门了。所以明天早朝,若本宫未见到大人你来宫中点个卯。那么下朝之后,你手上的这个东西便会传到所有官员手中!” 沈心不明所以,就赶紧将手中那张纸展开看了一眼。就那一眼顿时让她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晕倒,却被离炎一掐胳膊肉,痛得她立时清醒过来。 离炎甩开手,又耸耸肩,“顺手帮忙,不必言谢。” 沈心恨不能自己那目光能化作利剑,一剑刺穿了这厚脸皮的女人! 离炎又递过来一张纸,继续说道:“明日午时,若沈大人没有如约将我想要的命令发出去,那么这个东西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沈心颤抖着再次接过来一看,立时面如死灰,浑身发寒。 离炎见状,知道果真有效果,心中恶作剧一起,便停不下来。 她凑过去贴在沈心耳边,恶劣的学着沈心在激情时发出的娇媚声音,小声的喃喃喊道:“表哥,表哥……” 沈心终于承受不住离炎这样子的精神折磨,烂泥一般就此瘫倒在了床上,又如死人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离炎大笑着就要扬长而去。 忽然,她想起了还有些话必须得交代一下,便不由得抓了抓头发,焦躁的说道:“哎---,沈大人啊,都是因为你,我现在都快变成老妈子一样啰嗦了,重要的事情总要说几遍。” “那沈大人,走之前,我就只好再啰嗦一句了。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要这么为难林显,那些事儿我没兴趣知道。我呢,就只想救他一救。为了救他,我就盯上你了,别的人我不会去找。反正我就盯着你,阴魂不散的盯着你,你可明白?” 说完,她这才大笑着扬长而去。 听了这些话,在床上装死的沈心,不由得狠狠的拽紧了手中的纸,仿似那是离炎,她要将她捏成碎片! 她算什么霸王?她明明就是一只小鬼。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那紧紧捏在沈心手上的东西是两幅画。 只见第一幅画上,一个女人骑在一个赤-裸的男人身上。女人只有个背影,但男人的脸却画了个全貌,一颦一笑都画得分毫不差,男人动情处的表情更是画得*至极。 沈心看了,只觉不是她女儿的正夫那还能是谁?!而骑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会是谁,沈心再也不敢深想。 第二幅画上则是一男一女紧紧抱着,两人衣衫凌乱,肢体在相互纠缠。 这幅画中的女人露了个侧脸。 不过,虽然只见半张脸,可沈尚书看了,怎会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她自己? 画中的男人穿着宫装,衣衫半解。同样是画了他的全貌,而且还是正脸,郝然便是宫中美人童颜! 同时,那人也是她的表哥。 哦,对了,童颜最近得遇恩宠,连跳几级,已经由正七品的美人晋升为正五品的婉仪了! 沈心一见到那两幅画,便只觉万事休矣。 离炎走后,沈心想了很久,知道这件事情已不在二皇女的控制之中。 若只为二皇女,即便自己赔了这条命又如何?可是,如果牵连到了表哥,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即便就是千刀万剐了她,她也不愿表哥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啊! 迟则生变。 沈心生怕离炎第二天一早就把那两幅画流传了出去。身败名裂是小,到时候有心之人一查,说不定不仅牵扯出表哥,而且最后终是会查到她私扣林显的求援信件,并欺君罔上的大罪,那便一切都来不及了,极有可能是要掉脑袋的! 离炎说了她只是想救林显,但愿她真是如此。 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林显这件事情必须先解决了,让他人抓不到把柄,那么再想要解决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就容易得多了。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当日下午,也不用等到第二天了,沈心就立即赶到兵部去安排妥了一应事宜,即刻命令向五鹿城支援粮草和过冬之物。 待事情尘埃落定后,沈心这才去了邀月宫中向二皇女离月负荆请罪,只说是离炎以她性命相挟,她不得不听从命令。同时,她又献上一计,说是正可以利用这次离炎威胁朝中重臣之事狠狠奏皇太女一本,说不定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离月见押送军粮的命令已经发出去,想阻止已然不及,而这兵部尚书又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兵部的心腹之人,加上沈心提议的攻歼离炎的计策很合她的心意。于是,离月便只得对沈心口头上责骂了一番什么贪生怕死之类的,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这边厢,黑莲待在掌乾宫里一直焦急的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他跟着离炎不过一日,却一早一晚来回折腾了两次,结果两次都是去看人家的风月之事,一下子将他二十年清白的人生给涂抹成了五颜六色。从此,他纯洁的心灵将不复洁白无瑕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呀?大将军他怎么会想到将这么一件大事,托付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女人? 黑莲心中气恼万分,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只得待在掌乾宫里生闷气。 他对于离炎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把握,但如今也只能干等着,就看离炎给沈心定的明日午时之期能否凑效。若无效果,他便铤而走险,先试试那个仿造笔迹假传命令的法子。 黑莲便在心中默默的计较开来。 最近沈心恰好抱病在家,不会去兵部露面,省了支开沈心这一步骤。如此,那法子或许能行得通。 不过,一则,要让人信服那命令确实是沈心下达的,除却模仿笔迹外,还需得找到沈心的个人名章才行。 这事儿可请兵部的邱大荣帮个忙,但是那人贪财得很。银子少了,休想叫她办事。不过银子足够多的话,她怕是连自己的亲爹都能卖了。 不知向皇太女借个千把两银子是否可行?她应该会借吧。 再则,还得防止沈心的心腹发现异常后去向她报信,那便要派人分-身阻拦。这事儿得着落在姐姐身上。 不过,沈心刚进兵部没多久,恐怕尚无心腹之人。但是也难说,最近他一直在外面,尚未来得及去打听清楚兵部其他人的调动。 这样的话,那他待会儿就得尽快出宫一趟,找一下吏部的文锦文大人。那人与林将军交好,问她,她该是会透露点什么吧。 三则,…… 唔,需要考虑的细节之繁琐,时间拿捏又需准确无误,如此这般,真是颇伤脑筋。 果真如那皇太女所言,想要像他们之前所考虑的法子办成这件事情,真是要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才成!哎--- 黑莲越想,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他想了一会儿后,就去找碧落,将心中所想的细节给碧落说了。 碧落却回道:“嗯,我也正在想这些,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施,执行起来应该能保证有七成以上把握。” 说着,碧落便将自己想好的计划一一给黑莲细说了。 黑莲听罢,眉头渐渐展开,不由得对碧落更加高看。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觉得很有把握了,又将能想到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后,黑莲就预备立即出宫去着手实施两人制定的计划。 谁知午饭之后不久,金莲就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五鹿城的粮草和冬衣正在押送出城! “我特意跑到城门口去看了,确定第一批押送的士兵出了城,又往北走了,我才回来的。没想到那沈尚书真要办起事来,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离炎很得意,“她敢含糊吗?她要是敢再糊弄我,我定要她无脸来上朝!” 众人自是高兴不已,就此放下心来。 黑莲见事情竟然在一日之内就圆满解决,心中对离炎佩服不已。 他想着将军还在前线焦急的等着他的回音,他便想要立时告辞离去,尽快赶回战场。 “粮草大军会行得有点慢,我快马加鞭先行回去告诉将军这个好消息,必定能尽快稳住人心。” “大家望梅止渴,说不定能支撑得更久一些,扭转战局都有可能,因为林家军一直都在创造奇迹!” 离炎却又有了打算,她想帮黄泉一把。 于是,离炎就对黑莲说道:“沈心虽是已经下令向前线支援粮草,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在半道上又出什么岔子。我看这样,让黄泉同你一起去。” “黑莲,你仍是按计划先行一步,尽快回去告知将军这件事情。而黄泉则跟在粮草大军后面,见机行事,居中策应。” 黑莲和金莲听了,都甚觉有理,连连点头。 至此,黑莲终于对离炎的印象完全改观。 她也不是他初时以为的那样蠢啊。 黄泉听了离炎的话,自是暗自兴奋不已,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能去到那令他热血沸腾的战场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哥哥不同意。于是,黄泉便偷偷的去瞧哥哥的脸色,却见哥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离炎。而离炎呢,则摸摸鼻子,假意没有看到碧落那责备的眼神儿。 下午,离炎帮着黄泉收拾了一番,啰里啰嗦的嘱咐了些他要好生照顾自己,早日归来的话后,就一路将黄泉和黑莲送出了皇宫。 回到掌乾宫后,离炎便很是不情愿的去了碧落的屋子。 虽说今日她当着众人的面抢先说了让黄泉去前线,使得碧落无法再说出不同意的话来,由此便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离炎还是不敢不去向碧落负荆请罪一番的。 因为,那男人实在是个想法多于语言的人,指不定他哪天又发神经扎她一针了。 此刻这个时间,碧落一般会在正殿里面待着,要么看书,要么弹琴。 他的追求可真是无趣得很。 离炎进去的时候,碧落正在看书。 她就嘿嘿的笑了一下,毕恭毕敬的先向掌乾宫的老大汇报一下情况,说是已经将黄泉等人安全送了出去。 碧落听了,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离炎见状,忍不住想:果然是生气了,不知他会怎么折磨我呀?不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让他觉得折磨了我是他的损失! 离炎见碧落的茶杯空着,她便跑出去烧了一锅开水,泡好了一壶茶来。 她小心翼翼的给碧落的空茶杯满上,同时不忘将自己的用处说于碧落听:“老大你看,有小的在,省了你多少事啊。想喝茶了,我立马就给你泡上了!” 碧落没有理她。 过了一会儿,离炎问道:“大少爷,你待会儿要弹琴不?要不我去给你焚上一炉香?” 碧落看了她一眼,可还是没有作声。 离炎便自动理解为他可能要弹琴,然后她就立马屁颠屁颠的去燃起了一炉香。 事情做完之后,离炎又嘿嘿笑道:“看,有我在,你很省心是吧?” 碧落依旧一言不发。 似乎是闲她吵,他放下了书本,也没有去弹琴,反而躺在椅中开始闭目养神。 离炎见机会难得,就又说道:“爷,我学了点按摩的手艺,要不我帮你按摩按摩?保管你全身都舒坦,休息得就更好了。” 这一次,碧落终于出了个声。 不过他依然只“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离炎却一点儿不在意,她岂可放弃这个巴结讨好的机会? 于是,她赶紧走到碧落身后,将双手搭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按摩起来。 她的按摩手艺确实是很不错的,渐渐的,碧落便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是离炎这边,却是慢慢的没有了耐心。 要死要活,你倒是给个话啊! 离炎决定开门见山的跟他说明白。 于是,她便一边温柔的给碧落继续按摩,一边在他身后轻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理想能不能实现是一回事。可是如果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去实现,就被人扼杀在摇篮里,却实在太残忍了。” “他自己的路要如何走,应该要他自己去做决定,我们不应该干涉,更不应该代替他去做选择。无论是阻挠他也好,亦或者硬让他走我们为他铺就的道路,这都是不可取的。他现如今还只是一个正当好年华的少年人而已,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帮黄泉,就是看重他是一个很有理想,很有志向的人。碧落,黄泉他为了这件事情心心念念了很久。我总觉得,咱们应该让他去见识见识一下什么是战场,这样才有助于他知道要如何选择走以后的人生道路。否则,就这般老死困死在这皇宫之中,实在太委屈了他。” …… 碧落慢慢睁开眼来,他淡淡的说道:“谁说他以后会老死困死在这皇宫之中的?” 离炎一听,顿时被噎住。 这不是重点好吗?我们现在在谈人生,谈理想! 难道是我这话题的高度起得太高了? 却听碧落不客气的续道:“像今日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见到。还有,我们兄弟俩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也不要再做无谓的事去影响黄泉,影响了你所谓的他的人生道路的选择。” 离炎听碧落这样说,完全就是将自己排除在他兄弟两人之外。枉她和他俩一起生活在这个破宫殿里这么久,她以为他们三人是同舟共济之人,结果不是。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只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做,都无法与碧落的心靠近。 这样一比较,她还是比较喜欢黄泉那小子。 哎,怎么他才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呢? 第69章 求仁得仁 离炎打了个呵欠,在殿门口小心伸着脑袋往里偷瞧了一眼。好几个大臣站在殿中央,正情绪激动的在说事儿。 这下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迟到了。 离炎一时窃喜不已,赶紧踮着脚尖儿偷溜进了金銮殿,然后在百官的尾巴上端正的站好了。 她微眯着眼睛打瞌睡,耳听着那些大臣你一句,我一言,说得好不热闹。可渐渐的,她听着听着,瞌睡也没了,不由得睁开眼来,只因为:那些人似乎在告她的状啊。 而且,她还越听越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沈大人乃朝廷命官,可皇太女说伤就伤了,眼中完全没有一点王法在!也未将我等为国为民的朝臣放在眼中!” “就是!上次她当朝殴打朝中大臣,蛮横恶劣。这才几日啊,她竟然开始直接持刀行凶了,而且还是跑到人家家里面去伤人,行为越发嚣张。皇上,您再也不可姑息她了啊!” “陛下,沈大人勤劳敬业,平时为人又低调,从未听说过她跟谁交恶,与太女更是连交道都未打过。可是,皇太女她就为了一个妓子,便恶意砍伤沈大人。太女她不仅目无法纪,她还视人命如草芥。皇上,如此无法无天的人,您必须要对她严惩才行啊!” …… 好几个人要状告皇太女离炎重伤了兵部尚书沈心,并向女皇提议对她严惩不贷。 沈心今日也来上朝了,不过她站在边上一言不发,任凭其他人为她出头去。 女皇一直未发话,于是从百官中站出来的臣子便越来越多,纷纷加入到请求皇帝对离炎严惩的行列中。 那阵势似乎不达目的便绝不罢休。 “你们这是要逼宫呢?”颜烟也打了个呵欠,再看一眼殿中央的大臣,“多大点的事儿?啊?” “本宫听你们说了大半天,一味喊着要皇上惩罚太女,只说她打人行凶,可证据呢?事件缘由呢?你们却一直未说出个实质来。枉你们读了多年的书才能站到这里,却说件事儿都说不清楚。” “本宫不明白,沈心明明请了假,好端端的在家休息,你等今日偏要将她拉来生事。她是当事人都未说过一个字,你们一个二个却仿似自己被打了般,急得直跳脚。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了,你们这般为她出头?” 一遇到离炎的事情,颜烟就战斗力十足,还愈发有往变身泼妇甚至可当街干架的路上走。 看他那隐隐期待的神色,他似乎还有看戏不嫌事儿大的隐秘心思。 说好的父仪天下呢? 他果真是觉得后宫的日子太无聊寂寞了。 离月那姑姑王珺冷哼了声,高声说道:“皇后此言差矣,臣工们这是感同身受啊。今日是沈心,明日恐怕就轮到自己身上了。自然,大家要竭尽全力的为她讨一个公道才行。” 颜烟呵呵一笑,“我儿是太女,沈心是臣子。王太尉,本宫倒想要问问,就算我儿真的打了沈心几拳,那肯定也是为了要教育她为人臣子的本分,难道不该吗?” 沈心便在这时出列,垂目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说得对,无论如何,都是微臣的错。在下恳请各位同僚不必再为本人争执了吧,大家还是开始议论朝政的好。” 王珺哈哈大笑,“太女还只是太女,现在可还不是君啊。沈心,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要乱说!” “王太尉说的是!”颜烟冷下脸来,“各位臣工,什么话都是可以张嘴就来的,反正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可是,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蓄意陷害的呢?你等还是从头至尾的说出来。若真的没有冤枉人,皇上她自然会给沈心一个交代的。” 颜烟偏头看向离少麟,“皇上,你说是吗?” “自当如此。”离少麟一笑,“你们便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凭空臆测的就不要废话了。否则,诬陷了太女,朕决不轻饶。” 众人似乎早有准备,立时便有一人出列,慷慨激昂的说道:“启禀皇上,皇后,我等若无真凭实据,自然不可能到金銮殿上告御状!何况,那人还是皇太女。只因这件事情着实太令人气愤了,故而微臣们才会有此一举!” 颜烟一怔,望离炎这边看过来。 你还真的闯祸了?可惹了事,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先通个气? 离炎与颜烟对视一眼,回给他一个茫然的表情,无声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呀?” 离炎觉得,这件事情沈心该是能瞒则瞒的。但是从她们刚才的话中看来,事情真相似乎已经被人蓄意篡改。故而,这些人才敢理直气壮的来状告她。 有大臣开始讲述事情的过程。 “微臣昨日见沈大人前来兵部处理公务,就有些疑惑。沈大人她明明前一日才请了假,今日又来。微臣就欲上前去调笑一句,说:大人,你休假中都还这么勤政,是要让我等汗颜么?是不是瞧见这快到年关了,预备向圣上讨个封赏?可是,却给臣瞧见她脸色苍白,脸上无一丝血色,可见她正病得不轻。沈大人原来是在抱病理政啊。” 啧啧,说得还活灵活现的。 “沈大人请假时,只说老家有事,欲要回去一趟,结果原来她是生病了。所以,衙门里处理完了公务,微臣就拉着几位同僚一并到沈府去探望她。哪里知,一进她那屋,就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我等便急忙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可她却死活不愿开口。” 有另一大臣争着说道:“我们于是去找管家询问缘由,正好碰见其请来的大夫是要为沈大人治疗外伤的。之后,我们在沈心的屋子里,无意中还瞧见了带血的衣服和被子。听说沈心她已经换了几次衣衫,可那血依然未能完全止住。管家急得到处找大夫,接连换了几任大夫来医治,沈心的伤情才终于稍微好点。” “微臣等人惊骇莫名。这还得了,我们便猜,肯定是有人到沈府行凶!” “沈心她为人正直,又做的是兵部的差事。我们生怕是因为沈大人得罪了哪个军中将士,从而招致报复。军营里的女人都是粗人,行事莽撞,往往一言不合就开打。沈心她才升任兵部尚书,如果她一来,就有人给她来了个下马威,以后的工作就没法做了。” 又有一大臣开始接话道:“我等均认为,必须要对这样的人予以严惩才行,万万不可姑息养奸。于是,我们就再次去追问沈心,终于从她的只言片语以及管家的口中得知了事情大概。” “虽然太女早有恶名,但是还没有到这么明目张胆跑到人家家里刺伤人的地步。我们怕诬陷了人,就找到刑部,请李玉李大人帮忙查清事实真相。结果,事件经过刑部一理,呵,却原来真的是皇太女争抢沈大人的一个心头好,因未能得逞,她便持刀到沈府去,刺伤了沈心。” “微臣们好说歹说,生拉硬拽,今日儿硬是将沈大人拉来了。微臣等人虽是微末之人,可是也不能眼见同僚无辜受伤,故而一定要为她出了这口气。” “这件事情罪证确凿,故而微臣们恳请皇上,您可一定要为我们这些臣子做主啊!” 殿中有片刻的寂静。 “什么心头好?”颜烟皇后忽然开口问道。 沈心敛眉低目,清咳了声,轻声回道:“微臣多年来,孤独一人,就想偶尔找个伴儿说说话,便去了倚红楼。渐渐的,在那里赢了几分薄幸名,与楼中一名男妓颇为交好。” 颜烟坐直了身体,又问道:“那男人长得很美么?” 离炎:“……” 再美也没有你美,他连碧落都比不上。 沈心脸色微红,犹豫着要如何作答。 另有人代替她回答了,“是倚红楼的头牌,长得自然是很美。不然也不会被太女看中,更不会为了那男人而与沈大人发生争执。” “倚红楼的头牌啊?”颜烟坐回椅中,“头牌也是妓子。既然只是一个妓子,便是人人可得,只要你出得起银子。怎么,难道是沈大人不让其他女人一亲芳泽?既如此,那还让那男人做什么妓子?既是沈心的心头好,何不直接抬回家中藏着掖着?” “我儿定是看不惯沈心这种做派吧,所以才要出手教训教训她,要她懂得妓院里的规矩!本宫看沈心这事儿不冤,且就这么散了吧。” 离炎:“……” 父后,我并非纨绔! 有人气愤不过,出列说道:“皇后,事实真相并非如此!” “哦?那你所谓的事实真相又是什么?你且说来本宫听听,千万要合情合理哦。你们可要知道,我儿宫中有个男人,那可是天下绝色。本宫实在不太相信,我儿会为了其他男人而去伤了沈心。” 离炎不由得对颜烟竖了竖大拇指。 “皇后,前日是那男妓的生辰,沈大人便去为那人庆生。可是太女一来,不管不顾,非要那人为她抚琴。沈大人就说,能否请太女通融一下,只说是不是等生辰庆祝完了再服侍她?可太女不干,两人便发生了一些口角。” “说的你好像就在现场似的。”颜烟讽道。 “咳咳,皇后,此事倚红楼的老鸨和龟奴均可作证。当时两人争了几句,沈心想想自己有些莽撞,得罪了太女,她便没了心情。太女离开后,她也跟着很快就走了。可是,不久后,太女又来了倚红楼,仍是要那男人为她抚琴。” “当时时辰有点晚了,楼中很多客人本来都已睡下了。那男妓抚琴之事就吵着了客人,所以就有更多人为此事作证。” 颜烟冷了脸,一言不发。 那名大臣就继续说道:“谁也没有想到,太女因着未能心满意足,第二日大清早竟然直接冲到沈府去行凶,将沈大人伤得鲜血淋漓。” “府中管家也道,昨日一大早就听到了沈大人的哀叫。不仅她,沈府好几个下人,专门在后院伺候住得离那屋子近的人,都听见了。” “皇上,皇后,这仅仅只是一件小事啊。就为着这么一件小事情,且沈大人后来都已经息事宁人了,可太女却依旧任意妄为,拿着刀子就去了沈府。太女这行径实在骇人听闻,残暴不仁!她,她,……难堪大任啊!” 离炎:“……” 你那话里的意思延伸出去,就是说我以后可能会是一个暴君。 颜烟对身边伺候的宫人吩咐道:“立即去将太医院的苏沐叫来,为沈大人好生诊治一番。” 离炎远远瞧见御阶上的颜烟,他面无表情时,便不怒自威。比之他身旁的女皇,那神态姿容,仿佛他才该是龙椅中的主角。 大变态每回一遇上她的事,就事事冲在前头。朝臣们批判了离炎大半天,女皇一个字未吭,尽是颜烟在夹枪带棒的想要扭曲众人意图。 可惜这一回,他终究不能如愿。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沐进殿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微臣已经为沈大人诊治过了。咳咳,伤在较为敏感之处,且伤情……确实较为严重。” 沈心的伤情一经证实,这下子,金銮殿上立即炸了锅。 “敏感之处?苏太医,你何必说得这么隐晦?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说出来,皇上和皇后才好知道,这种伤人之法,纯粹就是一种恶意侮辱人!”有人义愤填膺的叫道。 “皇后,微臣等人想,沈大人该不会自伤自己那种地方,就为了陷害皇太女吧?” “就是,太过分了!” “难怪沈尚书要休假十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不是被同僚发现她重伤至此,我们好多人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哎---,我们大离国若以后让这样的人执掌天下,只怕……皇上好不容易打下的万里江山吶。” …… 苏沐瞧了瞧御阶上两位主子阴鹜的神色,犹豫道:“这……” 颜烟对苏沐摆摆手,“你且下去吧,不为难你了。想来,沈心也不想你当众说出来。也不知沈心当时到底对我儿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竟会遭遇至此?本宫猜想,沈大人是不是也该自省一下才是?” 沈心于是再次出列,她惺惺作态,垂头丧气的回道:“皇后教训的是,确实是微臣有错在先,才令皇太女……” “沈心!这个时候,你还胡说八道什么?”有人大声阻挠道,“今日有皇上在,有什么委屈尽管从实说!公道自在人心!” “哎---,”沈心长叹一声,“这事儿真的要怪我。我要不去倚红楼,也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了。我要是不多嘴,太女想要他,我就立马把他让给她,自己也就不会受伤了。我这是自讨苦吃,怪不得别人。” “哼,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太女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这时,刑部左侍郎李玉出列禀道:“皇上,太女伤人一事微臣已经查明,确实证据确凿。” “西华门昨晚和今早执勤的三十名侍卫均证实,皇太女带着两个手下两次出宫去;御马监管理马匹的宫人证实太女两次管他们要宝马;更有倚红楼的老鸨、龟奴和沈府的管家等一干人众皆可作证,他们证实太女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去找了沈大人的麻烦。同时,倚红楼中的客人表示,昨晚沈大人走了之后,太女又回头去点了那倚红楼的头牌夏小红,叫他相陪了一个时辰。” “所以,这么看,太女确实是为了一个男妓,挟私报复沈尚书。不存在沈大人蓄意污蔑太女之事。” 李玉在殿中央跪下,“皇上,微臣已经将此事查证属实,相关人证物证已经登记在案。皇上,您要是不严惩皇太女,不给沈大人一个交代,微臣便长跪不起!” “皇上,微臣也是!” “微臣也是!” “请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 众臣纷纷跳出来跪在殿中,指责离炎的不是,并且要求严惩。 半晌后,皇后冷冷问道:“沈心,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既然所有证据确凿,为何不自己出来状告皇太女呢?却叫其他人来替你出头,你存的是何居心?” 沈心立即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启禀皇后,因为这事儿乃是下官与太女为了一个男妓发生了冲突。下官自知说出来实在丢脸,故而隐瞒不报。这都是下官的错,若下官不去那倚红楼为小红庆贺生辰,就不会与太女产生冲突,太女就不会心生怨愤,从而伤到微臣。” “皇上、皇后,一切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未能洁身自好,还请两位主子莫要责怪太女了。” 沈心刚说完,就有数名大臣立即反驳道:“沈大人独身多年,孤独寂寞,找个伴暖暖床,说说体己话,又有何不可?这与洁身自好有何干系?” “况且多年来,沈大人对原配念念不忘。即便现今偶尔会去趟倚红楼,也并不花心,她只在意一个人。要不是念着那人出身青楼,以沈大人这样痴情的性子,只怕早将其抬进府去了。” “沈大人出身名门,顾忌这,顾忌那,反倒是苦了她自己。若不念着家中老人在,不顾及家族规矩,她早将那男人接进府里,自己也不会受重伤了。哎---,这都是沈大人她太迂执的缘故。” “就算沈心喜欢上了一个妓子,那也是她的私事。吏部考核一个官员的政绩,评价她的优劣,是看她为国为民都做了什么。那日沈心被皇太女重伤,可她还念着军务没有处理完,本已经请了假,却仍是带伤回来处理事情,她还亲自督促着手底下人将事情办好了她才离开。” “这样一个臣子,这样一个好官,若不能为她找回公道,皇上,微臣们心中实在不服!” “是啊,皇上,臣等不服!” …… 最后,离月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母皇,大皇姐如此对待朝廷命官,实在令我皇族威严尽失。身为离氏女儿,她不为朝廷多做些事,反倒将为国为民的大臣刺成重伤。母皇,儿臣也觉得,这事情一定要给沈心一个交代才行啊!” 沈心果真是唱了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还添上了一段风流外加痴情的佳话。更甚至,她带伤工作,又树立了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范典型。 离炎见那一班人,一会儿是妓馆的老鸨,一会儿是西华门的侍卫,一会儿又是头牌夏小红,……那带血的匕首前天晚上被她扔在了沈心的房间,此会儿想必定是被沈府管家收着,然后交给了刑部吧。 事事面面俱到,人证物证俱在。 这些人证物证,串成了一条看似天-衣无缝的脉络,好似她前天晚上真的为了那倚红楼的头牌名妓夏小红,而与沈尚书发生了争抢。因为没有得逞,心中郁闷难当,于是,昨日一早,她就直接找到人家府上,重伤了兵部尚书沈大人。 完美,太完美了。 这是要令她百口莫辩啊。 在此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提到林显的事情,提到五鹿城的战事。 相反,沈心不仅得了个想要息事宁人的贤臣之名,还是个为了政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官! 为了构陷她,真希望有些人不要被杀人灭口的才好。 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而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又何尝不知?他们这么想要那个位置,那便给他们吧! 这段时间她已经深受这个头衔之苦。没了它,便不会有人总想着将矛头对准她了。大变态也一定能好过点。 再说,这也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如今算是求仁得仁。虽然受了些委屈,得了个残暴、好色之名。 这么一番左思右想之后,于是,待到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的时候,离炎慢慢走上前去,跪在了大殿之上。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离炎没有任何狡辩,当庭承认了她与兵部尚书沈心因为一个妓子而争风吃醋,从而失手将沈尚书刺成重伤的事情。 离月等人一听离炎认罪,眼中均是闪着兴奋,面上则佯装激愤不已,欲要立时就奏请皇上治离炎怎样怎样一个罪名。 有人便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太女自己承认了罪行,但为了以儆效尤,也免得太女再犯此类过错,微臣提议,此事就让刑部衙门按照大离律法处置吧。” “按大离律法处置?庶民重伤朝廷命官,这罪责可不轻。你是要皇太女跟那些赤脚百姓一样,也受鞭笞流放之刑?我这个皇后还没死呢!” 颜烟怒道:“不过就是一个妓子,值得你们这么在大殿之上闹腾吗?我儿若想要,我十个八个的给她送过去,个个还皆是天下一等一的货色!” “哼,想要治我那小乖乖的罪,本宫先把沈心给办了再说!让我想想定她个什么罪呢?嗯,一个臣子,竟然敢跟皇太女抢男人,反了你了!” 离炎:“……” 论胡搅蛮缠的功力,我甘拜下风啊。 只是……哎---,大变态,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好色之人? 罢了罢了,难道不是我刚才自己承认的么? 在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正式进入争论,该给离炎定个什么罪责的环节时,离炎自己开口了。 她不争不辩的说道:“启禀母皇、父后,儿臣觉得,我这么荒唐惫懒,整日无所事事不说,还老是给母皇和父后惹麻烦,儿臣实在不适合做这个皇太女。” “未免有一天儿臣一时糊涂,犯下滔天大罪,对不起母皇和父后,对不起列祖列宗,儿臣因此恳请母皇剥了我的太女之位。”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离月等人已经完全不知道作何应对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们一个二个的全傻了眼。 众人心中均还在想着,要如何绕弯子,才能绕到将对离炎的惩罚转到她那太女之位上去做文章,结果她自己就先行提出来了。 不是闭门思过,不是给沈心加官进爵……是直接剥夺太女之位!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谁知,离炎接着又说了一段让有些人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话。 离炎说:“母皇、父后,儿臣醒来的这些日子,反复思量,只觉得自己不是做皇太女的料。而且,儿臣的心思也不在这方面。可是母皇,您有的是志存高远的女儿们啊。” “儿臣想了想,既然自己志不在此,那便将这个位置让给德才兼备之人,让他们在其位,谋其政,多为离国百姓们做好事、善事,为百姓们谋福利。” “儿臣这段日子与妹妹们接触,发现妹妹们都很努力上进,特别是二妹妹离月,她不仅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她孝敬父母,爱护兄弟姐妹……” 咳咳! 有人在大声咳嗽。 离炎一听是颜烟的声音,她便赶紧收住了快要拦不住的如洪水猛兽决堤般的溢美之词,直接总结陈词道:“所以,母皇,儿臣觉得吧,这个位置让二皇妹来做最合适了,她是离国皇太女的不二人选!” 金銮宝殿上一时之间安静得掉下一根针来,怕是都能听得见。 半晌,又有人轻声咳嗽。 离炎抬头一看,是太尉王珺。 那老太婆咳完了之后,二皇女离月出列了。 离月似惶恐的说道:“自古以来,太女都是立长不立幼。妹妹很是感激皇姐对小妹的抬爱,只是礼数不可废,还请皇姐收回刚刚那些话。” 离炎就正儿八经的回道:“这礼数不好,得改改。一个好的太女对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福气;若立一个无能昏庸的人做太女,便是老百姓的大不幸。皇帝既然授命于天,便是要造福百姓的。而太女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故而此时就要将人选好。因为人选一旦确定,就不好再废了。” “所以,为了天下百姓之福,为了令贤明的皇女做上太女,儿臣恳请母皇三思,废除那些陈旧的思想。” “我儿说得很有道理。这礼数确实不好。太女应该是要由德才兼备之人来做。”皇后颜烟突然发话道。 末了,他向朝臣中看了一眼。 皇后那话音一落,立时便有大臣出列附和。 周笙出列禀道:“微臣也甚觉太女之言很有道理。不过,要论德才兼备之人,微臣提议三皇女。三皇女素有贤名,这是朝中大臣众所周知的事情。” 离炎与颜烟对视了一眼,颜烟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离炎便道:“三皇妹嘛,她虽然也很好,可是二皇妹也很好啊。既然两人都很不错,那就要讲究个长幼有序喽。因此,自然还是二皇妹更合适一些。” 周笙就笑道:“太女说得在理。” 然后又有人出列,“可是,在皇太女生病期间,微臣就只听说了三皇女去看望过她啊,其他皇女嘛……故而,微臣觉得周大人的话更在理些,微臣也提议三皇女坐这太女之位。” “此话差矣,姐妹之间的关心那都是家事。可是要做太女的人,以后要处理的是国家大事,家事岂能跟国事相提并论?二皇女她有勇有谋,在朝中和军中都有威名,所以,微臣提议二皇女做太女。” “对待自己家人尚且如此薄情,以后又怎能待好天下百姓?所以,能胜任太女之人应该是一个心善之人。三皇女她仁慈之名早已传扬在外,所以微臣提议她做太女。” “微臣也提议三皇女。” “微臣提议二皇女。” …… 金銮殿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 此会殿上,渐渐变成了一波年轻大臣们为了下一任太女该由谁来做而争得面红耳赤。 她们在大殿中长篇大论,主要就争论二皇女和三皇女到底谁更能胜任皇太女之职。 殿中早已没有人注意到离炎了,更无人再揪着离炎不放,谁也没有再要治她的罪了。 离炎瞧着那一班年轻小臣,她们此刻眼中闪烁中兴奋狡黠的光芒,口中滔滔不绝,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的光辉。 这些人,平时她们也无机会说话,索性今日就说个痛快,也算终于在皇帝和皇后面前露了个脸。 虽然,离炎瞧着以周笙为代表的人,其实并非真是要争论出个所以然出来,她们似乎真实的目的只是要将水搅浑而已,搅得越浑越好。 一干老臣们因着各自为阵,要么是离月这边的人,要么是支持离清的人,她们反倒不好说话。 但是,这些人却很愿意见到有人出面去为自己的主子争上一争。 于是,今日这个早朝,从群臣纷纷状告皇太女离炎不成体统,与大臣抢男人不成,就挟私报复一案,变成了争论二皇女离月和三皇女离清谁更有资格当太女的问题,没有人再去关心离炎重伤沈心之事了。 许久之后,待到大家说得口干舌燥,好戏看完了之后的颜烟皇后发话了。 “本宫看这样吧,既然大家争执不下,不如给众位皇女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咱们再根据诸位皇女的才能和德行等事项一一评判,看谁才是那德才兼备的人,谁才资格当这皇太女。” “参与竞争的人也不仅限于二皇女和三皇女了。我儿虽说这次犯了大错,可是总也要给她知错能改的机会是不?哦,对了,还有皇帝的其他皇女们些,她们都是龙子,也该给她们一个机会。所以,这一年的考核期间,所有皇女都有机会参与竞争这太女之位。” “皇上,您看臣妾这主意如何啊?” 离国女皇离少麟,往往总是在颜烟问她的时候,她才开一开金口。 “皇后这提议很好,诸位臣工以为呢?” 皇上都说好,殿中大臣自然是要称好的。 于是众大臣三呼万岁,直道:“吾皇圣明。” 大家以为今日上朝所议之事应该完了,正等着宫人说无本退朝,然后大家便可以离开时,却听女皇发话了。 离少麟端坐在龙椅中,口中淡淡的说道:“诸位皇女们长大了,想法也多了。一个个整日里不好好思考如何为人处世,怎样才能勤政爱民,尽去争强好斗了。离炎和离月两个,你俩身为姐姐,不仅未能做出表率,还一天到晚你争我抢,你二人这就回宫去思过三个月吧。” “三皇女离清,在其大姐生病期间,时时去掌乾宫看望皇姐,三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离清她为人温和、谦恭,时时帮朕处理政务。即便她跟在朕的身边,她也甚少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今日你们既然在争论谁更德才兼备,离清她就做了个好榜样。” “前阵子,朕就说过要好好对她嘉奖一番,清儿啊,你这就上前听封吧。” 文武百官再次面面相觑。 三皇女离清赶紧上前,满面惊喜的跪伏在地。 “离清,封为清王,同时担任兵部左侍郎之职,官居正四品,即日起即可出宫去开府建衙。清儿啊,你要好好表现,继续为众位姐姐妹妹们做好榜样。” “诸位臣工,这就散了吧。” 说完,女皇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大殿。 朝中诸人眼见皇帝离开,便也心思各异的陆续离开了。看来有些事情需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而离炎此时,她的心中却是排山倒海一般。 离炎抬眼去看颜烟,却见他的眼中也有惊诧之色。 这叫不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亦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许在别人的眼中,都会以为离清是渔翁,是黄雀。可是在离炎的心中,她清清楚楚的明白,渔翁和黄雀乃是另有其人! 这人,直到今天,离炎这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正视过她! 这人,便是当今女皇离少麟! 离炎眼见自己自上朝听政以来,这位离国女皇话语并不多,而总是在朝廷上唠唠叨叨的是皇后颜烟。于是,她便以为大变态真的很有权利,那位女皇真的很宠爱他。可是今日这一幕,她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位女皇才是那独一无二的实权者! 这位女皇竟然一直在众人的表演中暗暗窥视,伺机而动! 你看她今日冷不丁的来这一手,然后所有人的焦点就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任你们斗个你死我活,由你们去争个口干舌燥,可最终做决定的是她。她仅仅一句话,便令所有人深深记住:她才是这个国家的老大! 也许女皇她本就只是一直在看戏而已,也许连大变态都只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 离炎终是深刻的明白了:上位者都不是无能之辈啊。 哦,她都差点忘了,离少麟可是离国的开国皇帝啊。 看来,自己主动放弃这个太女之位也许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玩弄权术不是她的爱好,更加不是她擅长的事情。要想活得好,活得长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庙堂,远离权利漩涡。 而她,她只想活得好,更想活得长。 第70章 心思 已经快要到晚膳时刻了,离炎都还没有回宫来。 碧落看了眼天色,转身就去了掌乾宫的那小厨房。他挽起袖子,重新拾起好久都没有碰过的锅碗瓢盆,预备开始做晚饭。 自离炎能够生活自理后,掌乾宫里的好多活儿都被她包揽了。 碧落虽然奇怪,她即便没了记性,可她为何会变了性子?人的本性是难移的。不过,性格大变后的她,连连令他惊喜。 正是如此,碧落便渐渐发现,那女人竟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她常常自己动手做吃的。故而后来,三个人就很少去御厨房拿现成吃的东西了。 离炎喜欢自己做饭吃。碧落和黄泉也慢慢习惯了这种普通人家的小日子,感觉花上半个时辰,撺掇出一桌美食,吃起来真的特别的香。 碧落和黄泉都会自己做饭,但他们并不轻易下厨。 三年的时光,即使是如他俩那样的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同样也会被生活磨砺得什么都能做。 可他俩的心思从未想过要花在如何将生活过得很安逸方面,而是时时都在思索怎样才能安稳的度过每一天。 他们偶尔做一顿,那也是因为离炎在外晃荡,回来得晚的情况下,迫不得已。 不过,自她去上朝后,黄泉倒是变得勤快了。他常常下厨,离炎每每于此事上,对黄泉的厨艺赞不绝口。 其实,他也做得很好吃的。 今晚就做上一桌,看她会如何夸他。 如是这般想了一想,碧落清浅一笑。 正忙碌间,外面传来吱吱呀呀的推门之声。碧落以为是离炎回来了,便走出去一看,却见御膳房的曹延华正鬼鬼祟祟的在宫门口向内张望。 她一见到碧落,就赶紧闪身钻了进来,然后回身关上了宫门。 碧落顿时皱了皱眉。 此会儿他与她可是孤男寡女在这宫中啊,要是离炎回来看见了这情况,不是会令她误会吗? 然而这人却不是他好随意发作之人,只需要尽快打发了她才好。 碧落便展开眉头,面上神色如常,笑着走过去迎接曹主事。 曹延华却着急的左看右看,然后对碧落问道:“主子回来了吗?” 主子? 碧落又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这个曹延华,她今日的称呼有点奇怪,以往她不都是称呼她“太女”的吗? 碧落不动声色的回道:“她尚未回来。” 曹延华便道:“那请碧落公子转告主子,我曹延华永远是她这边的人。还有,你跟她说,请她务必要放宽心些,这只是一时的小挫折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碧落:“……” 这人今日说话越发奇怪。 碧落蹙眉,紧盯着面前之人,平静的问道:“曹主事,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曹延华有点惊讶,“碧落公子难道不知?” 碧落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他不是话多之人,也很讨厌说话不干脆的人。所以,他就只面带疑惑的看着曹延华,再也不做声了。 不接话,吊人胃口的人往往再没有兴趣将戏独自唱下去。 只是,如果曹延华有读心术,那她就会知道碧落此刻正在说:“你若再不回答,我便要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曹延华得知碧落还什么都不知道,她立刻声泪俱下的哭诉道:“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突然主子的太女之位就给弄没了。那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啊?我等盼星星盼月亮的将主子给盼醒过来了,这才多久的日子啊?一切都没了!” 碧落:“……” 离炎的太女之位被剥夺了?!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主子好。主子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妓子而已,就找借口攻击主子,说主子她恃强凌弱,蛮横霸道。说她不顾皇家颜面,竟然为了个男妓跟朝廷官员争风吃醋。还说她目无法纪,刺伤了朝廷命官……” “呜呜呜,谁没个小小的缺点啊,不过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情,值得小题大做吗?竟然连太女都做不成了。同样是争一个男人,为何不惩罚那个兵部尚书?身为一个臣子,竟然和皇太女抢男人,明明她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人!” “难道就因为她受伤了的缘故?哼,打不赢太女,就只晓得到女皇面前去哭鼻子告状。我呸!还兵部尚书呢,这么弱。那一班吃公家饭的,怎么能凭着谁受了伤,就判定谁就没有过错?” “碧落公子啊,请你务必告诉主子,若她还有用得着我曹延华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我愿为主子她永效犬马之劳。麻烦你一定要给她说,让她千万不要气馁,要尽快振作起来。不是还有一年的考核期吗?到时候,那太女之位照样还是她的……” 碧落已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怔在当场。 怎么会这样?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所有的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碧落同样也是。 他仿佛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可它却又是那样真切。就好像那次皇后忽然说,你可以出宫去了,你自由了。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是真的。 事态的发展一次又一次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曹延华还在碧落面前啰里啰嗦的一直表忠心,表个不停。 碧落心生烦躁,便淡淡的打断了她,“曹主事,这些话,你最好直接当面跟她说。如此,她才晓得,你对她是有多忠心。” 曹延华被碧落一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尴尬的找了个借口,悻悻离开。 碧落看着那女人离去的背影,冷冷的笑了一笑。 曹延华,曹主事,角色虽小,可她也是狡猾得很啊。 她之所以在碧落面前说这些话,也是因为她只能在他面前说。在他面前说这些话,才最保险。 因为,若以后离炎东山再起,她此时就已经借着碧落,及时向离炎示了好。可她又不好做得很明显,故而她打听清楚了离炎不在,她才跑来。也即是说,她就是专门来找碧落的。 可万一离炎从此以后一蹶不振,那么若有人要打压离炎的人,追究到了她的头上,要穿她的小鞋时,因她只是对碧落说了这些话,那她届时就完全可以来个死不认账,甚至可以说反咬一口。比起一个御膳房的主事,谁会相信一个皇女的无名无分的内侍的话呢? 然而碧落是何等样人,岂容自己被他人利用? 哼,曹延华,你可要看清楚了再做选择。可你一旦做了选择,我碧落就绝不允许你做墙头草,两边倒! 曹延华走后,碧落仍是回了小厨房。他心事重重的弄好了晚饭,就将饭菜摆在了他居住的主殿里。然后,他就一直等着离炎回来。 可是,他直等到天都已经擦黑了,饭菜也渐渐变凉,离炎仍是没有回来。 往日这个时候,他和她两个应该是已经坐在正殿里,安安静静的、相对无言的吃饭才是。 自黄泉走后,两人在一起吃饭便是这般模样。 一个是因为习惯了不会主动说话,另一个是因为不想自讨苦吃,才没有去没话找话说。 等待离炎回来的期间,金莲也趁着夜色来了掌乾宫一趟。 金莲自然是来看离炎的,见人还没有回来,便以为离炎可能是心绪难平,正在外面某个地方独自舔伤。 毕竟那位皇太女几年来,一直都生活得不如意。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个皇女,长期受到帝后冷遇,又不被自己的这两个男人看重。所以,她心里一定很苦吧。 金莲感同身受,叹了又叹。 她将今日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给碧落说了个大概,最后忧心忡忡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哎---,太女这事情,只好等到林大将军回来后,大家再商议一番,看看要怎么办吧。” “明明是为了前线几万将士的性命才不得已弄了这一出,现在反而变成了太女为了个男妓与沈心闹得不可开交。” “她如今为了林家军这事儿,不仅丢了皇太女之位,还落得个荒淫残暴的恶名,名声比以前更臭了,哎---” 碧落也暗叹一声,跟着劝道:“兴许这样也好。若真是将林显那件事情捅了出来,仅凭现在的我们,毫无招架之力。兵部一定会一边倒的说是林大将军自己延报军情,更甚至说他想要隐瞒不报,才造成今日这困局。” “离炎若再出面为其申辩作证,她们又必定会说是太女勾结林显,欲要陷害二皇女,打压她……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真要是变成了那种情况,大家便被一锅端了。” “她现在没了皇太女这头衔,正可以避开锋芒,韬光养晦。” 金莲想想,碧落的话很有道理,的确有那种可能,她便唉声叹气的走了。 碧落看着桌上已经变凉的饭菜,虽然面上世事看破一般的劝解了金莲,可他自己却渐渐陷入了莫名的矛盾情绪里。 她如今连空有其名的太女之位都没有了,她终于失去了一切。 她还能失去什么呢?她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她终于一无所有了。 今日我该额手称庆,今日我该举杯庆祝! 我曾经希望她能清醒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 我希望她能明白,她已经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权势地位,没有了一切可以蛮横霸道、欺弱凌小的本钱。 我希望她被打入泥泞,被踩在脚下,承受一切我所承受过的! 今天,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呢。 可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为何我却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快乐?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为什么…… 碧落站起身来,走到大殿门口,茫然的看着外面无尽的夜色。 她为何还不回来? 是不是正躲在哪个角落里伤心哭泣?亦或是在哪个宫里寻求慰藉? 可是这皇宫里有哪里是她会去的?皇后的凤宁宫还是离若的凤鸾宫? 她会去他们那里吗? 可她沉睡三年,皇后和离若都对她不闻不问,他们甚至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她会在这个时候去他们那里寻找安慰吗? …… 愚蠢的女人,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这皇宫中谁才是对你最好?! …… 你现在是不是很绝望?你是不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 哎---,你在哪里啊?快点回来吧,夜已深了。 …… 啊,她会不会正躲在自己那屋里? 这么一想,碧落赶紧擎了一盏油灯,径直去了离炎住的东厢房。 到了离炎的房间,却见屋中漆黑又安静,他很是失望。 主人既然不在,他就在她的房中顺道参观一下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还有些狭小。但屋中有窗,窗外还有竹。而此刻,那窗外的翠竹正轻轻的拍打在窗户上。竹影婆娑,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这屋与他住的那正殿一比,他那屋子虽然大,可因为是掌乾宫的主殿,故而严肃、庄重,还特别空旷。住在那里,只觉冷清寂寞。 这么一比较,她这屋子真是令人舒心惬意呢,他都不想离开了。 只是,……呵,她却不是个爱整洁的女人。 碧落撩开纱帐,入眼便见床上颇为凌乱。 棉被正揉做一团,叠也未叠。而床的一角,那颗夜明珠被离炎随意放置,此会儿正被棉被遮挡着,辗转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碧落在屋中转了一圈儿后,就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走到床边,帮离炎将那床棉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又将床掸了一掸,拾掇得整洁清爽。 完事后,碧落就在桌子边坐下。这一坐,他盯着那油灯上跳动着的小火苗,怔怔出神,人也忘了离开了。 碧落想起醒来后的离炎,总一副傻乐的模样。 那样总能自找乐子的女人,她真的会躲去哪里哭吗? 他平时是不是对她太苛责了?所以,她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不愿意回来跟他倾述? 如果她愿意跟他说,她愿意将心里的委屈告诉他,那他一定会温言细语的安慰她。 他会跟她说,其实天不会塌下来的,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不过就是一个太女之位罢了,又不是皇位,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还会宠溺的撺掇她,你不是一向很霸道吗?失去了便再夺回来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 可她为何还不回来? …… 离炎,你到底去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皇宫里没有哪里会比这里好的,离炎,你快回来吧。 …… 哦,前几天你不是跟我说黄泉的事情吗?我就原谅你自作主张好了。 你要是以后仍喜欢管我们兄弟俩的闲事,我也……也不在意好了,你快回来吧。 …… 别哭了,你快回来吧,那位置要不要我帮你抢回来啊? 你这么胖,哭起来会很难看的,还是要多笑笑的好,笑起来会好看点哦。 …… 有人推门而入。 听到声响,碧落惊回神,立即看向房门口,门口之人也惊讶的看向他。 两人无声对视。 碧落仔细的看那人的眼睛,没有红红的。还好,没有哭过。 他稍微放下心来。 离炎也在仔细的看那人的脸色,没有冷若冰霜。还好,估计不会怪我回来晚了没伺候他吧。 她立时展开笑容,快步走进屋去。 “刚才我去正殿找你,你不在,我还以为你出宫去了呢。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出去寻你呢,可又怕你说我多事得很。” 离炎说着,就将手中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随后笑着解释道:“父后他硬是要留我在他宫中吃晚饭,又说了些事儿,所以就回来晚了。你吃了吗?应该吃了吧,都这么晚了。” “不过这个时辰的话,就算吃了也恐怕有点饿了。正好,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回来,都热乎着呢。闻到味儿,你觉着饿了没?快来开吃吧。” 离炎就将食盒打开,欲要为碧落将饭菜摆好。 碧落见离炎神色如常,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觉得她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这女人一向如此,要强得很,常常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次她硬要替他出头,被高狷等人打得浑身青肿,嘴角流血,她面上却还在跟黄泉说说笑笑。 他该是要安慰她的。 他刚才不是已经改变主意,不再幸灾乐祸,而要安慰这被人踩在脚下的女人吗?他不是要给她慰藉吗? 可他从没有安慰过这女人,何况还是这么样子跟没事人一样的女人,这令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从曹延华和金莲两人的反应来看,其他人都觉得天翻地覆了般,今夜怕是好些人都会失眠。可是这女人面上却完全不当回事儿,碧落实在对她琢磨不透。 不仅如此,碧落还很矛盾。 他心中前一刻还在想自己如愿以偿,终于能看到这女人哭鼻子了;可后一刻却又担心离炎委屈哭泣,期盼她早点回来,他要安抚她;此会儿他又如行走在迷雾里,对这女人不知所措起来。 想法太多,如何还吃得下? 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已经引得离炎看了他好几眼。特别是当离炎的目光看见了那床叠好的被子时,碧落突觉很狼狈。 他嚯的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像在逃离。 怎么这样子好像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结果没人安慰他,他有些委屈了。 不,该是说,他不仅遇到了不能控制的事儿,现今还遇到了无法控制的人。 他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个女人而波动,即便她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儿。 “喂,你不吃了?”离炎一脸莫名。 “已经晚了,就不打搅你休息了。”碧落面无表情的离开。 离炎:“……” 这男人有古怪,平时哪能听到他说出这么有礼貌的话? 难道因为她回来晚了,他就又生气了? 得,明天还是早点起来给他做早饭,将功补过吧。 第二日天未放亮,离炎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碧落却推门进来。 以往这个时候,他该是正在酣睡的。 “这么早就饿了?难道你昨晚上真的没有吃晚饭啊?”离炎不禁奇怪道。 碧落:“……” 他再次无言以对。 他本来是起来为她准备早餐的,可她怎么还能和往常一般,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该是影响她此后几十年前程的事情啊。 碧落一整个上午,先是瞧着离炎忙活了早饭,饭后她又手脚勤快的将厨房收拾干净。完事之后,她又开始打扫房间。又之后,她竟然开始拆洗起铺盖面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离炎怔了一怔。 这感觉怎么像是他在嫌弃她为何不出门去工作,不出去赚钱养家似的? 她悻悻回道:“哦,皇上命我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理由该是理直气壮吧。 碧落就没再做声。 不过,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离炎的神色,他瞧见她神色恹恹。 碧落就想起以前黄泉在的时候,总是指使离炎去做这做那,可离炎不愿受他支使,然后那两人便会开始斗嘴。你来我往不停的斗嘴,斗得其乐无穷,那时的离炎总是生龙活虎,又神气十足的。 于是,碧落就满怀期待的说:“我想喝茶。” 离炎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去小厨房烧好开水,给碧落泡了一杯滚烫烫的茶,小心翼翼的搁在他面前。 碧落:“……” 隔了一会儿,碧落又说:“我要抚琴。” 离炎就又去往香炉里燃起了一大块香。一时间大殿里面香雾缭绕,搭配上碧落这个仙人,简直仙气十足。 见离炎这么听话,碧落心生烦躁。 他心烦意乱的弹了几支曲子后,再次不死心的说道“你过来给我按摩按摩。” 离炎就二话不说,很是顺从的跑过去给他按摩肩膀按摩额头,外加捶背捶腿,买二送二。 无比听话顺从的离炎,莫名令碧落愈发烦躁不安,他终是对她发起了脾气,“算了,你赶紧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离炎:“……” 已经无聊了一上午的离炎,此刻再次被碧落嫌弃,气得在那男人身后扬了扬拳头。 你一会儿要我干这个,一会儿要我干那个。我这么听话,你叫我干嘛我就去干嘛,我还跑得飞快!我怕你嫌我话多,一开口就关不住闸,所以我这为你服务的全过程里,我可是连个声儿都没有吭过啊。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是对我不满意啊? 离炎暗自瞪了碧落几眼,气呼呼的出宫去了。 可是,三大三个月无事可干啊,还得跟那闷骚待一块儿,好无聊啊,我要怎么打发这段日子? 不过,等不到离炎自找乐子打发时间,御膳房里曹延华等人、离若、侍卫署的金莲、礼部周笙等人,大家就跟串通好了似的,天天都有人请她去喝喝小酒,尝尝新菜,谈古论今,切磋武艺,或是唱几支小曲儿,研究什么新式唱腔啥的,甚至是太医院的苏沐,也凑热闹找上了她。 苏沐一本正经的说:“大皇女,我觉得你这病症啊,真是一个让人生充满了希望的病。你看,你发病时能一睡三年,三年后醒来忧愁烦恼尽皆全忘,像是重生了一般。所以大皇女,你反正无事,不如就借你的身体,让我将这病症好生研究一番。” “待我研究透了它,以后谁若是觉得生活艰难,过得太痛苦了,我就让她病上一病。待到三年后醒过来,她就跟您现在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心宽体胖,活得好不自在。” 离炎一点头,“可不是嘛,我也觉得这病很有意思呢。如果苏太医能研究出这病多久会再复发,引发这病症的原因又是什么,那就太好了。” “您为何这么关心这两方面啊?” “我好趁着这病再发之前,向人借钱撒。” “哎哟,大皇女你好坏!你想借钱不还,再装失忆!” “哈哈哈哈……苏太医,你干嘛这么直白?你好讨厌哦!” 离炎是个热心人,况且这病症真要是能研究出个名堂出来,那可是造福广大百姓的事情啊,说不定惠及千秋万代。比方说,让那些冤死的魂统统都能找上个身体重生一回。 咳咳,说得好冠冕堂皇。 总之,不就是打发时间么?对于苏太医的好心,离炎自然配合,故而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其实也没真研究,离炎倒是慢慢变作了苏沐的助手,跟着她各宫各殿的跑。小太医的工作,她干得不亦乐乎。 偶尔,离炎跟着苏沐去凤宁宫,她穿着一身太医服饰,对着颜烟挤眉弄眼又装模作样。 颜烟见此,也很高兴,心中暗自对离炎的担忧也终是放下了。他也慢慢意识到,离炎,她还真的不在意这皇太女的位置,她并不想争做那九五之尊。 与苏沐在一起的时候,离炎顺便向她讨教了几个修身减肉的方子。碧落也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主动承担起为她每日熬那些汤汤水水的工作。 中药一般都一熬几个小时呢,那男人真有耐心。 离炎见此,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也好,前阵子她不就想过要给他找点其他事情做么? 她本就琢磨着,有空没空,得多为碧落找些事情做才好。让那男人多做些除弹琴和看书之外的事情,也对他的身心有益不是? 最好是将他的聪明才智发挥起来,让他能得偿所愿,心有寄托。 这边厢,离若见离炎神色如常,他跟碧落一样,只道离炎只是面上强颜欢笑而已。他总想着要帮姐姐发泄发泄一番才好,苦楚憋在心里定会憋出病来。 有道是,酒能解千愁。 离若便开始撺掇离炎,“要论及谁最会过日子,几位皇姐中,我只服四皇姐。” “怎么说?” 离炎也对居家过日子很感兴趣啊。 “四皇姐她,除了整日研究花花草草,将她的雪月宫装扮得跟天上宫阙一般,她还好收集好酒名酒。她的那个酒窖里的酒啊,真令人想干脆就这么子醉生梦死算了。” “真的吗?她真的有很多好酒?” “嗯!她还在十年前埋了坛女儿红呢,我都念叨了好多年想要喝一喝了。” “女儿红?”离炎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十年前?那时她不是才几岁而已吗?一个小不点儿也懂这个?要知道女儿红和状元红不都是给自己的儿女们埋下的吗?没想你那位四皇姐这么小就想得这么深远了啊。” “原来她还是个早熟的小美女呢!” “四皇姐说是给她自己埋的,待到她十六岁时,就开启了来喝。” “喂喂喂,离若,你刚刚是不是说念叨那酒念了好多年了?” “对啊。十年的老酒,必定醇香无比了吧,而且还是原酒,一点儿都不掺水的!” “你可知埋酒地点?” “大姐,你不会是想……?” “你少来!你告诉我这些,不就是让我想……?” “哈哈哈哈……走,我知道地点,就在她宫中后院东北角的那棵大槐树底下。有福同享哦,大姐。” “这不废话吗?” 离风的雪月宫跟离炎的掌乾宫一样,很少有伺候的宫人。 掌握了这一重要情报后,离炎再入雪月宫,也没想过要趁着夜色去干坏事了。所以,大白天的,她携着离若,轻车熟路的再次翻进了离风那雪月宫的后院。 两人找到那棵大槐树,一番额头冒汗的辛苦挖掘后,便见到一青花瓷的酒坛子,两人顿时一阵欣喜不已。 “我们就喝几口,姐,别整没了。四皇姐这酒只有几姊妹知道,她要在十六岁那年来挖这酒,发现坛子空了,我俩准跑不掉。” “为什么就一定是我俩跑不掉,不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姐,就我俩觊觎过她宫中的东西,其他姐妹可没有干过这事儿!” “哦,有道理,那跑不掉会怎么样?” “怎样?她肯定要我将那几棵腊梅树还给她啊!所以,喝几口就得了,尝尝味儿,她准发现不了。” “哈哈哈哈,就这样啊?那我就要看这女儿红好喝不好喝了。如是好喝,你就准备着将那几棵树还给她吧。” “大姐!”离若不依。 “这买卖不亏。” 离炎正欲拍开酒坛子的封,附近有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一身素色衣装的离风依旧茕茕孑立,她面无表情道:“以前的你,惯爱强取豪夺。出了事儿,叫你面壁思过。这倒好,现在的你,改邪归正,倒变成了偷鸡摸狗了是吧?你就不能改改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德性?” “咳咳,咳咳!”离若不断呛咳起来,“四皇姐,我们想来找你一起喝酒去。” 离风云淡风轻的看了眼离若,“你咳什么咳?我说她两句怎么了?不就是丢了皇太女的位置吗?她这样德性的人,也做不了那皇太女。待到她学好了,那位置自然就又回到她手上了。” 离若:“……” 四皇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啊? 离炎将那两人看来看去,心中了然。 没成想,这不出声不出气的四妹关心她来着。 离炎于是哈哈一笑,“妹子,这次你可说错了。我可压根儿就不想要那位置。”她走过去,把手搭在离风肩膀上,“喂,你信不信那位置是我自己丢掉的?” “……这不是废话吗?本就是你自己作死。” “咳咳,好像是这么样子。咳,不说那糟心事儿了,我们真是来找你喝酒的。” 离风偏头看她,“去哪儿喝?” “自然是你宫里啊。你这里这么多好酒,让我们帮你消耗消耗些吧。” “你们来找我喝酒去,结果其实是想来喝我的酒,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俩每次都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样子嚣张吗?” “哈哈哈,你也可以来我宫里嚣张给我看啊,我扫榻相迎啊。” “得了吧,上次你还想将我的宫殿换了去。若我真去了你那里,看来看去,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能拿你那位美人来嚣张一下了。” 离炎:“……” 能看到离炎吃瘪,离风脸上有一丝笑意滑过。 她那宫中很少外人来访,离炎和离若两次前去打搅,三人都是性情中人,一时之间内心都很是投契。 于是,因为离风看他们顺眼,离炎和离若便很有口福的喝到了女儿红。当然,离风那酒窖里的好酒,也大打开,任凭他们进去品尝。 “四皇姐,留几口啊,待到你明年过生辰的时候再喝。”离若拦着那坛子女儿红,只想将其从离风口中抢下来。 离风已有点醉意熏熏,“这酒也就是小时候觉得好玩才埋的。你今日不来提这档子事情,我都忘了它了,喝!尽管喝!” 离炎也有些醉意,她帮着离若将那坛子酒抢了过来。 离若就封了坛口,将那半坛子女儿红重新埋入大槐树底下。 “也不差这一年了,就留点明年再喝吧。明年我和离若再来帮你将那坛子酒挖出来。” 离风躺在椅中,以手抚额,半闭着眼,轻声道:“真快啊,都要十年了。” 离炎和离若只当她只是感叹时光飞逝,并未多想。他两人只管趁着今日离风好说话,将她酒窖里的酒都尝了个遍。 离风回望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 接连几日,离炎都会去离风那里找酒喝,每次她都喝得酩酊大醉的回去。而每次回去,无论多晚,都会碰上碧落正在焦急不已的等她。 碧落见到连续数日喝醉酒的离炎,内心终于圆满了。 这才是她该有的正常表现啊。原来前几天,她真的只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碧落冷眼看着这一段时间离炎的自暴自弃,他心中一些想法开始慢慢生根,渐有发芽的趋势。 离炎,那个位置要不要我帮你夺回来啊? 第71章 他叫凤鸣?(1) 二皇女离月派人到掌乾宫送来帖子,请离炎到邀月宫赴宴,说是要因沈心一事给皇姐赔礼道歉。 离月说,当时要不是她插嘴,也许大皇姐这太女的位置不会没了。 她的脸还真大。 离炎是那种输人不输面子的人,这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赴宴的并不只离炎一人,不过那些人她都不认识。可离炎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必定是些对离月有用的王公大臣。 那些人自顾自的饮酒取乐,或是上赶着巴结现今已变成太女热门人选的二皇女,理都不理离炎。 而二皇女离月呢?明为给皇姐离炎赔礼道歉,实则是邀了一班人来看离炎的笑话。也为炫耀自己这一仗干得漂亮,将离炎一举从太女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她离月就离那位置前进了不止一小步,而是几大步了。故而,她此刻只顾着跟身边的男侍们寻欢作乐去了,好不春风得意。 众人都不怎么理会离炎,她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 离炎一边自娱自乐的喝着酒,一边四下张望,却见就在离月那高座的下首边,坐着一名男子。那人只一个人静静的弹着琴,并不如其他男人那般陪侍在离月身边献媚取宠,遗世独立的样子与殿中诸人寻欢作乐的喧闹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离炎正坐在那个男人的斜对面,便看见了他的面貌。她直觉那人很是熟悉,便定睛细瞧,很快就认出了他竟是那晚在西华门遇到的那个侍卫,好像她叫他曾小七来着。 离炎见他只罩了两件素色轻纱般的衣衫在身上,并不像离月身边的那些男侍们那般,不仅身着层层艳丽的华服宫装,还俱是装点着珠宝金簪,而他竟只用了一只式样很普通的木簪将一头青丝挽住。这样子的打扮有点寒酸,还有点,怎么说,像是伶人。 离炎看他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裹在略有些轻薄的衣衫里,更显得纤弱。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的唇色却非常的自然红润,如此便衬得他脸上的肌肤莹白光洁。他的眉毛很好看,是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可眉尾却又不甘的斜飞上翘着。 离炎对比了一下,觉得他虽没有华服珠宝装点,不过就是换下了那身侍卫服,然后略作了一下修饰打扮而已,可只这样,那容貌姿态便高出了围绕在离月身边的那些男妃们很大一截。 此刻,他专心撩拨着琴弦,全部身心都倾注在琴声之中。那静静的专注表情很是出尘脱俗,引得离炎一声赞叹。她只觉得抛却了妩媚,这样清新不凡的气质才该是他应有的。 那人的琴弹得好像很不错,离炎见场中有女人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沉醉其间,口中不时说道:“好曲,好曲!”间或还有人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离炎心想:不知和碧落比起来,谁弹得更好? 可她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虽然经常听碧落弹琴,但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她自己是分不出这两人孰优孰劣的。 离炎不懂欣赏,便只顾着看他的人。 那男人已经弹完一曲,此时正略作休整,在稍稍调试琴弦。 离炎发现他的眼神儿似有意无意的向她这边看过来,她立时有些高兴,像老熟人般回了他一个亲切的微笑,同时她对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默默的喊了一声:“小七。” 男人显然看见了她的表情,眼神儿顿时有点慌乱。 他掩饰一般的挥动了一下水袖,再调整了一下手腕姿势,然后开始弹起了一首新的曲子。 高高在上的离月见离炎一直盯着那弹琴之人目不转睛,心中对她鄙夷不已。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就算你离炎睡了几年,脑袋睡糊涂了,甚至连家人都记不得几个了,可你这好色的本性却是未改。 离月在心里将离炎比作个蠢猪一般很是嘲笑了一番,可面上却装作和气得很。 她笑着对离炎说道:“这个小美人不仅琴弹得好,歌唱得更好,皇姐你要听吗?” 众人纷纷附和,显然是曾经听过。 如此,离炎自然是要听的。 那男人听到二皇女的吩咐,便站起身来先向离月以及殿中诸人施了一礼后,这才坐下去。他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按在弦上,然后尖着几根手指微微拨弄,于是,一串悠扬的琴音就应声而起。 然后,他亲启朱唇,清越的歌声便悠悠的在大殿中飘荡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 那歌声一会儿似山泉般甘冽,又有清风拂面,沁人心脾;一会儿又似一杯老酒,味道醇厚,回味无穷;渐渐得又似病中汤药,令喝药之人急切的想要向情人喃喃细语,诉说心中的苦涩……殿中诸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 男人用他极富磁性的嗓音浅吟低唱着,再加上那歌词是离炎所熟悉的,渐渐的离炎自己也沉醉其间,慢慢的看着那个男人就有些出神。 耳听着那充满魔力的歌声,她放佛看见了一名忧伤的男子,怔怔的站在渭水边上,他望眼欲穿,殷殷期盼着自己的爱人。可是,阻隔在两人之间的河水不仅湍急凶险,还长得永无尽头……越听越是令她肝肠寸断! 那唱歌之人显然懂得要倾注感情在表演里面才能打动人心,故而此刻,他脸上满是凄楚的神色,眼中则饱含深情,他边唱边看向场中诸人。 见男人的目光在殿中扫了一遍后转向了她,离炎回过神来,对他灿烂一笑,同时竖起一根大拇指对他晃了一晃,惹得那男人又是一阵心慌意乱。 他急忙收敛心神,不再看向众人,只低着头全神贯注的一边弹琴,一边吟唱。 离月却在这时悠悠的说了一句:“皇姐,你是不是觉得它很是眼熟?” 离炎一怔,再看向对面那人,只见他也有些慌乱。同时,他将头低得更低了,试图极力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莫不是这离月领地心态甚强,那小七惧怕离月因我与他有所交集而责罚于他? 离炎心下了然。 于是,离炎故意装作从不曾与这人打过交道的样子,面上还假意配合的说道:“皇妹,你这是从哪里淘到了这么一个宝贝啊?如果我先见到了,必定先将他抢了去,哪还有你的份儿哦?皇妹,难道你又想要见识一下皇姐我这个霸王的风采了?” 离月深深的看了一眼离炎,淡淡的说道:“它叫凤鸣,皇姐你难道忘了?” “凤鸣、凤鸣……”离炎在心中喃喃了几遍。她忍不住又去看了看对面那男人,他她只觉得这名字与这人的俊逸风姿是多么的般配啊。 他这样不俗的姿容,就应该有这样一个不同凡响的名字才对。 于是,离炎便赞道:“凤鸣?好名字啊。凤鸣岐山,有凤来仪。皇妹德馨,有他作伴,相得益彰,皇妹的前途不可臆测啊。” 离月立刻嗤笑了一声,嘲讽的说道:“凤鸣凤鸣,世间谣传,得凤鸣者得天下,还真有一些愚蠢至极的人相信了这句话!哎---,历朝历代,都不缺妖言惑众之辈和听信谣言之徒。” “这琴原本乃是那天下第一美人碧落的心爱之物。当年,皇姐误信谣传,又爱慕那第一美人的姿色,便趁着一次宴请的机会,皇姐将这张凤鸣琴连同那个碧落美人一并抢了来。谁知,这张凤鸣琴不仅没有为皇姐带来好运,嘿嘿,皇姐为此还遭了厄运。” “这不,没过多久,皇姐就一病不起了呢。此后,皇姐沉睡不醒,就像个活死人,连那碧落美人都累得与姐姐相伴掌乾宫中三年之久,可惜啊可惜!” “可见,要成为这天下的主宰,可不是凭着得了一张什么琴就能达成所愿的,那还得有那个真本事才行!” “皇妹我瞧着那个第一美人就这么毁了,心痛惋惜异常。哎---,碧落此后连琴也不爱抚了,真是遗憾呀,此生怕是再无机会听到他抚出的天籁之音了。妹妹我曾有幸听过他抚琴,那可真正是余音绕梁,三月不觉肉味儿呢。后来,连那张凤鸣琴也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皇妹我也是心喜音律之人,硬是辗转找到了这张琴,也算是有缘吧。这凤鸣倒真还是一张好琴,我就权当留着做个纪念好了。” “不过,皇妹苦心孤诣的找寻这张琴,不过就是一个喜好音律之人的一点小小的爱好罢了,倒不是像皇姐你说的那般,贪图那有凤来仪,或是前途不可臆测什么的。” 离炎听离月越说越奇怪,她忍不住问道:“凤鸣琴?皇妹,你说的凤鸣乃是指的那张琴啊?” 离月听了离炎的问话,她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待她笑得够了之后,离月促狭的对离炎说道:“皇姐,我说的凤鸣自然是指的那张琴啊,那张琴名叫凤鸣。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离炎又是一怔,情不自禁的又去看那人,只见那个男人这回却是回看了她一眼,他同样有些发怔。 搞了半天,离炎以为离月说的是小七,结果人家自始至终说的是小七弹的那张琴! 离炎不禁臊了个大红脸。 离月看着离炎那神色,心底将那蠢猪又再翻来覆去的鄙视了一回,面上却因将离炎戏弄了一番而得意的继续哈哈大笑不已。 陪宴的众人见离炎好色如此,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离炎摸摸鼻子,厚着脸皮回道:“爱美之人,人皆有之。那琴怎么比得上弹琴之人的美?人是活的,琴却是死物。如此,这一回,皇妹该告诉我了吧,这美人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他?他不过就是皇宫中的一个侍卫而已。” “哦?莫不是这位美人改行了?他怎么不去守护皇宫,却在这里弹琴?” “今日不是皇妹宴请皇姐吗?这人琴还弹得可以,皇妹便将其招来助兴。” “噢,那姐姐倒要感谢感谢妹妹如此费心了,多谢多谢。姐姐敬皇妹一杯,我先干为敬了哈。”说着,离炎就向离月高举起一杯酒,然后她便很豪爽的一饮而尽。 同时,离炎心道,这件尴尬事总算可以就此揭过去了。 谁知,离月却又继续说道:“我瞧皇姐这么喜欢这个美人,我便将他送与你吧。” 离炎赶紧婉拒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这位美人乃是宫中侍卫,我怎么能随意要了他走?即便是喜欢人家,也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还要问问他父母的意思。就这么任意妄为,实在不合规矩,不可不可。” 她说完,还对离月连连摆手。 离月大笑了一声,她猖狂的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侍卫而已,想要了就招了来,不耐烦了就丢出去。皇姐何时变得这么懦弱无能,连自个儿身份都识不清了啊?哈哈哈哈……” 离炎嘿嘿一笑,回道:“可妹子啊,你现在既不是王,也不是皇,所以那个嘛……” 她又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离月,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很明显,离炎的那话显然就是意犹未尽啊。她即使不继续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那话中未尽之意。 殿中众人听了离炎这句话,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气氛也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离月话中暗讽离炎现在已经不是皇太女了。 然而,离炎也不示弱:我不是皇太女了,可你也没有当上皇太女啊。你我都是无权无势的皇女一个,咱姐儿俩这叫做半斤八两。 不过说来,这件事情还多亏了那原本整日里只晓得寻欢作乐的颜烟的功劳啊。 在离炎不得不每日里上朝应卯,肩负起皇女的职责后,那大变态也变得勤奋起来,时不时的到朝堂上去上演一出参政议政的戏码。而皇上一直以来对皇后就心存愧疚,因此对皇后干政之事并不阻拦,皇上心中想着这样总好过以前皇后一年连一面都不给她见到的好。 前次离炎因威胁朝臣之事丢了太女头衔,若不是皇后颜烟在大殿之上先行说了个要历练各位皇女,再择优立为太女的方案,按着当日的情形,一方面离炎主动提出放弃太女头衔,另一方面在离月心腹朝臣的推波助澜之下,离月恐怕当场就被立为皇太女了。 离炎本来还对颜烟有些抱怨,觉得他给自己安了个紧箍咒。明明离月当上太女后,自己就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了,结果还要历练,还要重新选皇太女,搞得她以及她身边的人成了众矢之的,以后会经常生活在各种阴谋阳谋之中。 可现在看来,颜烟的方案对她还有很有好处的。不然以离月这样嚣张的姿态,若她被立为皇太女,那么自己不早被她欺负得惨不忍睹。现如今这样尘埃尚未落定,那么一切皆有可能。无论是宫中之人,还是朝中的臣,都处于观望之中,也许有些人会重新选定队伍来站,自己就还有可以继续霸道蛮横的本钱。 幸得有颜烟,她在今日这嘴仗中没有输了脸面。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主人公离月首先打破沉默。 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面色不虞的说道:“我知道姐姐已经拥有了离国第一美人,其他男人自然是看不进眼的。更何况我这个还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卫而已,他怕是连你宫中洒扫的人都比不上罢。” 离炎却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他们两人的美,各有千秋,并不能分出个高低优劣,也不是以身份地位就能衡量的。不知皇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众人均未听过,纷纷露出疑问并且好奇的神色。 离月同样也有些好奇,可仍是脸色冷冷的回道:“不曾听过。西施是谁?” 离炎笑了笑,看着众人,絮絮说道:“这句话是我在一个话本子里看见的。西施是那话本里一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儿。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互相爱慕的两个人,不论对方长得如何,在爱人的眼中,他都是无处不美的,而且还是这世上她认为最美的人。”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然而,仔细品味这句话,又觉得确实如此。 当你心喜一个人的时候,其他任何人都是不放在眼中的,无论那个“其他任何人”长得有多美。 顿了顿,离炎又笑着说道:“所以,如果我爱慕对方,那么无论他是长得獐头鼠目还是倾国倾城,或者无论他是老态龙钟还是年轻貌美,在我离炎的眼中,都是我永远的西施。” 殿中的男人听了均是满眼异彩,他们对离炎心中的那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无一不想着能同他一样遇到将自己视作西施的女子。 离月坐在上位,见自己那些男人听了离炎那番话后,均对她生出好感,心中甚是恼怒。她又见下首那弹琴之人也怔怔的看着离炎,更加妒火中烧。 离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似将一件用过的物事随意丢弃一般,对离炎说道:“没想到皇姐你竟还是如此深情之人。我瞧着这小美人儿已对你倾慕不已了,那妹妹我便成人之美,将他送给你玩玩如何? “你宫中虽有个天下第一美人,可是看久了也必定厌烦得很,偶尔换换口味儿也还不错。” “我可告诉你哦,我这美人,虽是下贱了点,可长得还可以,某些方面尤其热情周到,妙趣无穷,一定比你那个冷冰冰的碧落有趣多了。” 说罢,她满脸嘲讽与不屑的看了眼下首之人,然后又是一阵肆意的哈哈大笑。 殿里的女人和男人纷纷看向那人,脸上神色各异,有鄙视不齿,有暧昧回味,有意味不明,还有贪婪占有…… 离炎看了看男人,见他脸色已然变得惨白,她心有不忍,便对离月说道:“妹妹啊,你看你这美人一听你要将他送我,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啊,他那小脸都煞白煞白的了,你就莫要再逗他了。” 离月听了离炎的话,便去看那男人,果真见到他泫然欲泣的模样。那男人更是脚步踉跄的奔到离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抱着离月的双腿嘤嘤的哭了起来,口中直说:“二皇女,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辈子都不愿离开您,嘤嘤嘤……” 离月却还是有些生气,一脚将那人踢开,口中骂道:“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离炎笑着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皇妹,他如此爱你,你还不快好好疼惜他一番?” 第72章 他叫凤鸣?(2) 那男人梨花带雨的跪行着,再次抱住了离月的双腿。他一边用身体去摩挲着离月的大腿,一边脸现媚态,对离月喃喃诉说着他此生不渝,坚贞不屈,一辈子都爱恋她的情话。 离炎又说道:“哎---,我还以为刚那一句骂和那一脚踢是皇妹你真的生气了,腻烦了他,谁知道却原来是你两人的闺中嗜好啊,这还真应了那句话‘打是亲来,骂是爱’。妹子,你这么当众秀恩爱,令我等好不羡慕嫉妒恨吶。” 众人听离炎将二皇女的风流韵事说得这么有趣诙谐,哄堂大笑个不停,纷纷附和着打趣二皇女。 那男人也跟着脸色红了红,娇羞的将脸蛋儿埋进离月怀中。 离月听了众人一番话,又见男人对自己依恋不已,便已不再生气,而且此刻很是得意非凡,自认为驽男有术,于是当众就抱着那男人又亲又摸。 摸啃了一会儿后,离月便有些情动,可殿中众人还在,离月便不舍的放开了男人。离月见男人经刚才那番动作之后,脸蛋儿白里透红,人也更加明媚娇艳,她心里打定主意晚上一定要好好磨折他一番。 离月越想那闺中之事越是对男人心喜,便当众命人取来华服珠宝赏赐于他。众人又是一番羡慕加打趣。 离炎则趁机说道:“看皇妹对自己的男人这么好,我这做姐姐的该是要多多学习才是。既然那张凤鸣琴原本是我宫中那心肝儿美人的旧物,不若妹妹你就送给我做个人情如何呀?我也学着妹妹,回去搏一个美人一笑,换一场风花雪月。” 众人已对离炎生出好感,此刻见她说话也漂亮,便纷纷附和,觉得这样真是宾主尽欢。 离月此时的心情大好,那琴于她不过就跟平常珠宝一般。因此,她也乐意做个人情,于是就将那张凤鸣琴当场爽快的送给了离炎。 宴会结束后,众人各回各家,离炎也准备回掌乾宫去。 邀月宫里的宫人侍从忙着去恭送那些达官贵人们,并没有人去引领离炎出宫。 离炎也没有带随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其实她也没有随从可带。黄泉上前线去了,她也不敢将碧落当侍从一般带在身边。 不过离炎并不着急,她单手抱着那张凤鸣琴,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在邀月宫中边走边逛,见到个人就问问出宫的路。 于是,她就这样一边循着出宫的方向走去,一边沿途欣赏着这邀月宫中的风景。 眼看就要走到一处曲折幽静的回廊,离炎远远的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手上捧着一大堆东西。 离炎定睛一看,正是老熟人,那个曾小七。她便有些高兴,想要迎上前去叫他带带路。 离炎正要向他走去,却见他身后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女人快步追上了他。 那人正是那晚的那个女侍卫队长。 小七就站住了与那个侍卫队长说话。 离炎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边。 只见那个女人说了几句之后,小七便低下了头去,然后他就一直没有抬头。那女人还在一个劲儿的说着什么,她的神色看似正在训斥小七,她甚至还扇了小七一个耳光! 离炎不禁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离炎又见她竟然伸手在小七捧着的那堆东西之中翻翻捡捡,动作甚是粗鲁。她又扔又丢,几件华服便掉落在地。然后,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那女人高兴起来。她将东西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末了便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最后她扬长而去。 离炎皱眉看着小七缓缓抬起头来,他一直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蹲下身去,将掉落的衣衫一一捡起来。 离炎看他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衣服上面的灰尘,又仔仔细细的折叠整齐。如此这般侍弄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再次捧着那些东西慢慢向她走来。 离炎抱着琴站在回廊的尽头,静静的看着他一直低着头踽踽独行。她不由得轻叹一声,然后抬脚踏上回廊,慢慢悠悠的迎面向他走去。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已经魂飞天外。离炎都走到他面前,并且已经停下脚步看着他有好一会儿了,他才惊觉眼前有人!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卫啊。 离炎对他微微一笑,轻柔的喊道:“小七。” 男人赶紧低着头行了一礼,却并不说话。 离炎以为他定是在想法子如何能尽快躲开自己。 谁知,他踟蹰不走,默了好一会儿,却对离炎轻轻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离炎顿时眼神一亮,咧着嘴就笑得更深了。 然后,她歪着个脑袋看着他,并不回话。 有道是:此地无声胜有声。 男人看见离炎的笑脸,灿烂得晃花了他的眼,他又有些慌乱,于是赶紧结结巴巴的辞行,然后仓皇的跑开了。 ****** 离炎抱着琴,一路上心情忐忑的回掌乾宫去,她思索着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很自然的将这琴送还给碧落。 这琴以前就是碧落的,结果给前任离炎抢了去送给了其他男人,如今我又将它弄了回来,我该怎么开口说才能将这琴物归原主啊? 我直接说:“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看,你的凤鸣,如今要物归原主了。” 他会不会冷冷的看过来一眼,然后淡淡道:“怎么?你这是将它带回来羞辱我的吗?” 或者,他不屑的嗤笑一声,说:“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用!” 再或者,他看都不看一眼,然后说:“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再找回来,也已经不是原来那样了。” 再再或者,他压根理都不理我。 哎---,若真那样,那我又该怎么做啊? 或者,我可以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这琴是他的,或者我假装忘记了这琴是我抢走的,再或者我假装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就当是自己无意中得了一把好琴,想要送给他。 可万一他根本就不领情怎么办?或者他说:“你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这琴叫什么名字?它原来的主人是谁?” 哇,他真要这么做的话,他可真残忍,都不给我留一点情面的吗? 不过,他还真有可能残忍的说:“这琴是我的凤鸣,你抢了去送给了你看中的另一个男人。都已经不是我的东西了,不要也罢!” …… 就这么反复纠结的想七想八,在离炎还是没有想好如何将琴送出去呢,不知不觉她就回到了掌乾宫。 离炎正要推开掌乾宫的大门,却有一群宫人簇拥着碧落走出来,正好与离炎迎头碰上。 只听一名宫人正笑着对碧落说道:“碧落公子喜欢这琴,清王知道了,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若碧落公子还亲自去向她道谢,那清王更是会惊喜不已,说不定她会出宫十里相迎!” 却听见碧落同样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昨天稍微提了一下这焦尾琴,没想到清王今日就派人给我送来了。她如此盛情,我亲自去向她道个谢那也是应该的。” 之前说话的那宫人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却忽然看见离炎正站在宫门外,于是他赶紧领着众人向离炎躬身行礼。 碧落见到离炎,只道:“我去清王那里一趟,不久即回。” 离炎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儿。 她先是想:你以前不是已经拒绝了离清的那张焦尾琴的吗?如今却是为何又要收下了?你竟然还要因收下了这张琴,专门赶去向离清道个谢。 顿了一下,她又想:他既然已经有了焦尾,那我这凤鸣不是多余了吗? 枉她还费心巴力的将这张凤鸣琴弄回来,可惜人家已经不稀罕了。看来,她只好将它束之高阁。 还有,刚才自己的那一番忐忑,还真是可笑。 想到这一点,离炎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便将手中的琴便往身后遮了遮。 她一时不好说什么,就对碧落和那群人点了点头,口中只“嗯”了一声,然后侧着身子让出路来,目送他们离开。 碧落看了眼离炎萎靡的脸色,心道:她怎么有些不高兴?难道是在二皇女那里受委屈了?那个离月真是越来越狂妄了,还特意将人喊去羞辱。等着吧,所有欺负了她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碧落只想早点去将离清那里的事情了结了,以便好早点回来陪离炎,免得她一个人在这掌乾宫里冷清寂寞。于是,他一刻不停,转身就随着那群人快步往离清的清和宫去了。 却不想离炎看他头也不回,去得很是潇洒的身影,更有一丝落寞浮上心头。 第二日,清和宫又着人来请碧落。 来下帖子的宫人说:“我们清王在宫外的府衙快要建好了,过段时日就要搬出皇宫去住,届时就不是很方便见公子了。故而,清王说,趁着大家都还在宫中的机会,想要与公子多聚聚。” “正当如此。以后想要见上清王一面,确实不方便了。”碧落笑道。 碧落以为离炎出宫晃荡去了,会跟往常一样喝得糜醉,然后大晚上才会回来。却不想离炎正躺在房顶上,晒着冬日里的暖阳,便听到了他与那些人的对话。 此后接连数日,清和宫的三皇女离清都要派宫人来请碧落过去赴宴,碧落皆是欣然前往。 离炎见碧落如此做派,心中渐冷。 人的心变得可真快啊。 原来的他装得多清高啊,离清那样对他献殷勤,他都不假辞色。可自己一没有了那可以唬人的太女头衔了,这才没几天吧,他就开始自谋出路,竟然主动搭上离清了。 离炎抑郁的叹了一口气,心道:无论什么世界,人都是现实的。 如今朝中,就三皇女离清最出风头了,不仅成为最早封王的皇女,而且还是目前唯一一个王爷。而今,无论是后宫里的人,亦或者是朝中大臣,都上赶着巴结她啊。 这会是女皇释放出来的讯号吗?下一任太女,更或者说皇帝便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离清了? 碧落与离清本就有旧情,如今朝中局势似乎渐渐明了,所以他也开始为自己打算了吗? 离炎想到碧落的所作所为,心中颇感失望。 虽说他们兄弟俩对自己的态度从来都没有怎么好过,可是那个时候,碧落毕竟对她还是好的。 那时她刚刚穿来,附在离炎身上,身体不能动弹。碧落尽心尽力的服侍她,虽然态度不好,可是他将她照顾得很细心。 如今他却这么清楚明显的表现出胳膊肘往外拐,他跟其他人一样去讨好那个三皇女离清,好伤人啊。 而且,而且……一想到碧落那个绝世美人就要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了,离炎的心情就更加低落。 罢了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男人即便曾经是离炎的人,那也只是前任离炎的男人,跟我这个穿来的假货实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前任离炎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虽说自己顶着离炎的皮囊,完全可以把前任离炎的一切都接收过来,包括她的男人。可如今自己这个现任离炎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女而已。 前阵子她还能顶着太女的高帽作威作福,以后怕只能凭着一双拳头和这副壮实的身板唬人了。 这样一个离炎,如何保护得了自己的男人?如何给他荣华富贵?凭什么让别人空付年华在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女身上?何况人家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罢了罢了,人各有志。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凭什么说他们会老死困死在这皇宫之中啊?他长得那么美,勾勾手指头,不晓得多少女人会为他神魂颠倒。到时候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想出宫那也还不是随时都可以办到的事情? 别看他现在在掌乾宫里什么都不是,也许某一天,人家勾搭上了一个真龙天子,然后就像大变态那样当上皇后也说没准儿呢。 罢了罢了,世上的美人何其多。 如果说自己之前还对这个美人有好感,有些喜欢他,可我何必要单恋一枝花?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放眼望去,这世上还有整片整片的森林呢。 离炎越这么想,就越不想待在这没有一点人气的掌乾宫了。 黄泉也还没有回来,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于是,离炎便又渐渐开始了在皇宫中到处晃荡的日子。 她去得最多的地方有三处。 一处是离风那里,她常去她那里找酒喝。 雪月宫也是她最爱去的地方。 离炎实在心喜离风。离风什么都不管她,紧她在雪月宫里闹腾,比之在掌乾宫还自在。 离炎觉得离风跟碧落是同类人,对什么都淡淡的。而离风唯一比碧落好的地方,便是离风不会管她。 那位美女妹妹甚至常常窝在屋中不出来,对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这行为太合离炎的意啦,她便肆意的在雪月宫翻滚。 一处是离若那里。不过,离若宫中有外人,离炎只偶尔去一次,怕惹闲话。 最后,便自然是皇后的凤宁宫。 离炎想找人聊聊天的时候,她就会往颜烟那儿跑。 离炎知道,那人对她一直都是敞开怀抱的。 离炎主动去找他,颜烟自是非常高兴。 他与离炎两人自知道了各自表面上的身份后,相处时便收敛了很多,可这样的改变对颜烟是一种煎熬。他无时不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让离炎跟他两个抛开身份上的芥蒂,恢复到以前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 离炎上朝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很勤快的去金銮殿上陪着离炎,他还给她撑腰。每日上朝,他在金銮殿上看着离炎,放佛就像是饥肠辘辘的人,看着眼前的美食,很想吃,可是却吃不到,也无法吃。 颜烟想,白天,他和她是道貌岸然的父女;晚上,他想做她温柔多情的情人。 “你我也就罢了,可是你为何对离若也很冷淡?难道他也不是你亲生的?”离炎懒懒的问道。 她窝在一张贵妃椅中,看似在把玩一串珠子,实则全副身心都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她想要偷偷打探出颜烟更多的秘密。 “冷淡吗?我这是在锻炼他自力更生的能力。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哪能靠父亲一辈子?所以你看,离若现在不是过得很好?”颜烟心不在焉的回道。 呵,小乖乖,你在我面前耍花样还嫩了点儿。所以,别问这么多。 只是,她想要知道他的秘密,是不是代表她很在意他,所以才想要更深入的了解他?若真是这样,不知道以此为条件,换来做她的情人,她会否答应啊? 颜烟内心有些纠结。 不行! 我说过,我要让她自己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最好是,她对我下*药。 ****** 每天晚上等离炎回宫已经成为碧落固定不变的事情。 可是这一天,离炎在外面逛到很晚,一看天黑了,便索性没有回掌乾宫。她去离风那里又喝了些酒,最后就直接宿在了雪月宫。 碧落等到很晚都没有等到离炎回来,他就端着油灯,又去离炎的房间等她。 进了离炎那屋子,入眼便见桌子上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用一张绸布遮盖着。 碧落好奇的掀开了那张绸布看,却见绸布下盖住的竟然是一张琴。而那琴,郝然正是他多年之前拥有的那张凤鸣! 碧落激动不已。 他颤抖着双手缓缓的抚摸着那张琴的每一处,仿佛就像是在抚摸他的情人。 凤鸣怎么会在离炎这里? 这琴不是在二皇女离月手中吗? 难道离炎将这琴要了回来,她是要将这琴送我? 碧落心中一股称之为甜蜜的味道浮上来。 不枉我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付出啊。 那个女人竟然会念起我的好来了。 也对,我在这宫里服侍了她三年,我如今还在为她四处奔走,只为她能重新坐上皇太女之位,她是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对你更好吗?离炎…… 第73章 小三儿(1) 一个月之后,前线传来消息,林显带领的男儿兵大败小凉国为首的三国盟军。不仅如此,大快人心的是,林显还一举将长期侵扰离国东北边境的小凉国给灭了国。离国朝堂得到林显这一奏报后,欢声雷动。 女皇异常高兴,背着手激动的在御阶上走来走去。 “朕就在奇怪这林显怎么迟迟不归呢,却原来还有后着啊他?小凉国自前朝时就一直在北边蠢蠢欲动,如今终于在林显手中结束了它那不安分的命!自此以后,我国北疆会安生好长一段日子了,这是北疆百姓之福啊。林显回来后,朕一定要重赏于他!” 激动过后,离少麟静下心来。她看向王珺,问道:“怎么之前朕没有听说林显遭遇三国盟军这事儿呢?” 王珺心中略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从容不迫的回道:“启禀皇上,微臣也很奇怪啊。小凉国侵犯五鹿城一战,之前林显奏报说已经击败了小凉国,当时他并未提及其他事情,微臣就放下心来,后续的事情都已交给了新任兵部尚书沈心。” “皇上,微臣近段时日一直在操心忧虑北燕与南燕在我国西僵附近开战之事。微臣生怕他们内战是计,实则是趁着我国不备,一举就攻占了我们西边的冀州城。我们西边军力薄弱,微臣很担心若冀州城被拿下,那我们西边的防线就崩溃了。所以,林显之前说已击退了小凉国之后,微臣就未再分心过问他这事儿了。” “不过,皇上,微臣有交代沈心,林大将军有任何需求,都尽量协助他。故而这件事情,微臣需要问一问沈心才行。” 沈心前来回禀道:“一个月前,就是下官休假期间,忽接到林将军催发军粮的信函,下官惊疑失色。可下官犹记得太尉的交代,于是赶忙回兵部先安排了粮草事宜。事后微臣因心有疑虑,就去查了一查,结果原来林将军之前就有请求支援粮草的信函发来。” “下官刚接手兵部工作,事务冗沉,千头万绪,对于前任兵部尚书遗留的工作恐有疏忽。当时可能是因为下官与前任尚书交接期间,手底下人办事不力,他们忘了要将所有函件及时交于本官。” “加上那请求粮草支援的信件与报捷信前后只相差了一两天,众人还以为是送信人脚程快慢的问题,才导致了本该是早于报捷信的求援信晚到了。大家眼见仗都打完了,打赢了,所以,谁也没有对求援信引起重视。” 沈心的回答看似合情合理。 不过,她话中隐有将责任推到前任兵部尚书头上的嫌疑。那人是离少麟信得过的人,且人已经于两个月前就告老还乡了。离少麟自是不可能再将人叫回来问上一问。 离少麟又想起之前沈心被离炎刺伤一事,有大臣就曾提到过沈心抱病前去兵部执行公务,那时就好像是为了组织粮草来着,可见沈心所言非虚。而且她在自己重伤的情况下,仍顾及着前线战事,离少麟对其表现很满意。 于是,女皇离少麟便当场将沈心夸奖了一番。 由此,林显这件事情基本上就这样定了案。 离炎得到林显仗打赢了的消息后,同样也很开心。 林家军不日便会班师回朝,也就是说黄泉那小子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离炎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原本离炎给黄泉定的是半个月的时间,结果他快一个月了都还没有回来。离炎便猜想,那小子多半趁着这次机会想在前线多待一段时间,说不定直接就等到仗打完了才会来。结果,黄泉果真如此。 战场上生死不由人,但愿那小子别要缺胳膊断腿儿,不然她没法向碧落交代。 “林显灭了小凉国,扩大了我们离国疆域,又令北疆至少能安定三到五年,京城老百姓奔走相告。听说长安大街上这段时日越来越热闹,百姓们张灯结彩,预备要夹道欢迎林家军凯旋而归。” 离若叹了口气,“哎---,好想出宫去瞧瞧热闹啊。” “首先你是个皇子,不能随意出宫;再则,你是个男子,更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最后,你还是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就更应该躲在屋中不出来了。” “四皇姐,你好烦!” 离炎听罢,忍不住噗呲一笑。 离风说话,总是这样毒。 离若岂止有几分姿色?单看颜烟那个模样,离若至少有那人七分的美。 离若的话往往能撺掇离炎心动,继而她就会立即行动。 告辞了那两人,离炎便溜出了皇宫。 既去看看京城的热闹,也先去踩踩点。届时黄泉回来,她要占据有利地形迎接他的胜利凯旋。 这还是离炎第一次出宫游玩。 京城是天子脚下,果真是繁华无比。 长安大街上更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离炎逛了整整一个下午,逛得累了,她便抄近路回宫去。 正行走在巷道间,忽有人拉住了她。 “姐姐,您行行好,赏我几个小钱吃饭吧,我已经饿了两顿了。” 离炎循声看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端着个破碗伸到她面前,漆黑的双眼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那小女孩儿瘦骨嶙峋,头发凌乱,脸蛋儿脏污不堪。 离炎便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子。她从里面摸了几两散碎银子出来,丢到了那小女孩儿的破碗里。 完事后离炎欲走,那小女孩儿却未松手,她又祈求道:“姐姐,能多给我些银子吗?我的腿被人打伤了,无钱医治,我好可怜,呜呜呜……” 说着,那小女孩儿提起裤腿,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小腿来,看着甚是可怖。 这场面颇为熟悉啊。 离炎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定睛细看。 小女孩儿那小腿上的伤口血色还新鲜得很,这样的色泽该是才受伤不久。若这孩子真是才被人打伤的话,那么她伤得这样重,她此刻该是痛得直冒冷汗,且还脸色苍白才对。可很明显,这孩子脸上除了营养不良的面色饥黄外,并无其他异色。 不过,也许有可能是这孩子脸蛋儿有点脏,她没看出来人家正忍着痛呢。 离炎于是蹲下身子去,想要仔细检查一番。 她的手刚要向那条小腿伸过去,那小女孩儿立即瑟缩的将腿收了回去,又踉跄的连退了两步,神色戒备的看着离炎。 离炎站起身来,和蔼可亲的笑道:“让姐姐看看你这伤严重不严重,姐姐会医术哦。” 小女孩儿直摇头,“姐姐,我怕痛!” “姐姐的手脚会很轻的,放心。” 小女孩儿仍是摇头,“姐姐,不麻烦你了,脏得很。姐姐长得这样白,我怕弄脏了姐姐的手。还请姐姐,……请姐姐多施舍几个银子给我就成!” 离炎笑眯眯的抛接着手中的钱袋子,眼睛则向那孩子看去,逼得那小孩儿神色有些慌乱。 离炎心中越发清明。 刚才她已经确认,小女孩儿腿上的伤是假的。不过,那伤做得可真好,简直是几可乱真啊。 要不是那孩子刚才退那几步,那条腿跟没受伤似的,灵活得很,她差点就相信了。 不过算了,不计较这么多了。她看着可怜得很,就多给几两吧。 离炎的手又在钱袋子里面掏了掏,再次摸出了五两银子,放在那孩子的碗里面。 那小女孩儿看了看碗中的十两银子,心中激动得要死。可她又一看离炎那依旧鼓鼓的钱袋子,目光开始变得贪婪。 她左右看了一眼,附近没什么行人。而不远处的巷子口则还有两个乞丐一直看着她这边。她向那两人迅速递了个眼色,然后将破碗里的银子迅速抓起来往怀里一塞,口中便高喊一句:“姐姐等等!” 离炎才走了几步,正要将钱袋子放进怀里,忽听到身后的喊声,便回过头来。 可眼前人影一晃,她手中立时空空如也。 离炎愣了愣,看向前面那小乞丐健步如飞的背影,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叫了一声:“还我钱袋子!” 离炎很生气。 你一个乞丐好好的行乞,若真是个可怜人,我是不在意把那一包银子都给你的。可你不仅欺骗我的善良,你此会儿竟然还强抢我的钱,我就不能容忍了。 于是,离炎往那个小乞丐逃跑的方向提气就追了过去。 哪知,那个小乞丐仿似惯犯,竟然在巷子里左逃右蹿,对这一片地儿熟悉得很,不一会儿她就不见了人影。 离炎见此,便发了狠。 我今天非要抓到你,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于是,她翻身飞上了一处房顶,站在高处往下看去,很快便见到了那个小乞丐正在另一条胡同里跑。 离炎一哼,跟着就施展轻功,直接就在那些一片连着一片的民房顶上奔腾跳跃,迅速往那条胡同飞奔过去。 胡同里的小乞丐回头见离炎没有追来,以为将她甩脱了,就放慢了脚步。原本她正在窃窃自喜,正要将离炎那个钱袋子掏出来数数今日的收获,却蓦地听见了附近传来梆梆梆的响声。 那是竹杠子敲打出来的声音,如暴雨骤雨一般,越来越急切。 那是同伴示警的讯号! 小乞丐赶紧将钱袋子重新揣进怀里,然后惊慌的往胡同两边看,却并没有发现人。她正犹豫着该往哪个胡同口跑,突然,她听见了头顶上传来了脚步声。 小乞丐抬头一看,却见那个钱袋子的主人正在她头顶的房檐上站着。 那人笑眯眯的看着她,吓得她立刻撒腿就跑。 离炎一见,飞身下去,紧紧跟在她身后。 小乞丐本来是要故技重施,想将离炎在巷子里甩掉。可是这一回离炎有了准备,那小女孩儿便怎么也甩不掉她。 要不是她熟悉地形,恐怕早已经被离炎抓住了。 附近那竹杠子的敲打声变了几变,小女孩儿记在心里,慢慢的引着离炎往那些梆梆梆声响处而去。 离炎越追,身处之所越发幽静,人烟也越稀少。 最后,她被那小女孩儿引到了一处空旷的垃圾场边。 这里臭气熏天,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住,更不可能会有人来这里溜达。 几个乞丐从附近陆续蹿了出来,他们一边拿了根竹棍子不断敲打在地面上,一边面无表情的将离炎逐渐围拢了起来。 离炎见状,嗤笑了一声,嘴里恨恨的说道:“我今天倒是长见识了,一个臭要饭的,不仅变成了强盗,还变成了黑社会!” 然而这些人是听不懂黑社会是什么意思的,可是看离炎的表情,肯定是没好话。 不过他们也无需去理解黑社会的意思,单就听到那“臭要饭的”几个字就怒火直冒。 这就跟离炎的心态一样,我虽然长得胖,但是你不能说我长得胖。 我们虽然确实是臭要饭的,但是你就是不能说出来! 那个抢了离炎钱袋子的小女孩儿钻进包围圈儿,指着离炎的鼻子大声说道:“死胖子,你嘴巴放干净儿点!谁是臭要饭的?!” 离炎怒不可遏。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枉她之前还对这小孩儿心生怜悯,哪里知之前的行为看在人家眼中,恐怕就是个笑话。人家心里,说不定还喊她是白痴、傻子! 离炎冷冷一笑,讽道:“啊,我说错了。你们不是臭要饭的,我应该直接说你们是无法无天的强盗!” “打她!” “对,打烂她那张嘴!” …… 来得好,就这么着! 离炎也不耐烦磨嘴功,一言不合,她便跟那几个乞丐迅速厮打起来。 离炎体型庞大,力气十足,而那几个乞丐本来就很瘦弱,根本就干不过离炎。 于是,打着打着,有个年长一点的乞丐,她将手放进嘴里,急切的吹起了一阵接一阵尖利的口哨。 很快,四面八方又传来了竹杠子的敲打声。 处于混乱中的离炎便看见又有一些乞丐陆续从附近跑过来,这一次的人数更多,起码有十来人! 这群新来的乞丐正要加入战局,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她高声叫道:“住手!” 乞丐们纷纷有些紧张,小声的说道:“老大来了,老大来了。” 他们围成一圈儿站在一边,并未冲上前去加入群架队伍,且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与离炎纠缠在一起的那几人也停止了扭打,赶紧站了起来,不过仍是将离炎包围着。 离炎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刚刚在厮打的过程中被人揍了一拳的右脸,好像有点肿了,难怪她觉得脸上发烫,看来伤得不清。 她神色淡定的站在人群中央,好整以暇的看向来人。 却见刚才那喊“住手”的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人长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身材甚是健壮。 离炎不禁心道,这个世界对女人的审美观,难道是以长得壮实为美么?她似乎都没有见到过几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啊。 放眼望去,皇宫里,京城大街上,她看到的反而全是一大群长相美貌,楚楚可怜,身形修长苗条的男人! 好比黄泉,好比小七。 那个女人将现场情况扫了一眼,便向那小乞丐问道:“小乙,这是怎么回事?” 那叫小乙的小女孩儿低着头不敢看那女人,只是小声嗫嚅道:“这个人嫌我乞讨的时候挡了她的去路,我跟她争论了两句。她,她不仅口出恶言,她还,还一直追着我打……” 离炎哈哈大笑,又耸耸肩,状似很无奈的嘲讽道:“刚刚我还在说乞丐变成了强盗,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个小乞丐立时就将离炎暗地里狠狠的瞪了一眼,头低得更下去了。 那女人微眯眼看了下小乞丐,转眼就对离炎大声说道:“肥女,不用你多嘴。我自会将事情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我会让你知道,我们虽然是身卑位贱的乞丐,可也是讲道理的人。” 离炎听到对方称呼自己“肥女”,她心中非常不喜,又讽刺道:“哼,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大,便有什么样的手下!” 将她包围住的那几个乞丐立刻又将手中的竹棍子敲得梆梆作响,纷纷很不满意的嚷嚷道:“我们老大说话,你少多嘴!” 那女人不再理会离炎,转头又对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乞丐问道:“小丁,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炎见被问话的那人,正是最开始带头敲竹棍子给小乙示警的那个乞丐。她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想看看这人嘴里吐的是狗牙还是象牙。 那叫小丁的乞丐看了眼小乙,再看中年女人时,她眼神闪烁,最后终还是吞吞吐吐的如实说道:“老大,小丁的娘亲已经快要不行了。我们要是再凑不齐一百两将她从牢中赎出来,怕是只能去乱葬岗为她收尸了。” “小乙她今日会去抢这个胖女人的钱袋,也是因为她心急着想要赶紧救出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情,我们都参与了的,我们很想帮帮她。老大,您要是想惩罚,就连我们一块儿都惩罚了吧。” 说完,头也跟着低垂了下去。 被乞丐们尊称为老大的女人叹了口气,尔后面上一副绝不姑息养奸的威严模样。 她沉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快把钱袋子还给人家。我说过多次,我们是乞丐,不是小偷,更不是强盗!” “如果这次我原谅了你们,默许了你们这么做,那么有一就有二,终有一天,你们会变成真正的小偷和强盗!” 离炎暗道:恐怕这些人之前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了,想必这女人自己也清楚,也许她已经默许了好几次了。这次也就是碰上了她离炎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才会令这女人意识到事态再不遏制,这群乞丐真的就变了味儿了。 第74章 小三儿(2) 小乙一听,强忍着不呜咽出声,可仍挡不住自己眼泪直流。 她的脸本来就脏得很,这一下泪水流下来糊在脸上,她又伸手去抹,那脸就更花了。 离炎见小乙虽是伤心得泪流不止,可是她并没有向她的老大开口恳求留下那个钱袋子。 她只是一边流着泪,死死咬着嘴唇,一边默不作声的将钱袋子递到自己面前。 离炎暗道,自己如今只有一个人,而他们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如果他们硬要抢,自己无论如何是干不过这么多人的。自己最多就是施展轻功逃掉,保住一条老命,哪还能想着去将钱袋子抢回来哟。 况且,此处除了她和这群乞丐,垃圾场周围方圆数里没有外人。他们抢了她,无人看见。一群乞丐,满京城流窜。 她又如何去告官? 所以,他们完全能抢了她,然后一哄而散。可是他们没有。 离炎见这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很是舍不得那要还回来的钱袋子。 他们也可以开口恳求她的施舍。他们是乞丐,出声乞讨很正常。但是他们没有。 既没有恳求施舍,也没有动手强抢。 离炎又见这群人茫然无助的站在荒野之中,一个个老的老,少的少。人人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已破烂得不成样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会儿已完全没有刚才与她扭打在一块儿时的那狠厉模样。 离炎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她也曾经做过小乞丐啊。人被逼得没法时,同样可以变成凶狠无比的悍匪。 我又不是很缺钱,他们却要用这钱去救命,为何不行这一善呢? 于是,离炎就笑了笑,并未接过自己那钱袋子。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那女人说道:“行了,事情说清楚了不就好了。我是个很善良的人,乐善好施是我的本性,我只是容不得人家欺骗我的善良而已。这钱你们拿去用吧,不用还我了。” 众乞丐一听这话,纷纷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 那叫小乙的小女孩儿也立刻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紧紧的拽着手中的那个钱袋子,一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们老大,她只盼着那老大快快点个头。 她这模样看在离炎眼中,只觉仿似那钱袋子是那中年女人要赏给她的。 离炎忍不住气绝。 喂喂,小姑娘,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对我千恩万谢吗? 那女人将众人殷切的神色扫了眼,最后长叹一声,转向离炎。 她脸上无一丝奴颜婢膝的模样,人一拱手,爽朗笑道:“肥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罢,她对那群乞丐一摆手。 女人的手一挥,众乞丐生怕离炎会改主意似的,一群人一溜儿烟迅速就跑没影儿了。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后,女人这才改了口,神色诚恳的说道:“这位女侠,不瞒你说,我们最近确实有些急用,女侠能够慷慨解囊,救人救急,我们实在感激不尽。你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胡晓珊自是记下了,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胡小三?还是胡小山? 可无论是哪两个字,这个名字的音听起来都很小家碧玉啊。 这女人长这么高大健壮,也实在不是做小三儿的料。 不过,……她竟然开口闭口叫我肥女,哼! 胡晓珊再次抱拳,对离炎恭敬有礼的问道:“敢问女侠的高姓大名?” 离炎也学她那模样,抬手作揖回了一礼后,面上一派客气道:“小三儿?噢,幸会幸会!” 晓珊儿? 胡晓珊的眼皮微抬了下。 这肥女颇为自来熟。 胡晓珊在心中将离炎定了性。 还好她没有喊我珊儿,否则我定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姓离,单名一个炎字,两个火重起来的那个炎字。我说小三儿啊,你别对我女侠女侠的叫了,我听着别扭。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直接叫我离炎就得了,我听着亲切。” 胡晓珊放下手来,笑道:“不错,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女侠不仅有一副侠义心肠,还是个豪爽之人。那,离炎,我也幸会幸会喽。” “好说好说。相逢即有缘,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咳咳,……小三儿啊,你看我今天手头不方便,改日我一定请你喝酒吃肉去。” 胡晓珊总听离炎那样喊她,别扭得很。可人不熟,她也不好纠正,便只笑道:“该是我请你才对,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只是我手上也不宽裕,只好改日再找机会了。届时,我们一定要坐下来把酒言欢。” “好说好说。”离炎对她摆摆手,想起一事,就问道:“啊,对了,你们银子凑齐了吗?若是不够,我回去再给你们拿些来。我那钱袋子里估计有五十多两吧,不够一百两的。” “够了。有了你那些,就已经足够了。我日常做工,也存了一点儿的。加上他们四处乞讨,帮忙凑了些。这几天,我们就可以找关系,去将小乙的母亲赎出来了。” 离炎将胡晓珊上下打量了下。 此人穿得还算周正,衣服虽然有补疤,但是干净整洁。看她样子并非是个乞丐啊,可为何她竟然还做了乞丐的老大? “你做什么工?工钱多吗?还有小乙她们,为何不叫他们也去找份正当营生做?那样生活也稳定些啊。” 胡晓珊微一叹息,“小丁,小乙她们不能识文断字,就只能做苦力。可你看她们瘦骨嶙峋的,如何做得了粗活?再说,我们都是没有户籍的人,主人家根本就不会聘请来历不明的乞丐去做工的。” “那些人,防我们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请我们做工?哼,只怕我们在他们门口多待了会儿,都觉得我们玷污了她的门脸儿。” 没有户籍,意味着她们就是黑户。若她们偷了主人家的东西,人一跑,雇主都不知道找谁要去,报官都没法。 “我们又不愿签卖身契将自己一辈子都卖了。卖身为奴,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哪有自由自在的好啊?故而,大家就只能这样子过一天是一天了。” 离炎也一阵叹息。她想了想,又问:“那她们的户籍是怎么没了的?” “原因多种多样,逃难的,犯了事儿的,被家人抛弃的,被拐卖的……” 定是些很心酸的故事,令人唏嘘。 “户籍没了还可以补吗?” “自然是可以补的。若能补,我们早就补了,可是何其艰难?要钱要关系,就凭我们现在这状况,这辈子只怕都别想了。谁愿意做乞丐?” “你看,就因为我们没有户籍,不过是走路时冲撞了人家的轿子,小乙的娘就被官差拖进大牢往死里整。要将人救出来,那些官差老爷,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百两银子。” “最是像我们这种没有身份的人,死活都无人管的。官家抓人,不过就是个捞钱的借口,哪是我们真犯了什么大罪?” …… 胡晓珊越说越激动,蓦地想到离炎只是个一面之缘的人,多说官府的坏话并不好,她便住了嘴。 离炎就转移话题的问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乞丐,你怎么回事?竟然还做了他们的乞丐头儿。” “呵,”胡晓珊不以为忤,她笑了一笑,“我原先家世还好,所以会认字,也会写文章。我日常就在驿馆那里帮一些乡亲写些往来家书,赚点小钱儿。偶尔也帮驿馆的老爷们写点文书什么的,还能糊口。所以,我无需去乞讨。” “不过,我以前也乞讨过。我一路从外省乞讨回京城,那时遇到了小乙她们,就跟他们住在一块儿了。” “乞丐嘛,到处遭人白眼打骂驱赶,结成伙,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你知道,并非每天每顿都能讨得到吃的,有伙伴照应着,就不至于饿死。” “大伙儿见我读了几年书,会认字,还有一些文采,长得也能唬人,逐渐对我很服气,后来我就被她们推举为老大了。” 离炎便点了点头。 胡晓珊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不能与此人更深入的谈了,是时候走人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就道:“离炎,那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在这京城里随便找个乞丐,让她到西郊的那个灶王庙来给我送个信儿就得。我日常就住在那里的,很好找。” 离炎一时脑袋短路,不禁脱口而出,惊奇的问道:“你是灶王菩萨?!” 本已转身离去的胡晓珊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她没有想到这个肥女如此蠢笨。 胡晓珊转过身来,忍不住瞪了离炎一眼,“那灶王庙是座破庙,如今我和我手下的那些乞丐暂时在那儿栖身罢了。” 离炎早已经反应过来。此刻听了胡晓珊解释,她也有些尴尬,赶紧点头“哦哦”了两声。 然后离炎又想,这胡晓珊说,我随便找个乞丐都能找得到她,看来她很有势力嘛。 啧啧啧,一个乞丐,都比她一个皇女混得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离炎见胡晓珊要走,便豪迈的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小三儿,你就慢走哈。我若有事要找你帮忙,还请到时候来个江湖救急什么的,也好让我圆一圆我那快意恩仇的江湖武侠梦!” 胡晓珊听罢,无奈一笑,“你今儿难道是被我们打怕了啊?你担心再一天遇到这种一个人被多个人群殴的事情?” “哪里,我是羡慕你的手下好多。这么多人带出去,肯定很气派。” “嗯,这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过带着一群人去乞讨,哪里还会担心讨不到吃的?人家见了我们这阵仗,只怕远远的闻到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直接就撒丫子跑了。那我们不是已经跟真强盗没什么两样?” 离炎一击掌,“这么厉害?那小三儿,你何不顺势成立个帮派,就叫丐帮?做大做强啊,以后谁还能欺负得到你们?” “啐!我们是良民!你想叫我们被官兵驱赶,连京城都没法待了啊?还女侠呢,真阴险。” “哈哈哈哈……” 跟胡晓珊分开后,离炎径直回了皇宫。 今日跟那群乞丐厮打的时候,在垃圾场上滚了几滚,此刻浑身都是恶臭味儿。她脸上又还有伤,无法见人。离炎便想要躲着碧落,她偷偷摸摸的去了小厨房,想要烧点热水来给自己这一身先洗漱一下。 没成想这会儿碧落呢,见天色快黑了,所以这个时刻,他正在小厨房做晚饭。 离炎推门进去的时候,便正好与碧落迎头撞上。 碧落抬头看去,一眼便见到离炎浑身灰尘扑扑的样儿,而且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还发红发肿。 很明显她又与人打架了。 不,瞧她这一身狼狈模样,该是她又被人打了。 碧落的眼神儿瞬间就冷了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欺负上来了吗?她虽然不是太女了,可好歹她如今也还是个皇女,竟然还敢动手打她! 她醒来后,已经连着两次被人打了。 你们就欺负掌乾宫的人至此? 碧落冷着脸问道:“你这模样是怎么回事?” 如实告诉我打你的是谁,是不是二皇女指使人打的? 离炎果然回道:“打架打的呗。” “谁打你了?” 离炎看碧落的脸色不好,心想,碧落莫不是关心我? 她心中一喜,便笑着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跟朋友闹着玩儿的。” 碧落见离炎明明脸都肿得那么大了,可她竟然还在强颜欢笑,且她又一次在强颜欢笑,他心中就更恨! 他寒着脸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找了一盒消肿化瘀的药膏出来。 碧落拿着药膏快步返回小厨房,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离炎似乎正在洗漱。 碧落脚步一顿,听见屋里面,离炎正在小声的嘶嘶痛叫。 真是个要强的女人。 为何你在外面受了欺负,总不给我讲呢? 碧落再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却见,离炎衣衫半解,上半身整个都裸-露在空气里。 碧落的脚步再次一顿,目色深沉。 “你,你,你怎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离炎惊慌的指控道。 碧落收回目光,进屋,关门,又走过去抓住了离炎正在慌里慌张穿衣服的手腕。 “你慌什么?你身上的哪处我没有看过?” 离炎蹭的一下,满脸通红。 她拽着衣服的手抓得死死的,直要将衣服拉上来,遮住身子。 碧落故意折磨她似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她的手掰开来。 “你受伤了,我拿了药膏来给你抹一抹。” “我,我,我自己抹就好了,不,不,不麻烦你了。”离炎结结巴巴应道。 碧落见状,直接拿起盆中的那张湿帕子开始给离炎擦背。同时,他人凑到离炎耳边,轻声道:“有些地方你抹不到。” 离炎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惨叫一声,这美人想要暗害她! “再说,你身上的哪一处我又没有摸过呢?”碧落轻轻的为离炎擦着身子,又叹息一声,“三年了,我日日都是这么服侍你的。” …… 自离炎这一架之后,渐渐的,碧落变得很忙碌,他甚至比离炎都还要忙。 碧落开始与宫里其他贵人接触,比如皇帝的那些后宫妃嫔,比如一些皇子皇女,像离清,是他走得最勤的。 一些人将他的行为看在眼中,纷纷都想,碧落这行为正常得很,谁愿意跟个一无是处的皇女呢?何况,以碧落的容貌,他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做依靠。 二皇女离月听说离清请动了碧落到她宫中抚琴,她便也蠢蠢欲动。 离月早就对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垂涎已久了。 第75章 鲜花赠美人(1) 林显的大军于今日便会抵达京城。 一大早,离炎就出了宫。她在林家军必经之路上找了家酒楼,提前占据了二楼的一个好位置。之后,离炎就同其他人一样,趴在栏杆上,兴奋的往城门口的方向不断张望着。 下面那条长安大街上,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唾沫横飞的议论着林家军是如何的神勇。一时间,人声鼎沸。 今天三皇女离清很出风头,因为女皇命已经封王的她代替皇帝前去城门口迎接林显。 这是无上的荣耀,而且今天城门口和京城大街上会有很多的百姓在,离清可要大大的露脸了。 所以,她绞尽脑汁要利用好这次露脸的机会。 离清清楚的知道,经过这一天,人们将想不起前任皇太女离炎,也会渐渐淡忘之前一直风头很劲的二皇女离月。而他们将要深深记住的是,如今离国女皇和朝臣们的新宠,她三皇女离清是也! 离清今日打扮得非常的隆重华贵,而且她还带来了皇宫里的仪仗队伍,她特意吩咐手下走慢些。从皇宫到东城门,往日半个时辰的脚程,她的队伍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这样子的阵势,人们想不记住她都难。 不过,仅凭这点还不够。 离清撩开车帘子,一路之上,她面带微笑,对着左右两边百姓挥手示意。 平时百姓们是很少能见到这些龙子龙孙的,今日蓦地见到离清,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此人是谁。 离清早已吩咐人在人群里散播她为人亲和、礼贤下士、为官又正直廉洁的作风。这么一来,很多人便对这位清王有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兵部尚书沈心也跟着三皇女一块儿来迎接林显。 林显立了大功,无论如何,定是少不了她这一份功劳的。 沈心一向知道林显做人很厚道,表面上虽并不阿谀奉承,可是暗地里该给这些同僚们的甜头,他都会不动声色的一一给到位。 正是因为这一点,沈心还是很欣赏这位唯一的男性朝廷重臣。所以此刻,她笑出满脸褶子,对林显及其手下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 大军是不能入城的,林显的两万军士驻扎在城郊军营里。他自己则带着副将以及数十名亲兵入城接受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和御前听封。 与清王寒暄了一番后,林显看了眼沈心,只是礼节性的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是笑而不语。 对于沈心的溢美之词,林显不理不睬。 离清接到了林显,自是想尽快入宫请赏,她便笑道:“皇上还在宫中急着召见林大将军,不若我们几人快马加鞭先行回去复命,其余人等缓缓而来,如何啊?” 沈心赶忙应和,连声称是。 林显也道:“末将正有此意。” 于是,三个人便各自对自己的随行人员交代了一番后,就翻身上马。然后,由新晋清王离清领头,大将军林显紧跟其后,兵部尚书沈心殿后,三人的几名近身侍卫随行保护。一行数人马鞭一甩,双腿一夹,打马就往皇宫方向快速奔驰而去。 城中于道路两旁等待的百姓们,尚未来得及看清楚谁是谁,便只见到数匹宝马在身前飞驰而过。奔腾的骏马扬起一片尘土,人们纷纷往后退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那些马,就往人群中践踏而来。 因着这一小小的事件,有人被踩被挤了,就有人叫骂起来。于是乎,便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离炎趴在酒楼二层,同样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林显长什么样。她只依稀看到有几人纵马狂奔,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眼前飞驰而过,引发了一场小骚乱。 她还啐了一口,不是说长安街上不准纵马吗?这些人一定是上头有人。 因为没有看清楚人,离炎就想换地方了。 酒楼上只能远远看个大概,还是要挤到过道边才能近距离接触到林家军啊。也才能让黄泉那小子知道,自己来迎接他凯旋而归了。 离炎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蹬蹬蹬下了楼,开始往人群里挤。 进了人群中,离炎才终于知道了今日这些来看热闹的女人们,除了议论林家军的英勇无敌外,她们还感兴趣些什么事情。 “林家军里的人个个都长得很不错哦。虽说风里来雨里去,人晒得粗黑了些,可他们的美人胚子是有的。而且,我觉得从军的男人都好有气魄啊,对我来说简直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是呢是呢!我姑妈家的女儿今年娶的那个正夫,之前就是林家军的人。那人一点儿都不娇气,长得也好看,又聪明得很。他还帮着我那位姐姐一起支撑起一个家,可能干了。” “能干又漂亮的男人,我好喜欢哦。” “我也想娶林家军的人啊。喂喂喂,有没有门路帮我介绍几个啊。我家大业大,多娶几个回去没问题。” “你想求娶他们可不要以为自己有钱就得行哦,听说他们的眼光高得很。” “不会吧?他们那些人经常训练,个个身子都很壮实。我还怕他们年纪大,身子又太粗壮了些。不仅服侍不好我,还不好生养呢。他们也敢挑剔么?就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切,你是外乡来的吧?你不知道林家军每一届放出来的人,那上门提亲的人,门槛都被踏破了。” “哦,这样俏啊。那,那我就少娶几个呗。” “切!” “呵!” “我呸!你脸还大点嘛。” …… 离炎也凑上前去,“大家别理这土财主!喂喂,我想问问,不知林大将军可有定亲了没?” “他啊?他,你就莫要肖想了。” 另有一女人跟着问道:“为啥?他不是还没有嫁人吗?而且,我也没听说有人去提亲啊。” “首先,林大将军是普通女人就能肖想的么?再则说,哎---,林大将军年纪已经大了,无法生养孩子了,所以,估计没有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会愿意娶他吧。那些人,不仅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传宗接代也很重要啊。最后一点啊,很关键,林大将军是我们离国的战神,他太厉害了,娶他的女人,那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也对啊,他的名声太响,女人会被他压住的。无论是在家里头,还是在外面,他的妻主恐怕那腰杆都挺不起来吧。” “是啊,以后人家都说:看,这是林大将军的女人。” “哎---,男人太厉害了,嫁都嫁不出去。” “可不是,哪个女人能管得了他?恐怕反倒是他将女人管得死死的,什么侍妾,通房,统统都不能收!” “那肯定了撒。他这样的男人,娶回去肯定得做正夫,否则我们离国百姓绝对不干!他既做了正夫,又这么强势,女人想要偷个腥,一辈子都别想指望了。” “唔,这样的男人我还真是敬谢不敏。” …… 年纪大了吗? 可她看着他跟朵花儿似的,正开得摇曳生姿,招着手叫人去采了他啊。 离炎继续努力往人前挤。 今日她虽来得早,可惜之前在酒楼上待着,就已经失去了在街道上选个靠前位置的先机,如今只好呼哧呼哧的凭着蛮力挤一挤了。 越往前挤,离炎发现年轻的姑娘越多。而且奇怪的是,那些女孩儿手中都拿着白菜梆子和西红柿之物。 “美女,你们拿着这些蔬菜做什么?” “喜欢谁就丢给谁啊。”有人回道,然后又将离炎打量了下,“你没准备啊?不过也没关系,你就算砸中了人家,人家也不会喜欢你的。” 喜不喜欢我不是重点,关键是…… “你们要砸谁?” “林家军啊。他们待会儿就进城来了,好多美男子的,开心死了!我要一个个的砸。” “就是就是,可惜我手不够多,我就只带了这么些番茄来。” 离炎看向说话之人,那女人手上抱了五六个番茄,背上还有个背篓,里面也装满了番茄。 她尚未反应过来,继续好奇的问道:“你们要是喜欢林家军的人,直接带着鲜肉和鸡蛋上门去送给他们啊。你们这样子砸过去,他们接不住怎么办?不是很浪费么?” 周围一群人哄笑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看着像个乡下村姑,可她好歹也是离国人吧,难道不知道我们离国人爱慕美男子的传统?” 离炎呆呆的问道:“你们如何爱慕美男子?难道不是暗送秋波对他眉目传情,丢根喷香的手绢撩拨他?” “你那是哪里的传统?一点儿都不豪爽好不好?你还是个大女人不?这么扭扭捏捏,好做作,就像个男人。” 离炎:“……” “告诉你土包子,我们这里的人爱慕一个人,就向他砸菜。越是爱慕他,就越要使劲儿砸。青菜萝卜西红柿,统统向他砸去。要是砸中了他,他才会深深的记住你!” 妈蛋! 像你们这样子的砸法,人被砸出血,砸破头,肯定会深深记住你啊! 妈蛋! 她的黄泉长得很好看,她可不想他受到伤害。 离炎立时就跟那些女孩子吵了起来,她气呼呼的大声说道:“你们拿西红柿,拿菜梆子砸人家算是怎么回事嘛?!伤到人怎么办?你们就是这么爱慕你们心中的英雄的?你们这样子很粗鲁,知道不知道?” 女孩儿们立刻回嘴:“你懂什么?这些东西可是我们省吃俭用买来的,就为了让他记住我们。而且,这是多少年来的传统了,所以,你莫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是是是,所以那个四美之一便是被你们这种愚蠢的女人给砸死的! “那砸伤了英雄怎么办?将美人们的脸蛋儿弄坏了怎么办?你们不仅伤了英雄的心,还毁了美人的容貌,他们绝对恨死你们了。” “这个,这个……他接住了就好了嘛!” “可你们这么多人砸过去,他只有变身为千手观音才接得住!” “这个,这个……历来的传统就这样啊。” “美女们,要让你们心中的美人记住你们,你们就该用不一样的方法啊。大家都用这种方式,那个美人还记得住谁?你们自己看看,今儿在大街上的女人有多少?林家军的男人又有多少?你们这样子热情,非得砸死几个美男子不可!” 少女们纷纷犹豫起来,“这,这不可能吧?我们真是喜欢他们,可不想把他们砸伤砸死了……” 一时间女孩子们无话反驳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女孩儿仍是不服气的说道:“要这么说,那你有本事,你就说一个能够表达出我们爱慕英雄的方式出来撒!” “你们不就是想表达爱慕么?你们不就是想那些美男子记住你们么?那还不简单?只要方式方法奇特新颖,有别于传统方式,肯定能让他们深深记住你们滴!” 离炎大声道:“你们可以给你们心爱的美人送块绣花的手绢啊,要是那上面绣得有你们的名字就最好啦;另外,你们还可以向他砸那种装了喷香的花瓣的香囊啊,同样也可以在里面放上你们的名字。” “番茄菜梆子砸过去,男人们不知道是谁砸的。可是手帕香囊有你们的名字,他们就非记住你们不可了!” 众人一听,脸现惊喜,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这主意好好!” 离炎又说:“哦哦,还有那撒,哦,对了!就是你们还可以给他们送花啊。”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吗?你们自己评断一下,你们说我说的这些方法是不是既浪漫,又高雅,还能显出自己很有品味儿来?” 众女子一听,是啊是啊,时间快来不及了,那赶紧找手绢香囊鲜花去! 哎呀,我的手绢没有绣花啊,这可怎么办? 我的倒是绣了花,可是这花绣得不是很好看啊,会丢我的脸的。 喂喂,那香囊倒是挺好的,可以让美人时刻带着身上,走到哪儿都香气四溢。 对啊,我觉得送香囊最好了,能显出我的品味儿来。 就是啊,手绢还要绣名字,来不及了。香囊可以直接在里面塞张纸条,写上我的名字,我家的地址。 对对,香囊好。 喂喂喂,你们看,那个女人手上拿了一捧花也。其实这个主意也很好。刚那句诗怎么念来着? 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 送鲜花是不是能显出我很有学问? 自然是啊。 那我买花儿去! …… 一时间,林家军那些疯狂的女粉丝纷纷四处找卖鲜花的,卖香囊的和卖手绢的。 长安大街上,手绢、香囊和鲜花,应声涨价。 那些捧了很多蔬菜的姑娘们因为身有累赘,动作慢了点,见那些香囊些个都快别人抢光了,急得直要哭。后来她们一咬牙,干脆扔了手中蔬菜,也去抢购。 于是一时间,地上到处都是西红柿和大白菜之类的蔬菜尸身。 离炎见警报解除,长吁了一口气,她终于圆满了。 她踮起脚尖儿往城门口方向瞧了一瞧,已经有军士迤逦行来,她便赶紧大叫一声,跟着也跑去买鲜花去了。 她怎么可能空手见黄泉呢? 离炎在街上到处找卖花姑娘,可是那些花要么不是她喜欢的,要么喜欢的花儿都被人买去捧在了怀里,要么就只剩了下残花败柳。 她懊恼无比,早知道应该先将花买到手了,再去规劝那些疯狂的女人。 离炎急得到处寻花问柳,然后她在附近看见了一家妓院。 呀,她刚才为什么要用寻花问柳这个词? 离炎瞧了瞧那妓院,唔,它长得好像还有点眼熟。 门匾上写着,倚红楼? 真的有点熟悉。 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眼熟了,她心中只想,妓院里多半会种得有花儿妆点环境。 这么一想,她立时就潜了进去。 现在是大白天,那家妓院里的人正在睡觉,因此里面安安静静的。 离炎在楼中左躲右闪到处寻觅,她运气很好,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她在人家妓院的后院里看见了满院子的牡丹、玫瑰等这些优异品种。 离炎兴奋不已,这里竟然有玫瑰花呢! 她跳进花圃,很不客气的将那些红玫瑰,白玫瑰,粉玫瑰……反正只要是玫瑰花儿,她全都给摘了下来。 有人正在房间里休憩,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外面的声响。然后他便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出屋来。他往下面略微一扫视,便看见了偷入妓院的女蟊贼。 他于是懒洋洋的趴在了二楼栏杆上,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离炎做那辣手摧花的勾当。 唔,这女人都采了这么多花儿了,她到底要采多少?难不成她要将这园子里的玫瑰全采了去? 天哪,好贪心的女人。 不过,呵呵,能看到楼里的妈妈为此心痛跳脚,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妈妈真坏,昨晚我都说了不想再接客了,她偏还要我接,搞得我好累。 哎---,这地方待着已经好腻味儿了,看来,也是时候该换个环境了。 不过,这个女人很有趣,要是能勾搭上她,长安城的日子又能有一段好过了。 看着看着,他便忍不住将身上一根轻薄的丝巾朝着离炎抛了下去。 离炎正在奋战,忽见身旁一片红云慢慢悠悠的掉落,她反射性的一接。 那是一条火红的丝巾。 离炎一怔,嗅觉被勾引了,她情不自禁的将那丝巾拿在鼻尖闻了一闻。 咦,好香! 还是一条喷香的丝巾啊。 呀,有人撩拨我! 离炎蘧然抬头,便见二楼处一个火红的身影。 那人对她嫣然一笑。 哎呀呀,被人抓包啦! 离炎将手中丝巾往怀中的玫瑰花儿身上一裹,嘿嘿,正好用来包住花刺。 然后,她迅速捧着一大捧玫瑰花逃之夭夭。 “小红,你在看谁啊?你还对她卖弄风骚。” 身后传来娇媚的问话声。 “我说,你这人留点口德好不?怎么任谁笑了一下,在你眼里都是在卖弄风骚呢?” 第76章 鲜花赠美人(2) 黄泉以林显亲兵的身份,和其他亲兵一起骑在马上缓缓的向城里行来。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黑莲和永安。 黄泉如今跟黑莲已经厮混得很熟悉了。 黑莲是林显手下的参军,他军事理论懂得多,再加上他跟着林显经常上前线,因此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从离开皇宫伊始,黄泉就一直跟着黑莲。到了前线,他也常常跟在黑莲身边,就为了趁此机会多学些东西。 黑莲也时时照应着黄泉。 一则,因为离炎帮了林家军的大忙;再则,当初临行时,黄泉也是跟着他走的,等于说离炎是将黄泉交到了他的手上。 黑莲晓得,自己务必要将黄泉好端端的带回掌乾宫,完整无缺的交还给离炎,这事儿才算结了。 永安原是黄泉家中仆从的儿子,两人从小玩到大,一直都是黄泉的好兄弟,好朋友。这一次两人能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好不快活。 三人骑在马背上,一边做好准备迎接百姓们热情的欢迎仪式,一边边走边聊天。 “嘿,我跟你说啊,待会儿可就是考验你灵活避让功力的时候到了。提高警惕,小心街道两边飞来的各种菜头!” 虽然永安之前也多番提醒过黄泉,不过此会儿,他仍不放心的再次提醒一遍。 毕竟,黄泉对这种事情尚无经验。不过,他说再多,也不如来一次实战演练印象深刻。 黄泉又期待又紧张又好奇,“菜头多不多?” “你瞧瞧前面街道两边的女人,你自己掂量一下多不多?” 黄泉就望过去,黑压压的两片人群。 女人们眼中都闪着幽幽的绿光,脸上哈喇子快要流下来。那些女人一见高头大马行来,立即尖着嗓子兴奋的叫道:“来了来了,他们已经进了城门口了!” 林显的这群男儿兵因屡立战功,深受老百姓们的喜爱,所以女粉丝对他们表现出狂热的场面众人都已经历过多次,也各自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措施。 不过,说是这么说,每回到了这个时候,人人心里还是发憷得很。 所以,林家军的亲兵们听到这一声喊,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快快,看!有女人开始扔了!”永安兴奋的叫道,“哈哈哈哈,这可比战场上的箭雨还难躲!” “为何?” “战场上,地方大不说,你还能反击回去啊。这个时候,你骑在马上,地儿就这么大块地儿,还被她们围得水泄不通。你又不能反击,只能躲,你说难不难?” 黄泉看过去。 几个西红柿向亲兵队伍飞过来。首先进入人家投射范围的那几个亲兵眼见红色炸弹一到,虽骑在马背上有些局促,可仍是立即灵巧的一弯腰。那几个番茄便擦肩而过,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立时摔成了一滩红色的浆汁水。 黄泉看得一阵愕然,脸色白了白。 黑莲安抚道:“无事,我传授你一个秘诀。待会儿若是菜头太多,实在躲不过来,你就直接躲到马肚子下,那地方她们不好砸。” “嗯,亏得将军这主意好,特别叫我们骑马进城。每年我们骑的这马也是越来越高大健壮,够结实,耐砸。” “对,也就这会儿我们有福,能有马骑,平时那都是步行而出的。” 永安瞥了眼黑莲,附耳对黄泉说道:“其实我这里也有个好主意。待会儿你可以躲到黑莲身后,尽量低着头。女人一看他那一脸的络腮胡子,顿时便没了砸他的*,自然就关注不到你了。” 黑莲耳聪目明,听到了永安的话,就笑着斥道:“你少给我招灾!黄泉长成那样,就算他将脑袋埋进了胸腔里,长安街上这么多双眼睛,总会被人看见他那俊俏模样。到时候女人们一定会嫌我碍事遮住了他,必定使劲儿往我身上砸,非把我砸趴下了才罢手。” “哈哈哈哈……” 有人带头,其他人就迅速跟着开始行动起来。 一时间,西红柿和白菜头呼呼呼如雨点般飞过来,亲兵们左躲右闪,叫苦不迭。他们很想一甩马缰,迅速奔过这条街。 奈何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离清的仪仗队,那些人得了清王吩咐,特意走得很慢,为的就是要让林家军好生显摆一番。 再说,这些亲兵卫队就是来负责显摆的,这是军队的传统。 每回打了胜仗,那支队伍都要派出代表进城来接受百姓们的热情迎接。一则彰显军威;二则宣扬军功;三则传递爱国爱军精神,促进军民和谐共建美好家园;四则鼓动大家积极参军;五则让军士们脸上有光,令他们内心充满了骄傲,从军是光荣的,受人爱戴的,所以一定要好好杀敌,多多立功;六则……总之,好处多多,故而这一番游街示众是必须的。 哎---,亲兵们真是有苦难言,更无处话凄凉。 既然身负重要的显摆职能,因此威严的军容是必须要有的。所以此会儿,即便街道两边人声鼎沸,喧嚣冲天,林家军的这一队亲兵们依然坐在马背上不动如山,大马金刀,满面威严。他们有条不紊的保持着队列姿势,缓缓前行。 当然,显摆是要付出代价的。一路行来,不少亲兵脸上、身上都被那些番茄、菜头给砸得颇为狼狈。 黄泉还好,他倒尚未被砸到,只是他身下的马儿却没有幸免。 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已然变了。初时,他身为亲兵的一员,接受百姓们的检阅,内心充满了骄傲,可是见识到了那些女人的疯狂举动后,他吓得小心肝儿一直扑通扑通跳。 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很想一夹马肚赶紧快速飞驰完这条长安大街。 可是,他们是不敢像领导那样纵马在长安街上奔驰的。而且,今天街上这么多人,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伤到人的。 哎,这条街以前明明很短的啊,今天怎么这么长啊? 离炎夹在人群中,她怕手上的花被挤到,便一直高举着双手。她等了又等,终于看见了林家军的那些亲兵慢慢走过来了,立时笑得脸上春光灿烂。 此处是这条街上最繁华的地段,街道两旁酒楼店铺林立,看热闹的人自然也更多了。 就在众人全部都寒毛直竖如临大敌的时候,有亲兵发现这里的女人们爱慕他们的风格好像变了。 行了几步路后,忽然,众人发现从汹涌人海中,四散飞过来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是番茄西红柿菜头菜叶子之类“贵重”物品,而是些红的,白的,花的,绿的,……好些都似乎轻飘飘,飞射过来时没一点儿劲头。 什么玩意儿? 有亲兵好奇,不再保持威严的面孔和整齐划一的行进步伐,而是伸出手去接住了飞在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一看,呀,竟然是一个香囊。 他又一再忍不住拿近鼻子边闻了一闻,哇,好香! 他心花怒放,马上兴奋的向同伴扬了扬手中的香囊。 同伴见此,也伸手去接了一样飞近身边的东西。那人一看,却是一张绣了朵桃花的手绢,他顿时脸色一红! 于是,就这么一个传一个,亲兵们纷纷去接飞到身边来的手绢和香囊,因为这些东西他们真的好喜欢! 男孩子嘛,还是些正当华年的优秀青年,虽然当了兵,立志报效国家,嫁人成亲的可能大大降低,但是一个个心中还是非常期待爱情的。 香囊和手绢之物,那实在是隔着汹涌的人海,都能闻到一股有奸-情味道的东西啊。因为,亲兵们已经发现,那些东西上有女人的名字! 有的男孩儿已然将帕子上绣的女孩儿名字默默镌刻在了内心深处。想来过两天,无数的寻爱之旅便即将开始了。 再说了,这些手绢和香囊易于保管,还能做日常之物使用,不拿白不拿。所以,少年郎们一个个伸出手去,将飞到身边的东西统统接住,又迅捷的塞进自己怀里。 接这类东西是很羞人的,他们自然是想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美少女们眼见自己的东西被那些男孩儿塞进了怀里,一时兴奋得情绪失控。然后,就有个女孩子激动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 第一声尖叫过后,似乎大家觉得这样发泄内心激动情绪的方式挺好的,跟着也大声尖叫起来。 同时,手绢、香囊和鲜花也砸得更疯狂了! 这可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啊。 以往她们爱慕他们,因为太爱慕,所以砸了很多的番茄西红柿,可是那些男孩子们一个个全部都丧起个脸。 可是今天,他们,他们,他们竟然将她们砸出去的东西争先恐后的接住,他们还放进怀里,贴身藏着! 你说,怎能叫这些女孩子们不激动,不兴奋?! 于是,女孩儿们尖叫了,又激动得嚎啕大哭起来了。 离炎夹在人群中,她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就悚然一惊。 她已经完全被这群疯狂的古代女粉丝给弄蒙了! 离炎终于也以她的亲身经历,证实了那个中国古代十大美人之一的卫玠肯定是被人“看死”的! 林家军已经陆续在街道中间走过去了,可离炎还夹在人群中,她离那最前面的好位置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离炎已经努力挤了很久了,但是收效甚微。因为即便她的体型很大,可是她才一个人啊,而她要对抗的乃是一群人,一片人啊。 眼看走过去的军士越来越多,离炎却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边继续努力往前挤,一边费力的透过无数脑袋之间的缝隙,努力寻找着黄泉的身影。 她伸长了脖子寻找,终于给她看见了她家的黄泉正骑着骏马徐徐走来。 这时的黄泉端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 他可不像林显的其他亲兵那样,他心底是有人的,所以他才不会随便去接那些陌生女子抛来的东西。 虽然,砸到他身上的手帕和香囊比其他人要多很多,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凭那些砸在身上的东西亲近了他一下后就失望的慢慢滑落在地。至于那更多的没有砸中他的绣花手绢和喷香的香囊在他眼前乱花飞舞迷人眼,意欲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情网想要将他套住,他也视若无睹。 于是,女孩子们撒下的情网被他的无情不攻自破。 不过,骑在他身边的永安却不同。永安也跟其他人一样,一直在乐呵呵的干着两件事情,接东西和往怀里塞东西。 永安见黄泉一样都没有拿,便劝他道:“你也接一两样撒,可以收集些手绢平时用,比如上茅厕的时候就很方便啊。再抓些香囊吊在身上,走哪儿都是一阵花香扑鼻。我瞧着这些绢子的质量还不错,多收集点日常使用,还可节省些银子留作以后的嫁妆。” 黄泉瞪了他一眼,又平视前方。 不过,他刚刚听到“嫁妆”两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甜蜜。 “这些手绢上绣得有女人的名字,你如厕时,不觉得心中膈应?”黑莲好笑的问道。 “呃?这个……” “倘若你以后的那位妻主正是今日丢给你手绢的女人,若给她得知你将她的心意……咳咳,不是会影响夫妻感情?” 永安气鼓鼓的瞪向黑莲,“你是不是见不得有人扔我手绢,砸我香囊?你嫉妒我了吧?” 黑莲失笑,“我只是觉得女人们本来是爱慕你,倾慕你,才砸你的。可是,你却这样子糟蹋人家的心意,我为她们不值啊。不仅如此,你还教黄泉也跟着你这么干,这就不太好了吧。” 黄泉点头道:“黑莲大哥说得对,你这行为确实该改改。做男人,要矜持!” 永安一时无可辩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到眼前的花花绿绿掉在地上,他再也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抓过来。 有女孩儿认得永安,站在人群中就对着永安大声喊道:“永安,永安!” 永安便转头去看那个女孩儿,然后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那女孩儿看见了,立时高兴得热泪直流,喊得更大声了。 其他的女孩子见状,纷纷仿效,开始喊着自己倾慕的那些亲兵们的名字。 场面因这一声喊而涌向高-潮。一时之间,人群骚动起来,喊叫声此起彼伏。 第77章 鲜花赠美人(3) 黄泉是这群亲兵里的新面孔,女人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爱慕他,可是却喊不出名字来,只能对着他一遍遍的喊“美人、美人”。 可她们一喊“美人”,便有很多个男人望过来。于是,就谁也不知道喊的谁了。 黑莲还是络腮胡子一个,长什么样儿都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他美貌不美貌了。所以,就没有人对着他喊。而他自己也自动自发的对“美人”二字的呼唤,充耳不闻。 就这么着,黄泉和黑莲两人便成了这队亲兵里,唯一置身事外的人。 黑莲认真的为黄泉指点江山,道:“一般喊出来的,都是虚的、假的,虚情假意的。真正喜欢你的人,她不会轻易说出来。而且,她还有可能表面上故意对你凶巴巴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多关注关注她。” 黄泉听了这话,神色微赧。 黑莲这人好讨厌,他这是在说我吗? 不过,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竟然也能说出些门道出来而非纸上谈兵,我当真佩服。 永安迷茫道:“这种爱慕方式好奇怪,哪有人心底明明喜欢他,却偏要对他凶的?这样子不怕把人吓走了吗?谁会喜欢上一个整日对自己很凶的人啊?又不是贱骨头。” 黄泉一怔,内心有些慌。 “世上表达爱慕的方式千奇百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那种虐念情深也不是没有啊。” 黄泉立刻坚定的支持道:“对,黑莲大哥说得对!” 他生怕永安再说出些他不愿听到的言论,转头就对永安数落道:“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除了你娘,你基本上就没有接触过其他女人,所以你少放厥词。” 永安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这两人。再说,他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所以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些眼前乱飞的花花手绢和香喷喷的香囊上。因再也不方便收集这些传情之物,永安只得连连叹气。 不过,偶尔看见一朵鲜花飞来,永安想到花朵上该是不会写有名字,他便兴致勃勃的开始接起鲜花来。 因着亲兵们已经是来者不拒了,街道两边就有女人想要得寸进尺,与这些男儿兵来个亲密接触,比如摸摸他们的小手。于是,女人们开始大力往队伍挤过来,又不断伸出手来一阵乱抓,想要抓住男人们的一片衣袂。 黄泉和黑莲两人正说着话,见到人群有些失控,立时眼露惊惧。他们生怕这些汹涌的人潮涌过来,就将无辜的自己淹没了。 不过放心,今天,街道两边是有安保人员滴。 顺天府衙门的官老爷请旨,将京郊的京营三卫借调了过来维持秩序。 身带佩刀,手拿刀戟的京城卫组成了厚重的人墙,牢牢的将这些老百姓阻隔在了人墙后。 人群虽然疯狂,可毕竟是小老百姓,他们也就做做尖叫、哭喊、丢香囊、扔手绢、努力的向前伸出手等这些动作,没人敢去直接攘开那些威严的京城卫的。 这边厢,离炎正在懊恼不已,因为她又一次失去了先机。 刚才她若第一个喊出声来,黄泉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她了。这会儿大家都在喊人,现场闹哄哄的,他哪里还听得见她的呼喊? 离炎瞧瞧人实在太多,她也实在挤不动了,只怕黄泉不会知道她来接他了。 她想起刚那女孩儿喊的那一幕引起的蝴蝶效应,心想这倒是个吸引目光的好方式。 只是光喊名字已无法吸引人目光了,关键还是在于方式要新颖。 离炎想了一想,就对周围的女人高声说道:“刚才我出的主意,让大家丢手绢、扔香囊,这主意是不是很好啊?” 众人虽是心里赞同,可大家同为女人,同性相斥,才不想给离炎捧场呢。于是,便谁也没有搭理她。 不过,她们在继续向林家军的男儿们丢手绢的同时,仍是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新奇的鬼点子。 离炎对姑娘们的态度也不在意,她又说道:“大家看今日来了这么多女人,林家军肯定看不过来。你们光喊名字,他们也不一定注意得到你们了。你们又再看街道对面那些女人,她们也在喊。” “现在全场所有的女人都在又喊又叫,我们这一片的声音早被淹没其中了。所以,我们必须再想出新点子来,才能吸引男人们的目光看过来。” “我这里有个好主意,能让我们大家吸引住男人们全部的目光,你们要不要听啊?” 有女孩子开始搭理起离炎来,“啰嗦得很!你有主意就快点讲出来啊,待会儿他们都走过去了!” 离炎便赶紧道:“要吸引目光很简单,那就是口号要特别。来来来,大家跟着我一起喊,大声点,整齐一点儿,定能让所有林家军的少年郎们都看过来!” 黄泉正骑在马背上与黑莲两人聊天,永安也还在笑眯眯的往左右两边的人群看来看去。 忽然,就在三人的左手边,一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震天阶的响了起来。 初时,因为百姓们太多,人声嘈杂鼎沸,他们三人就没有听清楚喊的是什么。可是渐渐的,因为那一句喊话太直白羞人了,很多女人都闭了口,纷纷竖耳细听。 嘈杂声渐消,黄泉、黑莲和永安三人立时都听见了平地一声雷! 只听见有一群女人正在齐声呐喊道: “黄泉黄泉,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黄泉黄泉,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 林家军不由自主的停了脚步,纷纷往离炎这一片人群看过来。 女孩儿们见有奇效,顿时激动异常,赶紧开始各自发挥,替换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永安永安,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二狗二狗,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棒槌棒槌,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离炎这一片人群看过来,众人都好奇的寻找声音的发源地和喊出这些话的女人。 离炎一见机不可失,便高举玫瑰花向着黄泉不断挥舞,同时跟着其他女人一起大声叫喊道: “黄泉黄泉,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黄泉三人驻足,往发声的这片人群看过来。可是人太多,喊出的内容很快出现山寨版,黑莲和永安就没有找到到底是谁还在孜孜不倦的喊着黄泉。 然而,于千人万人的呼唤声中,黄泉听到了他期盼已久的熟悉的声音。 他顿时一甩马鞭,驾马就离开了队伍,来到了人群边上。然后,他大睁着一双眼睛,往离炎所在的方向不停的张望。 永安驱马跟了过来,提醒道:“你别瞎着急。黑莲说了,这是虚情假意。真爱慕你的人,她不会轻易说出来。” 黄泉立刻怒瞪他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大放厥词吗?” “喂喂喂,这可是黑莲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啊。黄泉,你可要恩怨分明!” 黑莲也驾马过来,他挽起马缰一下下敲在永安头上,“我还说过爱慕的方式有多种,我说过没?我说过没?” “你这人真是前后矛盾,话里面还陷阱多多!” “嘿,这情爱一词,本就千变万化。” “什么鬼!” “黄泉,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她肯花心思想要惹你注意,可见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切,同样表达爱慕的方式,前一刻,你说是虚情假意,后一刻,你又说是真心实意了。哎---,读过几年书的人,咱真是没法比。” “喂,你这话可是要压死一大片人了啊。” …… 黄泉可没心思理会那二人,他只焦急的一味在人群里寻寻觅觅。 很快,他就看见了正费力向他挥舞着鲜花的离炎。 她的那张圆脸在花朵后面若隐若现,正对着他笑得很是灿烂。 黄泉惊喜异常,立刻翻身下马,冲进了人群里。 黑莲和永安见状,不解其意。他两人相视一眼,干脆也翻身下马,跟在他后面赶了过来。 那些百姓们见到林家军有人冲进了人群里,因为太过爱戴,而且还有些好奇,便纷纷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来。 于是,不用离炎自己努力了,黄泉等三人一路过来,人海分开,那显出的道路很快就延伸到了她的脚边。 离炎为了照顾好那一大捧玫瑰花别给挤坏了,于是她自己便被挤得很是狼狈。见到三人往自己走来,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将自己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理了理,然后强装镇定看向来人。 永安悄悄对黑莲道:“可惜啊,人长得嘛,形状差了些。就算她花再多的心思,恐怕我家黄泉也看不上。” 黑莲急忙捅了捅他,示意他闭嘴。 黄泉站定在离炎面前,将她看了又看。 左右两边的人群众星拱月一般将几人围住,离炎捧着花欲要献给黄泉的这一幕,便成了万众瞩目的一件事情。 黄泉忍不住心道,这就好像是某种仪式的见证啊。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异常。 离炎也将走过来的三人看了又看。 络腮胡子的黑莲她认识。那个永安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中间这位一直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自是黄泉少爷喽。 很好,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的,更没有少胳膊少腿儿。而且,一个月不见,他似乎还长壮实了些,怎么好像还长高了点啊。 唔,他还很神气,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了啊。 战场,果然是一个男人脱胎换骨的好地方。 你瞧他此刻,甚至已开始对自己瞪眼睛,那碧落那里便能交代鸟。 看清楚来人之后,离炎很有礼貌的从那一大捧玫瑰花中各自抽出一支来,分别递给了黑莲和永安,口中念念有词道:“来来来,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人人都有份儿啊。” 黑莲接过花,深深的看向离炎。 我满脸胡子拉碴的,你都能看出我是美人来,你果然眼光了得! 永安并不认识离炎,更加不可能知道离炎的身份。 他见这个女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长得也不咋样。此刻她还厚着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黄泉表达爱慕,他便以为她也就只是一个颇为大胆的平常女子罢了。 因为黄泉似乎对她有好感,连带着永安也对这女人有了好感。所以,他就有些自来熟。 于是,永安便毫不客气的将花接过来。他笑嘻嘻的将花拿到鼻子边闻了一闻,然后又去看了眼离炎手中剩余的花,最后好心的说道:“你手上的这些花是要送给我们其他人的吗?要不要我帮你送出去啊?” 黄泉见离炎只顾着给黑莲和永安送花,自己一朵都还没有呢,她还要去送给其他人去,心里立时就来气,瞪着离炎的眼神便更加凶恶。 离炎听了永安的话,心道,我的花本来只送给一个人的,分给你一支我已经很慷慨大方了,你竟然还要盯着它们不放过! 离炎便不理会永安,众目睽睽下,她将满怀的玫瑰花全部塞给了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都不见她有所动作,然后开始生闷气的人。 那人手忙脚乱的接过玫瑰花捧在怀中,终于如愿以偿,便很是开心的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虽然送花的时候,离炎有些粗鲁,害得他被花刺扎了很多下,可他一点儿都不生气。 永安张了张嘴,犹豫了下,终还是指着黄泉,对离炎不满的控诉道:“怎么他一个人这么多,我们却只有一支?” 离炎、黄泉和黑莲三人神色各异的同时看向他,无声说道:“有一支就不错了。” 黄泉偷偷去看永安和黑莲的神色,见那两人都嫉妒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大捧花,并且开始咬牙切齿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开,很不给面子的直盯着那两人手里孤零零的那一支花儿看。 黄泉终究是脸皮薄,所以,他的目光虽然赤-裸裸的在嘚瑟,但他的脸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红。 不过,他心中却在说:看什么看呀,原本你们手里的那一支也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为了转嫁永安和黑莲两人对自己的仇恨,黄泉对离炎仰起下巴,不满道:“你刚刚对他们说的那句话,没有对我说。” 说罢,根本不给离炎回话的机会,黄泉转身走人。 他还越走越快,像是怕离炎追上他似的。最后,他头也不回,急急忙忙的翻身骑上了自己那马,再捧着一捧颜色各异的玫瑰花儿,扬长而去。 黑莲和永安的羡慕嫉妒恨果然被成功转移,他们怜悯的看了离炎一眼,也跟在黄泉身后去了。 离炎心道,好小子,一个月没调-教了,长脾气了是吧?今晚我定要好好收拾你! ****** 这边厢,离清、林显和沈心三人入了宫,皇帝即刻召见了他们。 林显将前线的情况简明扼要的汇报了给皇帝听。 女皇离少麟龙心大悦,当场重重赏赐了林显。 不过,由于林显已经是离国的大将军了,正一品的官职,职位上已经升无可升了,离少麟便只能多多的赏赐他些金银财宝,良田美宅什么的。 林显又不爱像其他武将那样,会时不时掳些周边小国或是民风彪悍的部落里的国主、公主、皇女、酋长、族长、圣女之类的身份高贵的美人儿回来,不然,这位女皇倒是很愿意赏给他一大群的美人儿啊。 说实在话,女皇想给她这位爱将赏赐美人儿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总也不能如愿。 哎---,每次都赏金银财宝,林显啊林显,你这是要将朕的国库都掏空啊。 啊,莫不是,你这是在给自己囤嫁妆? 可你到底是有多高的眼光呀?你都囤了这么多嫁妆了。 难不成你的目标是皇亲国戚?噢,如果你是想要嫁给朕的女儿,那这些财宝便又能回到朕这里来了。 如此这么一番想了之后,女皇便不再忧郁。以后再赏赐林显时,她就更加大方了。 ****** 谢主隆恩之后,林显又向皇帝陛下奏道,在这次战役中,有哪些人哪些人立了什么样什么样的功劳,没有他们襄助末将,末将独木难支,也不可能为陛下立下这些不世功勋云云。 女皇摆摆手,对林显慷慨的说道:“爱卿不必多言,你只管将立功之人的名姓和所建功勋报上来,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朕有了爱卿,离国有了林大将军,一统江湖,啊不,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也。” 最后,皇帝还特意恩准林显及其手下将士统统放个大假,回去好好休整几日。待休息好了,过些时日再来上朝。 林显自是赶紧跪下去三呼万岁,叩首谢恩。 殿中陪衬的离清和沈心两人,趁着皇上还在的当口,当着皇上的面,纷纷向林显表示祝贺。她俩对林显大将军的赞美之词,对一代明君女皇陛下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在林显请赏的整个过程中,他一星儿半点儿都没有提到过兵部尚书沈心沈大人。 沈心便知道,自己这算是得罪林显了。 第104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第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104章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还有,娇娇,室长我可要说说你,都是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方式,才使得她有了今天这一遭。 你要面壁思过,不,得请我们撮一顿! 刘娇:室长,你好意思说我?咱几个,除了我,你们谁操心过她的婚事啊?你们说呀。她都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还没恋爱过,那还怎么嫁? 陈萍:可你别一下子来这么猛的撒。 刘娇:嘿嘿,室长,也只有你才会被她骗。她啊,网上那些,她早就浪过一遍了。她不过就是个怂货,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一上来,就露底了。 我鼓励她谈个网恋,也只是让她能从实战演练中多学点经验而已。 只是,哎,我哪里知,她又用力过猛哦。 我原本对她的设定是:她该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王晴翠:这样哦,那她是不是该改名叫,艾寻欢(爱寻欢)? 潘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你自己打上标签是素颜照,今儿御姐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娇:潘蕾蕾,为何你每次都要带歪节奏? 尹莹:潘灭绝,姐郑重指出你几个语法错误(还是中文语法,自从你学了鸟语之后,都忘宗了,晓得不?) 首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是一个词语。这八个字,两半话,专业术语叫做“歇后语”。 其次,上面那句话,也不是一个新词。它出自浪浪阿狗,大约是西夏末年,那时,宋朝边境经常发生战乱,男人婆王…… 潘蕾:老子旧词新唱可以么?! 尹莹:我看有人可以改名叫作男人婆潘…… 刘娇:大家文明点。 陈萍:不要说脏话,文明社交。 …… 微薄上已经吵起来,但早已不关艾菲的事了。前几排也已经被人占,水果瓜子加多宝……精明的商贩早就在售卖。 罢罢罢,她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吃瓜群众。 不就是发了个素颜照么?你们也能吵起来?关键,你们争吵的焦点都不是我的素颜照啊! 艾菲捉了只萤火虫,最后森林发生了火灾。很明显的,她没有责任。所以,艾菲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未再围观自己的微薄。 以重庆为圆点,两千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艾菲在圆圈内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她罗列出以下几个风景名胜地: 北上:宁夏,可以去看沙漠,大话西游的拍摄景地。两条路可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很美,可是有点凄凉啊,这不是去找虐吗?说好的疗伤呢?这样会不会令她的心情更加抑郁? 然而,美有多种,意境美也是一种美,关键是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下下之选。 南下:云南大理,三条路可选,约为一千两百公里。 噢,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天气暖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 上上之选啊。 左西:稻城亚丁,一路上都有风景。 然而,奈何现在是八月份,这个季节不是个去川西的合适的时间。 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美。 若你硬是要去,收获的只会是失望。去看过之后,也许还会让你产生错觉:所有人都想欺瞒朕。 中下之选。 右东:东?那不是往江浙地区喽?只有个西湖断桥还可去瞧瞧。 走沪渝高速,一千六百公里。 只是,断桥啊,听名字就心慌慌。我本也不迷信的,可我还没有男人,万一这事儿真迷了呢?以后的恋情不是都断了咩? 哦,还有,那边水太多,还靠近大海。我不会游泳,我也没有男人,要是不甚落水,没有人会救我的。 算哒,算哒,东边就不考虑了。 宁夏?大理?稻城?选哪一条好呢? 咦,好像单边都没有两千公里啊。这要是让那班吃瓜群众知道了,不得笑话她就是个吹牛皮的? 不过,我只说两千公里,我可没有明说到底是单边还是来回一趟的路程。 嘿嘿,就算我每日在重庆城里转悠个几百公里,半个月后,那照样还不是几千公里了?一样能拿出去吹。 既如此,那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吧,还看什么地图? 什么叫做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目的才是真谛。 艾菲就丢开地图,直接将车子开上了路。 哦哦,还有件事情忘了。 找吃的,找住的! 艾菲赶忙又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 按照一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打算,艾菲便在团购网上预订了一间三百公里外的房间。好吃的东西和好吃的地方,她也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想想这下该没遗漏了吧,艾菲便启动车子又上路了。她往导航仪上看了眼,就随着车流出了城,直往最近的一个高速公路入口去了。 拿卡过了那高速路的入口处,艾菲就将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拿来地图,找到这条高速公路的名字,然后顺着线条走走走,那大方向一瞧,往南的。 尹影不是说她这一趟就是去泡男人的吗?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啊,瞧这往南的方向,直指风花雪月之地啊。 好,那索性就去大理吧! 众多痴情男女主角,失恋后,莫不都是变成了个风流人物。 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艾菲扔下地图,然后将一头长长的三千烦恼丝挽成个丸子固定在头顶,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碟子,再打开车载音响。 顿时,一串极具民族风情的动听歌声便在车内飘荡: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 艾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歌唱得艾菲的心情很不错,她就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碟子哼唱起来。 可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鹜,只因那歌词在唱: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不虚此行,别遗憾……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第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102章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还有,娇娇,室长我可要说说你,都是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方式,才使得她有了今天这一遭。 你要面壁思过,不,得请我们撮一顿! 刘娇:室长,你好意思说我?咱几个,除了我,你们谁操心过她的婚事啊?你们说呀。她都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还没恋爱过,那还怎么嫁? 陈萍:可你别一下子来这么猛的撒。 刘娇:嘿嘿,室长,也只有你才会被她骗。她啊,网上那些,她早就浪过一遍了。她不过就是个怂货,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一上来,就露底了。 我鼓励她谈个网恋,也只是让她能从实战演练中多学点经验而已。 只是,哎,我哪里知,她又用力过猛哦。 我原本对她的设定是:她该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王晴翠:这样哦,那她是不是该改名叫,艾寻欢(爱寻欢)? 潘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你自己打上标签是素颜照,今儿御姐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娇:潘蕾蕾,为何你每次都要带歪节奏? 尹莹:潘灭绝,姐郑重指出你几个语法错误(还是中文语法,自从你学了鸟语之后,都忘宗了,晓得不?) 首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是一个词语。这八个字,两半话,专业术语叫做“歇后语”。 其次,上面那句话,也不是一个新词。它出自浪浪阿狗,大约是西夏末年,那时,宋朝边境经常发生战乱,男人婆王…… 潘蕾:老子旧词新唱可以么?! 尹莹:我看有人可以改名叫作男人婆潘…… 刘娇:大家文明点。 陈萍:不要说脏话,文明社交。 …… 微薄上已经吵起来,但早已不关艾菲的事了。前几排也已经被人占,水果瓜子加多宝……精明的商贩早就在售卖。 罢罢罢,她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吃瓜群众。 不就是发了个素颜照么?你们也能吵起来?关键,你们争吵的焦点都不是我的素颜照啊! 艾菲捉了只萤火虫,最后森林发生了火灾。很明显的,她没有责任。所以,艾菲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未再围观自己的微薄。 以重庆为圆点,两千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艾菲在圆圈内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她罗列出以下几个风景名胜地: 北上:宁夏,可以去看沙漠,大话西游的拍摄景地。两条路可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很美,可是有点凄凉啊,这不是去找虐吗?说好的疗伤呢?这样会不会令她的心情更加抑郁? 然而,美有多种,意境美也是一种美,关键是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下下之选。 南下:云南大理,三条路可选,约为一千两百公里。 噢,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天气暖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 上上之选啊。 左西:稻城亚丁,一路上都有风景。 然而,奈何现在是八月份,这个季节不是个去川西的合适的时间。 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美。 若你硬是要去,收获的只会是失望。去看过之后,也许还会让你产生错觉:所有人都想欺瞒朕。 中下之选。 右东:东?那不是往江浙地区喽?只有个西湖断桥还可去瞧瞧。 走沪渝高速,一千六百公里。 只是,断桥啊,听名字就心慌慌。我本也不迷信的,可我还没有男人,万一这事儿真迷了呢?以后的恋情不是都断了咩? 哦,还有,那边水太多,还靠近大海。我不会游泳,我也没有男人,要是不甚落水,没有人会救我的。 算哒,算哒,东边就不考虑了。 宁夏?大理?稻城?选哪一条好呢? 咦,好像单边都没有两千公里啊。这要是让那班吃瓜群众知道了,不得笑话她就是个吹牛皮的? 不过,我只说两千公里,我可没有明说到底是单边还是来回一趟的路程。 嘿嘿,就算我每日在重庆城里转悠个几百公里,半个月后,那照样还不是几千公里了?一样能拿出去吹。 既如此,那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吧,还看什么地图? 什么叫做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目的才是真谛。 艾菲就丢开地图,直接将车子开上了路。 哦哦,还有件事情忘了。 找吃的,找住的! 艾菲赶忙又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 按照一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打算,艾菲便在团购网上预订了一间三百公里外的房间。好吃的东西和好吃的地方,她也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想想这下该没遗漏了吧,艾菲便启动车子又上路了。她往导航仪上看了眼,就随着车流出了城,直往最近的一个高速公路入口去了。 拿卡过了那高速路的入口处,艾菲就将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拿来地图,找到这条高速公路的名字,然后顺着线条走走走,那大方向一瞧,往南的。 尹影不是说她这一趟就是去泡男人的吗?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啊,瞧这往南的方向,直指风花雪月之地啊。 好,那索性就去大理吧! 众多痴情男女主角,失恋后,莫不都是变成了个风流人物。 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艾菲扔下地图,然后将一头长长的三千烦恼丝挽成个丸子固定在头顶,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碟子,再打开车载音响。 顿时,一串极具民族风情的动听歌声便在车内飘荡: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 艾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歌唱得艾菲的心情很不错,她就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碟子哼唱起来。 可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鹜,只因那歌词在唱: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不虚此行,别遗憾……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第104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105章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还有,娇娇,室长我可要说说你,都是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方式,才使得她有了今天这一遭。 你要面壁思过,不,得请我们撮一顿! 刘娇:室长,你好意思说我?咱几个,除了我,你们谁操心过她的婚事啊?你们说呀。她都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还没恋爱过,那还怎么嫁? 陈萍:可你别一下子来这么猛的撒。 刘娇:嘿嘿,室长,也只有你才会被她骗。她啊,网上那些,她早就浪过一遍了。她不过就是个怂货,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一上来,就露底了。 我鼓励她谈个网恋,也只是让她能从实战演练中多学点经验而已。 只是,哎,我哪里知,她又用力过猛哦。 我原本对她的设定是:她该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王晴翠:这样哦,那她是不是该改名叫,艾寻欢(爱寻欢)? 潘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你自己打上标签是素颜照,今儿御姐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娇:潘蕾蕾,为何你每次都要带歪节奏? 尹莹:潘灭绝,姐郑重指出你几个语法错误(还是中文语法,自从你学了鸟语之后,都忘宗了,晓得不?) 首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是一个词语。这八个字,两半话,专业术语叫做“歇后语”。 其次,上面那句话,也不是一个新词。它出自浪浪阿狗,大约是西夏末年,那时,宋朝边境经常发生战乱,男人婆王…… 潘蕾:老子旧词新唱可以么?! 尹莹:我看有人可以改名叫作男人婆潘…… 刘娇:大家文明点。 陈萍:不要说脏话,文明社交。 …… 微薄上已经吵起来,但早已不关艾菲的事了。前几排也已经被人占,水果瓜子加多宝……精明的商贩早就在售卖。 罢罢罢,她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吃瓜群众。 不就是发了个素颜照么?你们也能吵起来?关键,你们争吵的焦点都不是我的素颜照啊! 艾菲捉了只萤火虫,最后森林发生了火灾。很明显的,她没有责任。所以,艾菲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未再围观自己的微薄。 以重庆为圆点,两千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艾菲在圆圈内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她罗列出以下几个风景名胜地: 北上:宁夏,可以去看沙漠,大话西游的拍摄景地。两条路可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很美,可是有点凄凉啊,这不是去找虐吗?说好的疗伤呢?这样会不会令她的心情更加抑郁? 然而,美有多种,意境美也是一种美,关键是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下下之选。 南下:云南大理,三条路可选,约为一千两百公里。 噢,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天气暖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 上上之选啊。 左西:稻城亚丁,一路上都有风景。 然而,奈何现在是八月份,这个季节不是个去川西的合适的时间。 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美。 若你硬是要去,收获的只会是失望。去看过之后,也许还会让你产生错觉:所有人都想欺瞒朕。 中下之选。 右东:东?那不是往江浙地区喽?只有个西湖断桥还可去瞧瞧。 走沪渝高速,一千六百公里。 只是,断桥啊,听名字就心慌慌。我本也不迷信的,可我还没有男人,万一这事儿真迷了呢?以后的恋情不是都断了咩? 哦,还有,那边水太多,还靠近大海。我不会游泳,我也没有男人,要是不甚落水,没有人会救我的。 算哒,算哒,东边就不考虑了。 宁夏?大理?稻城?选哪一条好呢? 咦,好像单边都没有两千公里啊。这要是让那班吃瓜群众知道了,不得笑话她就是个吹牛皮的? 不过,我只说两千公里,我可没有明说到底是单边还是来回一趟的路程。 嘿嘿,就算我每日在重庆城里转悠个几百公里,半个月后,那照样还不是几千公里了?一样能拿出去吹。 既如此,那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吧,还看什么地图? 什么叫做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目的才是真谛。 艾菲就丢开地图,直接将车子开上了路。 哦哦,还有件事情忘了。 找吃的,找住的! 艾菲赶忙又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 按照一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打算,艾菲便在团购网上预订了一间三百公里外的房间。好吃的东西和好吃的地方,她也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想想这下该没遗漏了吧,艾菲便启动车子又上路了。她往导航仪上看了眼,就随着车流出了城,直往最近的一个高速公路入口去了。 拿卡过了那高速路的入口处,艾菲就将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拿来地图,找到这条高速公路的名字,然后顺着线条走走走,那大方向一瞧,往南的。 尹影不是说她这一趟就是去泡男人的吗?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啊,瞧这往南的方向,直指风花雪月之地啊。 好,那索性就去大理吧! 众多痴情男女主角,失恋后,莫不都是变成了个风流人物。 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艾菲扔下地图,然后将一头长长的三千烦恼丝挽成个丸子固定在头顶,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碟子,再打开车载音响。 顿时,一串极具民族风情的动听歌声便在车内飘荡: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 艾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歌唱得艾菲的心情很不错,她就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碟子哼唱起来。 可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鹜,只因那歌词在唱: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不虚此行,别遗憾……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第103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 第102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104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2章她要去的方向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第105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 第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qq个性签名、qq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银行卡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银行卡,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银行卡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2章她要去的方向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第0102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 第0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qq个性签名、qq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银行卡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银行卡,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银行卡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2章她要去的方向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第0104章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身后的他,大咧咧的对着一群熊问道。 “真真,有只小狐狸到我们村,说是要来看他媳妇儿。哦,他还说,他的媳妇儿叫桃真真,就是你哦。噢,那只狐狸,他长得可漂亮了。” “狐狸?狐狸都很狡猾,你们少跟他们来往。啊,你刚刚说什么?” 他:“……” 面前这只熊就是他的未婚妻?! “真真,那只漂亮的狐狸说是来看你。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你桃真真是他的未婚妻呢!” “啥?!妈呀,有人要骗婚啊!” 那只小母熊跳将起来,转身就想跑。 她的大脚掌差点踩到他。 唔,这一脚要真踩上来,他一定小命没了。 “天哪,好漂亮的小狐狸!” 那只熊收回抬到半空上的熊掌,转而伸出大掌抓着他的狐狸皮毛,将他提了起来。 “你长得好漂亮。” “放我下来!没礼貌的野丫……野熊!” 她将他的小身板看了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这么娇小,我怕我们那个的时候,我把你压扁了。” 他听懂了,红了下脸。不过幸好,他是火狐,身上全是红毛,没人能看得出他红了脸。 他便也将她的身材看了眼。 她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而他只到她的大腿位置。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身形对比。 不过,没关系,只要两个人修炼成了人形,一切就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回道:“无事,我多勤快修炼一下,一定能,……” 他忽然有些脸红,清咳两声,才道:“一定能承受得住你。或者,……或者,你要是担心伤到我了,那我们那,那个的时候,我,……我在上面也可以。” 她顿时神色一喜,可眼中的星光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被人骂。算了,阿狐,这婚事算了吧。” 他伸出狐狸爪子,摸上她的熊皮,“真真,你别想多了。我们的婚事是祖辈们定下来的,这婚事不好毁了。” ****** “小狐狐,小狐狐……” “别叫我小狐狐!” “……”她低下头,自卑的模样。 他叹一口气。 自从他晓得她是许给他的熊媳妇儿,他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叫我狐狐,或者,叫我阿璩。我的名字,璩,阿璩。” “……狐狐。” “嗯。” 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他听见了,便回了一声。 她顿时很开心,“狐狐,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一下裙裙,我弯不下腰来。” “……” 他微红了脸看向她的下半身。 哦,必须要换一个字。 他微红了脸来看向它的下半身。 它全身是毛,其实穿不穿裙裙无所谓。 他看向它的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是毛,什么都看不见。 “你穿着真皮衣服,穿裙裙不是多此一举?” “可,可……你我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总还是要遮一遮的。” “……” “娘,她好像总长不大的样子,蠢得很。” “儿子,熊族都是这样的,憨厚可爱,资质愚钝。” “那她怎么能配得上我?狐狸一族聪明伶俐,我娶了她,不是会被族人笑话?她会给我丢脸的,娘!” 去看了一回后,他很不满意那个小媳妇。 “她怎么给你丢脸了?以后她只是服侍你,给你生娃,给你铺床,给你洗衣做饭。又不是嫁给狐族,是嫁给你,怎么丢你脸了,你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嘛,女人要这么聪明干什么?她要是太聪明了,你就欺负不了她了。” 狐妈妈眉飞色舞的说道:“娘亲跟你讲,夫妻二人,总得有一人聪明,一人笨。这样子的夫妻生活才有趣,你知道吗?欺负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情!你爹就笨得很,我每天欺负得,快乐得不得了。” “……爹是故意让你欺负他的吧。” “不揭秘你不会变哑巴。事实真相真残酷,嘤嘤嘤……” “……” ****** “儿子,你在叹什么气啊?你每次看了小熊熊回来,都要叹气。你看你,明明年纪轻轻的,倒像个小老头似的了。” “娘,上一年我去看她,她为了减肥,饿得瘦骨嶙峋的。我就叫她别减,结果她开始憨吃哈胀。这一年我去看她,她都变成个球一样胖了,哎----” “傻孩子,那只是证明她又长大了嘛。熊熊长大了,身材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圆滚滚。他们熊族,是以胖为美的哦。” “哦。”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哎,她长得那么壮实,我在她面前,都没有男儿气概了。” 狐妈妈到处找,终于在房顶上看见了盘腿而坐,独自仰望着天上明月的小狐狐。 狐妈妈跳上房顶,问道:“儿子,你怎么了?这次回来,你好像多了心事。你这次没有叹气哦,但是我瞧着你似乎,……有点淡淡的忧伤。” “娘,我这次去,看见小熊熊她……” “她怎么了?” “她和那个李大熊抱着,滚在一块儿!” “呃?呵呵,孩子,他们肯定是闹着玩的。小熊熊不是一向贪玩任性吗?这可是你告诉娘亲的哦。” “是,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有点难过。”小狐狐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示意狐妈妈看。 然后,他又仰望着天上明月,忧伤的说道:“她都快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那些男孩子勾肩搭背的?也不知道检点一下!” “……那你提醒她没有?真真那孩子很迟钝的。” “我……难道她自己想不明白吗?她不知道她那样子,我会不高兴吗?” “呃?可是,小狐狐,前头几年,你不是每次回来,都说真真这不好,那不好,你不是很嫌弃她的吗?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她不是注定是我的妻子吗?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狐妈妈捂嘴闷笑。 忽然,小狐狐身上冒出一团银色光辉,瞬间幻化出一成一个绝色少年。 “阿璩!你,你可以幻化人形了啊?!”狐妈妈惊喜不已。 “嗯,前阵子就能了。” “呵呵,那真真看见人形的你,一定该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吧?”狐妈妈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爱怜的将其上下打量。 他长得很俊,跟他爹一样俊。 “我是狐狸模样的时候,也很漂亮,可也没见她爱我爱得神魂颠倒。她现在好像对我越来越不在意了。小时候,她还很黏我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舍不得我走,一路哭着追着我跑。” 小狐狐带着淡淡的哀愁回忆着往事。 “可能,可能是她快要长大了,也有很多烦心事了吧。” “哎---” “傻孩子,快了,还有一年,你就能将她娶进门来了。一定是你们隔得太远,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她有些生疏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李大熊朝夕相处,难免玩到一块儿去。” 第十六年,大家都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 “熊妈妈,你这是……” 狐狸妈妈看见熊妈妈带着大包小包东西远道而来,因为是来看望他们,哪里知,她手上的东西尽是之前小狐狐去看小熊熊时,送给她的礼物。 “狐妈妈,实在对不住。小熊熊她,她……” “她怎么了?!”小狐狐很紧张。 熊妈妈看了眼小狐狐,很是不忍。 狐妈妈见状,叫小狐狐回避。 “熊妈妈,小熊熊她想退了小狐狐这门婚事。” 小狐狐在门后听见,怔在当场。 桃真真,你这个混熊!我恨你! “熊妈妈,这是为什么啊?我们家阿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不错,人才又好……” “狐妈妈,实在抱歉。她和那个大熊,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什么?!” “这,这,熊妈妈,真真和阿璩是有婚约的人,你是不是多劝劝她……” “晚了,狐妈妈,他俩已经……私奔了。” 房门被人大推开,阿璩站在门口,大声道:“这婚,我退!” …… 狐妈妈到处找阿璩,最后却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 他变回原形,蜷成白绒绒的一团,缩在床上。 “孩子,这世上的姑娘多的是,熊姑娘也多的是,咱们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要再伤心了,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娘,你别管我。” “……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她,这样不是很好吗?” 狐狸抬头,红着眼睛大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我都喜欢她很多年了!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狐妈妈:“……” “她居然出轨,她长得那么胖,她居然出轨!呜呜呜……竟然还有人会喜欢那只胖熊!喜欢她的动物,都被狗屎糊到眼睛了吗?” “呜呜呜呜,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强要别人跟她私奔的。没人会喜欢她的,一定是她喜欢上别人了。” 狐妈妈:“……” ****** 大熊熊桃真真站在高山顶上,眺望着狐族居住的远方。 “真真,别看了。这里风大,你都已经感冒了。” “大熊哥,他真的没有来呢。” “我早说过了,他看不上你。你说退婚,他巴不得,他又怎么会来质问你一句?” “也是,那我还傻傻的假装跟你私奔,真是可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既然他不喜欢你,真真,大熊哥一直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大熊哥,我配不上他,我希望他找个配得上他的人。” “小师妹,快走快走。今日,师傅出山,我们能一睹师傅风采呢。” 他看见一个憨厚的姑娘往山顶上爬上来。 她终于抬起头来了。 真真…… 他激动不已,可不知如何面对她,他便瞬间幻化成道旁的一颗桃树。 “喂喂喂,刚刚前面那是谁?” “是,……好像是师傅也!” “那他多少岁了?” “嗯……听说他已经修炼了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就是一千岁了。” “天啊,他好老哦。” 他听到此,揽了缕自己的青丝看了青丝看了眼,心道:他也有被她嫌老的一天啊。 “年龄大没什么的。他们这样子修炼,是越修炼越年轻的。” “那他到底老还是不老啊。” “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儿子,你今年五岁了,是时候该给定下一门婚事了。不过,那姑娘是你奶奶那辈就定下来了的。所以,你只管去将彩礼送给那姑娘吧。我们狐族在教育子女方面,一向秉持放养政策。娘亲相信,你虽然小,但是自力更生的能力超级强,所以,你个人自己去。得,你快去看一眼你那小媳妇吧。” 他娘亲掐指一算,“熊姐姐比我早生三年,哎呀呀,女方今年八岁。女大三,抱金砖。太好了,儿子,你以后可有福气了。” 哎---,有什么福气?他要娶个老女人了。 哦,不是。他都被搞糊涂了。 “娘亲,这度量单位都不同,您比较错了吧。该是我比她大,而且大好多岁。娘亲,我不要娶个奶娃儿。” “小狐狐,难道你要告诉她,你已经五百岁了?到时候,不仅是小熊熊,就是熊妈妈看见你也会嫌弃你的。” “儿子,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有统一,但是实际上我们狐族和熊族他们在外貌上啊,一百岁就等于他们的一岁哦。这都源于我们狐族长寿之故。所以,没有干系的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熊阿姨和小熊熊,你今年已经五百岁了,否则,我怕熊阿姨不会同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老家伙的。”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真是年龄?” “小乖乖,任谁看见了你,五百岁的狐狸却是一个小男孩儿,他们都会觉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顶着张娃娃脸,会觉得你不可靠,没有安全感的,他们一定嫌弃你。” 嫌弃我?一只臭狗熊居然还嫌弃我,我不要! 他翻过高山,跨过小溪,穿过森林,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熊村。 他未来的媳妇是一头熊。 不过,他也不是人类,他是一只狐狸。 这一次跨种族联姻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商业联姻,但是也很狗血。 这是一次报恩。 因为奶奶那辈,熊奶奶对狐奶奶有救命之恩,他们就定下了。。。 可没奈何奶奶那辈之后,狐家和熊家都是生的女娃,于是这婚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 有只女熊,……哦不,此刻她没有成幻化人形,她也还不能幻化人形。所以,他该称她为母熊。 有只小母熊大声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 一只熊掌拍在他的肩上,又将他往后一攘,他就摔倒在地。 一只憨厚的小熊熊挤进前面,他就看见了她宽阔的熊背。 熊不大点,但是为何她的手掌这么大? 呃,不仅手大,脚也大啊。 在她面前,他显得多么的娇小玲珑。 他不要! 他以后可是族长,族长! 有这样一个妻子,如何显露他的威风? “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来告诉我啊?”他面前那只小母熊毫不在意她 第103章 艾菲失恋了。 她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要将这件天塌下来的事情告诉她的闺蜜们。 “娇娇,”电话一接通,艾菲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乌鸦嘴,被你言中啦,我被韩家明甩了!哇哇哇,……他说我咪咪小,相中了一个大波女,哇……撒?你说我哭得难听?那我呜呜呜的哭好么?” “你说什么?他找了个大波女我啷个晓得哩?自然是他告诉我的撒。呜呜呜,……我肯定要告诉他我的脚大胸小啊,喜欢一个人就该对他真诚。……你又打击我,竟然说我只是个后备!” “呜呜呜,他们两个还见面了,那对狗男女还抱在一起自拍了,用的还是自拍神器!” “……我哪里晓得他用的是什么牌子啊,肯定是个歪货撒。呜呜呜,那个男人小气得很,你以为他会买好的?不过好像是个蓝牙的,因为我看那神器上没有掉着线。” “呜呜呜,那个女的胸真的好大,不知道是不是个歪货,我诅咒韩家明一辈子都只能用歪货!……我现在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了撒。” “你怪我当初怎么就没看上你?呜呜呜,同性相斥,我能看得上你吗?啊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能娶我吗?……对了撒,你又不能娶我,不能养我一辈子,我始终都要找个男人的撒。” “再说,你也只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跟那个乒乓球打得好的男人搞暧昧,你还每周找借口打球撩拨人家。呜呜呜呜……,他那时正好在我准备找男人的时候出现了,……呜呜呜,我以为我那叫做,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你还记得我当时还特意写了首诗么?就是表达我恋上了的愉悦心情的那首。娇娇,一切都仿若只在昨天啊,……不准我念?刘娇娇,你个牙刷儿!我本来没打算念的,这是你逼我的!啊,天蓝蓝,水蓝蓝;啊,天也蓝,水也蓝……” 艾菲将手机拿得老远,又捂住了耳朵。 隔了会儿,她才又将发烫的手机拿近来贴在耳朵边,讨饶的继续说道:“得得得,求求你别再叫了,我的耳朵都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我要是聋了,你就准备好钱财养我一辈子吧!” “什么?你竟然说我眼光太差,是个耙耳朵?耙耳朵指的是男人,不是指的女人吧?你用词不妥,水平太差,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啷个撒?哼!还有,刘娇娇,你平日里明明就不是这么说我的!” “你说这几个闺蜜之中,就我是最好的,你最喜欢我了。原来你也这么虚伪,你跟韩家明一样的虚伪!呜呜呜呜……” 艾菲扔掉已经哭湿了的纸巾,重新抽了一张出来,她继续哭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他吗?……呜呜呜,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刘娇娇,就是因为你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而我也当你是我最好的闺蜜。呜呜呜,你知道吗?当初韩家明跟你一样,他说他爱我的清丽脱俗,爱我的纯洁无暇,爱我的单纯可爱。” “呜呜呜,这三个四字成语你当初也用来形容过我。所以,我就对他有了好感。呜呜……,他自然还有他的特别之处,才最终俘获了我。他说,他当时一看见我这姓氏,就已经爱上了素未谋面的我,哇哇哇……哦,呜呜呜。” “……这个时候你才来跟我说网恋是不可靠的,你就是个马后炮!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你也欺骗了我的感情撒,跟韩家明一路货色!……闺蜜情不是情?” “还有还有哦,你当初明明跟我说,‘距离不是问题,电脑屏幕不是墙壁’,那能看男色,能听声响,是你骚动了我,……撒?你胡说八道的?你害死个人啦!刘娇娇,我要跟你绝交!” 艾菲狠狠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电话图标,又重新翻出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眼泪太多,止不住的流,一只手已经擦拭不了。她索性将手机搁在茶几上,按下免提。双手都已解放出来,她便不停的拿着纸巾抹那脸上决堤的泪。 有人冷淡的“喂”了一声,不待对方继续说话,艾菲就已对着屏幕,吧啦吧啦开始将事实重复一遍。 十五秒后,艾菲边哭边骂:“潘蕾蕾,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失恋了,你还骂我无胸无脑。呜呜呜……我好可怜,我怎么交到你这个损友的?我不是无胸无脑,我是无眼无珠,才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潘灭绝当做好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 “萍萍,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快过来陪我一段时日。……不可能!我才不会为那个死男人去自杀!萍萍,我只是很伤心,很难过,需要有人陪我走过这段伤心难过的人生低谷。” “萍萍,我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怀疑爱情!你要是不过来,我就要怀疑你我数十年的友情!……没有数十年?老友,你妈跟着我妈的友情算一块儿,是多少年了?” “……也没有?那再加上你外婆跟着我外婆……她们那一辈没友情?等等,我去翻翻我外婆的遗物。我记得有本笔记本,里面一定记录了尘封千年的友谊……你才秀逗!陈萍萍,你脑壳有问题,我要跟你绝交!” “莹莹,你真的不来吗?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再关心我爱护我同情我可怜我了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基友了啊。我现在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波,你都不过来陪我经历风雨?”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可我一个人划桨好辛苦的说。莹莹,你快来你快来。你听说了吗?众人划桨哟,火焰高……你说撒?是众人拾柴火焰高?那众人划桨是什么?……风浪高?!我勒个去!” “翠翠,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相信还有一个你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我,关心着我。我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不会让你的爱再等一万年……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近期要去拍婚纱,定酒楼,还要安排去蜜月旅行的路线?” “……翠翠,你的爱还真是说走就走。那句话说得还真对,‘伤自己最深的人,永远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王翠翠,感谢你让我记住了这句话!勿回,手动拜拜!” …… 情深不寿,意思就是:用情至深,你活不长久。 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我要忘却这段爱恋,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待我回来之后,嗯,两千公里回来后,我又是一只好女! 谨以此段话记录我消逝的初恋,立帖为证! 两千公里回来后,再看此贴,我已成神!! 艾菲发了以上几段话在□□个性签名、□□空间、微薄、博客、微信、贴吧、论坛,……凡是她觉得能让她的朋友们看见的地方,她都发了一遍,广而告之是她一贯的风格。 刘娇立即留言回复:艾菲菲,你要干嘛?冲动是魔鬼,凡事需冷静。 潘蕾跟帖:大家别理她,紧她发疯去,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跟帖:哎,你们住得近的就去看看她撒。我要是离得近,我一定去陪她了。 尹莹跟帖:菲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划算么?你还特么傻不拉几的花钱去旅游。你算过账没有?这一趟两千多公里,得花多少钱?你吃什么?住哪儿?你计划好了么?说走就走就是口头上潇洒,现实里不羁。 不羁懂么?不懂就去问度娘。算了,估计度娘也解释不好,我跟你直说了吧,意思就是你这是要去耍流氓。艾菲菲,你不是去治疗情伤,你是要去玩弄男人了,这就是你这场旅行的正解! 哦,还有,艾菲菲,严肃警告你,你虽然能赚钱,有了一定的存款,但是也不要这样子在我们面前炫耀撒。 哼,不好好工作,说去旅游就去旅游,还自驾旅游。你哪里是失恋了?你明明就是花式炫富!你等着,你回来后,我们就要抓你这*的典型,报告党和人民群众知道! 陈萍再跟帖:菲菲,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旅游了啊?那好,我刚刚给你列了个旅游清单,是你以往老爱忘带的,这次你一定要记得带上啊。你看有这些:眼药水、撑花儿、充电器、小内七条、小文七条、袜子十双。 刘娇再跟帖:萍萍,她忘带的东西还分数量来着?(迷茫眼) 潘蕾再跟帖:同上(迷醉眼) 尹莹再跟帖:同上(我来个流行的:迷你钛金狗眼) 陈萍再再回帖:不是啦,她是压根儿就忘带的。这次我就是算了算她衣物的换洗时间和晾干时间之后,折算出来的数量。 刘娇再再跟帖:你是怎么折算出来的,陈萍萍?!亮瞎老子的钛金狗眼! 潘蕾再再跟帖:同上,闪瞎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另,是钛合金,不是钛金。 尹莹再再跟帖:还是我有先见之名,一早就用钛金眼。再次宣传一哈,我是尹半仙儿,大家以后可以亲切的叫我一声:仙儿。 刘娇和潘蕾同时回帖:可不可以叫你仙人板板? 尹莹立即回了个气势汹汹的帖:你们两个仙人板板,本宫赐你们三尺白绫,不用谢恩! 王晴翠留言: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件?算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那也是一种美,残缺美。 艾菲菲,你的路线是肿么样子的?两千公里来回的话,算算时间,若十五天没有见到你的微薄更新,咱们就预备接收你的遗产了。反正你的所有账号卡号密码密保什么的,我们都知道,你明白的。 刘娇立即占据了王晴翠这留言的第一排沙发:对啊,翠翠,你提醒了我。这样,我先定下她的那个123言情作者账号,你们别跟我抢。那个号好多作收的,我羡慕死。你们明白滴干活。 陈萍:那我要她那辆迷你库珀儿好么?我有驾照!还有还有哦,你们都是新手,就我一个是老司机哦。这你们一直都晓得撒。 尹莹:房产你们不要?那我要了。她那套花园小洋房,我知道她的房产证放在哪个柜子里。我还晓得她有两个身份证,很幸运的是,原来那个身份证她以为丢了,其实是在我这里,你们懂的。 潘蕾:还有什么没有分的?不是只有□□了?那我不得去收尸?哎,如今的银行是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方便,干嘛就只有卡没有存折?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将卡统统揣在身上,还喜欢夹在钱包里。一拿出钱包来,人家一看,哟哟哟,一排一排明晃晃的□□,感觉好有钱的说,其实真没几个人那每张卡里有超过两块钱的。 要是存折就好了,不必带在身上。你们安灯儿思蛋(你们understand)。 刘娇:潘蕾蕾,不翻译你会死? 陈萍:她以为我们是火星来的。 尹莹:就是,我们不是来自鸟国,可也懂鸟语。 王晴翠:我们哪国来的不重要,关键她是哪一国来的?我怎么没有看懂? …… 好,好,很好!极好!好得不得了! 艾菲出发前一天晚上,紧急修改所有帐卡密码,包括扣扣号,微薄号,微信号,□□号,作者账号……等一切需要密码的东西。她又将各种证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证、失业证、独生子女证、学生证、会计证、证券从业资格证、卫生证、教师资格证、普通话水平证、……统统全部寄放到父母处。 噢,还有,她还将她那套装修软萌的花园洋房换了锁,所有钥匙都放到了她父母那里去。并且,艾菲特特嘱咐他们,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套房子里突袭一眼。若是遇到不速之客,管她是谁,先捉去了见官! 噢噢,还有,艾菲为她所有财产连夜买了一份财产保险,同时顺带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 保险公司的人员好敬业,深夜都上门来服务。 不过人家还以为她预备怎么怎么样那位小姐,来的时候是两男一女。 钱小姐,你追着我买保险都这么久了,你我又同住一个小区,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竟然喊了两个男的来防我! 我勒个去!!! 第2章她要去的方向 第二天,艾菲睡到了自然醒。 起床后,她先悠闲的吃了个早餐,再摸鱼似的收拾打扮一番。最后,将近十点钟时,她才拖着一个大号行礼箱,终于出了门。 走进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艾菲将行李箱拖到后备箱里放好后,就走到自己那车的车头前。 她退后几步,歪着头将自己那辆已被人觊觎的迷你库伯尔怜爱的端详了一番。完了后,她又伸出手比了个相框的姿势,将那辆红色骚包车框进来。她左框框,又框框,嘴里还不忘“咔嚓,咔嚓……”的配音。 我有你没有的时候,最是圆满不过。 意淫完毕,艾菲得意一笑,这才坐进了驾驶室里。背包里一阵摸来掏去,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钥匙拿出来往锁孔里一插,再顺时针转动一下,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子就点上火,启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好,肯定先得来张自拍撒。 想谋夺我的遗产,做梦! 我天天发微博,时时晒动态。我艾菲菲就是一只千年的祸害,精蹦得很,轻易不会留下遗产的。 艾菲将手机夹在自拍杆上,打开蓝牙,型号配对成功后,她再打开了手机拍照功能里面的美颜设置。 美白? “我虽然肤白貌美,可车里光线这么暗,待会儿拍出来的照片肯定会失真。稍稍美白一点点就好,只当打了下高光喽。”说着,艾菲就将那美白程度的百分比滑到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 眼睛放大? “俺天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放大不得跟牛眼睛那铜铃一样了?放大一点点就ok啦。”她照旧将那根程度条滑到了中间位置。 磨皮? “不用了吧,咱肤如凝脂,且脸薄如纸。年轻貌美的我,轻易就羞涩脸红的我,用得着再磨皮吗?唔,下次倒是可以建议尹莹和潘灭绝自拍的时候用上这个功能。” 瘦脸? “也不用哒!”艾菲就关了美颜设置,再打开拍照功能,后又拉长了自拍杆。接下来,她就举着那自拍杆对着自己的脸,不住晃动手机,以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她一六五的身高,体重才九十五斤。这样貌,这身材,这脸型,刚刚好。 她追求的不是骨感美人的样儿,这个体重对应这个身高,再完美不过。 况且,她如今这脸型已是根苦瓜型。脸若是再瘦些,那就跟只有骨头没有肉的蝎子一样丑了。原本可称得上蛇精美人,再瘦,她就成蛇蝎美人老。 好了,剪刀手一比,笑着露齿,无声喊一句:立白! 低沉的一声咔嚓响过之后,一张绝世大美女的素颜照就出来了。 艾菲立即将照片传到微薄上,顺便发一条动态:出发了,此刻的心情跟我天然去雕饰的颜值一样,美美哒! 收拾起自拍杆,放下手机。艾菲从背包里掏出昨晚出门采购时,在报刊亭里买的一份中国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研究啥? 嗯,咳咳,自然是研究……她要去的方向撒。 艾菲的微薄已经开始有人留言回复了。 刘娇:哟哟哟,菲菲,终于发自拍照了啊,你怎么想开了? 就是要这样撒,你早自信一点,让韩家明瞧瞧你的绝世容颜,他一准儿不会找借口离开你了。 陈萍:娇娇,你这就不懂了撒。真金不怕火炼,韩家明就这么轻易的甩了菲菲,说明那个男人就是个只注重外表的人。 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谁更漂亮就爱谁,根本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还好菲菲没有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菲菲现在也没吃任何亏,一切都还来得及。 依我说,早分了的好。 菲菲根本就是连旅游都别去了,这钱用来请我们吃一顿多好。 还有,娇娇,室长我可要说说你,都是你一天到晚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方式,才使得她有了今天这一遭。 你要面壁思过,不,得请我们撮一顿! 刘娇:室长,你好意思说我?咱几个,除了我,你们谁操心过她的婚事啊?你们说呀。她都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还没恋爱过,那还怎么嫁? 陈萍:可你别一下子来这么猛的撒。 刘娇:嘿嘿,室长,也只有你才会被她骗。她啊,网上那些,她早就浪过一遍了。她不过就是个怂货,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一上来,就露底了。 我鼓励她谈个网恋,也只是让她能从实战演练中多学点经验而已。 只是,哎,我哪里知,她又用力过猛哦。 我原本对她的设定是:她该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王晴翠:这样哦,那她是不是该改名叫,艾寻欢(爱寻欢)? 潘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你自己打上标签是素颜照,今儿御姐教你一个新词儿,叫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娇:潘蕾蕾,为何你每次都要带歪节奏? 尹莹:潘灭绝,姐郑重指出你几个语法错误(还是中文语法,自从你学了鸟语之后,都忘宗了,晓得不?) 首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不是一个词语。这八个字,两半话,专业术语叫做“歇后语”。 其次,上面那句话,也不是一个新词。它出自浪浪阿狗,大约是西夏末年,那时,宋朝边境经常发生战乱,男人婆王…… 潘蕾:老子旧词新唱可以么?! 尹莹:我看有人可以改名叫作男人婆潘…… 刘娇:大家文明点。 陈萍:不要说脏话,文明社交。 …… 微薄上已经吵起来,但早已不关艾菲的事了。前几排也已经被人占,水果瓜子加多宝……精明的商贩早就在售卖。 罢罢罢,她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吃瓜群众。 不就是发了个素颜照么?你们也能吵起来?关键,你们争吵的焦点都不是我的素颜照啊! 艾菲捉了只萤火虫,最后森林发生了火灾。很明显的,她没有责任。所以,艾菲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未再围观自己的微薄。 以重庆为圆点,两千公里为半径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艾菲在圆圈内看了看,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她罗列出以下几个风景名胜地: 北上:宁夏,可以去看沙漠,大话西游的拍摄景地。两条路可选,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很美,可是有点凄凉啊,这不是去找虐吗?说好的疗伤呢?这样会不会令她的心情更加抑郁? 然而,美有多种,意境美也是一种美,关键是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下下之选。 南下:云南大理,三条路可选,约为一千两百公里。 噢,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 天气暖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 上上之选啊。 左西:稻城亚丁,一路上都有风景。 然而,奈何现在是八月份,这个季节不是个去川西的合适的时间。 合适的时间才能遇到合适的美。 若你硬是要去,收获的只会是失望。去看过之后,也许还会让你产生错觉:所有人都想欺瞒朕。 中下之选。 右东:东?那不是往江浙地区喽?只有个西湖断桥还可去瞧瞧。 走沪渝高速,一千六百公里。 只是,断桥啊,听名字就心慌慌。我本也不迷信的,可我还没有男人,万一这事儿真迷了呢?以后的恋情不是都断了咩? 哦,还有,那边水太多,还靠近大海。我不会游泳,我也没有男人,要是不甚落水,没有人会救我的。 算哒,算哒,东边就不考虑了。 宁夏?大理?稻城?选哪一条好呢? 咦,好像单边都没有两千公里啊。这要是让那班吃瓜群众知道了,不得笑话她就是个吹牛皮的? 不过,我只说两千公里,我可没有明说到底是单边还是来回一趟的路程。 嘿嘿,就算我每日在重庆城里转悠个几百公里,半个月后,那照样还不是几千公里了?一样能拿出去吹。 既如此,那去到哪里便是哪里吧,还看什么地图? 什么叫做说走就走的旅行?漫无目的才是真谛。 艾菲就丢开地图,直接将车子开上了路。 哦哦,还有件事情忘了。 找吃的,找住的! 艾菲赶忙又将车子往路边一靠,拿出手机上网查了查。 按照一天三百公里的路程打算,艾菲便在团购网上预订了一间三百公里外的房间。好吃的东西和好吃的地方,她也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想想这下该没遗漏了吧,艾菲便启动车子又上路了。她往导航仪上看了眼,就随着车流出了城,直往最近的一个高速公路入口去了。 拿卡过了那高速路的入口处,艾菲就将车又停在了路边。她拿来地图,找到这条高速公路的名字,然后顺着线条走走走,那大方向一瞧,往南的。 尹影不是说她这一趟就是去泡男人的吗?冥冥之中就有指引啊,瞧这往南的方向,直指风花雪月之地啊。 好,那索性就去大理吧! 众多痴情男女主角,失恋后,莫不都是变成了个风流人物。 好,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艾菲扔下地图,然后将一头长长的三千烦恼丝挽成个丸子固定在头顶,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碟子,再打开车载音响。 顿时,一串极具民族风情的动听歌声便在车内飘荡: 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蝴蝶泉边,歌声在流淌。 泸沽湖畔,心仍荡漾。 …… 艾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歌唱得艾菲的心情很不错,她就一边开车,一边跟着碟子哼唱起来。 可渐渐的,她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鹜,只因那歌词在唱: 记得那时那里的天多湛蓝, 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 别人的天堂不是我们的远方。 不虚此行,别遗憾……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我咧个去! 为什么要让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去找虐? 要找虐我干么不直接虐?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找虐我也不要这么婉转的! 艾菲迅速从就近的下道口出了收费站,又即刻掉头。然后,她花了两个小时从渝昆高速又开回来,最后再转到了包茂高速路上去。 就这么样子折腾一番,早上十点出门,下午三点,二货女艾菲这才终于走上了正轨,一路向北,往宁夏去了。 第94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5) 见离炎掏出手绢来,黑莲忍不住又红了脸。 似乎自从遇到离炎后,这女人动不动就要做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让他浑然不知所措。 黑莲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语气略有些焦躁的说道:“大皇女,快到中午了,你们还要赶回城去吃饭呢。回去晚了,人多不说,饭菜也不新鲜。不如,我这就去为各位牵几匹马来,你们骑上马便可尽快入城去。” 他人说着,逃也似的就要转身去牵马。 离炎急忙喊住他,“哎,不慌,咱们不赶时间。” 她漫不经心的从那堆手绢里,随意挑了一根绣了朵花儿的帕子递给黑莲,大咧咧的说道:“兄弟,城郭不是一日垒起来的。擦下汗先休息休息,再接着干活儿啊。” 黑莲暗自扫了下众人,见大家神色并无异常。他就不再犹豫,大大方方的伸手接过了手绢,口中道了声谢。 不过,他还是没有当着众人面,真的拿着那块绢子去擦汗。 他与离炎私下接触也就两次,一次是他去向她求救,一次是上回首饰铺子里遇到,并不十分了解她的性情。可这群人与这位大皇女经常走在一块,想来,他们对她异于常人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了。特别是她在对待男人的事情上,毫不懂得回避和自重。似乎在她眼中,就没有什么男女之防。 若他推辞,反倒显得自己太刻意了,有点自作多情的意味儿。 不,也不是她不懂得,也许该说她很懂,她只是选择性的把一些男人只当兄弟、朋友。比如她对待黄泉,就经常在口头上占他便宜。但是她对永安,却不会如对黄泉那样口无遮拦,对他亦如是。 看来,还是亲疏有别啊。 离炎对黑莲道:“那我们这就走了啊,以后等你忙过了,咱大伙儿再来找你相聚。” 离炎就将其余的手绢叠好,欲要重新塞进怀里。 永安见她这么多手绢,不禁有些疑惑,伸手一指那叠绢子,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离炎看了眼他所指,理所当然的回道:“就你们回京城那天啊。手绢满天飞,不要白不要,所以我就顺手抓了一些回来,正好方便日常使用。” 永安顿时惊喜的一咧嘴,“看来,你跟我一样会过日子啊!” 跟着他就转头去数落了黄泉一句,“看见没?连她都要,你还不让我要。你啊,以后谁娶了你,不知得多铺张浪费呢,点都不知道勤俭持家。” 离炎不明所以,看向黄泉,却见他此刻胀得脸色通红。 不过就是她收了几块手绢而已,他干嘛要脸红? 离炎正想要问问黄泉怎么了,永安却趁着她尚未将手绢放入怀中,眼疾手快的抓了几块过去,说:“我的快要用完了,你还有这么多,就大方点分我一些撒。” 黄泉眉头一皱,跟着也伸手去离炎怀中抓。 他还要狠些,几乎将她怀里那叠手绢全拿走了。 离炎手中最后只剩下了一块,那还是因为她无意之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了,才有幸没有让黄泉扫荡走。 “小泉泉……”离炎垮着脸看向黄泉,却见他抢了自己的不够,还要将永安手中的也抢过来。 永安嘻嘻一笑,同时身子一纵就倒退了一大步,黄泉便抓了个空。 黄泉哪里会饶了这个让他在离炎面前丢脸的家伙?何况他的功夫不逊于永安。 于是,黄泉冷哼一声,施展功夫就追了过去。 一时间,那两人便在离炎附近绕圈儿似的,你追我赶了起来。 黄泉一心要将离炎的手绢从永安那里抢回来,哪还听得到她喊他的那一声? 离炎正要无奈的说一句,“你们都是小孩子么?” 忽然眼前有影子一晃而过。 离炎定睛看去,却是胡晓珊将她手中那唯一的一块手绢也给扯走了。 离炎:“……” 原来小三儿是不甘寂寞,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她还扯了就跑! 离炎一脸懵逼,“喂,你们这群强盗,好歹给我留一块啊!” 她大叫着向胡晓珊追过去。 胡晓珊早料到她会来将那块手绢抢回去,便哈哈大笑着跑得更快了。 两人就这么样子一路嬉闹着边走边争抢,离黑莲也就越来越远。 黄泉和永安见那两人离开,急匆匆跟黑莲道了声告辞后,人也跟着离开了。 一群人就此嘻嘻哈哈的往来时的路而去。 黑莲拽着手绢,有些好笑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一行四人。 他正要转身回营去,风中又传来离炎的声音,“黑莲,我们走了,改日再续,这顿饭可是记在账上的啊!” 黑莲望过去,离炎正对他挥舞着双手。 他无声的笑了一笑,慢慢将手中的绢子展开看了眼。 她随意挑中给他的手绢,上面绣了朵粗糙的桃花。这花肯定不是她绣的,不过想来若是她绣的话,多半也会绣成这个模样。 不过,她会拿起绣花针吗? 那双萝卜手只怕连根针都捏不住吧。 黑莲想象了一下离炎绣花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块绣着桃花的手绢,他最终没有糟蹋了,而是好生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收好手绢,又再望向那渐行渐远的一路嬉笑打闹的四个人。 离炎走在最前头,她正倒退着,手中拿了根手绢一直晃一直晃。也不知她在对其他人说什么,直逗得那群人哈哈大笑。 多年后,黑莲回想起往事,总会觉得今天这一幕,于他而言,简直是恍如隔世。 也只有今天这一次,众人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相聚一处,此后众人再无机会这么齐全的站在一起欢声笑语过。 直到再看不到离炎等人的身影了,黑莲这才转身回了他的骁骑卫,继续去调-教那一干不听话的女兵。 他希望不久的将来,这群女兵痞就能被他调-教得令行禁止。以后,他的骁骑卫还要成为跟林家军一样的铁血军队。 他其实也盼望着能早一日与离炎等人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 结束了一天疲累的训练,见天色已晚,黑莲便解散了队伍。他则回到自己那屋里,三两下就脱下了沉重的盔甲,正要预备换上轻便的衣衫,尽快赶回城里去。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一动,跟着就停了手中的动作。 外面有脚步声悄无声息的靠近。 那人似乎是正在偷听他,亦或者说,偷窥。 不过,这屋子的光线可不怎么好,她怕是看不到她想看的。 黑莲的目色沉了沉,换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既然重新又回到了京城,还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如今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他隐忍多年,原本不就是为了活得更好吗? 他不要再做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命运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为了活得自由自在,活在太阳底下,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就像曾经自己也被别人恣意利用控制一般。 那时,他就是一个活物而已,连玩物都不是。 他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从此以后,这个身份会越来越尊贵无比。 黑莲无声的冷笑了声,用脚踢了踢丢在地上的盔甲,故意弄出声响来。 有人开始敲门。 “谁呢?”他慢条斯理的问道。 扣好了的白色里衣,又被他一颗扣子一扣子的解开来,渐渐露出他小麦色的精壮胸肌。 “千户大人,是我,……芙蕖。”一个年轻的女声犹豫了会儿,娇羞的回道。 芙蕖? 夜芙蕖,九门提督的小女儿,一个妾室生的贱种。 原来不是那个女人。 他还以为首先会自动送上门来的是那个女人,结果不是,倒是这个夜芙蕖先找上门来了。 不过,谁先来都一样。 如今他的骁骑卫分成了两派,一派多来自权贵人家,一派平民出身。两派都不太服他的管束,每一派都有那么几个带头闹事的女人,他需要各个击破。 擒贼先擒王,这是将军教他的。 屡试不爽。 这段日子以来,这个叫夜芙蕖的女人时时盯着他的身体看。她的眼睛就像一条毒蛇,目光能抚开他那一脸的胡子,甚至能穿透他一身厚重的盔甲,看出他的真身来。 她的目光那样的赤-裸毫不遮掩,她似乎很笃定他去掉一切伪装,会是一道诱人的菜品。 不过,谁是谁的食物尚未可知呢。 这条蛇的牙齿长得不怎么牢固。他要拔了她的毒牙,让她做一条为他所用的温顺的蛇。 “进来。”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扑上来。 话音未落,夜芙蕖推门而入。 “啊!抱歉,原来大人还在换衣服,我,我……” 她嘴里说着抱歉,人却站在门口一点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黑莲轻扯嘴角,任由身后那女人将赤-裸的目光盯在他的后背上。 “无妨,我已经快要换好了。”他恰到好处的回头看了夜芙蕖一眼,未扣好的衣衫便随风敞开,正好让那女人看到了衣衫下他的身体。 夜芙蕖走进屋来,笑道:“千户大人,你的盔甲掉地上了,我给你捡起来吧。” 她蹲在他的脚边,一边收拾,一边微抬头窥视他。 他大大方方的让她看,如常扣好了里衣,正要伸手去拿挂在木架上的外套。 夜芙蕖却急忙站起身来,抢先拿过了那件外套,“大人,我服侍你穿衣,可好?” 黑莲只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这是一招欲擒故纵术。 夜芙蕖自以为得了默许,内心激动无比。她急忙将盔甲挂好,又将黑莲那件外套抖开。 黑莲看她一眼,便缓缓张开了双臂,任由夜芙蕖服侍他穿上外套。 那是一件精致的天青色长衫,熨帖的穿在黑莲身上,衬得他的人身形修长,猿臂蜂腰。 夜芙蕖虽是个武人,可内心里是小女儿姿态。她喜欢强势健壮的男人,对那些比她还要娇媚柔弱的男人很是看不起。 衣服穿上身后,夜芙蕖的手有意无意的在黑莲的腰间停留,迟迟不给他扣上胸襟前的扣子。 “千户大人是要回城了吗?” “嗯。”他回得很轻,仿似在鼓励眼前这个女人可以更放肆一些。 “带上芙蕖可好?” “你不住在营中?是要回家吗?怎么没来向我请假?”他一双漆黑的眼紧紧盯着她,像要将她吸进去。 夜芙蕖高耸的胸部在他眼前微微起伏,她的身子更是大胆的慢慢靠近了他,最后终于贴在了他的胸前。 她抱上了黑莲的腰,又将脸蛋儿贴在了他的胸前摩挲,感受着他那只隔着一件里衣的胸膛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娇声回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他无动于衷,也未再说话。 “我,我……大人这样子,真,真好看。”此时的夜芙蕖仿似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说话结结巴巴,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大胆的样子。 他低头看她,微微一笑,“呵,哪里好看了?你是指我不穿外衣的样子?还是说我一脸络腮胡子的样子?” “不,我是说大人本来的样子很好看。”夜芙蕖抬起头来,再次变得大胆:“呵,我知道千户大人的样子肯定很好看,我喜欢千户大人!” “好了,放开我吧。你这样子让人看见了,会给人说闲话的。”黑莲转开了脸,没有理会她的奉承。 “谁敢说我们的闲话?我娘是九门提督,正二品呢。”夜芙蕖提高了嗓门,恢复成了他平时所见她的那骄傲模样。 黑莲推开了她,自顾自的扣上了衣襟上的扣子。 这一招以退为进,他不喜欢与女人做无畏的长久的纠缠。 夜芙蕖见黑莲不再理会她,她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脱口而出道:“莲,如果有人说你的闲话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娶我?你竟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原来你想得比我还深远。 不过可惜,你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女儿,什么都不是。将来你母亲家中的一切都是由你大姐继承的,你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女皇还有无数的女儿呢,可有些女儿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好比之前的离炎。 只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女人对我说要娶我的话,一时还真她被迷惑了呢。 “为什么突然想娶我?就是因为有人说我闲话吗?” 纨绔子女总是会用这种甜言蜜语轻易的骗取了男子的身心,就同他学到的兵法那样,屡试不爽。 “我喜欢你!莲,你知不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这么能干,连女人都比不上你,我心里好喜欢你!” “喜欢我?喜欢我,还老跟我作对?”黑莲戏谑道。 夜芙蕖急忙解释道:“刚开始不过是想让你能记得我。这里的女人太多了,我怕你看眼花了。后来是姐姐的主意,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莲,我知道你早已及笄,这个千户的位置你也是干不长久的。你不可能像你的林大将军那样孤独一生,对不对?所以,你该是很快就要嫁人了。嫁了人,这千户肯定就没法再做了。” 她拉着黑莲的衣袖摇了摇,有些撒娇的意味儿,“莲,我要早点将你定下来。既然我俩已经说开了,索性过几天,我就上你们家去提亲吧。” “芙蕖,我是会嫁人。不过,你错了。你该知道我出身平民,所以我想要挣个更好点的身份,比如大将军那样的身份,然后我要嫁给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做她的正夫。” “我是……” “芙蕖,你的母亲是正二品没错,”黑莲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不过,你不是夜家嫡女。而且,你现在在军中什么也不是。” “你,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夜芙蕖抓着他衣袖的手蓦地一紧。 黑莲看着眼前的女人良久。 她才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儿,虽有些心机,可终究是涉世不深,而他,……一言难尽。 他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条剧毒的蛇。 “出身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芙蕖,你虽不是嫡女,但是,……如果你努力去争取,也许你就能得到嫡女才能得到的一切,比如我,比如你们夜家的家产。” 夜芙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你没有这个勇气?我瞧你平时跟着你姐姐闹事的时候,不是很能冲锋陷阵的吗?”黑莲忽然冷冷的讽道。 “莲,我是被逼的!”夜芙蕖急忙解释道。 “我们那群人,她是老大,很多坏主意都是她想的。她想怎么做,我们都得听她的命令去做。是她瞧不起你,要我们时时找你茬儿的!” 黑莲摇了摇头,“芙蕖,你也是夜家的女儿,对吧?明明你比她长得更美,又聪明得多,可为何百合那个蠢女人却时时要压着你?仅仅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夜家的正夫,她是嫡女?芙蕖,这对你不公平,对不对?” “其实,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夜家那么多子女,就你跟着你大姐让你母亲费心弄进了三卫来。家中的女儿,你也是最受宠的那个。你大姐嫉恨你,她逼得你闯祸惹祸,她是在害你,因为你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黑莲伸手轻抚上了夜芙蕖的脸,结果被她一把抓住不放。 黑莲一笑,任由她抓着,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揉捏,跟着附耳对她轻声说道:“芙蕖,你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可以了。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便去争取你在夜家应得的地位。而我,也已经明确告知了你,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妻主。” “还有,我很累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大姐少带着那些女人给我惹麻烦?” 夜芙蕖咯咯娇笑,“千户大人,如果,如果我为你制服了那个老是惹是生非的夜百合,你是否,……是否可以让我亲一亲你?” 黑莲一笑,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把就揽住了夜芙蕖的脑袋,嘴唇直接贴了上去。 他强势的碾压着她的唇,“芙蕖对我的厚爱,我早看在眼中,不必拿百合那件事情来做交换条件。” 顿了顿,他又轻语道:“当然,若能让那女人消停点,令我有心思专心对待你,我会更开心。” 夜芙蕖被黑莲吻得脑袋昏沉,不由得喃喃道:“千,千户大人,你,你……你的嘴唇好软……” “想不想要得多?”黑莲近乎耳语。 他说话时的热气呵在夜芙蕖的颈项,令她一阵战栗,“想……” “做一个听我话的女人,好不好?”黑莲重新亲吻上夜芙蕖那张饱满的红唇,辗转反侧。 “好,莲,莲……”夜芙蕖开始浑身燥热,瘫软在了黑莲怀中。 “小嘴张开,我要进去。” “好,莲,可不可以脱……”夜芙蕖的手伸进了黑莲的衣衫下摆。 “不行。还有,我喜欢听你叫我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 ****** 离炎他们几人与黑莲道别之后,这次真的就直奔和丰酒楼去了。 虽说如今的和丰酒楼今非昔比,要得预定才行。然而,离炎可是这家酒楼的超级vip。 所以,当她带着人一现身和丰酒楼门口,掌柜和小二们就赶紧笑脸相迎,将其引入了一个视线绝佳的包厢里。 同时,一名有眼色的小二偷偷的将那包房桌子上的写着“已预定”三个字的木牌子给收走了。 离炎招呼掌柜将林大将军吃过的菜全部给他们照着做一份端上来。 贾掌柜听了吩咐,赶紧亲自去了厨房安排。很快,色香味儿俱全的满满一桌菜就端上来了。这香味儿引得众人一直咽口水,待掌柜和小二一离开,一行人便风卷残云。 吃过之后,众人纷纷表示,林大将军的五分好评绝不是虚的。 有了这第一次的经历,离炎便很期待接下来要去吃的那几家酒楼的味道。于是她给众人说,第二天继续继续哈。 其他人听了,有人愿意免费请吃大餐,何乐而不为?便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这般,离炎便隔三差五的领着这一班人,去将林显去过的酒楼都挨个吃了个遍。 在寻找美食、品尝美食的过程中,众人不仅逐渐变成了吃货一族。而且,还成了铁打的哥们儿。 众人品尝过了各家酒楼的美食之后,还往往会从自己的味觉、视觉、感觉等角度对酒楼、菜品和服务质量品评一番。 因为几人已经混得很熟了,人太熟了之后,有时候他们就会在发表各自对于美食的看法之后,因为意见不合,而毫不客气的发生些不大不小的争执。 最后,往往在吵不出个结果,谁也不服谁的这个时候,离炎便吼道:“吵什么吵?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于是,在这样一个大原则的前提下,这群无聊的人在无聊之余便开始对吃过的美食排起了各类榜单,例如京城十大好吃酒楼,长安城狮子头前十强等诸如此类。 发展到后头,排行榜的内容突破局限,他们开始对酒楼小二的美貌、掌柜的胖瘦等内容进行排名。 离炎所谓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意思就是:众人对于各类品评内容按照赞同的票数多少进行排名,得票最少的自然是排行榜的第一名,得票最多的则为最末名。 哎---,这群人真心很无聊的说。 鉴于林显良好的信用,于是,一班闲人便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 林显前脚给人签了评价表,离炎就带人后脚去品评,而无需等到京城里其他人先去做小白鼠了。 永安自然变成了林大将军府的内应。 所以,当永安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即有一家书坊大张旗鼓的挂出了林显的墨宝后,离炎带着人迅速的闻风而动。 林显之前都是品评美食,可是这次却是一家书坊。不止离炎等人,京中很多人都很好奇,纷纷去瞧个究竟。 离炎几人到得那家知乎堂书坊时,果见大门上高高悬挂着林显亲笔题写的两句话: 长安知乎堂,专营善本。 “是将军写的呢。奇怪,他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书坊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永安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是啊,这书坊不仅在这条街的尾巴上立着,而且还是背街处也。大将军还真能找。” “好酒不怕巷子深,兴许这知乎堂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咱们进去瞧瞧吧。” 几人便走了进去。 人很多,里面的客人穿得很体面,基本上是中规中矩的书生模样。 没有听见人大声喧哗。 离炎就小声赞了句:“很有素养。” “的确,跟我在其他书坊遇到的情况不同。这些人看上去都很有学问的模样,不像其他书坊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胡晓珊信手翻了翻,又逡巡了一圈儿回来,说:“卖的书也很不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离炎感兴趣的问道:“譬如?” “譬如风月宝鉴。” 永安偷听到了离炎和胡晓珊的话,就道:“原来如此,难怪将军会专门为其题字,说:专营善本。” “这有什么讲究吗?” “自然有了。其他书坊为了吸引客户,都会卖那种类似风月宝鉴的书籍,还有活灵活现的图册,买的人还很多。可是,这家书坊就没有卖那种东西。所以,你们看,这屋里的客人,看外表就知道她们都是些很有素养的人。” 离炎几人又上楼去参观了一番。 楼上大约有五六间雅室,客人们或坐或站,安静的一边品茗,一边看书。还有一个屋子,几个年轻女孩子聚在一起,人手拿着一本书正争论着什么,俨然正在开一个小型的学术研讨会。 整个一看,这书坊的东家想法很新颖前卫,她将一家古代卖书的书铺子开出了现代书吧的味道。 众人总结道:“她这书坊地处偏僻,虽然卖的是好书,但是没人能找到,名声不够响。现在好了,名气有了,更重要的是,吸引来的都是些很有才学和素养的读书人。大将军题这副字做了项大大的好事啊。” “正是。以后想要寻些志同道合者,来这书坊买书,定能遇到。” 离炎忽然很想认识认识这个知乎堂的东家。 庄棠的知乎堂,自林显光顾过后,已是天天人满为患。店中请的小二忙不过来,庄棠便亲自做起了账房先生。 离炎本以为又会结识一位像胡晓珊这种有个性的大姐大型优秀女青年,可是,自从得知了柜台边那位穿着一身翠绿衣裙,身材苗条,长相清秀,年华二八,一脸精明,拨算盘珠子又拨得哗哗作响的女人,就是这家知乎堂的东家时,离炎忽然心生怨念。 “什么意思?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善本是什么意思?”离炎大声问道。 庄棠听到声音,抬头向离炎一行人看过来。 “善就是好的意思,善本便是好书的意思啊。”黄泉有些疑惑的看向离炎,没好气的应道。 “怎么?这是要欲盖弥彰么?还专卖好书!有什么必要要专门这么说?除非是不打自招,曾经……切。不对,她这是在诋毁同行。” 黄泉、胡晓珊和永安都有些诧异。 黄泉见庄棠向众人走来,赶紧拉了拉离炎的衣袖,将其拖到一边,轻声斥道:“你小声点!你说那话,会给人家老板招来麻烦的。” “她这话的潜意思,不就是想说,其他书坊,就没有专营善本吗?” “喂!”永安不满的低叫了声,“你到底是想说将军这句话题得不对?还是想说人家书坊卖的书有问题?你要是说我们大将军,我,我……哼,黄泉自会找你算账的!” 周围有客人听到离炎说的话,也开始对林显的题字小声议论起来。 庄棠走过来,客气的笑道:“几位客人,鄙人庄棠,乃是这家知乎堂的老板。请问你们要买什么书?需要我帮忙找吗?” 离炎已意识到自己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收起了陡增的戾气,换做一副和善的笑容,与庄棠客套起来。 “庄老板的书坊装修高雅,卖的书也是好书,书籍摆放有序整齐,对客人的服务态度也很好,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这里很安静,非常适合滞留这里随买随看。不错,不错。” 离炎啧啧赞道,忽然话锋一转,“只可惜,……” 庄棠暗自一笑,自然很配合的问道:“姑娘,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除了一点,有些没中不足,便不是十分圆满。” “哦?请问姑娘能否详细赐教?” “林大将军题的这句话,便是缺陷。” 周围的客人都很感兴趣的围拢来,议论纷纷。 “这位姑娘质疑林大将军的话呢,好大的脸。” “她那张脸本来就大,好不好?” “听听看,她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 庄棠收起了笑,沉声道:“姑娘,我这幅字乃是当朝大将军林显,林大将军亲自为本店题的字。正如刚才姑娘所言,林大将军也是这么对本店赞不绝口的。故而他临走的时候,才会为小店题了这幅字。” “不知姑娘所谓的缺陷到底是什么?若姑娘不能说出个合理的理由出来,休怪我要去告你毁坏林大将军的名声!” 这个世界难道还有毁坏名誉罪?有空一定要去查查看。若有,以后就尽量管住嘴巴。 但是,今日不得不说,定将这副字撸下来! 离炎笑了一笑,“各位,大将军这幅字写的是:长安知乎堂,专营善本。想必各位都认得,也懂得它的字面意思。但是,字面一下暗含的意思,各位,你们有理解到吗?” “字面以下?怎么理解?” “这句话用通俗的语言来说便是,长安知乎堂,专卖好书,对吗?” “对啊,这有问题吗?”众人纷纷问道。 离炎双手一摊,“这就是问题所在。长安知乎堂,专卖好书,有两个字面以下的意思,还都不是很好的意思。” “第一个意思,人们不禁要问,知乎堂专卖好书,那其他堂难道卖的就不是好书?或者其他堂也有好书卖,但是他们不专卖好书,而是好的坏的一起卖。” “所以,知乎堂这么标榜自己专卖好书,不是暗含了抹黑其他书坊的意思在?你们自问,有没有这个意思在。若有,这就是在暗地里诋毁同行!” 有人默念了那句话几遍后,慢慢咂摸出了离炎那话里的意思,遂点头同意。 有人开始问:“那第二个意思呢?” “第二个意思,就暗含了悔过自新的味道,仿佛在对外强调自己改好啦,咱开始卖好书啦,还专门卖好书。” 众人又默默的想了一想,渐渐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层意思。 庄棠面色阴沉。 有人劝道:“庄老板啊,得罪同行可不好,建议你请大将军给你重新写一幅字。” 重新写一副,那怎么可能? 可是继续挂着,也许真的会得罪这条街上的同行啊。 大家都是卖书人,有几分学识,说不定那些老板真的咂摸几下也咂摸出了诋毁同行的味道了。 看来,只能将这副字取下来了。好在,这书坊的名声已经打响出去了。 离炎摸着下巴瞧了瞧周围人的神情,又摇头晃脑道:“我怀疑大将军肯定是故意这么写的,为什么呢?他肯定是知道其他书坊卖的书参差不齐,不如知乎堂,所以,他才这么写,是希望知乎堂能成为这条街上的楷模,让大家都向你学习呢,庄老板。” “不错!庄老板啊,大将军这幅字其实是对知乎堂有很高的赞誉。”胡晓珊大声附和道。 跟着又有人纷纷附和。 “大将军那个人一向注重事实,实事求是。知乎堂专营善本,这句话是绝对当得起的!” “对啊,这条街上除了知乎堂,谁敢说是专营善本?” “不错,只是啊,做生意毕竟还是偶尔要照顾一下同行的。同行相忌嘛,庄老板,你就只好牺牲一下了,这副字估计不能再挂了。” “是啊,可惜可惜。” …… 离炎道:“其实,庄老板,你可以换一副接地气的字挂上去,同样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 “地气是什么?” “大将军这句话有些文绉绉,老百姓们不大会看得懂。你换句老百姓读来很容易懂的话。” 有人提出质疑,“可是,人家认的乃是林大将军这个人啊,其他人写的字,无人会认啊?” “对,大家是冲着林大将军而来的。” …… 离炎抿嘴一笑,“那么,如果这幅字是林大将军的学生写的呢?落款直接写‘林显的学生''这五个字。” “林显的学生?那不是……啊!” 众人将离炎的身材看了眼,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群情沸腾,急急忙忙要跪下。 离炎赶紧大笑道:“各位各位,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好不好?我对你们视而不见,你们也同样这么回敬我好不好啊?” 大家见这位大皇女和蔼可亲,而且又因为跟众人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与平常人没撒两样,便纷纷笑着应和,不再感到不安和惶恐。 反而,他们很感兴趣大皇女要给知乎堂写什么字。 离炎笑眯眯的回道:“看好书,请认准知乎堂。” 片刻后,众人纷纷叫好。 “不错,这下子可没人会再说诋毁同行的话了。” 庄棠感佩道:“我认教了!” 于是,知乎堂将林显的字取下来,重新挂上了离炎写的字,落款是:林显的学生。 第95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6) “庄棠这地方够大。我刚才晃了一眼,她好似还有一处后院。其实,她这里硬件设施这么好,完全可以在卖书的同时,搭配着搞些考试培训班,集训班什么的,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 “哦,还有还有,才子们喜欢借着她这地儿结交知交好友,那她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办个知乎堂书友会,找点什么新书品鉴啊,学术交流等等借口,不定期的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如此,书友会的成员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她的长期客户,书坊的入账必定会稳定增长咯。” …… 一通洋洋洒洒的生财之道说完,离炎不无羡慕的叫道:“哇哇哇,我仿佛已看到知乎堂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啊,太让人羡慕了!” 胡晓珊和永安都有些好笑。 “你这么兴奋,这银子又不是你的,你也只能白高兴一场罢了。莫要想了,越想越会羡慕她。” “也是啊,”离炎点了点头,跟着她长叹了口气,神情委顿下来,幽幽道:“那女人长得年轻又漂亮,身材又好,如今又有了钱。她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可以迎娶……哎---,她可以大胆的去向人家提亲了。” 黄泉看离炎眼神飘忽,越说越小声,已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他便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永安哈哈大笑,“如今我可算是看清楚明白了,原来你是嫉妒她啊,所以才故意找她的茬儿。” “也对,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儿没……”永安摸着下巴将离炎仔细端详了一番,改了口,“你的脸蛋儿还可以,就只身材比不过人家。怪道你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还说要结识知乎堂的东家,结果一看见那人,脸色就变了。却没想,你竟是为此。” 永安嬉皮笑脸道:“既是这样,大殿下,那我就为之前的态度向你道个歉,你可千万别跟我秋后算账。” “胡说八道!”离炎白了永安一眼,她发现这男生的嘴还真是贫。 胡晓珊忽然问:“你说的那个考试培训班、集训班是什么东西?什么考试?” “就是科举考试前夕,请些有经验的前辈,高分考试能手,给莘莘学子们讲解如何考出好成绩,如何进行考试复习什么的撒。” “科举考试?”胡晓珊和永安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 这回轮到离炎一脸不解了。 她想到上次姑娘们扔菜头迎接林家军凯旋而归的事情,不由得望天自言自语道:“难道离国的风俗习惯又不一样,它不叫科举考试?那该叫什么?” 黄泉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此会儿听到离炎的话,注意力回归到众人的议论中来。 他知道离炎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便暂时将心里一些不舒服的想法放到一边,转而叮嘱起离炎来。 黄泉道:“之前你对大将军那句题词都能够想得很深远,怎么这会儿胡说八道起来了?还知乎堂书友会?若给人告发,朝廷一定会以结党营私罪处置一些人的。丢进大牢自不必说,严重点的砍头都有可能!” “所以,这样的话最好别去给人家说。她如今又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若那女人是个心机深沉的,你本是好心,结果她为了自保,反诬告你一口都有可能。” 离炎不由得奇道:“不过是一群都爱好读书的人形成的一个圈子而已啊,怎么会扯得上结党营私?结党营私那该是针对在朝为官的人说的吧?”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读书人身后就是朝中官员啊,而且还大都是四品以上的。他们若在民间聚集起来,还不趁机鼓动人结成同盟,拥立他们老师所拥立的皇女?天下读书人有几多?聚集起来不仅妄议朝政,还互通有无,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何况,你现在一无所有,若再让其他皇女得到了民间的支持,你就更难比得过她们了!” 离炎一脸茫然,“读书人身后就是朝中官员是什么意思?四品以上的官员难道是他们的老师?” “不错,书生们的老师基本都是四品以上的,仅有少部分是世家大儒,那是女皇对世家的特意恩典。” 黄泉为离炎细致的分析道:“朝廷中人为了忌讳,日常不会频繁走动,可是那些学生却不同。学生们不是朝中人,日常结交谁那是她的自由。” “也许有一些人真的是因为志趣相投而走得近些。可是,总免不了心怀叵测的人主动去与人结交,以便形成一个人数众多的团体,之后只需再一蛊惑,就能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若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朝廷不愿看到的了,他们必将予以严惩。” 离炎不以为然,“四品官不多吧?可读书人很多吧?既然这些读书人都拜了同一人为师,那还不是一样是纠集一起,怎么不被判结党营私?” “那可不一样。”胡晓珊加入到两人的谈话中来,“他们那是师生关系,这种关系是一定要存在的,是朝廷认可了的。但是若是这些读书人之间结成同盟,无异于就是他们的老师之间结成了同盟。 黄泉赞同道:“对,好比你拜在大将军门下,我拜在丞相门下。你我结交,就等同于大将军和丞相结交了。” “这一点我已明白了。”离炎点点头。 她扶着额,思绪有些乱,“可否给我讲讲为何读书人的老师会是朝中官员吧?天下的读书人多了去了,当官的不好生处理朝政,竟然还有空去教书育人?而且她们教得了吗?术业有专攻啊。” “教书育人?原来如此,你竟然是这一点没有弄明白。”胡晓珊说道,“他们哪里干过什么教书育人的事?不过只晓得收银子罢了!” “怎么回事?”离炎蹙眉问道。 此会儿她终于有了点身为离国皇女的自觉,晓得要关心下自己母皇手下的官员一天到晚到底在干嘛。 “这还得从离国的人才选拔方式说起。而这点,正是你不清楚明白的,所以你才会有那些疑问。” “对,你们似乎不是科举制。” “我们?呵,你不是离国人?”胡晓珊莞尔,“暂不说你的科举制吧,那个你可以稍后给我们详细说说。我就先说说我们离国的官员是怎样选出来的吧。” 离炎暗自一吐舌头,好在胡晓珊没有深思她这脱口而出的用语。 “长久以来,历朝历代都是采取的九品中正制来选拔官员。它的出现源于三百多年前,某朝开国皇帝在立国之初,她想要争取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规定举荐有声望的官僚担任其本乡本土的推荐官,人才的等级由他们评定,称中正。郡县设小中正,州府设大中正。” “跟入朝为官一样,官分九品,人也被分为了三六九等。中正将本地的人物评定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共九等,以此作为选拔官僚的依据。” “九品中正制评议人才的标准是家世、品德和才能三者并重。原本这种选拔官员的标准是好的,但是由于充当中正者一般是二品官,二品又有参预中正推举之权,而官居二品者几乎全部是门阀世族。也就是说,当上中正的人都是世家大族。由此,门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朝廷官吏的选拔之权。” “在中正品第过程中,才能和品德这两样标准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甚至成为唯一的标准,终于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胡晓珊长长的叹了口气,续道:“九品中正制使得所有的官员都是出自豪门世家,平民百姓根本没有做官的机会。几百年下来,导致豪门永远是达官显贵,就算她的后世子孙没有能力,也可以成为一个官员。并且,用人唯亲且为贵。这就是官僚士族化以及世袭化。” 离炎想了想,问道:“那么本朝呢?我可没有听说大将军出身豪门啊。而且,他还是个男子。若是按照那种方式,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当上大将军的。” 胡晓珊继续说道:“到了本朝,因为女皇打江山的时候缺少人才,于是她大胆启用平民出身的人,这些人在开国之初频频建功立业。女皇为了给予这些人恩典,就打破世俗,力排众议,将九品中正制改为举荐制,即举荐有才能的人做官。” “举荐制下,明面上,人不再被分为三六九等了。只要你有才能,有资格举荐的人举荐了你,你就能入朝为官,无论你出身如何。” “关于举荐制的具体实施方式,我想我也用不着跟你细说了。”胡晓珊再次叹息,“因为,这一制度也迅速被豪门士族所垄断。原因在于,举荐制规定,有资格举荐的人至少是官居四品,不过就是比原来的二品官低了几级而已。” 离炎恍然,“也就是说,举荐制其实就是九品中正制,换汤不换药。这种方式,虽未将人再区分等级是一大进步,但是选拔官员的弊端根源未能改进。” “对。那么你可以想象,如今的朝廷,能当上官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林大将军之所以是一枝独秀,正是因为女皇的这一举措仍是走上了歪路,否则该是有更多有才能的寒门学子脱颖而出的。” “因为当官之人是要由四品官以上的人举荐,这些举荐人就广收学生,但他们不过就是挂个名而已。读书人想要得到他们的举荐,自然是先要投到官员门下,否则谁知道你?” “官员们招收学生,这个美其名曰叫做人才考察和培养,一般是三年的期限。朝廷当然要允许这种情况,不然也会担心举荐人直接收钱办事。朝中还出了规定,就是牵连,如果被推荐上来的人,并无本事,那举荐人就要受到牵连的,罢官免职。” “听起来都很好,反正执行起来就那么回事。于是,离国便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四品以上官员门生众多,却并不教授其一星儿半点的礼义廉耻!” 离炎见胡晓珊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就呵呵笑道:“礼义廉耻都说出来了,莫不是你深受这些没有礼义廉耻的官员的毒害?” “我倒没有。只是我那群乞丐里头有人,虽一身才学,但因出身贫寒,无钱供奉这些老师们,便供人驱策,结果仍是没有捞到一官半职,反而令读书人的骨气尽失,如今是悔之不尽!” 离炎听了,暗道,供人驱策?估计就是人家叫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所做之事也许还会没有尊严,却一无所获,那还真是可怜。 “举荐制下,能招收学生的官员多了,而广大读书人也以为入仕的机会多了,纷纷来过这独木桥。可是,朝廷就这么大个朝廷,国家也这么大点,哪里有多少空余的官位给大家坐?除非像今年这样,多了个小凉国纳入本朝国土,便会增加官员选拔名额。” 离炎续道:“于是,有钱的学生们开始贿赂老师争取那每年不多的入仕名额,而没有钱的寒门学子只能望眼欲穿。” “可不是嘛。如今的朝廷,有多少朝中官员靠的是真才实学坐上那几品官的?所以你看,历史上,又有几个国家能活过百年的?皆因为政之人不是有本事的。” 离炎心想,连她和离月、离清才终于开始了正统的学习治理国家的本事,以前都是放养政策。上梁都不正,下梁岂会不歪? 若皇帝重视人才的培养、官员的选拔,离国必定能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如此,看来还是科举制最好。既能令大量真才实学的人才脱颖而出,还能减少离国的行贿受贿之风。” “我等洗耳恭听。”胡晓珊笑道。 “你这女人想法还多也,我也来仔细听听。”永安说道。 离炎“切”了一声,“好似你听得很勉强,我还不想勉强说呢。” 黄泉只默不作声的看着离炎。 每当离炎说话的时候,她总是神采飞扬,令人转不开眼睛…… “科举制,简单点说,就是用考试的方式来选拔人才。考官出考题,读书人来参加考试。考得好,就赐予高官厚禄,考得差一点的就给个小官做。有个合格线,没有考到那个分数线,不好意思,你回家再去多读几年书吧。” “什么人都能参加考试吗?不论出身?参加考试的资格需要花银子买吗?”胡晓珊追问道。 离炎嘻嘻一笑,“江洋大盗就免了吧。参加考试不用花钱买资格,只要你有本事,有学问,都能来考试。当然,一些细节可以制定规则。” 胡晓珊惊呼,“这样不是能为读书人省下很多银子?以后再也不用挖空心思去争取那几个推荐名额了,就全凭自己一身学问做官?出身贫寒的人不会再也没有希望了?” “对!” 永安不甚感兴趣的说道:“有学问才能做官啊?可是,我们打仗哪里需要很多学问?反而是那些书读了很多的人,不会带兵打仗呢。要真是让那些文人来做我们的将军,我才不干。” “呵呵,科举科举,可以分门别类的考试啊。它既有文考,也可以有武考。若是离国实施这种科举考试,嗯,永安,你可以去考个武状元,风光无限呢。” “真的?!”永安双眼发亮。 他正待要细问,被黄泉一把拉到身后。 黄泉跟着追问道:“考官呢?若是贿赂考官,事先得到了考题,不是一样的结局吗?” “自然要想法子将各个环节可能产生的*遏制。比如,出考题的人直到临考前一个月才得知自己是出题人,出题人与考官不是同一人,而批阅考卷的人又与前两个不是同一个人,每一个环节都用不同的人。此外,考卷上的考生名字也要密封起来,谁也不知道谁……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易滋生*的环节,都可以想一些方式方法控制的。” “听起来好像很好。可是,真的能行吗?”胡晓珊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 “举荐制这种选拔官员的方式已经实施了三百多年了。更改规则,怕是很多人都会反对。譬如当初女皇将九品中正制改为举荐制,都遭到了大家的强烈反对,所以才会在妥协下弄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举荐制,并未达到女皇的目的。” “三百多年了啊,”离炎也皱起了眉,“确实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要改变皇帝、大臣还有不明状况的学子们的固有思想,还真是难。” 顿了顿,她挥挥手,“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今日就是闲聊,你们开的头,我不过是瞎掺和。”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我们都以为你该出面去向女皇递上一份折子。” “为什么?” 黄泉和永安异口同声道:“自然是给你自己表现的机会啊。” 胡晓珊也道:“大皇女,若这件事情能办成,将是千千万万读书人的福啊,特别是对那些寒门学子而言。你想想,若离国实施了这个科举制,四品官将再不能从读书人手中捞银子了。读书人就只管专心读书,努力考取功名。” 胡晓珊定定的看着离炎,“再则,还可以将目前这种门生体制废除,大大减少了以后参与党争的官员数量。另外,若有更多有才华的人进入朝廷,不是能令离氏江山更稳固吗?” 永安又说道:“如果将书读好就有机会做官,那么我相信很多贫苦人家的女儿为了改变命运,就会去努力读书认字。你知道吗?大皇女,很多老百姓连字都不会认,签字画押都要上当受骗啊。” 胡晓珊续道:“若令目前这种举荐制长久延续下去,朝廷里做官之人一直就是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一代传一代,这是一种……” 离炎接口道:“恶性循环。当官之人没什么真本事,可捞钱在行。” 胡晓珊凝重的一点头,“所以,真正有才干的人会越来越少。于是,朝纲混乱,官员*,民不聊生,最后自然又是战乱。如此循环往复,所以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国家,能立国百年。” “连活一百年的国家都没有过?那,勉强算一算,不是每朝都没有传过三代吗?” “正是!” 离炎嗤笑道:“连举荐制都存在了三百多年,一个国家竟然连三代都传不了啊,这也真是讽刺。” “开国皇帝都是有本事的人,可惜后代子孙都不懂得治国。治国就需要人才,归根究底,是皇帝没有把治国能臣找出来。” 离炎见胡晓珊一直定定的望着自己,她不由的好笑,“你其实想说,归根究底,就是选用人才的方式方法错了。小三儿,我记得你以前还批判过官府审理案子的程序存在很大问题。案子还没有开审,嫌犯就已经被打死了的情况不胜枚举。你啊,总是操心这操心那,我看你该当多操心操心丐帮如何脱贫致富才最切实际。” “呵,可不是?”胡晓珊苦笑道,“只是,……” 她又回到话题,“只是,大皇女,无论是官府审理案子也好,还是吏部选拔官员也好,他们那些做法都是在为朝廷覆灭推波助澜啊。若朝廷都没有了,国家都没有了,我们又到哪里讨饭去?还讲什么脱贫致富?……遭殃的,总是那些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所以,大皇女……” 离炎摇了摇头,避开了胡晓珊期盼的目光,“小三儿,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小,而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也别给我身上加诸太多责任,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今日,真的纯粹就是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这个话题而已。朝廷里有文武百官,我的母皇如今也是身强体壮,轮不到我操心这些事。而且,……” 离炎转过身来,看向众人,“而且,我没有这个心思。” 听闻此,胡晓珊眼中原本逐渐燃起的星星之火轻易的就熄灭了。 离炎见她神色萎靡,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何时令你那二三十个乞丐不再乞讨过活了,你再跟我讲其他的。” “难啊,他们有手有脚,有好些人还有点一技之长。只要有人愿意聘他们做工,生活根本就不愁没有着落。” “户籍问题么?我来想想办法。” “你的人情,我不想再……” “上次我说什么了?”离炎笑呵呵的反问道。 “呵,这个事情很难办的。若能欠你这个人情,我胡晓珊自此以后,甘效犬马之劳!” “别,只要让我在你的丐帮做个长老就成。” “……胡言乱语!呃,不对啊,”胡晓珊状似思索了会儿,“你要坐,不是该坐九龙山上九龙寨的第二把交椅么?” “你终于决定要做强盗头子了啊,太好了!哈哈哈哈……” ****** “怎么还是只有一百两啊?” 月底到了,离炎如常到会计司去领掌乾宫的月例钱。 她此会手中捏着那两个元宝,很是不满意。 就算没有做官,可是好歹到金銮殿上去实习了三个多月了,实习工资该是有的吧。 王元小心回道:“大皇女,这个是宫中的规矩,小的诚不欺您啊。” 离炎看了眼王元的神色,她不置可否。 按照那次碧落说的,掌乾宫的月例银子是每月一百两,这一百两的数应该是针对皇太女而言的。她如今已不是皇太女了,可还能领到一百两,肯定都是王元等人私下讨好她,补上以前的缺了。 她应该要见好就收才是。 王元见离炎不说话,只怕她又要发脾气,跟着低声说道:“主子,其实您宫中没几个宫人,这一百两可要比以前多多了啊。当然,主子啊,若是您的官职早点定下来,按照一般情况下四品官的官职算,您每月可多得八两俸银,直接到户部领取就行,而宫中的月俸照领不误。” “更为关键的是,这冬天到了,不止俸禄,还有冬炭钱,此外还有底下人年节时候的供奉,那些可是比掌乾宫每月的月例高多了。所以,主子啊,您可要早日得个一官半职才行啊。” 这话听在离炎耳中,只觉王元是在暗讽她:银子嫌少?那你倒是当个官,多领银子去啊。 离炎有些郁闷,不想与王元啰嗦,便回掌乾去了。 “科举考试?这倒是个选拔人才的好方法。如果她能出面去为离国广大学子争取这一国政,想必能很快收买大量人心。” “嗯,哥哥,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黄泉急切的说道,“只是,那个一年的考核期实在太短。按照她说的,科举考试三年一考一选,等到皇帝的诏令争取下来,再正式颁布实施,只怕至少得要三四年之后了。就算现在我们开始行动起来,也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哎---,我们也就只想想而已。” “我没有说一定要等到考试才能收买得到人心。只要她在一年之内能争取做到让皇帝的诏令颁布下去,那么目的就已经达到。就算是传个风声出去,让读书人知道有人为他们争取更好的入仕捷径,依然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碧落负手而立,傲然说道:“至于选拔人才,届时做了皇帝,人才尽归她手!” 离炎走进大殿里,“你们在说谁归谁手?” 黄泉微微一笑,“我和哥哥正在说,你说的那个科举制,如果由你提出来,一定能收买到离国大批学子的人心。到时候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尽皆为你效力。” “我收买人心做什么?人心又不能当钱花。”离炎一脸苦相的将手中的两绽元宝托到眼前死死瞪着,长叹一声,“哎---,这个月收入就这么多点。” 黄泉没有管她此时郁卒的心情,忍耐的说道:“你要重新做上太女,就要收买人心,招揽人才为你所用啊。只有一年时间,且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你一点儿不着急吗?我和哥每天都在想,宫中,朝中,哪些人能拉拢,那些人愿意站你这边呢。我们还想法去接触那些人,探他们的口风。” 碧落跟着也说,“后宫中的妃嫔,除却离月父亲以及两三个受宠的妃子,其余人对于下一任皇帝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让他们好生活着,不必去为先皇陪葬,他们就能为我们所用。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办到。” “后宫妃嫔好些亲戚也都在做官,还有些经商,总之是非富即贵。虽不如离月的姑姑王珺的人脉广,实力强,但是,小人物也能干大事。” “清王那里,她现在急需人才,特别是懂军务的。若我们此时暗地里往她那里安插人手,一定能如愿以偿。” “朝中,林大将军虽然是三位皇女的老师,但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在,所以,他肯定是支持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他是个愚忠之人,不愿参与到皇女们的夺位之争来,他至少也会不偏不倚。他不表明支持谁,其实就是拥护你了。” “另外,金莲目前只是一个侍卫队长,我的想法是令她坐上侍卫统领的位置。这个人,用处极大。” “啊,对了!黄泉跟我说的,你想出的那个科举考试,我想了一想,此方式会使得朝中……” …… 碧落自顾自的说着他心中的想法,未注意到离炎神情有异。 离炎呆呆的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我以为你这段时日真的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宫中无聊,所以才去后宫里跟那些妃嫔切磋琴艺解闷的呢,却不想,你却是为我么?” 碧落无声笑笑,算是默认。 离炎不知该说什么好。 之前她看见碧落直往离清那里去,还以为他是为自己谋出路,却哪里知,他,……他竟然是牺牲色相,去离清那里查探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这真没必要啊。 “两位,如果我说,我根本就不想再做什么皇太女,你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碧落和黄泉诧异不已。 他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不做皇太女做什么?那位置本来一直就该是你的。上次若不是为了大将军,你现在都还是皇太女!” “有志气的皇女,都会去争取那位置的。你要不去争取,就是承认自己连离月和离清都不如,我肯定对你失望透顶!” 碧落对黄泉轻斥道:“你说话注意一点。” 黄泉闭了口,哼了声。 离炎此会儿整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黄泉看了就来气。 这还是个女人吗?真是窝囊。以后无论哪个男人跟着她,一并都会被人看不起! 碧落柔声道:“你不要气馁。如今我们只是暂时实力不足,丢掉那位置正可以韬光养晦,让离清和离月两人相斗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地里拉拢人才……” 离炎暗叹一声,果真他们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她不过只是探问了一句,黄泉就气得脸都红了,令她有些尴尬。 想必这就跟她想要嫁给男人一样,这想法令世人无法理解。 离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将领回来的两个元宝塞到碧落手中,成功阻止了碧落继续说他的阴谋诡计。 离炎顺便问了句,“咱们的家底还有多少?” 碧落见离炎神色恹恹,她似乎对他说的那些不甚感兴趣,他便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碧落接过银子来去放入柜中,口中回道:“还有一些。只是,若按照你近段日子花钱的这个速度继续下去,我们这点银子怕是就只能支撑个一年吧。” “啥?只能过一年了?”离炎一惊,“大变……咳咳,父后给我的好像有上万两啊。” 碧落转身,好笑的看着离炎,说道:“嗯,你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一共是五万两银票。可是,你每次来我这里拿银子,都是几百上千两的拿,而且往往过几天就用完了。” 离炎红了脸,她低下头去,避开碧落看过来的责怪的目光。 碧落见离炎知错态度端正,难得对她多啰嗦了几句,“胡晓珊那些人,咱就不说了。她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而且她有那么多的人要养活,你给她多少都无所谓。只是你啊,像曹延华她们那样的人,你怎么赏银子也几百两几百两的赏?你说,就你这么个用法,我们那点钱,是不是就只能支撑个一年左右?” 离炎无言以对。 五万两银子虽多,但是钱不能生钱啊,她用一两就少一两了。 她的确太大方了,随随便便都是上百两的用出去。 在这个地方,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百块钱啊。 要知道,四品官的月俸才八两银子啊。 之前真是用钱没个哈数。 要是放到她那个世界,她男人一定会骂她一句,“你这个败家娘儿们!” 离炎越想越懊恼,嗷呜了一声,直拍额头。 碧落无声的笑了一笑,“我待会儿给你拟张单子,是个后宫管事的花名册。哪些人任的什么职,管的什么事,一般打赏多少银子,……我都给你写上。你要是再有事找她们帮忙,看一眼那名册,花钱的时候心里就好有个数。” 离炎第一次发现碧落竟然是如此的好,忍不住说道:“碧落,你真体贴。” 碧落转开了眼,微微红了耳根。 离炎并未注意到碧落的异样,又懊恼道:“哎---,之前大方惯了,突然变得很小气,那样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啊。都怪我,开了个坏头。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生财。” “无需自责,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慢慢来就是。”碧落轻道。 离炎重重一点头,“嗯!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黄泉在一旁,只觉自己真是有些多余,那两人之间他都插不上话。 这样的想法令他无所适从,第一次觉得心有迷茫。 第96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7) 离炎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凤宁宫。 此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大晚上的未经召见就跑来见皇后大大。 就算两人是父女,这行为也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规矩自然是死的。她和颜烟想要见一面,又哪里将规矩看在眼中? 再说,总是不合规矩召见她的人,从来都是颜烟那个大变态而已。 所以,她想来就来了。 唔,今晚此来,是想再次向她的父后大大弄点银子花花。 唔,确切的说,这次是借。她会跟他说明白,这回可不是白拿,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他滴。 掌乾宫的花费实在太大,……唔,好像又说错了,是她自己花钱如流水,一点儿都不关碧落和黄泉的事。而她每月又只有一百两的进账,严重的入不敷出啊,急得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琢磨来琢磨去,她预备想要做点买卖,增加收入来源。 胡晓珊手下有一家三口是玉雕师傅,曾在别人的玉器行做了好多年工。她们在玉石选材、玉器打磨和雕琢等方面都是行家,也认识好些这个圈子里的师傅和商户。既然专业人才是现成的,而且胡晓珊手下还有好多人,连小二都不用她去找了,所以离炎就想要开间玉制品类的首饰铺子。 花着买石头的成本,赚着卖燕窝的银子,这行业暴利得很。 听说离清和离月都有很多产业,离炎羡慕得不行,可惜她可没法跟那两个能干妹妹比。 人家在朝中经营多年,一个是王爷,一个的姑姑那人脉不得了,所以赶着给离月和离清送红利的商贾多的是。那两人好多收入都是空手套白狼,而她离炎却只能自己白手起家。 如以往那般,宫人们噤如寒蝉的立于不显眼的角落里,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离炎一路躲躲闪闪,正要再摸进颜烟的寝宫时,忽有人一把拽住她,将她拉入了阴影里,跟着嘴巴也被人捂住。 离炎一惊,正要挣扎。 “嘘!皇上正在里面,还请小主子待会儿再进去。” 有人在她耳边轻语,同时捂着她嘴唇的手跟触电了一般,迅速放开了。 离炎转头看去。 那人全身都没在阴影里,颜烟寝宫透出来的灯火忽明忽暗,离炎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能看见他着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这个男人的声音她曾听过一回。他是颜烟那个厉害的手下,平时也不知道他隐身在屋子哪个角落,时常看不到他的影子,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他却的的确确的护在颜烟身边。 离炎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两人一言不发的隐在暗处。 离炎侧耳细听,寝宫里,离少麟似乎正与颜烟对峙。 离少麟恼怒道:“皇后,你多次冷落朕,就不怕有一天,朕真的离你而去?再也不对你留恋一分?” 离少麟此刻浑身酒气,可人清醒得很。 之前她借酒装疯硬闯凤宁宫,吵醒了颜烟不说,还欲要强行与他欢好,被颜烟言辞拒绝了。他还要命人将她送回去。 后宫中哪个男人不是千盼万盼的等着她宠幸的? 何况这个男人可是她的皇后啊,她明媒正娶的夫啊。 可是颜烟却对她不屑一顾,这令离少麟颜面尽失,怒不可遏。 “之前,你以炎儿为借口不愿亲近我。如今她过得很好,开开心心,为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要去金銮殿上听政,我准了你。离炎在朝中胡作非为,我一声不吭。朝中大臣指责你不是的折子堆满了朕的御案,我也置之不理……皇后啊,你还要朕怎样待你?你说!” 离炎没有听到颜烟的回答。 良久,她只听见了离少麟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很快,离少麟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出来。 见皇帝出了凤宁宫,离炎这才潜进了殿中。 空荡荡的大殿并无宫人伺候,颜烟一个人窝在贵妃椅中幽幽出神。 “大变态……” 离炎见颜烟那神情,淡漠缥缈,她心中发慌,忍不住喊了一声。 颜烟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离炎有那么一恍惚,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要离她远去了。 这个一向毫无原则的宠着她的男人要离开了! 他那身影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她心中一慌,顿时飞身过去,跟着又双臂一揽,就将颜烟紧紧的捂在了自己怀里面! 离炎心慌不已的喃喃道:“大变态,你别吓我!别吓我!” 颜烟:“……” 颜烟不解离炎的行为,可他心中欢喜不已。 他好笑的挣扎开来,“你快要我把捂没气了。” 离炎急忙松开了手,又捧起他的脸,焦急问道,“颜烟,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颜烟? 好遥远的名字…… 颜烟抬手抚上了离炎的脸颊,离炎急忙捉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你到底怎么了?” 从头至尾,对自己好过的男人,就只这一个。 为何今晚有一种快要失去他的感觉?离炎不想失去他! “我在执着什么?”颜烟任由离炎抓着他的那只手,又换上了另一只手爬上了离炎的脸蛋儿,轻轻低语。 “……你说什么?” 别这个样子好不好? 离炎干脆又将他另一只捣乱的手抓住,只求他能认真回答一下她的问题。 “我又不是没有和她做过,我在执着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和她是亲生母女吗?” 离炎:“……” 这个大变态……明明这好的气氛,怎么要说这样……这样令人无言以对的事情! 也好,这样也好,只要他不是遇到了什么其他过不了的坎儿。 离炎放开了颜烟的手,嗔怪道:“你以后别这个神情吓我了。” 颜烟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会为了她几句气话就伤心难过吗?我巴不得她再也别来烦我了。刚才她想要强行要了我,我不过是一直在想你……” “行了行了,干嘛老提那档子事儿!”离炎尴尬不已的对颜烟摆摆手,强行打断了他。 颜烟忽然将离炎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轻言细语的耳语道:“听我说,时隔三年,我都没与她做过那事儿了。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离炎那脸顿时噌的一下,烧得快要冒烟,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离炎没有说话,颜烟便只当她默认,他开始急切的亲吻她。 “你想就在这凤宁宫里做还是去那里?小胖妞儿,你想在哪里做,我都依你。可……怎么办?我现在急得很,只想要早点得到你,我们就不麻烦换地方了吧。” 说着,颜烟一边亲吻,一边开始将离炎往他那张凤床上带。 离炎僵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这大变态是要干嘛,她慌乱不已的开始推拒。 “你,你,你要干什么?大变态,你要干什么?” “做吗?”颜烟嘶哑的问道。 做吗做吗做吗…… 颜烟明明只问了一句,离炎却只觉他那好听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产生了回响,不断的蛊惑着她。 做吗做吗做吗…… 其实她有些想…… 可是,做了后又怎么办?她想要天长地久的爱,她如今和他的身份根本就换不来天长地久啊。 不要在我意志不坚定的时候诱惑我了! 离炎一狠心,用力推开了颜烟。 颜烟本在意乱情迷中,一时没注意,就被离炎推得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有点狼狈的站稳,颇为失望的看向离炎。 “你原来介意啊,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 “不,不,不是这样的……”离炎无力的回道,声音越说越小。 “是吗?若不是这样,那便是你在意我以前的行径。”颜烟面无表情道:“怎么办?以前的事我已经没法改变了。” 他好似在耍赖。 离炎无奈的解释道:“不是,大变态,我也没有在意你以前的行为。” “真的?!”颜烟展颜一笑,复又定定的看着离炎,“那就让我要了你!” 离炎再次无言以对。 这大变态今晚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这么执着于要与她做那件事情。 “你今晚是怎么了?要不,……我还是陪你下棋吧。” 颜烟摇了摇头,又走过来抱住了离炎。 离炎本又要挣扎,颜烟眯着眼睛紧紧箍住了她,寒颤颤的问道:“抱都不能抱了?” 离炎顿时只得僵立不动,任由自己像个木偶一般任他拿捏。 “……大变态,你听我说,若我们……” 听她说了,只会让他失望,他才不要听。 颜烟急切的打断了离炎,“听着,你听我说!” 离炎只得闭上了嘴巴。 颜烟却忽然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项中,细细密密的亲吻起她的脖子来。 “……大变态,不是让我听你说吗?” “嘘!” 颜烟慢慢吻上她的耳垂,悄声说道:“我听说你那个小侍卫还是个处,你没有要他?我晓得你醒来后就是一个小怂货,只怕你根本就不敢像三年前那样要男人了吧。是不是同我一样,许久未做过了?忘了如何做没?不如,……我来教导你。”说话一落,颜烟一口就死死咬住了离炎的耳垂! “颜烟!”离炎急道。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离炎:“……”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小乖乖,我曾经说过,时机适当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些前尘往事。如果,……如果你今晚留下来,我就说一些给你听,好不好?” 咬我一口,就给我一颗糖吃? “……颜烟,你听我说好不好?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我,我觉得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颜烟惊喜的狂吻她,“你愿意和我做?!” 不要总这么直入主题好不好?她想说的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然而……谈恋爱? 如果她真的要找一个男人来谈一场恋爱的话,那个男人会是谁? 颜烟吗? 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的情人,可是…… 他已经是皇后,还是她的父后。虽然是假的,可这身份如何能抹杀? “父后……”离炎无奈的轻喊了一声,希望颜烟能明白她想说的话。 不明言,才不会伤人。 颜烟果真停止了亲吻,慢慢抬起头来。 好一会儿后,颜烟低低的自嘲一笑,“我真是越老越爱胡思乱想了,你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老男人呢?是我奢望了。” 她就是最爱老男人了。 不,他根本就不老,好不好! 可是,却无力劝慰他,只因两人的关系实在太尴尬。 如果她接受了颜烟,那要怎么面对两个人的身份?除非避世隐居。 她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女,无所谓,天涯海角,去哪里都行。可他却是离国的皇后,受万众瞩目的人,如何能找到借口消失在人前? 况且,这仅仅是她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许大变态只不过是想与她做一场而已。他不是曾经说过,他只是觉得后宫无聊,想找人陪他玩玩而已的吗? 所以,她蓦地想到天长地久,只怕人家会觉得好可笑啊。 幸好,她没有嘴快的说出来。否则,丢脸的人就是她了吧。 颜烟似乎也终于想到了两人身份上的问题,颓然放开了她。 “是我不好。若要了你,你我日后要如何面对外面那些人?你也不可能娶……哎---,算了,不说这个了。吓着你没?” 离炎摇了摇头,“颜烟,你今晚真的没有什么吗?” “嗯。离少麟今晚来找我,想要与我温存,我没答应她。我不过只是因此想到一些事情,一时有些失控罢了,你别多想了。” 离炎:“……” 多想了的人是你吧。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颜烟忽然想起了问这一茬儿。 离炎再次对他没有言语了。 她哪还能再提想要向他“借”点银子使用的话?说不定他趁此提出非分的要求,比如留宿凤宁宫。那是之前离少麟想要干的事情。 这个人极有可能提出这变态的要求。 离炎只能窝囊回道:“不过就是,……来看看你罢了,没什么其他事。” 离炎偷觑颜烟,只觉自己还真是个怂货。 今晚被他占了便宜,他此刻却还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看样子,除非她留宿凤宁宫,卖身给他。不然,从此以后,想要向颜烟再要点银子周济周济的计划就泡汤了。 ****** “要想办法生财才行啊。”离炎撑着下巴,筷子一下下敲在碗上,不断叹气道。 “你竟然还为这个烦恼?”胡晓珊不可思议,“就凭着你近日在京城里闯出的这股名声,随便去哪家店里吃饭都不用给银子。” “啐!这话还给你哈,你以为我是强盗?”离炎将筷子敲得梆梆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明白?小三儿。” “你给我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胡晓珊终于说出这句话了。 “哎---” 离炎再次长叹一声,不再理会她。 首饰铺子没法开了,那需要很大一笔启动资金,租好的铺子和装修是最重要的两块支出。 碧落那里只有一万多两银子了,不能拿来用。万一这首饰铺子蚀本了,那就连家底都掏空了,要不得。 那还能做点什么? 要是她的字也能像先生那样一字千金就好了,哎--- 等等! 为什么他的字会值千金?广告效应! 离炎暗自一琢磨,认为那计划可行,而且前期投入不高。她决定要做一做,万一成功了,这是京城里的独一份,该当能赚到钱的。 离炎想到的计划便是办一份有意思的刊物,以后凭借在刊物上为他人做广告赚银子。 “就跟书差不多,只不过比书本页数少很多,估计最多十页纸张左右。那刊物携带方便,内容新奇,很适合打发无聊时间。里面登载的内容五花八门,保证足够吸引人看。比如,前期就可以将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各种排行榜弄进去。” “你们想,连我们自己都对吃过的酒楼争论不休,老百姓们多半也会对那些内容感兴趣的。况且,那刊物我决定免费发放。白拿的东西白不拿。只要我们那份刊物跟那个知乎堂一样打响了名声,后期我就有办法让它为我们赚钱,财源滚滚来啊!” 她的小伙伴听了这新奇的东西,纷纷觉得有意思,开始商讨起刊物的名字来。 “你不是说登载各类排行榜吗?那便叫《排行榜》好了。” “不好,听这名字就不够吸引人,人家还不如买《风月宝鉴》,这名字诱人。” “对,我们一定要取个够诱人的名字,管它刊物里登的什么内容,先让我们这东西做出名声出来才是正途。再说,万一这东西能长久印制下去,就不一定光是排行榜,可以加进去其他内容,比如传奇故事、养生之道、家长里短等等。” “要打响名声还不简单?我回去跟大将军说说,请他为我们写副字就成了呗。” “那怎么成?我可不想借他的名义赚银子。靠他的女人都叫吃软饭!” …… 众人无言以对,反正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大家应景的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离炎自己定的板儿:“食色性也。咱们这份刊物内容以与吃相关的各类排行榜开头,不如就取个与美色有关的名字好了,我看就叫《俏佳人》吧。” 众人很快就将之前争论过的排行榜拟好了,以此作为第一期《俏佳人》的登载内容。 咳咳,还记得吗?分别有: 长安狮子头前十强、哪家酒楼店小二最美貌?、不可不说的十佳餐饮业掌柜、这些酒楼你没去吃过将遗憾终身、…… 胡晓珊又打听到知乎堂就能刻版印制,提议就交给庄棠刊印。 “上次接触了一回,觉得那女人还可以,不是个奸商模样。况且咱们与她算是熟人了,到时候刻版印制的价格也能优惠些。” 离炎点头同意。 现如今,一两银子要做二两花。这刊物是免费的啊,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有收入呢。 胡晓珊、黄泉和永安,三人分工合作。 前期吃了离炎很多银子,这回人人跑起腿来都特别的勤快。 很快,第一期《俏佳人》一千份印制出来了。 离炎将其交给胡晓珊的丐帮,让他们去街上免费赠送分发给广大人民群众。 一应事项完成后,几个人就心情忐忑的找了家热闹的茶楼里潜伏着,打听百姓们的反应。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人们对于这份《俏佳人》刊物的反响非常的热烈,出乎众人意料。 原因在于以下几点: 一、这个东西是免费的; 二、这份刊物很新奇; 这个时代的人们只知道书,却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杂志刊物,更加没有见过这种只有薄薄几页纸的“书”。 三、刊物上的内容吸引人。 人们虽从没有见过这种排行榜,但是却对排行榜上的内容很熟悉,所以讨论非常热烈。 前段时间,和丰酒楼和其他上榜的酒楼被砸的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因此去过榜单上这些酒楼的人便比比皆是,故而一看到这榜单,食客们就纷纷热烈的加入了讨论。 很多人因为排行榜的位次而争论不休,甚至有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四、老百姓们的日子太无聊,跟离炎他们一样无聊。这个东西一出来,就成了他们枯燥无味的日常生活的很好的谈资。 离炎几人隐在人群中默默的听着百姓们的热烈讨论。 这边一桌子人中,有人高声道,我觉得还可以整个长安城烧白前十强。 离炎等人听见了,便心想,莫急莫急,下一期《俏佳人》我们就会出这个榜单了。只是不知客官你能不能提供点信息给我们捏? 很快,他们得偿所愿。 那几个聊天的群众纷纷附和说话之人,立刻就说出了李烧白,张烧白等好多家店的名字。 离炎几人相视一眼,便知道今晚的晚餐多半也会变成烧白了。没办法,大家是吃货一族了嘛。 那边一桌子中有人说道,这刊物既然叫《俏佳人》,那应该弄个十大美人排行榜啊。离炎听了,就向黄泉看去。黄泉便知道这女人肯定是心动了,下一次她绝对会弄个十大美人榜出来。 黄泉心想,第一美人肯定非哥哥莫数,但是就是不知道我会不会上榜…… 可他想了一下之后,突然惊觉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个排行榜是以他们几人赞同票的多少而反着来排名的。得票越多,排名反而越靠后。 不行,我得私下去跟永安勾兑一下,叫他到时候按我的意思投票,嘿嘿…… 隔得离炎他们稍远的地方还有一桌人也在讨论这份刊物。那桌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因为桌上搁着几把剑。离炎尖着个耳朵听他们说话,果真听见他们在说应该还弄些个什么兵器排行榜,江湖高手排行榜,杀手排行榜出来。 直把离炎听得热血沸腾,心中已经默默记下来了。 …… 听着听着,离炎觉得,这个排行榜还得增加一个十大将军排行榜,将各国的将军弄一堆儿来排个序,从相貌啊、品性啊、武功啊、谋略啊等等方面对他们打个分,然后做一个惊天动地的榜单出来。 自然,她心目中排第一的肯定是林显喽。 忽然,她也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榜单是按照他们几人投票多少反着排名的。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小三儿勾兑勾兑,务必要让她按照我的心意来投票,嘿嘿…… 众人四处潜伏偷听了几天之后,回来坐在一块儿将各自收集到的信息一合拢,发觉这个《俏佳人》不办下去那就太有违民意啦,于是一致决定将这这份刊物继续办下去。 就这么着,《俏佳人》每隔七日便出一期,这刊物就又接连出了两期。 离炎他们见喜欢的人实在多,就将刊物加印到了五千份。 庄棠为此找到离炎,希望签一个长期的版印合约,以后《俏佳人》都交给知乎堂版印。 庄棠给出的价格很优惠,离炎欣然同意。 不过,庄棠同时也提了个要求,那便是希望在《俏佳人》上注明,版印者乃知乎堂。 离炎佩服这女人竟然这么精准的找到了这份刊物的价值所在。 每次到了《俏佳人》发放的日子,大街上等待的人就很多。 乞丐们抱着刊物尚未来得及分发,便被人一抢而空了。 于是,每隔七天领取《俏佳人》便成了长安街上的百姓们的惯例。而拿到刊物后就径直奔向各个酒楼茶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津津有味的看杂志,讨论上面的内容,就成了人们重要的日常娱乐活动。 一时间,经过长安城老百姓们的口口相传,那《俏佳人》刊物便成了京城百姓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新鲜玩意儿。 ****** 这一日,胡晓珊派了乞丐四处寻找离炎等人,说是有要事要跟其他几个人商量。 离炎、黄泉和永安三人得了消息,于约定时间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 见人齐全了,胡晓珊就开门见山的将事情说了,“前几天,有人找到我们印《俏佳人》的知乎堂,知乎堂的老板庄棠又找到了我,说是那个人想要我们在《俏佳人》上帮着她的陈记成衣铺子做做宣传,让我们帮忙整个类似成衣铺子前三强出来,她希望能排第一名。或者,如果我们给她在《俏佳人》上为她写一篇《不得不去的陈记成衣铺子》这样的文章最好。” 胡晓珊掏出一锭银子出来搁在桌上,笑道:“诺,这就是那人给的五两银子的定金。那人还说,若是咱们帮着她宣传了,她再给十两银子。” 黄泉和永安两人兴奋不已。 离炎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 自《俏佳人》火了后,离炎就已在开始打定主意了。 这一段时间,随着《俏佳人》的越来越火,离炎已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发展道路。 她觉得自己不是玩弄阴谋诡计的料,因此离开皇宫是迟早的事。可离开皇宫后,要干些什么却心里面没有谱。但是现在,《俏佳人》这杂志歪打正着的火得这么一塌糊涂,离炎就想,我是不是可以将其当作我的人生事业来做呢?而并未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今天,胡晓珊告诉她,有人愿意出钱在这个东西上整些内容。 事实已经证明,她最初的设想是正确的,她可以利用《俏佳人》来赚广告钱! 好了,离炎心中原本的犹豫不决没有了,她已决定将《俏佳人》当作她以后的事业来做了。 既是一项事业,那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首先,之前几人打打闹闹弄出的排行榜将会后继乏力,需要增加新的内容。他们不可能一直只做排行榜,因此急需要丰富它的内容,提高它的水准,使得它成为受众最多,传播最广的一种媒介。 其次,若真要将这份刊物做大做强,那么目前四人组是不行的,四个人各自还有自己的正事,并非时时都有精力弄这个事情,因此需要招揽人才稳定的做下去。 所以,《俏佳人》一定要有自己固定的编辑,要有负责人,要有发行人,要有承接广告的营销部,……啊,人多了,是不是还需要有个部门来做人力资源管理啊? …… 一想到这些,离炎一方面觉得头大,可另一方面,她却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挽起袖子大干起来。 她觉得,成为一名奸商,才是她的人生理想。 去它的皇太女!去它的掌乾宫!统统离我远点! 啊不,或者换成“掌钱宫”,让我做这宫的一宫之主,倒也乐意之至。 离炎四人又一次进行了分工合作。 永安对长安城里的胡同很熟悉,离炎让他找个僻静便宜点的房子,预备租下来作为《俏佳人》的大本营。 胡晓珊的那一群丐帮中人自然就成了《俏佳人》的第一批员工,各类杂活都由他们承包了。他们从此摆脱了以乞讨为生的生活。 黄泉则是离炎的专职跑腿人。 离炎的工作自然是只负责冥想就好了。 离炎不想碧落再为她的事情去离清那里周旋,也不想他陷进权斗中去,就请他为《俏佳人》写文章,且一切写文章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欲要分散他的精力。 离炎是第一次开口请求碧落帮忙,碧落非常高兴,他满口答应了下来。并且当天晚上,他就开始了内容的构思,然后第二天一早,竟然就向离炎交了好几篇稿子。 离炎见此,干脆就将《俏佳人》总编这位置交给碧落来坐,她只负责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碧落即可。 她这个决定是非常英明神武的。 离炎又围绕“俏佳人”这三个字对这份刊物的内容进行了丰富,增加了诸如人文趣事、八卦美谈、美容保养、旅游见闻、小说诗词等等各类深具小资情调的东西。 改版后的《俏佳人》不仅内容丰富起来,不再是以前单调的各类排行榜了,而且开始配了图在文章中,这是碧落提出来的建议。 碧落的画工果然了得,无论是人物画、风景画还是花鸟图,无一不是惟妙惟肖,还形神兼备。 就这么样子,有了碧落帮忙润色,《俏佳人》就已经俨然成了一份色香味儿俱全的娱乐杂志,它已经基本达到了离炎想要的目标要求。 可是,胡晓珊却似乎有话要说。 胡晓珊问离炎:“你的排行榜都用完了吗?” 她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纸出来递给离炎,“可我这里还有啊。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啊也琢磨出了很多个排行榜,正预备等你将你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用完之后,就用我的呢。你看,我怕我会忘了,我还特意将我能想到的都写在纸上呢。” 离炎一听,立时双眼变得贼亮! 这可是了解这位江湖帮派大佬内心世界的绝佳机会啊。 她可以通过这位首脑人物的文字发现她的内心世界,偷窥她的情感生活,感受她的情绪波动,研究她的思想变化! 于是,离炎很是兴奋期待的接过那些纸张欲要拜读。 因为她实在太过激动,她伸出的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离炎初见那些纸张有些皱巴巴的,心中便忍不住想,小三儿果真是为《俏佳人》用了心的啊。你看,她在她的帮务这么繁杂的情况下,竟然还花心思给《俏佳人》写文章。她不仅写了这么多页,就瞧着这纸张皱得,啧啧啧啧,她一定是揣身上很久了吧,她心心念念着《俏佳人》啊。 离炎迫不及待的展开那些纸张,迅速的看了下去。 然而,她看得渐渐有些呆滞。 只见纸张里的内容全部是些什么:历朝十大酷刑,历朝十大酷吏,历朝十大冤案,历朝十大贪官…… 如今的《俏佳人》广受长安城老百姓的喜爱,传播甚广,讨论热烈。小三儿写的这些东西必定会引起上层人物的注意。离国建国不过三年,朝中好些官员都还是前朝的。这些东西敏感得很,容易招灾。 离炎摸摸鼻子,委婉的对胡晓珊说道:“小三儿啊,这个,这个,……我越看越觉得寒毛直竖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多写些赏心悦目的东西比较好一点。还有啊,……” 离炎神神秘秘的凑近胡晓珊的耳边,悄悄的说完最后四个字:“莫谈国事。” 胡晓珊听了,有些落寞的叹了一口气,将离炎手中的那些纸张默默的揣回了怀里。 离炎见状,赶紧劝解道:“小三儿,别泄气嘛,虽然你的稿子没有被我采用,让你少了一笔稿费,可是你不是股东吗?你是有分红滴!你要相信我,咱们这个刊物一定会大赚特赚滴!你的职责不是去写稿子,那不是你的专长。你的职责是去接业务,你擅长的是拉业务,所以你要去多多的接些广告业务回来,明白?” 胡晓珊听了,一扫阴霾,对离炎笑骂道:“你一个堂堂的离国大皇女,却钻营着如何赚钱,真是个大笑话。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辛苦,自然就有人上赶着给你供奉啊。” 离炎在唾弃与不屑之中,又带着点骄傲的回道:“如今这事实证明,我明明就是可以靠脑袋吃饭的人,我为撒还要去靠大皇女这么个虚衔过日子?再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最不可靠的。万一有天我没有这个头衔了,比如哪天我老娘一不高兴了,将我贬为平民百姓逐出皇宫,到时候你就得收我做你的小妹喽。所以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喂喂,不过我先打听打听,凭你我的交情,你是预备给我一个丐帮长老做呢?还是一个几袋弟子呢?一袋?二袋?” 胡晓珊本来正在想,离炎说得确实很有道理。皇女、太女这类东西确实很虚幻,还是靠自己才是硬道理。结果离炎话锋一转,又开始说什么丐帮长老几袋弟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胡晓珊晓得这女人又要开始发疯了,借口都不找,人直接走了。 离炎自嘲一笑,“看嘛,人人都不当我是皇女,我还怎么靠它吃饭?” 第97章 大女人(1) 随着先期商人们因为《俏佳人》而得益,越来越多的商贾找到离炎的《俏佳人》,请求为其进行广告宣传。 但是,商人们并非拿钱就能办成事情的。 一则,离炎在选择广告商时在精不在多。对方若本身产品质量不过硬,她也不愿为了蝇头小利而砸了自己那份刊物好容易创出来的招牌。要知道,山寨版刊物已经在世面上出现了,其中尤数《佳人俏》的势头最猛,她可不能自毁长城啊。 再则,《俏佳人》只有那么薄薄几页,离炎坚持内容为王的原则,以保证这刊物始终是一份精品,故而广告占幅比例不能太大,而且七日才会发行一期,所以广告的名额就紧俏得很。 精明的商贾们晓得抢先一步出名,才能在同类产品中独占鳌头。既然离炎并非见钱眼开,有些人便走起了曲线救国的路线。 颜烟皇后就凑了一回热闹。 事情起缘于一家售卖胭脂水粉的商行---粉红楼。 粉红楼是一家离国有钱有权的贵人才晓得的皇家供应商,俗称皇商,它专做后宫佳人粉黛们的胭脂水粉生意。 粉红楼的新晋东家秦晴想方设法亲近凤宁宫,供奉给了颜烟三成干股。 由于近年来,皇帝已久未再选新欢入宫,且对后宫美色并不热衷,故而宫中胭脂水粉的采购量就不是很多。 秦晴是一个眼界长远的女人。 她尚未掌管粉红楼的时候,就极力向前任老板,也就是她的母亲主张扩大业务范围和客户范围。但其母亲却认为,不能啥人都能用他们家的产品啊,要有逼格。她的母亲只想专注的做皇商,用现在的话说就叫做垂直深耕细类,可秦晴却想海纳百川。 宫中的销量又怎么比得上宫外的销量呢? 所以,粉红楼一交到秦晴手上,她便锐意改革,时时琢磨着要把生意做得更多、更大、更远。 《俏佳人》这么个新鲜事物刚出来的时候,秦晴精明的眼光就看到了这份娱乐杂志潜在的巨大广告效应,所以很想找《俏佳人》给粉红楼做广告。可是,她怎么也无法跟《俏佳人》的老板或是能做主的人搭上线。 其实秦晴不知道的是,一方面,她找上门去的时候,《俏佳人》团队组建没多久,尚在创业初期。离炎和碧落他们几人还在理清管理模式和业务模式的过程中,众人并无多余的精力专接广告。 另一方面,离炎一直隐在幕后,摆在台面上的人就只是个胡晓珊。想要打广告的商贾很多,很多人都想直接见东家谈业务,胡晓珊肯定能挡则挡,不能挡她就直接遁了。加上刻意强调了组织纪律,《俏佳人》的那些员工们都很珍惜这份工钱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工作。因此,没有谁会去出卖自己的东家。故而,秦晴等人就无从得知《俏佳人》真正的幕后老板。 秦晴这段时间正好进宫面见了一次颜烟皇后,她本是给颜烟送最新到货的胭脂水粉去的。闲谈之余,秦晴无意之中就把心中这事儿唠嗑给皇后听了。 颜烟一直以来只是负责笑纳底下人的供奉而已的,谁知这事情不是正好跟自己那心肝宝贝儿有关么?所以,他笑眯眯的主动应了这件事情,把秦晴惊喜得连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晴哪想得到这次进宫来,竟然会遇上这样天大的好事啊,自然是对颜烟千恩万谢。 颜烟当晚就将离炎召了去。 他在离炎耳边说:“宝贝,你觉得我今天晚上香吗?这是粉红楼的产品,我可喜欢他们的产品了。” 颜烟最近的情绪时好时坏,此会儿离炎被他死死抱着不断亲吻,她已不敢像那次那样推拒他,否则不知道他翻脸后是否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不能拒绝,她就接受了。 颜烟吻得她意乱情迷,粉红楼她自是记下了。 不出两日,粉红楼的胭脂水粉,特别是颜烟那晚用的那款香氛,被《俏佳人》连篇累牍的报道了。 离炎还亲自操刀,假做是一位用过这个产品的客户写了篇软文,最后还配了个引人遐想的题目,叫做“闻香识男人”。 粉红楼因此声名大噪。它的产品很快卖断货,客户范围从以前的皇宫,扩大至全国范围内,并且出口至周边国家! 皇后凤心大悦,连发三道口谕紧急召见离炎。 离炎以为他有什么要命的急事,就赶紧去觐见他了。 快到颜烟的凤宁宫时,却发现宫人都守得远远的。这种异常情况是第一次发生,让她更加心急,便加快了脚步往殿中奔去,却被颜烟一把抱住。 颜烟把她紧紧的压在墙上,忘情的啃咬。 他真是爱死这个小妮子了! 她不仅聪明、善良、善解人意,还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惊喜! “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不是我要你,而是……我想给你,炎儿……”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动情。可是,自遇到你后,我,我……怎么办?离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会不会笑话我?笑我这把年纪了,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在很多年前遇到的动心的女人是你呢?炎儿。” “离炎,被人爱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 …… 那天晚上,颜烟喃喃了很多话,像是在对离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听起来有些沧桑般的难过。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离炎知道,他有爱过的女人,他曾经对某个女人动心过,但那人绝对不是离少麟。 两人相识之初,他那般玩弄女人,一定是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啊。因为他只问了被人爱是什么滋味,没有问爱一个人的滋味儿。 所以,当她问:“你已经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滋味儿了?” 颜烟便蓦地停了下来,两人本来差一点就要擦枪走火。 应付完了颜烟,离炎回来,又开始应付其他人,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黄泉已经好几天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了,这令离炎很是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沉不住气的黄泉主动交代了原因。 黄泉将离炎堵在宫外,他手中正拽着一份《俏佳人》,阴阳怪气道:“闻香识男人?那男人是谁呢?我日日跟着你,你都还有空暇去偷腥。你这是要置我,我……你要置我哥于何地呢?你说!” “谁能比得上我哥貌美?谁能比得上他贤惠?他为你操心那么多,你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不说,竟然还背着他去,去……” “臭肥婆,你太可恶了!” 黄泉一咬唇,眼眶微红,转开头不想再多看一眼这死女人。 她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以后她的花只会送给新人!她的簪子只会给新人买!她还会叫那人小宝贝! 黄泉心中苦涩异常。 他想他是心中已经对她……那种感觉已经不叫做不讨厌她了。 离炎心中有鬼,她跟颜烟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现在很烦恼,颜烟那样算是告白了吗?还是只是因为她帮他办成了事情,他一时开心才说那样的话? 他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不是表示他打算跟她怎么样了?若真是这样,那她要接受吗? 听到黄泉忽然一声怒骂,离炎收回思绪,急忙分辨道:“哪有什么男人?你别乱说。小心给你哥哥听见了,他又不知道会怎么折磨我。” 她强装镇定,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解释道:“不过就是粉红楼老板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想要我帮她做宣传么,我收了钱为她办事而已啊。你别胡思乱想了。” “真不是你背着我们去招蜂引蝶?”黄泉又转过脸来,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是,没有,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你可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我要你好看!” 离炎:“……” 他这么气愤做什么? 哎---,她还真是怀念以前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黄泉啊,除了会讽刺她长得胖外,根本就不对她管东管西的。 她的日子真是越过越糊涂了。 ****** 林显算是被离炎捧出来的第一个国民偶像。 虽说他对外关门谢客,对内防备府中下人偷奸耍滑,已好些日子都没再为人写好评了。但是,你以为林大将军刮起的这一股好评风潮就此结束了吗? 嘿,还没那么快! 这天晚上,府中管家林大娘,也就是林大将军的乳娘,她端着一盘烧饼来到了林显的书房。 “快尝尝,刚送来的,还是热乎的呢。” “都这么晚了,乳娘,您还给我加餐吶?” 林显笑着捏起块饼子咬了几口,赞道:“嗯,好吃!” 林大娘就笑了,“好吃就成,那我就放心了。小时候,隔壁那个崔姐姐,崔茹茹,你还记得吗?” 林显愣了一愣,“记得啊,怎么了?那也不是小时候的事情。不是我十来岁的时候,我们才离开家乡的吗?怎么会不记得她?” 林大娘唏嘘道:“是啊,自然该是记得的。哎---,真是造化弄人。你俩青梅竹马,她差一点儿就娶了你了。若她娶了你,你也不至于至今都还……” 林显:“……乳娘,这是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呢?” “好,不说这个了。”林大娘转开脸,偷偷抹了把微红的眼眶,回头又笑道:“我跟你说啊,崔家也来京城了,都好几年了。这事儿我一直晓得,不过是没有告诉过你。他们家估计也是觉得无脸见我们,所以,茹茹从未主动来找过你。” “可是,显儿,茹茹她最近遇到了些难事,就想要求你帮个小忙。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不忍心,就为她来递个口信。” “她如今家里男人病重,又有几个孩子要养活,急需银子。她也不是想要找我们借银子,就是想能不能请你帮她写幅字?” 林大娘对着那盘烧饼一努嘴,“诺,就是赞一赞这个烧饼。” 林显顿时哭笑不得,“乳娘,我已经不给人家写字了。” 林大娘叹口气,“咳,她在青竹巷的家门口摆了个摊儿卖烧饼为生。烧饼倒是很好吃的,可是生意却不怎么好。主要是她那地方偏了点,可她又不能离家远了,家里生病的男人和年幼的孩子随时都需要她照看着。” “她现在真的很可怜。显儿,你就帮她写几个字吧。有了你的题字,再偏僻的地方,客人也会找去的,她还怕找不到银子?” 这是要打温情牌了。 林显有些无奈,“乳娘,这事情有一就有二,我真的……” “只此一次,下不违例!”林大娘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 瞧着林显还有点犹豫,林大娘一脸的精明样儿。 她微微一笑,又继续道:“再说,你刚才都已经吃了人家的烧饼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说什么这幅字你都该写。” 林显还能怎么着? 他只能无奈的乖乖铺开宣纸,提起毛笔,预备为乳娘口中他的那位青梅竹马写几个字。 也不知怎的,下笔前,林显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听闻的离炎将知乎堂那副字给换下来的事情。 他近来一系列的麻烦事全拜离炎所赐。 若不是她,他又怎么会被人围追堵截的请去吃饭?若不是她,他又如何会被人诓去为知乎堂写那幅字?若他不写,她又哪里还有机会嫌弃他写的那幅字意思不好? 虽说她为了他砸楼,令他有些,……嗯,有些开怀。可她为何后续还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砸了就砸了吧,还一砸三次,砸完后又要将他牵扯出来。 林显牙疼一般,轻扯了下嘴角。 这幅字一定要写得不露破绽,免得到时候她去吃烧饼时又有话说了。 林显于是凝神仔细想了一想,可他搜肠刮肚,也未能想出像离炎那样的所谓接地气的语句来,最后他干脆直接写道: 吃烧饼,请认准青竹巷崔大姐。 第二天上课,离炎莫名其妙的被林显罚抄《离赋》三十遍。 《离赋》是离国的一位开国元老所做。那人是个老古董,偏爱比她还老得多的古老文化。平时做文章就爱引经据典不说,她还很喜欢用生僻古字以显示自个儿的学问高深莫测。这篇《离赋》是她自以为的得意之作,不但晦涩难懂,里面有很多极少见的古字,而且它还比较长,总共有三千多字呢。 离炎连照着读都是磕磕绊绊的,何况要她抄写?那不得看一个字才写一个字? “为什么啊为什么?先生,你怎么舍得罚我?!” 离炎满腹委屈。 她这么敬爱林老师的学生,上课从来都是认认真真听讲的啊。 “这有什么难弄明白的?不就是大将军嫌你多事儿了么?他这是在报仇呢。”永安幸灾乐祸道。 “不过,我虽对你深表同情,但是我不会去为你求情!”永安双手一撑,就坐上了离炎的书桌。 他还翘了个高难度的二郎腿,在离炎面前一晃一晃的。 “为什么?”离炎一手执笔对永安怒目相向,不满的哼道:“是兄弟伙的,我们就该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 “来,你来写十遍!”离炎向永安一伸手,欲要将毛笔塞进他手里。 永安理都不理,眉飞色舞道:“嘿,谁叫你们当时砸楼的时候不叫上我一起去?还有福同享呢,你就老老实实的抄吧!” “啊,差点忘了我来干什么的了!”永安一拍脑门就跳下了桌子,又一把将离炎手中的毛笔扯掉,直嚷嚷道:“昨天大将军又给人题字了,还好几幅呢。走走,回来再写,你先赶紧请我们吃烧饼去!” 吃货四人组约齐全了后,就辗转找到了那家巷子深的烧饼摊。他们到的时候,崔氏烧饼摊前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永安兴高采烈的去排队。 离炎却在见到那卖烧饼的女人后,一撇嘴,说:“好一个烧饼西施呢。长这么漂亮,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吗?” “先生他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可见,巷子深的不一定是好酒,还有可能是好女吶!” 说罢,她转身就走。 胡晓珊和永安面面相觑,一起去看黄泉。 黄泉则面无表情的跟在离炎身后,一路冷嘲热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长得好看,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好吃了?你哪里来的这怪异想法?” “你说大将军越来越有能耐是什么意思?说话不要藏着掖着!” “还有,知乎堂的东家长得也不差,你也找人家的麻烦。哼,我倒还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心胸狭隘的女人!” 凭着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黄泉早几天前就发现离炎有问题了。 原本他还只是怀疑,现在事情更加明朗。 她的问题就在于,但凡林显给题字的店铺,只要那铺子的东家长得好,她必定就会阴阳怪气的! 为什么?! 黄泉心中不住的问。 离炎脚步一顿,“我就是嫉妒她们长得比我好看,身材比我好,怎么了?不准你跟着我!”说罢,又大踏步往前走。 黄泉紧走几步拦住了她,逼问道:“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你难道不是因为大将军为她们题字才生气?” 离炎撇开黄泉那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大声道:“不是!这有什么好气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将军为那几个长得好看的女人题字了,所以,你生气了,对不对?你嫉妒的不是她们长得好看,身材好,而是嫉妒大将军为这样的女人题字,对不对?惺惺作态!” 离炎心中一慌。 是这样吗?怎么会? “胡说八道!” 永安和胡晓珊追了上来。 “这就走了吗?烧饼不吃了?” 离炎和黄泉异口同声道:“吃什么吃?该减肥了!” “那,那……”永安夹在离炎和黄泉两人中间,左右看看,“那换另一家吧。有家万花楼的门外也挂了张大将军签名的评价表,咱们是不是该去瞧瞧怎么回事?” 林显封笔后,很多没有得到他题字的店铺望林兴叹。知乎堂的成功使得一些颇为大胆的店铺,动起了歪心思。 “万花楼是什么地方?听起来不像是吃的地儿啊?先生最近逛的地方越来越五花八门了。”离炎有些不解。 黄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嘲讽道:“这种地方你以前不是常去吗?” 离炎正要反讽回去,永安瞧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头,急忙插嘴道:“嘿嘿,我一得知了消息,就先行去将情况打探清楚了。” “万花楼是烟花巷的一家私娼,没多大的地儿。它取名万花,乃是因为她家的妓子,嘿嘿,男妓-女妓都有,还有童妓。反正总之,客人们想要什么样的,楼里的老鸨都能想方设法满足你。” “私娼?”离炎瞪大了眼睛,“那是青楼?!” “对。”永安一点头,“私娼是官府不承认的青楼。因为那种娼寮有女妓和童妓,官府不允许,所以就只能暗里开门揽客。” “不过这年头,给钱就能办成事情。若是再巴结上几个衙门里的人,有人罩着,私娼比之公娼还赚钱呢。因为,权贵之人都有些特殊的爱好,私娼馆专能满足这类人。有些时候做成的一笔生意,比人家公娼一天赚的还多。”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是市井出身,生在胡同里,长在胡同里。长安城哪条街哪个巷哪个胡同口是我没去过的?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好命,住金屋子不说,有很多人服侍,还顿顿都吃山珍海味?” 黄泉拉了把永安,永安意识到离炎似乎也没有过上他说的那么夸张的生活,便悻悻的闭了嘴。 离炎极为不解,“既然是一家娼馆,这种地方,爱去的人怕是很多吧,需要借用大将军的题字来出名吗?” 胡晓珊不以为然道:“虽说私娼也能赚大钱,可那也只是因为偶尔遇上了个冤大头。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的招揽客人,他们的娼寮便只能开在隐蔽的地方,例如背街的胡同,或是买下个漂亮的园子,挂羊头卖狗肉。还有,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借着各种花样儿将客人引诱进去。” 永安赞同的说:“就像万花楼那样,买的就是一个离京官员家的老宅子,取了个香艳的名字,对外却说是戏楼,吃茶听戏的地方。可只要一听名字,众人都知道那是干什么营生的。” “我偷偷去瞧了眼,里面就跟个小富人家的园子差不多,外地人肯定以为就是一户家宅。进出的客人虽然少,但各个身份不凡呢。嘿嘿,那里面养着好些个漂亮妓子呢。” “生意还是很难做的,主要是客人们难以找到地方。谁不想多赚银子呢?你自己看看,之前好几家铺子都开在巷子深处,就因为铺子的地方没选好。后来有了大将军的题字,才出了名,那赚的银子前后可是天差地别呢。” 离炎眉头深蹙,“不可能吧,先生他,……会去那种地方吗?会不会被人家骗了?而且,你不是说,先生他不都已经封笔了,谁出面都不再给写好评了吗?” 离炎背着手开始在众人面前焦躁的走来走去,心思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大将军去不去那种地方,你急什么?永安不是说了,那里什么样的要求都能满足客人吗?兴许将军想找个红颜知己,那地方高雅别致,就出先生想要的女人呢。” 黄泉给她在眼前晃得头昏脑涨,很烦她,心中越发肯定她出了问题。 “再说,虽然女娶男才是天经地义,但是有钱有权的男人养个把女人,那也不是没有的事。大将军也是权贵之人,有个别喜好在所难免,谁敢说他?人们要指责的话,也只会看不起那些做了妓子,又依附男人的女人罢了。” 离炎听到黄泉那么一说,便一击掌,叫道:“走,我们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黄泉心不在焉道。 永安见状,他也不好单独跟着离炎去了。最后,离炎只好和胡晓珊两人去了万花楼。 两人去了之后一看,那哪里是林显题的字?明显就是伪造的他的签名。 离炎欣喜之余,自然不愿意林显的名声被抹黑,当场就砸了人家的招牌。 为了以防万一有人仿效,离炎誓要以儆效尤的同时,此后,她还开始了牵连。 除了明明白白的摆明了做什么营生的万花楼、寻芳楼这种地方,离炎在一切可能出现猫腻的地方,都带着胡晓珊的人凶神恶煞的去走了个过场,恶狠狠的甩下狠话:“敢造假,砸!敢败坏林大将军的名声,砸!砸!砸!” 而那些离炎认为有可能有猫腻的地方有,比如俗称的理发店、汤池店、装潢看着色-情的茶楼和客栈等等,再比如名字中带了个‘花''啊、‘春''啊、‘芳''啊、‘香''啊、‘藏''啊等等地方。 永安不解的问:“为什么带‘藏''字的也有问题啊?” 离炎说:“藏春,藏花,不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吗?即便藏根木头也有问题。你要没有猫腻,你干嘛要藏啊?” 众人只能无语了。 胡晓珊也渐渐觉得离炎是胡搅蛮缠了,她再也不再跟着离炎去了,也禁止手下人跟着她去胡作非为。 离炎无法,此后,她只能一个人当起了独行侠。 自从万花楼被恐吓了之后,其他几家曾经蠢蠢欲动过的秦楚楼馆些们,赶紧将做好的林显评价表赝品立时毁尸灭迹。 其中有一些卓有远见的私娼老板,重金延请文人雅士给自己的妓馆重新取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同时,为了配合更改后的馆名,妓院老板们纷纷对楼馆进行了一番装修,他们预备重装待发。 于是,就这么着,继好评风潮后,因为离炎的行为,离国都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整-风运动。这股风吹过之后,整个长安城都吹着很是清新雅致的春风。 你还别说,整改后,那些妓馆无论是从名字上看,还是内在里瞧,立时就高雅不凡了许多,比如有几个特别出名的楼馆,叫什么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水乡泽国等等。 离炎这么一闹,私娼就引人注意了。 由此,带来了两方面的影响。 一方面,这样子改头换面之后,这些妓馆的生意纷纷好了起来。 许多文人骚客喜欢这种雅俗共赏的地方,他们经常结伴到这些妓馆里去玩一些类似于以诗会友、舞文弄墨、曲水流觞、高山流水等等优雅精致的游戏,顺便结交几个红粉知己。 此外,不但这些人的学问有所见长,而且,“赢得青楼薄幸名”,自己的名气也更响了。 另一方面,有些私娼被砸了后,从此以后就被人盯上了,带来麻烦不断。 你道为何官府禁止私娼的存在?就因为这些私娼,为了赚钱,什么坏事都干。比如逼良为娼,比如贩卖人口,比如拐卖少男少女,……就像永安说的那样,私娼的存在是为了满足部分权贵特别的爱好,因为那里面有暴利。 这样的私娼并不想像万花楼那样大白于天下,她们因为已经有门路结交到权贵,就不愁吃穿。可是因为万花楼一事,她们就遭了秧,此后频频出现麻烦。 有同行相忌的,有官府中人趁此想要去敲一笔竹杠的,还有原本就为这些私娼撑腰的官老爷们怕被曝光的…… 再加上离炎她没有见好就收,也常常去找麻烦,所以这些私娼的老板对她恨之入骨。 ****** “大人,你看他,是不是嫩若青枝?” 人伢婆子戚娥将一名极年轻的男子拉扯着在刑部左侍郎李玉身前转了一圈儿,又将那男子的下巴钳住,在灯光下抬高了他的脸,好让李玉看清楚。 李玉端坐一边,先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再搁下茶盏,这才将那小美人细细的看了一看。 面前的美人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腰细如扶柳,鹅蛋儿的脸上肌肤赛雪。 此会他眼眶通红,哭得梨花带雨。 伢婆子伸手就要一掐他的胳膊,嘴里兀自骂骂咧咧道:“饿不死你?还哭!要是让李大人看上了,接回府去,那不比你在乡下嫁给那个杀猪的强?” 李玉赶紧拦住那人婆子,“戚大娘,他这么水嫩,小心胳膊上被掐出痕迹,身子就不美了。” 那戚娥顿时笑露出一排黄牙,“那,大人,你看就是他了么?小的让他留下来服侍大人您?” 李玉未理会戚娥,只对那男子道:“你且走几步让本官瞧瞧。” 那男子不明所以,看了眼戚娥,戚娥脸色不是太好。 男子以为戚娥还在生气,他便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犹豫片刻后,就轻移莲步,在房间中来回走了一趟。 戚娥似真还假的笑道:“大人,您可是怀疑他不是稚子之身?既是这样,大人何妨直接看看的他手腕即可。小的怎敢找个残花败柳来服侍大人您吶?” 李玉见了那男子的走路姿势,很是满意,这才转头对戚娥说道:“守宫砂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还好我这双眼睛亮,一看男子走路的姿势便知他是否是童稚。” 李玉一指那男子,“雏儿们走路就像他刚才那样,一定是含肩收胸的,走路时身子很轻,象风摆细柳。从侧面看,一定是身体象前微倾的,头微微偏前。还有,童子身的腿一般很细,而且会并得很紧的。” 戚娥神色一哂,奉承道:“大人厉害,小的惭愧,干这行却没有练出这份看人的本事!” 李玉嗤笑了声,“戚大娘,也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小气了些。这些年我好生照应你们,我把玩你们几个童男子,你们又损失得了多少?你们不照样可将他们卖到青楼去?反正都是给女人玩的玩意儿,先让我玩玩又怎么了?哼,就你们这样的小鸡肚肠,我看,赚不了大钱!” 戚娥眼中一丝戾气闪过,面上则谄媚笑道:“是是,原本小的想的是大人该对那有经验的男人更为喜爱些,哪里知大人更喜欢未经人事的雏儿?我们本来是怕他们不懂得伺候女人,怕怠慢了您,才安排的那些男子的。咳,大人啊,都怪我们没有揣测对大人的心思吶。” “行了行了,就把他留下吧。”李玉不耐的对戚娥一挥手。 戚娥一怔,随即凑上去问道:“大人,您不带他回家?我们连轿子都为您备好了。” “羽哥儿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是我们院子里最好看的儿郎了。这是我们对大人您的一点心意。大人,要不要我们将其直接送到您的府上去?” 李玉道:“家里那个管我很严,我哪还敢带回家去?再说,你们这里挺舒适的,待会儿我正好可以与他尽兴而为。只是他,以后你得给我专门留着,不得再接待其他的客人,明白?” “是是,小的明白了,大人是将其养做外宅吧?” 戚娥犹豫了下,继续道:“嘿嘿,大人,最近顺天府衙门来我们这里查得勤,还望大人您能给他们打声招呼啊。他们老这么来,害得我们一些老客人好久都不敢上门来了,就怕给官府的同僚看见,丢人现眼。” 李玉拉过那男子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听到戚娥的话,抬头爽快的回道:“顺天府那里我自晓得为你们去走一趟的。” “那真是太好了!”戚娥顿时一喜,“大人,这羽哥儿我们就为大人好生养在我们院子里了,无人敢觊觎他的。大人随时来,随时让他服侍您。” 第98章 大女人(2) “羽哥儿!羽哥儿!”外面走廊上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高声叫唤道。 跟着就是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好像是一大群人追着那大喊大叫的女人在相劝。 李玉怀里的男人听到这两声喊,身子顿时就僵了一僵,随之目光也往门外飘。 “谁呢?听着声音好像有点熟。” 李玉的脸色冷了下来,用着闲闲的口吻,状似不甚在意的问道:“那是你的相好?” “那哪能呢?” 那叫羽哥儿的男子尚未答话,戚娥急忙插话道:“是个客人,就是九门提督家的长女,夜百合。前几天偶然看见了羽哥儿一眼,可能就惦记上了。” “夜百合?九门提督夜家的?哦,怪道声音有点熟。她日常见着我,还要喊我一声姨。怎么,她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嘿,老顾客才介绍来的。今日好像是第三回来,还不算是常客。” “那这羽哥儿……”李玉将男子推开了些,“我可不想跟一个小辈抢男人。要让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死咱?” 叫羽哥儿的男人那神情顿时有些慌乱,直拿眼睛去看他的干娘。 他刚才那举动只怕已经得罪了这位大人,回头这位戚干娘说不定会打死了他。 戚娥见李玉明显不高兴,她急忙在男子的肩头一按,羽哥儿就又顺势坐回了李玉怀里。 “大人,羽哥儿是早就准备要送给您的,小的可没有让他去伺候过那女娃子啊。不然,他怎么还可能是童子身?大人放心,小的连私下都没有让他们见一面的。” 转头,戚娥就对那羽哥儿喝道:“你就收收心吧,刚才叫唤你的可不是你那乡下女人。干娘早就告诉过你,当初就是你女人急需用银子才卖了你的,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还想着她!” 男子的脸色一白,失望的低下了头去,又小声说了句:“她当初明明说很快就会来接我的,只要凑到银子救了急。她,她也是为了给她母亲治病……” “呵,进了这里的男人哪个还能清白呢?所以,她怎么还可能再将你赎回去被人戳脊梁骨?再说,给她母亲治病也就是个幌子罢了。只因你长得太好,很多人惦记,她承受不住各种闲话才趁机卖了你。她是不可能再来找你的,你啊,就早点看开点吧。” 李玉道:“原来如此。小美人,会将你卖了的女人,心里可没有你。以后你就一心一意的跟着我吧,我定会好生疼你的。” “就是,听李大人的没错。”戚娥随即附和道,“你也不想想,你是他们家养大的,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也舍得卖,可见她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干娘也是看着你比较听话,所以日常对你好。遇到像李大人这样的好人家,也优先为你介绍,你定要知足。你女人是再也盼不来的了,你就好生跟着李大人吧。伺候好了大人,那你从此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又有人真心疼你,这样多好。” 听了戚娥的一席话,知道自己今晚过后,就再也不是清白身了。羽哥儿忍不住为自己的命运小声啜泣了几下。 戚娥见他还是哭哭啼啼,李玉的神色又开始有些不耐烦,她便怒道:“别以为你的女人是个好人。但凡能找到这里来的,都是寻快活来的,她就不是个好女!” 听到这话,李玉就神色不明的看了戚娥一眼。 戚娥愣了一愣,很快醒悟过来,抬手就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跟着连连骂道:“不是不是!大人,小的可不是说您呐。您是老江湖了,来这就是调剂调剂身心的,那些个黄毛丫头可不能跟您比。小的啊,说的是像夜家女儿那种小女娃吶。” 李玉哼了一声,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夜家女儿还没有消停,便道:“九门提督家的夜百合,哼,那确实不是个有家教的。听说有一回,只因为一个宠爱的小妾撒了一回娇,诬告正房骂了他几句,夜百合就将自己的正夫打得屁股上皮开肉绽。” 这话说完,李玉便成功的察觉到了怀中的男子哆嗦了一下。 她得意的笑了一笑,又道:“年轻女人总是不懂得疼惜男人,还不如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会疼人。毕竟我们能与男人折腾的日子也不多了,自然珍惜这种难得的缘分。她们却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荒废,所以得陇望蜀,并不懂得珍惜遇到的人。” “大人说话还真是好有意思哦。”戚娥捂嘴,像个小姑娘般咯咯的笑,“是呢,我等都是看破了世事的,只有那些小孩子容易上当受骗。” 外面夜百合的叫嚷声离得更近了些,她似乎喝了酒,正在发酒疯。 众人劝了一阵,夜百合不听,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一时间,有那被打扰到的客人开始骂骂咧咧。 戚娥听到,暗自骂了几句娘。 就快要找到李玉这间屋子时,戚娥的手下李管事死死拦住了夜百合,半是急切半是威胁的说道:“夜大小姐,这屋子里是贵客,咱们都得罪不起。还望您多多包涵,不然,颜面上不好看啊。” 夜百合那正要踢开屋子的脚就顿了一顿,“里面是谁?” “总之是位贵客,大小姐,悠着点儿吧。这位贵人她,可能连您的母亲都要忌惮几分的吶。” 听了这话,夜百合犹豫半晌,终还是收回了脚。 那李管事又急忙劝道:“夜大小姐,羽哥儿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被人看中,已经给人领走了。我们这里还有好些美人呢,要不,小的将他们全部都叫来,您慢慢挑?” 说着,李管事便对从人使了个眼色,那从人立即退下去安排去了。 又一个年轻的女声也跟着劝道:“是啊,姐姐,这里好货多的是,不止那个羽哥儿呢。不如我们就看看其他男子吧。好容易偷偷溜出来一趟,别浪费了大好的机会啊。” 戚娥便轻声对李玉介绍道:“此会儿说话的这个,是夜家的小女儿,夜芙蕖。” 李玉点了点头,“知道点,听说很能干,可惜在夜家不受重视。贱妾生的种。” 那夜百合浑身的酒气,闹了一阵后,人渐渐清醒。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扭曲,“都是你这个没眼色的贱人坏了我的好事!上次我就要那个男人,你偏要拉着我走。这下好了,才两天而已,他人就不在这里了。” 有外人在,夜芙蕖被自己家姐这么训斥,她羞愤难当,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小声道:“姐姐,当时不是府中下人急着找咱俩吗?母亲若知道了我们来了这种地方,肯定又得责罚我……说,说我尽撺掇姐姐了。” “你撺掇我?呸,你伺候我连个下人都不如,又蠢,眼皮子又浅,你还能来撺掇我?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那为何姐姐不干脆直接找个机灵点的下人陪您出门吶?每次都要叫上我,结果……每次我都代你被母亲训。”夜芙蕖鼓起勇气顶撞了这么一句。 她那话的音刚一落,顿时夜百合就将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夜百合仰着头颅,轻蔑道:“就是看你不够机灵,姐姐我才要多多的栽培你啊。你这个蠢样,可是连你贱人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学到啊。我这么好心为你,你不感谢我,现在听这口气,反而好像还很怨恨我喽?” 夜芙蕖低着头,神色都隐在阴影里,她唯唯诺诺的应道:“没,没有……” 走廊的光线不太亮,所以,就无人能瞧见她此刻脸上一片阴鹜之色。 边上那戚娥的心腹李管事见气氛有些僵,便小心翼翼的插话道:“两位主子,我们的美人们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不如请两位小姐这就过去瞧一瞧吧。” “哼,最好没有!否则,不用等到娘亲动手,我这个做大姐的,就只好代娘亲先教训教训了你!” 夜百合说完,一甩袖跟着就骄傲的走了。 好一会儿后夜芙蕖才抬起头来,慢慢跟了上去。 她的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盯着自己那位跋扈的大姐。 人都走完了后,走廊外面这才没了喧哗声。 李玉很不满意,“你们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带?戚娥,你可别见钱眼开啊。那个女人这么能闹腾,若万一闹出了大事出来,小心到时候本官可罩不住你们,哼!” 顿了顿,她又道:“你要知道,夜家当家的,那九门提督,她可是个出了名的暴躁脾气。她对自己女儿一向严厉得很,而且极为护短。若她得知了长女逛私娼,女儿暂不收拾,说不定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踹了你这窝!” 戚娥抹了把冷汗,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咳,大人,这有什么办法啊?我们这行衙门管得紧,新客人全凭老顾客、老朋友介绍而来啊。哪有开门做生意的,将进门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她觑了眼李玉的神色,见其并未生气,就又道:“其实,但凡新来的客人,都有那么一点架子的。待到她们来多次了之后,晓得了我们这里的乐趣,就只会抓紧时间将心思花在男人身上了。届时,谁还会在这里将家中那点破事拿来吵啊吵的?” “再说,大人刚才不都说了吗?年轻女娃,不懂事得很。您看,这下好了,她一嚷嚷,还大打出手,我们就都知道了夜家女儿不合了。” 戚娥两手一摊,“丢脸的是她们。就算闹得大了,自然有家里的长辈出来,还不是急着遮掩擦屁股,定找不到咱们的头上。我们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别把客人们的事情往外说就行了。” 李玉不置可否。 戚娥又保证道:“请大人放心,我手下人机灵得很,定不会出大事的。还有,我这整座戚府宅子的前院后院,小人都请了武功高强的护院守着呢。一旦有个异常动静,便能及时妥善处理好。” 她得意洋洋道:“您看,顺天府衙门来了多次,不都是一次都没有抓着把柄吗?” 李玉似乎不以为然,“我说,我其实很奇怪。这几年来,戚老板你该是存了些家底的,为何不直接开青楼算了?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怕官府来查。若又遇上个新来的官是个较真儿的,你十几年的经营不就毁于一旦?” “哎---,”戚娥叹了口气,“大人啊,这营生都做这么久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建好了模子,上下关节也已经打通。想改变,时间、精力和银子又要花费许多。所以,还是老本行做着顺手些。” 李玉嗤笑一声,“呵,怕是这里头赚的银子更多吧。” “嘿嘿,世上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总要有人去做吧?再说,大人啊,银子赚得虽多,可是风险不也挺大的嘛。您应该知道进到咱这里的好些孩子,来路都不正当。像羽哥儿这样自愿来的,那是凤毛麟角。” 戚娥用余光暗自瞟了眼羽哥儿,又道:“说多了,大人肯定嫌小的啰嗦。反正总之,青楼那些妓子之所以麻烦少,那还不都是在咱这里已经调-教得很听话了,才敢往外面送的啊。” “其实小的最爱的还是,我的这些孩子们都能被大户人家看中买了去,这样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小的也算积了点德,为他们改变了一辈子又穷又苦的命。” 最后戚娥一击掌,“得,大人,小的在这里已经耽搁您良久,不好再啰里啰嗦了。这里隐秘得很,那大人,您尽兴,小的这就告退。” 戚娥出了李玉那屋门,去院子里各处厢房都巡视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 戚娥在京城最幽静的一片地儿买了一富户的一座园子,装饰一新后,挂了戚府的牌子。平时关着戚府的大门,其实内里就是做的暗娼和买卖人口的勾当。 她最大的收入来源便是拐卖些长得乖巧的小男孩儿,养个几年,教他们些琴棋书画和优雅的谈吐形姿。待到这些男孩子长到十多岁,便陆续卖给权贵人家做小妾。次一点的,就卖到青楼。 因为从小就养在了戚娥名下,所以,这些男孩儿才会叫戚娥一声“干娘”。 若是客人有特殊需求,便直接叫那些男孩子在戚府接客,也不必等到他们成年。这样的男孩子,因为已经不是童男子,日后进入青楼的可能性最大。 戚娥所做之事,比起那些纯粹的暗娼要复杂得多,且也最是赚钱。 顺天府衙门最近总找戚府的茬儿,这事儿搁在戚娥心头好几天了。 李玉自刑部衙门办完了公事出来,戚娥就将她接了过来。此后,戚娥陪着李大人吃吃喝喝,又将那羽哥儿引出来送给李玉。这会儿总算将一直搁在心头的那件事情搞定,出门一看,天都已经大黑了。 这会儿乃是华灯璀璨时刻,若是青楼,该当热闹不已。戚府布置清幽,私密性好,所以同为性喜渔色之人爱来的地方,这里却还安安静静,但其实每间厢房都已经有客人住下了。 巡视完后,戚娥便左拐右拐,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尔后招来心腹询问夜家大小姐的事情是否安排妥当。 李管事禀道:“夜家那位大小姐上次食髓知味儿,才隔了两天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之前闹了一阵,属下机灵,安排了好些美人进屋去。她看得眼花,也就没再闹了。她留下了好几名男孩儿陪她,属下尽皆安排妥当了,此会儿估计她正快活着呢。” 那李管事猥琐的笑了下,“啧啧,她也真是心大,也不怕明日起不了床。” 戚娥也笑,“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她给得起银子,随便她要几个。我还想这样的客人多多益善呢。以后,可多跟京中权贵家的那些年轻小辈们搭上关系。这些人花钱没有数,玩起来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嘿嘿,干娘说得对。啊,对了,顺天府衙门的事情,跟那位李大人说定了没?” “怎会搞不定她?”戚娥啐了一口。 “妈的,每年送到她手上的银子起码上千两,而且每次她来玩男人,都没收过她银子。结果,你知道吗?白让她要不说,她竟然还嫌老娘送去的美人不是童子身!” “那贱人又拿又吃,还嫌弃,我呸!要不是看着她有用,老娘早就找人收拾了她一番。看着她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就来气!” 李管事倒了杯热茶奉上,“干娘消消气。” 戚娥接过来喝了好大一口,喘了会儿气后,又骂道:“还有,她如今竟然还要老娘给她白养男人,操她祖宗!” “那个羽哥儿,前前后后在他身上,老娘花了两百多两银子了。本以为至少能卖到两千两的价格,哪里知道一分钱没赚到,以后还要往他身上花银子,气死老娘了!” “咳,干娘,不是有句话说的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吗?你看,顺天府找茬儿这事,不是就要着落在她头上?”手下劝慰道。 “说起这事儿,对了,那个胖女人今日来了没?” “哎呀,干娘,属下正要向您禀报这事儿呢。”李管事气愤不已,“也不知道是谁,老是往我们大门外挂那块牌子。每次那女人都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 “今日下午,一不注意,那牌子又给人挂上去了。结果,她又来闹了一阵,打烂了院子里几个花盆,还……还吓走了两个客人。”李管事越说越小声。 戚娥嚯的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怒道:“那老娘养着你们干什么用的?一群饭桶啊!” 李管事唯唯诺诺的应道:“前两回,那张评价表都是晚上偷偷摸摸被人挂上去的,大伙儿整晚都警惕性很高。哪里知道,它会白天挂上去呢,一时疏忽了就……” “还没有查出来是谁挂的?” “没有。不过属下猜,多半是这一片其他几家娼寮干的好事情。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呢。只要抓到把柄,属下定要带人掀了她们的房顶,叫他们再不能在这里做这营生。” 戚娥咬牙道:“那个死胖子当老娘是死人吗?给脸不要脸!” “去,找几个人,捉了她,眼睛一蒙,往死里打。记得莫要露出破绽。最好是将她打得半死,再往其他娼寮那里一丢,正好我们少几个竞争对手。” 李管事犹豫道:“干娘,那位不是个尊贵的主儿么?咱们这样干,怕是会惹出大祸啊。” “所以叫你莫要露出破绽啊。蒙上眼睛,或者套个麻袋。” “可是,……可是最近她都找咱们的麻烦。其他几家娼寮也是有靠山的,被诬陷了,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事儿要是捅出来了,咱们定然脱不了干系。” 戚娥正要继续面授机宜,有人急促的敲门。 “干娘,那胖子又来了!属下瞧见她竟然扛了捆炮仗来,就搁在咱们大门外,此会儿她正在外面叫嚣。天哪,她这是要干嘛?那捆炮仗好大一捆,难道想要炸了咱们的园子吗?干娘,要不要报官?” 进来禀报的手下是一名年轻人,沉不住气。此会儿她跑得汗流浃背,六神无主的看着戚娥。 戚娥挥手让她出去,“报官?又是一个饭桶,滚出去!” “真是欺人太甚!”戚娥眼睛一眯,早已是怒不可遏:“还犹豫什么?不收拾了她,咱这生意没法做下去了。趁着她还没有将炮仗点着,赶紧捉了她先关进地牢里饿几天。等到风声一过,再把她弄出城去,往荒郊野岭里一丢,不就没人找得到咱头上了?” “再金贵的主儿,死了也是烟灰一撮。何况,她也不是个受宠的主子。否则,想找人麻烦,怎么会还自己一个人亲自上阵?” “幸亏此会儿天已黑,也幸好她是一个人来的。她要让老娘倒霉,我只好让她倒霉了!” ****** 黄泉等了很久,直等到天黑也未见离炎回来,暗想,她是不是已经自行回宫去了?心中骂了句臭肥婆,他便赶紧赶回皇宫去。 可是回到掌乾宫,碧落称离炎一直就没有回来过,二人心中都有些着急。 “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中午吃了午饭,她就离开了俏佳人,后来一直就没有见过她的人影了。” “她说去哪里了没有?” “还能去哪儿?这段日子她着了魔似的,尽往烟花柳巷跑。刚开始,我还以为她看上了哪个娼妓,就偷偷跟去看了眼,结果她就是可劲儿的找那些私娼的麻烦。我跟了两次,觉得无聊,就没有再偷偷跟着她去了。” “也就是说,她今天又去了那里吗?长安城烟花柳巷很多,是哪一条胡同?” “不知道,她到处晃。我现在后悔死了,该问上一句的。”黄泉紧握着拳头,脸上一片惶急。 等到天快要亮了,离炎依旧没有回来,两人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离炎夜不归宿的事情,只追溯到陪皇后下棋那次以及醉酒留宿离风宫中的那一回。除却那两次外,此后她再未无端出现过这种情况。 碧落沉吟道:“天快亮了,你即刻出宫去,找到胡晓珊和永安,你们三个带人在宫外分头找,我则去金銮殿外守着。如果她没出现在早朝上,我就去离风离若那里看看,再去皇后那里瞧一瞧。中午的时候,人还没找到,你回趟宫,我们再商议下一步。” 自做了三位皇女的老师后,林显早朝后就不再出宫去了。宫中自然是会准备大臣们的工作餐的。吃了午饭,林显会先去御书房看会儿书,待到下午未时,他便去太学里教授他的那三个学生。 然而一上午,林显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离炎一上午都没有出现在金銮殿中。 颜烟不在,没有人关心她。离炎平时也从不发言,极力减少存在感。所以,直到朝会散了,也没有人问起离炎。 林显暗道,估计是偷懒,下午她该会来上课的。 离炎上林显的课一向很积极,从未请过假,发言提问比谁都热情。 可是,下午的时候,离炎也没有来。 林显草草教完了今日的课,若有所思的离开了皇宫,暗道,下次一定要提醒下她,不来上课也该叫人送张请假条来,这是尊师重道最起码的表现。 ****** “启禀皇后,掌乾宫的碧落公子请求觐见,说有要事要禀告您。” 碧落?不就是炎儿宫中的那个美人?长得那么美,可惜似乎并不得小乖乖的宠。听说那人骄傲得很,可太傲气,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颜老去咯。 想起那次离炎说那个碧落没有自己美,颜烟便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无声的笑了一笑。 正得意间,忽然瞟见宫人还跪在地上等他回复,颜烟就冷哼了一声,“不见。岂能什么样身份的人来求本宫相见,本宫就要见他的,那本宫岂不得要忙死?下次再遇到这种无名无分之辈张口就说求见的,统统赶走,报都不要来报于本宫知晓。” 宫人于是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闭目养神的颜烟向着虚空问道:“影,外面何人喧哗?” 一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飘身而出,静静回道:“好像是那位碧落公子。主子,属下去瞧瞧具体情况。” 片刻后,那黑衣人回来,“主子,碧落公子被赶走时苦苦哀求要见您。宫人问他何事,他也不愿说,就被宫人轰走了。这会儿他人已经离开了,属下瞧他走得很急。” 黑衣人犹豫了会儿,微抬头看了眼颜烟,又道:“主子,会不会和小主子有关?碧落公子轻易不来这,他来一趟,该是与小主子有关吧。要不,属下跟过去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烟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开始在殿中走来走去。 “离月和离清两人正暗地里较劲儿,最近都无人找炎儿的麻烦,他到底因何事找本宫?早知道这男人不是个省心的,当初还是该将他送出宫去。哼,他近段时间在后宫可是活跃得很吶。” “啊,对了,炎儿最近在做什么?”颜烟看向黑衣人问道。 “小主子仍是一直在鼓捣她那个俏佳人,形势喜人。”明明报着喜事,可那人的语气还是无波无澜,他依旧静静的回道。 颜烟就望着虚空笑了一笑,可想起碧落,他又蓦地收了笑。 “会不会真的是和炎儿有关?否则,那男人也不会来这一趟。那你还是跟去掌乾宫一趟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记得务必看看炎儿是否安好,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本宫了。” ****** “不好了不好了!干娘,那个夜百合在房间里,口吐白沫,面色青紫,好像,好像……已经不行了!” “什么?!”戚娥一惊,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她,她……夜大小姐住的那个房间一上午都悄无声息,小的们以为夜家大小姐昨晚上玩得有些疯,今日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来正常得很。所以,就谁也没有在意过。” “可是到了下午了,那屋子都还一直没有动静,连我们送进去的那几个小美人也没有起床。虽然昨晚他们一直哭叫连连,可也不至于几个人没一个醒不过来啊。” “小的就有些奇怪,于是去请示了李管事。李管事便叫小的借着送午饭的借口去敲门试试看。然后小的就端着饭菜去敲门了,敲了半天,吵醒了一个美人。小的正贴耳听动静呢,忽然里面传来惊恐的尖叫。” “小的连忙冲进去看,就看见了,看见了……”来人脸色白了一白,“李管事叫小人立即前来报于干娘知道,她此会儿则正在控制现场。” 戚娥一把抓住那人衣襟,喝道:“赶紧带我去看看!” 两人急急忙忙要出门,戚娥的心腹李管事奔进房中来,与戚娥撞个正着。 李管事一头冷汗,张嘴欲语。 戚娥见状,抬手阻止,沉声道:“先别声张,带我先去看看!” “是!干娘放心,目前就我们三人知晓。” 戚娥满意的一点头。 报信的下人急忙引着两人来到夜百合的房间。 屋中一股浓烈的*味道和血腥味儿,棉被上有大量黑色的血污,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衣袍。打碎的茶壶和茶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座椅也歪倒在地。 可见昨晚定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欢爱。 床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光裸的四男一女。 男的手脚扭曲,身上满是淤痕,脖子处也有掐痕,个个脸色白得像鬼。 女的是夜百合,胸部已经没有起伏,显见没气了。 “夜大小姐长得高大强壮,又是个练武的,手脚就很重。他们的手腕好像都已被弄折了。昨晚附近守候的下人听见屋中传出哀叫,定是这姓夜的手劲儿大了些,折磨得他们死去活来。” 李管事小声道:“伺候她的男孩儿共四个,只有一个还,……还有气。他被敲门声惊醒,看见这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就吓得叫了起来。我已经将他打晕,只待干娘示下,看要如何处置他。” “其他三个男孩儿被夜百合……,太剧烈了,他们又未经人事,所以已经……没救了。” 戚娥眉头紧皱,“她之前来过两回,不是都没有出过事吗?怎么这次要得这么厉害?以前只一两个人陪她,这次竟然一次要四个。” “干娘,她喝了酒来的,恐正是喝酒的缘故,便疯得厉害。” 戚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思索良久。 “这事儿千万声张不得。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人知道这事儿吗?啊,对了,那个夜芙蕖呢?现在在哪?” “昨晚上她姐姐与男人上床后,她不久就走了。” “很好,那她就不一定知道她姐姐留宿在这里一宿了。” 戚娥睁开眼来,无情的说道:“统统都处理了,包括那个还有气的。” “是,小的这就立刻去安排,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嗯。” “干娘,要不要将地牢里的那个一起弄死算了?” “地牢那个?”戚娥有些疑惑。 “啊,您昨晚不是说饿她几天吗?就是那个死胖子,我们已经将她抓了,关在地牢里一晚上了。属下想起昨天傍晚的时候,她在门口曾和这夜百合两姊妹打了个照面。她当时还想要将夜百合赶走呢。” “这样啊,还真是麻烦事,一下来俩,两个都是有来头的。” 戚娥恶向胆边生,“她既然看见了人进了我们这里,活口肯定是不能留的了。只是,事情还没有捅开前,暂时先饿着她。万一她还有用呢,至少是个姓离的。” 李管事不明白,“干娘不怕夜长梦多?早处理了,她也好早超生。” “夜芙蕖和她姐姐一起来的,说什么夜家都会上我们这里来要人。” 戚娥看向手下,“要是夜家苦主硬赖着我们不放过,就割了那姓离的口舌,诬告她与夜百合争抢男人,失手杀了夜大小姐。” 李管事一愣,随即拍手笑道:“好计!胖子是皇家的人,夜百合的母亲只是个九门提督。就让皇帝和她的臣子两个去算这笔自家女儿的糊涂账去!” 李管事正要出门去安排一应事宜。 “慢着!”戚娥阻止道。 她冷笑一声,“那个李玉不能白养了,也不能一直让她这么样子嚣张。去,好生做一场戏,这次就顺道将李玉深深的拉进泥潭里。老娘要让她从此以后,再也爬不上岸,也再不敢对我狮子大开口!” 第99章 大女人(3) “千户大人……”夜芙蕖从后面圈住了黑莲的腰,身子也紧贴了上去。 黑莲欲要解开甲胄的手顿住了,抚上了腰上那只酥手,慢慢摩挲。 “我瞧着你今日一整天都很开心,是不是因为你姐?她犯了何事,被你娘禁足?竟然两天了都不来卫中操练。” “呵呵,只怕她是永远都不会来操练了。” “永远?什么意思?”黑莲的眼睛一眯,仿似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他人并未非常惊讶。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女人还真的这么快就干出了……大事了。 她是怎么做的呢? 黑莲转过身来,撩起夜芙蕖一缕散落在颊边的头发,细致温柔的夹在她的耳朵上。 他状似轻松的问道:“你姐不再来骁骑卫做事了吗?难不成被你娘发配到边疆了?” “哼,反正你别管。千户大人,你上次说的,我已经做到了,我们……”夜芙蕖抬起手抚上黑莲的胸膛。 “我们来日方长,不着急,日子长得很呢。”黑莲捉住了那双手,打断了她,“快给你的千户大人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夜芙蕖听得黑莲说“你的千户大人”,她神色一喜,又将脸蛋儿贴到了黑莲胸前,小声埋怨道:“我帮你把盔甲脱了吧,冰着我的脸了。” 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这女人不会一直犹豫着不肯说。 “冰?那你就别挨着我了。”黑莲假意生气了,一把推开她,“我还想着,你无论对她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我。但是你不说,我可不会念着你的好。” 夜芙蕖急忙又抱住了黑莲的腰,不让他离开。 她目光躲闪,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她,她操练男人,太快活了,回不来了。” 黑莲将她这句奇怪的话咂摸了许久,终于弄明白。 眼中一丝厌恶之色不着痕迹的闪过,他笑着亲了一口夜芙蕖,继而盯着那双淬毒的眼睛,柔声问道:“难为你为我做到这份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得了甜头,夜芙蕖打开话匣子。 “她要去玩男人,我就提前在她喝的酒里下了些料,她便浑身来劲儿。做一晚上,还和好几个男人做,累不死她,我才不信!” “果真,我听他们叫唤了一晚上,直叫道声嘶力竭。第二天我又在那私娼寮子外面守了整整一天,她人就没有出来过!哼,只怕是那家老鸨恐惧担忧,已经将人给私自处理了吧。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能得到哪条河沟里有具无名女尸被人发现的消息。” “干那种营生的,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亡命之徒,哪家没有几件命案在手的?但凡不敢光明正大做的营生,都是满手血腥。多她夜百合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再说,是她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 夜芙蕖有些得意忘形。 黑莲见她生着一张精致的脸,嘴里却说着兵不血刃的如何残害自己姐姐的话。此刻她脸上还满是愉悦神色,仿似她只是在谈论一个好天气。 看着这么样子的女人,忽然让他想起了快要遗忘的很遥远的从前。那时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她去害人的时候也是很开心。不过那时,她杀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罢了。 说着说着,夜芙蕖终于发现了黑莲一直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看,他一言不发。 她顿时有些心慌,更有些难堪。 她抓着黑莲甲胄的手紧了一紧,遂仰起头犹豫的问道:“我,我做错了吗?” 黑莲尚未答话,夜芙蕖心虚一般,忽然提高了音量,满面怨恨的叫道:“是她先不仁的!” “她当着外人的面打我的脸,在家里也时常对我呵斥,只把我当个奴仆,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她的亲妹妹看待!我们夜家,有她在,其他的女儿压根儿就莫要想会有出头之日!” “母亲虽然宠爱我爹,可她是个老学究,坚持认为家主之位要嫡长女来继承。而且,所有的侍妾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个玩物。不,该当说男人都是她的附属品而已!” “莲,你知道吗?我们家所有人的男人,除了正夫,其余人都不能称呼她为母亲,只能敬称她主子!” “夜百合会养成今天这种残暴不仁,毫无亲情之念的性格,就是跟她学的!” “若是以后夜家由夜百合这个无情无义的贱人当家,我们这些人过得会跟乞丐一样,人人都要对她摇尾乞怜!” 黑莲收回思绪,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道:“稍安勿躁。我没说你做错了,我只是在担心你有没有出什么纰漏。你好生想想有没有该当掩饰而未遮掩到的地方,可别要将自己给牵连了进去。” 夜芙蕖这才慢慢收起了怒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她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放心,我早就将细节想得清清楚楚,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我不过是最多被母亲训斥几句,责备我未跟着姐姐去服侍她,反正她都已经训斥惯了。一切的账都只会算在夜百合自己和那家私娼寮子身上。” “我呢,我现在只是还在想,要不要做一场为姐报仇冲锋在前的戏码,以提升我在夜家的地位。” “哦?你还有什么花样儿?”黑莲很感兴趣的问道。 “家姐日常爱喊我当跟班,这次她消失不见一两天,母亲肯定要第一个问我她的行踪。我若咬牙不松口的说自己不知道,母亲最多又骂我几句,然后过几天就得到家姐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她自会自己去找凶手,这是一种结果。” “那另一种呢?就是你说的报仇?” “嗯。母亲若向我询问家姐去处,我就老老实实的跟她讲,说她去了戚府那家私娼玩闹。我平时并不爱逛那种地方,姐姐却很爱。”夜芙蕖看了眼黑莲,补充了一句,“这事情众所周知。” “所以,我会跟母亲说姐姐带我去了戚府。我发现那里是家娼馆,觉得很恶心,劝姐姐走她不走。我待不下去,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夜芙蕖抓住黑莲的衣襟,凑近他的嘴唇。 她闭上眼,暧昧的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闻他的味道,“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照常来了骁骑卫,跟着千户大人您一直在练习骑射。对吧,大人?”她睁开眼来,紧盯着黑莲的眼睛问道。 黑莲勾了勾嘴角,“对。” “所以,我并不知道后续姐姐怎么玩的,也不知道她竟然一夜未归。”夜芙蕖满意的笑道。 “然后,母亲必定叫我带路,我就带着家人找到戚府去要人。我咬死了说姐姐进了那里,我又大哭大闹,一定要那个戚娥将我的姐姐还给我。” “就这么样子,至于以后是将戚府挖地三尺找人还是将戚娥扭送官府,母亲自会知道怎么做。之后的事情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咯,我只管坐等母亲接受姐姐已死的事实。” 黑莲问道:“既然你都说了你离开了,那凭什么咬死你姐是在戚府消失的?万一他们做戏,跳出来几个路人说看见你姐早就离开了,怎么办?” “再说,你说那私娼名字叫做‘戚府'',听起来很正派,就是个普通人家。主人家若不承认自己做的营生,你又如何?” “何况,谁会承认这种事情呢?不打自招?干这行的人,应该没这么蠢吧。到时候她还反告你污她了的清白名声,看你如何自处。” “还有,你不是在家不受宠吗?你母亲只怕对你的话最多只能信个五六成吧。” …… 一听这些问题,夜芙蕖顿时娇笑不已,抱着黑莲猛亲了一口,“你这么担心我?放心,我做得很好。” “我一个人说话自然是不够分量的。有一个人,最近很出名的。就凭她的身份,她说的话,该是有很多人会信。” “谁?” “就是那个大皇女啊。” “她?”黑莲愣了一瞬,“怎么突然扯上她了?” 夜芙蕖的眼睛眨了眨,“可不是突然扯上她的。” “你没听说过她吗?她最近尽找那些花楼妓院的茬儿。呵,为了对付那个夜百合,我也真是处心积虑啊。”夜芙蕖自嘲的笑了一笑。 黑莲一听此话,心中一紧,不由得为离炎担忧起来。 离炎扯上了夜家嫡长女的死,怕不是好事情。即便她只是找那些娼楼的麻烦,也危险得很。 她如今没有势力,私娼背后都有朝中的人撑腰。尤其是在京城这么个地方,官员遍地都是。营生做得越大的,背后的人地位也越高,不是重臣就是皇女。她挑衅那些亡命之徒,只怕人家早就对她恨得不行。如今更是扯上了手握三万兵马的九门提督的长女之死,那些人怕会直接将她杀了灭口的! 黑莲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与那个大皇女怎么认识的?她又如何会帮着你说话?” “我不认识她,只要她认识林大将军写的那个撒,哦,评价表,这就足够了。” 夜芙蕖脸上眉飞色舞,得意极了,“那个大皇女,笑死我了。一听说某某商铺挂出了林显的评价表或他是给人题了字,她就要去看一眼。可只要是青楼妓院挂了那种招揽生意的东西,她二话不说便直接砸人家的招牌。” “于是,我就派人去给那家私娼寮子的门外挂上了林显的好评牌子。那大皇女可积极呢,一听说后,果真就跑去人家园子又砸又闹的。我挂几次,她就去砸几次,把那戚娥气得要上天,哈哈哈哈……” 黑莲再次一愣,“林大将军的题字原来是你杜撰的?我还在奇怪我们家将军怎么会心血来潮的去逛妓院呢。” “第一次的可不是我啊,我还是受了那家娼馆的启发呢。” “那家百花楼的老鸨脑袋发昏,见别人家挂了林显写的那东西后,生意如日中天,可他们自己又求不来林显写的字,便做了块假牌子挂上去,上面那话自然不是林大将军写的。那大皇女一生气,就砸了那家的招牌。我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戚府家的那个好评牌子就是我叫人三番五次挂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大皇女引过去,好与我姐打个照面,也正好让她做个人证。还有,若是又恰好被大皇女发现了我姐死在里面,那就万事大吉了。” 黑莲听罢,为这女人的心思叹服不已,“那大皇女不是会一直对戚府纠缠不休?” “可不是?她能控制,可我姐的性子我无法控制。所以,我只好隔三差五的将大皇女引过去,以便她两人恰好碰上。没成想,我运气很好,那夜百合去了戚府一次,没两天就去了第二次。她两人果真遇上了,还在府门外发生了些口角。夜百合斥责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 “她经常去戚府闹,戚娥就没有机会转移我姐的尸身。所以,若是我及时知会了我夜家人,我娘亲带人去翻查,一定能找到夜百合。” “哼,如今就得靠着这个狗鼻子很灵的大皇女让她的冤魂升天了。届时,我可去求大皇女,请她作证,证明我姐进去了戚府,也证明那戚府干的不是好买卖!” “啊,对了,当时我极力劝阻夜百合别进去,大皇女在一旁还帮腔了呢!所以,她一定会帮我的,哈哈哈……” 离炎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夜芙蕖好几天前就在处心积虑的算计她姐姐。所以,她被这心机深沉的女人欺骗在所难免了。 黑莲也不由得为她阴毒的心思所折服,叹息道:“嗯,你果真聪明得很,芙蕖。” 只是,我怎么可能让她陷入危险中去呢?你要拉别人下水可以,害她可不行。 夜芙蕖不扯上她,那她的危险就少一分,我只需要及时去提醒她赶紧远离是非之地即可。 “依我之见,那你还是选择装作一无所知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你姐姐已经不在,你不用急在这一时去你母亲面前表现你的能耐。再说,……” 黑莲学着夜芙蕖之前那样,暧昧的凑近她的颈项中闻了一闻。 夜芙蕖以为他要亲吻上自己,便闭上了眼睛。 黑莲却忽然附耳对她小声说道:“再说,你咬死了那个戚娥给你姐姐报仇,不是又增加了一条冤魂?心肝儿,我怕你晚上会睡不着觉。” 夜芙蕖哆嗦了一下,嗔道:“千户大人,你好坏!” ****** 离少麟和着一位美人正在忘我的欢爱,那美人娇媚的容颜和鲜活水嫩的身子令离少麟仿佛跟着也年轻了好几岁。这一晚,正处于虎狼之年的她,对那美人要了一次又一次。 美人一直痴缠着她,她不由得调笑道:“你今晚是要跟朕分出个高低么?” “是又怎样?”美人挑衅道:“陛下还能来么?” “哼,朕定要你晕死过去不可!明日你可别直嚷嚷着朕很坏,哈哈哈……” 美人低低笑了两声,正要继续煽风点火。 忽然,有宫人在门外小心翼翼的禀道:“皇后说有急事求见皇上。” 颜烟要见她?! 离少麟嚯的一下翻身坐起,她很是激动,跟着就要起身下床穿衣服。 身旁那位美人撩了一撩汗湿的长发,嗤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皇上这猴急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终于等到了皇后向你丢了一块肉骨头。可是又没有人跟你抢,这个时候你急什么呢?真是扫兴得很。” 离少麟一听,自己这模样还真像一条狗。 以往都是她去求着颜烟原谅她。为了与他和好如初,她毫无原则的宠着他,念着他。他刚开始还会假意应付她几句,后来看着自己女儿健健康康,又恢复成以往那般蛮横霸道模样了,他放下心来。于是,他终于连虚与委蛇都不肯了,也就再未理会过她了。每次她去找他,想要亲近他一下,他甚至都干脆直接冷脸相向。 如今一听说颜烟来见她了,她就高兴成这样,她在颜烟面前还真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她是九五之尊,永远都不会缺美人的,何苦来哉? 只是,……他既主动来找她一回,会不会是这段时间对他的冷落起了作用?既然还念着他,并不想从此将他打入冷宫,那就不能做得太过了。 暂时晾一晾他好了,免得还真的让他以为自己非他不可,给块骨头就扑上去。 身边的美人也道:“皇上,你越给他脸,他越上脸。这个时辰来打搅我们的好事,他就没有安好心。” 颜烟在晴翠宫外焦急的等了许久,只等来了宫人说:“皇上和童婉仪已经睡下了,皇后有什么事,还请待到天亮了再来找皇上吧。” 颜烟立时愤怒异常,“真要是睡下了,还何须让本宫等这么久才来回复?怎么,她这是为了要在那个童颜面前邀宠,所以故意给本宫难堪吧?还是说,本宫往日没有理会她,她今日便趁机煞煞我这皇后的威风还是怎么着?” 宫人急忙低下头去,哪里还敢有任何言语? 颜烟拂袖而去,直奔内卫署。 离少麟一直在晴翠宫中窥视颜烟的反应,结果一听说颜烟得了她传给宫人的话,人直接就走了,她立时就有些后悔。 颜烟那人骄傲得很,他好容易主动来找自己一次,硬是让她色令智昏又惹生气了。这一回,怕是再难挽回什么了。 离少麟再不迟疑,急忙叫人进来服侍她穿戴整齐。 童颜伸手欲拦,离少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推开,人急急火火的追了出去。 这女人此刻无情的模样,完全跟之前在床上甜言蜜语哄骗他的那个女人不是同一人。 “说你是条狗,还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是根贱骨头!” 殿中几个宫人急忙缩了缩头,又屏住呼吸,以求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童颜往那几人扫了一眼,然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再慢悠悠的说道:“本宫要睡了,待会儿皇上回来,告诉她,恕不接待。让她自回她的住处去吧。” 离少麟着一身明黄,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赶到了内卫署。 冲天的火光下,内卫署外的空地上挤满了集结的侍卫,可人人都噤若寒蝉,暗自偷窥着帝后此刻无言的对峙。 “皇后,听说你要调集禁卫军?这是为何?你怎么也不来跟朕说一声?”良久,离少麟冠冕堂皇的质问道。 “正是。皇上,炎儿不见了一天一夜,我要去找她。都怪我心急如焚,加上听说皇上已经就寝,故而才直接来了这。”颜烟神态自若的回道,仿似刚才他与离少麟两人用眼神儿厮杀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幻象。 “禁卫乃是亲军,调动他们无需虎符。”颜烟略一施礼,放低姿态,道:“何况我乃六宫之主,总不能连自己的护卫都指挥不了吧。你说是吗?皇上。” “原来是这样,朕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离少麟的神色和缓了些。 她走近颜烟,轻声道:“炎儿她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不过才一天一夜而已,过个三五两天再找她不迟。” “你该知道那孩子一向贪玩得很,而且玩起来无法无天的。以前她不就两三天都不回宫的吗?多半是这三年在宫中过得太清苦,故而一出宫就管不住自己了。朕听说她最近在宫外玩得很开心啊,此会儿说不定还在哪个地方快活呢。” “哦,对了,皇后,这几天她闹得好些人赚不到银子。回头她要是回来了,你记得告诉她,水至清则无鱼,叫她适可而止,别再找人麻烦了,还是专心自己的学业好。待到过年之后,朕就交给她几件正事去做,免得她再一天到晚胡闹,惹你整日为她担心。” “不过,呵呵,皇后,看来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是时候该让她成一个家了。她的妹妹们些,好几个都已经成家立业,就她还没有个三夫四侍……” 颜烟早已听得不耐烦,他可没有心情跟离少麟谈论离炎成家的事情,只道:“我心子跳得厉害,得知她一天一夜没有回宫,急得睡不好觉,我还是要找到她才行。” “你若真要找她,何须自己亲自去?朕即刻下旨,令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带着手下去找就行了。” “皇上忘了?九门提督夜大人家里出了事情,她上午就已经请了假。顺天府尹有很多公务要忙。万一真如你所说,炎儿在哪儿快活,忘了时辰才没有回宫的。我若是让官府衙门大张旗鼓的去找她,这事儿若被老百姓们知道了,炎儿肯定会给民间留下一个坏印象的。” 颜烟冷静的分析道:“思来想去,我还不如带着禁卫军亲自去找一找,这样才最妥当。一不会令炎儿的名声受损,二不会浪费官府人力物力,三则禁卫武功高强。比起衙门里的公差,他们的办事能力好了许多,我也能快点找到炎儿。所以,还请皇上你恩准!” 颜烟认真起来的模样令离少麟看得有点痴了,不由得说道:“你此时的模样就像多年前那样,冷静、果决,运筹帷幄之中……” 她一挥手,自嘲的笑了一笑,“咳,往事别提了。也就遇到离炎的事情,你会跟朕说这么多话,也会求一求朕。哎---,烟儿,我们何须要走到这一步呢?” 颜烟终于忍不可忍。 离少麟此会儿已经耽搁他好些时间了,而看她的样子,她似乎还想拦着他说些有的没的。 颜烟冷声道:“皇上,我可不是求你!” 离少麟才陷入到伤感的情绪之中,忽听得颜烟冷冰冰的话,她愣了一愣,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知会你一声罢了。” 离少麟:“……” “皇上,你别忘了,离氏和我们颜氏早已经不是主仆关系,而是,……互助关系!” “你!颜烟,难道不该是家人关系吗?” “若是一家人的话,那我要一支禁卫寻我们的女儿,为何你迟迟不应?!” “我……” 你的眼中只有女儿,早已经没有我了! 离少麟心中愤恨不已,未再说话。 颜烟便转身,看着一侍立一旁的人,说道:“那么杨大队长,你就带着你的手下,这就跟着本宫出宫去吧。” 金莲微抬头看向皇帝。 颜烟见状,就又说了一句,“皇上,我们早一点行动,炎儿便少一分危险。” 离少麟看着颜烟的侧颜好一会儿,疲累的叹了口气,这才对金莲一挥手,“你带着人去吧,一切听候皇后差遣。” 小七低着头站在侍卫群中,将帝后的话听得分明。 没有新任务,巡逻工作交接后,小七便离开了皇宫。 他心不在焉的往回家的路走去。 离炎不见了。 她还不见了一天一夜了。 长安城这么多人,要到哪里去找她啊? 她最近直往青楼妓馆寻衅滋事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会不会是她挑事的时候看上了某个男子,于是便留宿了下来? 就好像那次,她明明要出宫去,结果看见了他,就忘了要出宫的事情了。最后还是姐姐一催再催,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的。 要真是这样,那所有人的担心不是白担心了? 哎---,可明明她其实不是个好色之徒啊,为何她要流露出那样好色的模样来?又为何要让人误会她好色得很? 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小七路过一些青楼妓馆,陆续见到已经装扮成平民的禁卫军同僚正在明察暗访。 对了,她最近该是与做这些营生的人打交道的多。 会不会是她砸了人家花楼的事情,被人报复了? 会是谁呢? 第一个被砸的是百花楼。那是家私娼,东家是个浑人。 不过,经营私娼的人都很浑啊,且背后都有不少来头很大的靠山。 再说,百花楼所在那一片地区,好几家都是经营私娼的,离炎基本上都去砸了一遍,百花楼其实并不是遭得最狠的。会是百花楼吗? 等等,遭得最狠的? 会是那一家吗?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你来做什么?” 小七正在戚府外犹犹豫豫,李管事恰好出府来,一眼看见了他。 一双淫邪的眼睛将他上下不住的打量,暧昧不明的问道:“难道是又想我了?终于知道我的好处了?” 小七露出一脸媚笑,立刻迎上前去,“呵,李管事,小人又来看看,有没有活儿可以揽。父亲最近身子不好,小的想要赚点银子回去,给他买些好东西补补。” “怎么?不再叫我小干娘了?你这是气我要了你,还是觉得咱俩的关系该变换一下了?” 小七的爹就是从戚府走出去的。小时候,李管事一直以小七的干娘自居。而小七也真的一直将她当做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亲人般看待,比爹还要亲的亲人。哪里知…… 小七和父亲在司徒家过的什么样日子一直对外是遮遮掩掩的,原来戚府的老人还一直很羡慕小七的爹的。其实,实际情况真是一言难尽。 这李管事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小七在自己姐姐的安排下,其实仍是干着私娼的事情,她就将他喊了来。他还以为这小干娘要可怜他,会劝慰他,给他一丝温暖。哪里知,她不过是变成了他服侍的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这件事情令小七最后的世界崩塌。 而自从得到了他之后,这位小干娘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她在他面前再不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女人了,她仅仅就是个好色的女人罢了,她只是他的一个恩客而已。 小七无限风情的瞪了李管事一眼,嗔怪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嘛。若是气你,我还会来找你吗?你要是喜欢听我叫你小干娘,那我以后仍是这么叫你好了。” 李管事听罢,一脸惊喜,急忙猴急的将他拉了进去,又将府门关上。 小七见状,不动声色的问道:“小干娘不是要出门吗?我会不会来的不是时候?不如,我改日再来?” “哪里,最近风声有些紧,刚才干娘让我亲自出来巡视一番。我瞧着府门外好像有人影晃动,就出来看看,没有想到是你。” 此会儿是晚上,李管事便将小七往阴影里带。 一没了光,她便忍不住抱着小七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又伸出舌头将小七的嘴唇和脸蛋儿轮番扫荡,嘴里还兀自唔唔说道:“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要比外面买来的那些野孩子甜多了……” 小七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感觉,嘤咛一声,暗哑着声音说道:“小干娘,不如……不如我们进府去?这前院里时时有护院出没,又有客人进出,看见了不太好。你住的那后院会安静许多,我们……我们可以尽兴。” 李管事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咬牙说道:“也好,但是你可千万避着点干娘,可别让她看见。她严令不是老顾客,最近一律不准往府中带。” 戚娥还下了这样的命令?为什么? 离炎砸园子应该不至于会让戚娥有生意上门来不做的,那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而且,戚府似乎还增加了护院。刚才只一会儿的功夫,他都已经察觉到了三拨人往前院探了头了。 “嗯,这个我明白。”小七乖巧的应道。 “就知道你机灵。”李管事摸了把小七的脸蛋儿,淫-笑道:“待会儿可要伺候好了我,保管日后多的是活儿让你做。就算没活儿做,小干娘包了你如何?让你每月都有个固定的进账?” “小干娘,你待我真好。这世上,也就你待我好了。” 小七偎依在了李管事的怀中,哀伤的说道:“姐姐她,连我做这种事情赚的银子,都要搜刮得干干净净。所以,我只好私下里自己找活干。” 李管事叹了口气,“哎---,可怜的孩子。” 她一低头,又亲了小七一口,调笑道:“呵,你如今这模样,跟你爹当年一模一样,都水灵灵得很。可惜他嫁人了,不然……” 李管事将小七半搂半走间,又亲了他好几口,嘶哑着声音道:“你的味道跟你爹的味道也是一模一样呢。” 有人疾步走来,“李管事,干娘找你,要事!” 小七急忙躲在李管事身后。 李管事拍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慌,她不会去告状的。” 来人歪着脑袋将小七看了眼,眨巴着眼睛对李管事调侃道:“李管事,你老人家可真会见缝插针啊。不就是巡视了下前院吗?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赚了小美人回来了。” 李管事打着哈哈笑道:“让妹子见笑了,见笑了。” 那人收起了玩笑,肃道:“不过事情多着呢,今晚你怕是没空和你这小情人玩了。” 李管事就回头对小七道:“今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过几天来找我。” 小七见状,急忙道:“小干娘,不如……不如我还是去你房间等着你,多晚我都等你。事情再多,可人总要睡觉吧,你说是吗?” 来人拉了拉李管事的衣袖,小声道:“快,干娘急得很。” 小七就撅着嘴巴又道:“我明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的。” 李管事了然一笑,“好,就这么着。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待我忙完,就立刻回房来。你要等不及,就先睡。” 小七立即满脸欣喜,媚笑着“嗯”了一声。 李管事这才和那从人快步离开。 小七慢腾腾的走了几步,看看左右无人,便隐进了阴影里,远远的缀在了李管事和那从人身后。 第100章 大女人(4) 离炎悠悠醒来,她是被冷醒的。 睁开眼睛看了眼头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看来还是被关着呢。 适应了一会儿环境,正要起身坐起,她这才发现自己四肢被缚,正躺在冷硬的地板上。 双手被捆在后背,极其不舒服。她挣扎了几下,粗粝的绳索绑得很紧,磨得她手腕青痛。 她又饿又乏,实在无力挣断绳子,只好节省点力气放弃了。 之前她一直被关在暗黑的地牢里。虽不知外面世界的年月,但饭没有得到一口吃,水也没有喝到过一口,人却仍然还活着,此会儿还有点力气,证明她被人捉住尚未超过三天。否则,以她这身板,该早就饿死渴死了。 之前有人进到地牢来,朝着她的脖子上重重的砍了一手刀。再次醒来后,人就在这里了。 没有人直接结果了她,那她应该还有点用处,性命该是暂时能保住。 身子有些冷,脖子也有些酸痛。 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四下里看了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周围的环境比那阴暗潮湿的地牢好。 面前竖有一块精致的折叠式绢素屏风,上面绘着衣衫半解或是玉体横陈的仕女图。 由此看来,她应该还是在戚府里面。正经人家屋里不会有这种情-色浓郁的屏风。 外面还有柔和的昏黄灯光透过屏风传进来。 离炎屏息凝听了一会儿,屋中似乎并没有人。很静,死寂得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唔,屋子里好像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味道传来,就在屏风外面。她皱着鼻子嗅了一嗅,那味道闻着让她有种脑袋一麻的悚然感觉。 嘴里被死死的塞了一坨布,她没法出声呼救,只好认命的躺在地上暗自叹气。 消失几天了,都还没有人来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戚府。 她不见了,大变态该是最担心她的人吧。还有黄泉,碧落应该也会担心。 那闷骚男人时常查她的勤,若得知她几天晚上都没有回去了,如果再有命回去的话,他怕是又要变着法儿的折磨她了吧。 要是真能活着回去,受他折磨也是一种享受啊。 除却这几个人,应该没有人会担心自己了。 不知道林显会不会担心她,想来不会。 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担心她? 离炎苦笑了一下。 她太妄自尊大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正思岑间,有人来了,离炎立即全神戒备。 有个女人在屋外笑道:“戚干娘,你又有美人要送与本官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话说你这次还真是变大度了,是不是顺天府衙门这两天都没有来了?” 戚娥面容扭曲的苦笑了下,“大人,您别开玩笑了,老婆子我都快要急死了。派人去请了您几次,终于千盼万盼的将您给盼来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戚干娘,你到底搞什么鬼?” 房门被推开。 “大人,您看,就是她。”戚娥小声道。 离炎一愣。 大人?是个当官的? 隔着屏风你们都能看见我? 离炎紧张的听着那脚步声缓缓靠近,忽然,之前说话的那个女人蓦地一声断喝:“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报官?这都死了多久了?你找本官来有什么用?本官既不是大夫,也不是顺天府尹,更不是仵作!” 离炎又一愣。 说的不是她,可是,……屋中有死人?! 离炎瞬间吓得汗毛直竖,心中狂跳。 她竟然和着死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待了良久! 这到底是哪里?外面那两个人又在干什么? 还有,那个当官的声音有些耳熟,可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那人是谁。 李玉气急败坏的就要走。 戚娥急忙跪下去,死死抱住了李玉的双腿,李玉便再也走不得。 戚娥跟着不住哀告道:“大人啊,我们也不知道她死了多久了,总之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们便急急忙忙去找您。大人,这现场的一切,我们是一点儿都不敢乱动,就怕毁了痕迹。” “大人,您在刑部做事,这到底是杀人现场,还是她咎由自取,您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所以,我们一直将这里保护得很好,就等着您来证明我们的清白啊。” “客人在我们这里玩乐,突然出了事。本来是她自己的原因,可是她的家人却肯定不会这么认为的。小人现在是六神无主,所以请大人过来,也是想您能帮忙出个主意啊。” 李玉一脚甩开戚娥,怒道:“哼!你想害死我?”她将床上的情况再次看了一眼,续道:“这是那女人自作自受,你为何不直接报官?你们报官,顺天府衙门自有仵作检验,赖不到你们的头上的。” 戚娥立即哭诉道:“大人,这要是个平常女子倒也罢了。可你看她,她可是九门提督的嫡长女啊。那位夜大人手上有几万兵马,即便她女儿是自作自受,可是依着夜大人那暴躁脾气和护短的性格,根本是不容我们分说,直接令我等人头落地啊,大人!” 李玉焦躁的叫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本官有没有给你讲过,不要什么人都往这里带,啊?” 戚娥垮着脸回道:“大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补救吧。” “那姓夜的凶悍得很,连我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的。哼,你只能自求多福吧!” 说罢,李玉甩袖就欲要离开。 戚娥怎么可能放她走? 她急忙又抱住了李玉的大腿,哭道:“大人,这个戚府您也是半个东家啊。您还是帮我们想个法子,过了这道坎儿吧。” “半个东家?”李玉冷笑了声,“戚娥,你每年才供奉给我一两千两银子,你这里一年难道才只赚四五千两银子么?啊?” “像羽哥儿那种,起码卖个三千两。何况你这里每年可不止出一个羽哥儿啊,四五个都有可能!那是多少银子了?你算算。” “大人,您心里的账算得这么明白,可见小人说您是半个东家,那是一点都不差啊。” 戚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面上却为难道:“大人,自然不是这个数的。可是,您知道我们这行危险得很,还有其他的关节需要打点疏通,一大群护院手下需要养活,还有那些孩子每年培养他们琴棋书画,请教习什么的,……哪一项那银子不是如流水一般的花啊?” “可是即便是这样,小人我说老实话,大人,您那里拿的还是最大头啊。大人,要是我们这因为这个夜百合而倒了,不止我老婆子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而您,您再算一笔账,您会失去多少收入?” 李玉未再说话。 戚娥见状,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今日将您请过来,便是想请您这半个东家拿定主意。夜家这女人的尸体我们自会处理了,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夜大人找到我们府上,我们只希望到时候能将案子交到您的手上审理。至于后事如何,相信大人您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小人我就不再啰嗦了。” “大人,逝者已矣,可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是不?” 戚娥说完后,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终于,离炎听见那当官的女人妥协了,只听她说:“你们最好是令这几具尸体灰飞烟灭了。审案子的事情,变数太大。” 戚娥脸现喜色,口中连连称是。 忽然,一声咕噜声传来。 “有人!”李玉叫道。 离炎一惊。 她太饿了,肚子不小心嘀咕了一下,结果被发现了。 屏风被人一脚踢开,离炎终于认出来说话那女人原来是刑部左侍郎李玉。 她如见救星,急忙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对着李玉,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然而尚未得到李玉回应,离炎却无意间扫到一张床,一看那床上情景,她顿时惊骇得睁大了双眼。 几个*男女仰躺在床上,面目青紫浮肿。 明显就是死人,且是纵欲过度后的惨样。 离炎脸色白了白,跟着就惊恐的呜呜大叫起来,同时人也匍匐着往李玉爬去。 李玉顿时吓得以手遮面,极为震怒:“她怎么会在这?!” 说着,她人急急离开了屋子。 离炎瞧着李玉逃也似的身影怔在当场。 李管事和从人一并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戚娥一边给李管事使了个眼色,一边大声道:“一切按照李大人刚才的吩咐去办。”说完,她也追了出去。 那李管事便走过去,不理会离炎的挣扎,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 离炎再度昏死过去。 戚娥一路快步,在走廊尽头追上了李玉。 不,确切的说是李玉正等着她。 戚娥正要说话,李玉回头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玉怒不可遏,“戚娥,你敢算计我!” 戚娥急忙跪了下去,虽连声称饶,可是仍假意问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还装蒜?!你故意将她关在那屋子里,你诓我进屋说了那样的话,一字一句都已被她听见!” 戚娥惺惺作态,解释道:“她?哦哦,大人,你说刚才那个胖女人?那女人常常来砸我们戚府大门,昨天她竟然还摸了进来。结果一不小心,给她闯进了夜家大小姐的房间看见了那一幕。小人就命人将她捉住绑了起来,顺手就丢在那里了。小人一直忧心那几个死人的事情,结果一时就忘了对大人禀明这件事情了。” “大人,被她听见的不止您说的话啊,还有小人说的话。那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玉向戚娥看去,那老女人目光闪烁,眼中甚至还能看见她的得意之色。 可恶! 今晚已经被她算计是无疑的了。 原本如果夜百合那件事情纸包不住火,她可以对戚娥见死不救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 离炎听见了自己收受贿赂包庇私娼以及欲要在夜家女儿案子上动手脚的事了,这还是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这两项罪责就算不被砍头,但是罢官免职自不必说。 依着九门提督那个脾气,若是知晓了自己百般阻挠她为女儿报仇,一旦被罢官免职了,她还不来找我算账?恐怕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还有,这几年任刑部左侍郎,不知得罪了多少亡命之徒。一旦罢官免职,届时肯定会有人来找她报仇的。 这个老巫婆明显就是想用离炎来威胁她啊。 只要离炎一天不死,到时候她将离炎放出来狗咬狗,同样是个死。只要离炎没死,那她就必须好生为这老巫婆办妥了一应事宜。 罢了罢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条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思来想去一番之后,李玉眯着眼睛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个么?大人,其实小人想的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她是不能留活口的。” “很好,本官也是这么想的。那,戚干娘,你就早点处理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李玉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恢复成寻欢客的模样,笑道:“来都来了,我还是去看一眼羽哥儿吧。” “那好,大人,需要小人带路吗?” “不必了,你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李玉泰然自若的走了。 李管事和从人走到戚娥身边,轻声道:“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 戚娥点了点头,“这下老娘不怕这李玉不听话了。只是,我瞧着她很有可能会找机会来弄死这女的。只要夜家那件事情没有解决,这女人就不能死,必须留着她要挟李玉按我们的意思来。” “啊,对了,赶紧将那几人的尸体找个机会运出去,扔得越远越好。真是晦气得很!” 李管事说道:“干娘,正要给你禀报呢。外面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在附近这一片滞留不走,要运出去危险得很。” “那就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挖几个深坑埋了。” “若不是为了将李玉拉进来,这几具尸体早丢进护城河了。这倒好,有人要找上门来了。再不处理,大伙儿一块儿玩完!” 说罢,戚娥又问:“那些人还是找那胖婆娘的吗?” “不像是,昨天来人是直接问有没有见过她,今儿来的人却压根儿没找人。只是有陌生人来敲门,问我们接不接客。奇怪,那两人该都是有位有份的啊,为何不是直接派官兵来找人?” “哼,不过是他们改变了策略而已。若真是派官兵来大张旗鼓的找,那胖子怕是早被我们宰了或运出城去了。他们是怕打草惊蛇。” “不过,也再也耽搁不起了。尸体可以就地掩埋,只是那胖子,若再关地牢的话,一旦有人潜进来或者官兵来搜查,定会被发现。所以,必须尽快将她转移走!” 戚娥沉吟了一会儿,对李管事道:“赶紧去,将那胖子藏进李玉的轿子里,刑部侍郎的轿子该当无人会怀疑跟踪。把轿夫都换上我们的人。离开这里后,叫他们将那女人藏到城外去。” “若是给李玉发现了最好。在刑部干过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李玉为了自保,必定会帮着我们了结了那个胖婆娘。” “嘿,那就不干咱的事了,反正我们手上已经有了她的把柄。” 李管事和从人领命而去,戚娥也自是回房去了。 小七从廊顶上跳下来,看了眼李管事离开的方向,是往前院去的。他便转身就要去夜百合的房间,却在走了两步后,脚步一顿。 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李管事,你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回房去拿件衣服穿,夜里挺冷的。你先找人去挖坑,我去去就来。” “那你快点儿,天快要亮了,趁黑才好做事情。还有,那李大人要去早朝,估计很快也要走了。” “我知道。” 小七立时回头一看,那李管事果真拐了个弯儿,往自己那屋的方向去了。 小七一慌,冒险翻上房顶,一路上抄近路往李管事的屋子赶去。 他几个腾跃跳进后院,远处已经传来李管事的脚步声。 小七正要钻进李管事的屋子,附近一间厢房打开,一个女人抱着一坛子酒歪歪扭扭的走出来,同时房间里传出来一声娇滴滴的问话:“死人,你到哪里去?” “撒,撒个尿,美,美人,我,我很快就回来。”那女人含含糊糊的回道,跟着就左右摇晃着朝僻静处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还抱着酒坛子不住的往嘴里灌。 女人走到角落,解了腰带,又褪了裤子,蹲下身去。 小七愣了一愣。 李管事快回来了。 小七想到那快要来到的李管事,胃里翻滚的不适感觉又浮上心头。 他略一迟疑,便迅速走过去,一把抢过那客人手中的酒就往自己头上倾倒了下去。 “喂,你,你谁啊?你……” 小七扔了酒坛子,又将女人拉起来。下一刻,他便用嘴堵住了那张说话的嘴。 唇舌暧昧的对着那人的嘴扫荡了一圈儿后,他学着刚才屋中那男子的声音,小声嗔道:“死人,你的动作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醉酒的客人迷迷糊糊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咧嘴一笑,“真甜。美人,你稍等会儿,我,我很快就好,我,我方便了来。” “不要,我一刻也等不及。”小七一把将那女人拉到李管事的房间外,又将那女人的手圈在自己腰上。 他背靠在墙上,双手扯着女人胸前的衣襟拉近自己,嘴唇抵在女人唇上,令她发不出声来。 女人快要憋不住了,她的双腿不住扭动,可又挣不开小七的拉扯。她唔唔了几声,“等,等……美人,我,我方便了来。” “嘘---,你方便你的,我亲我的!” “唔唔,……好,好。” 那女人本就快要尿了,被小七“嘘”的一声,跟着就不受控制的尿了起来,大量尿液便喷到了小七的下半身。 舒服完了后,她索性抱住小七,意乱情迷的啃咬了起来。 李管事快步走进后院时,便恰好听见了自己厢房外的阴影里有异样声响。 “谁?!”她大喝了一声。 小七假意挣扎,又似急切的说道:“小干娘,救我!” 李管事听出来是小七的声音,急忙走过去一看,一个女人将小七压在墙上不住乱啃乱咬。 李管事急忙上前一步拉开那个客人,调笑道:“哎哟,张大人,瞧你这猴急的模样,回屋子去好生快活啊。这冬日里的夜晚,外面多冷啊,小心着凉感冒。” 小七便趁机一把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快速钻进了李管事的房间。 “喂,喂,美人,你别跑啊。”那女人踉跄了一步,想要追来,结果裤子半褪在膝盖前,差点摔倒。 李管事便半是搀扶半是禁锢般将那名客人往她的房间送。 女人一路走,一路回头,直向小七伸着手,不断叫道:“我还要亲亲你,快,快过来,美人。” 李管事将那女客人扶回房间后,回自己那屋子一看,小七浑身*的,身上又是酒味儿,又是尿骚味儿,他还一个劲儿的在打喷嚏。 她捂着鼻子,有些嫌弃的皱眉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七可怜兮兮的站在屋子中间,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委屈的说道:“我等你好久都不回来,就出门来看看。结果那个客人,她,她正在附近暗处小解。我没注意,就被她抱住不放了。” “她当时还拎着一坛子酒,我一慌就急忙挣扎。结果,不仅那坛子酒泼在我身上,她又在小解,结果,结果就都溅到我身上了……” 李管事将灯光下楚楚可怜的小七看了又看,实在忍不住还是向他靠过去。可离得近了,小七身上的怪味儿就更加刺鼻。 她不住的对自己说,只要把他的衣服剥光了就好了。 犹豫了下,她伸手过去要脱了小七的衣服。 可那衣衫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酒还是尿,她一忍再忍。 正当她要解开小七那衣襟上的盘扣时,忽然小七一个喷嚏打来,李管事终于无法忍受。 她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这次就不做了。你也已经感冒了,趁着天还没有亮,你赶紧走吧,别让干娘瞧见了。” 小七睁着麋鹿般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小声道:“小干娘,我,我……” 他那模样真的有让人亲一口的冲动,可李管事想到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儿,只得干巴巴道:“下次吧,我也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就是偷了空想要来亲近你一下,可你现在,哎---。赶紧走吧。” 小七的眼眶红了红,李管事见状,更加怜爱于他,又劝说了一阵,亲自将他送出了戚府。 小七出了戚府,待离得戚府远了,他便直奔皇宫。 ****** 胡晓珊的手下重新穿上了乞丐装四处查探,整整两天,一无所获。 众人心急如焚。 黄泉每日在皇宫和俏佳人两头跑,传递着几方人马寻人的信息。 “刚开始我们拿着画像询问,青楼、妓院、娼寮等等,但凡她去过的地方,那些人一见她的画像,对我们又是驱赶又是打骂。她得罪的人太多,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后来我们变换方式,潜入花街柳巷悄悄打听,仍是一无所获。” “其实哥,这些地方是最忌讳找人的了。好些人以为是她家里的妻妾上门闹事呢,没一个有好脸色给我们看” “万花楼最有嫌疑。所以那个万花楼的老鸨,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万花楼也被我占据了。但是我们将万花楼里里外外的找遍了,压根儿就没有她的一点踪迹。” “大将军带着他的亲卫也帮着出去寻人了,也没有一点儿消息。” 黄泉愁眉不展,急切道:“哥,我们这样子暗地里找根本不是办法!那些私娼都请了护院,我们这群人中会武功的没几个,光靠这几个人潜进屋子里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要我说,直接派官兵冲进去,挖地三尺!” 碧落看了眼弟弟,诘问道:“官兵?理由呢?除了皇后,谁弄得来官兵?但是皇后有皇后的考量。” 顿了一会儿,碧落问:“有没有跟她闹得很凶的青楼妓院?” “好像没有,哎呀,我也不知道!”黄泉焦躁的捧着脑袋,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凶巴巴的人都是她自己而已。” “那些妓馆都没有谁敢跟她明目张胆的闹啊。她在京城里算是出名了,都知道她是皇女。青楼妓院花街柳巷,总之,招牌被砸,房顶被掀,全都是默默受着。隔几天自己修复好。所以,没感觉谁的嫌疑特别大。” “哥,你说,她会去哪儿呢?都两天一夜了,我好担心她有个三长两短。” 碧落闭上了眼,同样毫无办法。 “范围太广了,我们现在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连报官都不知道该告谁。除非向皇上请旨,直接动用官兵将京城里所有青楼妓院娼寮,挖地三尺的找!” “皇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杨队长说,他们也一无所获。现在主要是派人紧盯着私娼那一片,看看有没有可疑的情况。” “嗯,皇后昨晚上出去的,若今天一天仍是无所获,他该当会请旨,派兵全城搜查了。届时,我们就算将全京城的青楼妓院娼寮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碧落睁开眼来,低低的说道:“定还是要让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黄泉听到了哥哥这句话,心中沉甸甸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觉得他没法再坐等下去了,必须要找,不停的找,才有希望。 他又急匆匆的出宫去。 一群侍卫迎面走来,他侧身让过,可还是与一个侍卫撞了一下。 我都让到边上去了,你还能撞上来,你真有本事! 因着此刻心中只想着离炎,黄泉就没在意,只急着继续往前走,却有人拉了下他的衣服。 他看过去。 那人眼熟得很,是曾小七。 黄泉有些恼怒,他不喜欢这个人。 他抬步就欲走,无意间却瞥见小七的嘴唇快速蠕动了几下。 黄泉一愣。 他在说什么? 他有话要对我说? “磨蹭什么?赶紧跟上!”有人在不远处对小七吼道。 小七的话就恰恰被这句话的声音掩盖住了,黄泉没有听清楚。 小七朝队伍走去。 黄泉回头看着小七的背影,直觉告诉他,那个曾小七刚才真的有话要对他说。 黄泉立马回头,抓住了才走了几步的小七。 “何事?”他低声迅速问道。 同时,他大喝一声,“你撞了我,就想这么就走了?” 小七同样迅速的低声回道:“刑部左侍郎李玉!” 黄泉一愣。 “找他,就能找到她!”小七又快速说道。 不远处那带队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 黄泉便再次大声喝道:“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皇女的人,你赶紧跟我道歉!” 小七便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去,不住求饶。 黄泉哼了一声,一把扔了小七,“滚!” 小七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了前面的巡逻队伍。 那带头的侍卫不满道:“怎么每次你都要闹出点幺蛾子?别以为二皇女宠你,你就能恃宠而骄。有本事,直接住到邀月宫去,做什么侍卫!” “对不起,李副队长,我,我今日身体不舒服,所以……” “哼!你的身子还真是金贵,隔几天就不舒服。装什么装?快点跟上!” “是……”小七苦笑一声,强打起精神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昨晚当头一坛子冷酒浇在身上,又是冬天,还折腾了大半夜,他此会儿身子早已烧得滚烫。 哎---,烧痴了也好,便没有了那些贪念嗔痴。 ****** 黄泉得了这一讯息,迅速出宫。 正迎面碰上林显,他来上早朝。 “大将军,有人告诉我要找她,得先去找刑部左侍郎李玉!” 林显若有所思,“李玉?刚才似乎看见了李玉的轿子。” 几个轿夫插话道:“是啊,爷,刚我们几个还有些奇怪呢。那轿子将李大人送到东华门门口,怎么不在那里等着李大人下朝,反而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 “城门口?” “广寒街直通南城门,那可不是李大人府上的方向啊。” ****** 黑莲来到西华门,运气不太好,不是他姐姐那个侍卫队的人。不过,这个侍卫队长他也认识。 他笑着招呼道:“秦姐,换班了?我姐在吗?我记得这会儿该是我姐那队在这里执勤的啊。” “黑莲啊,有事找你姐?那真是不凑巧,她临时接到任务,已经出宫去了。所以,这守卫西华门的任务就交到我手上了。” “原来如此,不知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难说了。昨晚她在外面忙活了一整晚都未回来,估计事情还没有办完。” 一整晚?难怪他今早起来就等不到姐姐回家,结果是她昨晚压根儿就没有在宫中执勤。 黑莲犹豫的看了眼西华门内的皇宫,里面人影绰绰。 本想着让姐姐将他写给离炎的信交给她就成,哪里知姐姐不在。他是临时来的,未经召见不得入宫,也没有腰牌,事情还有点难办了。 不知道此会儿离炎出宫了没有,听说她最近经常在宫外晃荡。兴许在这里等一会儿能恰好碰到她呢。 夜家的事情肯定拖不得,多捱一天半天,离炎的危险就多一分。如今已是两天一夜过去了,夜家怕是要开始全城搜索了。 “秦姐,你一直在这里,有看见大皇女出宫去了吗?” “大皇女?” 那姓秦的侍卫队长左右看了眼,走到一边。 黑莲愣了一愣,立时会意,跟了过去。 “大皇女失踪了,你姐就是去找她去了。” “什么?!”黑莲大惊失色。 离炎已经失踪了?竟然晚了一步! “别声张。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宫内都保密呢。皇后也不让顺天府衙门和九门提督插手,他带着内卫自己去寻了。若大皇女只是玩乐忘了回宫倒也罢了,要是其他原因,那可能就是大事一件。” 黑莲再也迟疑不得,立即找到夜芙蕖,令她赶紧回去告知她母亲,夜百合已死在戚府了。 “务必要让九门提督带着兵马冲进去,速度要快,将那里挖地三尺找人!” “你不是说,叫我装作一无所知吗?而且,我都已经这样回复了母亲,被她狠狠训斥了一顿了。如今家里闹翻了天,大家无头苍蝇一般找夜百合。我这个时候才告知,怕,怕是会被母亲打死,我才不……” “此一时比一时,蠢货!”黑莲一巴掌扇在夜芙蕖脸上。 “……千户大人,你,你打我……”夜芙蕖捂着脸颊,欲要哭闹不休,却在看见黑莲那双寒彻入骨的眼睛时,不由自主的咽下了其余的话。 “谁叫你亲自去说了?你的脑子呢?夜百合的那个心腹丫头,许诺给她好处。告诉她,你以后是夜家家主,她若办成了这件事情,以后总管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第101章 大女人(5) “清王府和邀月宫进出的人尚未发现有异常情况。”影禀道,“两位皇女近段时间都很老实本分。” 不老实的,就只有小主子而已。 颜烟追问:“只注意了进出的人?那她们的心腹呢?还有拥护那两人的朝中重臣呢?” “……属下这就去调集人手,将那几人也监视起来。” 可是手中已并无多少人可用了,这个事情主子该当知道啊。 影有些为难,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仍是无任何反驳的应承了下来。 颜烟的心思压根儿就未落到自己手中几乎已无人可用这件事情上,只在那愤恨道:“老实本分不过是表象!这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离少麟都没有给过她们表现的机会,那两人心中只怕早已是心急如焚。” “除却这种方式,互相倾轧也是一条上位的路子。只是,哼,她们最好不要扯上离炎。否则,若是让本宫知道这一次原来是她们背后搞鬼,要拿离炎当箭使,那本宫定要她们什么王爷太女,不过都是黄粱一梦!” 颜烟嘴里发泄了一番后,对影叮嘱道:“你的动作要快。昨晚皇帝一闹,本宫担心已经打草惊蛇。如果真是那两个皇女干的,她们极有可能会转移她的藏匿地点。” “另外,所有城门也监视起来。” “那九门提督请假还请得真是巧,本宫相信炎儿一定还活着,他们说不定会想法子将她转移出城去。” 颜烟一挥手,“你这就赶紧去安排吧。” 影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小声道:“主子,九处城门都要派人的话,我们的人,……人手已不够,恐要请杨大队长相助才行。不过,属下瞧她那里也忙不过来了,我们要不要……” “找顺天府衙门吗?再等等看。内卫那边,本宫只相信金莲。”颜烟一眯眼,“如果她这次能平安回来,本宫要重启暗宫!” “主子,您不是都已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吗?再说,长老们已散……” 颜烟抬手阻止了影的话,“离少麟只怕已经开始在揣摩我们的实力了。不然,她越来越妄自尊大,竟然开始步步紧逼起本宫来。她怕是快要忘了,当初是谁为她把江山打下来的。” “本宫已不耐烦这般处处受人掣肘,还是以前那样的日子过得恣意一些。” 两人正说话间,金莲进来禀道:“皇后,您令我们监视万花楼那一片的娼寮。有属下发现,刚刚从戚府出来几乘轿子,轿中之人有好几个都是朝中命官。” ****** 九门提督夜琴带着五百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戚府。当时李玉前脚才走没多久,夜百合的尸身尚未来得及掩埋,就被夜琴带着人撞个正着。 离清和离月正暗自斗得厉害,离清更是因为上次在金銮殿上当众吃了沈心一个大亏,由此对离月恨得不行。于是,离清的人一得知九门提督夜琴调动兵马的消息,早朝上直接就狠狠的奏了她一本,还夹枪带棒的将离月和王珺拉上。 皇帝于是即刻下令将夜琴捉拿归案。 九门提督夜琴是离月的人,离月和王珺自然要为其争取从轻发落。 很快,派去的人又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夜家嫡女被发现身死于一娼寮处。夜大人悲恸十分,欲要将嫌犯杀之泄愤。 皇帝已得知九门提督夜琴自作主张调动兵马寻女一事,怎么还可能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再任由她擅自行刑? 她要真这么做了,不仅是对大离律法的藐视,而且她为了自己家的私事就调动朝廷的兵马,更是对皇权的藐视。 离月一派便极力争取将夜琴的案子交到刑部审理,主审官指定为李玉。 李玉因为私心,动作也很快,派出仵作对夜百合的尸身进行检验,得出结论乃是夜大小姐纵欲过度而死。 李玉又将这件事情立即禀告到皇帝处,朝中哗然。 夜百合自己玩弄男人死了,夜琴却要杀了无辜之人泄愤,且她还擅自调动兵马寻找自己家那个玩得不知道回家的女儿。 戚娥的罪不过是没有将夜百合的死及时禀报到夜家,她又开设私娼。这些罪是不至于会令她被砍头的。 由此,桩桩件件都指着夜家的错,夜琴为此对李玉恨之入骨。 离月对于李玉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朝中因夜家的事情议论纷纷,有好事的朝臣暗里得知了离炎也失踪的消息,不禁也开始以同样的结论猜测离炎也是如此。 不过,因为并没有派出官府的公差寻找离炎,故而尚未有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朝廷上因为夜琴家的事情已经炸开了锅,这边厢,颜烟和林显找离炎也找得心急如焚。 李玉的轿子被发现丢弃在出城十里之地。 长安城外四通八达,导致他们的搜索难度大大增加,只能循着脚印和附近村民的只言片语,一座山一片村的挨个搜寻。 好在终于将目标锁定了,戚府的戚娥和李玉已经脱离不了干系,而且这件事情也许还跟夜家有关,比之之前没头苍蝇一般的找要好很多。 而且,既然那些人弃轿而走,那证明离炎人还活着,众人心中稍安。 ****** 牢房外再次传来刺耳的铁链厮磨声,离炎顿时脑袋一疼,满脸痛苦的死死捂住了耳朵。 几个小孩子听到这声音,也立刻抱住了离炎,瑟瑟发抖的低叫道:“姐姐,我怕,我怕。” 离炎也很怕。她每日里被牢房外不明情况的惨叫声、打骂声、铁链拖地的声音……种种令人胆寒的声音折磨得身心俱疲。 可是她是个大人,同一个牢房里还关着十来个小孩子,他们纷纷将她当做救星一般。 有胆小的孩子开始哭起来,那是个昨天才关进这牢房里来的孩子。 离炎急忙放下手,将那哭泣的孩子抱过来,不住哄劝道:“不哭不哭,姐姐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大家听话,不哭不闹,他们就不会来将我们拖出去打的。你看,这几天,我们没有哭闹,不是都没事吗?昨天还得了一顿饱饭吃,对不对?” 好几个孩子点点头。 那孩子停止了哭泣,问道:“那姐姐,外面是谁在惨叫?我听着好害怕。” “可能是又有小孩子被那些坏人骗来了,他们要打得他听话吧。”离炎暗自叹息一声。 她现在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洞很大,好几个牢房。看样子,这个山洞该是已经有好长的历史了,竟然已经打磨得很光滑,功能齐全,厕所、厨房……连牢头一家子的住处都安置在里面的。而且洞中很温暖,还透光,完全不像其他山洞那样潮湿阴暗。 她来这里已经有两天了,大致猜测到这里可能就是戚娥拐来的小孩子的窝藏地点。 孩子们都还很小,很天真,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她在戚府见到的那些孩子脸上的媚态。 不过,要是戚府那个黑窝不端了,还允许戚娥那样的人活在世上,那这里的十几个孩子,一两年后,同样会沦落成那个模样。不然,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走上这条情-色产业的道路。 “姐姐,小星星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被拖去让人给吃了?呜呜呜……” “不是,小乖乖,小星星他们那么听话,不会被人吃的。而且,人肉哪里有喷香的饭菜好吃呢?天下又没有大旱,有的是米饭吃,他们不会吃人肉的。一定是那些坏人见小星星他们听话,所以将他们放出去干活去了。干活了,就有饭吃,有衣服穿。” 离炎已经从看守的人嘴里听到了个大概。 来这里的孩子,折磨得很听话又胆小之后,就会被放到山下的山庄里去开始接受教化,有人会教他们识字读书、礼仪谈吐等等。 如果不进青楼妓院,学这些东西于这些山野孩子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可惜……他们不过都是一件货物,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是他们的一件精美的包装,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有孩子在问:“姐姐,听话就能被放出去吗?” “对啊,你们想想,家里面爹娘,是不是都很喜欢听话的孩子?谁不听话,他们就要打他们骂他们的?” “嗯,好像是呢。那,姐姐,我们只要听话,就不会被那些坏人打了吗?” “不光是被打,还要挨饿,还要在身上拴很重的铁链子,在山洞里来回走,手腕脚腕都磨得能看见骨头!”有一个有经验的孩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离炎摸了摸那孩子脑袋,“对,只要我们听话,不哭不闹,他们就会把我们放出去了。孩子们,只有我们被放出牢房,才有机会跑回家啊。” “知道了,我们不能哭,要听话!” “对!” 有脚步声和说话声自外间传来。 牢房里众人于是赶紧闭紧了嘴巴,全神戒备的看着洞口。 两个看守和着一个蒙面的女人走进来。 那蒙面之人肩上扛着一个麻袋,对着洞里面东张西望。 一看守不耐道:“扔这里就行了。我说张老婆子,你都来了几回了,干嘛还蒙着面啊?又不是长得国色天香。” 那蒙面人粗噶的笑了两声,回道:“妹子啊,老生干的是个缺德的事情啊,能捞得到这些货,那还不是凭着张熟脸拐来骗来的。若是让熟人瞧见了我,我心中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遮一遮面,就当自己撒也没干过。” “嘁,你这叫做自欺欺人!” “哎---,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世上这种人难道还少了吗?总之,我心里好受那可是真的。回去还得笑脸相对他们那些爹娘叔伯呢,陪几把眼泪也是必须的。过段时间,老婆子又要换地方住了。虽说老生谨慎得很,但是夜路走多了,难保不会摔一跤。” “行了行了,莫要再啰里啰嗦了,张老婆子,扔这里就赶紧走吧。” “好咧!” 两看守见人走远了,便将麻袋打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昏睡在袋子里面。 一人伸手摸了摸男孩儿的脸蛋儿,淫-笑道:“这个长得很滑嫩。看样子是个小富人家的,看这穿着就知道。” “那女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听说她现在混进富户做了帮佣。喂,张老婆子真姓张吗?” “不知道,刘管事她们都这么叫。不过,看她那见不得人的德性,估计在外头的身份五花八门吧。哎,别去管她了。你听说了吗?戚府出事了,不知道我们这里会不会有事。” 离炎听到这话,心中隐隐升起一线希望。 另一人立即嗤笑了一声,瞬间打破了离炎的美梦。那人说:“戚府哪一年不吃上一两个官司的?放心,过几天戚大娘就会被放出来了。她要今年还不吃上几天牢饭,我都要奇怪了。” “也是,戚干娘就是有这本事。” “自然,人家搭上的官老爷可比那万花楼的强多了。就算手上有命案,也照样能出得牢笼来。” 两人将小男孩儿扔到一个单间,人就转悠到了离炎这个牢房来。 两人指指点点,“拖一个出来玩玩。” “可以,找个长相差点的,玩了就玩了,没人会在意。不然,长得好的被糟蹋了,会被刘管事责骂,还要扣工钱。” “刘管事她?哼,还是在李管事手下干活的好。这姓刘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姐妹们都在说,刘管事每晚都必定叫个孩子相陪呢。” 说着,两人打开牢房,就要走进来抓人。 离炎见状,她急忙将孩子们拦在身后,大叫道:“两位,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一人道:“早跟你说过,别将她和这些孩子关一起的。” 另一人道:“那些小孩儿哭闹不止,我听着心烦,就想了这个主意。你看,有了她在,这些臭东西不是都很听她的话?不哭不闹了,我们睡觉也清静。” “那现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敲昏了了事。” 离炎不会武,又饿了几天了,如何对付得了那两个身强力壮的牢头?她几下就被人家打倒在地,头也被打破了。在孩子们惊恐的哭叫声中,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被拖拽了出去。很快,她人就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面对的是孩子们不信任的目光和一个被折磨得半死的小孩子。 她苦笑一声,背靠在石壁上,默默的流下了很多年都不曾流下的泪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日都会上演这一幕,离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恶痛绝。孩子们越来越沉默麻木,她也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小时候当乞丐,那个时候为了活下去,她是多么的彪悍,被人打得再厉害,最后依然能抢到填饱肚子的食物。那时她觉得,活下去,只要拳头好使就成。 噩梦醒了后,离炎就开始想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打砸妓院纯粹只是因为个人想法。看见了这些苦难的人群,她才晓得自己白担了个皇女的身份。若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她一定要好生利用自己的身份,为这些不幸的孩子做一点事。 因为受了伤,离炎开始发高烧,人也有些迷迷糊糊。 当再次有人闯进石洞时,离炎瘫坐在地上,她背靠石壁,强撑着最后的清醒意识,双拳紧握,戒备的看着来人。 那人黑衣蒙面,身材修长。 一进洞,他四下急切的搜寻,看见离炎时,他双眼一亮,立即奔过来。 孩子们立即本能的围在离炎身边,将她的衣服和手臂紧紧抓住,瑟瑟发抖。 虽然知道于事无补,离炎依然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她像个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又对着那蒙面人双手乱舞,不断的大叫大嚷:“滚开!快滚开!” 那人一怔,立即抛掉手中滴血的剑,再一把扯下面巾,惊痛的喊了一声:“小乖乖!” 离炎一听这声喊,迷乱的神智恢复过来。 看清楚来人,她顿时扑进那人怀里,紧紧抱住,嚎啕大哭:“大变态,大变态,我怕,我怕……” “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颜烟同样紧紧的回抱住离炎,心痛难当。 没有想到,她这次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她对他说害怕。 又有人冲了进来,“小离……” 看清楚洞中情况,他改了口,“皇后……” 洞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喊声,只相互紧紧抱着。 女人处于惊惧之中,只一味哭得快要断气。 男的轻言细语,温柔安抚。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 “小乖乖,不哭了,好不好?没事儿了,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事的。走,我们出去,别怕,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大变态,我,我腿软,走不动。” “那我抱你?” “你抱得动吗?” “抱得动,你现在都瘦了好多了,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了。” “你以前也抱过我吗?” “咳咳,皇后,外面,……”林显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人。 离炎一怔,越过颜烟的身子,看到了牢房外不远处的那说话之人。 她轻轻挣扎,欲要离开颜烟的怀抱,同时口中僵硬的喊了声,“先生……” 林显仿似之前的一切都没有看见过似的,他对颜烟略一低头,拖长了声音犹豫道:“嗯---,外面有五百将士,……正等着皇后与大皇女出去。” 颜烟还揽着离炎的腰,作势要抱她。 离炎推他,他反而揽得更紧了。 林显依然当作仿似没有看见这一幕。 他走过来,慈爱的摸了摸离炎的头,轻声道:“没事就好了,先生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你一定找我都找疯了吧?” “可不是?你不来上课,也不请个假。” “你明知我……” “我明知你憨傻易受骗。” 颜烟插话道:“有五百将士看着么?那便不抱,我背你出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蹲下身子,将离炎背在了背上,往洞外走去。 离炎尴尬,索性将脸埋在颜烟的背上。 颜烟背着离炎走出洞口,黑莲一脸惊喜的冲上前来,喊了一声:“大皇女!” 离炎趴在颜烟背上,勉强对黑莲笑了一笑,“唔,见到你真高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很好,别担心。” 几天不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都瘦削了好多。 黑莲见此,双手慢慢紧握拳。 洞中又有人走出来,是林显。 林显看着前面那对父女蹒跚的脚步,默然不语。 黑莲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将军……” 林显看他一眼,直接问道:“嗯,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 “我,我……我当时想的是,皇女跟大将军私下牵扯过多不好,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了。我也不敢私自调动骁骑卫,就想着这事儿与九门提督巴得上边。所以,我就想了其他的门路。” “哪里知道,夜琴带着人找上门去的时候,她们动作快,先一步将她弄出了城去,才导致搜寻难度加大,多耽搁了两天……” 林显疲惫的一摆手,“下次别再犯了,莫要以我为首,她才是我们要效忠的人。” “……是。” ****** 离炎活着被救出去,李玉再难逃活路。从案子的主审官,变成了阶下囚。 九门提督夜琴作为苦主,状告刑部左侍郎李玉长期以来收受私娼贿赂,为他们遮风挡雨不说,还意图为戚府老鸨戚娥隐瞒累累罪行;同时,再次尸检结果显示,夜百合体内有催人*的大量药物残留,明显是人为而非出自本能。更为重要的是,李玉协同作案,欲将证人大皇女离炎杀人灭口。 除夜百合之事离炎没有发表意见外,戚娥和李玉的其余罪行,离炎均站出来指认作证。 并且,山洞里的十来个被拐来的孩子,这次一并解救了出来,他们纷纷证实自己是被人拐来的,还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另外,在山下的山庄里同样尚有正在调-教的数十孩子,此次均被一次性救了出来。 人证物证聚在,且戚娥那项营生暴露出来后的全貌颇为惊人,李玉和戚娥再也脱不了干系。 夜琴和李玉同为离月王珺一系的人,可是这次的事情却牵扯到了九门提督爱女的命。离月只好舍弃李玉,站到了手握重兵的九门提督一边。 离清很开心见到离月内部的人不睦,她适时加把火,声称李玉为了私仇,意欲除掉大皇女离炎,如此蔑视皇族的行为不能饶恕。她奏请皇帝将李玉处以极刑,同时还应该整顿刑部,免得还有类似朝臣知法犯法,干不法勾当。 离清打定的注意是,令离月在刑部的布置元气大伤,如此,她才好趁机安插人手进刑部。 林显则难得少见的出列来,说大皇女离炎这段时间以身犯险,孤身一人深入虎穴,只为了探查私娼所犯的伤天害理的诸多罪行,如今几十个孩子能被解救出来全赖她的功劳。这事情有目共睹,百姓们交口称赞,该当嘉奖。 周笙等年轻官员以及离清的人纷纷附和。 于是,当场离炎就接了李玉的班,被皇帝任命为正四品的刑部左侍郎。 同时,因为九门提督的爱女死于私娼寓所,皇帝下定决心全面整顿私娼业,这事情自然是交给了曾深入虎穴过的新科刑部左侍郎离炎去做。 朝中一片赞誉之声,众人纷纷前来向大皇女离炎道贺。 离炎心道:没有想到,我误打误撞,无意之中竟成了扫黄打-黑的英雄! 因着情况她已经摸得很熟悉了,加上见识到了那些孩子的遭遇,所以,皇帝交办打击私娼的事情,离炎干得热火朝天。 长安城里的私娼业,类似戚娥那种实在没法饶恕的,便被一锅端了后,主犯关进大牢,或刺配流边,或问罪处斩;情况稍好点的,那就正正当当的拿营业执照开门营业;没有条件做大做强的娼寮,解散打手和妓子,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 离炎的效率很高,这个新年快要到来前,她圆满完成了任务。 离炎办的这件事情令京城老百姓拍手称快,她的好名声迅速盖过了之前打砸闯出的恶霸强盗之名。 另外,任务完成后,离炎又得到了皇帝的大力褒奖,那便是她被封王了。离炎被封为秦王,年后即可出宫去开府建衙。 ****** 过年之前,还有一件喜事发生,那便是离炎要及笄了。 原本,她及笄这件事情是件万众瞩目的事情,结果后来她苏醒,又迅速丢了太女之位,所以到得现在,她这位大皇女及笄这事儿根本就没有在金銮殿上掀起过一朵小水花了。 当然,离炎觉得过生日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开心就得了。 离炎及笄之日前三天,帝后的赏赐就已经送过来了。尔后,陆续就有各宫各殿,交好的与不交好的,贵人们纷纷都给掌乾宫送来了贺礼。此外,还有朝中的王公大臣们,自然也都有贺礼送进掌乾宫。 令人不解的是,有一位贵人也向掌乾宫送来了礼物。 “这个,……礼单上写的是晴翠宫的童婉仪。”碧落讶道。 晴翠宫?童婉仪? 不就是那个叫童颜的男人么?曾经离炎和碧落画过的春宫图中的男主角。 那人同时也是兵部尚书沈心的表哥。 离炎和碧落面面相觑。 沈心应该暗地里给童颜传递过消息了,他再送礼物过来,真是有膈应这两人的。 “咦?这位童婉仪出手还真是阔绰,珊瑚树一棵、千年人参一对、玉如意一柄,啧啧啧,以后咱们哪有钱还礼去?”黄泉却开心的砸吧着嘴巴说道,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以后无钱还礼回去的苦恼。 离炎有些疑惑,“我现在都不是皇太女了,他为何要向我示好?” “也许不是示好呢?”碧落说。 “不是示好?天,难道他是在示威?他送这礼物来,会不是是他在提醒我们,前尘旧事他都已知晓,他会择机报复回来?” 黄泉将离炎和碧落两人看来看去,“你们在说什么?”随即,他警觉心起,皱眉质问道:“臭肥婆,你认识那个男的?” 离炎和碧落同时对他翻了个白眼。 离炎见碧落也翻白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碧落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做了这个幼稚的动作,暗自懊恼,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离炎怕自己生日那天,要应付的外人多,届时会有心无力,招待不周,因此她提前一天,将在宫中结识的一众小伙伴们先行请了过来,在她的掌乾宫里欢聚一堂,共庆她长大成人。 这些小伙伴们坐到了一堆儿一看,哟,这不是御膳房的吗?呀,那是太医院的苏太医呢;咦,侍卫队长也来了呀…… 原来大家都是大皇女的人啊,明白了,明白了…… 今晚离炎很是高兴。 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第一次过生日,而且听说在这个世界里,及笄意味着长大成人,以后便可婚娶了。 她想起她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她已二十四岁。在那个世界里,二十四岁那可已经是个晚婚晚育的年龄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她却才成年,只十六岁而已啊。她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离炎只觉这事情有趣得很,加上殿里面坐着的一班人都是她在这里结识的朋友,对她都很好,她心情跟着也很好。一高兴,在席上她的话就很多,酒也喝了不少,惹得黄泉在她身边不住给她使眼色,可她早已忘乎所以。 吃吃喝喝中,除不断给小伙伴们劝酒之外,她自己还在很豪爽的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面灌。 无奈之下,黄泉只得将酒壶不动声色的拿了过来,假意伺候席上诸人,实际上是为了一方面可以控制倒酒的速度,一方面还可以控制给离炎倒的酒量。若给她自己拿着酒壶,她铁定是直接抱着酒壶满场转了。 这边厢,碧落坐在离炎身边,一边不时为她夹菜,一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就看离炎一眼。初时离炎尚比较清醒,碧落一提示,她便自动自发的吃吃碗里堆了老高的菜。 后来离炎越喝越多,渐渐就喝大发了。 碧落无可奈何,就端起离炎的酒杯,开始替离炎招呼众人,由此给她挡了不少的酒。 离炎迷蒙着一双眼,看着碧落为她与那些人周旋,为她喝酒,又为她挡酒,她不禁想,这人是仙人下凡了啊,做起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之事来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原来仙人也是要应酬的说。 酒至半酣处,一些小伙伴瞧着围着离炎身边转的那两位,相视一笑,趁着众人都高兴,便开起了玩笑来。 你听听,那赵钱孙在说撒? 她说:“哎哟喂,大家快瞧瞧碧落公子对大皇女多心疼哦,大皇女的酒都快进他一个人肚子里了。我说大皇女啊,赶紧着将碧落公子娶进屋去可劲儿的疼。我们从今儿起可就开始盼着喝你俩的喜酒了哦。” 曹延华却说道:“瞧你说的,你怎么就知道大皇女没有可劲儿的疼碧落公子呢?她疼人的时候是能让你我随便看见的吗?” 众人听了,便意味深长的大笑起来。 赵钱孙又说:“我看碧落公子和黄泉公子,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如雨后海棠,一看一个美。大皇女届时不如将两位美人一同娶了,来个双喜临门啊,也可省了我等一份贺礼。” “小的们月钱少,可经不起大皇女您一次两次的折腾咱们。您若要折腾啊,那就只管去折腾……啊,碧落公子,小的在此先行向您谢过了。” 说着,她煞有介事的向碧落躬身作揖,“感谢您代我们受过,承受大皇女的折腾。” 席上诸人听了赵钱孙那饱含深意的话,纷纷“噗呲”一笑。 御膳房几位更是一边笑一边附和,很是赞同赵钱孙出的好主意。 连那平日里看着很是严肃,又不苟言笑的苏太医苏沐,这个时候也插了一句嘴,很是贴心的说道:“大皇女,你若有需要,我这随时都备有上好的滋补药材,你尽可安心的享那齐人之福去。” 而离炎那可爱的弟弟离若同学,则是先将碧落看一眼,又将黄泉看一眼,看来看去,只觉得这两人做他的姐夫,他都很是满意。 于是,离若便端起个酒杯要去敬那未来的姐夫们。 只是他还未起身,口中才刚刚说了句“小弟敬姐夫一杯”,便已惹得黄泉如猫被咬到了尾巴似的,直接找了个借口尿遁了,然后迅速的逃出了正殿。 众人瞧着黄泉落荒而逃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喝得醉意醺醺的离炎耳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娶夫、姐夫,还有那什么齐福之事,她迷迷糊糊之中觉得这应该是很喜庆的事情,不然你看他们怎么一个二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呢?还有人面红耳赤的。 于是,离炎便也跟着呵呵呵的傻乐起来。她还拍着手,一个劲儿傻傻的起哄叫道:“好啊,好啊……” 离炎这情状,又逗得席上众人一阵开怀大笑。 众人如是这般开怀畅饮,慢慢的,夜就已经变深了,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便纷纷告辞。 主人家离炎同志早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碧落便代其劳,将一干人等一个个热情的送到掌乾宫的宫门外,又一一致谢,目送着众人渐渐远去。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他这才回宫往正殿而去。 今晚他也喝了不少酒,头有些发晕,步履蹒跚缓慢,但还能找到北。 可是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蓦然看到大殿里的一幕,便走不动了。 大殿里面,此刻已是一灯如豆,桌子上一片狼藉,离炎趴在桌上依旧醉得不醒人事。 而他的弟弟,黄泉,正拿了一件衣衫轻轻的盖在那个女人身上。然后,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昏黄的大殿里面,黄泉看着熟睡中的离炎,他痴痴的看着她,而殿外的碧落也痴痴的看着他们。 良久,黄泉的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庞,一点一点的,他的手指仔细的描摹着那女人的眉眼,翘鼻,红唇…… 碧落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喉结。 黄泉那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像是很怕惊醒了一只懒猫。而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深情,像是要将桌上睡着的那个人溺毙其中! 碧落甚至看见了弟弟在笑,他笑得那么温柔,笑得那么幸福,笑得那么……深情。这笑很刺眼,刺眼得他不忍再看,久久站在殿外而不知该去往何处。 他觉得他不该进去打扰他们,可是这地盘是自己的,他们怎么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这样?! 这么一想,他就变作了一个理直气壮的人,大步走进殿中,如愿吓得正在出神的黄泉惊慌失措。 碧落冷眼看着弟弟神情慌张的站起身来,口中如以往那般肥婆肥婆的嗫嚅喊着,又听他小声唠唠叨叨、骂骂咧咧的责怪着那肥婆只晓得酗酒睡觉,连客人也不招呼云云。 碧落只觉今晚的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点,他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也许明日醒来,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过,一切就都忘了。 第102章 刑部左侍郎的烦恼(1) 因为离炎的宠爱,碧落和黄泉两人在后宫中的地位渐渐升高。特别是离炎及笄之日过后,宫人们开始尊称碧落为大公子,而称呼黄泉为小公子。 后宫里的人但凡再遇到了那两人,即便不会躬身行礼,但点个头,招呼一声,这是必须的。 虽然大皇女离炎暂时未给那两个男人正式的名分,不过,后宫里的人纷纷猜测,这是迟早的事情。 “大皇女如今已经封王,想来,他二人该是很快就能得到高贵的身份了吧。” “大公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啊。大皇女如今被封为秦王,他作为服侍秦王的第一个男人,又一个人在掌乾宫里任劳任怨的服侍了她三年,日后少说侧妃之位是跑不了的。” “那是自然。即便只是个侧妃,只怕他这地位比王妃都还要牢固。” “肯定了啊。也不想想,三年啊,谁能比他对大皇女好?若不是他,秦王也不会有今天了。所以你看,连带着他的弟弟也鸡犬升天了呢,小公子以后肯定也是个侧妃无疑。” “那哪里是鸡犬升天的说法?你没见秦王失踪那几天,那位小公子急成了什么样?人都憔悴了好多。他与大皇女两个是真心好上了,可不是凭借着哥哥上位。” “这倒也是。小公子年轻貌美,跟秦王又年纪相当,说不定秦王更宠爱他一些呢。喂,你们说,这要是哥哥和弟弟两人争宠,秦王会站哪一边呢?” “站哪一边?这可真难住我了。要是我,我两个都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虽说年纪大了,可风采不减当年啊。一个少年活泼,风华正茂。哎呀,真的很难选呢。” “哪里难了?依我说,小公子如今正是个能生养的好年纪,要是给秦王添上几个娃,唔,也许会更疼爱小的那个一点吧。” …… 苦尽甘来啊,真好,好羡慕。还能给她生孩子,真是让人嫉妒啊。 小七默默的听着宫人们的闲言碎语,木然的望着远方,心中悲苦的想,为何服侍她的那个人不是我呢?如果是我,我也能无怨无悔的服侍她三年。不,五年,十年,我都能行。那样子的话,我也快要熬到头了吧。 可惜,同人,不同命。 十六岁生辰过后,离炎蓦地有了一种成家立业的感觉。一则乃是因为她就要出宫去住了,那将是一个她自己建立起来的家;再则,她现在做了刑部左侍郎,每月也开始有固定工资入账了,这个该算是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了吧。 颜烟一早就给离炎说过,为保证她的安全,秦-王府的下人全部由他张罗。对此,离炎毫无异议,因为能省下她一大笔银子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可是,黄泉却不干。 只因为,李真几天前曾带着颜烟物色好的秦-王府的下人到掌乾宫来拜见过未来主子,来人全部是清一色的美少女。 二三十个人站成两排,娇俏可爱,规矩得很。 离炎看着很满意,黄泉的脸色却很不好看,碧落也瞅了一眼后,就回了正殿,还将殿门给关得严严实实的。 黄泉小声嘀咕道:“皇后这是要秦-王府日后家宅不宁吗?” 离炎不明所以,就开玩笑道:“他们又不跟你争宠,你急个什么劲儿?” 黄泉怒道:“你懂什么?!” 皇后居心叵测,哪有选女人来服侍的?要是日后他和哥哥与这些女人传出些污言秽语,那怎么得了? 一般人家不都是希望自己女儿家庭和和美美吗?皇后叫这么多漂亮女人进秦-王府,是要考验他和哥哥还是怎的? 除却未来秦-王府下人的人选问题令碧落不满意外,他每每见到黄泉与离炎两人有说有笑,他就如鲠在喉。 不过,离炎却并没有心思去关注碧落和黄泉两人的烦忧。 眼看就要到刑部去正式走马上任了,离炎越发愁眉苦脸起来。 只因为她对离国的律法、刑法、刑部的工作等等这些东西,不仅一窍不通,她还一想到那些刑律上的条条框框就头大。 这样子不专业的她,要如何到刑部去领导一群专业人士呢?如何去做刑部尚书的副手?和稀泥可不是她的专长啊。 还有,会转到刑部审理的案子很多都很血腥恐怖,一想到自己以后会经常接触到这些事情,离炎就头痛不已。 内心里,她好希望能去户部啊。 管钱管粮,虽说不是属于自己的,可工作起来,心情都要舒畅好多。 此外,她还很担心为成为离清第二,被人下了套子。 碧落微微一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一人,她精通各类律法,熟悉历朝刑典,稽查断案也很擅长。你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不用,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离炎听了一怔,脱口而出:“碧落乖乖,难道你连律法也了若指掌?天啊,你真乃离国第一聪明能干人也!只是,我虽然不怀疑你有断案如神的能力,可是,……可是你若跟我去了刑部做事,那《俏佳人》谁来负责?总编辑的工作怎么办?” 离炎郑重其事的说:“赚钱是为咱们的第一要务啊。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啊。所以,请你务必深思之!” 碧落听得“乖乖”两个字,那脸色顿时一红。 他犹自不知道,自己已经暗中不知不觉的学到了黄泉的一招招牌动作,那便是瞪了离炎一眼,没好气的回道:“那个胡晓珊,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前朝刑部尚书的孙女,她的母亲也曾做到大理寺卿。” “她还有几名族人也曾在前朝做官,虽不是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但也是大多数都担任的与典狱相关的职务。而胡晓珊自己也曾做过大理寺的主簿。” 离炎听罢,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三儿?!你说胡晓珊是律法世家出身?!” 碧落好笑的看着她的傻样子,点了点头,“虽说胡晓珊进入大理寺的时候,她年纪尚轻,并且官职也不大。但是,比之她的祖母和母亲,她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离炎很感兴趣,催道:“那你快说说,她是如何的厉害?” “胡晓珊她从小就对律法、刑侦、断案等等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并且非常感兴趣。她时常跟在其亲族身边对各类案子的侦查予以学习实践,越是稀奇复杂古怪的案子她越感兴趣。” 离炎一点头,“嗯,兴趣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碧落笑了一笑,续道:“她曾经对历朝历代的要案、奇案和冤案予以整理分析,尔后在她尚未出仕之前,大概是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她以这些案例为蓝本撰写了一部吕慧娘断案如神的传奇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明镜高悬》。” “那部传奇故事流传出来后没多久,便引得世人争相追捧故事以一名小人物吕慧娘的成长经历为顺序,讲述了这个吕慧娘如何出仕,出仕后又经历了哪些波折,然后如何成为了一个断狱英明、刚直不阿的青天大老爷的过程。最后,这位断案如神的吕青天在百姓之中赢得了很高的赞誉,她的名字更是流芳百世。” 碧落感慨道:“我会认字之后,就拜读过这部经典传奇了。我读了之后,也很是震撼,深深的被故事主人公高明的推理能力和审理案子时的果决所折服。” “里面的许多案子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复杂离奇,可是也确确实实的存在于历史洪流之中。胡晓珊将这些案件真真假假糅合在故事里,读完之后你会觉得,刚开始你认为案件很是荒谬离奇,可是当得知了那揭开面纱后的事实真相后,你又会觉得其实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此外,里面的主人公吕慧娘不仅要集中精力断案,而且还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上至皇帝,下至普通的黎民百姓,这对她的精神和意志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很多与律法相关的官场内外人士,比如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民间的讼师,甚至仅仅是喜爱这类故事的普通老百姓读之,都莫不热血沸腾。那名青天大老爷吕慧娘,也成为有志于官场的年轻一辈的士林们努力的目标。” “胡晓珊也正是因为这部传奇故事而得到了当时的吏部尚书的赏识,后来她因吏部尚书的亲自举荐而出仕,做了大理寺的一名主簿,这个官职是正七品。她并不是因为她那做刑部尚书的祖母或时任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的母亲的缘故而取得的官职,是凭她自己的本事得到的那个职位。” 离炎不由得赞道:“这么说,小三儿她还是一名律法界的高材生。可是怎么会?” “除了她的祖母、母亲和她自己,胡晓珊他们家历代均有多人都是供职于刑部或是大理寺,胡家乃是当之无愧的律法世家。” 最后,碧落说道:“‘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这四十个字乃是胡家为官的家训。” 离炎听完,眼中写满了大大的惊叹号和诸多的问号。 她很是不解,“小三儿?她只是一个乞丐头子啊。若她有这么好的出身,即便前朝已经灭亡,可是,……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们离国建国并不久,那至少她可以凭着祖宗们积累的财富,不说过上小富小贵的生活,可是至少平头百姓的日子得有吧?她绝对不至于会沦落到要靠乞讨过活啊。” “我看她那个样子,也根本就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所以,她也不可能是将家业自己败了的。” 碧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不过……” 他肯定道:“不过,我虽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乞丐的,但是她曾经做过大理寺的主簿却是事实。这个职位虽不高,不易让人记住。但是,但凡读过《明镜高悬》的人,只要听到胡晓珊这三个字,便是如雷贯耳。而我已经派黄泉去试探过她,她确实便是撰写了那部传奇的人。” 碧落意味深长的笑道:“若有她协助你,那你必定能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于她而言,也许她又能撰写出另一部人生传奇也说不定哦。” 离炎听见碧落说她可以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很不满意。 她一噘嘴,道:“瞧你说得,我好像似乎就只有混的本事似的。” 碧落唇角微勾,并不答话,可这样子仿佛就像是已经默认。 忽然,离炎想起一事,“难怪她那次搞了好几个诸如十大冤案啊,十大酷吏啊,十大酷刑啊什么的排行榜。我开始还以为她纯粹就是喜欢这类东西,却原来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可我看着她挺善良的一个人啊,她竟然还去钻研十大酷刑吗?干刑事工作的人都很恐怖的说,整日个研究如何严刑逼供,结果导致了人家屈打成招,冤假错案多半都是这么来的。” 离炎焦躁起来,“天啊,我此刻还没有上任,怎么就开始觉得寒毛直竖了啊。碧落,我可不可以去给皇帝陛下申请辞职不干了啊?不行,我得去找找父后,让他帮我换个衙门当官!” 说着,她真的就想要立刻出宫去找颜烟。 碧落急忙阻道:“你说错了,胡家的人从来就不搞严刑逼供这一套。做刑部和大理寺的工作,难免会对犯人进行拷打,但是他们家从没有出过酷吏。恰恰相反,胡家一个个都是坚守律法清正严明的好官,经手的所有案子务必都要求做到事实依据清晰确凿,人证物证齐全分明之后才会结案,而且量刑的时候也是合理合法的。” “能写出《明镜高悬》里吕慧娘那样一个人物,我想,也许,胡晓珊她想做的就是像吕慧娘那样的一个判官吧。” 然后,碧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一个律法世家会没落,绝不至于会因误判了一个案子而获罪,多半是与皇权之争或是官场之中的权利倾轧有关,跑不脱是这两种原因的。你也许可以去直接问问她。” 离炎一听,便明了。 碧落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在灵国庙堂里有人想当皇帝的时候,胡家当时没有站队或者站错了队伍,从而影响了前程;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官员的打击报复,胡家才导致了家破人亡的局面。 不过,离炎却不这么认为。 “不是两样,归根结底只一样:伴君如伴虎!无论其他官员如何陷害她胡家,也无论是谁当了皇帝,只要这个在位的皇帝耳聪目明,不是昏聩无能之辈,胡家还是会屹立不倒的。所以,要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远离庙堂之高才是正解!” 碧落听了,深深的看着离炎。 她会这么说,难道她就是想这么做?远离庙堂吗? 离炎是一个想到什么事情,就要立即去做的高度行动派。 她立刻出宫去找胡晓珊。她很欣喜碧落给她引荐了这么一个人才,她得赶紧去将她招揽在自己麾下。那什么《俏佳人》拉广告业务的事情,交给永安和黄泉去做好了。 专业人才要做专业的事情,才不至于屈才。 她这会儿要扮演的就是相马的伯乐。 胡晓珊很爽快的告诉了离炎事情的真相,结果果真跟离炎想得八-九不离十! 胡晓珊说:“有一个城门吏犯了一个小错,这本来是顺天府衙门就可以承办的案子,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竟然让刑部直接查办,并且指定要刑部尚书亲自审理。” “等等,你说的是我的母皇吗?” “前朝皇帝。” “噢,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我的母皇将你们家……” 胡晓珊看了离炎一眼,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后,她轻叹一声,续道:“当时,前朝皇帝说,务必要对那人处以极刑,因为她要以儆效尤!” 离炎听她叹了一口气后才说的这句话,便知这句话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她默不作声的听胡晓珊继续说下去。 “当时时任刑部尚书的正是我的祖母。她将案子查实清楚之后,便向皇帝据理力争,说是按照彼时的国家律法,最大的惩罚也只是对那个城门官罚没半年的俸禄而已。” 胡晓珊又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我的祖母没有深刻认识到,皇帝的话,便是王法。而王法,大于天!律法在皇帝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连狗屎都不是!” “皇帝得到我祖母对案子的判处结果后,自是非常恼怒,当时就罢免了我祖母的刑部尚书之职。祖母本来年纪就大了,一时郁卒,想不通,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祖母离世之后,哎---,虽然我和母亲还在朝中为官,但是皇帝对我们胡家日渐冷落,有些与我们胡家有过节的人便趁机倾轧,那官便越做越没有意思了。” “新上任的那个刑部尚书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原本刑部的人都是些公正严明之辈,风气很好。可那新来的尚书上任之后,她为了极力讨好皇帝,皇帝说要怎么做,她就叫刑部的人为达到皇帝的目的而去胡乱非为。” “皇帝说要杀一儆猴,她就搞牵连;皇帝说犯人太刁钻,她就搞一百杀威棒,将人打得半死才开始审理案子;皇帝说朕看着那人不是个忠臣,她就制造冤案错案……她一味的逢迎圣上,便搞得刑部乌烟瘴气,还弄得京城里冤案连连,天牢人满为患。” “我和母亲便连同几个清明正直的官员联名上奏,可是皇帝一律置之不理,那刑部尚书就更加狂妄了。她开始明目张胆的排挤我的母亲,并且在刑部中逐渐安插她的心腹。最后,母亲对朝廷失望至极,我便与母亲双双挂冠而去。” 离炎见晓珊停顿了下来,以为她已经说完了。于是,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早就想要问的问题:“你家虽然从官场上退出来了,可是家里应该还是存了几个钱的吧。你是如何将家业败到如此地步的?竟然最后做了乞丐,啧啧啧。” 胡晓珊没好气的瞪了离炎一眼,说道:“我和母亲回家之后,就决定退隐田园,于是将家中仆从全部遣散了。由于家里的下人们很多都是跟了我们家很久的老人了,有好些还是几代都在我家为奴的。母亲想着以后我们回到了乡下老家,有几分薄田已足够生活,于是她很慷慨的将家财大半都送给了那些仆从。”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谁知道,刑部尚书那个小人竟然趁着我家衰败之际落井下石,竟是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 “她随便给安插了一个罪名,就将我家一个尚在刑部任职的亲族给打入了天牢,而同时胡家很多曾经为官之人一并都受到了牵连,全部都给抓进了牢里去。” “在牢中,我们受到了严刑逼供。由于胡家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哪里承受过这种酷刑?便有亲族被屈打成招,胡家从此成了罪人。然后,我们胡家就很自然的被抄家了,我和母亲以及族人全部都被发配边塞,胡家就这样没落了。” 兴许早已经将泪水流干,胡晓珊木然道:“母亲和一些族人本来就受了重刑,如何还经得起长途奔波?更别说到那极苦极寒的苦役之地过活。于是,在发配的路上,母亲和好些族人陆续也都去了。到了边塞,更是没有几人能存活下来。” “灵国亡了之后,我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困死在那清苦之地,想着改朝换代了,也许还有出头之日。于是,我便想方设法的逃了出来。” “由于我是戴罪之身,原是被削了籍的,又是从苦役之地逃出来的,便一直都没有户籍。没有户籍,很多事情都无法做。我不能出仕,我无法堂堂正正的赚钱糊口,不能给人家做跑堂,做小二……人家都不愿要我。我一个黑户为了活下去,便过起了半乞讨的生活。” 胡晓珊叹道:“我满怀希望,千里迢迢的回到了京城。可是虽然改朝换代了,我的户籍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我根本找不到人为我做担保,更没有银子去贿赂那些官府人员。” “后来,我做乞丐也做习惯了,干脆索性就做了乞丐,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所有的甘心与不甘心,对我而言,都化为了尘埃。” 离炎听罢,唯有叹息。 她回去给碧落说了说胡晓珊的身世遭遇,便问起了碧落户籍这个事情该如何解决。 她要带胡晓珊进刑部帮她,那就不能让晓珊还是一个黑户啊。 再说,她如今既然知道了晓珊做乞丐的不得已的苦衷,即便不是因为要她帮自己,她也是会为她弄一个户籍的。 这个时候要办事情了,离炎才知道应该之前都多交些各条道上的朋友啊。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绝对是一条万年不破的真理。 碧落道:“这并不难。各朝各代,因各种原因,天灾*等导致的没有户籍之人多了去了,只要有四品以上官员的保证即可。你如今正好是四品,可以保她。” 两日之后,离炎便带着胡晓珊的户籍文书去了杨柳胡同。 胡晓珊这几天都没有往外跑去拉业务,而是待在这《俏佳人》的总部,望眼欲穿的等着离炎的消息。 虽然那天她给离炎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做个乞丐,但是她也是曾经的天之骄子,曾经被人仰慕的名人,面对一个能再次展现自己才华以及能够学以致用的机会,她如何能不心生向往?如何能不满怀期待? 离炎一露面,胡晓珊便心情紧张。 原本她已经磨炼出了一个不喜不悲的性格,可是现今仿佛是自己第一天进入刑部上任的日子,紧张又期待。她既渴望再次出仕,又害怕不过只是一场梦。 离炎一眼见到胡晓珊,便笑着将手中的户籍文书向她扬了扬。 胡晓珊见状,热泪盈眶。 她迅速奔进了离炎日常办公的那个房间,仰起了脸,不让泪水流下来。 离炎走了进来,默然不语的笑眯眯的看着她。 胡晓珊胡乱抹了把自己的眼泪,走过去紧紧抱住了离炎,“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女人呢?我都不相信你是个皇女。你有没有发觉我以前待你太傲慢,又有些偏见?” “哈哈哈哈……”离炎也伸手抱住了她,“你不打自招,要如何罚?你自己说!” 她心中在想,这样真性情的女人她真的很喜欢,也许这人可以成为我在异世的闺蜜哦。 胡晓珊将自己的户籍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看够了,又眼含热泪的对离炎笑了笑,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无妨,她相信离炎能明白,真正的朋友,是把对方的好记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 胡晓珊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手下的那二三十个乞丐,有好些也是没有户籍的……”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胡晓珊想要为自己的手下也争取一下,她相信离炎一定能办到。反正,这女人的好她已经记在心里了,到时候自己欠下的这份恩情连同自己手下那些人欠下的那份,她会一并找机会报答这个女人的。 离炎明白胡晓珊的意思,可她却摆了摆手,说道:“他们那些人是你的责任,不要记在我的头上。再说,届时你跟着我进了刑部,虽说刚开始官职不会很高,可凭你的本事,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比你以前更好的。” “好好干吧,小三儿,他们的出路和你自己的出路,都要你自己拼搏出来。我只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你到底是骡子是马,我很快就会拉出来溜溜了。” 胡晓珊听离炎这么一说,立时明白了她的用心。 她这是不想让自己手下那些人记下她的好啊,她只想自己一个人欠她的情。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本来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可她却将这份承情的机会给了她,如此自己那群手下便会一辈子只记得自己的好了。 哎,这人,明明就是一个贪财之人,却并不贪恋人家念她的好。 难道她不知道,念她好的人越多,以后她必定会财源滚滚吗?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既然她不愿意多承人情,也没有关系。她说得对,我若进了刑部,以后想要为手下那些人取得户籍,确实会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了。 只是,离炎,我胡晓珊真的很感激你。 谢谢你,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这一天太学放了学,林显将离炎喊住,叫她跟着自己一块儿去看望一个同僚。 离炎一向对林显是执礼甚恭的,林显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不反驳。所以下学后,离炎就跟着林显一前一后的出了皇宫。 宫门外正停了一顶官轿等着林显。 林显正在想事情,看见自己的轿子,他便想也没想的就往轿子里面钻。 四名轿夫见到离炎跟在后头,脸色变了一变。 离炎见状,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很爽快道:“起轿吧。” 那意思就是,走吧,同志们,我是不得给机会让你们抬我的。我跟着你们一路走着去就可以了,我正在努力减肥中。 这边厢,林显听见离炎的说话声,他拉回思绪,急忙道:“且慢!” 跟着,他人又钻出了轿子。 林显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给了其中一名轿夫,命他速去宫中御马监借两匹马来,那轿夫立刻领命而去。 离炎犹豫了一下,对林显说道:“先生,我走路过去没有关系的。” 林显背着双手一直望着那轿夫进去的宫门,不容反驳的说道:“赶时间。” 离炎:“……”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骑马,你牵了马来也没有用。 离炎见林显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对这位平时看着就有些捉摸不透的林老师心生敬畏,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御马监的位置就靠近宫门附近,很快那名轿夫就牵着两匹马回来了。 林显接过缰绳,潇洒的一翻身便骑了上去,跟着他就去看离炎。 轿夫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递到离炎手上,离炎犹豫着没有接,仰头问林显:“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显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马背上,他见离炎迟迟不接缰绳,便隐隐皱眉,看着她回道:“东林大街姜府。” 离炎咧嘴一笑,“先生,那我施展轻功过去,不会耽搁你多久的。”说着,她立刻飞身而起。 林显对离炎的行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他身体的动作却快过了他的思想,他那只手很本能的就想要去阻止她。 于是,林显就这么人还骑在马背上,身子却是快速直接欺过去,一伸手,就向那腾至半空中的离炎抓去! 好巧不巧,他那只手恰好就抓住了离炎后脑勺的那把马尾长发。 离炎除了第一天上朝,黄泉死活为她梳了个传统的皇女发型后,以后的日子里,她都自己打理自己那发型。她很懒,根本就没有去钻研过离国皇女的发型该怎么弄,于是便在后脑勺扎了根很清爽又比较低矮的马尾巴。 已经腾空的离炎被林显一把抓住了头发之后,仿佛飞在空中的鸟,正迷醉在四周的美景之中,突然看见前面有只虫子,它心中一喜,扇动翅膀急速飞过去想要抓住它,结果迎面狠狠的撞上一块未曾注意到的透明玻璃。于是,“咚”的一声,那鸟儿被撞得七荤八素,直直往下掉。 离炎此刻的情况便是如此。 她的头发被抓之后,刚刚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受到阻滞,她忘了再提一口气或是寻找脚下的着力点,而是瞬间蒙了,同时脑袋中只在想:“咋滴啦?” 于是,因为她啥也没做,整个人就从半空中自由落体。待到她反应过来时,立时吓得她“啊啊”大叫出声,跟着双手双脚也在空中乱舞。 林显眼见离炎就要重重的摔落在地,心中暗道一声:“糟!” 于是,他的行为又快过了他的思想! 林显的手腕立刻转向,抓着手中的马尾巴就一把往上提,从而成功阻止了离炎的坠地之势!跟着,他再一缩手,又将离炎拉到身前。待他将她搁在马背上放稳妥了之后,他这才放开了手中抓着的那把马尾长发。 离炎坐在马背上,头皮刚刚被林显扯上扯下的已扯得生疼。 她一边揉着自己被扯痛了的后脑勺,一边回头,很是不满的瞪了林显一眼,口中对他小声吼道:“你太粗鲁了!” 这句话钻进那四名轿夫耳中,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像是在撒娇。 林显的耳根有点红,他瞄到了几名轿夫的异样神色,神态自若的对那四人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然后,他双手环过离炎的腰,再一扯缰绳,那马儿发出几声嘶叫,跟着四只蹄子撒欢一般开始往前移动。 林显于是将双腿一夹,就这么与离炎同乘一骑,打马便往东林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口中道:“啰嗦!” 这两个字又钻进了那四名轿夫耳中,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好像是情人之间在偶偶私语。 第103章 刑部左侍郎的烦恼(2) 很快,两人便到了东林大街。 远远的,离炎看见大红朱漆的一府门前,有一人端坐马上,正不断往他俩这个方向望过来。 那人鹤发童颜,一身布衣,还肩挎一个箱子。他见林显奔来,立刻翻身下马,紧走几步迎上前来。 离炎瞧着他下马时那身姿颇为矫健,禁不住暗赞一声。 林显勒停骏马,那老者为他稳住马头。离炎正有些好奇老者的身份,却见林显下马之后一回身,很自然的向她伸出双手,意欲将她抱下来。 离炎看着林显伸出的双手愣了愣,余光瞥见那老者张口欲语,却在看见了林显的动作后,就乖觉的闭上了嘴巴。他一双精明的眼将她上下一打量,然后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来。 真是一个老不休,多半此刻他脑子里正在乱补她和林显的乱七八糟的情节。 离炎顿时面红耳赤,目光躲闪的看了林显一眼,婉拒道:“我……” 一丝懊恼在林显眼中一晃而过。 他今日是怎么了?老是不由自主的对这女人做一些不经大脑的事情,肯定是因为她被劫后,这几日再来上他的课时,再不若往日那般积极了。 她上课还一直走神儿,使得他上课也一直晃神儿。 见离炎又不如他的意,林显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我知道你的轻功了得,可下个马也需得着用轻功?你少给我显摆。” 离炎不由得又瞪了他一眼。 林显对她的瞪视视而不见,他见她不肯伸手给他,便直接将其抱了下来。 离炎的脸色又红了些。 这个世界,女人如此依赖男人,该是会被人看扁了的吧。 她极力低着头,退至林显身后,想要减少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存在感。 可惜,林显却未能如她的愿。 林显将离炎从背后扯出来,将那老者介绍给她:“这是我军中的大夫,他叫华生,他的医术非常好,你若有需要就尽管找他。” 华生脸现恭敬,先是一本正经的对林显喊了一声“大将军”,后又笑眯眯称一声离炎“大皇女”,此后他便双眼望天,老神在在的静立一旁。 若不是早瞥见了他之前笑话她的神色,离炎还真会被此刻华生这一副和蔼可亲的老者模样给迷惑了。 想来,这个华生该是跟林显是一丘之貉,都是惯会装模作样的人。 离炎于是一正神色,笑着招呼道:“华医生,你好。” 医生? 华生微有疑惑。 林显笑着摇了摇头,“喊的就是你。她就是爱生造些稀奇古怪的词。走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林显带头往那姜府而去,华生看一眼亦步亦趋跟在林显身后的离炎,又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来。 他怎么听着大将军说话那味道,……像在护短?还是说……宠?这个词似乎更贴切。 离炎抬头看那府门,只见门头上面有一块金字匾额,写着“姜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随意问道:“先生,这姜府住的谁?” “姜凤竹。” “那是谁?干什么的?” 林显脚步一顿,回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刑部尚书。” 离炎一愣。 刑部尚书?那不是她的顶头上司?! 她到底在干嘛啊?这几日就只担心了自己会领导不好一群专业人士,再制造些冤假错案出来,却没有做功课去打听打听自己的上司是谁!她脸真够大的…… 不,该是问先生他这是要做什么? 离炎灵光乍现。 难不成……他这是在给她引路? 因为即将要去刑部走马上任这事情,她已经好几天闷闷不乐了,担心这担心那,可没想到,有人也同时在为她操心这操心那。 离炎忍不住欣喜的一咧嘴,快步跟上已经走远的林显。 姜府出来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与林显寒暄了几句,便领着三人往大厅走去。 离炎和华生一左一右的跟在林显身后。快到大厅时,离炎望见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太婆在仆从的簇拥下,拄着根拐杖正站在厅门前看着他们。 林显一见,急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去,他抬手作揖,笑道:“尚书大人,怎可劳驾您在厅门前站着迎接我等?还请快快回屋坐下休息吧。林某就是听说姜尚书身体有恙,故而将我军中大夫带来,想为尚书大人看上一看。” 姜凤竹淡笑着应道:“大将军难得来一趟姜府,没到府门前迎接已是不该了,老身又岂能在卧榻相见?说什么也要挣着一条老命从床上爬起来的。” 离炎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偷偷看向林显,林显浑不在意。 林显将华生让出来,又笑道:“这位叫华生,乃是华佗神医的后人,人称小华佗,他医术十分了得,姜尚书可放心让他给为您诊上一脉。” 姜凤竹道了一声谢,她也不多做推辞,人带头走回厅中坐好,然后伸出胳膊,让华生为她号脉。 “小华佗的声名,老婆子早有耳闻。据闻,华大夫诊金千两,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原来你闻见的不是人家的医术,而是八卦。 离炎暗自呵呵了两声。 华生也呵呵笑了两声,“回尚书大人,只因在下想一心一意的跟在大将军身边,在军营里行医救命,故而出此下策。再说,世人皆道我华生沽名钓誉,那在下索性就做个这样的人吧。” 姜凤竹哂笑一声,“既是华佗的后人,无论如何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华神医你过谦了。可惜啊,你以后只在林大将军麾下效劳,像我等也就靠沾沾大将军的光,才能让神医你为老身摸上一脉。” 姜凤竹将华生的华发看了眼,又啧啧叹道:“难不成是为了那件事情,所以才令神医你自暴自弃,从此以后甘愿屈居军中的?” 这老太婆怎么回事?这么能唠叨,哪里像个病人了? 华生好脾气的回道:“能为离国百姓心中的英雄们效力,乃是华生的荣幸和骄傲。” 姜凤竹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生死有命,大家都知道当年那个人早已是病入膏肓。华神医虽有起死回生的名声在外,可终究不是神仙。再说,华神医已经为救那人急得一夜白头,你已经尽力,又何苦这么耿耿于怀呢?你瞧你,四十不到的年纪,竟是须发皆白了,啧啧啧。” 华生还不到四十岁?! 离炎震惊不已。 难怪他下马的时候动作那么敏捷。 唔,说他老不休,还是抬举他了。 只是这个姜尚书今日喋喋不休的揪着华生揭他往日的伤疤,真是很令人讨厌啊。 华生面色不改的笑了一笑,专心把脉,再没有答话。 离炎将那老太婆又仔细看了眼,她对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既然是尚书大人,那自己不可能在金銮殿上没有见过她啊? 不过,也可能是她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关注过这种老太婆。 离炎就是这样的人,只有两类人能让她深深的记住人家的面貌。 一类是跟她有过节的,总是想在大殿之上揪着她,努力想给她找麻烦的那类官员;一类是异性,男人在金銮殿上有两个,一个是颜烟,一个便是林显。离炎非常想看这两个男人在一大群女人堆里是如何表现的,奈何这两人在朝堂上都是惜字如金。 于是,上朝的日子里,除找她麻烦的人外,其余时候,她都津津有味的去打望颜烟和林显是如何扮演真空透明的去了。 如果说,这位刑部尚书一直在朝中,而她又没有发过言的话,那这人还真是挺可怕的。因为她毫无表情,不亮招,那你就根本无法知道她这个人性情如何,她又是敌还是友? 这边厢,华生已经为姜凤竹号完脉,并称尚书大人并无大碍,将养一两天就会好了。林显与姜凤竹听了这话,自是你来我往的一番道贺和称谢之类的言辞。 完事后,林显将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离炎,对姜凤竹道:“小离很喜欢姜尚书写的那篇《离赋》,初时读之便爱不释手。她为了深深的记住那篇文章,硬是三个时辰内就抄写了三十遍。” 离炎再次一惊,原来那篇文章是这老巫婆写的! 跟着她心中腹诽道,明明就是你强迫我抄的! 还有,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嫌我笨啊? 似是心有灵犀,林显对上了离炎怨嗔的目光。 离炎神色一哂,立即笑嘻嘻的对那尚书大人说道:“是啊是啊,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尚书大人文采斐然,晚辈就算夜以继日,再学上二十年、三十年,怕也是追赶不上啊。古人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晚辈如今便是这样的心情。” 姜凤竹笑出满脸褶子,她眯着眼睛,中气十足道:“大皇女过誉了。我老太婆不过就是平时喜欢舞文弄墨而已。只是,我年轻时在做学问方面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心的,自然那篇文章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写得出来!” “大皇女年轻有为,谦虚好学,这点很值得赞扬。你我以后共事,那便是同僚了。只是老身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啊总赶不上趟,以后怕还是要请大皇女多多指教才是。” 啥叫“总赶不上趟啊”?你若有心提携小辈,就不会对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向我指教之类的场面话了。 “岂敢,岂敢?”离炎急忙应道。 她咬着舌头,文绉绉的说:“尚书大人这么说,真是折煞晚辈也。尚书大人乃……” “哪里是折煞?大皇女在朝中干的几件事件,真是令人吃惊呢。特别是李玉那事情出来后,嘿,真是打我们刑部的脸啊。”姜凤竹打断了离炎的话,脸上似笑非笑。 见状,离炎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令这位尚书大人不满意了。那以后,她在刑部多半举步维艰。 离炎嘿嘿傻笑两声,嘀咕道:“自作孽不可活……” 有人清咳了一声,又打断了她的话。 离炎看过去,却见林显的手正从唇边移开。 刚才是他咳的。 林显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离炎恍然,默默的闭了嘴巴。想了一想,她又张嘴,一本正经的说:“但闻尚书大人教诲。” 林显的嘴角顿时不可抑制的扭曲了下。 姜凤竹装腔作势道:“老身作为刑部尚书,深知对手下人督导未到位,有心想要整顿刑部的。只是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以后刑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所以,大皇女,以后刑部的事情,你就要多多费心了啊。” “哪里哪里,姜还是老的辣啊……” “胡说!大皇女年轻有为,老身却早已经不中用喽。” …… 离炎自得知写《离赋》的人就是姜凤竹时,就开始讨厌她了。如今再知道了这老太婆说话还不实诚,话里有话,明显这人就是个老油条。由此,她对以后在刑部的日子已隐隐担忧起来。 碧落说有了胡晓珊,她能在刑部混得风生水起。专业方面倒是有人帮忙了,让自己不至于犯原则上的错误。可是,这人情世故,却还是要靠自己去琢磨才行。 离炎面上毕恭毕敬,将那尚书大人夸来夸去,而那姜尚书毫不客气的将离炎的夸奖尽数接收后,又将离炎夸上夸下一番。 此后,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的互夸互捧,弄得离炎心中鬼火直冒。 她暗暗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显。 林显端坐一旁,一直笑而不语的看着她和姜凤竹聊天。 离炎心里呐喊道,我肚子里的溢美之词已经快要用完了,林老师,林大将军,你怎么还不上?! 林显似乎听见了离炎的心声,他适时站起身来,对姜凤竹欠了个身,微微笑道:“姜尚书,小离以后在刑部,多的是机会跟尚书大人学习,还望姜尚书对我这小徒不吝赐教啊。我等叨扰得也久了,这就告辞,不打扰您老休息了。” 姜凤竹也站起身来,顶着一脸的褶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说,年轻人嘛,多学学是好的。那林将军和大皇女以后可要多多到我府中来走动走动。老身这身体状况,就请恕我不能远送了。” 林显和离炎等自是赶紧应道:“正是,以后就要麻烦您老人家照顾了。”说罢,终于告辞离去。 尚书府的管家引着众人往大门而去,林显一边走,一边与管家议论着府中景致,口中又是赞誉一片。 离炎不想再虚以委蛇,慢慢的便走在了最后头。 华生跟着林显出了刑部尚书府的大门,有仆从立即将两人的坐骑牵了过来。 林显回头看了眼远远落后于他二人的离炎,见她仍兀自低着头,郁郁寡欢的缓缓而行,并未察觉到他和华生两人正在等她。 林显便对华生道:“你且先回军营忙去吧。” 华生应诺,根本不啰嗦,一翻身,骑上马就走了。 林显再次好整以暇的看着离炎。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之前来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情景的。而且,她刚刚跟那姜尚书明明聊得也很欢快的啊。 离炎走出尚书府大门,毫无所觉的独自一个人径直就往大街上去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正在道旁等着她的林显。 林显嘴角一抽,只得无奈的牵着马跟了上去。 他默不作声的走在离炎的身边,与她一路慢慢徜徉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离炎感到有人靠近,偏头一看那人是林显。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有落日的余晖洒在对方的脸庞上。于是,那人沐浴在霞光中的脸就很是迷离,令人沉醉。 离炎的心跳得有些厉害,她没有作声,默默转头继续往前走,心中却已开始浮想联翩。 儒雅成熟的魅力男人、一匹骏马、再加上一位圆润可爱的绝世美人,这三者在一起的美好画面让她不忍破坏,这明明就是要携手共赴天涯的模样啊! 林显不知离炎此刻已经在想七想八,见她一直沉默寡言,他便像是在跟多年老友聊天一般,一边牵着马陪在她身边慢慢走着,一边随意散淡的问道:“在想什么?小离。” 离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应道:“我不喜欢那个老巫婆。” 林显低下眉眼,掩饰了一下自己又抽起的嘴角。 过了一会儿,他轻道:“嗯,……我也不喜欢那个老巫婆。” 离炎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那人也停了下来,淡定的回看她。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离炎的心情蓦地变好,话匣子跟着打开,她轻快的说道:“先生,好奇怪,我怎么会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按理说,她那样刁钻油滑的老太婆,跟王珺一样,我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你知道吗?我最婆烦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巫婆了。” 林显笑了一笑,“因为她并不怎么来上朝。这是皇上给她的恩典,因她年纪大了,故而准许她想来就来。我带你来,便是要你见识见识这位尚书大人的……嗯,风采的。你心中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正有些奇怪,官员年纪大了,便退下来吧。像她那样,朝都不来上,多半也不干实事的。这样的话,才好把那些职位让给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去坐。” 林显一摇头,“历来就没有官员主动去职一说的,除非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即便像姜尚书这样已经不怎么处理政务了,但依然能高座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那她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林显无奈的看她一眼,“官员去职荣禄皆无。所以,若是家境不够殷实,一般情况下,除非皇上罢官免职,大多数官员宁肯……嗯,就像你说的那样,她们会一直在任。” “明白了。即便她们并不能为朝廷做事,但还在那个位置上领取俸禄,结果导致想做事的人迟迟得不到升迁,在位的人又不谋其事。哎---,我们大离国这用人的方式还真是堪忧。” 林显听罢,深深的看着离炎,“你若有心,这种情况也是可以改变的。”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一唠叨。”离炎急忙撇清,勾着头往前疾走。 她再次叹气,“哎---,原本以为不做皇太女了,会悠闲很多。哪里知道,好像现在麻烦才开始啊。” 林显:“……”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04章 刑部左侍郎的烦恼(3) “姐姐,以前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现在你已经有这个能力照顾他们了。再则,你不是快要出宫去开府建衙了吗?他们跟着你,也方便些。母皇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毕竟这里是后宫,他们终究不能长久待下去。” 离若小心观察着离炎的神色,跟着又急急补充道:“当然,我这不是要赶他们走。只是,那天柳柳来给我说,小宝渐渐大了,该到上学的年龄了。若他能跟在他娘亲身边,对他很有好处。” “虽说我教他读书认字毫无问题,可是,我想起我俩的处境,觉得没有爹娘疼爱的小孩儿真的是很可怜呢。哪个孩子不喜欢待在自己娘亲身边的呢?而且,他时时见到你,你却不认他。倘若他再长大点,知道了事情真相,肯定会恨你的。” …… 离若告知柳柳和小宝与她乃是至亲之人时,离炎久久怔在当场。 她前世都没有谈过恋爱,今世竟然直接蹦出来个三岁的儿子,她实在接受不了。 这口锅她绝对不背! 鬼知道那个离炎还玩了多少男人,那些男人又给她生了多少娃儿?这要是背了这口锅,以后再蹦出来,那又如何收拾?又不是她造出来的儿子。 再说,那个柳柳又不像碧落和黄泉那样保过她,救过她的命。 她最多秉持人道主义,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应一下这对孤儿寡父好了,但是将他们当家人一样收回去一起生活,那还是算了吧。 离炎于是落荒而逃,只对离若说,自己这还没有到一年呢,太女也不是了,前阵子命也差点丢了,霉运当头,这事情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她也没有给离若一个预期:“过阵子”是要多久? 离若看着离炎逃也似的背影,不置可否的叹一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便见柳柳从内屋里出来,脸现哀戚。 离若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轻轻劝道:“她肯定是被吓到了。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个三岁的儿子,任谁也接受不了的。何况,她对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原本,她是连我是她亲弟弟都不认识了的。” “我明白,只要她知晓这件事情我就心满意足了。”柳柳幽幽回道,“以后小宝再与她见面,就不至于相见不相识。大皇女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想此后,她一定会对小宝多加看顾的。” 离若微挑眉,“你只盼望着她对小宝好吗?你就不想想你自己?” “我?我只期望七皇子能让我在这凤鸾宫做个宫人,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就足够了。” “别这么悲观,姐姐她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情而已。以她现在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对你和小宝置之不理的。” “……但愿吧。”柳柳的目光闪了闪,敷衍的回道。 她如今看见他,眼中没有一丝情-欲之色。她甚至都为了避开他,不常来七皇子的凤鸾宫了。 这一次,他怕是要输给那个叫碧落的男人了。 ****** 黄泉回到宫中,疑惑的问道:“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回来时恰好看见苏太医离开。” 碧落闭着眼,石化般窝在椅子中,整个人毫无生气,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见碧落那模样,黄泉不由得很是紧张。 他走过去,执起哥哥的手拽紧,又仔细端详他的脸色,急切的问道:“哥,你,……你别吓我!你的身体一直很好,对不对?你的身体无恙,对不对?” 碧落抬手揉了下眉心,低声回道:“别担心,我没生病。我不过是让苏太医过来帮我看看,看看……” 他顿了下,似乎那未尽的话沉重得令他再开不了口。 “你要她看什么?” 碧落的话丝毫没有令黄泉放心,反而让他更加心慌。 “……看看我是否还能有孩子。” “孩,孩子?!”黄泉艰涩的重复了一遍,以为是幻听。 孩子?! 大殿外的离炎也跟黄泉一样,同时被碧落的话震得措不及防。 她那要推开殿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再也下不了手去。 今日她接二连三受惊,小心脏被撞击得摇来晃去,打击着实不小。 都还没有过年呢,春天尚未到来,不是播种的季节,干嘛人人都要提孩子?! 离炎不由自主的干咽一口,默默收回了手,她决定再次逃避现实。 犹豫了下,她悄无声息的翻上了房顶,俯首贴耳听那殿中人后续的话。 先搞清了情况,再看之后要如何定夺。 半晌,碧落落寞的续道:“苏太医说……她说,我恐怕很难有孕。” 乍听此事,离炎很是别扭。 男人……怀孩子…… 还有,他这是要为谁怀?该不是为她吧?噢,她何德何能令这世所罕见的美人起了心思要为她孕育下一代的? 离炎震惊之余,不知所措。 而此刻,黄泉的脑袋木木的,他耳中嗡嗡作响。 黄泉也在想同样的是事情,他哥哥这是起了心思要为离炎孕育孩子呢。 是啊,她已经封王,且已经及笄,很快,秦-王府的王妃、侧妃、侍妾……陆陆续续都会有了,王府里会开始要有男主人了。 后宫里宫人们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有听见过,他心里也隐隐在期待离炎能给他一个身份。 只是,离炎尚未开口呢,哥哥他就已经……想得更远了,他已经在开始想要一个两人的孩子了。 哥哥他理所当然肯定是会有个身份的,而他…… 黄泉忽然心生嫉妒,他甚至……听了哥哥那话,内心天打雷劈的有一点欣喜。 哥哥说,苏太医断定他很难孕育孩子,那么他呢?他的年华正好,他该是毫无问题的能为她…… 黄泉看向哥哥。 碧落脸色苍白,说了那些话后,他周身更加死寂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黄泉张了张口,有些虚情假意的说:“……苏沐姐姐只说很难,又没有说绝对不能。如果调理一下,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碧落睁开眼来,“原本我也是不指望的,把她请来,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我的年纪大了,想来也不太可能了。” 黄泉缓缓的放开了哥哥的手,垂下头去,“你不过才二十四岁而已,哪里大了?民间也不是没有过了二十还能怀孕的例子,哥哥何必这么悲观?再说,……” “再说,她该不是那种把孩子看得比男人还重的女人……” 碧落不置可否。 黄泉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嗫嚅道:“哥哥若是想要个孩子拴住她的心,我……” 碧落深若古井一般的目光看过去,黄泉一惊,堪堪忍住了说出他突起的念想。 “你有好办法?”碧落若有似无的对他笑了一笑。 “我……”面对这样子忽然很陌生的哥哥,黄泉无论如何再没有勇气说下去,他难堪的避开碧落紧迫的眼神儿。 碧落便笑得更畅快了,似乎之前他请苏沐来给他诊脉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他轻快的说道:“我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今日我正好有一件喜事要对你说,恰是苏太医给我带来的。” 黄泉定了定心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哦,不知是什么喜事呢?” 碧落便道:“你生辰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请苏太医帮我留意一下,她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与你般配的女子。这不?今日就有好消息来了。” 黄泉嚯的抬头看向哥哥,呆呆的问道:“什,什么?” “本来早该给你说的,只是之前我尚未下定决心,主要是因为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你毕竟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始终是留不住你的。” “好在,她该不会对你的去留多加为难。若是我提出将你嫁出去,她应该也会为你高兴的。” 原本让你在我身边多待两年也无不可。可是,离炎及笄那晚,你待她的那一幕便如一根尖刺扎在我的心里,我有点心痛。 别的男人倒也罢了,可是那人偏偏是你,黄泉…… 这一次,我心意已决。 碧落对黄泉失神落魄的神色视若无睹,他自顾自的说:“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那名女子现年二十有二,她年轻有为,医术了得,几个月前成为了太医院的御医。苏沐对那女子赞不绝口,我也曾在后宫里暗自观察过她,看着品貌端庄。” “苏太医帮我调查了一下那女子的家境。她家里经营着一间药铺,是个小富人家。家中父母健在,都是良善之辈。” …… 黄泉木然的听着哥哥絮絮叨叨,仿似在听一件与别人相关的事情。 “前阵子,我托苏沐去探了下那女子的口风。那人听说是你,很是高兴。原来她曾见过你,已经对你上心了。这样更好,那么她定能说服她的家人,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和家境。” “今日苏太医过来,我便已经跟她说,请她让那女子择吉日来向你提亲。明年春天的时候,选一个好日子,这婚事就可成了。” 碧落最后笑道:“这两日我就去跟离炎说一声。她那人出手一向大方,说不定会给你置办几件颇丰厚的嫁妆。若是这样,那你嫁到那女子家里,必定不会受辱。再说,你是大皇女宫中出去的人,女方家必定……” 黄泉扑通一声跪在哥哥面前,他也不说话,脸现决绝的神色。 碧落只装作看不见,他望着虚空,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你的人生大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现如今终于能了却我这件心头事,我对父母总算也能有个交代了。” 黄泉再也忍不住,他面无表情,可眼中已经流下泪来。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哥,我不嫁,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话音刚落,碧落寒潭一般的目光便如利剑一般射向黄泉。 他语气极为冷冽,甚至有些尖锐,他说:“有人了?呵,你真是长大了,心也野了,竟然可以自己做主了!好,那你便说说,你心中的那人是谁?她又是如何待你的?” 黄泉倔强的咬着唇,半晌都不说话。 碧落的话便从齿缝中一字一顿的撕扯出来,“说啊!说说你心中那人是谁?如果那人的家世还可以,人品也好,或许我可以去他们家费一番功夫,成全了你!” 黄泉仍死死咬着嘴唇,依旧默不作声。他知道,他一旦开口,那他和哥哥的关系一定会降至冰点。 “怎么?你是骗我还是另有隐情?莫不是你只是单相思?”碧落嗤笑道,他的目光洞若观火。 这句话令黄泉心头一颤,他的确这么怀疑过。 不然,她为何迟迟没有要他?他都数次送上门去了! 可若真是这样,那她为何又要对他那么好? 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给他送花,给他买木梳,给他买发簪…… “这也没什么,”碧落冷笑一声,“你这就去告诉那人你喜欢她,看她喜欢不喜欢你,是不是会回应你。” “如果她也喜欢你,那倒好办。如果她不喜欢你,那你便趁早收心,听我的安排,选一良缘。” 碧落咄咄逼人,“说罢,那人是谁?” 黄泉越想越觉茫然,只能苦涩的回道:“哥,你别问了好吗?我现在不想嫁。你只需要知道我心中有人,我不想嫁就行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碧落怒极而笑,“你不想嫁?那你要等到何时?你不愿说出那人是谁,又不愿嫁,难道你想老死宫中?” “哼,这掌乾宫里,你无名无分,根本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赖在这里,有意思么?” 碧落的奚落令黄泉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哥,你不也无名无分吗?” 第105章 刑部左侍郎的烦恼(4) 好一会儿后,碧落问:“你说什么?” 明明他问的时候语声很轻,可是黄泉却无端的打了个激灵,只觉那句问话犹如一桶寒冰冷水兜头浇下,直冻得他全身发颤。 他回过神来,急忙回想了下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顿时,他脸上血色全无。 黄泉立即惶恐不安的膝行过去,紧紧抱住了碧落的双腿,泪流满面的仰起头,不住哀叫:“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很好!”碧落冷笑涟涟,“你竟然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很好,你出去吧。从此以后,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有口无心的,哥!”黄泉吓得面如土色,直哭得似要断气。 碧落俯视着地上的人,“错了?那么你就听从我的安排,出宫去吧。” 黄泉却不再说话,只一言不发的紧紧抱着碧落的双腿小声啜泣。 好半天过后,碧落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再次缓缓说道:“你已经大了,不能再在这宫里蹉跎岁月了。你就听我的安排,早早嫁人去吧。否则,你就是下一个我。” 黄泉听出哥哥的话里似有松动,急忙应道:“哥,我不离开你!只要你在这宫里一天,我就不会离开!” …… 离炎直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大腿和酸软的腰身。 听了半晌,她不明所以。 黄泉心中有人,碧落为何会那么生气?他为何非要黄泉听他的安排,嫁给一个陌生女子,离开皇宫? 还有,黄泉为何不愿说出那个女人是谁?难道他喜欢的是一个不能喜欢的女人? 不能喜欢的女人会是谁呢? 离炎摸着下巴暗自思忖。 啊,难道是离鹂?她的九皇妹?黄泉一向和她那个小妹妹走得近。 离炎对离鹂并不熟悉,偶尔见过几次也只是碰到她拉着黄泉有说有笑。那个离鹂才十一二岁左右,而黄泉已经十六岁了。若按照碧落的说法,黄泉要是等到离鹂能够要她,那不是还得三四年后?那时黄泉也已二十岁了。 这么样子算的话,那的确黄泉会变成第二个碧落呢。 试想想,年纪大的男人,哪怕颜色再好,也比不过更加青葱水嫩的男子。还有,会涉及到年纪一大,生孩子就困难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离炎再次俯下身去,却听见碧落幽幽问道:“是吗?那如果她离开了,你会不会跟着她一起离开?” “哥!”黄泉猛抬头,又惊又怕的看着碧落,强装镇定道:“哥,我,我跟着你,关……关其他人什么事?” “离炎已经是秦王,不久之后就会出宫去开府建衙,那时你作何打算?” “我,我自然是跟着哥哥。哥哥去哪儿,我,我也去哪儿。”黄泉吞吞吐吐的应道。 “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挺好的,我很欣慰。有了你这句话,那么我即使我一辈子都留在这个破烂地方,也定不会孤独终老了。”碧落似笑非笑的盯着黄泉好一会儿。 黄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想要逃离碧落紧锁在他脸上的窥视的目光。 可是,他未能如愿。 很快,碧落残酷无情的撕裂了黄泉极力拉扯起来的遮羞布,“你还想一直嘴硬下去,是么?你笃定了离炎一定就会带着我出去?你以为跟着我,便就能一直跟着她了,对吗?哼,你倒是拨弄得一手好算盘吶!我的好弟弟。” “哥,我,我……”黄泉顿时胀得面色通红。 原来哥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离炎之间…… 碧落摇了摇头,无限叹息,“离炎心思难测,又性喜渔色,你跟着她会吃尽苦头的,你定会变成下一个我!” 离炎脑袋一嗡,怔怔的不知身在何处。 黄泉心中的人是我?这事儿碧落还知道? 他们俩…… 我性喜渔色?我他妈,我他妈……噢,我就只对着颜烟那大变态意乱情迷过! 不过…… 离炎的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她有些心慌意乱。 不过,我好像还对林显那厮胡思乱想过……莫不是我对他…… “黄泉,听我的话,你还是尽早出嫁了吧。” 碧落终于敞开了天窗说亮话。 黄泉觑见哥哥情绪已然平复下来,他心中吁了一口气,也就不再隐瞒,鼓足勇气道:“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心中的所思所想,那我就再次说说我心里的话。” “从小,你和爹娘就为我安排这,安排那。进了这皇宫,即便你身陷囹吾,你也时常为我打算。可是哥,我真的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以后的路,请你让我自己去走吧。” “可你想过没?她是皇女,你跟在她身边,注定一生都不会平静!” 黄泉苦笑了下,“原本没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不见得生活就是平静的。哥,你不觉得,其实我们的出身早就决定了我们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 黄泉的固执令碧落头疼不已,他揉着额头,沉声道:“黄泉,我这一生已经无望了。我们万俟家只余你一个,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上,为万俟一族留下一丝血脉,你可明白哥哥的苦心?” 终究是血浓于水,所以早前离炎问黄泉,如若他哥哥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即便他哥哥做错了,他会站在她那一边吗?黄泉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此刻的碧落跟黄泉一样。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明明就是对黄泉的行为极其愤怒的。他既怒其不争,又恨其夺他所爱…… 碧落心想,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没了她,只要他想,他还能魅惑看中的其他女人,可是弟弟却只有一个。 碧落已经收拾起冰冷寡淡神色,换做了个苦口婆心规劝弟弟回头是岸的好哥哥模样,可是黄泉却已经是九头驴都拉不回来的了。 “人终有一死的,即便万俟家再辉煌,我们死后都看不到,何况它早已没落。”黄泉摇了摇头,大着胆子道:“哥哥虽说是为我好,可是于我而言,我却觉得那是藩篱,是枷锁,困住了我,就像长年累月待在寂静无声的掌乾宫里一样,让我觉得人生好没乐趣。” 忽而他抿嘴一笑,“直到她醒过来了,即便常常被她气,我才终于晓得……开心是个什么滋味儿。” 碧落眼睛微眯,紧紧逼问:“那你是否可做好了准备?选择了离炎,便选择了尔虞我诈的生活,选择了可能被刺配流边丢了性命的提心吊胆的日子,选择了也许会成为一颗棋子的命运……更甚至是,你会被她无情的抛弃?” 面对哥哥的不死心,黄泉终究一咬牙,快刀斩乱麻,他说:“哥,这些我早已想过。在成为她的人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想好了。无论结果怎样,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我也不会怪责旁人的。” 离炎:“……” 黄泉你个死小鬼,你毁我的冰清玉洁! 碧落一怔,突然暴怒,一脚踢开抱着他的黄泉,“你!你们!” “哥,对不起……” “好,好得很!你果然是大了,竟然瞒着我与她私下做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你还瞒我这么久!” “对不起,对不起,哥,对不起……” …… 离炎目瞪口呆的趴在房顶上,脸烧得厉害。 怎么办?我该是冲进去,力证我的清白还是怎么着? 不,我这具身体早就不清白了,它已经和碧落……没办法证明了。 我应该去力证黄泉的清白才是! 可是男人的清白要怎么证明啊?脱了他的裤子看吗?我的妈呀,他不是女人,没办法看出来的啊。 噢,已经没办法证明我和黄泉之间是清白的了! 离炎暴躁的抓着头发,头痛不已。 恍惚中,她听见黄泉那小混蛋还在闷闷的说:“原先她蠢得很,又傻乎乎,过得浑浑噩噩,老是让我们担心她的安危不说,还让人看不起她那懦弱样。哪里知道,她竟然还混出了个王爷出来了。” “本来她成为王爷,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封王了,不久之后,皇上就会为她指个王妃了吧。那时,不知她待我们会如何?” 离炎竖耳细听,没有听见碧落说话。 黄泉又道:“原先很忧心皇上不关心她,结果现在她渐渐得势,皇上开始重视她了,朝中大臣也有人向她靠拢,我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了。好比现在,她忙刑部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我连她的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不仅如此,她要结交朝臣巩固权力,有了王妃,必定还会收纳侧妃、侍妾、美人……若她以后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哎---,哥,我竟然很怀念以前我们三个躲在掌乾宫里偷乐的日子。” 离炎:“……” 黄泉,你想得太远了吧。 你别这样可怜兮兮的说话好吗?说得我好像就是个拿男人当工具的女人一样。 碧落终于搭腔了,他说:“你不怕跟着她吃苦受罪,不怕被她当做棋子工具,却担心她男人多?呵,这是必然的。帝王之家,美人永远不嫌多。如果你只在意这一点,你还不如听哥哥的安排嫁给一个好人家,你还能是正夫。” 黄泉恓惶一笑,“哥,你这不是说笑吗?我都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谁还会要我?即便会要我,也不过是给人家做小妾。而且,会要我的人,一定也是长得又老又丑的。” 碧落冷冷的笑了笑,“你当初跟她,难道她就长得好看了?她那副样貌身材,我也没见你抱怨过!” 黄泉脸色一红,嗫嚅道:“我,我,我那是年少无知……” “前头还在说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这会儿又说自己年少无知。你不过就是想跟着她,却找诸多的借口来敷衍我。”碧落闭了眼,再也不想搭理他。 “我……”黄泉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了话题,他开心的说道:“哥,过些日子我们就要出宫去生活了。你几年没有出宫去,长安城变化很大呢。出去后,我带你好生逛一逛京城。” 碧落却漫不经心道:“没有皇后的命令,我哪也不能去,一辈子都得待在这皇宫里。” 黄泉听了,就急道:“可是,当初皇后说的是让你服侍她,那自然是她到哪里,你便到哪里啊。她出宫建府,哥哥正好也可以离开皇宫了,然后与她一起生活在王府里。” 碧落:“……” “哥,难道不该是这样吗?”黄泉的语气更加焦急。 离炎也诧异,自然该如黄泉说的那样,难道碧落不离开皇宫还另有隐情吗? 她急忙将耳朵贴在瓦上,以期能听见碧落的回话。 好半晌后,碧落落寞的回道:“能不能出宫,又是否与她一起继续生活,还不是要看她的意思”。 离炎:“……” 碧落的语气满是寂寞无助的味道,令离炎又想起了那个傍晚,颜烟要赶他即刻出宫,他那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他又骄傲的不肯回头求她一求的模样。 离炎心中某个地方情不自禁的塌陷了一块。 要说那个前任离炎对男人所欠的债,唯独这个碧落,是离炎觉得该要回报的。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心疼得紧。 她再听不下去碧落那哀伤的语气,欲要跳下屋顶,却在神思恍惚中,脚下一滑便弄出了点不大不小的声响,于是惊动了屋中的人。 “谁?”黄泉立刻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离炎急忙几个腾跃跳下去。 黄泉打开殿门,恰恰看见离炎仿似刚从宫外回来的模样,她一只手正往房顶上扔石子。 黄泉狐疑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有几只鸟在房顶,我想吃烤小鸟。” 黄泉:“……” 碧落也走出来,往房顶上瞧了一眼,不远处确实飞着一只鸟。 离炎一见碧落,顿时脸露笑容。 她丢掉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高兴的说道:“碧落,你今日没去与那些妃嫔切磋琴艺啊?黄泉你也在?那太好了,我还在想要到哪里去找你俩呢。正好你们两个都在,快快快,这就跟我出宫去罢!” 说着,她就跑过来一手牵一个,拉着碧落和黄泉两人就往外走。 碧落挣脱开她的手,嗔怪道:“有话直话,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这会儿叫我们出宫去干什么?” 离炎神秘兮兮的笑了一笑,“我不是很快就要出宫建府了吗?我已经找到了一处好地方安家。你们这就跟我去看看咱们的新家吧,快跟我走吧!” 说罢,她又来拖碧落的手,这一次碧落再也没有想过要挣脱开。 碧落和黄泉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均因离炎说的那话而震撼不已。 她说的是:咱们的新家…… 她说,要带我们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她说,她已经找到了一处好地方安家,这就带我们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原来,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只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黄泉,身上腰牌带着的吗?” 黄泉往身上一摸,“有几块。” 离炎顿时嗤笑道:“这劳什子的东西,嘿,过几天,咱们就再也用不着了。以后我们在宫外生活,你俩想上哪儿便上哪儿,谁也拦不住!” 碧落:“……” 意思是我们入了秦-王府,便是自由身了么? 离炎偶有一次在宫中遇到了内务府的总管谢玖。 她对谢玖说,听说前朝右相家的那府邸甚是华丽非常,她这几年在宫中也没有攒下些银子,如果能在出宫开府建衙时分得那右相家的府邸,也可省了宫中的一大笔装修银子了。 那谢大人一听,认为大皇女说得有理,而且她掌管内务府,整日里为宫中捉襟见肘的银子操心不已,能节省一大笔银子那肯定好啊。于是,果然离炎在开府建衙之时,内务府便把以前抄得的那前朝右相的宅院分配给了离炎。 当离炎带着碧落和黄泉两人去到她的秦-王府时,一行人远远的看见那府邸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匾上刻了“秦-王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跟离炎在姜府看见的一模一样。 碧落和黄泉两人站在府门前,见这府邸虽是改头换面,已经变成了秦-王府,可是这里明明就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家啊,两人不由得红了眼睛。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生今世居然还能有机会回到这个家。 不过,也是离炎为了得到这座府邸,才在谢玖面前故意将这右相府说得很好。其实它以前也确实是华丽辉煌的,可惜过了这么些年,经过长久的风吹雨打,加上当年官兵抄家时如强盗一般的扫荡,因此这右相府就跟离炎那掌乾宫一样,早就破败不堪了。 几人打开府门一看,先是灰尘扑面而来,映入眼中的院子杂草丛生,房顶廊下的蛛网结得到处都是,地上也散落着无数的瓦砾和不知名的碎片。 三人小心翼翼的进到后院中,碧落以前很喜欢逗留的那个荷花池已经快要干涸,此会儿臭气熏天。池边的凉亭也已垮塌,池中的假山也没了。整座相府,梁柱、家具、屋瓦支离破碎。 这样子,完全没法住人的。 离炎瞧着谢玖交到她手中的这座秦-王府,神色有些尴尬。 枉她还开开心心的领着碧落和黄泉两人来看,想要表一表功呢。 她心里顿时将那内务府总管谢玖老大妈狗血淋头的大骂了一顿,心道,你节约银子也别这么节约啊,竟然就只给我做了一块匾额!好歹也送我几万两豪装费撒。 不过,好在如今离炎几人已经是有的是银子了。 她便神态自若的说道:“我叫内务府别动里面,就是想带你俩先来看看,这秦-王府要怎么布置全凭你俩做主。” 碧落就意味不明的看她。 离炎又急忙补充道:“你们晓得我现在很忙撒,可没有时间打理这里的。为了尽快出宫快活,这段时间你俩就多多费心吧。早点将秦-王府修缮完毕,我们就能早点搬出皇宫哦。” 黄泉包不住唇角直咧,“哼,先给你说清楚,那俏佳人赚的银子,好多都是我和哥哥的功劳。所以,这秦-王府到时候修缮时用银子,我俩可不会省着花!” “哈哈哈哈,尽管花尽管花!”离炎瞥了一眼眼睛红肿的黄泉,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座府邸叫秦-王府,姓离,又不姓万俟,我又不傻,嘿嘿。” 黄泉听到,哼了声,“我会把大把的银子花在用来装饰我和哥哥的房间上。” “这个么……”离炎还想逗他两句,可惜碧落在旁,她无法尽兴。 岂知她这一句未完的话,听在那两个男人耳中却是那么的意味深长,令那两人都浮想联翩,不由得红了耳根。 第106章 科举取士 离清忽然祭出大招,提议采用科举制选拔官员。 她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厚的折子呈给皇帝,详细阐述了举荐制的弊端和科举制的好处,并还制定了科举制选拔人才的明细规则。 皇帝不置可否,但是她命宫人将这份奏折完完整整的拿在朝堂上来读给百官听,又令众人各抒已见。 此事震惊朝野,朝中大臣的意见分成了三派。 一派自是掌握实权的朝臣强烈反对,以王珺为首。 这一派的官员全部来自世家大族,如今在朝中又位高权重。反对的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因为举荐制一除,直接损害他们的重大利益。 一派是年轻官员,以周笙为首,大力赞成科举制。 赞成的原因有二。 一方面,这部分官员血气方刚,虽然大多数人也出自世家,可因为长期得不到发言权,在六部之中也没有实权,自是想要浑水摸鱼。简言之,叫做“起哄”。管它好还是不好,错还是正确。他们想将水搅得越浑越好。 另一方面,有人心存幻想,认为官员选拔的方式只要改革成功,说不定哪天官员考核升调制也跟着改,那自己便有出头之日了。以后但凡升迁者再不是凭资历,凭家世,而主要凭真本事。还有,他们认为那些身居高位者,吃着皇粮不干事的,也应该早早将其撵走。 最后一派是中立派,不声不响,既不反对,也没有说赞成。 这部分中有些人心里自是很赞成改革的,比如离炎和林显;有些人是属于年纪很大了,只贪图拿着朝廷的俸禄过个安逸的晚年,不想晚节不保的人,比如刑部尚书姜凤竹;剩下的人是属于成精的老油条,形势不明朗前,哪一派都不想得罪的,以左相和右相为代表。 离炎知道离清提出的这个科举制肯定是来自碧落之口,说不定那奏折内容都是出自他的手。 之前碧落就已经对她说过,若是她不去向朝廷提议此事,那么便让离清去做。 离炎明白碧落的意思,枪打出头鸟,万一大家反对得厉害,遭殃的是离清,而非她离炎。 离炎当时有些犹豫,只说:“害人之心不可有。” 碧落却回道:“怎么会是害人?若事情能成功,千千万万学子莫不感恩戴德。既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也能令离国朝政清明。这是无尽的功劳啊。” “再者说,要不要去递奏折,那是清王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逼她。即便事情不成功,但是抛出了这个东西,她就受益匪浅,必定能收获一大批年轻学子的拥戴,她在民间的威望就更高。所以,这不是在害人。” 碧落的话自然没错。 由于这科举制本身是好,离炎便没有反对碧落这么干。而她自己因并不想要去争权夺利,便没有在金銮殿上发声支援离清。 但是,没过几天,俏佳人却搞了个类似问卷调查的东西,问了些诸如你觉得科举制好还是举荐制好,你觉得举荐制的优点缺点分别有哪些,你觉得人才选拔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等等问题。 这份调查问卷一出,导致广大人民群众都知道了有人提出用科举制这么个新东西选拔人才的方式,引发了全城热议。 其中最热衷讨论此事的自然是广大学子。 由于举荐制下,官员大多从各地高门权贵的子弟中选拔。权贵子弟无论优劣,都可以做官。许多出身低微但有真才实学的人,却不能到中央和地方担任高官。而科举制却是由皇帝亲自主持、以分科考试形式录用人才的取士制度。这与举荐制大相径庭,它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举荐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为此,读书人莫不交口称赞。 大量的学子们开始在民间自发组织声援离清的科举制;还有的人竟然找门路托关系,实施万人请愿;有些正直忠诚的官员也赞同此事,加上读书人的撺掇,她们便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广开科举…… 由于声势浩大,导致朝廷不安。 并且,这件事情开始发酵,慢慢就扩散到了全国范围内,邻国也有人知道了离国这一重要改革计划。 有些人开始追溯消息泄露的源头,俏佳人渐渐引起了朝廷的关注。 好在那些人以为是清王所为,反对派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离清,倒没有深入追查俏佳人的东家以及发布这一消息的背后主使人。 不过,离炎还是找碧落认真的谈了一次话。 “我知道你是想要科举制实施成功,以求打破离国实权分配的固有格局,好让我能从中得益。虽然你用的这种方式委婉一些,没有明着发文造势。但是,依然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哎---,碧落,科举制能成功,我自然也很开心。但是,我该给你早点说清楚的,我办俏佳人,只想用它来赚银子,不想它涉及任何朝廷里的事情,你明白吗?” 碧落却不以为然,“你待我好,我自然想要待你好。” “一年的皇太女推选考核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我们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少时间,后续定要抓紧些才行。为今之计,便是利用科举制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将清王捧得高高的,让她的声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子的话,二皇女离月必定不会放过她。加上离月迟迟没有封王,她心中肯定很着急。” “若是不利用俏佳人将消息迅速扩散,二皇女和王太尉等人定不会让科举制这三字钻出金銮殿的。所以,我利用俏佳人为清王添一把火,加几捆柴,将火烧得更旺,才好助她的声望暴涨。” …… 离炎呆呆的听着碧落将他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又见他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兴奋神色,她心里就有些遗憾。 碧落他已没了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仙人之姿。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很热衷朝中的权力斗争,他未投胎到帝王家真是很可惜。 碧落并未注意到离炎神色有异,他双手负在后背,傲然一笑,“我的想法就是要利用二皇女的焦急异常和清王的声望之高,使得那两位皇女之间的争斗加快进度。” “所谓物极必反,若是清王成为皇太女的呼声太高,说不定会促成那位暴躁的二皇女干出些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来。要真如此,那就更好了。” 他微偏头看向离炎,神色颇为愉悦,“离炎,也亏得你弄出了俏佳人这么个东西,还提出了科举制。否则,我要想办成这件事情,怕是会颇费周章。” “我现今不过是顺水推舟,便达到了这样的效果。要是我们借用俏佳人煽风点火,只怕科举制一定能成!” “不出宫不知道,出了皇宫,我才知道我们那俏佳人的影响力有多大。我想,以后我们干任何事情,那东西都将成为一件了不得的尖兵利器!” “还有,……”碧落定定的看着离炎,语气不自觉已经变得柔软,“原本我与黄泉一样,认为你有些懦弱,不求上进,但是我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你如今这样子在朝中不争不言,做得很好。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以退为进。我已明白。” 明白?你明白个牙刷儿! 最后,碧落轻声道:“鹬蚌相争,离炎,你正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听完了碧落长长的一番话,离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碧落,你想错了,我并没有故作行事低调,我是真的不在意太女之位,我也不喜欢争权夺利。所以,这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碧落一笑,“离炎,你我之间早无须遮掩隐瞒,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离炎摇了摇头,“碧落,我没有隐瞒你。我也不是不相信你,才如此说的。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些事情。” “你不喜欢?可是你,……你打击私娼,又想出科举制,还招揽林显收归己用,又收买内卫和后宫中人,……件件桩桩,难道不都是为以后的太女之位铺路?” 离炎顿时抚额,“那都是误打误撞的啊。” “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 “无巧不成书嘛。” 碧落眼中隐有失望,“你终是不信我。” “不是,碧落,我……”离炎急着想要解释,忽又想起他感兴趣的事情,她不由得又说:“你是不是希望科举制能成了后,你就可以入仕去?” 离炎就释然的笑道:“那也不用那么麻烦。你若真的想要入朝为官一展抱负,而不愿屈居他人后院的话,我可以举荐你去做个官。刑部、礼部皆可。” “碧落,我之前就对你和黄泉两人说过,出了皇宫,你们就是自由的了。皇后那里你根本不需担心,若你想要个保证,我可以去向他讨一份书面懿旨来。” “所以,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行。就算你不想要住在秦-王府了,我也可以奉送你一大笔银子,那俏佳人也给你几成股份,定能保证你和黄泉一生都衣食无忧!” 听闻此,碧落渐渐收了笑。 他抿唇不语,只神色清冷的看着离炎,心中乱成了一片麻。 放他走?她是真心的吗?还是她已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可是为何她又和黄泉做了那样羞耻的事?她不懂才怪! 是不是她不明白他的心思? 离炎看不懂此会儿碧落脸上那繁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便又强调了一句,“你们是自由身了,碧落,来去自由,明白吗?我绝不阻拦的。” “碧落,碧落……”等了一会儿,离炎才发现碧落目光中毫无焦点,不知他在想什么,就连喊了几声。 碧落的目光闪了闪,终于回了句,“我并未想过要去做官。” 离炎见状,愣愣的“哦”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道:“既然你说,你我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那你便听我的。别再理会朝中之事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利用俏佳人帮我赚钱就好了。至于朝廷里的事情,自有我去应付。” 碧落转开目光,语气平平的回道:“俏佳人你无需挂念,我自是知道将它经营成一棵取之不竭的摇钱树。” “那就好。”离炎就开心的笑了笑。 顿了下,她补充道:“哦,还有,你还是离离清远一些吧。她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一个不慎,大浪打来,接近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的。” 碧落先是一愣,忽然就笑了,脸上的笑容靡丽异常,神色间隐隐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眼中还有光,先是一点萤火之光,慢慢就绽放成最美的烟花。 他说:“原来,你是在意我与她走得近了么?你今日就是试探我来着。我还道你一直不问我,是真的很放心我不会有二心呢?还是……” 碧落忽觉得自己说这些……类似撒娇嗔怪的话真是不太擅长。 都只怪以前他与她针锋相对惯了,此会儿蓦地要讲出来,很是别扭,脸色就不由得红了一片。 在离炎疑惑的目光中,他艰难的说出下半句,“……还是你压根儿就不在意我?却原来你一直耿耿于怀。” 顿了会儿,碧落轻声保证道:“你只管放心,我与她以前并无瓜葛。以后,我也会尽量减少跟她的来往。” 离炎听罢,有些囧。 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但是,这种事情没法解释。解释了,定会伤了他的心。 “王府还住得惯么?”离炎干脆转移了话题。 碧落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回道:“自己的家,哪有住不惯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碧落扫了眼自己的屋子,轻笑了声,“黄泉也真是,好似赚银子不辛苦,竟真把个秦-王府弄得像个销金窝。” 离炎往四周环顾一眼。 碧落的卧室不仅很大,而且被装饰得金碧辉煌,哪里还像是个卧室?明明就是一个展厅。 想来黄泉他自己的房间也是如此。 离炎便跟着也笑了,“他的品味儿真差。管他的了,只要你俩躺在这么亮晃晃的房间里能睡得着就成。” “呵。” ****** 因为民间赞成的声音太大,朝中反对派渐渐顶不住压力。加上离少麟对人才选拔方式本来就有过改革的先例,故而对科举制的接受度很高。于是,一个月后,皇帝正是颁下诏书,离国便开始全面实施分科考试的科举取士制度。 大事不可逆后,离炎便也提了几个中肯的意见,其中一条,便是增加武举。 这一举动又赢得了那些立志从军的年轻人成为了离炎的拥趸。 因着诏书一下,无数的赞誉声四面八方传来,离少麟被赞是有史以来最圣明的皇帝。她有些跃跃欲试,再次颁下诏书,新春过后,便开第一年的科举,定在秋天举行。此后,就开始遵循三年一科考的方式。 为此,朝臣们提议,全国范围内全面开科举,各地官员和学子们会准备不足。大家提议不如在几个郡县予以试点。正可以借助这次考试,对科举取士制进行查漏补缺。 离少麟欣然同意。 于是,过了新年,十六个郡县的读书人和学武之人,便如火如荼的投入到了考试准备之中。 当然,这件事情又带来了些麻烦,那便是,其他未纳入试点郡县的学子们为了能参与这一盛会,也为了能早日入仕,纷纷找门路争取考试名额。 由此,行贿受贿的*事件无孔不入。离清和离炎便立即成了部分人的攻击对象。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 即便承办这一盛会的礼部准备三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没有*滋生。 离少麟就大笔一挥,再下一道旨,大意就是只要你够自信,那你就来参加考试吧。其实就是变相的广开科举了,这一举动大大遏制了*事件的恶化。 于是春节过后,这第一次科举考试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众人瞧这情况,恐怕整个新的一年,科举都会是排第一位的话题内容。 由于科举取士制在离国的横空出世,加上前有林显灭了北疆的小凉国,最近又有离国大将降服了西僵的北燕和南燕两个小国,天下便渐渐传出离国是不是想要一统天下的说法。 更甚至,离国开始吸引了一些人不远千里而来。 这些人被世人称之为“谋略家”或“谋士”。 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每每当有大国崛起之时,就有谋略家开始入世,劝说大国君主支持他们的主张,实现一统天下的大业,也好让这些谋略家们青史留名。 不错,人世间两大重要*,要么为财,要么为名。而谋略家不为财,只为名。 他们认为,千金散尽还复来,但是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既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也是一件极为骄傲的事情,死亦无憾了。 第107章 谋士 有一远道而来的谋士辗转通过左相柳眉的引荐,求见离国皇帝。 离少麟听说那人是玄微子的弟子之一,很是感兴趣,她以隆重的礼节邀请他进宫赴宴。 天下的谋略家也分派系,有的主张帝王施仁政,有的主张君主用武功,还有的认为国主应该无为而治……而玄微子就是天下闻名的谋略家之一,他是纵横术的开山鼻祖。 所谓纵横术是指因其刚柔之势,为作纵横之术。具体而言就是内设计谋、外陈言辞、动之以形势、诱之以厉害的治国平天下之法。 玄微子所创立的政治主张派系被称为玄派,每一届玄派传人都被称为玄微子,而每一位玄微子都仅收两名学生。 所以,而今这人自称是当今玄微子的弟子之一,可见是多么稀有的旷世宝贝。 席间,离少麟与那名谋士交谈,两人从一般平民人家的家事开始聊起,接着畅谈国事,最后谈论到天下和苍生大事。 那人才华横溢,盖世绝伦,对离少麟提出的任何问题都能应对自如,可见他的才华与格调确实十分的脱俗超群,由此也引得离少麟一次次与他举杯畅饮,两人相谈甚欢。 离少麟更是当场向他许下了高官厚禄。 那人很是高兴,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一展雄才大略,且令自己从老师那里学到的治国之策得以实施,并将纵横之术发扬光大。 谁知,两人畅谈至后半夜,女皇移动座椅至他跟前,开始神秘的询问他一些关于风水与鬼神之事。而且,皇帝还对长生不老之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那人便经历了最初的激动兴奋过后,渐渐的开始觉得郁闷,最后他扼腕叹息。 辞别女皇后,那人兴味索然的离开了皇宫,出宫之后他仰天长叹。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样的君主,不配我效命于她! 在离国都城又逗留了一段日子之后,那位谋士去敲开了秦-王府的大门……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再次失望的走了出来。他四下看了看,就欲往那繁华的大街上逛逛去,消消郁结之气。 却在这时,有人喊住了他。 莫锦书回头一看,却是秦-王府中人人尊称为小公子的男人。 黄泉递给他一封信,“莫公子,我哥哥想要约你好好谈一谈。只是今日在秦-王府多有不便,所以你若有意,便烦请你明日午时前往这封信中约定的地址,他想要与你见上一见。” 莫锦书捏着信封一愣,他见黄泉笑得意味深长,立时了然。 第二日,莫锦书如约前往约会地点。 碧落开门见山道:“天下谋士出莫家。不知莫公子的这个‘莫''与这句话是否有关联呢?” 莫锦书笑了笑,大方承认道:“人人都说碧落公子乃是天下第一美人,艳名远播。依在下看来,这见识也不低嘛,连我们莫家都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正是指的自己呢。” “那要看什么人知道莫家了。对一般老百姓而言,确实是很少知道的,但是帝王家不知道的却很少。锦书,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秦-王府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莫锦书顿时眼神儿一亮,跟着双手一揖,“比起秦王,还是大公子爽快得快。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在下愿为秦王效犬马之劳!” 碧落笑着将他的双压下,“锦书,你既然直接找到秦-王府,必定已对秦王探查过一二了。所以你放心,若有朝一日她得势了,你的那些想法主张必定会在离国得到实施。我这话,你可明白?” “大公子,身为一个谋士,岂有不明白之理?今日真是开心,能遇到大公子这样具有远见卓识的人。” “彼此彼此。不过几句话,你就信了我。锦书,你的远见卓识该是在我之上啊。我还真是有点好奇,这是为什么呢?我本来已准备好一大堆说辞,好让你信服我呢。” “呵呵,据我所知,最先提出科举制的是秦王,而清王能向皇上提议此事,乃是因为大公子的功劳。” 碧落便忍不住赞道:“玄微子的学生,果真不一般。朝中人都没有查到这一层关系。” 莫锦书一笑,“我能为大公子效力,便也是为秦王效力。所以我相信,我也一定能遂了平生志愿的。” …… 黄泉目送着莫锦书远去的背影,疑惑道:“哥,你为何指引他表面上要去投奔二皇女?你到底是要他效忠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黄泉愣了一愣,忽然想通其中关节,顿时激动道:“你是说他是我们的……” 碧落微微一笑,“谋略家一旦认定了要效忠的主子,便不会变节。” “你这么信他?怎么就确定了他死心塌地的效忠离炎了?你瞧瞧离炎她,才听明白了那人的来意,便婉言谢绝了人家。有人愿意来效忠她,那是好事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才喝了一杯茶,她就叫管家送客了。” “我没说要他效忠离炎,他也不会去效忠离月。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两人口头上说的,不过都是场面话。而确切的说,他不会效忠任何一个人。” 黄泉越听越是茫然,“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听糊涂了。” “这人是玄微子的学生。玄微先生,乃是谋略家的鼻祖,通天彻地,无人能及。师从玄微子的学生大多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 听闻此,黄泉啧啧叹息,“哥,这么好的人才,你怎么还将他推到离月那里去?直接劝说离炎留下那人啊?你又不常抛头露面,还要忙着俏佳人的事情。有那人在,他出入朝堂,正可以成为离炎的左右手。” 碧落摇摇头,“我的话尚未说完。” “只可惜,历来这样的谋士都有一个对君主来说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他们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筹谋划策多以实现自以为是的国政主张为目的需要出发。他们这样的人,不是靠钱财和地位收买得了,仅靠着一样东西维系他们的忠诚。” 黄泉便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信念。他们一旦确定了这个信念,便会誓死效忠它。” “信念……”黄泉不解的轻声喃喃。 碧落续道:“如今,天下谋士都认为离国已经具备了一统天下的资格和契机,所以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撺掇君主走上这条道路。这就是他们的信念。” “可是皇上似乎对此不感兴趣,莫锦书便来找离炎。我指点他去找离月,他定会为了他的想法和主张,极力劝说二皇女离月文治武功,做那一统天下的美梦。而在这之前,他必定会先将他的主子离月推上皇位。” 碧落闲闲的笑了一笑,“既然离炎对他也不感兴趣,他就知道了离炎不会是离月的威胁,那他就会将目标转向挡在离月皇位面前的人。” “清王?” “对。” 黄泉恍然大悟,“难怪哥哥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还在奇怪,那人怎么就会这么轻易的成为我们的棋子了呢。原来是哥哥知道他那样的谋士反复无常,对主子不一定会忠诚,故而才让他去找离月的。” “哥哥是想让他这样厉害的人物,先去将朝廷上二皇女和三皇女相斗的这股暗流搅成滔天巨浪吧?” 碧落微笑着点了点头,“玄微子下一任传人会从表现最好的学生中选出,说不定这人正是他的家师放出来一展才华的。他们只会为了实现自己的主张而忠诚,谁能帮他们实现这个目的,那人就是他暂时忠诚的主人。如果在这过程中,主子死了、伤了或是表现不够好,他随时可以转而投向其他人。” “换言之,二皇女离月也不过是那人实现自己目的的一枚棋子罢了。” 黄泉听到这样的说法很是震惊,“各国君主竟然能允许这样毫无气节的人周旋其间?” 碧落一笑,继而为他细细解释道:“他们的主张全都是涉及天下苍生的,志向远大的君主自然喜欢,比如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比如强国强兵的国家政策,比如定国安邦的治国之法……要他们不变节,除非主子很能干。” “咱们反过来看,能令他们不变节的主子,恰是向世人昭示,这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圣明之君啊。” 黄泉笑道:“我明白了。这就跟现今的离国,能够吸引四方人才争相投奔是一个道理,正是因为它本身已经够强大。” “对!” “而二皇女不如离炎,所以那人迟早会变节的。我们需要的只是他在这之前去引导离月夺-权。他的目的不是为一己私利,与王珺等人的不同。故而,他为离国打下的基础,以后离炎上位了,仍是用得着。比如他投奔离月后,可能会对兵部进行一些改革,也可能通过户部重新梳理全国的赋税政策等等。” “呵,你说得很对,黄泉。”碧落由衷赞道。 黄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自从跟哥哥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后,黄泉已经身心都扑在离炎身上。他跟哥哥一样,为离炎的皇权之路操碎了心。 “那么为什么是二皇女,不是清王呢?” “清王有我在,所以当务之急是安排人去到二皇女那边。我与他里应外合,两位皇女相争就可快些见到结局。不过……” “不过什么?” “离炎似乎不太高兴我们与各个皇女走得太亲近,所以,还是务必要物色一个可靠的人代替我去与离清周旋。” 黄泉却听出了哥哥话里隐隐有炫耀之意。 哪里是“我们”?又哪里是各个皇女?明明就是离炎不高兴哥哥与离清走得太近吧。 黄泉闷闷不乐了一会儿,又问:“信念是什么东西?感觉好虚无缥缈。” “那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就是某种想法、主张。信念这东西力量很强大,虚无缥缈吗?不见得。” 碧落看着黄泉,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就好比你对离炎的喜欢,那也可说是一种信念。我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你,都没办法改变你要跟着她的坚定的想法。” “……哥。” ****** 离炎如往常那般,一大清早就从西华门入皇宫上早朝去。她走得匆匆,所以就没注意到附近一队巡逻队伍里的黄泉。 金莲瞥见了黄泉瞧见离炎后欲言又止,尔后又眼巴巴的看着离炎远去的背影时那黯淡的神色,金莲就暗自笑了一笑。 她落后几步,对走在最后的黄泉悄声道:“反正也快要交接了,队长我准许你提早一点离开,有事我替你遮掩。” 黄泉那神色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快去啊,待会儿她要是去上朝了,你怕是要晚上才可能见到她的面了吧。” 黄泉急忙落荒而逃。 他转悠到无人能看见他的地方,便躲躲闪闪的追着离炎去了。 他其实晚上也没有机会见到离炎的。 自三人搬出了皇宫居住,离炎又进了刑部做事,他如今和离炎简直是两班倒的状态。 白天离炎在衙门里做事,他待在秦-王府里补瞌睡;晚上他在宫中执勤,离炎回府呼呼大睡。两人完全就碰不到一块儿去了。 向哥哥坦白了之后,黄泉迫切的想要得到离炎一个明确的答复。特别是离炎封王之后,指不定哪天王府就会有王妃了,他撑不到那天离炎都还不给他一个身份。所以,他总想要找机会向她吐露心声。 黄泉一路追寻过去,终于看见了离炎的身影。 他一高兴,便提气紧追几步。待到靠得近了,他正要轻喊出声,却见离炎一转眼,就钻进了翠竹下的一顶官轿中。 黄泉一怔,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过去,耳中渐渐传来轿中人的笑语声。 离炎问:“今日吃的是什么糕点?” “你自个儿看。” “你还没吃么?” “等你呢,免得你抱怨我不给你留。” 片刻后,离炎依旧抱怨道:“怎么还是这几样啊,林大娘干嘛都不换点花样儿?” 林显瞧了瞧碟子里的点心,自言自语道:“昨天吃的这些吗?” 他放下书本,无奈的看向离炎,“每次问你想吃什么,你要么不说,要么就说随便,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吩咐下人了。” 离炎便小声嘀咕道:“一点儿都不体贴,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林显将书一卷,敲在她头上,“没大没小。” 自那日探望了刑部尚书后,离炎已不怎么拿林显当老师看待。 也不知是因为她得知了两人有了共同讨厌的老巫婆,还是她怀念那副夕阳下,男人携手女人共赴天涯的模样,她有意无意的在改变两人的关系。 离炎拈起一块糕点开始砸吧砸吧的吃起来,“今日上朝会有些什么事?” 林显尚未回话,离炎抬头看了他一眼,另外问了句:“你嫌不嫌我吵?” “你都吵了我多日了,现在才晓得问。”林显的眼睫往上一掀,目光从书中移开,看了她一眼, “哪里,早就想问你了。” 林显便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书上,没有搭理她。 “喂,快回答啊,那你嫌不嫌我吵撒?” “你说呢?” “问你呢。” “若我说吵,你明日就不来了?” 离炎嘿嘿一笑,“你说呢?” “那你还问?” 离炎又嘿嘿一笑,忽然塞了块糕点到林显嘴中。 “胡闹!”林显轻斥道。 “你看书看得这么废寝忘食,我就代劳一下喽。怎样?有我这样一个乖徒儿好吧?” 林显已有些尴尬。 刚才离炎那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又被他瞧见她缩回手去后就默默的背在了身后,很明显,她肯定也察觉到那手碰到他了。 好一会儿后,林显才暗自定了心神。他搜肠刮肚,还是只干巴巴的找到一个斥责她的词语:“没大没小!” …… 黄泉心中渐觉酸涩,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喂了第一块,再喂第二块,就已是很自然了。 “……我自己来。”林显有些抗拒的后仰了身子,意欲躲开那只伸过来的手。 “等到你想起时,糕点已被我吃完了。来,张嘴。” 林显:“……” “你还没说,今日朝会可能会议论些什么事呢。” 林显被这问题转移了注意力,嘴巴便听话的张开,含住了那块糕点。 离炎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窃喜的神色。 “二皇女自请去西北巡边。” “啥?她要去巡边?怎么会这么突然?” “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她该是想要尽快立一战功,有了功勋,才好封王。而且带兵的话,可以拉拢军中将士。另一方面,现今朝中清王声势正旺,她想避一避吧。” “我觉得离月真是悲催。她姑姑给她在朝中编织的网络够强大的了,可是她却偏偏不争气,迟迟得不到加封。” 林显再次放下书本,“不是她不争气,是当今圣上不愿意罢了。” 见离炎不太明白,林显补充道:“正如你所说,王珺为她建立了庞大的势力,她若再封王,又在六部中亲自掌握实权,可能皇上就会对这位皇女失控了。” “皇上是想平衡势力?” “正是。哪一边强,便打压一下。哪边弱,便抬一抬。这就是帝王的驽人之术。” 离炎一点头,“哦。” 第108章 童婉仪 “天下志士尽来投奔,皇上却没有留下一二,实在可惜。”林显仍专注的看着书,口中漫不经心道:“我听说有一入世高人曾去找过你,但是你跟圣上一样,放了他。” 离炎并未直接回答林显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先生认为可惜?” “你不觉得?”林显一低头,看向说话的女人。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就落在了她那张不断开合的嫣红小嘴儿上,他急忙将目光收回来,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她闭着眼睛…… 他有些诧异:她是何时摸到自己脚边坐下的? 离炎依旧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她背靠轿壁半闭着眼睛,咬一口糕点,便砸吧砸吧好一会儿。 她说那是她在细嚼慢咽,能有助于减肥。 轿子里已经为离炎准备了好几个干净的厚布垫,林显本意是要她垫高一点再坐,免得身子受凉,可是她偏不。 离炎将所有的垫子全散在轿子里,像是在地板上铺了满满的一层厚布垫。她常常是笑得东倒西歪的扑在地上,林显提醒了她几次要端庄,注意形象。 离炎就大言不惭的回道:“形象是什么?你那样吗?瞧着在正儿八经看书的大老爷们儿一个,却时不时偷抢我一个小姑娘的糕点吃。” 这话实在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一个词语:衣冠禽兽。 林显被离炎驳得哑口无言,又被她说得这么幼稚,不觉耳根就有些发烫。 因为地上到处都散落着垫子,她倒也没令自己身上沾上灰尘,他后头就没再说这话了。 离炎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好在林显以前与她接触过两回,知道她就是那样随性的人,也就没有多想。 此刻离炎坐在他的脚边,他只好一动不动,免得那脚碰到她的……呃,屁股。 离炎睁开眼来,仰面问道:“先生有没有想过,一统天下,就会有很多人流血流泪?” 林显从未遭遇过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想,回道:“身为离国的大将军,我自然是希望离国不断强大富足,土地广袤肥沃。” 居高位者都该是对能够睥睨天下和坐拥四方有着深深的自豪感吧。再说,如果天下归一了,那么离国就不需要再有人去守边了,将士们也不用长年累月的与家人分离了,百姓们只管安居乐业。 “是的,我相信每一个国家的大将军都会如先生这般想的。可大家都这么想了,先生,我们是不是就要打无数场艰苦卓绝的仗了?届时,整个天下都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可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苦,多么乱,居高位者依然可以日日歌舞升平。成功了,皇帝便名垂千古;不成功,后世的人仍是会称她一句乱世枭雄。一统天下,成全的不过就是几个人的个人名声而已。” “最后,至始至终受苦受难的不过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他们轻若尘埃,在史书上没有留下半个字,却化作累累白骨成全了别人最伟大的名声。” “这……”林显一时找不到话说。 是啊,他只想过一统天下后的结果,却没有想过一统天下的过程。 想来,君主们会被蛊惑,也是谋士们只给他们描绘了最美好的画卷,却未看到壮丽山河乃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的。 “你身为皇族的一分子,难道就没有过这样的雄心壮志?”林显有些不死心,“万一离氏江山交到了你手上,你就没有想过带领离国开创一片辉煌的历史?成为有史以来最为人称道的皇帝?” 岂能回回都是他被驳斥? 离炎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儿,“我不懂朝廷里的事情,我也不想弄懂它,心累。人就这么几十年可以精蹦,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呵,赚银子就不心累?话说,你弄的那个什么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你在先生面前也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林显眉头微挑,目光犀利的盯着离炎。 离炎嘴角扭曲了一下,“我已经对手下人强调了组织纪律了,叫他们少掺和朝廷里的事情。” 跟着她又不屑道:“那些人,说好听点,叫谋士、谋略家。说难听点,就是乱臣,乱世之臣!他们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统一天下,乃是立了件千秋万代之不世功勋,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干的却是血流成河,令无数人家破人亡的事情。” 离炎叹息道:“一统天下的结果是好,可是很多人,都是没福分看到那个结果的。” 附近有人声传来,离炎和林显两人便默契的住了口,一个装作继续认真的看书,一个舔舔嘴唇,回味着糕点的美味。 “这风向是不是要变了?我昨日听内务府总管谢玖给我唠嗑,说是皇上有意要抬童婉仪的身份啊。” “又抬?那位美人比咱这官还升得快,他进宫才一年多的样子吧。这次准备抬到什么位置?” “昭仪。” “昭仪?不是连跳几级?” “是啊。还有啊,听说年节时,皇上在宫中摆的家宴都是由那位童婉仪张罗主持的,皇上都没有派人去请皇后呢。” “咦?不是说皇后抱恙吗?” “不过是个好听的借口罢了。皇上因为科举制正被人颂扬是前无古人的圣明君主,怎么可能在这个档口传出帝后不合的流言蜚语?何况,他两人可是患难夫妻啊。皇上就算再宠童婉仪,那也得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来。” “哦,还有啊,以往每次过年,六宫中,皇上都会给凤宁宫送去最好最多的的赏赐,今年却是晴翠宫得到的赏赐最丰富。而且我还听说,前几天皇上将前朝皇后的一件宝贝赏给了那位童婉仪呢。” “皇后的用物竟然赏给一位婉仪?即便是前朝皇后用过的东西,也不能这样子扫了当今皇后的脸面啊。” “是啊。这么样子一盘算,可能后宫的风向真的要变了。这位童婉仪的表妹是兵部尚书沈心。沈大人跟二皇女亲近,难道是二皇女要准备走后宫路线?她是不是瞧着之前大皇女无论怎么胡闹,可是因为皇上还宠着皇后,就没有追究。现如今,清王风头很盛,二皇女便也想借用后宫之人来让自己的身份更上一层楼?” “有可能,枕边风可比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写的奏章管用多了!那位美人上次是正五品婉仪,这次是正三品的昭仪。照他这么个升法,下次不得直接该封妃了。你猜,太女定下后,那人会不会离皇后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嘿,二皇女真的就能如愿当上太女么?童昭仪当初确实是二殿下找人送进宫的没错。可他如今正得势,就算他的位份比二皇女的母亲德妃低,有了皇上的宠爱,你以为他还会乖乖的听二皇女的话么?” “若是他再为皇上生个女儿,太女之位都有可能是他女儿的。父凭女贵,就算皇上念着以前的情分,对皇后不怎样,这一位也极可能成为真正的六宫之主啊。这样一看,哪里还关二皇女的事?” “那确实有可能哦,二殿下可千万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不过嘛,这也得看那位童昭仪的肚子争气不争气。嘿嘿,要是争气,那就是一步登天!” …… ****** 童颜伏在离少麟身上,磨人似的缓缓动着。 “朕待你这么好,你就如此折磨朕?”离少麟强忍着急切,面上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说着,她嘴一张,一口就咬在自己身上的那美艳男人雪白的脖颈上,耳中听见男人“嘶---”的抽气了一声。 再离开时,她便满意的看见两排清晰的牙印子,隐隐还泛着血丝。 童颜不客气的回咬了离少麟一口,声音暗哑,“我看皇上明明是享受得很,却还故意来责怪我。” “小心肝儿,你还是动作快点!要不,朕在上面?” “不,你躺着,只管享受就好。” 说着,童颜再不作声,只粗喘着在离少麟身上辛勤耕耘。 离少麟紧紧抓着童颜的臂膀,随着他越来越快的动作而晃动着自己的身子,口中断断续续道:“给朕生个孩子吧,就再给你晋几级。” “你又不喜欢孩子,要我生孩子做什么?瞧瞧你对待自己那些女儿的德性,给一颗甜枣,再打一巴掌,个个被你耍得团团转,我才不要自己的孩子也变成那种小可怜样儿!”童颜一撩长发,嗤笑道。 “哈哈哈哈,……可是,你要没有孩子,朕也找不到理由升你为贵妃啊。不然,那些大臣铁定会用奏折砸醒朕的。嗯,他们会说朕什么呢?沉湎美色,却不为皇家开枝散叶?还是……童昭仪何德何能,又没有为离氏生个一女半儿的继承人,为何要封妃?” 童颜低下头去,咬着离少麟的唇,低声问道:“继承人?你那么多继承人了,皇上,你到底是属意谁呢?早点定下来,也免得她们斗个你是我活啊。自己的女儿呢,不心疼啊。不心疼,那干嘛要生这么多?” “你又没有女儿,又不想为朕生一个,你关心这个不是徒劳?”离少麟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 “呀,没有女儿,那我巴结上太女,日后老了,不也一样有人奉养我吗?” “想得美!朕到哪里,你便到哪里。你只能一辈子都巴结朕。” “皇上这是要臣妾殉葬呢。” “你不愿意?”离少麟的目光冷了下来,她一只手眷念的抚上童颜艳丽的颜色,幽幽说道:“也是,你还这么年轻,朕却老了,怪道你不愿意为朕生儿育女。怕是担心生儿育女后会老得更快,色衰而爱驰吧。” “可是童颜啊,朕一直没有弄明白,你图什么呢?其他妃嫔莫不想要朕时时去他们宫中,好有机会怀上身孕。可是你呢,朕给你机会,你却不要。无论是赏赐也好,位份也好,都从来没有开口争过。为什么?” “我就图个快活呗。”童颜没半分畏惧离少麟那冷了的神色,他半真半假道,“皇上那是不了解我的手段。你看,我不争,赏赐和位份接踵而来呢。” “快活?” “是呢。若我是皇上,有了几个能干的女儿,巴不得赶紧将国事交给她们去操劳,你我就好在还能动的年纪多动一动,多要几回呢……” 童颜越说越小声,开始以行动代替语言。 他用力动了几十下,直把一张御床晃得吱吱呀呀作响。最后他低吼一声,跟着身子一阵战栗。 好一会儿后,他平静下来,嘶哑着嗓音问道:“快活吗?” 离少麟同样喘着粗气,她余韵未消,只轻笑了几声。 童颜就从离少麟身上翻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好整以暇道:“你想封就封,干他人何事?你封的是你的贵妃,又不是那些大臣的贵妃。要是他们干涉,你就问他们,后宫干政了吗?没干政,你们又来干涉朕的后宫做什么?” 离少麟一愣,继而又是一阵大笑。她捧着童颜的脸狠狠亲了好几口,“朕就爱你这张扬的小性子!” 离炎听到这,就不屑的撇了撇嘴,“还说不争?绕这么大个圈子,你又搞了这么多前戏,你这可是想要一步到位,直接要皇上封你为贵妃了呢!” 离少麟离开后,童颜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把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满头瀑布般的青丝。 离炎在屋中站了一会儿,见那男人似乎一直没有发现她,便故意咳了两声。 童颜嘴角一勾,头也不回道:“大皇女来了好一会儿了吧?看得有意思么?” 尔后他回头嫣然一笑,“大皇女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比如说……有些热?浑身难耐的热?” 离炎重重的哼了一声,这男人正在撩拨她! “我可没看,要长针眼的!” “是么?都看了这么多回,也没见你长过针眼。” 离炎底气不足的大声道:“你乱说!” 童颜轻笑了声,他也没有将头发束起来,直接将三千青丝披在身后。 他站起身来,转过身子将离炎打量了一番,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这次要现身了?想来,大皇女该是有求于我。那,童颜就洗耳恭听。” “我可不是来求你的。我听说母皇本欲赏赐给我父后的一件宝贝,被你夺了,我就想来瞧一瞧那是样什么稀世珍宝,值得你花心思跟皇后争抢。” “哦?皇后他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不过是皇上高兴,赏了我一件小玩意儿而已,大皇女就来兴师问罪了。” 童颜打开梳妆盒,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簪子,抬手就扔向离炎,“你觉得这是件稀罕玩意儿,那就拿去吧。” 离炎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眼。 那是一根看上去很是古朴的簪子,簪子上雕琢着一只凤,只是一只凤钗而已。 离炎还以为真的很珍贵呢,不过就是个皇后用过的旧物罢了。除了这一点,的确没有什么稀奇的,没有镶金嵌玉,还是死人用过的东西。 她原本是来看看这宝贝材质是不是很罕有,预备花上一大笔银子照着样子给颜烟再弄一件就成。既然这东西不过就是因着是前朝皇后旧物才显得名气大,那就算了。 只好回去再想想其他方式逗颜烟开心喽。 离炎于是一撇嘴,“果真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好吧,我看也看过了,再还给你。” 说着,她就将那根凤钗又扔回给了童颜,人转身就要走。 “喂,你是不识货呢?还是易受骗啊?”童颜急忙喊住她,“我说是小玩意,你就信了?” “你骗我又没有好处。”离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 童颜见状,就嗤笑道:“皇帝赏的东西,任它外表看着无论怎样普通,它都是大有来头的。” 离炎一听这话,自是好奇,便转身问道:“那它哪里不普通了?” 这话反倒把童颜问得愣了。 他不过就是随口诳她而已,“好吧,它的确就是只普通的簪子。” 离炎耸耸肩就要走,童颜又喊住了她:“喂!” “干嘛?”离炎已经很是不耐。 “……谢谢你。” “啥?” “谢谢你那天晚上替我遮掩,又将我送回晴翠宫。” “什么哦?” “……原来你早忘了。” 第109章 九龙山(1) 童颜就转过身去,坐在镜子前一言不发的继续梳起头发来。 离炎看他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了满背,即便知道这人长得美艳,可是此时房中灯光有些昏暗,屋中又静得连根针掉下去只怕都听得见。 童颜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和黑黝黝的长发,令离炎心中瘆得慌。她虽对童颜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可却已经没有心思问个一清二白,急急忙忙逃也似的跑了。 离炎是万万没有想到,颜烟贵为皇后,就过年这几天,他竟然受到了那么多的委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逗他开心一下。 她心中装着颜烟的事情,就径直去找了胡晓珊。 “南海蛟珠,凤凰胆听说过吗?世上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有是有,只是难寻得很。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忘了送我父后新年礼物了。你的手下不是有一家人,是专做饰品的人才吗?我就想搞到那两样东西,给我父后做几件独一无二的首饰,羡慕死后宫里的那些美人们!” 胡晓珊一听就明了,她顿时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子来,“后宫妃嫔争宠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们不找点事情干,会老得很快,你这样大的火气有意思么?” “还有,谁要你去瞎掺和皇帝的男人们的事情了?说不定皇后还怪你不务正业呢。再说,他是皇后,什么风浪没见过?所以你别担心他了。” 离炎不死心,“连朝臣都知道那个童颜有的赏赐,他却没有,这太窝火了。我要替他出一口气,送他几件特别罕有的宝贝。” “他有没有因为没有得到皇帝的赏赐而不开心?”胡晓珊就问道。 “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入了后宫,就要随时准备着接受皇帝移情别恋的事实。其实,他要知道了你这么在意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可是,他怎么样才知道我在意他?” 胡晓珊就认真的想了一想,“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独一无二吗?做首饰的材质很多,皇后肯定见过许多稀世珍宝,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弄得到他没见过的,但是样式却可以做到独一无二。你要是花心思给他做一两件式样特别的首饰,那他就收到你的心意了。” 离炎顿时开怀笑道:“这主意好!那你的那几个手下就借我用几天,请他们帮我选材,再按照我的想法将首饰做出来。” “那有何难?” 顿了顿,胡晓珊调侃道:“你男人多,干脆就开家铺子做自家男人的首饰盒,随时让男人们去选。这就好比皇宫里的金库,皇上随时拿几件出来赏给美人们。” “可是皇帝赏出去的东西,那是人家供奉的。你家铺子里的,是你自己雕琢出来的,你用了心的。就算没有镶嵌南海蛟珠和凤凰胆,那也比这些东西珍贵万分。你的那些男人首饰天天换着花样儿戴,羡慕死别人家的男人了。”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简直是泡男绝招啊。那首饰铺子上次没开成,这次我有银子了,就开一家来玩玩。啧啧啧,小三儿,没看出来啊,你可是个情场高手呢。” “啐!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比得上你?” 两人互损互捧了一阵,离炎想起正事,问道:“姜老太最近有为难你没?” “呵,她指使右侍郎将些陈年旧案尽皆压在我的身上,还在那每月递报的刑部工作计划的折子上,用了大量篇幅称赞自己有多勤勉,又说已经责成属下要限期破案多少件云云。啊,她还在折子里赞扬你了。” “啥?她怎么赞我的?” “嘿,我偷看了下,那奏折上说你诸事勤勉负责,做事积极主动,你还建议将那些未结的成年旧案尽早结了。她觉得大皇女年轻有为,要多给你一些一展才华的机会。所以,她就同意了你的建议,还安排了我协助你限期内审结完以前的案子。” “……她好会颠倒黑白!” 胡晓珊哼道:“我随手翻阅了一下,那些案子要么牵连甚广,涉及权贵;要么时间久远,一应证据很难再寻。所以,有些棘手。” 离炎瞧着胡晓珊案头上高高一摞泛黄的卷宗,皱眉道:“这么可恶?她嘴巴一张,要是你破了案,功劳不就都是她的了?可要是你没破,那过错不就是我的了?” “可不是?不过,来得正好!来刑部衙门之前,我还怕她给我俩冷板凳坐呢,那样咱们将一事无成,白白蹉跎了时间。她如今叫我们查案更好。最好是让我从案子里寻到些蛛丝马迹将她一举拉下来,让那老巫婆滚回老家种田去!” 离炎也冷笑了一声,“很好!你要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我就欣慰啦。我还担心你抱怨我给你找了麻烦呢。你尽管放手去干吧,有问题我担着。” “……你又想跑路?”胡晓珊瞧着离炎双手负在背后,仿似要离开衙门的模样,就出声质询道。 离炎走得理所当然,“我又不懂查案子,帮不上你任何忙啊,我留下不是尽添乱吗?不过你要是渴了饿了,我倒是可以满足你哦。” 说着,她还真的去给胡晓珊倒了杯热茶来。 胡晓珊看着这人就来气,直挥手道:“要滚快滚!” “呵呵,早说了嘛。唔,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离炎忽然心血来潮,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要是能给你找个男人来帮帮忙就好了。” “可是刑部是没有男人的了,不知道大理寺有没有。还有下面郡县掌管典狱的官员里,有没有懂这行的男人呢?” 听闻此话,胡晓珊的神思有一阵恍惚。 回过神来后,她急忙斥道:“快滚快滚!你还真是只晓得给我添乱呢!” ****** “碧落,你今天弹的是什么曲子啊?我听着好像有点熟悉呢,难道是我曾在哪里听过吗?”离炎回到王府,听见琴声,只觉有些熟悉,就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怎么?我都连续弹了这么多天了,你竟然还不知道这是首什么曲子?” “难怪我听着熟悉。”离炎恍然大悟,“可是我前几天也问了你的,你没有回答我啊。所以你看,我不知道这曲子,怪我咯?你明知道我对乐理一窍不通啊。” 碧落有些无语,“赫赫有名的《蒹霞》啊,你竟然不知道它的名字?” 她说这话还理直气壮得很。她以前哪里是一窍不通啊?她明明就很擅长的。 哎---,算了,她早将一切都忘得彻底干脆。 “噢,《蒹霞》,我听过!有人也弹过这首曲子,那人还会唱呢。” 说着,离炎忍不住哼唱了几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末了,她开怀笑道:“很好听!” 碧落便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就只觉得这曲子好听吗?” “嗯。” “你,……你懂那几句词的意思吗?” 离炎后知后觉的发现碧落瞧着自己的眼神儿有些不对,他目中有光,还隐有期待神色。 她便蓦地想起了那日偷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顿觉有些尴尬,急忙转移话题,问道:“黄泉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儿?” “那天我出宫的时候,恰好碰到金莲,问黄泉做侍卫做得怎么样,结果她说,黄泉已不在她那里做事情了,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头我回府碰见过黄泉,问他现今在干嘛,他对我爱理不理的。” 离炎认真的问道:“碧落,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碧落听罢,暗自失望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琴弦,“他进三卫去做事了,似乎进的是神武卫。” 哦,那意思就是,黄泉那小子换工作了。 可是,他换了工作,为何闷闷不乐呢?还不高兴了好几天。 并且,他还一见她就暴躁的吼:“莫要来烦我!” 可是,她不过就是想要关心关心他最近为什么不开心,她想要为他排忧解难而已啊。 哎---,好吧,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就算了。 不过,他进三卫了啊?他以前不是想要到林显麾下效劳的吗?怎么突然又跑到神武卫去了? 三卫是皇帝的亲兵,会不会是侍卫统领的安排?若是并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到时候还是帮他一把。若是他自己要去的,唔,那我就找个时间去找找黑莲,让他对黄泉那小子多加照顾一下吧。 咦,难道不是他自愿的?不然他怎么会不高兴?看来得找个时间好生与他谈一谈。 不过,还没有等到离炎找黄泉谈心,她就出公差去了。 事情源于前段时间,皇帝离少麟向莫锦书请教关于帝王气运的风水之事,莫锦书说的一些话就一直刻在了皇帝的脑海中。 没几天,皇帝便命人出宫去寻找一块风水宝地修建皇帝陵寝,开始着手准备她的身后之事。 修建皇陵乃是涉及皇家的大事,所以,这件事情就着落了在朝中做事的离炎和离清两人头上。离月已经去了西北边疆,便没有她的份儿。 本来按照惯例,皇帝一登基,就要开始修建皇陵的。可离少麟原是个武将,她不信历朝皇室的那一套,然而经莫锦书的口一说后,她就迷信起来。 莫锦书说要有了身后的家,这皇帝位置才能坐得稳固、长久。离少麟于是就迫不及待起来。 莫锦书还说皇陵要开山为陵,不但能彰显皇家威严大气,而且以山为陵,坚固异常,不易被盗匪盗掘,皇陵被破坏的可能性就下降了很多。 帝王们最怕的就是自己死后的埋身之所被盗掘。墓中财宝损失是小,怕的是自己的尸骨极有可能会被随意丢弃,惨遭羞辱。最可悲的是,可能连骨头都会凑不齐了。 所以,离少麟便特意嘱咐两个皇女往洞天福地的高山大川这个方向寻找。 其实,这种差事对于皇女来说,就是走个过场。至于选址啊,看风水啊,求神问卜等等事情,自有随行大臣安排专业人员妥妥的给办好了。 手下会先行看好了必是风水宝地的山脉,再引着皇女们去一一看赏一番,于是整个事情基本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有些机灵的臣子还会教给两位皇女一些吉利的说辞,好让她们到皇上面前去交差。最终定夺的事情也不需要皇女们操心,选好了的皇陵地址还需要皇帝和朝中重臣商讨一番的。 因此,离炎明白了这些流程后,便已晓得,这实则就是一趟公费旅游罢了。 果不其然,离炎和离清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沿途赏玩着路上的风景。没几日,先遣部队就带着风水先生看中了一块风水宝地。 众人看中的这处好地方便是九龙山。 于是乎,主事大臣和当地官员便引着两位皇女直往那九龙山去了。 到得那地方,一行人遥见一座大山像极了一条盘桓的巨龙,它气势威严、雄伟挺拔,半山腰上云雾缭绕,郁郁霭霭。 有道是: 老龙年年结雾烟,降势巍峨挂碧天。 高山日夜生明月,万里来龙到此眠。 这山叫做九龙山,名字也很吉祥如意。 众人再爬到山顶上探查了一番,皆是非常满意。 只除了一点,那便是九龙山的山脚下躺着几百座坟墓,蔚为壮观,令离炎和离清等人看得直皱眉头。 离炎对于鬼神亡灵一类的东西还是很敬畏的。 九龙山忽然来了一大群人,人群里有人穿着官服,还有当地乡绅和县老爷领路,附近百姓们便跟着来看热闹。 离炎于是就拉着一人问道:“大婶儿,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坟墓啊?” 那名百姓回道:“回大人,这九龙山原本是没有坟墓的,山脚下有好几个村子,住着几百上千户人家。后来发生了战乱,打仗打了七八年,咱们这几个村子里上千户人家最后就只剩下了几十户。” “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要存活下来,便是四处逃难。大家没什么大的愿望,只想着死的时候能够落叶归根。后来天下安定,存活下来的村人们,就为村子里少了的人在家乡修了坟墓。能找到尸骨的,将人埋进墓里;没有找到人的,也给修了个衣冠冢。” “九龙山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世代居住的地方。所以,即便很多人逃难死在了外面,但是活下来的人依然为其修了衣冠冢,且尽皆都修在了九龙山脚下。” “这样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九龙山里的坟墓就越来越多。如此,便形成了今天这样的规模。” 离炎便问道:”这么说,这里的这许多坟墓埋的便是村子里死去的祖祖辈辈们了?” “是啊,是啊。” 离炎听了,心中一阵难过。 战争,受伤最重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可是,现如今该怎么办? 这座九龙山已经被相中要建皇陵,那势必这些老百姓家的坟墓可能需要动迁了啊。 离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更为干脆,直接就对身边那名当地陪同的县令吩咐道:“这九龙山是要用来安葬皇族的,平民百姓岂可享受这等殊荣?去,赶紧叫地保安排一下,务必将这些坟墓全都限时迁走!” 周围的百姓一听,立即哭闹起来,不断恳求着不要动坟。 迁坟历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普通老百姓更是迷信传统得很,认为先人的坟墓影响着后世子孙的命运。因此,要是官府要动了他们祖宗的坟墓,就跟天要塌下来一般。 于是,现场一度就闹得很疆。 当地官员们眼看老百姓们闹起来的声势浩大,怕一旦发生纠纷,会伤到两位皇女,因此派人护送着两位皇女赶紧回驿馆去了。 离炎心情有些抑郁,吃了晚饭后,她换了身布衣钗裙便独自出门,微服私访去了。 她又来到了九龙山下,看着山脚下连成片的数百座长满了杂草的坟墓幽幽出神。 犹记得离京前,她将为颜烟做的首饰送过去,恰好碰到他独自一人潜回皇宫来。 离炎瞧着他有些疲惫憔悴,才晓得他原来曾摸出了京城好几天。 颜烟当时神色郁郁,离炎问他去了哪里。他回说,去九龙山祭拜了一位亲人。 颜烟的亲人,会是这几百座坟墓里的一人吗? 如果他的亲人在这里,想必他肯定不喜欢逝去的人不得安宁吧。 远远的,离炎忽见有座坟墓边有人影晃动,她不免心生恐惧。 此刻正是黄昏,而且又是在这么阴森森的地方,离炎顿时心中发憷。 她正要赶紧离开,却见那人影向她走来,肩上还扛了样东西。 对方越走越近,离炎仔细一看,却原来不过是个务农的老农。 这位老人家白日里还曾强烈的哭诉过不要动她孙女的坟。 据说,老年人是不畏惧那些鬼怪的。所以,那老人才敢在坟墓边上种庄稼吧。何况,旁边住的不过是她的亲人,她不但不怕,还很亲近呢。 那老人显然也认出了离炎,她很好认的。 因着颜烟那层关系,不管他的亲人在不在这些坟墓之中,离炎都已经打定主意,不想让皇陵修在这座山里了。 离炎心中计较一番后,直截了当的将计议与那老农说了,最后她笑道:“大娘,如果您不想你孙女的坟墓动迁的话,明日我再来的时候,您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对我这么说,我自有主张,明白吗?” 那老农迟疑道:“照那般说法说的话,会不会令这些坟墓被迁得更快?” 离炎笑了笑,安抚她道:“大娘,民不与官斗,这句话您总听过吧?如果官府已经相中了这座九龙山,那你们无论怎么闹,结果都是一样。所以,如果知道结果一样,知道大家即便是去闹,也是希望渺茫,那何不按照我的这个计策试上一试呢?置之死地而后生吶。” 老农听罢,将信将疑道:“贵人,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好,那老婆子我明日就试上一试。” 第110章 九龙山(2) 第二天一大早,当地官员就来向离炎和离清等人请安,且欲要安排离炎一行人去附近郡县的风景名胜赏玩数日,并保证说,待到两位皇女回来,定会交给各位一座干干净净的九龙山。 离炎听了,只觉得这怎么感觉就好像皇帝选秀女,送到皇宫里的姑娘们,家里人会事前将其身上的一切麻烦事处理干净了再送进去,根本就不管女孩儿们进宫后,是否会被皇帝看中,又是否会得宠。 九龙山的风水是好,可是世上的山川大河几多,风水宝地肯定也不只这一处。 修建皇陵的地点还要经皇帝和朝中大臣最终定夺,在尚未将九龙山最终确定为皇陵所在时,就搞得民怨沸腾,实在不是一项划算的买卖。 那名县令将意思表达完了后,便看向离清,静待她的定夺。 因为科举取士制,离清的威望一直居高不下。所以,这次勘察皇陵地址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发声做主。 离清一点头,果断说道:“动作务必要快点,皇上对这事很看重,且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事情紧迫,所以本王希望……” 离炎忍不住咳了两声,离清乖觉,遂笑道:“皇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自从那次在金銮殿上,离清被沈心和王珺摆了一道,离炎帮了她的忙,离清就一直与离炎走得比较近。 其实不仅是因为离炎帮了她的缘故,更重要的是,离清发现,离炎对太女之位根本就不眷念。她和离月斗得暗潮汹涌,可是这位大皇姐却整日将心思放在讨好她那几个男人身上。 啊,对了,好像大皇姐最近的目标变成林显了,她时时能在下朝时和太学里看见这位大皇姐屁颠屁颠的跟在林显身后。 离炎就道:“自古以来,死者为大。昨日百姓们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的意思是,咱们尽量将这件事情友好解决了,避免弄得民怨沸腾。吾皇是开明君主,我们做臣子的,不仅要以皇上为表率,更不能给她老人家的名声抹黑。” 有随行官员觉得甚为有理,“那依秦王之见,咱们该如何做呢?” 离炎便说:“昨天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不过幸好没出什么事。但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只是一定要方法得当!” “今天我们就再去九龙山,微服私访一下。咱们走到百姓中间去,了解一下他们的真实想法,看能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离炎露出一个纨绔模样的笑来,“我们可以去试探试探,看能不能给他们点银子、送座房子什么的,让老百姓们主动的、高高兴兴的将九龙山交给我们。” 京中随行的官员见状,心中暗自将离炎贬损了一番,只觉她这送银子房子就诓骗人家迁坟的主意怪异之极。 你当是买个男人的初夜么? 当地官员一听,却都很赞同离炎这个主意,无论这法子能否成功。 毕竟他们是当地的父母官,两位王爷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事,可是他们却还要管着九龙山一带无数的百姓。这强行迁坟的事情,虽说是为皇上办事,可恶名肯定会被自己给背了。名声太臭的话,升官都无望。 再者说,打扰死人的事情,不说一般百姓不愿意,就算是当官的,书读得多点,对死人也是很敬畏的。 所以,秦王这法子要真能误打误撞的和平解决官府与百姓的矛盾,他们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啊。 离炎见本地官员纷纷赞同,就又说:“那大家这就去换一身普通衣衫,再修饰一番吧。记住,咱们这是去微服私访,是要融入老百姓中间去。所以到时候,你们的行为举止,还有言谈之间,一定注意,注意,再注意!” 众人纷纷应诺。 于是,离炎和离清等人乔装改扮后,为避免引人注意,他们撤掉大批随从和侍卫。就这么样子,最后,寥寥数人直奔九龙山。 到了九龙山的山脚下,田间地里稀稀拉拉有老百姓正在锄地播种。 离炎暗自搜寻了一番,找到了昨日那名老妇人。 她便径直走过去,对那老农问道:“大娘,我们是外乡人,到这九龙山上欣赏美景。可我们刚刚经过山脚下,却见到了很多墓地。难道是这附近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瘟疫吗?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莫要胡说,客人。”那老农急忙撇清,“你这样说,官府会将咱这一带隔离起来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造谣啊。” 离炎就佯装一扇嘴巴,“呸呸,瞧我这张乌鸦嘴,望大娘原谅则个。” “大娘,我们就是好奇。原本我们一行人是从后山上爬上去,然后再从前山下来的。这一路上的风景和着这九龙山上的风景都非常美,结果下到山脚时,委实被这成片的坟墓吓了一大跳啊。” 那老农就停了手中的活,与离炎唠嗑起来。 离清等人走过来,竖耳细听。 “外乡的客人啊,那些坟墓里面埋的不是因瘟疫而死的人,不过就是这十里八乡生老病死之人的坟墓而已。” “十里八乡?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吗?”离清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就只是平常的生老病死吗?怎么十里八乡都埋在这里?” 这老农的说法跟昨天众人听见的说法不一样呢。 “嘿,岂止十里八乡,整个桃源县的人都想要埋在这里呢!”老农说这话时,还颇有点骄傲神色。 离炎就道:“大娘,我就权且猜上一猜,莫不是这里风水很好?” 那老农立刻笑道:“客人,你可猜对了。你们是外地来的自然不知道了,这九龙山的风水啊,好得不得了!” “何以见得?” “有一句谚语是这么说的:死后葬在九龙山,子子孙孙做高官。不仅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和十里八乡的人,全桃源县的人啊,都想要将死后的亲人葬在这里呢。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从咱桃源县走出去的官员那可是大离国最多的,原因就在此。” 离炎不信,问道:“会不会因为本来这里就人杰地灵,出的官员多,故而九龙山的风水才被传得神乎其神?” “咳,这事情已经说不清楚了。谁知道到底是因为大山的神灵保佑,才出了这么多大官;还是说出了大官,才将这原因归于九龙山的风水上。这就跟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一样,扯不清楚的。” “但是啊,客人们,咱这里出了好些高官那可不是假话!”那老农眉飞色舞道,“当朝大将军林显,知道吧?就是这里的人。还有刑部尚书,也是咱这里的。哦,不止高官,母仪天下的皇后,嘿嘿,也是咱桃源县的人呢。” “什,什么?”离炎吃了一惊。 颜烟还真是这里的人?林显也是? 她竟然才晓得! “这些年下来,九龙山脚的坟墓越积越多。到了今天,便成了这般壮观的模样。若不是我们几个村子联合起来,想了法子阻止,只怕这墓还要多得多。整个九龙山啊,怕早就变成一座庞大的墓地了。” “想了法子阻止?” “是啊,想打九龙山主意的人可多了。有商贾想要买下它,有官员想要强行独占它,其他外县的人竟然也想要将人埋在这里……更有甚者,好比昨天,有京城来的官员想要将这山收去建造皇陵。” “那怎么行啊?山原本就是我们村子的,福分也该是自己的子孙享有。何况这山已经埋了这么多人,动一动,会影响多少子子孙孙的气运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辛劳一辈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后世子孙能出几个高官,转一转运呢?” 最后,那老农嘀咕道:“咳,这山灵验是灵验,不就是出高官吗?可是皇上怎么会想到用它来建皇陵呢?也不知道那些风水先生怎么给皇帝说的。” 离清等人面面相觑。 众人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见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离炎就赠了那老农几块散碎银子,然后一行人便借口离开了。 待离得远了,随行而来的京中那名主事官员很是气愤,“这些人真是刁民,竟然胆敢欺瞒本官,还编些故事来糊弄两位王爷,本官一定要治他们的罪!” 那人是先遣部队的主事之人,姓刘,就是她带着风水先生看中了九龙山,又联络当地官员操办皇陵选址之事的。故而,她才会这么紧张。 “昨日还惺惺作态的说这里埋的是受了战乱之苦的百姓,今日就变成了埋这里,子孙能做高官,哼!” 离炎笑着安抚道:“刘大人,这是小老百姓们一点小小的私心而已,图的不过就是为子孙后代谋福利,又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况且,这种事情不伤天害理,不损人利己,又不祸国殃民,不过就是将亲人家属葬在一座山下,仅此而已。就这么一点点小事,咱们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 其他随行人员纷纷称是。 离清则对当地官员道:“百姓们有这么一层心思在,怎么之前你们不报来本王知晓?” 几名官员相视一眼,默契的回道:“我大离国发生了几年战乱,这里死了大量百姓也是事实。王爷,老百姓们无知,也只有咱们做官之人才明白,要做到像林大将军、姜尚书那样的位置,可不是凭着祖宗的坟墓埋得好啊。” 离清听了,无言以对。 离炎觑了眼她的神色,笑道:“她们几个说得对,你也别生气了。” “再说,那老农不是说了吗?想打九龙山主意的人很多,昨日一看我们是官府的人,他们有私心,自然以为昨日那样的说法能阻止我们动念想啊。幸好今日我们去暗访了一番,才得以知道真相。” 离清便皱眉道:“可现在怎么办?这九龙山再作为皇陵可能已经不太合适了。” “是啊,”离炎摸了摸鼻子,又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地方是要修皇陵,皇陵里埋的都是历代帝王,帝王之家怎能跟平头百姓一样,只盼着子孙后代做高官呢?那不是要龙子龙孙们给别人打下手吗?又做谁的高官,做哪一国的高官啊?啧啧啧……” 离清听了,眉头就蹙得越来越紧。 离炎自然是知道离清此时心中所想,只怕她已经被自己的那一番话说得动摇了。 离清可是有心皇位的人啊,离少麟的陵寝要选在这里,不是直接影响了她的气运吗? 离炎瞥见离清心事重重的模样,暗自欣喜。 她面上一派慈眉善目,又假意开解离清道:“皇妹,这有什么好郁结的?既然这九龙山已经不合适作为皇陵建造地,咱们赶紧另寻就是了。” “风水宝地自然是要慢慢寻找的,不可以操之过急。咱们宁愿慢一点,缓一点,也要将事情做好。这可是关系离氏子孙千秋万代的大事啊,万万马虎不得。” 随行之人纷纷称是,离清便也释怀,命令刘大人带着人尽快重新寻找一处好山好水的风水宝地。 因着关于九龙山的那种说法,众人就彻底放弃了要将九龙山作为皇陵的打算。 一行人很快离开此地,赶紧另寻他处,最后辗转又相中了京城西郊的钟山。 钟山古称“龙山”,也算是有一个好名字。 这座钟山也曾被历朝的好几位皇帝和重臣视为“龙蟠”之地。 在钟山之西,有一座小山,人称“小虎山”,其正处于钟山之右的“虎砂”位上,与钟山之东的“龙砂”之象左右对列;而直对钟山的梅花山,这一如座如屏的小山是钟山风水中的“案山”,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其西南方向的前湖则具有灵动的“朱雀”风水特征。 这样子,钟山就具备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风水“四象”,十分难得。 这座钟山乃是主事官员刘大人请了好几名天下闻名的相士和风水先生一起选中的,所以,风水宝地已经确认无疑。 那刘大人将钟山的情况报给离炎和离清听了后,这两人跟上次一样,一起去那钟山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并且还明察暗访了一番。 终于,这一次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情。 于是大功告成,离炎和离清两位皇女偕同刘大人一起,回去向离少麟复命。 经众大臣一番讨论,就此就定下了在钟山修建皇陵之事。 很快,皇命就下达了下来,离清被任命为皇陵的督造之人,全权负责皇陵的建造工作。 随之,匠人、兵士、相士、风水先生等等纷纷被派驻钟山,开始在钟山山中修建皇帝的陵宫。 皇陵的建造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一般都要修建几年的时间才能最后完工。不过,一些附属工程和大的框架工程却能很快完成,比如陪葬陵墓、皇陵外城等等。 整座皇陵被设计修建成内城和外城。 其中:内城为主墓所在,主要是皇帝和皇后的陵寝。皇族的陪葬人员也在这里安葬,如后宫妃嫔等。内城置四门,东曰青龙门、南曰朱雀门、西曰白虎门、北曰玄武门,每扇门都会派重兵把守。 外城则用于安葬有功之臣、异姓王爷等重要人物。 死后能得葬皇陵,即便只是葬在外城之中,对朝中的王公贵族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光。 第111章 皇陵 黄泉不想再做内宫侍卫,因总有女侍卫对他虎视眈眈,又因觉得自己做侍卫离梦想始终差得远。于是,他又找到了三皇女离清,拜托她为自己在军中谋一份差事。 离清本已经将黄泉安排进了京城三卫中的神武卫中,谁知,时值皇陵部分工事已经修好,需要士兵把守。于是,协助离清督造皇陵的那位刘大人便向三卫要人。 这是皇陵嘛,自然是要皇帝的亲兵去干这份差事喽。 守卫皇陵对普通士兵而言是一份很好的差事,饷银多、活儿轻松,还与有荣光。但是,这差事对那些出身大富大贵人家里的子弟而言,却犹如鸡肋一般。 而京城三卫中又犹属神武卫最不受重视,卫中平民出身的普通士兵居多。 所以,三卫指挥使大人郭通接到这一守皇陵的要求,便直接将不受重视的神武卫调集了一百人过去。 于是就这么着,还没摸过火铳,也没见识过火炮模样的黄泉,进入神武卫的第一天,便被派往西郊的钟山上守护皇陵去了。 黄泉正踌躇满志,决意要像黑莲那样,做个卫千户,结果得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里一声霹雳,立时他就蒙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折腾,又未能得偿所愿。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自从你来了这,我就没有见你笑过。难道你不喜欢守皇陵啊?但这可是皇帝的陵寝啊,守皇陵这么件光荣的事情,而且俸禄比以前高了许多,好些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跟着黄泉一同守陵的有一男兵,因同是男子,两人就成了朋友。 枯守着一座死寂沉沉的陵墓是一件很会让人发疯的事情,但好在并不是一个人守。此刻,黄泉就和那男兵守在一座陪陵中。两人执着刀戟,一左一右,一脸肃穆的站在内室门口,趁着守卫队长没有巡逻过来,就时不时的聊一聊天。 听了那男子的话,黄泉长叹了口气,郁闷道:“守座死人墓怎么会光荣?我满腔热忱,一心想去战场上杀敌报国,可我折腾了一番,先是做了大内侍卫,现在又来守陵寝,我的命好苦!” “怎么?你竟然真的不喜欢这差事?守皇陵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那男兵困惑道,“上战场有什么好?风里来雨里去的,还吃不好睡不好。更重要的是,一旦起了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到阎王那里报道。” “要是战况激烈,死人太多的话,家里人会连你的一块骸骨都收不回去了。曝尸荒野好吗?你竟然想要上战场上去?不懂不懂!” 黄泉偏头白了那名男子一眼,“你都觉得守死人墓会令你脸上有光了,如此愚忠,自是不会懂得我的想法的。念在你年纪这么小,定是被你家中长辈给欺骗了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黄泉目光空洞的看着对面那堵空无一物的暗沉的石墙,阴郁的说道:“家里人总是这样,以他们的想法来指引你的作为,这个我懂。因为我的家人就是这样子,总是要求我按照他们的设想行事。” 那名男兵没听出黄泉话中的无奈语气,他嘁了一声,“你还觉得去吃苦送死很光荣,你真的懂事吗?你家里人只怕被你这样任性的性子给急死!” 那人瞧了一眼墓室,又放低了声音啧啧叹道:“人家的命才真是好!瞧瞧,死了后,尸骨都要活人来守着。只要大离国千秋万代的传下去,这里也会一直派人来保护着啊。” 黄泉听罢,若有似无的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那名男兵见黄泉神色仍是抑郁,便转移话题道:“喂,我听队长说今天有皇女要来视察皇陵的修建情况,说不定我们待会儿有机会瞻仰一番那位皇女的容貌呢。我们这种身份低贱的人,一辈子都难得见到这么高贵的人,待会儿可要仔细瞧一瞧了。” 黄泉冷哼一声,“那些人不过就是投胎投得好点,实际上跟我们普通人长得没两样。一样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有什么好看的?你竟然还用了‘瞻仰''二字,我呸!” “我告诉你,有些龙子龙孙还没咱长得好看。我就见过一个皇女,不仅长得肥头耳胖的,脾气还很坏。她动不动就跟人耍性子,甩冷脸,三言两语不合还会揍人呢!” 那男兵听得一愣一愣的,“黄泉,你怎么这么了解啊?不会吧,那些人该是由世家大儒教导出来的吧,会这么……粗鄙不堪吗?那不是有失皇家风范?” “嘿,这次你可说得好!她就是粗鄙,不成体统。她还急色得很,到处勾搭男人,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连那三十岁的老男人,她都看得上!” “啧啧,听你这么一说,那人真的跟咱们平民百姓没两样啊。不过,……” 小士兵真心诚意的评价道:“我觉得这样的皇女才好啊,很有种亲切感。她喜怒都表现在外面,挺真实的。不像咱们那几个千户大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比那个杨千户。” 他忽的露出了个神秘兮兮的笑容来,“嘿,你知道吗?那天我偷偷看见杨……” “你!”黄泉气得脸色通红,忿忿不平的打断了他,“我说你这人的想法怎么总是这样异于常人?你之前说守皇陵光宗耀祖,现在又说这样的皇女很亲切真实,我真的很无语!” “嘿嘿,嘿嘿。”那小兵摸着头傻笑了几声。 他虽觉得黄泉似乎激动得过了头,不过人家正因被派来守死人墓而幽怨,还是少说两句为妙,免得被他继续当做了出气筒。 黄泉听到他傻笑,换了种怜悯的神色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啐道:“你就知道傻笑,你就是个小傻瓜!把人和事都想得这么好,你迟早是要吃亏的!” 小士兵听罢,却立刻红了脸,他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黄泉,你,你别这么称呼我好不好?那三个字,是我的,我的……” 他越说越小声,黄泉竖耳细听,才听清楚他在说:“……只能她这么喊我的。” 黄泉听罢一愣,不解其意。 他就一仰下巴,面色不虞的问道:“她?她是谁?她怎么喊你的?” 那人却不愿回答。 黄泉就暗自再咀嚼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一番话,待到他终于回过味儿来后,直要暴跳如雷。 这混蛋正劈头盖脸的对着他秀恩爱! 黄泉于是一转身,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那人半晌,直把那名年轻的小兵窘得想钻缝。他于是默默无言的干脆也转了个身子,留给黄泉一个纤弱美丽的背影。 黄泉便怒气冲冲的转开了眼,再不想与那人说话。 他瞪着前面那堵墙,虽努力平复着心中郁卒的熊熊妒火,可胸口久久起伏不定。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两人一组守陵很好,不至于独自一人会闷得发疯?现如今看来,明明就是一个人的好啊。比起深受内伤吐血而亡,发疯死的话,这痛苦程度要小得多!因为人已疯,根本就没有感觉了! 黄泉心中莫名的醋海翻滚。 小子,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炫耀,啊? 哼,难道就只有你的那个她会喊你小傻瓜吗?我的那个她也还不是喊过我小傻瓜!她还喊过我小宝贝! 我一样可以炫耀,只是我是个矜持的人!人!人!…… 今日,离清约了离炎一同前往钟山视察皇陵修建的进度。 话说离清做事,越来越喜欢拉着离炎一起了。 这次她能得到皇帝重视,被委以督造皇陵的重任,又一次靠的离炎的帮忙。加之离清觉得离炎对自己没有威胁,所以但凡有大事她都要邀约上离炎一起。 “妹子,我听说皇陵里已经有一位墓主人了。可我们离国建国才三年,而且母亲又是第一任皇帝,这皇陵能埋着谁啊?” 离清因督造皇陵之事,所以她对这件事情了如指掌。 离清一点头,“皇姐说的是,确实有位主子已经住了进来,不过他住的是陪陵。” “陪陵?得葬陪陵者,乃是有功的公卿、大臣和将军。难道是位开国功臣?” “不是,母皇没有严格遵循旧制。葬于陪陵的人,不仅是大臣,还有其他人也可葬于此。” 离清细细为离炎介绍道:“皇陵尚未整体完工,目前已经修建好的主要是外城和陪陵。原计划是要将咱们的祖奶奶及其几位夫君的遗骸迁进陪陵来的,但是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办理。” “不过,倒有一人已经住进了陪陵,而且整个皇陵里目前就只住了他一人。当初母皇叫我抓紧办理好,听说是皇后的意思。” 离炎听了,愈加好奇,“嗯,那这人是谁啊?” 离清笑了笑,“那人是母皇的一位妃子。我们正可以去拜祭一番,去了你便知道了。” 说着,离清便引着离炎去了一座陪陵。 两人走近陵墓,迎面一道墓门。 墓门无门,进门后就是约半米深的墓道,过了那条墓道,先是进入陵墓里的外室。 陵墓形制分为内室和外室。 外室供有死者的灵位,外室一般都是穹顶、空旷、空间较大,主要用于祭拜和举行其他仪式。内室便是存放棺椁的墓室,一般是封闭起来的,而且内室门口还会派驻两名士兵把守。 因墓道并不深,离炎和离清两人站在陵墓外面,就能将墓室里的一切看得清楚分明。 离炎站在墓门口往里一看,里面最显眼的便是那块正对墓门立着的巨大墓碑。 只见那块青玉制成的石碑上写着:淑妃颜妍之墓。 离炎顿时一愣。 姓颜啊?不知道跟大变态是不是会牵扯上一点亲戚关系。 离炎就问:“颜妍是谁?” 离清无奈的笑了笑,“大皇姐,你的忘症一直没好呢。你连一家人也给忘了?这颜妍乃是咱们的二爹爹啊。他跟你的生身父亲,也就是当今皇后乃是一父同胞的双生兄弟。” 双生兄弟?颜妍就是颜烟那个无缘的弟弟么? 离炎随口回道:“啊?他是父后的亲生弟弟?难怪我觉得这人的名字怎么有些奇怪,念起来感觉很是亲切呢!却原来,他竟跟我的父亲是亲兄弟。两人还是双生子,所以连名字都差不多呢!” “是啊。不过,这位二爹爹命苦。母皇还没有当上皇帝前,他就已经死了。你可能也忘记了,这位二爹爹啊,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呢,怪凄惨的。” 没找到尸骨?那颜妍到底是生是死? “二爹爹他原先葬在哪里的?” “原先?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就没有垒过他的坟啊。而且那个时候,母皇正与前朝皇帝打仗,为他修建陵墓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这一次还是因为修皇陵,而皇后又向母皇恳求,母皇才叫我在陪陵里匆匆做了一个衣冠冢。” 只是衣冠冢,那大变态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如果是假货,不可能连离少麟这么亲近的人也认不出他来啊。 如果他是真货,那就只能她是假的了。 颜烟如此确定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恐怕她是假离炎的事情几率很高啊。 换言之,她并非离少麟的亲生女儿。 离清见离炎紧抿嘴唇,神色阴沉,就小声开解道:“咳,皇家都这样。母皇有那么多男人,死个把男人,她也不心疼。要不是皇后念叨着他,二爹爹又没有留下一丝血脉,谁会为他修坟呢?反正指望母皇是指望不上的,你就看开些吧。” “嗯,既然没有找到尸骨,怎么就认为他已经死了呢?” “这个嘛,我是听离家的老人说的,他们说这是皇后的亲眼所见,亲口所说。再说,那是皇后的亲弟弟,他没有理由撒谎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离炎对以前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了。 上次颜烟去九龙山,会不会就是去祭拜的这位亲弟弟呢? “有一次,母皇派皇后去救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人被贼人劫持了,目的是想用他来威胁母皇。谁知,这位二爹爹也偷偷的跟了去。” “结果他们两人在与贼人交手的过程中,因对方人多势众,这位二爹爹在与贼首相斗时,双双不甚跌落悬崖,坠入了万丈深渊。皇后找寻了很久,都未能找到二爹爹的踪迹。” “后来,母皇也派了很多人去找,可二爹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处悬崖那么高,而且下面是深涧,所以他多半已经死于非命了,说不定尸骨就埋在那处深涧之中。” 前尘往事被离清几句话就说完了。 “皇后要救的那人是谁?竟然能用来威胁到母皇?” “不知道,人都死了。当时战况激烈,死了很多人,掉进深渊的很多。那时候,嗯,正是母皇与前朝女皇斗得最狠的一年。那灵言青被母皇追杀,犹如丧家之犬,便使了歹毒手段想要威胁母皇就范。” 离炎就遗憾的叹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这墓室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位二爹爹的尸骸了?” “正是,这里只是二爹爹的衣冠冢。二爹爹的淑妃之位是母皇登基那年追封的,想来以前母皇与二爹爹还是情深义重的。不仅在自己当上皇帝后便追封这位二爹爹为淑妃,而且钟山开山建陵后,皇后一提,她就令我第一个为他建陵。” 离清叹了口气,“二爹爹如今,该是能够安息了吧。能入葬皇陵,日后还能陪在母皇身边,下一世必定能得享荣华富贵了,再不若这一世这般苦命。” 离炎听罢,默不作声。 虽然她与那个当今皇帝离少麟接触不多,可是在有限的接触里,她已经隐隐感到那个女人并非是个深情之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什么重要的人需要叫颜烟去救呢?既然能死了颜妍,说明很危险。那时离少麟在干什么呢?她该是知道很危险的,因为对方都用那人来威胁她了。 知道危险还叫颜烟去救,即便传说她很重视皇后,离炎也是不相信了。 真爱一个人,不会将对方置于危险之中的。 所以,离清说皇帝对这个颜妍情深义重,她认为应该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才是。再说了,人死了之后,又是封妃又是建冢,再做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也难怪一直都有传言说颜烟是因为离少麟移情别恋才对她冷心冷情。他的亲弟弟为了这个女人死了,如今建个衣冠冢都还要颜烟提一句才做,离少麟真是虚情假意得很。 离炎还在看着那块墓碑幽幽出神,离清则饶有兴趣的注意到了那两个守陵的士兵。 那两名士兵皆为男子,他们戴着头盔,手握刀戟,正目不斜视的在墓门两边站得挺直。 离清的目光在其中一名守卫脸上逡巡一番,又看了眼离炎,然后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尔后,她指着其中一个士兵,对离炎悄声说道:“大皇姐,你看那人是谁?” 离炎听闻此话,便定睛看去,却正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泉!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对离清道:“他一直站在这里么?你怎么发现他的?我都没有看见他呢。只是,这小子怎么跑来干这个差事了?” 离清笑道:“这可是一份好差事啊,不仅俸禄高,而且还能光宗耀祖呢,好多将士挤破脑袋都想要到这里来守皇陵呢。” 离炎就更加诧异了,惊问道:“守皇陵还能光宗耀祖?!” 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莫不是这就叫做盲目的崇拜?好比她后世听说的有人将明星用过的东西当祖宗一般供奉起来,还每日三炷香熏着。 离清古怪的看了离炎一眼。 因着已经对离炎异于常人的言行举止见怪不怪了,离清便也对离炎的反应奇怪了一下下,便没再说什么了。 转而,她嘴角擒着戏谑的笑意,又偷偷对离炎耳语道:“大皇姐,我为黄泉谋了这么一个好差事,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哟!” 第112章 交心 原来守皇陵这事儿是离清让黄泉来的。 碧落说黄泉进了三卫,肯定是找离清帮的忙,结果他最终到了钟山来守陵。 离炎自然是很清楚黄泉一心想去军中历练的心思,她之前还曾提过让他去考武状元呢,黄泉动了心。所以,他肯定不会真的愿意来守陵,只怕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这算是好心办坏事了么? 不然前几天,黄泉一直心情不好,他老对她吼,恐怕就是因为这吧。他没有办法去埋怨离清,只好自然倒霉。 这男人的自尊心这么强,还特傲娇,想来他并不想她知道这件事儿。 离炎就偷偷瞥了眼黄泉,见他的脸色果真很不好看,嘴唇抿得紧紧的。 哈哈,他肯定觉得丢脸死了,折腾几回也未能达成所愿。 只是,黄泉想要办成自己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去找她呢?他该知道她对他必定会有求必应的啊。 难道是因为他两人日常互相嘲弄惯了,他怕她又笑话他? 离炎心中憋笑,又偷瞄了黄泉一眼,这才发现他此时那表情真的好正点的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黄泉穿戎装的模样。 他戴着头盔,一脸的严肃正经,又目不斜视。他那把细碎的长发此时全部拢在头盔里,于是,便将他那张精致的脸勾勒得更加立体、深刻。 他的嘴唇正不甘不愿的死死闭着,由此他双唇之间那条紧绷的唇线就显得特别的扎眼。只怪他这张嘴平时太呱噪了,所以唇线这么紧绷,便导致离炎有一种他会随时暴起,再吼她几句的错觉。 一身锃亮的银灰色盔甲在他身上妥帖的裹着,于是,他那精壮的、充满朝气的年轻身材便显山露水了出来。 离炎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见的黄泉那两条有力的大长腿,于是,她的一双眼就情不自禁的偷偷往黄泉的下身打量过去。 待到欣赏完毕,她再抬头时,蓦地发现黄泉的嘴角有一丝极力忍住的扭曲。 离炎于是也扭曲了一下嘴角,赶紧转开了眼睛。 若她再打量下去,只怕黄泉会不管不顾的揪着她的衣襟一通吼。 听了离清那话,离炎虽是很不屑这份差事,可还是面带笑意,打着哈哈对离清道:“那是肯定的喽!皇妹,多谢你这么照顾我的人哈。” 说着,她便抬步离开,以免黄泉更加尴尬,也避免自己再憋不住笑出声来,那铁定黄泉又有好一阵脸色给她看了。 守在墓室门边的那名男兵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待到离炎和离清两人一走远,他立即促狭的对黄泉挤眉弄眼,“没想到,你的来头不小啊。喂喂,你嘴里说的就是那个长得胖的么?你会那样说她,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黄泉的目光已经追着离炎的身影渐渐远去,对那小兵的话充耳不闻。 “黄泉,我觉得吧,你……”小士兵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语重心长的劝道:“我觉得你还是改改你的脾气为好。你的脾气有些暴躁,长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把她推得远远的。看刚才的情形,你来这里,她好像才知道啊,你耍性子了吧?她好像有点生气呢。” 黄泉终于将人家说他不好的话听进了耳朵,立刻怒道:“你说什么?!” 那小士兵不自觉的在地上一跺脚,急切道:“你看嘛你看嘛,你就是这样,明明三言两语就不合的人是你啊。我是好心,才劝你的。刚才那位皇女虽然口头上当众承认你是她的人,可是她都没有跟你打声招呼啊。可见,她对你肯定已经有所不满了,所以才会冷落你。” 黄泉听了,竟是无言以对,目光再次飘向远处的女人。 离清正带着离炎又往其他地方转悠去了。 离炎只在最初经离清提示后才看了他一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了。倒是那个三皇女离清,一路上却频频回头,笑眯眯的看了他好几眼。 难道真是前一阵子他对她态度不好,她才这么样子对他的么? 黄泉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又很是郁卒。 太丢脸了,竟然给她发现了他在守死人墓,她一定会找机会狠狠的嘲笑他一番吧。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了你的说法,我觉得那位皇女怕是并非将一个男人的容貌放在首位啊。不然你长得这么乖巧,她又怎么舍得你出来做事?你还说她看中了年龄大的,可见她真的有可能不在意男人的容貌和年纪哦。” “女人都爱男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如果你对她态度不好,就算长得再美,她也欣赏不来的。” …… 真是这样吗?离炎她真的不在意一个男人的容貌和年纪? 好像是啊,哥哥那么美,也没见她对哥哥有多急色。 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她到底心里面有没有他啊?! …… 黄昏渐近的时候,黄泉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完成了今日的执勤任务。 他低着头,神不守舍的往皇陵外走。 明日可以休假一天,此会儿他心里一门心思想着,能不能去找千户大人求求情,还是将他换回去。这差事比在宫中被女侍卫带色的目光整日罩在身上,还要痛苦万分。 黄泉才出得朱雀门,便意外的一眼就看见离炎正站在道路旁。 她望着远山,正悠悠出神。 她这是……在等他一起回家吗?她竟然还去打听过了他的执勤作息? 黄泉的嘴唇便情不自禁的直要裂开。 他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离炎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便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去主动喊她一声,免得她一直站在那傻等。 可他才向她迈出了一条腿,忽然就想起自己似乎应该还在生她气来着。而且,他又想到了日常两人的相处模式,便猜离炎会不会其实是故意等在这里,预备要奚落他一番? 这么一想,黄泉的怨气生出来,他就低着头,自顾自的走了。 然而,除却刚开始那会儿走得很匆忙,黄泉那脚步已不自觉的越走越慢。 眼见已经走了好远,西斜的太阳都已看不见影儿了,天色昏沉,他仍是迟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声。于是,黄泉的脚就跟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离炎喊他一声时,黄泉心中又立时暗骂了句自己不争气。 他停下脚步,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哪知,这一看了不得,却见离炎正静静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黄泉羞愤异常,立刻一扭头,便疾步走了。 身后意料之中的传来离炎的哈哈大笑。 那女人果真就是刻意等在这里要嘲弄他的! 身后又传来了风声,他知道是离炎施展轻功追来了,便也跟着提气狂奔了起来。 两人你追我赶了一会儿,离炎还是很快就追上了他。 不仅如此,她还奔到了他的前头,一伸手,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离炎仰着明媚的笑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眉飞色舞道:“我就在数,你会等到我数到多少数的时候会回头看我一眼。结果我还没有数到一百呢,你就回头了。” 她将大饼脸凑到黄泉跟前,又嘻嘻笑道:“一出朱雀门,你应该就看见我了吧。我站那么显眼的位置,你都不喊我一声,是怕我笑话你吗?” “你轻功好,就很了不起吗?”黄泉撇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不走,还喊你,就等着你笑话我,我是有病需要治!” 说罢,他绕开离炎的身子,闷头往前走。 离炎就收起了玩笑神色,几步追上去,与黄泉肩并肩走着。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主动惹恼你哦,你也不扪心自问,哪一次不是你自己挑起事端的?” 黄泉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离炎就道:“我有话想问你,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黄泉就默不作声的欲要竖耳细听,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离炎问,他就粗声粗气的说:“你要问就问啊!” 离炎一笑,“你怎么跑来这里守皇陵了?” 黄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离炎急忙理直气壮道:“是你叫我问的,刚才我还在思考要不要问你呢。我问了,结果你又不愿回答,你怎么这么不干脆?” “你还有理了?我是叫你问,可没叫你直接戳我伤疤啊!” 离炎闷笑不已,她果真是猜对了。 守皇陵不是他的意愿。 离炎便走上前去,跟哥俩儿好似的,撞了一下黄泉的胳膊,笑着问道:“你上次去五鹿城,就没有顺便给林大将军说你想进他的军营去?那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如果你是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我去帮你给他说说啊?” 一听这话,黄泉的脸色蓦地变冷,“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离炎却笑意甚浓,饶有兴致的调侃道:“哎哟,你这样子,莫不是你已经找他说过了,结果被他给无情的拒绝了?是不是他要求高,嫌弃你没啥真本事,不愿意收你啊?快快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别不好意思嘛,若真是这样,那我就去帮你走一走后门啊。” “你少胡说八道!你才没有真本事呢,我的本事可大着呐。那次战役后,林大将军对我大大的褒奖了一番,他可看重我了!” “那你怎么在这里守皇陵呢?真像你吹的那样,你该早进了林家军。” “我没有吹!我只是,只是……” 黄泉脸色微红,脑中一番辛苦搜索,终于找到个解释的理由。 “守皇陵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不仅俸禄高,还很轻松,多少士兵想来都来不了呢!我已经想清楚了,还是在这里的好!” 离炎有些不可思议,“黄泉,你脑袋被门夹了?” 黄泉顿时怒瞪着她。 离炎不管他那恼火的表情,继续不客气的揶揄道:“你也认为守着一个死人墓脸上很有光?一个大活人,整日个守着个死人的坟墓,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你竟然认为这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黄泉,它是怎么光荣了?是青史留名了还是如那次你回京那般,百姓们夹道欢迎,歌功颂德了?” “肥婆,这可是你家的坟,这可是你们离家的祖坟!你怎么开口闭口死人墓死人墓的?若给这皇陵里你们离家的老祖宗听见了,一定要气得活过来!” 他暴躁的挥了挥手,想要挥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离炎,“还有,你别跟我哥一样,对我管这管那,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做选择。” 离炎一摇头,“黄泉,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明显是不愿意来这守陵的,不然你不会说我戳你伤疤!” “我知道你的梦想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可是你折腾来折腾去,一会儿做个大内侍卫配着把剑在宫中像个傻瓜一样四处晃荡,一会儿在这阴气沉沉的皇陵里又做个木头人儿似的守陵人。明明你的前方就有一条触手可及的光明大道,你为何不选择直接跨步走上去?” 她说得多好啊。 可是黄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跟那个人再扯上一丁点关系。 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对前方的道路越来越觉迷茫,他只知道蒙头往前走。 “离炎,你不要自以为是了,好不好?我的事你还是少管吧。” 离炎立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个小傻瓜,你要往哪里去啊?” 黄泉一愣,抬头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走的那条路并不是回城的路。 他只好木然的又走回来,转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行了,黄泉,”离炎不再费神相劝,她几步跑上去,直接一把将黄泉拉住,认真说道:“趁着天色未黑,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咱们再不回这来了。明日,我们就上林大将军府去!” 心中才因她喊他的那三个字而起了一点涟漪,此会儿听到“林大将军府”几个字,黄泉豁然清醒过来,只觉心中那片碧波荡漾的湖面突的被人砸了一块大石。顿时,所以的旖旎遐思荡然无存。 “够了!即便我确实不喜欢做个守皇陵的士兵,但是我也不想进林家军。离炎,不准你安排我的道路!”黄泉一把甩开了离炎的手,大声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进林家军?这,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离炎蹙眉问道。 黄泉终于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与大将军眉来眼去!所以,我不愿进林家军了!” “……我跟大将军眉来眼去?”离炎艰涩的咽了口口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林显眉来眼去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不是眉来眼去,是你暗自喜欢他!总之,如果那个男人是你喜欢的人,我就不会去!” 离炎:“……” “我也是有自尊的!你少以我为借口去接近他。”黄泉还在兀自愤愤不平,“我不是你勾搭男人的跳板!” 离炎终于明白了黄泉的心思。 那天她偷听到了黄泉与他哥哥的对话,知道眼前这个大男孩心里喜欢自己。 如今,他以为她喜欢林显,心里吃醋,所以宁愿放弃多年的梦想。 一时之间,离炎不知所措。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男生为她吃醋的事情,她也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面对黄泉如此热烈的喜欢。 离炎向黄泉看去。 眼前的男人,不,大男孩儿,他青春,张扬,正当花样年华。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她,他该是还很有活力,譬如跟她吵吵架,斗斗嘴。可是如今,他似乎为了她的事情深受苦恼,脸上没了笑,满是忧郁的伤感。 “……林显不是我的情人,他只是我的老师。”隔了好一会儿,离炎小声解释道。 “离炎,我有眼睛会看!你对他那么好,长眼睛的都知道你喜欢上他了!”黄泉轻易不相信离炎的解释。 “你为他打抱不平,砸了人家的酒楼;你还为他吃醋,砸了人家的妓院;你甚至为了让他在朝中的地位超然,你在金銮殿上对其他大臣叫嚣;你们鱼雁往来,又怕别人发现你俩的私情,于是杜撰出个陶渊明出来!你还……” 离炎忍不住脸上发烫。 怎么黄泉说的这些事情,听起来真的煞有介事呢? 那些事情她的确做过,没办法反驳,只好干巴巴的回道:“他真不是我的情人。我是喜欢他,可是我对他的喜欢,是,……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爱。我跟你一样,也很敬重他,很崇拜他。” “真的,黄泉,真的是这样。” 仿似也想要说服自己似的,离炎一遍遍的这么说着。 两人在空旷的大道上无言的对峙半晌。 黄泉的情绪渐渐平复,自我安慰的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中了他手中的几万兵马?是不是看中了他在武将中的威望,所以你才接近他的?离炎,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他心里会好受许多。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会努力前往军中,也挣个大将军回来,为她夺皇位,为她保江山,让她高枕无忧! 离炎摇了摇头。 怎么能为了安抚他,就如此欺骗他? “我对很多人都好,黄泉。我对胡晓珊好,我对曹延华好,我对你哥哥好,我对你更好!你要不要我马上细说一下我对你到底有多好?” 黄泉:“……” “看,说不出话来了吧?我就知道。好了,听话,别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黄泉,人的生命短暂,趁着年轻,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你喜欢我吗?” 离炎的神色一僵,随即嬉皮笑脸道:“喜欢啊。” “认真点!” “……是很喜欢嘛。”离炎只得收起了嬉笑,状似认真的回道。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 黄泉:“……” 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黄泉紧紧皱起眉头盯着离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他想要看到的神色,譬如害羞、欣喜、期待……,可是他失望的发现,没有! 于是,他忽然大踏步向她走过去。 离炎顿时惊道:“别点我穴……” 可,离炎还是仿若被点了穴道般,僵立当场。 黄泉一伸手,就死死的抱住了离炎的脑袋。然后,他那张呱噪的嘴牢不可破的咬住了她的唇。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那张红唇上辗转反侧的不断碾压…… 离炎:“……” 许久之后,黄泉放开了她。 他盯着她那张微肿的红唇,暗哑了声音,问道:“我说的是这种喜欢。你喜欢我吗?” 离炎满脸通红,眼神儿乱晃。 两人实在贴得太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她想要退后一点,可黄泉仍是牢牢禁锢着她。 黄泉此刻的气场又无比强大,令离炎都无法正常呼吸。 她避重就轻的说道:“你,你,你好像长高了一点点。原先,我俩,我俩可是一般高。” 离炎窘迫的模样终于逗得黄泉开怀,他轻笑出声,“我本来就比你大几个月,比你高很正常。我以后还要长得更高,比你高出许多。嗯,你,你以后扑在我怀里的话,就只到我的胸口位置,你还可以听见我的心跳声。” 黄泉越说越小声,几乎就在离炎耳边轻语。 离炎不由得耳根子也发烫,发红。 “好了,听话,别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了。”黄泉反将离炎一军,“快回答,你喜欢我吗?” “我……”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分开,循声望去。 十来骑骏马快速奔来,为首者举着一面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月”字。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马迤逦行来。 “是离月回来了?” “好像是。有马车,那车马的装饰不像是离国的,难道……” “难道什么?” “二皇女去西北巡边,我听说她借巡边之名,行入侵他国之事。我怕她可能已经达成所愿,那车马里估计就是降国的皇亲国戚!” 第113章 天下大势 待到那十来骑奔得近了,离炎便看清楚骑在第二匹马上之人正是离月。她被身后几个近身侍卫簇拥着,直往长安城方向策马狂奔。 “唷---”离月无意间扫到了道路旁的离炎二人,立即勒住了骏马,“哟,大皇姐,你怎么在这里?” 黄泉见那马去势被陡然阻止,一双前掌顿时凌空抬起,后掌死命抵进泥地里。跟着又腾起一阵尘土,直往离炎和他身上扑去。他便急忙将离炎拉退了好几步,免得她被马伤到。 那马直立起身子,仰天长嘶,然后在离炎和黄泉面前转了两三圈儿,这才终于安分的停了下来。 离月一脸漠然的骑在马背上,早将黄泉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 黄泉察觉到离月的注视,便稍侧了身子,借着为离炎拍打身上因那马腾起的灰尘之际,不着痕迹的退到了离炎背后,以避开她那火辣辣的目光。 离炎则上前一步,也帮着将黄泉遮了一遮。 离月居高临下的端坐在马背上,将离炎和黄泉两人来回扫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原来是跟小情人在野外……谈情说爱呢!啧啧,大皇姐,你可是越来越懂得情趣了啊。” 离炎听到这话,她那才恢复如初的脸色又红了起来,急忙掩饰性的大咧咧笑道:“皇妹说笑了。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瞧你一脸喜色,定有好事发生吧?” 离月未加理会,她又道:“大皇姐以前对男人惯爱强取豪夺,皇妹我常常能看到男人被你欺负得直哭,真叫人心疼不已。可如今嘛,皇姐是不是去跟三皇妹学了些体贴人的本事,那法子很好使吧?” “瞧瞧,这小美人都已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了。这份手段,皇妹我也要去好生学一学。想来学会之后,定能同大皇姐一样,骗倒好些不谙世事的小美人呢。” 离炎只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皇妹要回来,怎么事先没有向宫中报个信?要知道你今日会回来,我和三皇妹必定到城门口隆重迎接你的归来啊。如今这样,你瞧,这天色也晚了,那和丰酒楼怕是已经订到位置了。” 离月一笑,“有要紧事情想要亲自禀报母皇,就没有捎信了。反正我快马加鞭,不过五六日就到长安城了。” “何事这么急?” 离月手一伸,旁边便有人递上一个包袱。她打开,里面露出三个用黄绸子包着的小包裹。 离月将其掂在自己手中,得意笑道:“大皇姐,猜猜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离炎瞧了眼那三个小包裹的形状,均是四四方方的立体物件,她立时了然,遂笑道:“恭喜二皇妹,贺喜二皇妹!经此一事,皇妹封王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借姐姐吉言,若真能如此,我必定在和丰酒楼大摆筵席,宴请两位皇姐。”离月满脸的志在必得,“小妹不耽搁了,还要及早回去向母皇复命。” 说罢,她一扬鞭子,瞬间奔出了老远。 后面长长的车马队伍已经缓缓跟了上来。 离炎和黄泉两人细看,马车里坐的人奇装异服,与离国人的服饰大相径庭。 看他们的穿着和气度,确实是皇室中人无疑,可是人人脸上如丧考妣。 果真如黄泉所言,离月去了西北边境后,她故意制造事端进入他国境内,并趁机一举拿下了成汉、胡夏和代国三个小国。 且这一事件还震慑了周边几个少数民族国家,甚至有酋长和国主派使者一并主动跟到了长安城来,请求成为离国的属国。 “这事儿皇上会如何处置呢?离月随意挑动两国战争,这怕是大罪吧,她都没有事先请示过皇上呢。可是她这一举动,又扬了国威,人家主动来朝称臣,每年向离国上贡,似乎又是件会被大臣和百姓们歌功颂德的事情。” 林显一点头,“正是。” “幸得她那个姑姑将她的所作所为隐瞒下来,出兵的时候也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事实真相恐怕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了。但是如果她败了,即使侥幸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肯定也是难逃砍头大罪的,皇上定会深究出兵原因。” 离炎听到这话,不禁心想,这事情真的很隐秘吗?皇帝的爪牙不可能不多,若是连离少麟都被隐瞒了,黄泉又怎么会知道离月借巡边之名,行侵略之实的? 林显本就是大将军,自然对边疆的战事了如指掌,且对离月去往西北巡边一事从一开始就很关注,故而他知道事实真相无可厚非。但是黄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该不会他又是为了我,才会去刻意监视离月和离清等人的一举一动? 哎---,他定是受了他哥哥的熏陶,对争权夺利之事热衷起来。 所以,他那次才会说出她接近林显,是为了林显手中几万兵马这样的话。 唔,不知道林显会不会也这么想她? 离炎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不动声色的觑了眼林显。 要他也这么想,还真让人难过。 她收敛心神,砸吧着嘴巴继续分析道:“整体来说,她是功大于过,皇上该是会自动忽略她怎么巡边巡边,就巡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了这个问题。”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一连挑了三个国家。即便人家的政权再弱小,也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拿下吧。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早有预谋啊。” 她忽然嘻嘻一笑,“喂,你那战神之名是不是要换人做了?” 林显神色不变,“吾皇是武将出身,且凭着手中的兵马打下了离国江山,所以她对武将更加忌惮。她不仅不喜武将长年带兵,怕他们控制了军队;她更加不能容忍不遵圣旨,就任意妄为之辈。何况,这次她竟然主动惹事。” “你这么说,是想说她迟早会因此惹出大祸?比如有人抓住她的把柄,往皇上那里一告?” “我想说的是,之所以她这次要速战速决,正是因为要利用时间紧迫这样的理由,来作为她无法及时向皇上禀报的借口,才导致京中一无所知。由于前线战况紧急,一来一回的向京城里递折子,便会走上五鹿城的老路子。王珺肯定是这么对皇上说的。” “你再看她,她现在是满载而归,还将这三国的皇族和重臣全都带了回来。有这些人质在手,成汉、胡夏和代国的臣民即便想要报仇,那也会顾忌很多。所以,这几个小国已是大势已去。” “加上这次降服的国家中,胡夏和成汉正是上次的三国联盟之一,我们正惦记着要报仇雪恨呢。因为胡夏和成汉以前的作为,故而天下也不会怎么指责离国的。离月这件事情,委实做得很漂亮!” “所以,”林显总结道:“皇上不会对离月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责怪,反而会大大的褒奖于她。” 离炎听林显说来头头是道,她叹了口气,道:“对于那些只想偏安一隅的小国家的君主来说,找个国力强大的国家做靠山,可以减少战祸,是为了百姓们好。只是,它们的百姓自己是否愿意?这些国家的人民,他们的不满情绪最终还是会指向离国吧。” “例如他们的习惯要改,他们的律法要变,因为要向离国进贡,他们的税赋要增加……还有,离国本身的人可能还会将他们看得低人一等……种种矛盾累积,终有一天会爆发。离国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在给自己埋下祸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皇上对天下一统动了心,战火迟早要烧到它们那里。还不如早早屈膝低头,对百姓是福啊。” 林显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了离炎一眼,意味深长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早点认清形势,要么为君,要么为臣。” 他放下书本,撩起轿窗帘子看了眼外面的天光,见时辰已差不多,他便抚了一抚朝服上的褶皱。 离炎会意,赶紧先钻了出去,又帮林显将轿帘拉着,恭等着他走出来。 林显显然已经习惯离炎为他做的这些,好整以暇的钻出了轿子。 离炎随即跟上。 两人往金銮殿而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没有闲杂人等打搅,他们俩本来也是选的较为僻静的小径在走。 林显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而行,口中续道:“年国对此已经有所不满,怕是不日就会派使者前来诘问吾皇了。” 离炎奇道:“离月这件事情关年国什么事?” “我们是年国的属国。” “啊,那这件事情不就搞大发了?”离炎一撇嘴,“难怪谢玖老抱怨内务府银子不够用,想必国库里大把金银财宝都上贡到年国去了吧。所以,那谢老太,才弄了个破破烂烂的秦-王府给我敷衍了事。” 林显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缺银子使,找我要便是。我这些年得的皇上的赏赐,还有许多。” 离炎听了这话,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个梦,脸色红了一红。 林显无所觉,又道:“前有我灭了小凉国,后有上官芝兰将军灭了北燕和南燕,如今离月再灭三国。年国国主再是昏庸无能,也不可能会坐视不理了。” “成汉和胡夏倒是有理由说得过去。这两个小国之前受了小凉国挑唆,意欲入侵我大离,尔今算是罪有应得。至于代国,可能就需要好生想个法子应对年国使者的诘问了。” “还有蜀国和羌部,他们是主动臣服我们的。这一点,会引起其他国家的警觉,年国更是会怒不可遏。它应该是不能容忍别国竟然向自己的属国臣服,而不向它臣服。” “去年年节时我们大离国的供奉,年国嫌少,要求今年增加供奉,这事儿还在谈判当中。我相信使者这次来,可能又要旧事重提。” 林显脚步顿住,认真的想了一想,“可以借口那代国想要趁着我们休养生息之际,学小凉国侵占我方领土。代国和小凉国本来就是兄弟之邦,小凉国蛮横惯了,羌国就是被它侵占了的,当时它从羌族人手中得了很多稀世珍宝。代国眼馋,会学它很正常。” “只有这个理由能站得住脚,但是一定得小心不能让他国掌握到我们是主动入侵的证据。不然,离国可能就会仓促应战。” 离炎问:“为什么一定要向年国使者解释得这么详细?离月这么厉害,我们何不一举就从年国脱离出来,不再称臣纳贡?她要不行,还有你在。” “因为这三十年来,天下都默认年国乃是第一大国了。好些时候,国与国之间的纷争都会请年国主持公道。它极有号召力,与它为敌,便是与天下为敌。” “不过自从五年前,年国换了位国主,它就已经渐渐没落了,如今更是只剩了个空架子在那而已。目前当政的这位皇帝,昏庸无能,骄奢淫逸,且对属国贪得无厌,早已引起了各国不满。大家还给它几分颜面,不过是因为年国开国皇帝的余威犹在。” 离炎又问:“那当今世上,有谁的国力能与离国匹敌呢?若皇上有了一统天下的想法,保不准其他大国不这么想。” 林显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我们是年国的属国,故而,年国算一个;另外还有一个,丰国。丰国国主年纪尚轻,她极有魄力,虽登基没几年,但是她锐意改革,重视人才。故而这几年,丰国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丰国如今已成与离国匹敌之势。” 林显忽然回头对离炎笑了一笑,“你府中的那个小男孩儿,崇拜人之一,就有丰国的那个大将军。” “呃?连这你都知道?你还真八卦。” 林显:“……” 一名内官远远见到二人,疾步跑来,“大将军,皇上急召您入养心殿觐见。” “何事?” “似乎是商议更改年号,皇上想要知道您的意见呢。” 离炎插嘴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要更改年号了?” 那名内官立刻笑道:“这不,二皇女建了莫大功勋,皇上非常高兴。这件事情意义非凡,所以,太尉和着左右两位丞相建议重定一个年号,以纪念这件事情呢。” 离炎便与林显相视一眼。 这么说,离少麟对于离月所做的事情确如林显所说的那样,她很满意。 离国真的要走上一统天下的道路了吗?那岂不是天下将要大乱? 首先年国不可能让离国盖过它,其次丰国又怎能坐视离国做大?还有其他小国,成汉、胡夏和代国的唇亡齿寒,必定会令他们联合起来,共同讨伐离国…… 离炎忧心忡忡的独自前往金銮殿。 她低着头想事情,没大看路,结果差点与一个男人撞上。 她先是看见了一双锦靴,大脚的,肯定是个男人。她只怕是有后宫妃嫔跑到了附近游玩,冲撞了皇帝的男人总是不好,她便急忙道了声“抱歉”后,就想匆匆离开。 哪知,她往左,那双靴子也往左;她改为右走,那靴子的主人跟着也往右去。 这人仿似故意要为难她似的。 离炎心中有些冒火,眯着眼睛抬头看过去。 却见来人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年青人,大约二十六七岁。他此会儿身着老虎图案的官服,显见不是后宫妃嫔,离炎就松了口气。 这人是朝中官员,但是她以前没有见过他,估计是尚无资格进入金銮殿中,她也不清楚穿这种图案的官员属于多大的官职。 离炎又细看那人长相。 他长得竟然很是清俊,不过就是皮肤黑了点。但是他肤色上的那种黑,接近古铜色,该是因为经常在太阳底下暴晒或者长年在野外待过的缘故。 离炎在打量男子的时候,那男子也在看她。 那名青年一直看着离炎,他只笑不语,人也不离开,跟堵墙似的挡在离炎面前。 离炎并不认得这人,不过见对方对自己一直笑,她便对他点了点头,也回以一笑。 她正要道一句:“相逢即有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以后大家同朝为官,也好……” 却在这时,有人喊了她一声。 离炎看过去,正好看见金莲朝这边走来。她就没再理会那个奇怪的男人,笑着迎上前去,对金莲招呼了一声。 金莲走过来,高声道:“弟弟今日进宫面圣,他刚才来找我,给我说你正好要上早朝,兴许能碰得上你,就想要过来看看你。之前我手上有事,就让他自己先过来了。这会儿我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们这是已经聊完了吗?” 离炎疑惑的回道:“我一路走过来,没有看见黑莲啊。皇宫地方大,他不熟悉宫中道路,怕是走岔了吧。” 金莲一愣,目光越过离炎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然后她收回目光,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离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你居然说没有看见他。” 离炎:“……” 离炎顺着金莲的目光,转身看去,却见刚才那名青年仍在原地,此刻正对她似笑非笑。 第114章 九皇妹 这人竟然是黑莲?那个不修边幅的络腮胡子?! 离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指着那名青年对金莲道:“他,他……” 可她“他”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黑莲极力抿着嘴,无声的笑得不可抑制。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离炎,弯得像月牙。 难怪他刚才胆子大得敢拦住我一个王爷的去路,却又不开口跟我说话,原来他就是想要看我此刻的笑话! 离炎放下手指,狠狠的瞪了黑莲一眼,不满的叫道:“怎么?怕自己长得太帅,我会抢了你回去,所以之前乔装改扮了才敢来求助我?” “你也忒把我想得太急色了些!”离炎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扭曲了一下。 听了这话,金莲“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谁让你以前的名声太臭?稍有姿色的男子莫不对你避而远之。” 黑莲的脸色却是瞬间红了,赶紧微低了头掩饰。 金莲将黑莲看了眼,神色间颇为骄傲,她开心道:“弟弟,你看姐姐没有说错吧?你呀,早该这样打扮了。瞧,连秦王都没有将你认出来。” 离炎又将黑莲上下打量了一阵,再与印象中的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作一番对比,便跟着一点头,赞同道:“金莲,你弟弟现在这样,完全是丑小鸭变白天鹅啊。” 说出这话时,离炎暗自起了身鸡皮疙瘩。 咳,怪只怪,这男人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导致她变得花痴弱智了。 听了离炎的夸赞,平时不苟言笑的金莲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唠唠叨叨个没完。 金莲道:“我这个弟弟啊,他长年都跟着林大将军身边,不是在前线打仗,就是在外头守疆,一年到头难得回一次家。而他每次回家都脚步匆匆,待不了几天就走。” “他老是说,长年在林家军待着,又总是在清苦的边境,女人都见不到几个。穿那么好,打扮那么漂亮给谁看?所以,他竟然是连胡子都懒得刮。我都跟他说了好几次,我说你如今长大成人了,要注意形象,可他总是不听。” “有几次我和大哥都趁着他回家的空档,给他安排了几门亲事,想让他去跟人家相相亲。结果你猜怎么着?哎,说来都是泪。人家一看他那邋遢样,转身就走!” “为了他的亲事,我们一家人可真是操碎了心。” 离炎强忍着笑意,一言不发的看着已经变身成了老妈子的金莲。 听了金莲的描述,她就又去看了眼金莲嘴里邋遢的黑莲,不由得直感叹:如今他的模样哪里还跟“邋遢”那两个字粘得上边? 黑莲此刻,整一副仪表不凡的贵公子模样。 金莲见离炎在看黑莲,就欣慰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比以前齐整多了。王爷你不知道,他猛的一下子把胡子刮干净的那一回,我们全家还恁是没有第一时间就把他给认出来呢!” “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他是越长越变样了。”金莲神色间颇为感慨,“不过,哎---,也是他平时就不好好打扮自己的缘故。他要是日常就这么注重修饰自己,早几年前就出嫁了,如今那孩子可能都已经七八岁了。” 离炎就收回目光,笑了笑,“现下好了,你弟弟如今在京中任职,他的外在条件又这么好,你和你哥正可以给他寻个好点的人家。只是你也不用太着急,嫁人的事情可不是儿戏,一定要将人看准了,多多了解些才是。” 金莲点头,“王爷说的是。我弟弟长得这么好,还有官职加身,我也不怕他嫁不出去。” 说着,她又对黑莲啰嗦了一句:“你以后就这么打扮,别再给我蓄胡子了。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不注意点容貌怎么行?本来就长得不差。” 黑莲默默无言的站在一旁,早已经被离炎和金莲两人的对话说得脸红耳热。可虽是有些难为情,他也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走,就是想要听一听离炎到底会说些什么。 此会儿那两人话题已经说得差不多,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他身上。 自刮了胡子后,黑莲总有种脸上的面具被剥开,内心想法轻易就会被人窥视的莫名紧张感。 他觑见离炎正笑意浓浓的看着他,便臊得不行,急忙匆匆告辞了两人,转身就要仓皇逃开去。 “啊!对不起!” 脚下太快,撞到人了。黑莲急忙抬头,赶紧道歉。 只是在一眼看清楚被撞那人是谁啊,他又急忙低下了头去。 离清将眼前的男人看了眼,对离炎问道:“大皇姐,这位是?” “不好意思,清王,这位是我弟弟。他刚才走得急了点,才不小心撞到您了,他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金莲赶紧走过来,抢先说道。 “杨队长的弟弟?”离清的目光闪了闪,又将黑莲一身的官服仔细瞧了下,“他在朝为官?还是正六品呢,本王怎么没有见过他?” “他是神武卫的千户,不怎么入宫来。”离炎帮着说道,“黑莲,你不是还有要事吗?你自去忙吧。” 黑莲就一言不发的对着两位王爷一揖到底,再后退两步,然后一转身,快速离开了。 这一揖、一退、一转身,做得从容不迫。即便只是个正六品,在当朝两个王爷面前,他也丝毫没有露怯。并且那人,还是个男人。 离清盯着黑莲远去的背影,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 神武卫的千户么? 京城三卫,母皇大人的亲卫呢。 “大臣们建议,将年号改为,天启。今年就定为天启元年。”离清漫声说道。 “天启?开天辟地之意?母皇她同意了吗?” “她自然是会同意的。今年开春以来,好事接连不断。啊,她认为是我们那处皇陵的地方选得好,风水绝佳,才带来的好气运呢。所以昨儿二皇姐回来后,得了喜报,母皇就又对我好一阵夸赞,说我办事得力。” “你不知道当时二皇姐在场,我瞧着她脸色都绿了,哈哈哈哈。” 离清笑得乐不可支,“母皇还开玩笑的问我,春天到了,要不要为我指一门婚事?说是我前阵子办好了差事,已经重重的赏了我。这一回,就换个花样儿赏。” “呵呵,呵呵……”离炎应景的笑了几声,“你已经封了王爷,那王爷府肯定不能长期无男主人啊。你又是最早封王的,那最先成亲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这话,离清一点不客气的接受了。 “二皇姐已经定下来封为齐王了,太尉大人力主让她主管兵部,官职比我俩高了几级,正三品,骁骑参领。”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离炎一点都不奇怪。 “可喜可贺么?”离清幽幽的重复了句,“哎---,母皇她心中到底属意谁呢?我怎么觉得她就像个水性杨花的男子,在几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 “哈哈哈哈,妹子,你可真风趣!”离炎四下瞧了眼,没有外人,她就道:“这话也就听在我耳朵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其他人面前,你可别去乱说一气啊。” 离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大皇姐才真是越来越风趣了。这种话我自然只会说给你听,因为咱俩姐妹情深!” 说罢,她脸上轻蔑的笑了一笑,“呵呵,骁骑参领,官虽比我等大,不过仍是没有实职。母皇最爱干这事儿了,太尉大人的提议,她委决不下还搁着呢。不过,依我看,肯定黄!” 一听这话,离炎便知道,想来离清和离月两人也已经对离少麟这点尿性手段颇为讨厌,越发不耐烦了。 正如林显说的那样,离少麟只怕尚无传位打算,故而一直在离月和离清两人之间找平衡,她悠哉悠哉的看着臣子和女儿些的明争暗斗不亦乐乎。 对于离少麟那点手段,离炎也看得很心烦。 要是及早定下来下一任接班人,她也不必经常被离清用来做挡箭牌,不必被离月怀疑诋毁了。 长期以往下去,那两人怕是会使些非常手段帮离少麟做选择了吧。 二选一难,然而当只剩下一个时,让你别无选择。 难道这就是帝王们一贯爱看的结果? “不过,王珺也就是习惯性的提了一提罢了。我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和二皇姐肯定也是没抱希望的。” 离清半开玩笑道:“哎---,咱们累死累活的干活,做出一番成就,还不如找个风水先生,到母皇耳边去给我们美言几句,说不定这事儿就定了!” “可惜啊,当初对母皇耳听面命的那位高人,他竟然投到离月怀中了,真是遗憾。” “你也听说过他?别把他想得太厉害了,母皇真要是这么信他,当初为何又没有留下他来?” “怎么会不知道他呢?我还曾去找过他,希望他作为的幕僚,不过他拒绝了我。” “为什么?” “哦,他说我是贤王,他的那些阴谋诡计怕是会污了我的名声。” 呵,只怕是那个莫锦书看不上离清吧。 那男子颇为自负。 他曾说过,他虽然是伺候他人的人,但是主子一定是得自己挑中的。当初他还以一副十分傲慢的语气对她说:“你被我挑中了,你该感到很荣幸。” 就这句话,离炎立马端茶送客。 老娘根本志不在此,你还来跟我说我被你挑中了,真是呵呵了。 其实,离炎心里也更喜欢离月些。只因为离月喜怒都会表现在脸上,可是离清却时时跟个笑面虎似的,心机比离月深沉许多。与她打交道,颇为伤神。 “啊,对了,今晚母皇摆宴款待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你我都要出席应酬,先给姐姐说一声,做好准备吧。那些人情绪尚未稳定,所以咱们说话都要小心些,如此才方显大国气度。” 离炎的嘴角暗自抽搐不已。 离清越来越不把自己当老大看待了,时时事事将她当小孩子一样的提点,不过她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罢了。 “呵呵,若是有那么一日,所有的土地和百姓都是离国的了,做起王爷来,肯定比如今这么样子有气势得多。届时,我就向母皇申请,寻一方沃土,当个土地皇。有了自己的百姓和臣子,比之在京城里窝着,为了一兵一卒的得失而煞费苦心,强多了。” 听了这话,离炎忍不住劝道:“就算天下不都是离国的,待到下一任皇帝上位后,我们这些王爷也一样是要外放的,照样有封地,又不是非得像你说的那样。” “那不一样啊。就现在离国这样子,分到的地方肯定贫瘠得很,还不如在京城里待着。” 哎---,看这么样子,大家都是一个意思,那便是希望离国的国土面积越来越大咯。 “那几国的皇室和大臣会如何处理呢?” “圈养在京城里,这件事情礼部已经在办了。” “哦。” “别露出那副怜悯的模样来,大皇姐。”离清嗤笑了声,“成王败寇,若是离国被人家灭了,我们同样会被他国掳去当一辈子的质子的。这个就是命!” 离炎叹了口气,“我明白。那代国和胡夏几国的国事谁来处理?人都被抓到长安城来了,要是没人管,不乱套了吗?” “会很快就从这些人里重新选一个听话的国主放回去,不听话的就永久的滞留在长安城了。嗯,不该叫国主了,应该称为王。以后便只有代王、胡夏王和成汉王了。” 晚上,内官果真给离炎带来了皇帝的命令,要她入宫陪宴。 进入御花园时,离炎远远的看见两名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在园中鬼鬼祟祟的游荡,尔后在一片树丛下叽叽咕咕,又不时张望。 她心中起疑,便悄无声息的摸进他们,然后藏到了附近一棵大树上。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用着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开心的叫道:“两位皇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离炎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猜到来人是离鹂,她的那个九皇妹。 她喊他们皇子,难道是降国的皇族? 离炎小心翼翼的刨开几根树枝往下看去。 离得近了,这回看清楚了那是一对长得很是漂亮的双胞胎,十六七岁的年纪。 “九皇女,你传信给我们,到底想对我们说什么?” “两位美人别急啊,我来,是有喜事要告知二位。” 离炎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离鹂才十二三岁吧,怎么也学着那些纨绔女子,张口就对男子喊“美人”? “九皇女,有话快说吧。我们身份特殊,不便离席太久,免得给人告到你母皇那里,还以为我俩要出幺蛾子呢。” “嘻嘻,谁会告你们呢?我们离国的宫人不是那么嘴碎的。” “没说是你们离国的人。我们那个姑姑,一直盯着我们,随时都想抓我们的小辫子呢。”双胞胎中的一个心直口快的说道。 “画珠!家丑不可外扬!”另一个双胞胎斥道。 离鹂银铃般的笑了几笑,“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两位皇子,我的六姐姐看中了二位,想要娶你们为夫,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哦,忘了说,她说你们两位将是平夫,不分大小的哦。” “娶我们为夫?你那个六姐是太女吗?”画珠问。 “太女?你们没打听下么?我们离国还没选太女呢。” “那她是个王爷吗?不是王爷,我们不干!”心直口快的画珠又再说道。 离炎差点要笑出声来。 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儿和着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儿正在讨论娶夫嫁人的事情,偏这中间涉及到第三人。 偏,他们还煞有介事的讨价还价起来。 “画珠!谨言慎行!”另一个双胞胎斥道。 “大皇子,你有什么要说的?”离鹂并未回答那个叫画珠的男孩儿的问题,转而问另一个。 “我也想问问,那个六皇女身份地位如何?” 离鹂冷笑了声,“我想两位皇子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境况吧。” “哼,玄珠也不瞒九皇女。不错,我和弟弟两个终究要嫁人,但是我们要嫁,也要嫁有身份有地位的!” “为什么?” “我们的父后和母皇以后会长期扣留在离国,自然想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也好让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些。” “两位皇子,别那么悲观嘛。我瞧着你的母皇和父后态度很好,若是你们对我大离国诚心称臣纳贡的话,我母皇会尽快放你一家回去的。” “世事难料。若是六皇女身份高贵,倒可以助我全家一臂之力,去离皇那里美言几句,放我等早日回国。届时,两国联姻,倒不失为一件世人称道的喜事。那么,六皇女现今官居何职?又是否封王呢?”那自称玄珠的男子目光烁烁的问道。 离鹂叹了口气,“哎---,大皇子,你别目光短浅啊。我六姐虽然现今不怎么样,但是不代表她以后也不怎么样啊。” “哦?听九皇女这么说,那位六皇女好像是一无是处呢。不好意思,九皇女,那我们就不耽搁你宝贵的时间了。” 玄珠一扯画珠,“走!” 离炎放眼看去,那对双胞胎走得真是潇洒。 离鹂站在树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九妹妹,事情办得怎样了?他们答应了吗?”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急切的问道。 离鹂叹了口气,回道:“六姐,那两人不愿意。” 六姐?那该是六皇女离樱来了。 第115章 你什么意思 离炎对离樱的印象不是太深刻,只见过一两回,印象中那是一个神色阴郁的柔弱女孩儿。 既是她印象中不够深刻的皇妹,那这位妹子该是不受宠,而且也没多大能力。 离炎就轻轻拨开树枝又往下看去,果然是印象中的那个离樱。 离樱穿得很是单薄,衣衫质地也比较陈旧。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夜晚依旧是很冷的。所以,离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离樱的脸色已经冻得有些苍白,嘴唇也在轻微的哆嗦。 听了离鹂的话,离樱眼眶一红,随即她竟然嘤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 离炎顿时皱眉。 她一向对爱哭的女孩子不太喜欢。何况,人家不愿意嫁给她,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了? 玻璃心的女孩子更加让人受不了。 况且她之前还要一下娶俩,离炎就对这个离樱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黄泉说她没有点志气,软弱。要是他遇到这个离樱,不知会暴躁成什么样子。 离鹂脸上也闪过一丝厌烦神色,不过很快,她就展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颜,对离樱轻声安抚道:“那是降国皇子,咱不要也罢。待到及笄,说不定母皇会为你指个朝中重臣的儿子呢,那不是更好吗?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你懂什么?母皇才不可能这么做呢。”离樱不听,哭得更伤心了,“她永不可能会对我这么好!” “我父妃本就没有地位,出身低贱,母皇怎么可能会重视我?所以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自己的宫殿,连你都不如!我跟父妃住在一个宫殿里,每次母皇来,你知道那情景有多尴尬吗?我就像老鼠一样,大晚上的还得去跟宫人挤一个屋子睡。” “我叫你跟我住一块儿,你又不愿意,怪我咯?”离鹂双手一摊,“我那栖梧宫,就我一个人住,冷清死了。” 离樱的神色变了一变,眼神儿一闪,哭道:“我去跟一个妹妹挤像什么话?嘤嘤嘤……,母皇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去找我父妃的,我跟他住也没什么。只是,……” 她抽搐了两下,又再续道:“只是,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父亲那样不争气,兴许他早死了,还能像你父亲一样,在母皇心中有点地位,那样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离炎听了这话,顿时对这个离樱厌恶至极。 她竟然希望自己的父亲早死,用这样的方法换一点离少麟对她的怜悯,以便让自己过得好。 她的心思还真是恶毒。 离炎再往下看,发现离鹂同样神色冰冷。 可离樱并未发现离鹂的异样,只自顾自的继续哭诉道:“母皇不喜欢父亲,也不喜欢我。原本我想着,若是能娶到那对双胞胎,我的地位就能改善了。” “他俩虽是降国的皇子,但好歹他们的父亲是皇后。所以,母皇定会看在代国皇帝和皇后的份上,封我一个王爷做,那样我就能出宫去了。谁知,他们竟然拒绝我!” “哼,他们也不想想,家国都没了,还摆什么谱?好歹我也是个离国皇女,与我联姻,他们一家人以后在离国的日子就会好些。这明明就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可他们竟敢拒绝我。哼,我诅咒他们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哼,他们也真是会做梦!咱们那几位王爷一个比一个眼界高,哪里可能看得上降国的皇子?搁以前他们没灭国还差不多,但是现在门儿都没有!更别说像我这样,还主动提出让他们做正夫呢!” …… 离樱唠唠叨叨的抱怨了大半天,搞得离炎郁闷不已,只觉自己就像个树洞似的,什么酸水苦水都往里倒,弄得她胃里翻滚不已,只想吐回去。 可怜她没有耐心,也不是知心姐姐啊。 离炎只好闭了眼睛,脑中开始强迫自己数羊。 终于,离樱说得口干舌燥,歇住了口。 她抹了把泪水,这才发现离鹂久久都未说话,不禁有些慌张,“九妹妹,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离鹂尚未回答,离樱的眼眶又溢出泪来。 她一把抱住离鹂,哽咽道:“离鹂,我知道我很烦,长期以来就只有你愿意听我说几句话。妹妹,我只是心中很苦,我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你不要不理我,若是连你也不愿听我诉苦,不愿意理我了,我一定会闷死在皇宫里的!” “离鹂,你说话,你快说话啊!你说你不讨厌我,你不烦我!嘤嘤嘤……” 离炎顿时一脑门子黑线,又抚额不已。 这个离樱,她是水做的吗?都哭了大半天了,她依然是想哭就能哭出来! “我厌烦谁,也不可能会厌烦你啊,六皇姐。” 离鹂拍了拍离樱的后背,像个大姐似的劝慰道:“别哭了,他们不愿意有什么办法?我看他俩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待到他们在离国吃尽了苦头,就知道回来找你了。” 离樱顿时抬起头来,脸色一喜,问道:“那如何让他们吃尽苦头?离鹂,好妹妹,我知道你点子多,你快帮我想想!” “嗯,我自然是会帮你的,咱俩想办成的事情还没有失败过呢,所以你别哭了。” 呵,这小姑娘的口气还挺大的。 “那……” 离鹂打断了她,“不着急。这不才开始吗?他们也才没来几天,你可以去与他们接触接触。待到他们知道了你的好,又愿意了,也说不定啊。” “我……” “还是不好意思么?”离鹂又打断了她,兴许她也觉得离樱一说就会说个没完,太让人厌烦了。 “六皇姐,你要学着大方点啊,老这样子可不行。你喜欢他们,就该自己主动去说。也许,他们就是看在你不诚心,叫我一个小女孩儿去说这事的份上,才不愿意答应来着呢。” “这个……那,那我就去试试吧,可是我……”离樱犹犹豫豫,此会儿的神情已完全不似刚才对离鹂哭诉自己境遇糟糕时那副果断的样子了。 离炎便知道,这个离樱就是个一遇到事情就只会往后退缩的主。 这样的人,往往只在抱怨的时候嘴巴利索得很。 倒是小离鹂,鬼精灵的样子。 “别怕,有我在呢。就像我日常做的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记住,你是离国皇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他俩要是敢出言不逊,我就让他们吃尽苦头,回头来求着你娶他们!” 离樱顿时很高兴,眼眶中虽还擒着泪,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笑起来,美若仙子,就像个林妹妹。 离炎不由得感叹,这个离樱倒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若是能自信一点,多笑笑,不愁人家不会撇开身份,甘心情愿的嫁给她。 待到离樱终于被离鹂劝走了后,离鹂又在树下站了会儿。 忽然,她抬头银铃般的一笑,大声道:“大皇姐,你再不下来,皇宫里的宴会可就要结束了哦。” 离炎一怔,只好跳下树去,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跟离樱的谈话的,我本来只是跟踪那对双胞胎,以为他们图谋不轨。谁知道,你俩跑了来,我就只好待在树上不动了……” 离鹂可爱的一歪头,吃吃笑道:“我知道,我就是看见了你跟在那两人身后的。” “原来你早就看见我了。我还以为是我隐藏得不够好,被你发现了呢。”离炎松了口气,轻快的说道。 她往离樱离去的方向看了眼,正想问离樱的事情要不要她帮忙,离鹂就道:“六皇姐就是性子软了些,其他还好。她说的她父亲的那些事,她也只是口头上抱怨一下而已。其实她跟她的父亲在宫中相依为命,感情挺好的。” 离炎有些惊讶。 这个离鹂会读心术似的,竟然知道她心中腹诽过那个离樱的恶毒心思。 听了这话,离炎就只好干巴巴的回了句:“皇宫中生活确实都很艰难的。” “哎---,她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父亲多好,我还没有父亲疼我呢。” 离炎听罢,想起之前离樱说离鹂的父亲早死了,顿时心生怜悯。 她正要劝慰几句,离鹂忽的叫道:“啊!那是皇后的凤辇。我得赶紧走了,免得他教训我。他最爱教训我说,小女孩儿,你又不安分,到处卖乖讨巧了。可人家长得乖,有什么办法嘛,嘻嘻。” 说着,离鹂就跟个兔子似的,又如来时那般,蹦蹦跳跳的跑了。 离炎好笑的看着她消失不见,静等颜烟的凤辇慢悠悠的抬过来,尔后她便陪着颜烟一同去赴宴。 颜烟不明意味的望了眼那个蹦跳的影子,转头对离炎嘱咐道:“小宝贝儿,你以后还是离那个离鹂远点。” “为什么?”离炎不解。 那是她最小的妹妹,而且还是那么一个很可爱的、善解人意的小萝莉。 “她有病。”颜烟嘴角擒了一抹冷笑,“每次她发病,都会死人。而一旦死人,那一定死的是曾经对她好过的人。” 离炎惊了一跳,“什,什么?” 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病症?! 颜烟神色平静,可嘴里吐出的话却越发令人惊悚,“你还记得吗?她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将她的亲生爹爹给杀了。” “所以,如果你不能保证一直对她好,就离她远点。万一哪天你不小心拂了她的逆鳞,她如此性格乖张,就会念念不忘你不喜欢她,对她不好的事。那么一旦发起病来,她便会不自觉的找脑中记住的人下手,你定然会吃尽苦头。” 颜烟又转头对离炎笑了一笑,那笑容就像幽冥里的一朵彼岸花,令离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颜烟说:“而最无可奈何的是,她事后会一点都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了。就像当年她杀了她父亲一样,满手满脸的血,她乖巧懵懂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饭照吃,觉照睡。” 离炎干咽了一口,颤着声音问道:“那她当时是几岁?” “大概五六岁吧。” 五六岁?杀人? 离炎十分惊愕,只觉在听天方夜谭。 看来,离鹂真的是生病了,不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而且,她定然在发病的时候,不受控制的使用了一些欺骗手段,才会这么轻易的对她的爹爹…… 实在令人寒毛直竖。 “后来又死了几个,大概每年都会有人因她而死。她的贴身侍从,奶娘……陆陆续续,如今宫中人对她都是退避三舍。哦,只有一个离樱待她好。但是……总之,你要听我的话,少与她接触为好。” “她这病是怎么得来的?是头疼脑热,救治不及留下的后遗症吗?” “不是。大夫说这是疯病,我们猜想是因为她的父亲偶尔会发疯病,她也就遗传了这个病症。只不过她的父亲发病时只是胡乱呓语,大叫大闹,并没有她这么严重而已。” “原来如此。那她不是失去了爹爹,孤孤单单的过了五六年了?她又生了病,好可怜。”离炎已经由最初的恐惧,转而同情起离鹂来。 “五六年?这事儿是三年前发生的。” “三年前?可是离鹂现在起码十二三岁了啊。” “十二三岁?呵呵,她今年虚岁九岁。” “什么?!” 离鹂明明看上去就像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啊!而且,离炎本来对十二三岁的离鹂就做事这么成熟已经感到很惊讶了,哪成想她的真实年龄才九岁! “看,你已经被她骗倒了。她是不是表现得很成熟、很懂事?其实她才九岁而已,聪明伶俐着呢。若不是生了病,皇上对这一个更加器重,因为那时她的父亲比我更得你母皇的宠,那个男人很听话。” 颜烟忽然伸手捏了捏离炎的脸蛋儿,调笑道:“你也不差,离家的女儿就数你跟她最聪明。” 离炎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肯听话,任她摆弄,她分分钟宠你宠上天!” “哼!谁稀罕!” 离炎忍不住捂嘴闷笑了声。 最后,颜烟语重心长道:“这种有病的人犯起病来做错了事,你拿她根本就毫无办法。所以小乖乖,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莫要去接近她。” 离炎听罢,心情沉重。 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竟然是个有病的人。 难怪之前离樱听到离鹂说让她跟她一块儿住时,她脸色都变了。后来她又好像很怕离鹂生气了似的,紧紧抱住了离鹂,此后她的哭诉只怕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吧。 听颜烟的描述,离鹂该是脑子里得了病,她就是一个间歇性的精神病人,极具攻击性的那种。 也可以说,她是个有着双重性格的人。 精神上有疾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发病,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确实会一无所知。 可她又不是十恶不赦,她只是在生病。所以,你连找个理由惩罚她都没有办法。 “这病就治不好了吗?” “无药可解。其实,只要不惹恼她,她也不会轻易发病的。这三年,她只发过一次,比三年前好多了。三年前,每隔几天几个月,她就要发一次病,弄得离家上下神经兮兮的,差点就将她当妖怪给烧了。” 就是说,别让她情绪激动就行。 离炎又再看了眼离鹂离去的方向,大大的叹了口气。 刚才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啊,明明她就只是个很会体贴人的可爱的小女孩儿啊。 真是可惜。 “皇上,那我们代国的玉玺,不知能否一并让,让……让我带回去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对离少麟说道。 “代王,你糊涂了?一个王,要什么玉玺啊?离皇自然会命人按照离国的官制,为你定做一个符合王者身份的符印的。”另一个长相相似的女人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还是快快坐回去,别丢脸了。” …… 离炎和颜烟走进大殿,便察觉宴会场面有些紧张。 四下里一扫,看见是两个女人在争执。 “可,可……那枚玉玺是先皇传到我的手上,我就算是再用不着它,那也是代国的传家之宝啊。我已经不孝,对不起列祖列宗,怎么能连这东西都带不回去?皇上,请您好歹归还于我,我带回去供奉在祖宗的牌位前,也能对他们有个交代了。”那代王垂头丧气道。 先前说话的那女人又冷笑道:“代王如今做这些有意义么?你要不是贪图安逸享乐,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了。败了就败了,那就要真心诚意的诚服离国,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皇妹,你……”那代王气得脸色通红,抬手指着呛她声的女人,想说什么,却又被她的妹妹给呛了回来。 “代王,你又说错了。如今你只是位王,而我自然就是你的王妹,可千万不能再称皇了。不然,这可是对大离国皇帝的不尊重啊。” 代王身旁一沉静男子拉了拉代王的衣袖,小声道:“稍安勿躁,王妹说得对。代王,你就少说两句吧。” “哼,连你也……”代王怒气匆匆的甩了那男子的衣袖,再坐回去独自喝闷酒。 那名男子神色哀戚,默默不语的陪在代王身边,殷勤的为她斟酒喝。 …… 离炎见离少麟一直含笑不语,她便叹了口气,悄声对颜烟道:“这位代王回国的梦怕是要碎了,她那位皇妹倒是能如愿以偿。” 颜烟捏了下她的鼻子,宠溺的笑道:“你越来越聪明了。你呀,这种场合就该多来,来了后就听、看、想,对你以后好处多多。” 离炎脸色一红,身体微微远离了些颜烟,嗔怪道:“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对我动手动脚!” “哦?那没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对你动手动脚了?那你今晚到我那里来。” 离炎:“……” 有宫人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悄声道:“皇后,皇上请您去上座入席。” 离炎和颜烟便抬头往离少麟那边看去,却见童昭仪童颜正坐在皇帝右手边的位置上。 “她既要那样宠他,本宫成全她好了,我就挨着我儿坐。” 离炎是坐在皇族首座的。 不过,一个皇后跑到这里来坐是怎么回事嘛? 离炎便小声劝道:“左为尊,你依然还是老大。而且你看,离月的父妃是贵妃,他比童颜的级别高,他都没能陪在皇帝身边呢。要说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你呀,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赶紧上皇上那去坐好。” 颜烟一扭捏,“我偏要坐这里,你待我怎地?” “……我还能待你怎地?自然是给你老大让座啊。” 颜烟便果真大摇大摆的坐在了离炎的位置上。 离炎只得叫宫人给她端来根小凳子,她则坐在了颜烟的侧后方,又不时为他夹菜剥蟹。离炎的殷勤服侍,逗弄得颜烟心花怒放。那因童颜而生的怒火,顿时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啊,忘了跟你说件事儿了,是我擅作主张,不知你生气不生气。” “什么事?” 原来,离炎受封秦王之后,人变得炙手可热。 朝中很多大臣都看中了她,私下里找到皇帝和皇后,明里暗里将自己的儿子、族里的成年男子、亲戚家的儿子等等,各种美少年介绍给离炎。 而朝中,也开始有大臣往上递折子,折子的普遍意思是:秦王福大命大,要赶紧趁着她现在人好身体好,择一位王妃,几位侧妃,无数妾室,为皇家开枝散叶。 颜烟得知后,强势的将这些奏折和人情全部都给直接挡了回去。 离炎听后,忍不住对颜烟直竖大拇指,“大变态,你这事儿干得,棒棒哒!” “呵,那就好,我这些日子以来都不敢见你,还生怕你来找我兴师问罪呢。”颜烟开心的端起一杯水酒一饮而尽。 离炎哭笑不得,“你不敢见我?还怕我找你兴师问罪?为什么呀?” “因为我,你少了好多美人服侍了呗。” “别别,美人都是蛇蝎,我要远离!” “怎么?是你家那个碧落管你管得很严?哼,他算个什么东西!”颜烟嚯的坐直了身体,欲要发作。 离炎赶紧抚其背,连声劝道:“别别!莫要乱生气啊,父后,不关他的事。” “不准你叫我父后!” “呵呵,好好,不叫你父后。真不关碧落的事情,你不要总找他的茬儿。哦,我声明,不关任何男人的事情。” “哦?那你为何也要推拒选妃之事?你今年就要满十七岁了,再不立妃,生几个娃娃,以后争夺皇位,都少些凭恃。” “谁要争夺皇位了?我对那不感兴趣。这你不是知道吗?” 颜烟侧过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离炎,轻声问道:“那,那你不要男人却是为何?是不是因为……我?” “……呵呵,呵呵,你前头帮我挡奏折,后头又劝我立妃,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啊?这么自相矛盾。”离炎尴尬的一挠头,反问道。 颜烟:“……”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第116章 贪污案(1) 天启元年二月十六日,也就是离月灭了三国,大离国举国欢腾才半个月的时间,那股热闹劲儿都还没有渐消下去呢,突然就爆出一件当朝太尉王珺克扣粮饷案,告状者乃是一名将军,正是去年灭了南燕和北燕那位上官芝兰。她实名状告王珺克扣她十万大军的粮饷,粮米加上饷银,数量上据说折合白银约有一万两。 这一事件一出,满朝皆惊。 皇帝收到上官芝兰告状的折子后,按着未发,而是先将王珺喊来亲自问了一番话。 王太尉没有准备,突然被皇帝叫去问话,答话时吞吞吐吐毫无章法;又因数量之巨,她全程大部分时间都在捶胸顿足的保证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又哭嚎着历数自己自离国开国以来所立的功劳和苦劳。 对王珺这样的表现,皇帝很不满意。 虽然上官芝兰没有在金銮殿上发作,她是托右丞相的关系,越过王珺直接上递给皇帝折子,而离少麟对此事情也尚未表态,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弄得百官皆知了。 对于这起事件被泄露出去之事,离少麟为此惩罚了好几个内官宫人。她叫侍卫打得那几人只剩了半条命,想来是为了以儆效尤。 由此,百官对于皇帝的态度只觉扑朔迷离,私下里议论纷纷。 “难道是离清和离月两人要开始从实质上干架了么?一万两白银好多啊,我那掌乾宫的月例才一百两,一年也就一千二百两。一万两可供掌乾宫花费十年了!” “还有,国库每年的收入是多少?好像也只有四百万两吧?我听说进贡给年国的财物就得花去国库的十分之一,那就是四十万两,而她一人就贪墨了一万两。这还没算那些帮着她捞银子的手下,那些人肯定也是拿了钱的。” “哼哼,王珺这回要倒大霉了。” 待到离炎咋呼完,林显无波无澜的回道:“据我所知,上官芝兰将军不是清王的人。她为官清廉正直,并不结党营私,该是被人利用了。利用她的人也许是清王一派,也许是其他皇女。嗯,有人可能还会猜是你主使的。” 说着,林显还饶有兴趣的看了离炎一眼,“是你吗?或者说又是你手下的那些人擅作主张?” “喂,是不是自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你就笃定了我身边的人就不老实了?或是……” 离炎想起了黄泉那次问她的问题,她迟疑了一会儿,暗自深吸了口气,问道:“或是你心里想的是,这件事也极有可能是我参与了吧?我的手下人做什么事情,还不都是我指使的?” “你是个皇女,这么做不是很正常?”林显的回答避重就轻,“人家要猜幕后主使人,你原本就是太女,心里肯定不甘心。所以,只怕你是首当其冲,会被人怀疑。” 离炎听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意思,索性直接问道:“有人说我接近你,是为了你手中的那三万林家军和你如今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威望,你也这么想么?” “我的学生不止你一个。”林显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有此一问,不疾不徐的回道。 离炎:“……” 还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非要他说出个是或者非,不知道他会不会正面回答。 哎,说得这样明白,不是就没意思了么? 如果他回答是,也许她已没兴趣每日起个大早,就为了来蹭他的糕点吃,想与他聊聊天。 如果他回答不是,唔,日子照旧过。可是然后呢?那她起个大早,真的是因为林显家的糕点好吃吗?想必,他心中依然会认为其实她就是在刻意接近他。 那他会想一想为什么吗? 以这些日日跟权利打交道的人的思维,终究会认为她不过还是为了他的那点兵马吧。连离清都说,她会为了一兵一卒的得失而伤透脑筋啊。 林显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注意力却一直在等待着离炎的下文,可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听见她再说话,便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离炎神色恹恹,林显便是一怔。 是他的回答过于婉转了,她不高兴? 林显便暗自斟酌一番,主动提起话茬儿,“那么你接近我,是为了我那三万大军吗?” 一听这话,离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万兵马,也叫大军?” “呃?……”林显面色一哂,“那多少才叫大军?” “至少得十万啊。那些传奇故事里,不都讲‘率领十万大军,过五关斩六将,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呵,我教了你这么久,你还是没有记住‘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林显顿时一正神色,“嗯,回去就将那篇《离赋》再抄十遍,明日上课时交给我。” “……”离炎的脸色顿时一垮,“先生,精神惩罚很残忍,我会变傻的。换一种吧?” “你跟我讨价还价?那好,你说要怎么体罚?” “我去给你打扫书房一个月?嘿嘿。” 林显:“……胡闹!” “就这么说定了咯!” 离炎开始靠在轿壁上津津有味的计算开来,“一万两分摊下来,平均每个士兵被扣一百多文钱,果然会积少成多啊。我记得有个皇帝,大臣贪污六十两都要砍头剥皮。王珺贪污了一万两,只怕……” 离炎幸灾乐祸的嘿嘿了两下,狗腿的问道:“喂,按照大离律法,她这贪污万两银子的话,会被处以什么样的惩罚?” 林显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你一个刑部左侍郎竟然问我贪污万两银子怎么个惩处法,作为你的老师,我实在……愧对吾皇啊。” 离炎一噎,胡乱回道:“她触犯的是军法吧?这该按军法处置。你们兵部自己人之间的矛盾,要内部去解决。” 林显好笑的一摇头,“我以为,这不过是有人想要试探皇上的底线罢了。如果这件事情不了了之,那么有些人便知道,在皇上的眼中,皇权为上,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比如即使朝纲崩坏,她也在所不惜。皇上会为了保证她的绝对权威,一直令朝中的势力保持均衡。” 林显意味深长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皇女们就要使用非常手段夺取皇位了。那个太女之位,已经不重要。挡路的最大敌人将不是其他皇女了。” “皇上恐怕如今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这件事情虽然泄露了好几天了,她仍是迟迟未作出决定。但是也拖不了多久了,传到军中的话,影响极大。” 林显提到了夺-权夺位,离炎不感兴趣,转而问道:“那王珺到底克扣粮饷了没?要是没有,凭什么说上官将军被人利用了?” “自然是有的。”林显毫不犹豫道,“我说上官芝兰被人利用,是指她为他人做嫁衣。” “王珺霸占太尉之职多年,我们离国的兵部就是由她一手创建的。离国常备军队的编制是五十万人,这么一算,每年户部拨给兵部的银子少说也有上百万两,这些银子全部要经她之手拨下去。她管着偌大的几十万人,何尝不知道军中士兵的数量常常变化很大?尤其是前几年,战事很多,士兵死亡无数,时常补充不及。五十万可能只有四十万,三十万也极有可能。所以,仅凭这一点空子,她就可以趁机贪墨许多银子了。” “只是她一向谨慎得很,轻易抓不着她的把柄。我的林家军便多次被克扣饷银,只因这中间牵扯户部和兵部上下许多官员,要查着实很难。加上,将帅带兵打仗,往往一个战事结束后,将军就不再带领这支军队了。” 林显忽然顿住,低头看离炎,“啊,这个事儿我好像给你讲过的。” 他不忘时时提醒她记住些关键事情。 离炎点头,“是因为皇上怕将领们跟士兵们处久了,就只听将军的话,不遵皇上的话吧?只是你是一个例外,你那支军队不但是你一手创建,还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才变成了今天这般神勇。但是,她的信任也有限,只允许你手下仅有三万兵马。” “对。”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若是将领们没有怀揣其他目的而刻意去与士兵打得火热外,战事一结束,将与兵的关系便到此结束了。不会有多少将领去关心士兵们拿到手上的饷银是否足额,这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离炎接过话茬,“也就是说,缺少重要人物去替士兵们出头,这也是一个可钻的空子,由此,便使得克扣饷银又容易了一些。哦,还有,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间。所以,有背景的将领,她们吃士兵们的空饷也很正常了。” 林显叹道:“正是,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上头克扣普通士兵饷银的事情很普遍,数额也大。正如你所说,积少成多,故而不奇怪。” “那么你说上官大人为他人做嫁人,是什么意思?既然王珺贪污饷银属实,即便查证困难,不可能她做得到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啊。” “不,王珺贪墨银子属实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上官将军这件事情却不好定性了。” 离炎困惑道:“为什么?” “除涉及户部和兵部下拨银子时繁杂的程序之外,她这起事件发生的不是时候。” “你还记得吗?去年下半年刚过,朝中不是发生了清王被斥责,说是延误发放边军将士的粮饷之事吗?这是其一。其二,当时边军将士要求增加饷银,拖了几个月都未办成这件事情。至今,拖欠的粮饷,包括增加那一部分,都还尚未发放完毕。” “所以你看,这起事件即便是历时一年半载查下去,最后也无法定性到底是克扣、挪用还是说只是延迟发放?待到王珺反应过来,即便真的短缺了一万两银子,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说是尚未发放完毕,然后暗中补足就是了。” 林显长叹一声,又续道:“事情本已经错综复杂了,这其后还涉及到上官芝兰带兵攻打南燕和北燕时,又死伤了无数将士,兵员数量发生了重大变化,这就更加难核实清楚到底该发放多少银子下去了。” “还有,兵员上报的数量也是个重大问题,一般兵员数量都是一年才上报一次。上官芝兰带的那支军队虽然尚未换将帅,但是这中间死了多少人,又补充了多少兵力,当时战时的她是根本不会有精力去注意这么细的。做到三军将帅,大体只会关注一下大致多少人。” “这生生死死,来来往往的士兵,需要人证明她们几时在服役,从多久到多久……这些人该发放的饷银,计算起来也是一大难度。” “还有……” “停停停!”离炎连忙阻止,抚额不已,“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光只听听就头疼呢。好了,我已经抓住了关键点,那就是这件事情根本就查不清楚!” 林显笑笑,“确实如此。” “既然你说她上官将军正直,那她该手握有力证据才会去告王珺吧?她为何不在金銮殿上直接参王珺一本,是有所顾虑么?可这起案子仍是传得人尽皆知了,皇上终究会找人查一查王珺的吧?一万两很多呢。” “嗯,王珺乃皇亲国戚,位高权重。而上官将军是全凭战功才走到今天的,她只是私下里告状,恐怕只是想要给王珺一个警醒吧。” 林显神色有些凝重,“上官将军正直,恰恰最易受人挑唆。克扣了士兵的粮饷,万两之巨,她那样性格的人起码听到这个数据就已经气愤填膺了,哪里还管证据确凿不确凿?也许人家说得似是而非,她就极有可能会相信了。” “再者,她并不愿将王珺往绝路上逼,她并不想声张,所以才暗自递奏折,只想皇上自扫门前雪。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事情,正如你所说,就算皇上原本打算放王珺一马,也是不能了。只怕很快,皇上就会叫刑部严审此案。” “啊?叫刑部审啊?那个姜尚书肯定将这事儿推到我头上!快,你再分析分析,皇上这一次到底会是个什么样态度?摸清了她的脾性,到时候审案子,就好阿谀奉承她!” 林显笑着一摇头,“难猜。” “一万两的数目不小,若是真的查证属实,王珺即便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然而,处罚一个王珺,必定牵连甚广。她的手下和门客很多,清理了王珺一系,皇上就要慎重的考虑考虑是否让清王成为太女了。” “因为,这件案子即便审查的速度再快,也需要半年。半年的时间,差不多也该甄选太女了。齐王难逃干系,但就算她能撇清,群臣也不会在风口上倒向她。” “而我瞧着你似乎志不在此,这些日子也没有去经营人脉。人家向你伸手,你也不愿意去拉住。所以,大部分臣僚可能会偏向清王了。” “但是清王这人,皇上似乎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她更偏爱尚武之人。历数几位皇女的优缺点,届时将只有清王一个较好的选择。所以,真心难猜皇上对这件事情所持的态度。” 离炎听罢,连连唉声叹气。 林显轻咳一声,道:“这事儿你要不想去惹上自己身,便……装病吧。这是最差的借口,但,也是最好的借口。” 离炎顿时双眼一亮,煞有介事的点头应道:“嗯,我就说我旧疾复发了!” 林显忍不住笑,“你这个旧疾复发是准备躺床上去装死么?你受得了有人三天两头来看你时,你得一直装死?” “这……那不然怎么办?” 林显重新拿起书,徐徐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我听说秦王有心疾。” “心疾?” “正是。王爷早……”林显又翻过一页。 离炎忍不住指着他手中的书,问道:“你这会儿怎么看得这么快?一目一页了呢。” 林显:“……” 片刻后她的眼睛一弯,饶有兴趣道:“莫不是……先生亲传学生弄虚作假,有点……不好意思?哎呀,谁没年轻过?” 年轻就一定干过坏事? 林显慢条斯理的续道:“王爷早产,这是一出生就带来的毛病。所以,从小你父母才对你宠爱有加,只怕你情绪波动太大,一命呜呼了。故而他们惯坏了王爷,才令你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 “嗯,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世上有个礼节性的举动,叫做:看人眼色。”林显一瞥她,补充道。 “哦?我明白了,我就说我心痛如绞。嘿嘿,那就不必装死人啦,只需在府中安静修养一些时日即可。” “哎呀!”离炎忽又咋呼道,“只是,这种病一般要情绪波动大,才会引发。先生,我该怎么做,才能‘旧疾复发''?” “自己想去,莫要再来打搅我看书。” 离炎暗自好笑,然后就状似愁眉苦脸的想了会儿,遂一击掌,笑道:“有了!我听说王太尉被人状告贪污饷银万两之巨,一时受惊过度,心悸倒地,便一病不起!” “哈哈哈哈……”林显终于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离炎偷觑了一眼林显,微微弯了嘴角。 还真是难得一见这位大将军畅快大笑的模样啊。 果然,没过一天,离少麟便责令刑部调查王珺贪污饷银一案。 因为被告和原告双方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故而,皇帝命刑部尽快审理出个结果,而王珺和上官芝兰都暂时不再负责军务。 念着王珺年岁已大,又是元老级官员。故而,离少麟颁下恩典,只是将王珺软禁在家即可。 刑部尚书姜凤竹接任务很爽快,下放任务更爽快。 她直接想要将其甩到离炎头上,离炎何尝不知道这位姜尚书打的什么主意?朝中很多官员都认为这是清王和齐王相斗,所以,没有谁愿意去趟这趟浑水。姜尚书同样做这般想,便想要再推出一位王爷去搅浑水。 离炎表面上将事情应承了下来,不日就预备要上演一出好戏。 哪里知,尚未等到离炎装病,离清来约她去踏青,就出了事。 第117章 贪污案(2) 十里平湖烟柳堤,乃是长安城的十大著名景致之一。 加之这个季节“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的时候,故而这段时间的平湖,杨柳依依,游人如织。 这样大好的春光,正适合出游。 离清一邀约,离炎就带着碧落、黄泉两人轻装简从,欣然前往了。 离清见到碧落来,怔了一怔,遂对离炎调笑道:“早听说大皇姐对府里的两位公子宠爱有加,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离炎往离清身边一看,并无家眷模样的男人,她就只带了几个随身侍从。 离炎瞧了眼那几个女人的模样,只见她们长得虎背熊腰,手脚粗大,又神情警惕,眼神儿不断在往四周的人群扫射,身子则有意无意的将几个人包围在中间。 她便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离清的保镖。 不过,说保镖是抬举,也就是个打手吧。 真正武功高强的人,要像黄泉和颜烟那样,这样才符合她的审美观念。 离炎暗自意淫了一番,又觉得有点扫兴。 明明是出来游玩的,不带美人,却带几个五大三粗的女打手,好没情趣。 她又偷偷的将身边的碧落和黄泉觑了眼,这两人出色的容貌已经引得附近的人频频望过来,她便颇为得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皇妹你看,这游玩踏青的人,谁不是携着家人、朋友一起的?似你这般,带几个侍从,想要与人触景生情的吟诗一首,手下都还得先战战兢兢的想,诗做得不好,不知道清王会不会扣我月例钱?”离炎面上客气一笑,半开玩笑的回道。 黄泉忍着笑,盯了离炎一眼。 离清往四周一瞧,还确实如此。 游人多数是拖家带口,其中,尤数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居多。 “咳咳,早知道你带家人来,我也该带上府中人。如此,他们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儿。”离清清咳两声掩饰自己的羞恼,“还是大皇姐知情识趣。” 两人又再客套的寒暄了几句,便沿着柳堤,跟在接踵的游客身后,一路慢悠悠的边聊天,边赏景。 “王爷,王爷!”一行人没走几步,忽有男子高声叫唤道。 这一声喊,成功引得周围百姓们对离炎一行人驻足围观,并窃窃私语起来,更甚至有人想要上前来套近乎。 离炎三人穿得朴素,本来就只想扮作普通人好生玩乐一场,结果给人喊破身份,那游乐的兴致立时烟消云散。 几人蹙眉,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名长得颇为妖艳的男子,在几个仆从的簇拥下往这边走过来。 “魏公子?你也来踏青?”离清笑着迎上前去,客气的招呼了一声。 她往那男人身后看了一看,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怎么二皇姐没有陪着你来吗?” 一听这话,离炎等人便知,这个男人是离月的人。 “她?她这几天正为太尉大人的事情奔波呢。”那男人说话时,有意无意的向离炎扫了一眼。 离清察言观色,便介绍道:“这位就是大皇女。” 那男子就矮身对离炎福了一福,扭捏的说了句:“见过王爷。” 离炎暗自起了身鸡皮疙瘩,面前却是笑着一点头,“你好。” 男子站直身体,正要与离清说话,却有人凑上前来。 “各位客人,买纸鸢吗?老生的纸鸢做得精致漂亮,买几只吧。”一名老妪闪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硬挤到几人面前,努力推销她的纸鸢。 此会儿,柳堤上好些人在笑闹着放纸鸢,天上也早已有各种各样的纸鸢正迎风翱翔,争奇斗艳。 “好啊好啊,王爷,我们也买几只来放吧。”男子开心的对离清道。 离清犹豫的去看离炎,离炎则偏头问身边人:“想不想放?” “嗯。”碧落轻声回道。 黄泉则已经将目光留恋不舍的定在了纸鸢上。 那老妪所卖纸鸢的样式繁多,离炎三人看着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买,不知如何选择。 那名男子却已经率先挑中了一只纸鸢,他看了离炎三人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对离清小声说道:“王爷,要不我们先去放,让他们几个慢慢选?” 离清又有些犹豫,暗自觑了眼碧落,对那男子淡淡的回道:“再等等吧。人太多,走散了不好。或者魏公子你先去?待会儿我等来寻你。完事后,晚上我做东,请诸位一起吃个便饭吧。” 男子没应,只站在原地不走。 离炎挑来挑去,最后道:“春天来了,小燕子飞回来了。我就选只燕子吧。” 黄泉本来已经拿着只兔子状的纸鸢爱不释手,见状,也换了只燕子,口中道:“春天来了,小燕子飞回来了。我也要只燕子的。” 离清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拿了只燕子,同样说了句:“春天来了,小燕子飞回来了。我自然也要只燕子。” 一时间,众人觉得很好玩儿,便纷纷笑眯眯的去看碧落。 结果他一言不发的拿了只老鹰。 离炎就不满的叫道:“理由呢?快说理由!” 碧落眉脚轻轻一扬,“你们这么多只燕子肆无忌惮的飞,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自当会有老鹰见了,迫不及待的飞出来捕食。” 众人一阵大笑,正要转身往人少处去将纸鸢放上天,身后突然有人叫道:“离氏狗,还我山河!” 话音刚落,那卖纸鸢的老妪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径直就朝离炎直刺过来。 “大皇姐,小心!”离清最先叫道。 黄泉眼疾手快,一把拉着离炎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那老妪就刺了个空。 离炎吓出一身冷汗,心中只一个念头:碧落那人,还真是个乌鸦嘴。 四周的百姓见状,顿时吓得尖叫逃命,人群便骚动起来。 那老妪见一刀没刺死人,随即又扑上去。 黄泉急忙将离炎推至身后,他则迎上去与老妪缠斗起来。 那名老妪极其凶悍,只追着离炎一阵乱砍乱刺。但因为有黄泉护着离炎,那老妪就迟迟未能得手。 她就将手腕一转,摆脱了黄泉,往其余人刺去。 “啊!啊!救命!”离月家的那位妖艳男子立即吓得连声尖叫,跟着又拼命的哭喊道:“王爷护我!王爷,王爷!” 他这一叫,自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同。 那老妪干脆就追着他砍了。 男子的几位从人急忙护着他往人多的地方钻。一路上,这群人凶神恶煞的对着游人不断推攘,口中还连连叫道:“闪开!快闪开!” 柳堤上本来人就多,好些游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因这群人的恶意冲撞,许多游人便遭推挤摔倒,致使发生踩踏,导致伤者无数。还有多人被挤下了湖堤,掉进平湖中。 现场顿时更加混乱。 然而,骚乱的人群中,突然又有几人腾空而起,踩着游人的身子也扑向了离炎等人。 离清急忙大声叫道,“保护秦王!保护秦王!” 离炎有些奇怪,干嘛只保护我? 她以为刺客要杀的只是我离炎?那些人叫的明明是离氏狗! 不过,还真是不负她所望。 十来名刺客原本各自作战,离清那声叫喊声过后,好几名刺客提着剑,撇开离清等人,转而向离炎招呼过来。 “杀了齐王!报仇雪耻!” “齐王狗贼,还我河山!” …… 十来个声音不断叫嚣道。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离炎只觉脑袋一嗡,手足无措。 但她知道,这些人显然是将她这个秦王当做了离月那个齐王了! 黄泉也还真是不负她所望,是个十分有用的保镖啊。他竟然能以一敌三,还不气喘,且略占上风。 啊,碧落呢?碧落在哪? 离炎急忙寻去,恰恰看见追杀那妖媚男子的老妪竟然回身,已经朝碧落扑了过去。 离清也看见了,但想要奔去援救已是不及,她的手下将她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离炎则是在黄泉尚未反应过来时就飞身过去,一把拉开碧落,险险躲开了一刀。 老妪精明,看出来离炎护那男子,就专找碧落下手。 黄泉被三名刺客围住,脱身不得,只能干着急。 离炎拽着碧落的手颇为狼狈的连连后退,周围人群太多,她不可能像刺客那样踩着其他人的肩膀和脑袋,施展轻功逃跑。 那老妪显然也已察觉到了她的顾虑。 正在离炎分神之际,忽然那老妪怪笑一声,一脚将一名小孩儿踢向离炎。 离炎只觉一样物事飞来,本能的接住,下一刻,她的胸口便是一凉。 “离炎!”碧落和黄泉同时惊呼道。 离炎的胸膛被刺中,但是好庆幸,她皮糙肉厚,所以,刺得不深。 离炎伤了皮肉,她今日穿了套淡绿色的衣裙,于是,她胸前很快就有一团黑红色的血迹晕染开来,看着很是渗人。 她胸前有点痛,就低头看了眼身上那片蔓延的血迹,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老妪一刀得手,迅速拔刀,想要再刺一下。 碧落见状,急忙将离炎一推。 两人已经退至平湖堤边,于是碧落一推,离炎就很爽快的掉进了湖中。 虽然已是开春,但是湖水还是挺冷的。 离炎受了伤,再被冷水一浸,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已经被碧落湿漉漉的抱在怀中,周围已经没了打斗声。 “是代国的刺客!” “代国的人吗?胡夏和成汉也有可能啊。” “可他们说报仇雪耻,似乎就只有代国有可能啊。代国的帝后都被扣作了人质,其他两国倒没这事儿,全放回去了呢。” …… 离清喝道:“哼,争什么争?那几国的人会将我们江南话说得这么利索?!” 周围的人群一听这话,又开始议论纷纷。 “对,不可能是代国的人。那他们为什么要刺杀王爷?” “到底是刺杀哪位王爷啊?搞清楚了没?” “没见他们专找秦王下手吗?怕是她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 “也不一定是得罪了,说不定是她碍着谁了。” “她碍着谁了?” …… 黄泉走过来,悄声道:“哥,没留下一个活口。我本是想抓住一个,去找代国皇帝算账的。可清王的人动作快,已经将那些人全部斩杀了。” “先赶紧带她回府,找大夫医治。其余的,回去再说。” “怎么样?碧落,大皇姐如何?她醒了吗?”离清也走过来,关心的问道。 “没伤到要害。但是她本来久病才好没多久,此刻昏迷不醒,我们必须要带她尽快回去找大夫。” “那好,你们先走一步。百姓受伤颇多,本王还需留下来善后。” 碧落等人走后不久,离清之前下令调来的她府中卫队以及当地官府公差及时赶到,一方面救治受伤百姓,一方面维持秩序,现场骚乱这才渐渐得到了控制。 离清还声称,因她之故,使得百姓们无辜遭罪。于是,她当众宣布,将用清王府的银子,向受伤之人予以抚恤。 百姓们听了这话,一时之间,欢声震天。 这次事件使得离清博得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碧落则暗中授意《俏佳人》刊登了一封百姓的感谢信,那感谢信中言辞恳切,文字朴实无华,真切的再现了离清在平湖柳堤所做的一切。同时,那感谢信中称,离清是离国难得一见的“贤王”。 由此,离清贤王之名便被坐实了。 较之之前,她的好名声更广泛的传播开来。 相比之下,那一天,二皇女离月的家人和恶仆的表现就令人恨之入骨了。 老百姓只觉得,如果连家人和仆人都这样视百姓的命如草芥,那他们的主子,齐王爷怕是更加的心狠手辣。 于是,才为离国立了大功的离月,其声名一落千丈。 这边厢,过了两天,离炎掉进平湖所受的风寒仍是未见好,她依旧喷嚏连连,着实痛苦。 不过,更令她恼火的是,她知道了碧落利用俏佳人制造舆论的事情,有些不高兴。 “碧落,我记得前阵子才提醒过你,咱们不参与那些事情的吗?” 黄泉抢先回道:“你瞧瞧你现在的状况,又受伤又受寒,脸都小了好多。为何不让那两人尽快闹出个结果出来?不然,总这么折腾人,如何是个头?” 因为这件事情,黄泉已经彻底打消了去军营的念头,决定从此以后就做离炎的护卫。 “也不一定是那两人之故啊?离月现在没有精力去与离清斗的,她正在为她的姑姑奔走。”离炎有些疲惫的应付了一句。 这两人似乎念念不忘帮她争夺太女之位啊,为何就不能相信她真的志不在那? “你还没有想明白吗?清王不是说了,若真是代国的人,能派来刺杀你的人,定是纯正的本国人,可是那些刺客哪里像了?真是好巧不巧,那么多人,偏就碰得到齐王府的人,偏有人想行刺齐王,偏你就被当做齐王刺杀。做刺客的,难道不将要刺杀的对象长什么模样搞清楚?” “那一切不过都是做戏,他们是要让世人以为刺杀的是齐王,但是似是而非!”所以这件事情,不是清王就是齐王,绝对是那两人的阴谋诡计!” 离炎何尝不是这么想? 这起事件,无论离清还是离月,都有重大嫌疑。 如果是离月,不难猜出她多半是想让她不能审她姑姑吧。缺了她,离月想要在审案的过程中做手脚,就容易多了。 可是没成想,这次事件却阴差阳错的让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坏。所以,若真是离月,那她只能说,离月被她的男人不经意的坑了。 如果是离清,也同样嫌疑重大。她在现场的表现,感觉像是早已预料。且最后的结果,她受益最大。 所以,真的会首先怀疑是离清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若真是这样,那她离炎还真是被坑得不要不要的了。 但是,这就能让她也参与进去吗?事情不是更混乱?她不是更危险? 原本只是坑一坑她,会演变成直接丢了小命。 “她们闹她们的,我们参与进去干什么?你们的做法,完全是在火上浇油。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看到此类事情再发生。” 黄泉顿时勃然道:“你也是皇女,你还曾是太女,这位置本来就该是你的!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们已经看出来,皇上对几位皇女委决不下,不如大家就帮她早日做出选择吧!” 离炎长叹一声,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男人,“碧落,难道我之前没有把意思给你表达清楚?那我就重申一遍,我对那位置不感兴趣!” 碧落一双清冷的眼直直回视她,“你不用这么样子看我,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授意俏佳人的人这么做的,我是为了你好。即便你无心那个位置,我们这么做,对你也是极有好处的。” “为了我好?”离炎苦笑道。 这话,他从前也是这么口口声声的对黄泉说过。 他总是这样子自以为是的以为那是对她好,对黄泉好,固执得很! 固执的人,你也可以说他在装睡。 没人能喊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错!离炎,我不是早已跟你说过,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吗?你生,便我生;你死,便我死。我和黄泉,秦-王府的一干人,还有俏佳人,胡晓珊他们等等,所有的人,都是依附你而才能生存。”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也命不久矣。所以,你必须要足够强大!” 碧落深吸一口气,“你不知道,那一次你被人捉了去,我们有多着急吗?你该认清事实,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可是我说过了,我不想再做太女了。” “好,那我们不提太女。就拿这次事件而言,你挡了那两人的道吗?没有!只要你一天没有远离皇权中心,你就有可能会被误杀、被陷害、被人拉去做挡箭牌!” “……那不主动参与成吗?再等等成吗?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只要选出了下一任太女了,大家就都太平了!” 碧落失望的摇了摇头,“离炎,你想得真是天真。你,……哎---,如今的你,真是令我很失望。”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没人再说话。 虽然是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但是谁也没有说服谁。 离炎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算了,发生了的事情我就不再计较了。以后俏佳人要刊登的内容,最后都要报到我这里过目一遍。” 她只这一点要求,那就是不主动掺和她们的事情。 林显说了,王珺的案子至少需要花半年时间审查,那何不就趁这次受伤的机会龟缩在家,让太女之事有个明朗的结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夺-权,那是要死人的。她没有害人之心,便不掺和,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行了。 “离炎,你这是不信任我和哥哥!”黄泉嚷嚷道。 离炎不说话,只盯着碧落,等待他的答复。 碧落脸色阴沉,无声的与离炎对视,许久后他才轻启嘴唇,回了个“好”字。尔后,他转过脸去,漫不经心的翻着桌上的几页纸张,一副“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的模样。 离炎叹气,“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待到离炎离开,黄泉嗫嚅了句,“……她好像生气了。” “生气?生气也好过被人一刀了结了强!”碧落忽然勃然大怒,“若是小命都没有了,哪还有机会生气?” “可是,……哥,她就是顽固不化。你看,无论我们怎么相劝,无论她如何受到打击,都不愿走上那条路。要不,我们就暂时按兵不动?要是将她惹得急了,她……”黄泉小声道。 “按兵不动?依照她的意思,那就是躲在府中不出门。如此懦弱的行为你也听从?” “我没有!哥,我也说她了的,我……” “用点你的脑子想想!就是因为她不够强大,所以才会被人从太女位置上拉下来,才会连后宫里的宫人她都要笑脸相迎,才会被人说成是成日无所事事,只会去逛妓院、砸青楼,才会……” 碧落挥了挥手,轻叹一声,“哎---,罢了,我不想多说了。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懦弱的女人?” “哥,那些……都是事出有因的。”黄泉见碧落一脸失望神色,不由得为离炎小声辩解道。 “事出有因?”碧落冷笑涟涟,“你现在倒是什么事情都站她那边,一味的惯着她,可得到了什么好处?” 黄泉一滞,脸色瞬间胀得通红。 “三年前的离炎,谁敢正眼看她一眼?现在倒好,她活得那样小心翼翼,哪里像个王爷?商人低贱,她倒是做得开心得很!一点志气也无!” 黄泉默默无言的听着哥哥发泄对离炎的不满,一次次想要为她说两句好话。 碧落疲惫的一闭眼,“算了,那女人固执得很,以后我们做事就小心些,别给她发现了。俏佳人不用也罢,多物色些可用之人,一样可以搅乱这汪浑水!” 黄泉听了这话,终于心安。 他真怕自己为离炎说多了,就得罪了哥哥。 黄泉一点头,“嗯!只要她重新做了太女,或者直接坐上皇帝之位,她就该知道,权力会有多便利。” 碧落睁开眼来,神色已恢复如常。 “也幸好,咱们现在已不是在掌乾宫那会儿,想做什么也不是非得经过她。她要是不想走那条路,我们帮她铺好路就行了。” 碧落一勾唇,“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人来报,“大公子,知乎堂庄老板求见。” 庄棠入府,看着碧落的神色有些凝重,“大公子,有个女人一直在向我打听你也。” 可她眼神中却闪着兴味。 我这是不是在干坏事?要是秦王后宅不宁,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与她的生意来往? 哈,幸好幸好,当初签订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合作协议。 “打听我?那女人长什么模样?怎么找到你的?” “咳,还不是你写的那几篇文章惹出的事情?” 庄棠换了副精明的商人脸孔,带着一脸市侩的笑意,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说她觉得那文章措辞写法跟她的一个故人很像,就找到了知乎堂。你们也知道,俏佳人印制好了后,直接就从我那里派送出去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杨柳胡同那俏佳人总部,就找到我那里去了。” 庄棠饶有兴趣的看了碧落一眼,“长得么?呵,我只能说,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第118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无论平湖那一出刺杀案究竟是离清演的戏,还是离月做的局,总之,大部分人已认定那是代国人所为。由此,被扣留在离国的代国皇族和重臣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然,更不会有人去关心代国那些阶下囚在离国的日子正过得艰难。 前有王珺贪污案,后又秦王遇刺案,大理寺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拉了进来。 两件大案,皇帝令左丞相下令分别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去审理,且都要求限期破案。期限定得恰恰好,半年时间,正是在太女甄选前。 此外,据闻离少麟得知了刺杀案后,虽传言都说是代国人干的,可她却未对代国的人质作任何惩处,只淡淡的说了句:“朕才做了三年皇帝,你们是不是心急了点?” 由此可见,这起刺杀案,除了不明就里的普通老百姓,姓离的人好像都通透得很。但是到底是谁主使的,猜来猜去谁都有嫌疑,未有定论。 离炎听说了离少麟说的那话,暗道,历来皇帝立太女主要还是为了以防万一,譬如皇帝亲征在外的情况下。但是作为一个正值春秋鼎盛的皇帝,在不是出于自己自愿的情况下,面对朝臣和自己子女们的迫不及待,恐怕心中是极为心寒的吧。 更何况,她的江山乃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呢。 来之不易的东西,自然珍贵得很。 若是两起案子半年时间都没有审出个结果,不知离少麟是否就借机将推选太女之事延迟了呢?毕竟,这两起事件可说是将三位有望当选太女的王爷都拉进了漩涡。 面对朝中复杂多变的政治阴谋,离炎无心理会,她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因为“身受重伤”,再办案子已是不能,离炎终于名正言顺的摆脱了王珺那件案子。 姜凤竹没有办法,只得将案子交办给了刑部右侍郎李怀薇去负责。 不过,姜尚书仍是“舍不得”离炎,硬是将她那条得力的臂膀胡晓珊派到了李怀薇手下,让她协助李大人破案。 胡晓珊不过是离炎请的一个私人助理,类似师爷这种,并未在刑部挂职。为此,姜凤竹特地到吏部走了一趟,竟然给胡晓珊弄了个刑部笔帖式做。 如此,那老巫婆终于指使起胡晓珊来名正言顺。 离炎哭笑不得。 “你说,这位姜尚书到底是爱我至深,还是恨我至深?念念不忘拐弯抹角的将我拉下水。我都伤成这样了,而你不过是我找的个‘喽啰'',她仍是不放过。”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在刑部先熟悉工作环境,下半年再去参加科考,明年你就顺理成章的顶着光环进来。结果她弄这一出,呵呵,倒还让你少走了半年弯路。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她?” 胡晓珊哼了一声,“要感谢,不该是我去吗?不过怎么只是个笔帖式?我还以为她该给我弄个主事来做呢。” “呃?”离炎对胡晓珊一竖大拇指,“我最近对人竖大拇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哎,我如今才发现,身边的人都比我狂拽,要上天呢。” “啐!”胡晓珊仍是一副江湖大姐做派,丝毫未将离炎当主子对待。 不过,离炎就爱这种嬉笑打闹的朋友相处方式。 她拍了拍胡晓珊的肩膀,继续道:“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说,她为何如此固执?咱们在刑部没有翻天,也没有翻浪吧?更加没有想要攻占了她刑部尚书的位置吧。” “就好比我,我是变着法儿的迟到、早退,外加偷奸耍滑的不来刑部干事儿啊。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说,她还防我做啥?” “难道没我俩的时候,刑部就破不了大案了吗?这明显不可能撒!” “咱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离炎摸着下巴,啧啧叹道:“她可是离国的元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涉案人员是当朝太尉和将军就吓得退缩?” “要知道,她即便查不出个结果,皇上也肯定会看在她是开国元老的份上,不过就是斥责她几句罢了。小三儿,你说我这一番分析对不对?” 胡晓珊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兴许她是心中有愧,想弥补什么;兴许她是铁了心也想要拉我们下水,永绝后患,斩草除根;兴许她是不想晚节不保,所以非要拉上秦王为她顶锅;兴许……哎,谁知道那老太婆心中想的什么呢?” 离炎:“……” 小三儿这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胡晓珊将吊在自己肩膀上的离炎拍开,最后总结陈词:“人心隔肚皮,咱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所以,王爷,我怎么知道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喂,小三儿,你没事吧?是不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被她压在头上的案子给……压力太大,所以……你这话是在抱怨我?还是说,……你在反讽她?” 离炎想要伸手去探一探胡晓珊的额头,“病了?”又被她一巴掌拍开。 胡晓珊已经转身去做事,离炎追着她道:“什么永绝后患,斩草除根这类词都说出来了。别啊,虽然是在刑部做事,可别把咱都生生逼成了个酷吏、暴吏好不?” “怕了?”胡晓珊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离炎一眼,“你尽管躲后头去,没你什么事儿!我明白的跟你讲,自进了刑部,我就跟鱼投入大海般自在!我还打了鸡血,不干出点什么,我还真是枉为胡家的人!” “……哦,那就好。” 胡晓珊这话仍是说得离炎一头雾水。 “不过,……小三儿,你要是压力太大,我就跟那老巫婆杠去。或者,我再去寻几个帮手进刑部帮你?” “别来捣乱!我已经摸出些歪歪道道了,尽管走着瞧吧。”胡晓珊眼睛一眯,脸上神色难以言喻。 离炎瞧着,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勉强笑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啊,对了,俸禄我再给你增加两倍。你可是将我那份差事也干了啊,我自当弥补你。” “用不着。丐帮那群人都在你手底下干活,工钱又高,早已经不需要我养活了。” ****** “哥,莫锦书的信上说什么了?” 碧落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尔后重新折好,再一言不发的将其拿在火上点着。一双清冷的眼一直盯着那张信纸一点点的化为灰烬,他这才收回了目光,回道:“他说,不是离月。” “不是离月?那就是离清了!” 碧落未置可否。 他走到角落里的木架旁,在水盆中洗了个手,又从架子上扯下一块锦帕将双手细致的擦拭干爽,这才一揉眉心,闭着眼睛轻声道:“还有,他说离月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那姓魏的男子乱棍打死。如今,死无对证。” 黄泉骇得神色一变,“我后头特意去打听过,那男人很得离月的宠啊。那个齐王简直是……这么一对比,在姓离的女人当中,离炎还算是个大好人了。” 碧落顿时嗤笑道:“你这话要是放在三年前去说,岂不是要笑死人?” 他冷冷的看了黄泉一眼,续道:“那位魏公子,离月宠他的时候,难道不是人人艳羡的?可是一旦触怒了那女人,竟是未将他当个人般对待。” “据说,为以儆效尤,离月竟命府中所有男子全程围观那人被杖刑至死!” 黄泉呼吸一滞,不自觉的绷紧了全身。 “所以你要记住,黄泉,女人的爱,永不可能长久!” 黄泉沉默了会儿,道:“哥哥这么说,是不是对她保留了几分信任?……可是哥,那天在平湖柳堤,她拼命救你……” 碧落一怔,有些恼羞成怒:“难道不该吗?我至今都在怀疑,她是否仍是大病未好,脑子有问题?一旦她恢复如初,你说,她会不会就变回以前那个离炎了?” “吃一堑长一智。好在我们已经离开皇宫,如今已是自由身。如果她又变成以前那样,魏公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训,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们最好撤身离开。天地广阔,不是非得要依附女人而生存!” 黄泉木然听着,他辨别不出这是不是哥哥的真心话。 是不是他也被那位魏公子的遭遇骇到了? 离炎真的会变成离月那样吗? 要离开她啊……为何只稍稍这么一想,心中就有点难受呢? “哥,我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梦到从前。偶尔梦中惊醒,忍不住怀疑,到底哪里才是梦境?我总有种现在过的日子恍如美梦的感觉,不想醒来。” “你是怕她抛弃你?这种可能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你自己不听!” “我知道。就算是梦,我也宁愿活在梦中。算了,不说这个了。”黄泉烦躁的挥了挥手,“排除了离月,那便只有离清了。” “她?若真是她,不觉得这戏做得太假?她当日所作所为,简直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碧落摇了摇头,“我对她比较了解。所以,思来想去,都觉得她不可能去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那日,她该只是顺势推舟,借机为自己脸上贴了层金罢了。” 碧落说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目光过于狭窄?只紧盯着那两位王爷,却忽略了其他皇女。” “哥是说?” “比如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风,还有那个惯会装可怜的离樱,……会不会有人跟我们一样,坐看离清和离月虎斗,亦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还真有可能!”黄泉惊道。 “特别是那个离风,因为离炎经常去她那,我们就不自觉的信任她,却忽视了她也位皇女的事实!而且,她也跟着离炎去太学上课。还有,她不过比其他三位皇女小几个月而已!” “如果是她,……对手还真有些可怕,竟然令我们所有人都无知无觉。” 碧落张嘴欲语。 外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碧落的神色就先是一顿,遂侧耳细听了会儿,再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 黄泉也走过去往外看,他一见那外头情景,顿时展开一丝温柔的笑,“楼阁建好了?还真快。” “自然。花了那么多银子,又请了许多的工匠没日没夜的赶工,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当初秦-王府修缮的时候,都已经花费了许多。府中亭台水榭还建得少了么?她又建一座,纯属浪费。” 碧落如今是管家婆,离炎这段日子老是大笔大笔的开支银子,他面上虽没有表现出来,可心中却有几分抱怨。 要知道依碧落的意思,那些银子都大有用处,是要用到刀刃上的,根本就不该用到贪图享受这方面。 “你立刻传下我的命令,让他们打听打听那日前后,宫中几位皇女可有异常举动,又是否接触过来历不明的人。”碧落收回目光,转身对黄泉沉声吩咐道。 “嗯,我即刻去办。啊,对了,那个吕思章几次私下找我,说是想要拜会一下大公子。” “拜会我?她既然在曹延华手下干活,就该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如此不懂规矩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何况,真要是愿意为我们效力的,何必非得得到我的首肯?你认可她了,不一样吗?所以说,那女人就是个贪心不足的,没必要理会。” 黄泉点点头,正要走,碧落叮嘱道:“最下层的人,你也尽量少接触。能交给曹延华安排下去的事情,就让她去做。” “我知道。” “还有,问一问服侍皇帝的宫人,安排妥了没。上次皇上斩杀了几名内侍,正是安排新人进去的大好时机。” 黄泉犹豫了下,回道:“哥,以曹延华目前在宫中的地位,怕是手伸不到那处去。那位内务府总管,目前我们只在接触中,尚不能支使她。” “曹延华么?快了。过段日子,她的地位就要不同了。我是想问,钟粹宫是不是安排了人去。” 黄泉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碧落微微一笑,提示道:“‘朕才做了三年皇帝,你们是不是心急了点?''这句话,可是钟粹宫那一位童婉仪有意无意的透露给我们的呢。” 黄泉立时了然。 他领命出去,恰好碰上离炎满脸笑意的跑来,“要出门?” “嗯。姑奶奶,你别跑!慢点走,行不?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呢。”黄泉赶紧迎上前去,很不赞同的说道。 他又担忧的将离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了心。 “早没事啦。你哥在吗?” “在,找他有事?” 见离炎一点头,黄泉立即谆谆叮嘱道:“他的气还没消完呢,你还是少说他两句吧。他的初衷可是为你好。” “拜托,那事儿你们不提,我早忘了好吗?我就只觉得你哥的气生得也太久了点。这都过了好些天了吧,他看见我还是冷冰冰的。” 离炎进到碧落书房的时候,碧落正在假装翻看账册,他早已听见了走廊外头离炎和黄泉两人的对话。 秦-王府现在有钱了,所以,碧落有了专属自己的书房。但是在离炎看来,碧落的书房不仅光线比较昏暗不说,书桌也小。还有,那椅子还是纯木头做的,她不识货,只觉得这样坐一天,屁股肯定不舒服。 自离炎做了俏佳人的甩手掌柜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了碧落去做,连带秦-王府也是碧落在管理。 离炎心中过意不去,加之那次因为为离清做宣传一事,她又对碧落说了重话,为此,她总想找个机会弥补弥补他。 她自受伤后就一直窝在府中,修养了几天后,觉得日子清闲得无聊。想起自己挂念的事情,她就到账房那里大手一挥,领了很多的银子。然后她又在府中巡视了一圈,选了处较高的地方,喊了些人来大兴土木。 待到今日这楼阁一建好,离炎就迫不及待的来表功。 她以对待黄泉那样的态度,大咧咧的扯掉碧落手中的账册,再一拉他的手,道:“走,跟我去看样东西。” 碧落有些呆滞的看着被离炎拉住的手,手心里不断传来的温柔触感,令他渐渐失神。 于是,他一路上就像个木偶似的,一言不发的任由离炎拉着走。 待到碧落站在了那座新建的楼阁前时,他才回过神来。 只听离炎笑嘻嘻的在说:“喜欢吗?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累了的话,楼上或小憩,或凭栏远望,都可以,对你的眼睛也好。” 碧落很诧异:“给我的?” “嗯那,给你建的,快跟我进去看看还有哪些不妥之处。”离炎边说,边笑眯眯的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碧落不作声,跟着她走进楼阁。 这楼阁共建了三层,一层比一层面积小,跟个金字塔似的。 第一层布置成会客厅的样子,同时还有宴会厅和几个小小的休息厅。 第二层则是几间大小不一的书房。 主人所用的书房大气宽敞,四面都是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当初在宫中时,离炎为他收罗的那些书籍,还有一些是碧落自己的收藏以及离炎送给他的东西。 碧落瞧着,不免心中疑惑,她是何时将这些东西搬进来的? ……她擅闯了他的闺房?! 碧落顿时有些羞恼。 离炎送给他的东西,他虽然没有刻意藏得很深,只整齐的摆放在自己那屋中显眼的位置。可是她这样随意进去……幸好,他爱收拾屋子,她该是没有看见不该看见的羞人的东西。 屋子靠窗的地方有张大大的长方形书桌,桌上居然安放着一只孔雀造型的玉质镇纸。那只孔雀雕刻得神气活现,尚未开屏就已经耀武扬威了。 碧落不觉好笑。 这多半是她的想法,她是将他比作孔雀了么? 第三层则直接是从第二层的主人的书房上去,可以说是房中的楼阁。 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像极了一间卧室。 碧落不由得心想,他可以理解为这是他的闺房吗? 房间布置得简单而质朴,有他喜欢的各种原木制成的家具物什。床则是离炎喜欢的那种大而宽的制式,正罩在层层的纱帐里。床边有张小书桌,桌边一张宽大舒适的木椅中,放了个绣有几朵牡丹的布枕。床上和窗边的凉榻上也凌乱的丢着几个这样的布枕。 布枕的存在让房间充满了柔情。 离炎兴奋的躺进了木椅中,抱着一个布枕用脸贴了贴,沉醉的眯眼笑道:“这枕头抱着真想睡觉啊。里面我让人放了花茶,你以后就把它枕在腰后,管保你坐一天都不嫌腰疼。” 她又给碧落指点着介绍屋中的摆设、装饰和她的设计。 她说来头头是道,这无疑表明这楼阁是她自己精心设计构建的了。 处处用心,处处有情。 碧落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他只听着、看着,也听她的话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凭栏远望,府中全景便尽收眼底。 离炎还在给他讲楼阁周边她要种什么花,植什么树,可他早已经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话了,只知道这女人为他,用尽心思。 微风吹来,他犹如身在梦中。 “碧落!碧落!” 离炎连喊几声,碧落终于回神。 离炎递给他一张纸。 他疑惑的看去,却见上面是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碧落看罢,有些呆滞,有些不解。 离炎看着那诗,一脸诚恳的说道:“碧落,我虽身为皇女,但是我这人胸无大志。我不喜欢权利,我也不想做太女,更加不想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皇帝。我只希望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然后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过这每一天。” 原来是离炎瞧着今日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就写了首诗,以明心志。 “人生苦短,没人能知道我们下辈子是否再相遇。可是即便遇到了,地府里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再记得对方了。前世相亲相爱的恋人、家人,下一世却要成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啊,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情形更残忍的?所以碧落,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彼此好好珍惜今生相遇的缘分吧,只努力去过平凡人的生活,好吗?” 碧落只看着离炎,一直默不作声。 离炎见碧落似乎无动于衷,渐渐伤感起来。 她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抛开心中的愁绪,转移话题的笑道:“这楼阁是给你建的,作为你劳苦功高的酬劳。尚未取名呢,你这楼主便给取一个吧。” 碧落定定的看着离炎良久,最后他轻轻的笑了,“你不是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这楼又是王府里的最高处,那便叫做‘摘星楼’吧。” 离炎见碧落笑,心中欢喜无限。 他明白了就好。 所谓蓝颜知己,便是如他这般吧。也许其他人不相信我作为皇女,却有这种碌碌无为、不思进取的想法。可他一向睿智,终是明白了我是真的想追求这种普通人的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啊。 第119章 特烦你 施夷光? 那不是西子的大名?! 一回到王府,府中的管家丫头红红便偷偷来给离炎打小报告,说是碧落与一个女人频频约会。 那女人的名字就叫做施夷光。 “王爷,小的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确确实实,绝对没有冤枉大公子哦。” 红红说得一脸的眉飞色舞,“哼,大公子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可包打听这事儿绝对难不倒红红我。我一瞧他最近总是穿得光鲜亮丽才出府去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有猫腻!” 离炎强忍着扑住一颗激荡的心,面上不动声色的听着红红细说详情。 “结果果不其然。就之前,小的尾随他去了,真的见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在那间叫啥来着?哦哦,听涛阁,对!” “那女人在听涛阁的门前亲自将大公子迎进去的,尔后他两人就在听涛阁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很久都未出来。红红等得不耐,便摸到门边偷听,结果听见里面不断传出笑声和琴声来。” “王爷,大公子跟别的女人在弹琴呢。虽说小的没听见他们干出不雅的事情来,但是那女人若是大公子的正经朋友,迎到咱们王府里招待就是了,干嘛要在外面关屋子里有说有笑的?” “大公子这么做,纯粹就是给王爷您添丑呢!” …… 红红是大变态给她置办的仆人之一,因为看着特别机灵,手脚又快,便被离炎定为秦-王府的管家。红红这丫头,别看年纪小,但她也确实能耐很足。 当然,大变态挑选的人,每一个都不是蠢笨的。 只是,这些丫头们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大变态的指使,竟然三天两头的向离炎打碧落和黄泉两人的小报告,其中尤以管家丫头红红最甚。 小报告的内容繁多,比如,小公子今日出门都没有来给王爷汇报行踪呢,王爷,您得管管他;再比如,大公子将府中的银钱管得死死的,账房先生是他的心腹,王爷您要小心公子他存私房钱啊;又比如两位公子每月初一、十五都没有去拜见一下皇后呢,忒不懂规矩了;再再比如,大公子竟然给王爷脸色看,王爷可不能让男人这么压您,会影响您的气运呢…… 凡此种种,“罪名”主要就指向一条:两位公子不守夫道。 离炎后头想了想,觉得可能是颜烟见她对后宅不上心,故而帮着她管理吧。 她并未将自己与碧落和黄泉两人的相处之道告诉颜烟,颜烟误会很正常。只是离炎见有人帮她管家,她也乐得轻松自在,也就没有多此一举的去给颜烟解释,让他叫红红她们再不必如此。 不过,这些小丫头片子意有所指的暗示她休了碧落两兄弟是怎么回事?! 帮我管理后宅也不该是这样吧。 哎,这事情只能归结为人是从大变态那里出来的,估计也学到了些不可理喻的处事方式吧。 当然,碧落和黄泉两人也不是好惹的。 他俩老是逮着一丁点错误,就小题大做的想要将府中那二三十号丫头赶出王府去。 这情况每隔几日就会在府中上演,离炎已经习以为常。 主子和下人成了仇人,互相攻歼,可不是好现象啊。 不过离炎却暗自笑得很欢畅,只因为有一群像红红这般战斗力爆表的美少女在,秦-王府时时闹出点热闹出来供离炎看戏,她不亦乐乎啊。 就好比说,离炎听到红红说碧落和黄泉没去给颜烟请安问候那事,就把她乐了好一阵。 你当颜烟是菩萨啊?还初一、十五去烧柱香,呵呵。 红红她们虽然小话多,但是这是后宅里伺候之人的通病,换了谁不都一样?何况这些人还是颜烟为她精挑细选的。再说了,她们真心办事很得力。所以,离炎自是不同意将红红等人赶走。 那些丫头也乖觉,面上对碧落和黄泉两人越发恭敬,行事更加小心。待到磨合了一段时间后,红红她们被他俩揪错的几率就几乎等于零。 驱赶红红等人没有成功后,碧落就开始往府中另行添置奴仆。 他很懂得分寸,新买入府的仆从以中年妇女和男子居多,且个个相貌平平。 虽颜烟安排的仆从已经足够,但是离炎对碧落做的那事还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任由他去。 这样也好,省得碧落和黄泉两人面对红红那些娇俏小丫头的服侍时,总是明明白白的面露不自在。 红红察言观色,见离炎面无表情,久久不语,便附耳说道:“王爷,要不要小的这就带您去捉奸?咱们将家丁们全部都带上,顺便带上棍棒,定要将那女人扭送官府前先行打个半死不活!” “哼,敢勾引到秦-王府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离炎脑门上立即蹿上几条黑线,斜着眼睛瞟了下义愤填膺的红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恶仆?有趣! 离炎寻思,捉奸在床她倒没这意思。碧落要是真有了心爱的女子,她也为他高兴不是? 她早就给他说过,他可以随时离开。所以,既然放出了这话,那么去捉奸就没有理由,何况她也并无此意。 只是,她对那位施夷光姑娘的样貌起了浓厚的兴趣,跟西施同名呢,不知道她会不会美若天仙?所以,一定要去看看! 红红还在积极催促道:“王爷,趁着小公子不在府中,咱们要速战速决啊。省得他回来阻止我们,或者去给大公子报信,以后要再想抓到大公子的把柄就难喽。” 离炎便一挥手,“走!” 红红顿时双眼发亮,脸上掩也掩不住兴奋期待的神色。 毕竟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好玩心性怕是占了上风,哪里又是为主尽忠的模样? 她张嘴就欲吆喝上几个家丁一起,离炎急忙阻止,“就咱俩去就行了,切勿声张。” 红红自以为会意,还颇为体贴的小声说道:“也对,家丑不可外扬。王爷,待会儿就算只小的一个上,也定能将那淫-妇打得满地找牙!” 离炎顿时满脑门子都是黑线了,只得临时换了主意,说:“不如,你还是将地址给我,我自去找去吧。” “王爷,那地方不好找,藏在胡同里呢。七拐八拐的,还是小的带您去吧。” “无事,我以前扫黄打-黑的时候,常在八大胡同里转悠,京城哪个卡卡角角没去过?” 忽然,黄泉一步跨进府门,边走边问道:“找什么呢?皮又痒了是不是?想撺掇主子出府去寻乐子?” 红红顿时吓得脸色一白,紧闭了嘴唇又迅速看了离炎一眼,然后极力低着头一言不发。 离炎见状,忙道:“瞎哔哔什么呢?我们找好吃的去!” 黄泉何等眼色?早看见了红红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他理也未理离炎,径直走到红红面前站定,一双手背在身后,阴阳怪气道:“今儿是怎么了?见了主子,怎么不行礼?还是王府管家,如此不懂规矩。” 他抬手一指西院,喝道:“去,马上到账房那里结了月例银子就即刻滚出王府去!” 红红先是一呆,跟着扑通一声跪在黄泉身前,泪珠子直往下掉,声声求饶道:“小公子,奴婢错了,求您责罚奴婢吧!您怎么责罚奴婢都成,可您千万别赶奴婢走啊!求求您了!” 红红刚才见了黄泉没有行礼确实有错。 不过,……少爷,说实话,你又来这套,烦不烦啊? 离炎明白的表示出了不耐烦,说:“换个惩罚方式吧,瞧你将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不过就是没行礼吗?我叫她早晚三炷香将你供在香案上成不?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秦-王府向来都不讲究那些虚礼的?” “你以为我真那样小家子气?”黄泉哼道,“别以为我没有听见她刚才又在说哥哥是非的事情!我气的是这个,她一点都没有伺候人的样!搬弄主子是非倒是利索得很!” “还有你,一个下人说什么你就信了。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相信他吗?气死我了!” “信信信,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啊。我只是听说那女人长得美若天仙,所以就想去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你要不要与我同去瞧瞧?” ****** “碧落,我今日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施夷光小心翼翼的捧了个盒子递到碧落面前,她神色间有些紧张,还有一些期待。 那盒子已经打开,里面静静的躺了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碧落本在拨弄琴弦,一抬头,就蓦然见到递到眼前的东西,遂怔了一怔,“这是……” 施夷光目中满是期盼,微微笑道:“母亲留给我的,我们施家的传家宝。她说……让我送给我未来的夫君。” 碧落盯着那玉,顿时有些发愣。 这是……定情信物? “你我既然已经心意相通,便早日许下终身如何?待到我科举高中之后回来,我就到秦-王府去将你风风光光的娶回我施家。你说这样好不好?碧落。” 真的是定情信物啊。 碧落直勾勾的盯着那块美玉,心不在焉起来。 定情信物一定要是玉吗?可不可以是一座楼阁? 荒唐,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哎,似乎他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了。 那次离炎轻易的说出他和黄泉可以随时离开秦-王府时,他心中就有些发寒。 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三个人终于出了皇宫,日子也越发过得好了。他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可离炎竟然毫不犹豫的说出那样的话,令他好生失望。 此后两人矛盾重重,又时常冷战。所以后来他做什么事情,总是为自己留了三分余地,就为了有朝那么一日,离炎再度毫不怜惜的抛弃他时,他能全身而退。 他实在琢磨不透离炎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自醒来后就再没要过他,出宫开府她也迟迟没有说要给他一个名分。 如今,他和黄泉两人在秦-王府过着主人一样的日子,但是却没有主人一样的身份。 他内心里其实抱怨很深。 于是,当这位多年前的老友找到他时,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分便被一丝丝的牵扯出来。 夷光早年前就对他有情,那时的他亦对她有意。如今她再来找他,想要与他重续前缘,他竟是隐隐有些期盼。 可是,突然就出现了那座摘星楼……仿似一座囚笼,毫无预兆的困住了他的心和身。 虽然他枯坐里面,可俯望整座秦-王府时,府中的熙熙攘攘竟是令他已舍不得离开。只因那一刻,他仿若有种被众人拱月般的优越感,就像小时候。 而令他再次生出这感觉的人,是离炎。她为他建了那座独属于他的城池。 于是,那因施夷光的出现而生出的点点期盼便就此湮灭。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不能总这么摇摆不定啊。 都怪离炎! 前段日子,他本来已经决定,施夷光就是他最后的归宿。可是她偏要写那首诗,偏要建那栋楼! 离炎,你既对我有意,就明白的给我一个身份啊! 让我待在秦-王府里理所当然,让我不觉得心中尴尬,让我支使起下人来名正言顺,让我…… 离炎,我真恨你。 “碧落……”有人在他耳边轻喊。 他目光微闪,很好的掩藏起了悲愤神色。 他为何就一定要做个攀附女人才能生存的男人?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成为女人的主宰? 对,他要成为女人的主宰! 那样的话,他就能让喜欢的女人再没有能力抛弃他!再无法忤逆他! 心中豁然开朗后,碧落的目光就移向了他处,再没看过那块美玉。 他客气的问道:“你的科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我相信这次考试,一定能考出个好成绩。” 他这是怎么了?似乎不喜。 施夷光捧着盒子的手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呵,你一向厉害。”碧落回道,“快了,夷光,很快你就能实现少时的愿望了,真好。” 施夷光见碧落迟迟没有伸手来拿盒中的美玉,心中略微失望,面上勉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来,说:“若是你也能去参加考试,你必定考得比我好。呵呵,你的学业一向都比我更出众的。” 她收回盒子,盯着那块被男人嫌弃的玉,轻轻问:“碧落,这东西你不收下吗?” 碧落听出了夷光语气中的哀怨,他嗫嚅了下嘴角,又挣扎良久,才道:“我现在还深陷秦-王府,能不能出去,王爷届时又是否会放了我,都尚未可知。你家的传家宝,还是,……还是要慎重的送出去为好。” “可是你之前不是已经跟我说过你已是自由身,王爷任你随意来去的吗?”施夷光抬头,困惑的看向碧落。 “所以,我才想着待我有了一官半职之后,就去秦-王府娶你。那样,才算不辱没了你!” 施夷光神色间有些焦急,追问道:“碧落,是不是还有其他难言之隐?” “不是。夷光,只是我已……”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串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何事?”碧落出声问道。 “大公子,小公子令小人到处找您呢,万幸您果然在这里。小公子他说,如果您在听涛阁的话,那便请您尽快离开此地!” 碧落微讶,“为何?” “王爷正往这边过来了,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碧落与施夷光对视一眼,双方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 离炎/秦王她这是……要捉奸? ****** 红红顶着一头冷汗,踉踉跄跄的被黄泉押着,带着他和离炎两人来到了听涛阁。 “死丫头,我给你讲,要是我哥不在这里,你立刻回去收拾包袱滚出秦-王府。贱婢,整日就只知道乱嚼舌根!” 这话黄泉已经说了一路,特没新意,离炎忍不住反驳道:“你还整日在你哥面前我说到处去拈花惹草也,你那叫什么?影儿都没有的事情,我还偏被你给说成了是个好色之徒。” “啧啧,黄泉,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那好色的名声其实是你造谣生事,弄出来的吧?” 黄泉脸色一红,鼻中哼哼了两声,嗔怪道:“我这教导府中下人呢,你少打岔!” 三人正要进入听涛阁,却迎面碰上碧落从阁内走出来。 黄泉首先看见了他,叫道:“哥,你真在这?!” “嗯,我会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碧落神态自若的反问道,“你们来这是做什么?” “呃?”离炎和红红互相看了一眼。 黄泉见哥哥毫无异常,便指着离炎,气急败坏的说:“你问她,晓得她发什么疯。” 碧落就好整以暇的看着离炎,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 离炎脸现委屈,咕隆着抱怨道:“碧落,你换的那个账房先生简直油盐不进啊。我想要支取银子,他偏说要得到你的首肯才行。” “定是你要的银子数额太大了吧?” 碧落将离炎的神色审视一番,未看出她有任何的恼羞成怒,他就隐隐有些失望。 此刻,离炎好像真的只是来这找他抱怨领不到银子似的。 他暗自叹息一声,又顺势说道:“是为了你那个珠宝首饰店?” “我是跟秦老打了招呼,凡是支取千两银子以上,都必须经过我的亲笔签批才行。我这么做,只为了遏制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 “呵呵,我自然是为那啊。我的玉器师傅都已经物色好了,就等着银子开张呢。”离炎打着哈哈胡乱应付了两声,那目光早已忍不住往碧落身后直观望。 碧落一瞧这情状,刚才的失落烟消云散。 她既然会来捉奸,该是在意我的。 面上,碧落却板着脸孔,道:“你要想进去看看就尽管去。听涛阁是秦-王府的产业,检视自己的产业不必这个德性!” “啊?”离炎惊了一跳,指着那楼阁的大门问道:“这么富丽堂皇的茶楼是秦-王府的?天哪,我竟然不知道我们这么有钱!” “自然,光守着你那个刊物怎么行?我今日来这,也是为了你那个首饰店。” 碧落欣喜于离炎此时的表情,目光也转向了听涛阁,口中娓娓道来:“我瞧了瞧这里,这地段人烟繁华,名人雅士又常来此处玩乐。听涛阁本就装饰豪华,档次颇高。你要开首饰店,就直接用它做铺子吧。既省了一大笔装修金,还可节约时间。” “你不是已经在命人制作玉饰成品了吗?我们把这招牌一换,里面的摆设也换一换,就能很快开张了。最多不过三五天吧。” 离炎激动的搓着手,一时不知要如何表达对碧落深深的爱! 珠宝首饰店是最早她就想要开的店,玉器师傅是现成的,不过只是那时没钱才另行去鼓捣了俏佳人。这段时间闲得发慌,离炎就又将此提上了日程。 今日来,本是为了别的目的。却不想,碧落一再给她惊喜。 不但让她知道了自己可能是个大大的富婆,还一下子将她正在思考的首饰店的铺面问题也完美的解决了。 哎呀,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家首饰店,她也可以继续当甩手掌柜了? “可,可我怎么不知道啊?这好的一座茶楼啊,我都没来喝过一口茶呢。” “你连俏佳人都好久没有去看一眼了,又如何得知这些?” 离炎呵呵笑道:“哎哟喂,好碧落,我要盗用一下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俏佳人才不是摇钱树呢,你才是!” ****** 想了一夜,离炎为他们创立的这个珠宝品牌想出了一个名字,叫做:特凡尼。 黄泉非常鄙视的“切”了一声后,说:“特凡尼特凡尼,好像在说‘特烦你'',听着真别扭,亏你个肥婆想得出!” 离炎顿时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看着黄泉。 跟着她就帅气的打了一个响指,爽朗的大声笑道:“聪明!咱取的就是‘特烦你''这三个字的谐音!” 碧落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红了耳根、慌了眼神儿的弟弟,然后用让你觉得他好似在请你详细给他解释解释,却实际上冷如冰窖的、命令的口吻说:“可否详细说说?” 说这话时,他人压根儿就没有看过离炎一眼。 他只是端起了一杯茶水,似在低头慢品,整个人的表情都陷在阴影里。 离炎却没有注意到两大帅哥那微妙的异样,她自己已完全沉侵在对这个珠宝品牌的设想中去了。 只见她假模假样的咳了两声,然后两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的在两个帅哥面前踱来踱去,口中得意洋洋的大谈特谈她对于爱情的看法。 听着离炎的高谈阔论,刚开始的碧落,表面上依然清清淡淡。可渐渐的,他开始看着那个女人有些出神。 他看着她的眼神中,也逐渐透露出一些东西,有些迷惑,有些失神,有些冷冽,又有些挣扎,……挣扎的这东西,有可能叫做:爱恋。 然后,碧落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痴迷失神的弟弟。于是,他又低垂了头。 碧落那性感的橘色唇瓣紧抿了起来,修长的手指也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当他再抬头看那女人时,眼中透露的就只有深不见底的冷。 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表面上他接受了弟弟,可是…… 可是他果然还是不适合和其他男人一同分享他爱恋上了的女人,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弟弟。 而我们的黄泉小帅哥在干嘛呢? 刚开始,受了离炎的夸奖,黄泉慌乱的红了耳根儿,可他表面上却偏要死死的装沉稳。 他默不做声,心里则骂了句:“死肥婆,你又皮痒了?” 然后他就想,一定要找机会再狠揪这女人的皮肉,看她还敢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戏弄自己! 接着,听到那女人讲她的爱情观,他的目光就像被吸住了似的,盯着那张不断开合的红唇就转不开眼了。 再然后,猛听到身旁的哥哥,他那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黄泉立即惊醒过来。 哥哥似乎生气了…… 他便垂了脑袋不敢再看,可他的思绪却无法控制的越来越缥缈。 黄泉在想什么呢? 噢,这是多么让人*的秘密啊。 他低着头,失神的在想,想她饱满的红唇轻吻着他的嘴;想她白皙精致的圆脸轻轻的贴着他的胸;想她那肉肉的手臂紧抱着他,嬉皮笑脸的对他说“我就要抱、我就要抱”;想她的大象腿搭在他的腰上,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想无数个夜里做的那个老是粗喘气的梦,…… 自然,他最是念念不忘两人第一次在一起时,那个夜晚美丽的月色。 想得他只有捏紧了拳头,才能控制住想要立马上前抱紧她,想要用唇紧紧封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的冲动! 该死! 她为什么要讲,有一种爱,叫:特、烦、你?! 此刻,我真的好烦你!!! 好烦,好烦! 她说,世上有很多种爱。 有的爱,轰轰烈烈; 有的爱,平淡如水; 有的爱,撕心裂肺; 有的爱,沉重如山; …… 有的爱,叫两情相悦; 有的爱,叫虐念情深; 有的爱,叫青梅竹马; 有的爱,叫媒妁之言; …… 还有一种爱,叫做,特烦你。 人在眼前,只觉得讨厌,可是看不见她的时候,又心心念念。 这种爱,令人挠心挠肺,暗自甜在心中,需要用心去品味。 你可以说它是忽如其来的爱,莫名其妙的爱。 可是,它来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离炎的计划是让碧落做模特儿,头上戴着特凡尼珠宝镶嵌的发簪,以此形象作画,放到他们的娱乐杂志《俏佳人》刊物中去,再搭配上一篇荡气回肠的关于情关于爱的软文。这便是这个品牌的广告文案。 碧落是离国第一美男子,根本就不用他正面出镜。他只需要露个侧脸,站在花架下,沐浴在晨光里,那个仙子模样不引得各种年龄段的女人追逐尖叫,离炎说,她以后就改叫炎离! 离炎那些手下不太信,心想,你说得好像是自己被他迷得尖叫过一样。 然后,他们就开始按照离炎所谓的广告文案执行。 然后,宣传画出来了,果然……在那个花架下,晨曦初现,透过花叶洒进来的斑斓光影里,碧落静静的站着,如梦似幻,不像是真人。 软文自然由碧落自己包了。 他是总编辑嘛,离炎毫不怀疑他的文采。再说这是要推自己的品牌,肯定会非常重视,更不得假他人之手。 文章写出来后,离炎读了下,古言的啊,她有些苦脸了,因为她这个古言文盲女没太读明白啊。但是他们都说好,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感人、感动、感伤的文章。 离炎不太信,暗地里拿去给颜烟看,颜烟也说好,那就这么定了。虽然离炎自己觉得还是不如白话文来得直白好懂。 不过文章题目---《凤求凰》…… 离炎左思右想,都觉得意境还是差了些。不仅如此,广告宣传的性质也没有凸显出来。 于是她大笔一挥,就把碧落那篇文章的名字给改成了:《爱他,就送他特凡尼》! 黄泉来拿离炎拍板后的文章去刊印。他看到了离炎改过后的题目,脸红了红。 哎,他越来越爱红脸红耳根了,都是那个肥婆给害的。 黄泉生怕离炎看到他的囧样儿,拿着文章赶紧跑了。 于是那图、那文、那题目,就迅速的通过《俏佳人》疯狂传播,特凡尼珠宝一炮而红! 碧落对工作是很敬业的。 每一期《俏佳人》出来的成品刊物,他都要尽量在第一时间拿来细细再看一遍,一方面保证刊物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完美无瑕的;另一方面也为下一期该怎么出刊,积累经验教训。 这一期的《俏佳人》出刊的时候,碧落正在忙。等他有时间来看这一期刊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俏佳人》早已被京城百姓抢了个精光。 拿出刊物一页一页的翻看,碧落自然是很关心那篇特凡尼广告出来的效果。当他翻到那版页面的时候,他的画像、文章等都很令他满意,但是,但是……他很生气! 她怎么能随便改他的文章题目?! 到底谁才是总编辑?! 碧落很生气的拿着这期刊物,准备去质问某人:谁才是老大?! 要改也得知会他一声啊! 离炎刚从外面回来,见碧落来了,就热切的招呼他坐下,说有东西要送给他。 碧落听了,没有作声。 他顿了顿,然后悄悄的走到一边将刊物放下,心想,先看看她送他什么东西再说。 这女人甚少送他东西,每次送都会令他惊喜。所以,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之后碧落就一直默不作声,听离炎在那絮絮叨叨的说:“我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圈,……黄泉那小子怕是要变成离国第一奸商了……咱家那珠宝卖得很不错……我今天把那款特凡尼买了来送给你,就是你戴过的那款哦,你还记得吧?买的呢,很有意思吧?咱不走后门!你快戴来看看,呵呵呵呵……” 碧落觉得她笑得真傻。 然后离炎就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长方形盒子,献宝似的递给碧落。 盒子外面有离炎自己设计的一幅画:一支羽箭上穿着两颗鲜红的心。 她又继续叽叽呱呱的说,你可是品牌的形象代言人呢,所以特凡尼珠宝你得时时戴,经常戴,出新品了得第一个戴,还得挑那最贵的戴…… 离炎后来说的那些话,碧落都没有心思去听了。 想起那文章题目,碧落沉默了,决定不再追究她的过错。 第120走样(1) 秦-王府不时有人进出,府中的下人、京城里的商贾、朝中的官员……人人穿得光鲜亮丽,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川流的车马烘托得王府愈是热闹无比,平民百姓由此也就对其更加的敬而远之。 原本废弃的前朝右相府早已不复当日荒芜衰败的模样,如今这人来人往的景象,前后的反差,宅子里住着的男主人变化无常的一生,总是让在这座府邸周围生活的百姓生出一种错觉,那便是他们不过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是浮世繁华梦。 小七幽幽的看着秦-王府那三个闪着金光的大字,以及那因朱红色的门扉大敞而洞开的、充满了诱惑的王府宅院深处,神色十分黯然。 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想离得太远。每日变换着服饰,假装路人不经意的走过这座王府门前。虽是已经绕了好几条街,可他还是依然故我,脚步已经不受控制。 每日这么着魔一样到这里来晃一遍成了他的日常,心中隐隐期盼着和她来个不期而遇,可是这怎么可能? 听说她受了重伤,这些日子她一定还躺在床上将养吧。 她真是多灾多难。 已经偷偷的看了许久,进出王府的人烟渐少,再瞧下去就易被人发现,误会他对秦-王府意图不轨。 小七于是叹息一声,垂下头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当他最后一次无望的回头时,脚步倏地顿住。 离炎独自一人步履匆匆的出得王府来,她正要往林大将军府上去,却瞥见不远处一个怔愣的人影,身形看着仿似有些熟悉。 离炎站住,“……小七?” 她偏头细看那男子,还果真是他。她就立刻展开笑颜走过去,热情洋溢的招呼道:“哈,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 小七还尚未从突见离炎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却见她不住的上下打量自己,眼里满是不带一丝情-欲的温柔笑意。 自离月宴会那次再见到这男人开始,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离炎就觉得,曾小七很脆弱,脆弱得仿似说话声稍大点,他就能被震碎了。 所以,她轻道:“以往见你,总是板着脸孔,穿一身冷冰冰的盔甲,像个没有人气的木头似的杵在宫门口。今日,我倒是第一次见你穿得这样,……嗯,穿得这样适合你自己。” 自然,那次那轻薄透明的纱衣也不适合他。 那晚的他,不过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失去了灵气的一具牵线木偶,还被逼着学人谄媚逢迎的可笑的小丑罢了。 只今日这种素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干净剔透,最是完美不过。此刻他又是那样沉静的立在那里,就像天山上一朵高洁的雪莲花。 离炎由衷的赞道:“真好看。” 小七浑身轻轻一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胸腔中那颗早已冻住的心,正被人熨帖的捧在了热气滚滚的手心里。于是,那裹着坚冰的心脏开始软化,慢慢滴出水来。 也许某一天,它就开始重新跳动。 “……王爷,你的伤好了?” 小七的喉咙滚了滚,也暗暗将离炎上下看了眼,她似乎健康得很。于是,他连日来的担忧终于卸下。 “噢,原来你是来看我的啊?可你怎么不进王府来?”离炎顿时垮着脸,说:“你要是来了,就省得我去应付那些无聊的客人了撒。” “哎,我好不容易捱到现在,才终于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就赶紧溜出来了。万一待会儿还有人来瞧我,请我去吃个饭,庆祝我大难不死什么的,我得被折磨死。” “我的伤早好啦,偷偷告诉你,其实就受了点皮外伤。哎,那些人好像瞅准了我能应酬了似的,一波接一波的来看望我。不行,我得让太医明日一早就放个话出去,就说我需要静养,静养!” …… 小七望着喋喋不休的离炎有些出神,只觉得她就像个太阳,光芒万丈,熏得他全身暖洋洋的。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可又不忍破坏了此时如梦似幻般的相处时刻,终是一直默默不语。 离炎已经捕捉到了小七那微小的、怯懦的神情。 她目光一闪,暗道,莫不是府中下人看他身份低微就未为他通传禀报?王府里竟有这等势利眼的奴仆,真是可恨! 她便怒道:“来者皆是客,府中下人竟然胆敢私自就将客人直接拒之于门外,哼,我定要好生教训教训那群不懂规矩的丫头。” “走,我这就带你进去,让门房好生看清楚你的模样。下次要是他们再敢阻拦你,我直接就将那些眼皮子浅的奴才轰走!” 离炎转身就要回府去。 小七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袖,急急阻道:“不,不是这样的,王爷!” “那……”离炎回身,将小七的神情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轻轻问道:“那,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我,我……” 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那次,是我透露的你被谁绑架的消息? 还有,我可不可以因为这点小忙,就请你救我脱离苦海? 小七鼓足勇气向离炎看去,他嗫嚅了几下正要说话,却蓦地看见了离炎身后,那疾步走过来的黄泉。 他心中莫名一慌,赶紧低下头去,结果这才发现自己竟还一直拉着离炎的衣袖没放,他便又连忙极度慌乱的将手松开了来。 顿了一顿,他才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无事,我只是路过此地,恰好碰见了王爷。” “哦,原来如此。” 离炎消了火,展颜又道:“小七家住哪里?离这远吗?既是不远,下次路过的话,就进府来坐一坐,串个门子撒。哦,你此会儿是要去哪里?若是顺路的话,咱们可以一起走。” 她的话音刚落,黄泉已走到近处,高声道:“你们两人站在大街上说什么呢?有话不能进府去说?” 离炎望天翻了个白眼儿,她已经听出来黄泉语气中惯有的酸气,便头也不回的闲闲的回了句:“不过就是在街上恰好碰到了,就随便聊一聊喽。” 黄泉将小七看了又看,再度问离炎:“刚才听你在跟他说一起走。这天都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小七神色黯然,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离炎目光游离,面上则神态自若,说:“我想起先生布置的作业忘交了,就赶紧送过去。他一向对学生严苛,趁着他还没有生气之前,我得态度积极点,端正点。否则,他就又要罚我抄《离赋》了。” 黄泉有些不信,狐疑的问道:“这个时候去交?都傍晚了。” “他这个时候才可能在府中啊。不跟你啰嗦了,我得赶紧去了。” 转头,离炎就问小七,“啊,对了,小七,咱俩顺路不?要不要一起走啊?” 小七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待会儿要入宫执勤去,跟林大将军府不是一个方向上的。” 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的说:“我其实是好久没有看见王爷了,听说你遇刺,就很想过来看望一下。王爷你,似乎总是会遇到这些糟心事呢。”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去看黄泉。 黄泉与他对视了一眼,尔后就将脸撇向了一边。 离炎大咧咧的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习惯了就好,嘿嘿。” 见黄泉明显回避自己,小七便有些失望。 他果真没有告诉她,那次她被戚府的人绑架了,是他去通风报信的事情。 也是,人家凭什么要告诉她啊?难道他还能指望她的男人同情可怜另一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会干这种蠢事啊。 可是,还是心有不甘啊。 小七就一咬嘴唇,道:“那次王爷被人绑架,我……” 黄泉忽然推了离炎一把,催道:“别再耽搁了,你不是要去找大将军吗?这天色都快要黑了,还不走的话,难道你想留人家家里吃晚饭不成?要去赶紧去!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吃饭呢!” ****** 离炎去了林大将军府,却遇到姜凤竹从林府走出来。 离炎微讶,不过很快收起疑惑神色,意欲上前去行礼作揖。但姜尚书看着老态龙钟,不过着实身体健康得很。 只见她小跑了两步上前来,先行对着离炎一躬身,嘴里道:“老生见过秦王。” 这夸张的行为吓得离炎腿软,急忙双手一抬将其扶稳妥了,又迅速与林显对视一眼,方才道:“尚书大人这是要折煞学生了!” 姜凤竹顺势起身,一双精明的眼已经将离炎扫了个遍,尔后和颜悦色道:“王爷似乎已无大碍了啊。” 离炎一听这语气,急忙猛咳两声,又捂住胸口。然后她学着姜凤竹之前那样,脸现夸张的痛苦扭曲状,有气无力道:“刚才学生生怕尚书大人摔着了,心中一紧,这会儿好似胸口有点隐隐作痛啊。” 离炎被刺伤之处正是胸口的地方,那里靠近心脏。 姜凤竹一愣,张嘴欲语。 林显却抢先说道:“林大娘,快快,赶紧去将华生叫来看看!王爷这才结好的疤,可千万别又给扯开了。” 伺候在旁边的林大娘脚踩火轮一般,急忙领命而去。 林显又吩咐人来将离炎扶进将军府里,稍事休息。 姜凤竹见状,只好悻悻离开。 避开了姜凤竹的目力所及后,离炎打发走下人,自己轻车熟路的去了林显的书房,结果发现书房有人。 黑莲正肿着脸,浑身狼狈的坐在书房里。 离炎先是一愣,继而气愤道:“黑莲,你告诉我,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我立刻去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黑莲捂着红肿的右脸,勉强笑了笑,回道:“王爷,不碍事,我自回去用冰块捂捂就好了。” 离炎怎会听得进这话?追问道:“这怎么回事?到底谁打的?你快告诉我啊!无论那女人是谁,打男人都是不对的。你告诉我那人名字,我要去将你挨的打再打回来!真是岂有此理,竟然对男人动手,我绝不轻饶她!” 黑莲苦笑了一下,“王爷,你打得了一人,打得了一双,可是你能将她们一片都打了吗?” 离炎一怔,立刻又跳将起来,“还不是一个人打的啊?简直要翻天!快说快说,到底是谁?我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三个照样打,打得过几人就打几人!” 林显走进书房来,用眼神制止住了离炎继续跳脚。 “这是怎么回事。”林显问。 黑莲起身,恭敬的老实回道:“路上遇到羽林卫那几个千户大人,她们喝多了酒,大街上调戏于我,又恰恰被她们的家中人看见。夫妻几个闹将起来,结果为息事宁人,那几人竟诬陷我勾引她们,拿我做挡箭牌。” 呃?调戏? 好无耻的女人! 要是放在以前,怕是没人会这么对黑莲,也不可能如此诋毁他。可现在的他,还真是会被人说是男*水啊。 离炎咬牙切齿,正要怒骂一番。 却见林显点了点头,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首先你要紧守本分,切不可与那些女人不清不楚。不然,就会让人抓住把柄攻歼你。” “其次,要在三卫中好生树立起自己的威望来,言行举止做到一丝不苟,能不怒自威而震慑他人;最后,抓住机会建功立业,用功劳折服旁人。有了这三点保证,以后任她是千户,还是指挥使,都会对你客气有加。” 黑莲回道:“多谢大将军教诲!” “你与清王又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千卫及其家人合伙欺负我一个,清王正好路过,帮了我。又得知我本是要过来拜会你,就顺便将我送了过来。” “嗯,知道了。刚才怎么不先找人帮你去冰窖里弄几块碎冰敷一敷?这就去吧。完事后,我们再说话。” “是。” 黑莲前脚才走出书房,身后就传来离炎好似撒娇的不满声音。他不由得停住脚步,竖起了耳朵。 “黑莲在三卫被人欺负,你不找人帮帮他?怎么做人领导的呢?” “帮?他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还要大人帮着走路。再说,在军中做事,要想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他需要自己去解决问题。我去帮他,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没有真本事,更加看轻于他。” “哦。喂喂,对了,那老巫婆来找你做什么?”离炎又换了种好奇的语气问道。 “姜尚书不过是为了太尉那件案子,来找我了解一下军中大致的情况,想来也想多多少少套点近乎。你不再参与此案了,她就有些放心不下。若年底案子没有查清楚,也希望我们能帮着她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离炎不屑的切了一声,咕隆着说:“难怪她刚才动作好夸张,吓死我了,这就开始为查不了那案子活动起来了?啧啧,好精明的说。” “那离清呢?她也来过了?” 林显横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每次来,都问东问西的,连我都吃了些啥也要问。要不要以后我主动点,干脆将自己的日常行程都写下来,给王爷递一份专奏折子啊?” 离炎立刻拍手笑道:“好好,就这么办!” “……越发胡闹了。” “说真的,你府上今日真热闹。快告诉我,离清到底来干什么撒?” 林显顿了一顿,斟酌着回道:“清王不是在负责拟定武举的考试规则么?她过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如今那规则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不日就要颁布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 “她在说,皇上似乎有意要将考生拉到战场上去历练,提出以斩敌酋、夺城池等方式作为考核学子们实战这一门优劣的标准。” 离炎顿时会意过来,惊呼道:“那不是年底前会开战?跟哪个国家?皇上她诚会玩!” “尚未可知。但是开战之事怕是真的,皇上她……嗯,估计很快要忙起来了,筹集粮草,组织练兵……一系列事情需要时间提早准备好。” “只是个考试啊,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啧啧。赌注这么大,那高中后的奖赏必定很诱人吧?” “呵,确实如此。兵部连连出问题,皇上早有撤换掉部分官员的想法。考生若能有个好成绩,听说最次的也是个六品官,直接进兵部,并不外放京城。哦,最好的,说是三卫指挥使那个位置。现在那位置上的人郭通,年龄太大了,身体也不好,皇上不太放心将自己的出行安全交给她了,已经提出让郭通回家颐养天年。” “呀,那个不是正三品?皇上敢让一个新科武状元去做吗?” “能夺城池,斩敌酋的武状元,必定一身是胆,又精通文韬武略。你要记住,人才是不分年龄和资历深浅的。” “还有,恰恰是这样被提拔上来的人,才最可能对皇上尽忠职守,忠心不二。因为正是皇上看中了他的才干,任用他为高官。所以,这个人一生都会对皇上感激涕零的。” 离炎点点头,“这倒也是。” 黑莲心头一跳。 考中了武状元就能做三卫指挥使?那无异于一步登天啊! 他脑袋嗡嗡作响,瞅见附近有人影晃动,瞬间恢复如常神色,神态自若的往冰窖所在的方向去了。 “找我何事?”其他的杂事说完,林显这才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跟着他又蹙了下眉,不赞同的说道:“你如今贵为一个王爷,行为举止要稳重,别再动不动就说拳头伺候,要打人之类的。这很粗鲁,跟市井泼皮没两样,知道吗?” 离炎神色微赧,一言不发的点了个头。 “那这么晚了,你来,是想蹭个饭?行,想吃什么?我好叫林大娘吩咐厨房去做。” 林显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在书桌边坐下,拿出几份文件开始查看起来,嘴里继续道:“想吃什么就快说,免得到时候又来找我私下抱怨。” 离炎将林显看了几看,她有些紧张,呼吸都轻了些,心脏咚咚的跳得厉害。 迟疑了一会儿,她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盒子,轻轻的放在书桌上,再轻轻的将那个盒子推到了林显眼底。 “……我那珠宝店出了一款簪子,我瞧着它似乎很适合你,所以就想,想……” 离炎紧张的干咽了一口,顿了顿,尔后续道:“……学生就冒昧的想要送给先生一支。” 林显翻纸张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盒面上那幅一支羽箭戳破了两颗心的画面在眼前飘来飘去。 离炎的那个俏佳人,每期刊物出来,林显都暗自收集了一份,如今一份不拿下的都躺在他的书桌抽屉里。他也觉得那东西新鲜、新奇,更觉得离炎这个人很新奇。 所以,他如何不知这幅画是专属特凡尼珠宝的盒子的装饰画? 所以,他又如何不知特凡尼珠宝的那句话:爱他,就送他特凡尼?! 林显盯着盒子有些出神。 离炎见林显未有任何动作言语,顿了一顿,她又轻轻的打开了盒子。 林显的眼睛跟着离炎那动作微微一眨。 很快,一根晶莹剔透的发簪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我帮你将头上那根旧的换下来,好不好?” 林显的心异常的跳动了一下。 可随即,他就暗自自嘲了一番。 这把年纪了,竟还生出那种想法,真不觉得老脸皮厚? 一定是自己想岔了。 于是,林显转开目光,手上继续翻看文件,头也不抬道:“收起来吧,先生用不着。” “……你这根已经旧了。” “东西用过之后,都是旧物。小离,先生已经有一根簪子了,多了浪费。且我日常又不爱这些修饰用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它必定价值不菲吧?嗯,先生祝你卖个好价钱。” “东西没有贵重之分,重要的是心意……” “……小离,先生真的不需要。” 离炎:“……” 离炎默默的收回了手,却没有收回盒子。 林显的目光闪了闪,抬头看她,“今天的课业做完了吗?没做完,趁着晚饭前赶紧去做了吧。先生还要处理点公务,你就……” “或者,你先收下。等到你那根旧的用坏了,你再换上这一根吧。”离炎固执的坚持道。 林显和蔼可亲的笑了,“你那店里的首饰意义特殊,我若真拿了,岂不是让人误会你对我有那意思?好了,你收起来吧。要送我东西,你也该事先打听清楚了送老师什么礼物合适,才行啊。” “……你又如何知道我就不是那意思?” 林显神色蓦地一僵。 离炎定定的直视他,又说:“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林显的喉咙滚了滚,好半晌,才道:“那日碰到皇后,皇后说,提醒了你几次,可你就是不听,他就让我这个做你先生的教育教育你。你已经及笄了,做王爷了。所以,你的心也是时候要定下来了。他希望你尽快择一两门达官显贵家的适龄公子成个家,也好早点为你们离家增添香火……” 扯淡! 颜烟才不会这么说! 离炎赤-裸裸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日子还这么长,你就不想找个伴,一起过?” 找个伴一起过日子? 林显只觉得自己那颗心被离炎一拳头狠狠砸中,她正在努力剥开它那苍老坚硬的外壳。 虽然,他也想看看壳子里面还是不是新鲜的血肉,但是…… “为师这一生,都不会嫁人的。”林显避开离炎火热的目光,艰难道。 她实在……实在直接得让他有些生气。 “为什么?”离炎急切的问道。 “是不是你同其他人那样,也认为自己老了?可是你并不老啊,三十都不到的年纪啊。你听过没?有人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你在我的眼里,就像花一样,正开得鲜艳,配我正合适!” 她二十五岁,他二十九岁,绝配啊! 林显被离炎的话逗得快要哭笑不得。 他这个学生的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每每言行一出,总是这么,……这么令他心情愉悦。 然而,他确实不是一个适合她的男人。她该找个像黄泉那样俊俏的年轻男子,能为她开枝散叶,能陪她嬉戏玩乐的。 而他,已经老了。 林显一挥手,叹息道:“小离,就这么样子吧。我今天累了,你,……这就离开,回自己王府去吧。” 哎,明明白白的被拒绝了。 他连拒绝她的理由都不愿意编造一个呢。 心里好不舒服,好像眼泪也有些不争气,快要流了呢。 若被他看见,会好丢脸。 离炎急忙转身就要走,林显喊:“小离!” 她心中狂跳,可是不敢回头。 林显在她身后说:“咳,……这款簪子为师真的用不上,你还是带走吧。” 他果然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是我身材太差了吗?还是我不够美? 可我现在不过是稍微有点胖而已,我的美貌,试问宫中哪个妹妹能比得上? 哦不不,一定是我太自恋了。盲目的自恋等于,等于……愚蠢。 我自恋吗?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小离。 重点是,他定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离炎抓起那根簪子就落荒而逃,连盒子也不要了。 哎,被拒绝了,忽然好想喝酒。 离炎这么一想,人就浑浑噩噩的往皇宫飘去了。 可惜离风得知她的来意,直接将她轰走,“养伤期间,忌口。” 又被拒绝了! 离炎就犯了倔脾气,她偷溜进离风的酒窖,抓了两坛子好酒就跑。 她跑到御花园,唆唆唆的爬上一棵茂密的大树,将两探子的酒豪气的几下就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又打了几个酒嗝,就这么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时睡过去了。 第121章 走样(2) 小七木然僵立,静静的看着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将自己将将才得到的赏赐,一件不剩的全扒拉进了她的怀里。 这样的情景日复一日。 那些珠宝首饰揣在他身上都还没有捂热乎呢,他也就没有机会暗自藏起一两件来。 他不禁想,她的鼻子是有多灵敏啊?总能很快就循着味儿找来了,比狗鼻子要灵敏多了。 哎,即便她千方百计的将他弄进了皇宫,为司徒家赚到的好处比以往多了许多,可依然还是填不满她那张贪婪的*之口。 眼见女人转身就要走,他终还是忍不住期期艾艾的央求道:“姐姐,你,……你能不能给我留一支玉簪?我时时要按二皇女的吩咐去陪宴,身上朴素了些,惹得大人们不高兴,王爷她定会责罚我的。” “齐王殿下她,……她已经好几次骂弟弟的打扮……不够好,丢了她的脸面。” 离月其实不只是骂,她已经多次打他了。 他总是打扮得那样寒酸,离月以为他是故意的。离月本来出手一惯很大方,珠宝华服赏赐时从不手软,但是他依旧穿得像个乞儿。 那女人便以为他故意这么做,目的就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打赏。所以,每次他去服侍了之后,离月虽如常赏赐他,可她的目光却越来越鄙夷,待他也越来越坏了。 小七的姐姐,那侍卫队长司徒琴却冷笑了下,突然一把就揪住了小七的脸,跟着就对着他那细嫩的脸皮又扯又掐,直弄得小七珠泪滚滚的连连吸气,嘤嘤哀叫着不断低声求饶。 可那女人毫不动容,也并未放手。 她那张阴沉的脸因为扭曲而变得十分狰狞,嘴里冷嘲热讽道:“你长了这么一副勾人的皮囊,还需要什么打扮?那些女人一见你便恨不能直接扑上来!” “再说了,打扮得再好,不过一会儿,就会被人弄花了妆,连衣衫都会撕个粉碎,纯粹浪费银子!” 说着,她手上暗自一使劲儿,便将小七一把给甩到了地上。 走之前,她道:“对了,今晚你不用执勤就早点出宫来。那刘员外可惦记你好几回了,我已收了她的银子。你出宫后就直接去她家,把那老东西给伺候舒服了再回来。” 小七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一具瘦弱的身子,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女人瞧着他那卑贱的模样当即嫌恶的啐了一口,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哼,你如今在皇宫里当了差,身子金贵了,轻易又出不得宫来,害我少赚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 “我可跟你说,你若再敢隐瞒从二皇女和那些大人们那里得到的赏赐,我就再不给你父亲饭吃!惹毛了我,索性就将他赶出家门去!再将你做的那些丑事宣扬出去,让你父子俩从此后就没脸再活!” “你要知道,如今这个家可是我做主。你若是老实听话,那一切都好商量。小贱人,你记住了吗?” …… 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早将离炎吵醒了。她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的躺在树上,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听得很分明。 哎,这皇宫里真是好多的鬼魅魍魉。 待到那个侍卫队长离开后,离炎又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会儿。她屏息静气凝神细听,却始终都没有听见小七离开的脚步声。 她按耐不住,便轻轻的拨开了树枝往下看去,却发现那男人正失神的站在树下滞留未走。 他明明是个大活人啊,为何她就没有听见他一丝半点的气息?他似乎连点呼吸气儿都没有了。 离炎看他整个人如溺水的孩童,脸上神色无助而又悲伤,那模样令她心中一软。 跟着又是一痛。 他这样子,好像她小时候做乞丐时的模样,可怜得让人鼻子不自觉的发酸。 她原本不欲让他难堪,可瞧着他那样儿,她再也不忍,便跳将下去。 这动作顿时吓了小七一跳。 待到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竟是离炎后,他的神色先是一僵。 跟着他就想到之前那一幕定是已经被她听见看见,他只觉无颜再见此人,就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要快步跑开。 果然,他感到难堪了! 离炎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神态自若的笑道:“陪我看会儿星星吧。” 说着,未等他答应,她便兀自拉着他的手飞身上了树。 小七初时呆了呆,片刻后神色和缓下来。 她既然都不在意之前那事,那他又何必在意? 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她。 两个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抱着脑袋在树上仰面躺了下来。然后双双一言不发,只抬头望着四方宫阙上的广袤夜空。 那里月色皎皎,星光熠熠。 呵,这不过是美好的幻想,其实今晚哪里有月色和星子?天上只黑沉沉的像要吞噬一切。 不过,树上的情形却很温馨祥和,无声胜有声的心照不宣。 御花园里不时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他们心有灵犀的默默偷听着他人的秘密和小话,偶尔听到好笑处便相视一笑。 不远处有清脆的笑声传来,像黄鹂鸟儿一般。 好像又有人走进御花园来了。 “三皇姐,你是要出宫吗?” 离鹂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将离清吓了一跳,“离鹂?是你!” 离鹂蹦蹦跳跳的跑到离清面前,嬉笑道:“三皇姐,这几日你去母皇那里去得可真勤,忙啥呢?”她恶作剧得逞,嘴里咯咯的娇笑个不停。 离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脚下不停,嘴里不赞同的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悠?小孩子家家,天黑了就要回自己那宫中好生待着,别再外面逗留了。皇宫里有些地方可不好玩啊,小心吓着了。” 离鹂嘴一噘,“哪里有好晚?这会儿明明正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嘛。哎,三皇姐,你们老想我能一整天都乖乖的待在栖梧宫里。天呐,那不是要逼疯我吗?我本已经够无聊了,你们还这样关着我。” 她可怜巴巴的低下头去玩弄手指,那模样看着很是惹人怜爱。 离清见状,就轻声斥道:“胡说八道,谁关着你了?只是皇宫太大,你又总爱一个人到处乱跑,连个伺候的宫人都不带着一起。我们不过是怕你迷路了怎么办?” “嘻嘻,三皇姐放心好啦,日常我在皇宫四处游玩,只怕姐姐都未必有我对这个皇宫熟悉呢。”离鹂顿时抬头,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离清心想,这可怜孩子就是这么好哄。 “哎,三位姐姐可倒好,你们都能出宫去住了。皇宫外面那么热闹,我却什么都玩不到,好羡慕哦。” “还说呢?那次你不是恳求二皇姐带你出了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哪儿,宫内宫外,还不都任由你四处乱跑?” 离清难得的用了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对这位妹妹说话,“你呀,皇宫我就不说了,可是皇宫外面,你还是少去些吧。外面坏人那么多,说不定哪天人伢子就能将你骗去卖了,到时可有你罪受的!” “这还不是怪你!”离鹂又撅起了嘴,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通。 “那天我听说很多人去平湖柳堤踏春,就央求你带我去。可你不干,说公务忙,可转身你就去约了大皇姐一起了。你明明就是不喜欢和小孩子玩嘛,那我就只好去二皇姐家找魏哥哥玩喽。” “魏哥哥他一向最爱跟你我两人玩闹在一起。他若知道了你去了平湖柳堤,定然也会跟去的。不过可惜,他也不愿意带我去,你们都好坏。” “哎---,嫁了女人的男人,都老实本分了好多哦。” 离清再未说话。 所以说,那位魏公子不过是被离月误杀?他只是无意中跑去柳堤的?不是受人指使,故意将刺客引到她身上? 好一会儿后,离炎才听见离清声音有些异样的说:“你魏哥哥他,恐怕以后都不能带你玩了。” “为什么?不过就是嫁人而已了嘛,二皇姐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啊。” “无事。”离清很快恢复如常,抬手摸了摸离鹂的脑袋,“想出去玩?那明日三皇姐就带你到平湖放纸鸢去。” 离鹂顿时欢呼一声。 “你这么晚了都还没回去,这是去了哪些宫中玩会玩到现在呢?”离清边走,边随意问道。 “我也没去哪啊。我是偶然听说皇后身体不适,就去看了他一下。瞧,这是皇后赏我的。”离鹂献宝似的拿出样东西给离清看。 “呵,你可真是鬼精灵得很。知道皇后他赏赐人大方,便总找机会去他那里献殷勤。” “哪有啦?人家是真的很孝顺长辈的。” “呵。”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御花园再次静谧下来,之后许久都再未有人走进来。 小七突然开口问道:“那个西施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施?噢,呵呵,她啊,她是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女啊。”离炎笑着回道。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世上的美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她?” “什么偏偏是她?”离炎很是不解,偏头看向小七。 小七却不看离炎,口中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为何不是东施、南施?” 哦,明白了,小七是一定是想问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美人会流芳百世。 那自然是因为她有特别传奇的故事。 离炎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子,将西施的故事徐徐道来:“有两个国家,吴国和越国。这两国打仗,越国打输了,然后吴王将越王绑来做了自己的奴隶。越王在被囚期间假意服软,卑躬屈膝,从而让吴王掉以轻心,放了他回去。” “越王回国之后,卧薪尝胆,发誓要报这被囚受辱之仇。西施是越国人,她长得非常的美。而西施的情人却是越王的谋臣。那越王谋臣向越王献上了几个报仇大计,其中有一计便是美人计。” “于是,越王就将大美女西施送给了吴王。” “吴王见西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从此便沉迷于她的美色不能自拔,渐渐的就荒废了政务。而越王却一直在奋发图强。然后几年之后,越王就打败了吴王,报了当年灭国被囚之仇。” “因为西施她舍身为国,人们很是喜欢她。又因为她长得很美,因此便深深的记住了她。从此以后,她的美名传遍天下。” 小七听到这里,急切的问道:“那后来呢?西施后来怎么样了?她和她的情人在一起了吗?” 离炎回道:“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谜,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和她的情人从此隐姓埋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的说她被越王收入了后宫……嗯,还有一种更残忍的说法,说是她的情人因为她已失节,就抛弃了她。” 离炎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而小七也久久未再说话。 离炎想起离鹂说颜烟身体有些不适,她看天色已晚,便欲去看一看颜烟后就回王府去。 两人坐起身来,各自整理着压皱的衣衫。 离炎见小七的头发被树枝弄得有些凌乱,她神色一动,就伸手帮他将那些凌乱的青丝理顺后又重新挽好。然后,她从怀中摸出一支发簪,插在了小七头上。 她双手轻扶着小七的脑袋,将那已经梳理好的三千青丝看了又看,笑着道:“发簪啊发簪,你终于找到了你的主人,恭喜恭喜。” 小七一怔,又听离炎说得有趣,顿时有些脸红。 他慌乱的想将那支簪子取下来还给离炎,离炎却抬手阻止了他。 她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发簪它自己的选择,你可不能替它做主哦。”说罢,她飘身下树,头也不回的就此离开。 小七又是一怔,望着离炎远去的背影,他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上那根簪子,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 离少麟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正要伸手揭开颜烟脸上的轻纱,他却在这时睁开眼来。 颜烟那双丹凤眼没有任何感情的平平直视着她,目中的冰冷令离少麟的手堪堪的僵在半空中,再无法下手去扯掉那张轻薄的面纱,一窥内里那幅诱人的容颜。 她只好悻悻的收了手,不自在的勉强笑道:“朕听说你身体不适,还请了太医过来诊治,所以就想来看看你。谁知你已经睡下了,朕虽擅自闯进来,但也无心吵醒你,就只想看一眼就走的,结果,……呵呵,都怪朕的手脚不够轻,终还是吵到你休息了,该罚!该罚!” 颜烟翻身坐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看我?都这么晚了,皇上真的是来看我的?也不知道是宫中哪位妃嫔没有眼色,竟然大晚上的还气走了皇上,这才令皇上饥不择食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咳咳,”离少麟被他呛得脸皮子一僵,轻声斥道:“烟儿,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饥不择食?你一直是朕的心头好!虽然那次……有点生气,好久未曾来看过你,但不表示有人就能比得过你在朕心中的地位!” “朕只是刚刚才跟离清议事完毕,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人就来了。如今这会儿,口渴得很。” 说着,离少麟走到桌边,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迟疑了会儿,她慢慢放下了茶杯,然后转过身来将颜烟上下看了眼,目光微闪,勾唇笑道:“你怎么睡觉都还遮了张面纱在脸上?不过,……呵,这倒别有一番风味。” 颜烟对她一番自得其乐的作为没有理会。 离少麟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又笑着问道:“朕尚未来得及招太医问问情况,不知烟儿是哪里不舒服?” 颜烟双眼半眯,回道:“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罢了。” 说话时,他浑身都透着股不耐烦的样儿,令离少麟的耐性也快要用尽。 她一忍再忍,又说:“烟儿,你不舒服,那不如……让朕留下来陪一陪你?” “皇上还是到其他美人那里去吧,臣妾一个人待着已经习惯了。”颜烟拒绝得很干脆,他连正眼都未瞧过离少麟一下。 “颜烟!”离少麟蓦地变得怒气深重,“你我可是结发夫妻!” 她愤怒的一摇头,“已经好长时间了,我都没有碰过你。每次我来,你都将我往其他妃嫔那里推。颜烟,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任性也要有个度!” “从前?呵,”颜烟轻笑了声,“从前的你还不是皇帝,从前的你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好。”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鄙夷,隐隐还透着点凄凉,“我们兄弟俩拼死为你打下了江山,却原来你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你心中那人,只怕弟弟到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真是可悲呢。” “颜烟!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后悔了,早就后悔了,我也一直想要弥补啊。你为何还这样?”离少麟无奈又愤怒。 “皇上的语气,听着好像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呢。不如……皇上就说来臣妾听听,都怎么受委屈了?能弥补的,我尽量弥补给你。” 委屈?唯一的委屈就是颜烟不待见她,令她欲求不满! 良久,离少麟叹息一声,“没有,烟儿,我一点儿都不委屈。我只想做回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我想回到从前那样,咱们两个夫妻恩爱,儿女承欢膝下。” “还能回到从前吗?早已经回不去了。” “回得去的!烟儿,咱们回得去的,只要你重新接受我!” “重新接受你?” “对对!” “皇上,你口口声声说咱们两个夫妻恩爱。可是你看看你的后宫,一年一年,后宫里的美人越来越多,这就是皇上口中的回到从前?从前的从前,皇上有这么男人吗?那个时候,皇上不过就只我和弟弟两人服侍你而已。” “可是后来呢?”颜烟也感慨颇深,“随着你做了大将军,随着你位高权重,再直至你做了九五之尊,我们同其他男人一样,对你而言,已经无甚分别。不过只是后宫里的一件装饰而已。” “……烟儿,我是皇帝,皇帝难免会有些身不由己。”离少麟苍白的辩解道。 “身不由己?哈哈哈哈……”颜烟放肆大笑起来。 “万万人之上的皇帝说自己身不由己!可笑,真是可笑啊。一个劲儿的充陈自己的后宫;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得到;宠爱谁便将那人的位份不管不顾的一提再提……” “哦,还有,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可以在朝臣和使者面前,让我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为他让位置。我倒没看出来皇上是怎么的身不由己的。” 颜烟不合时宜的嗤笑了一声,道:“情不自禁倒是极有可能。” 离少麟被他这放肆的话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算了吧,”颜烟百无聊赖的说,“皇上,你我两个如今这样相处也挺好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去管你新近又喜欢上了哪个男人,也不在意你将谁抬作了昭仪、贵嫔,更不会去理会哪个美人又为你添了个女儿皇子……这些你都放心好了,我保证不在后宫为你生事。” “而你,我的好皇上,你以后也不用再到我这里来找冷脸子了。” “……烟儿,你这样说,好无情!” “无情?皇上,我早已说过,我对你既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所以,情从何来?” “颜烟,你……” “皇上,夜深了,”颜烟冷冷的打断了她,“你还是赶紧找个美人陪你安寝了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离少麟:“……” “臣妾恭送皇上。” 说是恭送,颜烟不过是偏着头,有些不耐的看着离少麟,似要用目光就将她恭送出去。 “朕希望烟儿永远都不要后悔今晚说过的这些话!” 离少麟一振衣袖,怒气冲冲的走到了殿门口,却脚步忽的一顿。 她似乎是忍了又忍,然后说:“你之前说我们是合作关系,那话你还记得吗?” 颜烟一愣,片刻后仰天长笑。 他笑得花枝乱颤,眼中都有些湿润。 这大胆放肆的笑,也笑得离少麟恨不能上前去掐断他的脖子! “我道皇上为何这么殷殷的过来看我呢,又巴巴的说你对我有情有意,还是你的心头好,原来如此!” 第122章 我好像中毒了(1) “我们失了身,又失了心,得到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怪自己眼瞎。其实,从头至尾,皇上看中的不过都是我们手中暗宫的势力吧。” “至于我们的身体,能愉悦到皇上,又能令我和弟弟死心塌地的只效忠你一人。两全其美,不要白不要,你说是不是?我的好皇上!” 离少麟的脸色十分难看。 颜烟的话听在离少麟耳中,只觉无比的尖酸刻薄。 她就知道,她只要一提那话,必定她和颜烟是真真正正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虽然是徒劳无功,可她还是挣扎着想要挽回一点自己的脸面。 “烟儿,你别将我想得如此不堪好吗?你我两家认识时,离家一切都好。而你嫁给我时,当时我已是一个落魄的女人。若真如你所说,我是有目的的与你们接触,我也不至于会是那样啊。那时的我不仅家破人亡,还被灵国朝廷追杀,东躲西藏的苟且偷生。” “当时我本不欲拖累你的,可是你……你都带着全部家当不管不顾的追随我了,我还能怎样?那个时候,我明明是一心一意的不想要害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啊。” “后来你成了我的正夫,你为了无法为离家开枝散叶,忧心成疾,所以我才,……才去找了其他的男人。我这么做,也只为了你能健健康康的。其实没有孩子也无所谓,我也劝了你几次,可是你不听。” “至于后来谋夺灵氏江山,也是你鼓励的我,你说我们离氏是命中注定要做皇帝的。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晓得你手中有一支令所有的国君都又爱又恨的队伍。” “烟儿,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我们的感情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颜烟心中发寒,离少麟的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们姓颜的男人上赶着依附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果然有权有势的女人是没一个是真心的! “要是我们紧守本分,一开始就只跟皇上谈合作,不谈感情,也不至于变成了今天这般无心无情,如一具行尸走肉。” 颜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果然,还是我太执着于感情了,那时也太天真。我们这等身份,本来就不该与效忠的女人纠缠不清的。先辈们早已经叮嘱过,是我咎由自取。” 颜烟用着一种空灵般悠远的声音,低低的说:“爱一个普通女人多好。我也是自作自受,将她推上高位的同时,也是将她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听了这话,离少麟有些失望的一摇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讲,只怕你难堪。你知道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令我和灵言青决裂的吗?就是因为你,烟儿。” “因为我?”颜烟明显不相信这女人的话。虽然是发问,可他脸上无一丝讶异的神情,只语气平平的重复了一句。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那我就洗耳恭听皇上讲一讲,你为了我冲冠一怒的事实真相吧。那个美丽的传说大家都已经传了很久了,可我这个红颜祸水却同其他人一样,还傻傻的蒙在鼓里。” 离少麟顿时气愤的叫道:“不是传说!确确实实就是那样的!” “灵言青喜欢你,她说她喜欢你很久了。她想要得到你,想要跟我交换你。可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了,你我相互扶持着走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我怎么可能将你换给她?我怒不可遏,才决定反了她!” 离少麟气得脸都白了,声声控诉道:“烟儿,我都为你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我顶着乱臣贼子的名,不管不顾的一条路走到黑,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吗?” “你可知,若谋反之事失败,我离少麟不仅会辱没了离氏一门忠烈的英名,死后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我还会在史书上臭名昭章!” “哈哈哈哈……”颜烟仿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他性感而又醇厚的男中音响彻整个凤宁宫。 他慢慢睁开眼来,冷冷的看着离少麟,一字一顿道:“我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了,谢谢皇上终于告诉了我事实真相,虽然它很残忍!” 离少麟一怔,“你不相信?” 颜烟玩笑一般的说:“信,我相信啊。” “那,那你这是什么表情?!”离少麟见颜烟敷衍模样,快要为之气结。 “呵,”颜烟却一撩衣袍,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挑眉道:“皇上,咱们言归正传吧。快说说,你这次想要跟我合作什么事情?呵,已经是好几年未为皇上谋划大事了呢。” “……颜烟,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离少麟气得浑身发抖,“你明明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真想知道?” “自然!” “呵,皇上,你可真残忍。既然欺骗了我三年,为何不一直骗下去?你今晚不告诉我真相多好啊。那样的话,我也许就能默默的守着那个美丽的传说,想一想那过得浑浑噩噩的前半生,心里仍是可以稍稍得到一点安慰的。” 离少麟越听越奇怪,心中暗暗吃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颜烟我也听得明明白白。皇上刚才说‘交换'',对,是交换。那个女人想要交换我呢。” 颜烟一偏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离少麟,眼中开始一点点的结冰。 他生平第一次对离少麟无害的娇笑起来,道:“可是,灵言青用什么来交换我呢?她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来引诱皇上交换我呢?她怎么就那么自信的认为,你定然会答应交换我呢?” 离少麟的身子晃了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急忙扶着桌子稳住了自己的快要瘫倒的身体。 最后一点自以为穿得很紧实的遮羞布,正在被颜烟剥得皮肉分离。那层布穿得太久,久到自己都忘了还穿了层布,她以为自己早脱光了呢。 颜烟看见这一幕情景,越发笑得更厉害了。 “她是皇上的结义姐妹,她那样了解你,所以我猜,她一定用了一样皇上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来交换我吧。是什么呢?” “颜烟姑且再大胆的猜上一猜,也许,那样东西才是令皇上怒不可遏,夺了灵氏江山的真正原因吧!” 离少麟勉力抬起一只手来,对颜烟轻轻的挥了一挥,声音嘶哑的说:“算了,你别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别再提了。” “呵,有什么不好说的呢?索性今晚大家就摊开了来说清楚吧!”颜烟已经停下来了,他已经变成了个十足的话唠。 其实人家好勉为其难的哦。 刚才明明就是他不想要提以前的事情的嘛,偏离少麟非要追着他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他想说清楚他的意思了,她却又不爱听了。 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啊。 可他怎么可能让这虚伪的女人如愿以偿呢? 她好厚脸皮的将谋国的借口安到他一个男人头上,怎么就听不得他说一两句呢?他又没有杜撰,他说的不过是事实真相而已也。 哎,世上的女人那么多,姓离的也不只她一个,当年怎么就看上了她了呢? 离氏一门忠烈,肝胆可照日月。她当年要是扯大旗直接说想要当皇帝,他还会觉得她是个大女人。可惜啊,她却白白的姓了离,早已经给离家的英名抹了黑。 颜烟毫不在乎的笑道:“不过就是为了个男人嘛,就是那个你叫我去救的男人喽。灵言青对你提出,用一个男人交换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是你喜欢的,一个男人是她喜欢的。那位前朝皇帝心中必定很得意的想,你和她乃是各取所需。所以,她才笃定了你会答应她的交换条件。” “可惜啊,只因为她自己失信于人在先,所以这事儿才黄了的。否则,如今我颜烟伺候在哪个女人身边,还尚未可知呢。” “哦,那个男人是我们的老朋友,你我的大恩人呢。不就是那个年国的年大将军嘛,鼎鼎大名呢。” “真是神奇,又是一个传奇故事呢。当时,咱们是多少年没有见到过那个年大将军了?八年?还是六年?噢,对了,他是炎儿出生的那一年失踪的,他还救了我和炎儿一命。掐指一算的话,……” 颜烟还真的伸出手来,在灯光下,他仔细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数了一数,说:“嗯,好像是八年多呢。他失踪了将近九年,突然重现人间。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早死了呢,却不想,他一直都被灵言青软禁着。” “也就是因为他在灵言青手上,所以,你才为她卖命卖了八年吧。皇上,你的口风真紧啊,可整整瞒了我们八年呢。” “颜烟,求求你别说了!”离少麟大喊了一声,破了音的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愤怒和悲伤。 她仰面,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哀哀道:“人都已经死了,别再提那些人,那些事了。” 其实,颜烟说的也不算是百分百的事实真相,真相当中还有真相。而那个真相,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她只想将那个秘密深深埋在心底,一直伴随着她带入坟墓中去。 颜烟已经听到了离少麟隐隐的啜泣声。 哭了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为那男人哭泣,够痴情的! 呵,原来她也是有过真心喜爱的男人的,不过不是他颜烟而已。 可是,又会不会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所以才这么念念不忘的呢?许多女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好比灵言青。 没有得到的时候,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可一旦到手,人很快就变了脸。 要真是这样,这女人也是够了。 他便一笑,嘴里依旧残酷的说着旧事,“不过可惜,年大将军再次出现也只是昙花一现啊。” “我猜,从头至尾的事实真相其实是这么一回事吧。” “灵言青想要夺得皇位,她无意中得知了你喜欢年大将军。于是,她将年将军偷偷的抓了起来,迫使你带着你们离家军的残余势力助她上位。她许诺说,事成之后,就将那个男人送给你。” “结果,她得了江山,却没有履行承诺,还一次次食言。她不仅要你帮她夺江山,她还要你帮她保江山,甚至为她扩张灵国的疆域,她则坐享其成。” “到最后,灵言青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又提出用年大将军来交换我。不过这时的你,早已对她一次又一次毁信失义失望透顶。你以为她又再欺骗你了,因这件事情,才终于使得你往日受的窝囊气再也包不住了。” “于是,你便千方百计的追查到了年大将军的关押地点。最后,你一面命我去救人,一面就谋反了。” 颜烟朗声一笑,说:“我猜对了吧?皇上。” 此时,他整个人的神情仿似刚刚他只是在讲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他人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他说来津津有味。 “哎,你冲冠一怒为的是那个男人而已,却白白的让我背了个祸国殃民的罪责。不过还是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 离少麟听罢,久久不语。 桌子上的灯芯忽然爆了几点小火花,吓了她一跳。 她缓缓将捂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神色清冷,也已经变回来那个城府深重,睥睨一切的当今皇上。 离少麟点了点,道:“不错,你的确猜得八-九不离十。那么,我们可以谈合作了吗?烟儿。” “呵,我可早就等着皇上说这话了。”颜烟打了个哈欠,“皇上要是再不说话,我都快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呢。” “皇上今年开春以来动作频频,想来是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只是我懒散了惯了,身子实在有些不想动呢。也是,享清福享了这么久,再回复到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还真是很不情愿呢。” “不过,我还是先听听皇上能提出什么条件再说吧。那样,我也才好考虑要不要与皇上合作呢。” 离少麟听了这话,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神色间有些轻狂。 “烟儿,你确定如今的暗宫还能跟朕谈条件?” “皇上什么意思?”颜烟一怔,目中有若实质的看向离少麟。 又开始说到意思了,不过这次却换了个人问,有意思。 离少麟眼中一闪而过得意之色。 颜烟捕捉到了她的神情,蓦地后悔不迭。 因为他那话根本就不该问! 问了,正是露怯了! 离少麟这是在试探他现在的实力。 不错!就是因为她不知道他手中那支队伍的真实情况如何,所以这些年来她才没有对他稍加辞色。她还一直以来都在用两人的情感绑着他,哄着他。 一个九五之尊,若不是忌惮他背后的力量,又何苦要这么委屈自己? 离少麟有些愉悦的笑道:“朕知道,你们当年助我夺得大离江山,伤了元气,你也深受重伤。而你也已经在后宫里蛰伏了三年了。所以,朕那样说,只是担心你们真的还有能力帮助朕吗?” 颜烟了然,果然如此。 如果让离少麟知道了暗宫其实早已经人心涣散,名存实亡了,她是不是会拍手称庆?他这个皇后是不是也要做到头了? 暗宫,在还没有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它一直以来就被奉为这世上的一支正义之师。在乱世之中,它左右着天下数十国家的走向。在各种冠冕堂皇的教条下,暗宫里的人自以为是的做着匡扶正义、挽救苍生的事情,干的是各种藐视他国君主和律法的勾当。 待到他掌控了它,揭开了它那神秘的面纱,他才晓得,其实它不过就是一个杀手组织罢了。它曾经有着天底下最好的杀手,最佳的信用。 它是各国皇女们争相想要笼络的队伍,也是各国君主极力想要铲除的势力。 若不是他们谨遵宫规,也一直很本分,只怕早就被各国国主们联合击杀了。 离少麟诠释得很对,暗宫就是一支让各国当权者又爱又恨的势力。 离少麟就是曾经的受益者。只是她如今做了皇帝,若是哪个皇女动了心思,请得动暗宫的人接下这单任务。想来,离国皇位也能很快易主。 不过,暗宫就跟那些自以为是的天下谋士一样,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历来都是暗宫自行选择要忠心的主子。 所以,离少麟今晚来找他,是担心自己皇位不保呢?还是说想要继续与他合作,筹谋那件大事?亦或者说,她动了念想,想要一举铲除暗宫,自此后高枕无忧?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很清晰,那就是她还不晓得如今的暗宫早已经不复从前了,她是来试探的。 而暗宫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他自毁长城啊。 他早就说过是他想得太天真,他就不该碰情那个字。 颜烟暗自苦笑了下,面上避重就轻的讥诮道:“当皇上撕下虚情假意的伪装,跟颜烟谈条件的时候,我才觉得皇上真实了呢。” 离少麟的脸色再次胀得青白交加。 “朕要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跟朕说是合作关系。当朕要跟你谈合作时,你却又要开始诉说你我之间的情意。烟儿,你到底要朕怎么做,才能令你满意?” 离少麟摇了摇头,脸现哀伤,“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朕都有一种错觉。明明颜烟是个沉稳大气的男人,可是你却渐渐变得跟你弟弟一样,有些不可理喻。” 颜烟撇开了目光,他站起身来,开始往自己那张大床走去。 他边走边道:“暗宫如今确实已经没有能力帮助皇上了,皇上无需忌惮我们。你想要做什么,就凭皇上现在的国力和天下谋士众望所归的信心,我想皇上想要做成的事情必定能够成功的。” 他语气中真真假假,令离少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烟儿原来是生气了。好,烟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如今天下大势是怎样的,你作为暗宫的主人,该是知道的。朕求神问卜,似乎有异象显示,我极有可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呢。” 颜烟重新躺回了床上,似乎是真的很困了,他闭上眼睛呓语道:“是呢,人人都说离国要一统天下了呢。” 离少麟对于他的无理已经习以为常,暗自叹息了一声,复又傲然道:“烟儿,无论你如今怎样待我,我一直都记得你曾经对我的好。所以,我今晚是想来跟你说清楚,我已经决意要统一各国。” “我还年轻,即便这是一件艰难持久的事情,需要再花个八年,我也决议做下去。八年之后,我也还五十不到。能在有生之年,成为一统天下的君主,这是件万古流芳的事情,值得我去做。” …… 离少麟清咳一声,“烟儿还在听吗?” “竖耳听着呢。” 离少麟:“……” 离少麟的胸口异常的起伏了下,顿了一顿后,她提高了音量,道:“朕晓得暗宫向来正义凛然,所以朕想要与你做一项长久生意。不知,你这位宫主愿意不愿意?” “我说过,暗宫已经没有能力帮皇上了。” 颜烟说暗宫没有能力了,但离少麟并不真的会相信他说的话,不过那不是重点。 “不需要你们再帮朕,朕只希望你们做到一点就可以了。” 颜烟睁开眼来,“皇上何妨说来听听。” “朕想要天下归一,那么必将先会引起天下大乱。在这乱世当中,朕希望暗宫能只效忠朕一个主人,不要三心二意。朕不需要你们做任何事,只需要袖手旁观即可。” “自然,暗宫每年的开支,朕会双倍奉上。还有,烟儿,你的皇后之位,只要朕在位一天,你就永远是朕的皇后。” 离少麟假意谈合作,其实是担心自己谋取天下的时候,因为他和她的关系已经僵化,所以怕暗宫另外扶植天下之主吧。 颜烟似笑非笑的说:“原来是皇上要我别添乱,是这个意思么?先稳住了我再说?我的地位竟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原来的我,可是好多位高权重的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到的。” “哎---,烟儿,我真是将你放在了心中,才好生跟你讲明白的。我也是一国之主啊,怎么能容忍暗宫这样的势力存在?” “你该知道,若不是我念着夫妻情分,我只怕早就在登基之初,立时就趁着你们同样羸弱之际,将暗宫一举铲除了。而这几年,朕也一直没有动过暗宫,假装它不存在,假装它不在朕的枕畔。” “所以,颜烟,你也该知足了。” 颜烟顿时状若开怀的笑了,“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的感谢皇上,感谢你当时没有过河拆桥的除掉我们?” 离少麟脸色一僵,这次是彻底拂袖离去。 “哼,朕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任何人都别想阻止朕一统天下的脚步,你好自为之吧!” 颜烟闭上眼尽力想要睡着,以为睡上一觉便能忘掉今晚知道的一切事实真相,可他怎么也睡不踏实。 半睡半醒间,只觉脸上一凉。 有人轻声叫道:“大变态!” 第123章 梦开始的地方(颜妍番外1) 风水轮流转,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灵氏统治灵国已逾百年,这百余年间,前后历经了八位皇帝,平均每位皇帝执政均未超过十三年。 为何百余年间,会历经这么多位皇帝?灵国的皇帝们怎么就这么短命啊? 呵,权利这东西就是这么诱人。所以,就不要奇怪于坐拥一切的皇帝怎么就会那么容易生病了,而且还都是那种会一病不起的绝症。真是应验那句话:趁你病,要你命! 随着女皇的病情加重,灵国权利漩涡之中原本是暗潮汹涌的,如今是彻底卷起了狂风暴雨。 于是,灵国下一任皇帝的争夺便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灵国那些有实力的皇女们开始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没有实力的皇女则紧闭大门做缩头乌龟。不仅是皇女,连女皇的孙女都有好几个加入到权斗中来了。而且很快,灵国京城中便时不时的传出某位大臣暴毙,某位皇女失踪等这样惊悚的消息。 一场血雨腥风已经在腐朽堕落的灵国刮了起来。 就不知雨过天晴后,这个国家是彻底覆灭呢,还是说只是换个姓灵的女人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 在灵国遥远的西北边陲,比邻丰国和年国的三国交界处,也是一处三不管地带,这里有着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 其中有一座山,被人们称之为“九龙山”。 九龙山原本人迹罕至。不过,每当天下大乱之时,就会有人寻觅到此处世外桃源之地,过上与世隔绝的悠哉日子。 所以,在灵国朝堂和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在九龙山的腹部深处,就稀稀落落的生活着这么一群与世无争的人,过着看似平静、恬淡的生活。 九龙山的半山腰处,那里有座古老的山神庙。庙中只供了一位菩萨,就是这座九龙山的山神。 多年来,每到初一、十五,总有依附于九龙山生存的人前来烧香祈福,许愿还愿什么的,终年香火不断。 无论这个菩萨灵与不灵,在这个乱世当中,人们能在此安居多年,也值得大家对它千恩万谢的了。 此时山神庙的后院里,两名女僧人拿着把扫帚正在院子的角落里轻轻洒扫。可她们扫来扫去,也未离那处角落十步之远。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那门扉斑驳灰败,与墙体已经融为一色。若不仔细瞧,还真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竟会有个小房间。 此刻光线昏暗的小屋之中,妖艳的男人邪里邪气的半躺在床上,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迷恋的看着正在穿戴的女人。 人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他和她一个多月未见了,不是已经相隔了上百年? 人生能有几个百年呵?不过只这一世而已。 他这么爱这女人,为她做这做那,言听计从,牺牲了许多,可这女人心中是否有他一星半点儿的影子? 男人火热的目光终于引起女人的注意。 灵言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扯起嘴角,说:“妍儿,你刚才很热情,本王很满意。” 男人听罢,轻笑一声。 他袅袅娜娜的下得床来,身上兀自还穿着清凉也不管了,任由那白皙精壮的胸膛在敞开的衣袍内若隐若现。 他只顾着走过去环上了女人的腰身,魅惑的笑道:“我的热情也只为你啊,我的好王爷。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嗯?” 这声“嗯”听得灵言青浑身一酥。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纤白玉手来,抚上了男人的脸。 那只手从他的眉眼到鼻翼,再到嘴唇,……最后到他不住滑动的喉结,细致而温柔,一寸一寸的丈量着。 这张脸,如丝般光滑,如美玉般精致。每次见到她,都会为她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 男人感受着女人的温柔抚触,他再次变得柔情似水,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又微撅起了自己的嘴唇。 这意思是如此的明显啊,是个女人都该明白。 他只待她能快快热情的亲吻上他的红唇,好了却他多年来的夙愿。 然而,此时灵言青摸着这男人如玉的脸颊,她脑中不可抑制的出现的却是另一个有着同样脸孔的男人的模样! 那人的冷冷清清,那人的沉静儒雅,那人的睿智犀利……无一不让她沉沦,勾引得她日思夜想。 明明眼前的男人与那人长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他们同样的美丽精致。可是,只有那个人才是她心目中美得不可方物的珍宝! 灵言青想到心底那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对她冷漠,心中暗恨,手上不自觉的就用上了劲儿。 于是,就有美人儿因此而痛哼出声。 那男人缓缓睁开眼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灵言青,心道:这死女人又不专心了! 灵言青有些尴尬,眼神闪烁的躲开了男人灼热的视线。 她那将起的情-欲心思,也因为刚刚走神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剩下的只是对这男人的不耐烦。 灵言青放开了手,又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装来。她想要尽快离开,可男人却开始赌起气来。 他一只手有些霸道的扣住了灵言青的腰身,令其死死的贴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红唇。 灵言青有求于他,便只得强忍心中厌烦,任他施为。 男人媚眼如丝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反复摩挲着她的红唇,嘴里不满道:“咱们这么久没见了,我盼你如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可你怎么才来了个把时辰就要走?你这是急着要去做什么呢?我的好王爷。” 灵言青的眼睛看着它处,她面无表情,隐有烦躁:“本王出来这一趟并不容易,你们又住得这么远,已让本王在路上都耽搁了好些时日了。如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在出京的这段时间里安排妥当。” 男人并未怎么听进去她说的话,眼睛只死死的盯着她那张嫣红的嘴唇,他想要亲吻上去。 然而,他却有些犹豫。 他并不敢亲上去,因为死女人很不喜欢他对她那样子。 可是她那唇是如此的新鲜诱人,他早已图谋多年,意图不轨。 男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女人一眼。 他见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意图,他便眼睛一眯,迅速凑到女人的唇上,啜了一口! 灵言青瞬间暴怒! 她声色俱厉的喝道:“贱人,你好放肆!” 说着,她毫不怜惜的向那男人挥出一掌,竟是将那才与她温存过的男人打得飞了出去。 男人先是撞在墙上,跟着就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胸腹受了一掌,后背又撞上了硬物。前后受创,他蜷在地上,一时痛得无法起身,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男人并非不会武功,然而他根本对她毫不设防,便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待到疼痛缓解,他才伸直了身体坐了起来。不过他也没起身,就这么坐在地上,仰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灵言青,冷笑不已。 兴许是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度,又想到这男人还好处多多,灵言青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神色如常的走过去将男人拉了起来,最后敷衍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男人以为,这次他终于能等到了吧,他都如此委曲求全了。 于是,他便再次闭上了眼睛,讨赏似的抬起了下巴,复又对着女人嘟起了嘴唇。 谁知,灵言青却看也不看他,只说道:“这个月一定要请得你家妻主出山,本王已经等不及了。京中那几个皇姐盯我盯得很紧,我处处受制于人,让我好生窝囊!” 男人听到此话,他睁开眼来,心中说道:今日我偏要得到了再说! 于是,他再次霸道的抱住了灵言青的后脑勺,然后低下头去,很坚决的亲吻在了女人的红唇上。 这一次灵言青没有拒绝。 男人很满意,贴着女人的嘴唇问:“咱们的儿子好吗?那大小子过几天就满三岁了吧?他有没有想我这个爹爹?” 灵言青早已不耐,她一把推开男人,满面嘲讽,“有你的人看护着,还能不好吗?哼,你竟然连我派的人都信不过!还口口声声说你心中只爱我,可你却根本就不信任我!” “哪里是信不过你?烟雨只是更懂我的苦心些而已。可是,无论如何,你我的手下人,那终究都是外人,比不得你这个做娘亲的对那两小子一星儿半点儿的关心。如果能从你的口中得知孩子们的近况,我会更开心。” 灵言青便顺势又将话题转移回来,诱哄他道:“所以说,本王等不及了。你加把劲儿,这样也好快点看到儿子们,我们全家也能早日团聚啊。” 男人听了这话,开始生气,破口骂道:“哼,这姓离的,不仅优柔寡断,还胸无大志!我看这一家老小,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什么仇啊冤啊的,都早忘旮旯里了!” 灵言青听了,顿时脸色一沉,“那你这圣男是干什么的?!暗宫这次选出来的未来宫主原来是当摆设的吗?不图谋帝王霸业,还要这暗宫做什么?怎么不早点让它散了?枉费我千方百计将你弄进了暗宫!” 男人大笑一声,抬手抚上女人的红唇,话中带起了浓浓的酸味儿:“我一直都在使劲儿啊,可你为何偏偏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 “暗宫里的圣男又不只我一个!自古以来,圣男都是两位,一位掌影卫,护着明主的安全;一位握暗煞,帮帝王铲除一切威胁。” “哼!也不知你们灵家到底是怎么了,兴许真的是这皇位快要坐到头了吧。不然的话,为何这一届暗宫的圣昭示却是要我们去护卫一个将军?而且,这人明明还是一个懦夫!” 灵言青冷下脸来,眼神一片阴鹜的看着男人。 男人似乎根本就不怕她,继续奚落道:“不止我们暗宫不愿意再扶植你们灵家的人,我听说你去拜访了玄微子和莫家,可是却一个谋士也未能请得动。” 灵言青神色不明,“他们说是时候未到,不是看不起我灵言青!若是时辰到了,他们自然会出山来助我。” 男人看了眼那脸色即将暴风骤雨的灵言青,忽然轻笑一声,又凑过去亲上了她的唇。 今日机会很好,难得她默认了他对她的放肆。所以,他就想要好生逗弄她一番。于是,他连舌头都伸进了她的口中好一会儿纠缠。 男人心中欢喜的说:今日真好,这死女人竟然让我亲了她一次又一次却不生气,看来她真的很着急了。 如此看来,哎,在她心中,还是江山更重要一点。 见灵言青一直冷着脸任他蹂-躏,都不回应一下他卖力的挑逗。男人终于觉得无趣,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张饱满的红唇。 好歹已经尝到了甜头,也知道自己之前那话狠狠打击到了女人,他开始笑着安抚道:“哼,我才不信长老们弄出来的那个什么圣昭示,不过就是跟大街上的神棍一样,随随便便算了一卦而已。偏要安个圣昭示的名头,听得我膈应。” 他抱着灵言青的腰身摇了摇,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好人,只要我颜妍想要辅佐你就是了。” 灵言青听了,并未动容,反而讽道:“你在暗宫到底打探到了些什么?那么神圣的圣昭示,你竟然将其比作一副卦?你还说暗宫的长老是神棍!” “颜妍,暗宫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而它那圣昭示喻示过的人,十有八-九都做了皇帝!虽然我灵言青并不会因为你们暗宫的圣昭示喻示的不是我,我就望而却步。可我希望你为我办事的时候,还是稍稍用点心!” 灵言青的语气已经有些坏。 男人听了这话,顿时冷冷一笑,嗤道:“也就你们这些外人将暗宫看得神秘得很,可它实际上做着什么勾当我一清二楚!” “不错,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个什么圣昭示,连颜烟也没有资格见到。暗宫自建立以来,也就宫中长老们见过它,一直以来都是长老们在那里说这说那的。” “他们说,当天下将有明主出现时,就会接到神谕。还说以往昭示的明主,都建立了一番经天纬地的旷世伟业,保了天下黎民百年的安居乐业。” “只是以往的圣昭示都应在皇族身上,但这次却应在离家,将门之后,还是一个家破人亡的离家。长老们也不解其意。所以,这些年来,我们暗宫的人便也就跟着离家人潜伏在这深山老林里,静观其变。” 男人看了眼一直面无表情的灵言青,伸手挽住了女人的长发,又一圈一圈的打着卷儿,口中续道:“除了宫中长老,那东西到底存在与否,只有老天知道。” “我倒觉得,即便真的有什么圣昭示,人生不过百年,最后昭示的人到底能不能当上皇帝,又什么时候能当上,她在那个位置上又能坐多久……这些,我们都无从知道,也许一生都不可能知道。好比离家,我们跟在离少麟身边好几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你,从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女,后来混得风生水起,到现在变成了下任太女的热门人选。所以我在想,会不会那离家,其实不过就是你上位的关键棋子罢了?” 灵言青终于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不信命的,我也不在意那个圣昭示。你都跟了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思吗?” “能不能当上皇帝,不是一个圣昭示说怎样就能怎样的。要做皇帝需要靠人力、物力。所以颜妍,我只想你控制了暗宫后,借它的势力助我上位。” 男人歪着头想了想,越想越有些激动。 他肯定道:“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否则,怎么就你和这离家的关系匪浅呢?你和离家,从小到大,包括离家的兴衰盛亡,都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割舍都割不掉!纵观你们灵家的那么多位皇女,即便是太女灵言志,也没有你这么好命!” “离少麟虽说性格懦弱了点,但你看看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即便离老将军早已含冤离世近十年,且至今朝廷也没有放弃过追捕离少麟。但离少麟身边的这些人,尽管老的老,小的小。可这些年来,他们对这家破人亡的离少麟始终都是不离不弃的。虽暗中查了这么些年,我始终都没有查清楚这离老将军的这些残余势力到底有多少。” “所以说,也许真是天意如此,上天让你跟离少麟自小姐妹情深。圣昭示应在离家身上,便等于是应在了你身上!” 男人最后开怀大笑:“言青,我的瑞王爷啊,我们守在离少麟的身边,就是给你守着一把藏锋的宝剑,就等着你来拔剑出鞘呢!” 听了男人头头是道的分析,灵言青也甚觉有理,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灵言青心情很好的亲了男人一口,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本王也是时候该去与我那离姐姐诉说一下多年来我对她的思念之情了。原本我还只是打算让她以报仇的名义,去将我那些皇姐们一个一个清理干净,如此,我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如今看来,我该主动出击才是。所以这一趟,我要亲自去请她出山助我夺位!” 男人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女人的长发,语气酸酸的说道:“哼,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你倒是该去给他提个醒,让他别忘了自己身为暗宫圣男的使命!” “我瞧着他这几年越发的喜欢养花弄草了,还怡然自得,把离家都侍弄得成了个安乐窝。不仅如此,他还整天指使着家丁们栽种草药,去山中四处收集山货,难道他还真想要这离少麟下半辈子一直做个山货商人?” “若这次让他生出个一女半儿出来,我怕他更是没有心思去给你们这些个王爷成就帝王霸业了。”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细致的盯着灵言青瞧来瞧去,然后他似笑非笑道:“我说你选来选去,我的好王爷,你怎么选了个菩萨所在?你不觉得我们在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干这种龌蹉事情,你就不怕你们灵家那些个祖宗菩萨不再眷顾你这个龙子龙孙,白白的让那把椅子给别人坐了?” 灵言青躲开男人的眼光,嘲弄了一句:“不是你失去爱儿,痛不欲生,要到这庙里来静心养病的么?我便也只好到这里见你了。” 男人正想反驳,灵言青又道:“每次都是早夭,给你找的小子不是都健健康康的吗?” 男人冷哼了声:“谁耐烦抚养那些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又脏又丑。还是让他们早点去投胎的好,下辈子兴许就能投个好人家了吧。” 灵言青暗自厌恶的看了男人一眼,没有再说话。 男人伸出自己修长洁白的双手,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情绪有些低落:“身为暗宫的人,手上的人命还少了么?” 忽然想起一事,他唇角一弯,不屑道:“他这几年一直吃素,还每月都到庙里来烧香拜佛,以为就能减轻些罪孽,以为就能逃得掉这宿命。哼,真是痴心妄想!” “身为暗煞的主子,他手上的亡魂可比我这影卫多了不知多少?为什么不学我?躲不过,就受着!不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兴许在这史书上还会留个名儿!” 灵言青正想说话,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长两短的敲门声。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这才继续对男人说道:“本王得走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本王就会找机会出现在离家,必定要请得她出山。你这边也收拾收拾回离家去吧,早日为离少麟的出山做好准备”。 穿戴整齐后,灵言青伸手捧住了男人的脸,难得少见的露出了温情:“一将功成万骨枯。信命,这一点,妍儿,就是我最爱你的地方!身在帝王之家,怎可能不去贪恋那个位置?本王不想,也有人以为本王想,还非要逼着本王想!那不若就去争取。” “今日,本王就在这九龙山的山神庙里向你起誓:妍儿,倘若你助本王夺了那个位置,本王登基之日,那皇后之位就是你的!你的那两个小子,待他们长大成人,本王会为他们选择良臣将相的女子婚配为妻。” “妍儿,倘若你再为本王生下女儿,本王就立她做皇太女!如若违背今日之誓言,就让本王受万箭穿心而死!” 第124章 梦开始的地方(颜妍番外2) 灵言青主动说出的这一番话令颜妍感动不已,当即抱着她压在床上,又亲又摸。这还不够,他又开始脱衣服,直想要和她把那张木床再次撞得咯吱作响。 “那声音实在美妙动听极了。”他心说。 灵言青急忙挣扎,暗哑了声音笑道:“不能再要了,否则本王会没有力气下山去。” 颜妍只得热烈的亲吻了她好一阵,这才放她离开。 待灵言青出了房门后,颜妍也自行穿戴好已被弄得凌乱不堪的里衣。 女人才走,他心中就开始挂念起来,于是拍了拍手,一名女僧人就低着头恭敬的走进来,跪在地上听候指令。 他一边继续穿戴,和颜悦色的问道:“王爷下山了吗?” “回影主,王爷她……”女僧人迟疑了下,似有难言之隐。 告诉他真相,怕是又有可能会被他当做出气筒;不告诉的话,他若得知实情,同样要受罪。这位瑞王爷每次来,都令她们这些做手下的苦不堪言。 “怎么了?” 颜妍迟迟未等到回复,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那女僧头顶,声线冷了下来。 觉察到了男人隐要爆发的怒意,那僧人只得硬着头皮,急忙如实禀道:“王爷奔前殿去了,这会儿还未曾离开。” 颜妍慢慢收起了笑,“哦?这么说,我那哥哥又来祈福了?这个时候,他不是正好在大殿里诵经么?”他懒洋洋的说道。 才对他山盟海誓,又对着菩萨发下了毒誓,可转身她就去找哥哥,颜妍心绪难平。 他和灵言青真的还有未来吗? 想起过往种种,颜妍渐渐失了神。 灵言青这个女人,她果敢、坚韧、阴狠、胸怀大志。 她不信命,虽非嫡长女,更不是皇后嫡出,可她想要做皇帝,誓要逆天改命。 为此,她筹谋多年,殚精竭虑。 他曾经心疼地问她:“你活得这么辛苦,不觉得累吗?” 她笑得恣意,说:“只因为他人信命,所以他们才会在命运中无望的挣扎,其实他们不懂这样一处风景。” “什么风景?”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过,我喜欢看笃信命运的人被我改变下半生时的那傻样儿。好比你的母家,以为贵族永远只能是贵族,不能去妄想成为酋长;又好比有的男人以为,贱民就永不可高攀皇女;还有的人以为,投胎好,那位置就牢不可破了,可我正拭目以待她成为我的阶下囚。” 这样直白不做作的女人令颜妍深深的迷恋上了。 他认为只有像她这样的女人才称得上大女人,她该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帮她,对她言听计从。 不过,虽与她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好多年,而他也是巴心巴肺的对她好了很多年,可灵言青虽是动容,却似乎对他毫不动情。 他并不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但他并不服输。 他总以为女人时常来找他温存,她还待在他的身边,而她的心只不过是偶尔出了个门。她的心累了,便会如倦鸟一般,总会归巢的。 但是时不时的,颜妍就要陷入一种失落的情绪中,只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得知灵言青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中。 可他还是喜欢她。 他如此找虐,偶尔也会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心理不正常了? 啊,再往前追溯,他和她到底又是怎样好上的呢?那个冤家是何时进驻到他心里的呢? 噢,原本,他不过是西北羌族部落里一个落魄贵族家的小公子。 有一次灵言青出使羌部,一眼看见了他,离开时就将他勾走了。 那年他才十岁,是部落里出了名的小美人。 虽然年纪小,但是他一向胆大妄为,主意又多,与灵言青乃是不打不相识。用灵言青的话说,就是他野得很。 他也很喜欢这个霸道桀骜的女人,她一勾,他就跟着她走了。 虽然后来他才晓得,其实自己早已经被酋长送给了这位年轻有为的瑞王爷。 尽管他生气于自己美好纯洁的爱情因为这种政治原因给玷污了,但是灵言青也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想要得到他的诚意。 那便是,她帮他的母族在羌部夺得了头领的地位,又助部落成立了国家,是曰“仇池”,依附于灵国生存,且暗地里资助他母亲这一系的族人成为仇池国的历任酋长。 自此后,颜妍更是爱灵言青爱得死心塌地。 跟着灵言青回了灵国后,他一直被她豢养在别院里。那时他小,并没有想起来要问问她,为何不索性娶了他为妃? 她跟他在一起时,常常看着他的脸出神,他当时只以为因他长得美的缘故。他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自负,他暗自得意于能将这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可是直到一年后,他听从她的安排,进入了颜家。看见了颜烟后,他才朦朦胧胧的晓得了为什么。 不过,他还是天真的以为仅仅因为容貌的缘故,因为那时的他与颜烟长得有六七分相像,确实美不过颜烟。 他以为灵言青爱的是颜烟的那幅容貌,于是他开始模仿,又偷偷吃了药物修饰自己的容颜。 他耿耿于怀于要比颜烟美,至少得长得跟那个男人一样美貌。所谓相由心生,渐渐的,他竟然真的是长得跟颜烟毫无二致了。 除了偶尔流露本性时会有差别外,两人站一起,仅凭容貌,真还没有谁能分得出谁是颜烟,谁是颜妍。 对此,灵言青也是喜上眉梢。 可是,随着几人年龄越来越大,懂得越来越多后,颜妍尝到了情爱中苦涩的味道。他才晓得,爱一个人,真的不是容貌排第一位的。 即便他已经有了跟颜烟一样的容颜,可是灵言青在他身边仍是患得患失。 为此,他也患得患失。 跪在地上的女僧人因为长期跪着,腿脚已开始发麻。她便偷瞧了眼主子,见他目无焦距,就暗自动了一动下半身。 女人就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颜妍自然察觉到了她那细微的动作。他的一双丹凤眼轻轻一眨,便回过神来。 他放眼看去,那女僧人还在地上好生跪着。无意之中,他注意到了她的僧帽下露出的耳垂。 那对小巧的耳垂圆润可爱,像极了灵言青的。 颜妍就盯着那好看的耳垂看了半晌,好一会儿后,他无声冷笑了下,口中慵懒的说道:“你像谁的不好,偏要像她的。我正恨她呢,如此,有你在,我正可以解恨。” “不过……” 他屈指掸了一掸衣衫,状似哀怨的叹了口气,说:“哎,还是算了吧。这是菩萨住的地方,尽量不要见血的好。那我便也只好,也只能抱怨一下喽。你这就起来,服侍我穿上衣袍吧。” 那女僧人听罢这一番话,额头冷汗直冒。 她万万没想到,只这一会儿,自己竟然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一回! 得了颜妍的吩咐,女僧踉跄着站起身来,又抖着如筛糠一般的手,在颜妍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她额角流汗的为颜妍穿戴好衣袍,尔后就低着头倒退开几步,屏息静气的侍立在角落里。 待到颜妍离开了房间,她这才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又赶紧跟着走出门去,远远的缀在男人身后。 而她的主子,此刻正慢慢悠悠的、闲庭信步一般的往大殿走去。 那女僧人瞧着颜妍懒散美丽的背影,再想到之前他欲要割了自己耳朵时的那一幕,不禁心道:真是妖精一般的人物。 不,哪里是妖精?该称为妖孽才对! ****** 这一日是农历的二月十六。 四名轿夫抬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缓缓的往半山腰的山神庙而去。 这大肚男人是山脚下李姓人家的大夫人。 这户李姓人家是三年前定居于此的。李家的家主是个浓眉英气的女人,名唤李林,现年二十有八,经商。她每月都会出山一次,贩卖从九龙山里收集到的各种山货。 李林有妻妾数人,其中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姓颜,而且还是双胞胎兄弟。因两人是同胞兄弟,家中仆人便分别称其颜大夫人和颜小夫人。 这大肚子的男人就是李林的大夫人。 按理说这大山深处乃是穷桑僻壤,即便经商,也赚不了大钱的。但是,这李林家却人丁兴旺,家中光仆人就有数十人。 于是,九龙山里的人就纷纷猜测,这李林多半是位朝廷中退隐下来的高官或者说是高官的后代,总之就是逃不过一个“官”字。 乱世之中,官并不好当。一旦站错了队伍,那可是株连九族、绝门绝户的事情。所以,人们很肯定这李林就是带着族人隐居来的,只为了远离庙堂之高。 山神庙初一、十五人多。 因怀有身孕,因此这颜大夫人都是选择十六来烧香祈福,以便错过人多的时候。未有身孕前,他也常上山来,为自己的妻子和家人祈求山神的保佑。怀孕后,他更是虔诚,几乎是每月必来。 颜大夫人之所以会这么虔诚,只因为他兄弟二人嫁给妻主后,多年来始终无所出。虽然因逼不得以,妻主才终于在后来又纳了几个侍妾,但是他们的肚子依然杳无音信。 眼看自己的女人都快满三十了,但膝下仍无一儿半女。身为李家长房,这位颜大夫人便很是忧心,也很自责。 他常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造孽过多,所以才会报应到李家? 本来颜大夫人的弟弟,那颜小夫人曾经怀过孕,且还顺利的生下过两个可爱的小男丁。谁知天意弄人,那两个男孩儿都早夭。特别是上月他弟弟生下的男婴,竟尚不足月就因病去世,这令整个李家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颜小夫人更因失去爱儿,半个月前就住到了山神庙来,为他死去的孩儿念佛超度。 颜大夫人自己一直都未怀过子嗣。三年前他到山神庙来许愿,祈愿上苍给他一个孩子,并自那时开始吃素以示虔诚。 在颜大夫人的内心深处,不仅是希望想要为妻主生下子嗣,自然,他更想要为李家生下一个能继承家业、传承香火的女儿!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怀上宝宝之后,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颜大夫人这才重新开始吃荤。但他心中始终忐忑不安,转而开始每月都到庙中来给菩萨烧上几柱香,如此才能让他心中稍安。 一行人到了山神庙,颜大夫人留下轿夫守在佛殿外面,他自己一个人捧着肚子走进大殿中。如往常那般,上香之后,他就开始跪座在佛像前默念经书。 殿堂里还有其他的香客,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名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的年纪尚幼,看着约只有五岁左右,他好奇的直盯着颜夫人的大肚子看。 那中年男人轻声斥责着小男孩儿的无礼之举。不过,虽是斥责,可他的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无限宠爱。 他两人的说话声引得颜大夫人转头打量,那中年男人却也正好看过来。 于是,两个男人便正好打了个照面。 正是这一面,使得两人皆是一呆,他们均因对方的不俗容颜而暗自赞了一声。 正因为彼此样貌不俗,二人顿生好感,便相视笑着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中年男人带着小男孩去求了一签,跟着就拿着那支签去向值日僧询问签文的意思。他们几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声,很善意的不想打搅到正跪坐在菩萨前低声诵经的那位颜夫人。 颜大夫人颜烟挺着大肚子,跪坐于此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口中依然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在大殿的侧门处,灵国瑞王爷灵言青一边小心隐藏着身形,一边则紧盯着那低垂着眼帘、跪坐念经的男人不转眼。 她的眼神深情而专注,望眼欲穿。 这个男人她已经肖想了十几年了,从小到大,可她却始终未能得到过他。还眼睁睁的看着他嫁给自己义结金兰的姐妹,她苦涩着说祝福小时候的朋友和结义姐姐白头偕老。 兴许是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而这样的欲念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更加强烈。她渴望权利,渴望因权利而能得到的一切,包括他。 而她更是坚信,有了权利就一定也能拥有他! 灵言青看得这么专注,所以竟然没有发觉有人靠近了她。直到一只如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她才惊醒过来。 她正要对着那人挥出一掌,手却被来人狠狠的捉住。 灵言青定睛一看,竟是颜妍! “不是要急着下山吗?不是还有很多的事务要处理吗?不是说已经耽搁了很多的时间了吗?”颜妍面无表情的连番追问,“我的好王爷,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呢。” 因心事被颜妍当场勘破,灵言青有些着恼,她甩开颜妍的手就往山下走去。 颜妍也不追赶,他背着手慢腾腾的跟了几步,忽然高声说道:“要不……今日就为王爷立下第一件大大的功劳,只不知王爷要是不要?” 听闻此话,灵言青自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感兴趣的看着颜妍,脸上那意思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颜妍无声的笑了一笑,他回望着大殿,有些冷酷的说:“王爷想要找机会进到离家,而一个已经没有心思辅佐明主的暗宫圣男若再生个宝宝,王爷,你猜你还能心想事成吗?” “他一心想要姓离的在此过安逸美满的田园生活,再加上儿女绕膝,余生何其快哉?” 灵言青愣了下,继而收回目光沉默不语。不过很快,她便抬头对颜妍沉声道:“别伤了大人!” “呵呵,王爷,有您出面护着他,这大的绝对伤不了,至于这小的嘛……就跟我儿一样,早点投胎,来生再去投个好人家吧!” “哼,赶紧准备准备,你待会儿可是要等着去英雄救美的!” 颜妍咬牙切齿地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大殿之中,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颜烟终于诵经祈福完毕。 太过虔诚,虽怀着身孕,他还是实打实的跪座着念经。因跪得实在有点久,站起身来时腿脚已麻木,人就有些摇摇晃晃。 眼看颜烟就要跌倒,殿中求签的那中年男人眼疾手快,眨眼间便赶过来轻巧的扶住了他。 颜烟连忙道谢,正要寒暄两句,突听到庙外响起了喊杀声。 殿中诸人便急忙往大殿门口拥去,却见庙门外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数名黑衣蒙面之人,此刻他们正与四名轿夫厮杀在一起! 有黑衣人见到殿中有人出来,转头便砍杀了过来,嘴里还叫着:“快将王爷交出来,还可留尔等性命!” 颜烟心中一惊:“王爷?!” 什么王爷?哪个王爷? 他还来不及细想,便有黑衣人已奔到眼前,抬脚就踢向了他的肚子! 颜烟赶紧后退一步。 他吓出了一头冷汗,一边忙着护住肚子,一边单掌迎向了黑衣人。 但因他怀着身孕,行动已有迟缓,那黑衣人紧接着一刀开膛破肚的招式袭来,眼看就要劈到他的肚子上! 颜烟心魂俱碎,恰在此时,旁边飞来一个布垫,恰好挡住了迎面的一刀。 随即,颜烟感到有只小手将自己大力的拉到了一边。他转头看去,便正好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与那黑衣人战做一起。 中年男人显然武功不弱,接招的同时还对着颜烟这边喊着:“梦儿,护着那位夫人!” 有个清脆的稚嫩声音立即回道:“嗯!爹爹,您放心吧!” 第125章 梦开始的地方(颜妍番外3) 颜烟再循声低头一看,之前那小男孩儿已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来。 似乎会点功夫啊,想来他爹爹教了他几招。 此刻,那孩子小小的手正拉着自己的衣袍一角,眼睛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父亲。他神情镇定,目中隐有兴奋。 嗯,临变不惊,颇有大家风范。 这边厢,中年男人尚未与黑衣人战上几个回合,殿外却又传来了惨叫声。 颜烟忙抬头看去,竟见几名黑衣人提着滴血的刀冲进了大殿里。他心中一紧,只怕那四名轿夫已凶多吉少了。 那几人进殿后见人就杀,三两刀就将躲在角落里的那名值日僧砍了个血肉模糊。 颜烟想去救护那僧人已是不及,只是他身形刚动,就感到自己的衣服紧了一紧。他低头一看,又是那孩子。 他很听他父亲的话,人始终未离开颜烟半步。 他紧紧抓着他的衣袍不让他离开,眼中喷着火,愤怒的瞪着那些暴徒,面上并无一丝慌张神色。 他咬牙切齿道:“夫人,你行动不变,自己要保重!” 颜烟浑身一震。 对啊,如今他这模样自保都有些困难,如何还妄想去护着别人? 似乎自怀孕后,他越来越不冷静,所做之事越发像个普通人了,可他哪里能跟普通人一般? 颜烟稳住心神,撇开了眼睛不再看那血腥的画面,又想要将那孩子的眼睛也蒙上。可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那几名黑衣人竟是一刻不停的就往他们二人这方冲了过来。 颜烟立即摆开防御姿势,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男孩却突然大吼一声,竟是率先跳将出去,居然漂亮的迎了好几招。 颜烟不由得心中为其叫好连连。 可是,未容他多分心,另有人向他攻来,颜烟赶紧迎敌。 但几个回合后,他开始有些惊疑不定。只因他发现,黑衣人竟是招招都想要往他的肚子上招呼! 这令他胆战心惊。 这些暴徒是什么来路?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中年男人也似有察觉,原本他还手下留情并未伤及他们的性命,此会儿他发了狠,招招狠厉,连着解决了好几人。他护着小男孩且战且退,渐渐的便退到颜烟这边来。 与此同时,几人耳听得后院也响起了喊杀声,且那声音还越来越大。 颜烟惊惧的“啊”了一声,这才记起弟弟颜妍就住在这山神庙的后院里! 他心中慌乱不已,既担心弟弟的安危,又要与这来历不明的刺客缠斗。 若平时,这些人只他一人就能很快解决掉,但奈何他如今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迎战了数十回合后,他已越发吃力。此刻再听到那后院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就越战越没了章法。 他被来人攻得连连倒退,险险避让之间,颜烟忽觉下身有股热流顺着大腿蜿蜒而下。 他无意识的低头一看,发现裤脚处竟有鲜红的液体浸润而出,不仅濡湿了裤腿,流进了鞋子里! 他脑中“嗡”的一声,随即腹部剧痛,意识很快模糊,人也瘫软了下去。 然后,他似乎听到有个女人在吼什么本王本王的;又好像听到有人不断的摇晃着他的身子,连连哭叫着喊哥哥;又有个稚嫩的童音大叫夫人夫人…… 最后的意识里,颜烟本能的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遍一遍的说着:“不要伤我的宝宝,不要伤我的宝宝……” 当颜烟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他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而床边歪坐着他心爱的女人,正是那化名李林的离少麟。 此刻,他的女人已疲惫不堪的闭着眼睛睡着了。 颜烟欣慰的笑了下,便欲伸出手去摸一摸离少麟那憔悴的面庞。可他一试,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直不起身来。他只觉全身无力,努力了几次,额上都已隐隐冒汗,那手却怎么也够不着女人的脸,他只得无奈放弃。 不过这微小的动静已经令离少麟有所察觉,她很快睁开眼来,便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男人已经醒了。 离少麟立刻激动的握住了男人的手,口中直叫:“烟儿,烟儿……”失而复得的幸福,让她止不住流下泪来。 她这么着紧自己,那跟着她虽说辛苦一些,清贫一些,可又如何不值得? 颜烟心中很圆满,面上莞尔一笑,“莫哭,我不是很好吗?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说这话的同时,他那垂在身侧的双手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抚向腹部。可瞬间,他的脸上血色全无! 颜烟惊恐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只见那里已平坦无物,他又急忙慌乱无比的抬头去看女人。 离少麟明白他的意思,便赶紧将其紧紧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孩子很好。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还是个闺女。多亏了年将军,若不是他,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到自己竟然生下了一个女儿,颜烟很激动。 这个快满三十岁的男人,且是惯常轻易不会表露情绪的男人,居然流着热泪向离少麟撒娇,直嚷着想要立刻看看自己的孩子。 离少麟有些犹豫,缓缓道:“他们正在给孩子洗澡,再等等看。” 颜烟便殷殷的望着门口,急切的问道:“要洗多久?你去看看洗好了没。” 离少麟暗自叹了声,面上则好笑的说:“洗好了的话,他们自会抱过来。孩子一直都是跟着你一起住的。刚刚还说我像个孩子,此会儿你不也一样?” “你刚刚跟我说年将军救了我,那人是谁?那些刺客查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颜烟反被离少麟调侃了一句,神色微赧,急忙转移话题。 离少麟便顺势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颜烟。 原来,颜烟那日在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竟是年国曾经威震一方的年大将军。而他的妻主,便是被贬为公主的年国前皇太女。 离少麟目色一闪,道:“年大将军失踪已久。人们都传说他是战死沙场了,不过因为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遗体,这件事情才成了谜。却没想到,事实真相竟然是,他和年国前皇太女私奔了。年公主带着他已经在这九龙山里隐居了很多年。” 听闻这话,颜烟唏嘘不已,“一个是皇太女,一个是大将军,两人皆是位高权重的人。可他们却舍弃荣华富贵,跑到这深山老林里生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们绝不至于如此的。是什么原因会令他二人做出私奔的举动?”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离少麟心不在焉的回道。 颜烟想到自己的处境,默默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小男孩儿就是他二人的骨肉吧?” “正是。” “果然是将门出虎子。”颜烟由衷的赞道,“那日我观那年将军神色平和,精神也很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都要小了好多,想来他的日子过得似乎不错。可见年公主定是爱他很深,所以才会抛开一切,携着他在这过世外桃源的生活吧。” 他幽幽一叹,“若夫妻二人一直在朝堂中,哪里会有这种悠哉日子?说不定会时时骨肉分离,夫妻久不得见。” 离少麟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发表评论,继续讲述道:“当日见夫君迟迟未归,年公主就寻至山神庙。关键时刻,他夫妻二人合力救下了命在旦夕的你和孩子。” “年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历经生死无数,早就学得一身娴熟的外伤治疗术。加之又有年公主贡献出私藏的年国皇宫里的灵丹妙药,所以你们父女俩才能很幸运的捡得一命。” “若不是他们,只怕等到我们带着产婆赶到那里时,你和孩子已经……” 离少麟紧了一紧怀中的人,叹道:“当真是上苍保佑,菩萨显灵啊。你这么勤快的跑那庙里烧香,若是你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去将那座庙子夷为平地!” 烧香念经不过是为求心安,颜烟又哪里不知道这道理? “你都说了,该好生感谢的是年公主夫妇,又关那座庙子什么事?”颜烟轻声斥道。 “孩子怎么还不抱来?”颜烟又催促起来,“大人洗澡洗久了都遭不住,何况一个才出生几天的婴儿?你赶紧去瞧瞧!” 哪里是在洗澡?不过是在抢救。 离少麟无奈又心痛,瞒也瞒不了,只得告知颜烟:“那孩子因为是早产,所以尚未发育完全,她已被大夫确诊患有心疾。这几日又一直在发低烧,情况很不稳定。所以,即便她能安然度过这段日子,这孩子的一生也都需要小心谨慎的将养,更不能有大喜大悲之情,否则会引得心疾发作,一命归西!” 颜烟听后心痛如绞,泪水夺眶而出,“定是我造孽太多,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为何不直接报应在我身上?!” 离少麟见他十分伤心,放轻了语气,徐徐劝慰道:“你我做夫妻是缘分,她与我们做父母儿女也是缘分。缘聚缘灭,乃是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烟儿,我早已经跟你说过,有你就够了。如果我离少麟子女缘浅,我已认了,我只愿你健康平安的守在我身边,陪我一生,就已无憾。所以,你也要尽量看得淡一些。” 颜烟低声啜泣,并不答话。 离少麟便继续道:“烟儿,我已经为我们的女儿取好名字了。她单名一个‘炎’字,与你的名字同音不同名。从二火,火苗升腾的那个‘炎’字,象征生命蓬勃不息。我觉得这个意思很好,你觉得呢?” 她轻抚男人的后背,喃喃道:“以后,女儿就叫离炎,你觉得好听吗?你们两个,大烟儿,小炎儿,都是我的心肝儿宝贝。” 颜烟听了,泪眼一笑,“只要是你取的名字,都好听。” 离少麟看他已经不太伤心了,心中松了口气。 迟疑了下,她终还是和盘托出,“四皇女瑞王爷来了。当日庙中,也幸得她出手相救你们父女和颜妍。” 灵言青? 颜烟一愣,继而目中冷如寒冰。 这么说,原来那些黑衣人竟然是来追杀瑞王爷的,却平白让他的女儿遭了厄,这仇定要记下! 只是,她怎么会跑到九龙山来了?而且还会这么巧,偏偏就遇上了他? 她到底是为了躲避其他皇女的迫害,还是说是刻意找到九龙山来的? 颜烟越想,心中越发不安。 难道是……长老们说的那些事情要应验了吗?他的太平日子要到头了? 这时,屋外的走廊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离少麟顿时笑道:“孩子抱来了,该是没有大碍,我这就去抱进来给你看看。”说着,她人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颜烟也挣扎着半坐起来,目光殷切的望着屋门,又侧耳细听。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一个小男孩儿喳喳的声音在说:“娘亲,她好小哦,而且还很丑也。” 一个爽朗的女声回道:“丑?你不知道你小不点儿的时候,比她更丑!” 小男孩不服气的“切”了一声,引得几个大人呵呵直笑。 颜烟也笑了,待到脚步声来到门边,他便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门外的话音刚落,他便见到离少麟笨拙的抱着满怀的花花绿绿的小棉被走进来。那模样甚为滑稽,可,也很窝心。 颜烟眼中闪着泪花,目不转睛的盯着离少麟的动作。只见她小心的将那一怀的花棉被放到他的身边,又扶着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床花棉被已被裹成了个小包裹,颜烟失神的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花被包裹。好一会儿后,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拨开被角,然后便在那花花绿绿的棉被中看到了一个小脸蛋儿。 那脸蛋儿是如此的小,才半个巴掌大,红红的、肉肉的、皮肤也皱皱的,双眼紧闭,淡淡的眉头还皱着。 一想到这可爱的小人儿差点就没了,多年来喜怒不行于色的颜烟瞬间泪如雨下。 若是那样,他怕是也要跟着去掉半条命。 颜烟正想要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儿,却感到两束热烈的目光传来。 那目光之热烈,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他抬头一看,却见门边露出来一个小脑袋,正是当日庙中的那个小男孩,也就是那年将军和年公主的儿子。 此刻那小男孩巴巴的看着他,更不时将目光热切的射向那床小花棉被。 颜烟便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小男孩立刻很不客气的蹿进屋子来。 他伸出小手轻轻的拍着花包裹,口中兴奋的对颜烟说道:“我这几天都看着她。不过好奇怪,她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也。她怎么可以睡那么久的懒觉?比我都懒呐。” 颜烟听了,情不自禁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男孩儿的全副身心已完全被棉被中的小人儿吸引,他不再理会颜烟。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堆,皆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棉被中的小人儿。 花花包裹里的小人儿似有不适,小脑袋动了动,然后小小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咧了咧。 小男孩立马又兴奋的对颜烟做着口型,悄无声息的说道:“她笑了!她笑了!” 颜烟就跟着满是宠溺的微微一笑。 两人再又盯着花包裹里的小东西瞧了一会儿,小男孩儿终是忍不住,伸出一根小指头去摸小人儿。他摸她的小脸蛋儿,小鼻子,小嘴唇…… 正待他的指腹触到小人儿的嘴唇时,那小人儿就跟无数的婴儿一样,循着本能,直接就对着唇边的手指吮吸了起来。 两个男人皆是一愣。 再定睛看去时,那小人儿竟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神色一喜,正要欢呼。 却见那小人儿乌溜溜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就只无意识的看了这么一眼,复又闭上了。 小男孩儿顿时脸色一垮,哎的叹了一口气。 然,虽只这么一眼,已看得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心,瞬间融化了。 ****** “哥哥,听说你找我?” 颜妍不知何时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内,目光不自觉的去瞥了眼那花布包裹里的小奶娃。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离炎没再发烧,也未现其他异常,便吃得好睡得好,脸色红润了许多。 想来,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此刻那个胖乎乎的小肉团已经睡着了,她那微小的鼻翼正因为呼吸而一凹一凹的,看得人不自觉的心中酸软。 颜妍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嫉妒、不甘、怜爱、心疼。 他也是做过父亲的人啊。 “怎不过来一些,站门边做什么?”颜烟顺着颜妍的目光看去,问道,“你不喜欢炎儿?” 颜妍就面无表情的撇开了目光,他依旧站得远远的,没有靠过去。 “过来坐这里。”颜烟对着床边的凳子一努嘴,又道:“你站那么远,我可没有力气说那么大声,怕你听不见。” 颜妍咕隆了一句,“我又不是聋子。” 他迟疑了下,拖拖拉拉的还是走了过去,侧着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颜烟紧紧盯着颜妍的脸,意有所指的问道:“我不叫你来,你就不来看我和炎儿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颜妍没有理会,目光又不受控制的飘向了那个花布包裹。 忽然,他一伸手,坏心的捏住了小奶娃的鼻子。 那小人儿呼吸受制,闭着眼将小脑袋摇来摇去。 他见状,嘴角不自觉的弯了下,就情不自禁的放了手,立时就见到孩子安静了下来。 颜妍一咬唇,又咕隆了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颜烟莞尔,“奶娃娃不都这样?” 说完这话,他立即就有些后悔。 颜妍才没了孩子,他此时看着自己的孩子难免心生嫉妒,又心情不好。他语气不善,情有可原啊。 最好是别再将话题落在孩子身上了。 颜烟便关心的问道:“你受伤了没?我才醒来没多久,都没有时间去看看你。” “我无事。” “那就好。我有一事想要问你,那瑞王爷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颜妍心中一紧,抬头向哥哥看去。 颜烟神色严峻,明显是不容他敷衍他。 他反正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索性低下头去闭口不言。 颜烟就无奈的一摇头,叹息道:“妍儿,我知道你少时走失的那段日子吃了很多的苦头,又惊吓过度,是瑞王爷千方百计将你找到,给了你很多温暖和关爱。可是,她虽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 灵言青一直对自己怀有执念,颜烟早就看破,但是他又不能明着跟弟弟讲清楚。所以,除了苦劝颜妍回头,还是苦劝。 “妍儿,恩情和感情乃是两码事,你要分清楚。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灵言青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为何就是不听?” “你看看她,她若真是喜欢你,早该娶了你的。都这么多年了,你何苦还是放她不下?她那样的人,心思不在男人身上。男人于她而言,也不过只是,……只是一件工具,一件装饰品而已啊!” 这些话颜烟已经对弟弟说了无数遍,但他始终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就因为他和灵言青私底下有来往,这次才害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若不是最后孩子平安无事,若不是他也才失去了孩子,颜烟真恨不能好生将这个弟弟打骂一番,直打得让他清醒过来为止。 “……哥,虽然确实是我将少麟隐居的地点告诉她的,可是我,……我真的已经再没有和她来往了。我都已经嫁人了,怎么可能还与她纠缠不清?她这次能救了你我,真的只是巧合。” 颜烟并不怎么相信弟弟的话,可也只能警告一下,“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是,颜妍,你记住,绝对没有下次!” “……是,哥哥。” 第126章 侬本多情(颜烟番外1) 颜烟心事重重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刚,少麟对他说:瑞王爷灵言青已经回京了。不过,她也已经答应了瑞王爷,她将出山助她登上皇位。而作为回报,瑞王爷也已经承诺,她登基之后,就会为离家的祖先被诬陷通敌叛国的冤案平反昭雪! 离家本是灵国的世代忠良,可是在离少麟祖母那一代,却被朝中佞臣陷害,说他们离家通敌卖国。当时的灵国女皇昏庸无能,她听信了谣言,下旨对离家满门抄斩。 离少麟的祖母和母亲为了昭示自己的清白,宁死不屈。 而那时的离少麟还小,为了保住离家的根,离少麟的祖母离老将军便让家臣带着这个离家少主逃跑,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离家被抄家灭族后,离老将军原来的部将也受到了牵连。更有人落井下石,于是这些老部将们便死的死,逃的逃。侥幸存活下来的离家军,对灵国皇室心灰意冷,索引干脆也找到了离少麟,继续追随这位离家少主,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多年来,离少麟带着这些人,避世隐居,卧虎藏龙,只待伺机重出世间。 对于这些世代都是忠臣良将的人来说,不让家族的荣耀蒙尘是他们毕生的使命。而保家卫国,则是身为武将的他们世世代代坚守的信念。 所以,对于离少麟因瑞王灵言青提出的这一项交换条件而答应出山,并为其夺-权之事,颜烟无可厚非。 但是,他心中怕只怕,他的少麟并非是因为这个原因去帮灵言青的! 身为暗宫的煞主,颜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妻妾,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离少麟自从见到了那位年大将军后,她眼中流露出的疯狂的痴恋和占有之意! 而与颜烟同样洞悉这件事情的还有一人,那人正是灵言青。 那日,在院子一角,颜烟亲眼见到自己的少麟是如何痴迷的看着那个年将军的。 而且,他的少麟啊,已经妻妾成群的少麟啊,她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她面对同样三十多岁的年将军,他的少麟竟然,……竟然如个情窦初开的稚女般,脸红了! 离少麟娇羞不已的对年将军絮絮诉说着,多年前的某场战役中,年将军舍身救了她性命的事情。 她说,她对年将军一直铭感于内,她始终没有忘记年大将军的大恩大德和风流英姿;她说,她只觉那年的那一幕仿似只在昨日;她还说,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是对他念念不忘…… 离少麟拦着年将军说了很多话,虽然只差说她喜欢他,可任谁看她痴迷的表情会不明白? 颜烟看着那一幕,心碎不已。 虽然那位年将军对于少麟超乎寻常的表示感谢的话很冷淡、很客气,可是颜烟看着他两人站一块儿的模样,特别是少麟那样深情凝望年将军时的样子,那一幕仍然像是钢锥一般扎进了颜烟的心中!让他的心一直在滴血。 他爱恋了少麟很多年,她却从没有像看年将军那般深情的看过他! 颜烟看见了灵言青也在场,她也瞧见了那一幕。 那个灵言青也看出了少麟对年将军的情意,她还可恶的对他相视一笑! 灵言青那是什么意思,他颜烟会不明白吗?! 灵言青一定是在说:“烟儿,你看见了吧?这位年将军便是你家妻主痴恋了很多年的那个男人!如此,你还相信你的少麟是真心爱你的吗?真心爱你的人,一直都是我!” 颜烟确实早就知道,在少麟的心中一直都有个男人,而那男人最近已经出现了,便是与年国公主一同消失的年大将军,也就是年公主的夫君。 那男人本来姓赵,后来因战功卓著,就被年公主的母亲,当时的年国女皇赐予了国姓,人们都称他年将军。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颜烟便一直担心灵言青会为了让少麟出山帮她夺取帝位而不择手段,他怕灵言青利用了少麟这段埋在心底的感情。所以,在灵言青待在李府的这段时日,颜烟一直都很警惕,时时监督着灵言青与少麟两人会面的情况。 结果果然! 颜烟一得到手下密探的汇报说,那四皇女和少主正在书房会谈,他便不顾身子尚未痊愈就亲自潜去偷听。 灵言青果真提到了年大将军,她还隐晦的说,会让少麟得偿所愿的。 颜烟恨得不行。 待灵言青一离开,颜烟便现身书房,他要劝阻少麟别与虎谋皮! 颜烟认识灵言青在先,他和灵言青可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何不了解那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可是,原本淡泊名利多年的少麟,这一次却头头是道的对他说了一大通话,语气异常斩钉截铁。 她说:“言青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妹,我俩认识多年了,一直相亲相爱。既然她有心想要上位,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当帮她一帮。” 她说:“灵国如今的情况已如强弩之末,是时候该出现一位聪明能干的皇帝出来救百姓于水火了。而言青是皇族中非常出众的一位皇女,无论是谋虑、才智还是威望方面,是最好的皇帝人选。她差就差在不是女皇的长女,而她父亲的娘家人也毫无助她夺-权的实力。烟儿,与其让一个昏聩无能的皇女上位,为何不让言青去做皇帝?只有她做了皇帝,才是灵国上下之福啊。” 她说:“言青向我承诺过,她登基之后就会为我离家的冤案平反昭雪了。烟儿,这一直是我多年来的一块心病,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它。” 她说:“烟儿,言青还说,她若当了皇帝,我便是她的大将军。这个事情我们小时候就常开玩笑的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我与言青已经长大了,我相信她说出来的话将不是儿戏之言。能成为大将军,能延续我离家的英雄事迹,我很自豪。再说,即便我不做大将军,可是如果能够为祖母和母亲的冤案平反,能让他们的英名不会蒙尘,那我所做的这一切也值了。” 她说:“当然,如果既能让离家的荣耀继续下去,并且我还能做得比祖母和母亲更好,光宗耀祖,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而且,烟儿,你再为我们的孩子想想,为追随我们的那些部将们想想。我们的炎儿是离家人,她该有个锦绣前程。我们那些部将,都是忠勇之士,如果有机会再次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我们就不该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子子孙孙在这深山老林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庸庸碌碌的过一生!” 她说:“烟儿,待到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去京城吧。小炎儿还小,我看就等她再长大一点再跟着我们,就让她先留在九龙山上,让其他几位侍妾帮着你看管一下。言青已经回京准备去了,我们也该要做些准备才是,但是最好不要耽搁太久。一年吧,待到小炎儿了过了一岁生日,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往京城,开启我们轰轰烈烈的人生。烟儿,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我们该有不平凡的一生!” …… 少麟她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呵。 少麟她只字不提那年大将军,明明这才是她出山协助灵言青夺-权的真正原因! 呵呵,他的少麟啊,他一直深爱的女人啊,她现在要带着离家老小进入乱世之中,她不再像他这般享受如今这安然恬静的普通人家的生活,她做这一切只为了那个年大将军! 哎---,如果我将这件事情明白的点出来,一定会让少麟羞愤难当吧。也许,她还会说我乱吃飞醋,更甚至会说我那嫉妒的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我是有些嫉妒心。可是,那也只是因为我深爱少麟,我希望她能像我对她那样,能够对我一心一意! 可是,女人为什么都会这样呢? 即便是我的少麟,她也是那样风流的一个女人啊,她娶了一个又一个。就算是我们一家人避世隐居,也未能减少一丝一毫她的渔色之心。 人的心明明就那么小一点,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在心里面吗? 或者说,在少麟的心中,一个男人也没有装进去过!亦或是,她心底确实有人,但这么多年来,即便她夫侍无数,她心中也只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的,而那个人,便是那个年大将军! 年将军,年将军……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那日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眉眼儿甚为熟悉。原来,少麟收进家里的这些夫侍,那些人,有哪个不是与那年将军有几分神似?! 问世间情为何物? 那日在书房,灵言青只是稍稍提了一下那个年大将军,少麟便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扑上去了…… 难道这就是天意? 暗宫的圣昭示应在了离家,所以他的安逸日子到头了吗?不能怪年将军,不能怪灵言青,这是天意? 难道就真的拗不过命? 他为何要投胎在颜家啊? 长老们常常给后生们讲,每个家族有每个家族的责任,这是祖宗规矩,要延续,要继承,要发扬。 是呵,少麟身在离家,就必须继续离家的忠烈精神;莫家的人就必须世代要出杰出的谋士;而他们颜家,就需要生生世世的以平定乱世为己任;灵家就一定要代代当皇帝……这到底是哪个先人规定的世间规则? 多年安逸的生活啊,他真的非常不想舍弃。 他早就厌倦了血雨腥风、阴谋诡计的生活了,可惜。 ****** 快走到自己屋子的时候,里面传出来稚嫩的说话声。 “炎儿,还记得哥哥吗?前几天来看过你的哦。呀,你好像又变样了呢。” 颜烟了然一笑,一定是小云梦又来了。 这孩子看来真的很喜欢我的小炎儿啊。 似乎自从那次得年将军和他的儿子年云梦相救,离炎出生后,那年云梦便对离炎有了特殊的感情。 年公主一家也隐居在九龙山,因为小孩子的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年云梦央求他父母的缘故,两家人便开始时常走动起来。 虽然颜烟心中极不情愿,可如何能忍心阻止一无所知的小孩子的行为? 每次一到李家,小云梦便会直奔小离炎的婴儿房。他对尚未满一岁还是个小奶娃儿的离炎,兴趣满满。 而每次来了后,小小的年云梦就会不停的对离炎说话、学着喂她水、哄她睡觉,甚至为离炎换屎尿片等。 颜烟觉得,小云梦对小炎儿的喜爱程度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走到门口,只听小云梦又道:“炎儿啊,每次我来看你,你都会变样儿。哥哥真的好担心若什么时候太久没来看你的话,你就会不认识我,而我也会不认识你了。那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我肯定难过得要死。” 颜烟听了,忍俊不禁。 小奶娃娃哪个不是一天一个样儿的啊? 难道说,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云梦才会这么勤快的往他们李家跑吗?就只为了怕他不认识变了样的小炎儿了,或者小炎儿不认识他了? 小云梦又说:“炎儿,哥哥给你带了好多好吃好玩的来哦。你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就能又能吃又能玩了。哎,炎儿,你现在这么小,什么都不能做,都急死我了。” 小云梦还说:“炎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看看你,你的脸蛋儿粉粉的,你的鼻子翘翘的,你的小嘴巴嘟嘟的,还有这小手手肉肉的……哎呀,你哪里都好可爱啊。炎儿,你都不知道,哥哥我每次看见你,都好想亲你一口啊。” “炎儿,炎儿,哥哥给你打个商量,让哥哥我亲你一口好不好?只亲一口好不好?你看,我都给你带了这么多吃好玩的来,我就亲一口哈,我来了哦!” …… 忽然,房中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直吓得小男孩儿束手无措。 他一个劲儿的小声焦急的哄道:“炎儿,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哭了啊?你是不是饿了?颜叔叔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回来你就有吃的了。炎儿,不哭不哭!” 过了一小会儿,颜烟细耳听到小云梦似乎悄悄在说:“炎儿乖乖,你不哭了啊,好不好?好不好?哥哥的嘴巴不是吃的,不能喂饱你哦……” 颜烟愣了一瞬,顿时只觉好气又好笑。 他忍不住心道:云梦,你到底是亲了炎儿哪里啊?竟然将她弄哭了。 离炎哭得厉害,颜烟就赶紧走进房间,便见年云梦正趴在小床边上。他神色间急得不行,手慌乱不已的轻轻怕打着哇哇哭泣的小离炎,口中又一个劲儿焦急的哄着。 那画面很温馨。 小云梦忽见颜烟进来,他的脸色立刻胀得通红,目光慌乱躲闪。 明显就是一副干了坏事的模样。 颜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将离炎抱起来哄着,面上微笑着招呼道:“云梦来了啊?哟,这么多宝贝,都是云梦送给炎儿的吗?” 年云梦立刻回道:“是啊是啊,都是我喜欢的宝贝,我现在将这些送给炎儿。” 颜烟盯着年云梦的眼睛,问道:“云梦,喜欢炎儿吗?” “喜欢!” “那,……让小炎儿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好!好!颜叔叔,你让炎儿做我的妻子吧!”年云梦非常开心的回道。 颜烟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云梦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吗?” 此时快满六岁的年云梦狠狠点了点头,大声回道:“当然知道!我娘就是我爹爹的妻子,炎儿的母亲就是颜叔叔的妻子。” 颜烟爱怜的摸了摸年云梦的脑袋,说:“那如果炎儿成了云梦的妻子,云梦能保护好炎儿吗?你能让她不吃一点苦头吗?你能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吗?你能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吗?” 小年云梦顿时拍了拍胸脯,响亮的保证道:“能能!我一定能!” “颜叔叔,我会让炎儿吃得好,睡得好,我会哄她开心,我会把好东西都给她玩,我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我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人的欺负,我会为她做任何事情,不让她皱一丁点儿眉头,不让她流一滴眼泪……” 第127章 侬本多情(颜烟番外2) 深思熟虑之后,颜烟就去了一趟年家,郑重其事的向年公主和年将军提亲,希望他们能将年云梦嫁入离家,成为小离炎的正夫。 年公主和年将军虽是贵为皇族中人,但是两人早已经隐居避世多年,因此生就一副随性淡然的性格。他们见自己儿子小云梦也确实很喜欢那小离炎,只要是儿子自己喜欢的,两人都不干涉。所以,这件亲事便就这么愉快的定了下来。 年云梦算是看着离炎出生的吧。故而,他两人的婚事,也可说是指腹为婚,两人更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对妻主离少麟渐感失望之后,颜烟就将心思扑在了自己女儿身上,只愿能够给女儿最好的。所以在他出世入京之前,颜烟一心一意的为他的女儿离炎的一生安排着。 他选择年云梦,不仅是为离炎选一个正夫那么简单。 年云梦的父母来路颇大,这是离炎一个很大的靠山。即便离家日后没落,甚至因为助灵言青夺-权失败,离家就此湮灭在乱世之中,可有年国做靠山,离炎的一生也会很平顺的。 这就是颜烟选择年云梦最主要的原因。 当然,他还藏了一招,以保证女儿平安长大。 ****** 李家的管家黎叔匆匆来到后院,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夫人,您找我?” 颜烟转过身来,目光往四周扫了一眼后,这才道:“黎长老,我将那枚墨玉斑指传给了年云梦。这件事情,我想我有必要给你报备一下。” “什么?!” 黎叔脸现惊讶,急切道:“小烟,你还正当盛年啊,怎么就将煞主之位传给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子?” “长老,我这是为了以后打算。我很快就要跟着少麟去京城了,这一去生死未卜,吉凶难料,早点将后事交代一下,也免得以后暗煞群龙无首。” “可是,那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啊。”黎叔皱眉,不是很认可颜烟的行为。 “云梦是年将军和年公主的儿子,虽只五岁,可是山神庙一役,小小年纪的他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而且,我瞧着他武功底子也不错,日后有机会我必定会悉心教导于他的,长老您也可以对他多加照顾照顾。” “再说,虎父无犬子。年将军是年国的不败将军,我相信他的儿子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黎叔沉吟一番,点头道:“那孩子确实是不错的。不过,只要你还在一天,黎叔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指挥暗煞,以后再择机将你手下的人交给他吧。你这次进京肯定很需要人手的,云梦也小,他还不是可以主事的时候。”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对了,黎叔,我已经做主将小离也交给云梦了。待小离及笄之年,他俩就完婚。” 颜烟改变了一种称呼,黎叔也跟着在称呼上发生了变化,两人变回了主仆身份。 黎叔迟疑道:“这个,……不知大夫人请示了少主人了没有?” “女儿是我拼死拼活生养出来的,如今少麟的心思全部扑在别的男人身上,哪有心思管我和女儿?!”颜烟蓦地十分生气。 “大夫人……咳咳,女人嘛,都有点这些劣根性。少主人该是同以往一样,对年将军只是一时新鲜罢了。你该知道,他俩同为武将,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在啊。” “黎叔,你不懂。哎,算了,我知道不应该要求女人跟男人一样从一而终,我也不是看不开。只是,我们很快就要进入乱世了,我实在心绪难平。我的女儿才这么小,我好不容易有了她。我真舍不得她这么小,就要跟着父母卷入乱世的纷争之中!” “小烟,这些事情自你进入暗宫开始,命就已经注定了的啊。如果当初你听我的话,不嫁人,那便没有这些烦恼了。当然我这么说,确实有些为难你了。总归,你还是太年轻了,受不住男女之情的诱惑很正常,长老们也没有怪你哥俩。” 颜烟叹气,“黎叔,抱歉。也许是这几年安逸的生活把我的棱角都磨平了吧。加上有了小离炎,所以我便开始贪图安逸享乐的生活了。” 黎叔感同身受,作为暗宫里的老人,血腥的日子他过得不比颜烟少。 黎叔沉默了会儿,转而说起其他:“小烟,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将煞主之位传给了年云梦,我会找机会多多教导于他的。我也希望他能尽快成长,好为你撑起一片天。就算是帮不上你的忙,不为其他的,也为他能保护好我们的小主子炎儿啊。” 说到离炎,颜烟的萎靡神色顿时烟消云散,他宠溺的笑了笑,“呵,那个孩子真的好喜欢炎儿呢。喜欢就好办了,我将炎儿交给他,我相信那孩子一定能将炎儿保护好,让她一生都幸福安康的。” 顿了顿,他幽幽感慨道:“情这个东西,很有魔力,它既可以是一碗穿肠毒-药,也能变成一把开天劈地的利剑,更可以是-碗让人言听计从、舍生忘死的*汤。” 黎叔见颜烟神情阴郁,遂安抚道:“只要天下安定了,不仅炎儿,天下间的孩子都能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而且,呵呵,小烟,你别为炎儿担心太多了。其实,我隐隐觉得炎儿怕是……她的命也许贵不可言呢。” “黎叔,你的意思是?” “圣昭示不是应在离家吗?你与炎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说不定,那圣昭示就是应在炎儿的身上!” 黎叔的话,并未让颜烟吃惊过多,只因为他得了个女儿后,他也有过这种想法。作为暗宫宫主之一,对这种事情敏感得很。 黎叔神色间颇为高兴,“多年来,我们暗宫总是扶植他人上位,这一次要是能有个自己的主子做皇帝,说不定能改变暗宫的命运啊。” “不瞒你说,小烟,其实黎叔也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了。只是世道总是不稳,就觉得自己还有责任未了啊,哎---” 颜烟脸上并无喜色,淡淡道:“其实,我并不喜欢炎儿走上这条路。这条路从来就是一条充满了血腥和阴谋诡计的艰辛路程,我只愿我的孩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小烟,你还说你看开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看开。这是一个乱世,乱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呢?既然如此,还不如好好的争取一下,做个千古流芳的人。”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看炎儿她自己的造化吧。对了,黎叔,其他两位长老不知在何处?我将煞主之位传给云梦之事,尚未通知那两位长老呢。” “煞主之位由你决定传人,这是暗宫的规矩。谁知道那两个老家伙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找不到他们你也不需着急,他两人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颜烟莞尔一笑,“确实。相较于其他两位长老,黎叔,这些年你待在我们离家,为我和离家做了很多事情,小烟很感激你。” 黎叔笑着摇了摇头,回道:“小烟,我虽贵为暗宫的长老,可我也是个人是吧?你和小妍两个太能干,将暗宫管理得很好,害得我们几个老家伙整日无事可做,日子可无聊得很吶。我总得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是吧?可我又不像他俩那样喜欢游山玩水,也不喜欢待在暗宫里去管一群小孩子。我在你们离家做管家,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极了。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呢。” “黎叔,你别这么说。” “小烟,我不怕跟你泄底。我这个老头子很小就被暗宫收留了,孤儿一个,一直都很孤独。你将我接到离家生活,我才觉得日子舒心了些。其实暗宫里,哎,全都是一群又一群的孤儿,真是可怜呢。所以我们要让乱世不再乱下去,要天下尽早安定下来,那样就不会再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 在颜烟的女儿离炎一岁零三个月的时候,离少麟迫不及待的带着两位颜夫人以及手下部将和暗宫的势力正式出山,他们去到京城,协助灵国四皇女灵言青争夺皇位。 颜烟和离少麟两人的女儿离炎则被留在了九龙山,交由颜烟的亲近仆从以及离少麟的其他夫人养育。 年云梦一直从离炎出生开始就陪伴她,直至她一岁零五个月。 在离炎一岁零五个月的时候,年云梦的父亲有一次外出,竟然遭遇不明人士的劫持,就此下落不明。从此,年公主便带着儿子年云梦天涯海角、天南海北的找寻自己夫君的下落。 离炎三岁的时候,灵言青在离少麟等人的帮助下,杀光了灵氏皇族中的其他皇女,终于在血雨腥风中登上了皇位。新皇登基之后,奖赏有功之臣,离少麟就此便成了灵国的大将军。 灵言青登基的时候,那时的灵国风雨飘雨,列强环伺,且时有外敌入侵意图吞并它,灵国边境非常不安定。于是,大将军离少麟便统率千军万马,开始了四处征讨,安邦定国的戎马生涯,这样的日子前后持续了约有八年。在这八年的时间里,离少麟帮着灵言青开疆辟土,国势日盛,灵国的疆域界限也一度延伸到了黄河岸边。 离炎五岁的时候,颜烟才将女儿接到了京城来。但是因为他和离少麟要保家卫国,所以两人都无暇教导这个女儿,故而离炎依旧处于放养的状态。 因着离炎是离家的长女,因此家中的仆从对她都很尊崇;加之离少麟的其他妻妾有居心叵测者,他们故意诱导年幼的离炎不干好事;还有一点就是,离炎出生时便有心疾,离少麟和颜烟临走时千叮呤万嘱咐,不能让她有大喜大悲之情。于是,这小离炎便更是被当做珍贵的瓷器娃娃一般的对待了,家中仆从什么事情都顺着她,让着她,不能说她一点重话。 也就是说,五岁之前的离炎便处于无父母管教的情况下。于是,她在还没有到京城来之前,就已经渐渐养成了骄横的性格。 五岁之后,本是最好的打磨离炎脾性的时期,但是离炎的父母因为政务繁忙而忽略了她,从而使得离炎自由发展,野蛮生长。 父母本是孩子最好的人生导师,没有人能替代他们教育子女,谁都不行。仆从不行,其他家人不行,离炎的未婚夫更是不行。 五岁的离炎到京城后不久,离炎的未婚小夫君年云梦也来了。自此之后,年云梦就成了离炎的贴身侍从。年云梦全面接手了离家仆从的工作服侍离炎。但是他比之离家的仆从,更让离炎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年公主将年云梦送到离家,请颜烟收留云梦的时候,两人进行了一场对话。 颜烟问年公主:“云梦的爹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年公主一脸恓惶,苦笑了一下,回道:“没有。我上天入地的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的一点踪迹。不过,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就算是我老了,走不动了,我爬也要爬着去四处找他,至死方休!” 颜烟不由得心道:你的夫君说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年公主,你也许该往灵国皇宫里去找找。只是年公主啊,你又怎么会想到非亲非故的灵国皇帝会抓了你的夫君呢? 还有,我也是帮凶啊,我帮我的妻子隐瞒了这个事情! 虽然我不能确定年将军的失踪是否就是灵国女皇所为,但是却有极大的可能。然而,年公主,请原谅我无法告诉你这个可能。我只是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而已。 那一年,颜烟跟着离少麟去到京城后不久,年将军也跟着失踪了。 这件事情太巧合了。 颜烟虽身在京城,但他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心中如明镜似的。 这几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年公主和年云梦两人的情况,他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年将军。而且,多年来,一直都未曾放弃过。 只是这些年来,年公主带着儿子年云梦千山万水的寻找年将军,可那年将军就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都寻不见。 颜烟曾隐晦的劝年公主放弃寻找。 颜烟想的是,反正总有一天,那年将军便会隐姓埋名,他会成为少麟的夫君中的一位,还不如让年公主早点死心,让她以为她的夫君早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的好。 可是,年公主压根儿不相信她的夫君已不在人世了。 她一年又一年的找,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四年了,她仍是没有放弃。 只是,年公主的身子却因此而变得羸弱不堪。 年公主早年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这四年来因为到处寻找夫君,加之对夫君思念日盛。渐渐的,她的身子就变得越来越孱弱。 如此境况下,她自觉已经无力带着云梦一起寻夫了,不得以,才将年云梦送到离家来。 这一次,年公主拉下面子找到离大将军府上,想要将年云梦拜托给离家照顾。 她现在身体不好,带着云梦一个孩子,还要找她的夫君,实在是力不从心。 对于年公主的嘱托,颜烟自是满口答应。 不过,他仍是忍不住劝年公主道:“不如,……将余生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吧?” 年公主依旧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他就是我的命。如果我不去找他,我也就没命活了。” “云梦在你们家我很放心,反正我们家云梦是你们家的女婿,迟早都要嫁到你们离家来的,还不如现在就让他陪着小离炎做个伴儿,两个孩子多培养些感情。” “还有啊,”年公主如以往那般爽朗的笑道:“我的云梦年龄大些,你和离将军整日为了灵国政事操劳,我的梦儿正好可以帮你们带带孩子。” 颜烟也笑,“年公主说的正是。我那个小丫头啊,这才五岁呢,整日讨嫌得很,上天入地,没有一刻清闲,正好让她的未来夫君多多管教管教她。” 就此,跟随母亲找了四年爹爹却仍未寻到人的年云梦便留在了离家,而年公主则独自一人继续去到五湖四海的寻找年大将军。 不过,每到过年的时候,年公主都会赶回灵国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这样子的情况又持续了五六年。 年云梦来到离家的时候,离炎已经五岁了,她渐渐懂事,正是个活泼可爱、调皮捣蛋的小幼童。而这个时候的年云梦则已经十岁了,他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他很懂事。 年云梦一直都惦念着他的这个小媳妇,已经惦记了五年。他与离炎两人虽然已经是相隔五年未见了,可是在年云梦的心中彷如只是才一天没见而已,因为离炎从没有从他的脑海中离开过。 再次见到离炎的时候,年云梦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她那双如黑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狡黠的转来转去,又将他看来看去。 即便年云梦的年纪比离炎大了一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吧,可是他表示他仍然招架不住自己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媳妇,他比小时候更加沉沦了。 年公主离开后,颜烟便安排年云梦成了离炎的贴身侍从,时刻保护她。 离家如今已经是家大业大,而且在灵国朝廷中的地位已经高得不能再高,离少麟早已经是灵国的大将军。 但是,随着离少麟的威望日高,她与灵国女皇灵言青的矛盾也越来越深。虽然两人尚未从面上撕破脸,但是暗地里却一直在较劲儿。说不定哪天,离家就呼啦啦大厦倾。 离炎是离家的长女,位份尊崇,她就是未来离家的家主,因此她的安危非同小可。所以,颜烟便将离炎的未婚夫年云梦安排到她的身边,贴身保护她。 第128章 侬本多情(颜烟番外3) 年云梦自此以后便跟在了小离炎身边,他成了小离炎的父母、保姆、老师、侍卫、打手、恶仆、奴才……里面的这么多角色中,就是没有夫君一角。 是的,年云梦因为太宠爱他的小妻子了,所以几乎对离炎言听计从。 他明明是一个十岁的大男孩儿,是一个明事理的小大人了,可是五岁的小离炎对他发号司令,他却毫无原则的一律遵从。 比之离炎的父母颜烟和离少麟,年云梦对离炎的宠溺之深,可谓丧心病狂。 因着离炎自小就有了如此宠溺自己的人,什么事都由着自己来,她的父母也没有闲暇教导她。于是,离炎的恶劣性格便蹭蹭蹭的疯长。 由于年云梦的教导无方,渐渐长大的离炎就走了样,变成了一个骄横放纵、霸道狠厉、唯我独尊、任意妄为的乖张之人。 并且,越来越懂事的离炎已经开始厌倦了年云梦这样一个奴仆一般的男人,她渐渐的由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寻欢作乐起来。 不过,颜烟是一个严父,离炎有些怕她的父亲,而年云梦又是父亲颜烟亲自为她挑选的夫君。所以,很会来事的离炎,表面上还是云梦哥哥云梦哥哥这样甜腻的哄着年云梦,让他对她所做的坏事恶事常常是充耳不闻。 更甚至有的时候,那年云梦还为虎作伥。 于是,事情就变得更糟了。 如果说年云梦只是帮着离炎将她母亲的侍妾那心爱的鸟儿烤了,或是将看不顺眼的妹妹的花儿给毁了也就罢了,这些都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调皮捣蛋的小事而已。但是,只为了发泄好玩,便打伤仆从;不过就是心血来潮,就偷盗权贵人家的宝贝;为一时好奇想看看别人长什么模样,有没有他年云梦好看,就帮着离炎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富家公子的轿子等等,这些事情就说不过去了。 发展到后来,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更是家常便饭。 如此这般,离炎小霸王的称号便在京中传开了来。 颜烟每每知道了这些事情,就会将离炎叫来声色俱厉的批评一顿。可又每每这个时候,离少麟便会站出来提醒,炎儿有心疾,你温和点儿,温柔点儿……颜烟只得叹息不已。 后来,颜烟眼见离炎越来越不像话了,而离炎干的很多坏事都有年云梦的参与。本来,因着亏欠年公主和年将军,颜烟也根本不忍心对年云梦说一句重话的。 可是,离炎实在不像话,竟然开始玩弄男子。这样的事情,云梦怎能放纵?! 颜烟心想,自己和妻子无暇教导离炎,可云梦是一个已经懂事的小大人了啊。需得好好给他说说,让他对炎儿严厉些。 于是,颜烟便将年云梦叫来说了他好几次,谆谆叮嘱他要好好的教导一下离炎,再不能这么宠着那个小霸王了,你已经都把她宠坏了啊。 年云梦倒很听话,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 可谁知,颜烟后来才发现云梦一直在阳奉阴违。他依旧一如既往的,毫无原则的宠着离炎。 这令颜烟很生气,再次将云梦叫来,预备说他几句重话。 可,深陷感情泥淖之中的年云梦却早已经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和头脑。 他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颜烟道:“颜叔叔,有我在,不会出大事的,又没有出过人命。” 颜烟本不是个情绪会轻易外泄的人。 他听到此话,心惊不已,顿时提高了音量,大声斥道:“云梦,若出了人命,就晚了!你这样子毫无原则的待她,她可有放在了心上?没有吧!” “我们做父母的因为事忙,对那个孩子缺少管教。我放心你,所以让你时刻跟在她身边。你又是个大人,你这么懂事,平时就应该多教导教导她些知书识礼、礼贤下士、胸怀宽广、心有慈悲的道理啊!” 年云梦又笑了笑,这次他还略带骄傲的说:“炎儿这些都学了,而且还学得很好。她啊,那张利嘴,往往说出来的道理连我都无法反驳。她天资聪颖,很多东西一学就会,并且能够举一反三。我在这些方面都已经无法教她了,反倒还需要她来多多教导教导我才是。颜叔叔,我,……” 年云梦忽然低垂了头,神情有些萎靡的说:“颜叔叔,我好担心自己有一天会配不上这么聪慧的妻主。” 颜烟听闻这一番话,心中悲凉,惟余叹息。 云梦,他原来竟然生了这种自卑的心态了啊。 这可怎生是好? 情爱的世界里如果变得卑微,注定是会受到伤害的啊,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懂得珍惜! 顿了顿,只听得年云梦又轻轻的安抚颜烟道:“颜叔叔,炎儿现在不过是年纪尚幼,小孩子玩心重了些,不过不会有大碍的。” 颜烟一听这话,终于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孩子从情感的泥淖里拉出来了,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醒悟才行。 颜烟眼见根本就劝不了年云梦,又让女儿变成了个无人管教的孩子,他连连叹气,心中想着,等着忙过了这一段,我就来亲自教导那个小霸王。 颜烟想是这么想。可是,他忙过了一阵又忙另一阵,这辈子始终都没有找到机会教导他那个越走越歪的女儿离炎。 在离炎长到十一岁的这个过程中,颜烟跟离少麟的夫妻关系日益恶化。 而女皇灵言青也并没有兑现当年向离少麟所做的承诺。她既没有为离家的冤案平反昭雪,也没有将年将军送给离少麟。 离炎十一岁这年,新年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年公主却没有来看望年云梦。 颜烟派出手下去打探消息才得知,原来是年公主的病情加重,还在外地养病。 颜烟同情年公主,可怜小云梦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这份深情错付而悲哀。 为此,颜烟与离少麟大吵了一架,他诘问离少麟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帮灵言青的。 颜烟希望离少麟能敞开心扉告诉他事实,这样也许两人的感情还能挽救,也许他还能够劝说离少麟,两人合力救出年将军,然后少麟能够放弃对年将军的执念! 这个时候的离少麟,已经对灵言青失望,她也活在无尽的痛苦当中。 一年又一年的等待,换来的全是失望。她既恨灵言青未能让她得偿所愿,又对颜烟心生愧疚。加上家里面还有个年云梦,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的模样。 年云梦的存在,似乎时刻在嘲笑她离少麟做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她完全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少麟有苦难言,对于颜烟的诘问含糊其辞。 颜烟见此,大失所望。 两人大吵了一架后,颜烟心痛难当,干脆出府散心。 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两件大事,改变了离家人的命运。 颜烟走后不久,年公主终于还是来了。但,她已经…… 哎---,总之,她那样子,任谁一看,就知道命不久矣。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年公主便是从病床上爬也要爬到离大将军府上来,只为了临死前能看到她儿子最后一眼吧。 年云梦想方设法的想要挽救母亲的生命。 大家族里的人,都是薄情寡性的。对待自己至亲之人尚且无情无义,何况一个外人? 离家的人除了与他亲近的颜烟和管家黎叔外,其他离家人基本上都不怎么理会年云梦。而颜烟离家出走后,只有黎叔平时能帮衬着年云梦了。 黎叔帮着年云梦请上好的大夫,抓上好的药材来给年公主治病,但是药石罔效。 后来,年云梦听说离大将军家收藏有一根皇帝赏赐的千年人参。这可是好东西啊,它能够延年益寿,补气活血。 于是,年云梦便三番五次的想要求见离少麟,想请离大将军能够将那根人参送给他为母亲延续生命。 奈何那离少麟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她跟颜烟大吵了一架后,越想越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啊。颜烟一走,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整日寻欢作乐起来。 年公主来了后,离少麟一会儿觉得对不起年公主,一会儿又觉得这个年公主怎么这么好命?她得到了年将军,而她却得不到。如此一想,她又很嫉恨那年公主。 就这样,在心情非常矛盾的情况下,离少麟干脆对年公主母子来了个避而不见。 年云梦来请求她的时候,每次她都在寻欢作乐,又喝了很多酒,于是就装作醉酒而充耳不闻。 如此,三次请求都不得见之后,年云梦彻底对离家人心如死灰。 另一件事情是,颜烟一离开大将军府,离炎便翻了天。 由于年云梦在照顾生病的母亲,便无法跟在离炎的身边,离炎高兴死了。恰好父亲又离家出走,如今大鬼小鬼都不再看着她了,她简直是甩开了膀子开始使坏啊。 于是那一个月里,京城被离炎闹得鸡飞狗跳的。 更甚至有一回,离炎在手下仆从以及妹妹们的撺掇下,在家中举办了一场宴会。 这场宴会表面上看,就是京城里王公大臣和贵族家的子女们的普通聚会而已,但是实际上是离炎为邀得右相的大公子碧落前来赴宴而设的局。 离炎清楚的知道自己单独延请碧落,那人肯定不会来。于是,她就干脆将所有人都请,看你还来不来? 这将是一场永远载入史册的饭局,这是一场著名的夜宴。 右相长公子碧落生就一副高贵模样,他名冠京都,美貌无双,才华横溢。 碧落本来对于离炎的邀请是不屑一顾的,奈何离炎乃是当朝大将军离少麟的长女,与自己母亲同朝为官,两家的母亲都是位极人臣。而且,其他王公大臣的子女都接到了邀请,他们慑于离炎的淫威都会去赴宴,无一例外(可见离炎日常是有多霸道蛮横的威望啊)。 碧落暗忖:他是右相公子,如果不去,一方面便会让那离炎觉得自己不给她母亲面子;另一方面,若单单自己不去,那岂不是得罪了一大片人吗?他只得答应了。 贵族子弟们聚会一向喜欢附庸风雅,而离炎也已点名说大家都想在宴会上一睹碧落公子冠绝天下的琴艺。 于是,碧落公子便不得不带着自己那宝贝凤鸣琴一起去赴宴了。一同赴宴的还有总喜欢跟着自己的弟弟黄泉。 碧落是没有见识过离炎的手段的,而离炎的手段本来就是些上不来台面的下三滥。 关键的关键,这场夜宴乃是专为他而设的。 所以,这天晚上,众人饮宴散去之后,碧落便很正常的失踪了。他弟弟黄泉到处找他,均未得见。 不过,碧落也没有失踪到哪里去,他不过就是以迷醉的姿态躺在了离炎的床上而已。 于是乎,就这么样子,顺理成章的,故事情节接下来如何发展,已经不用详细叙述了。 深夜,离炎兴味索然的走出房间。 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立即凑上前来,舔着脸问道:“姐姐,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味道如何啊?” 离炎撇了撇嘴,不屑道:“一点情趣都没有。他在床上就像个死人一般,无趣之极!与你前几日送给我的那个柳柳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还是柳柳会讨我欢心啊,他花样百出,情趣无限。” “哎呀,说起柳柳,我这就又想他了呢。正好,我已经给柳柳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张凤鸣琴,这会儿我就过去送给他,顺便再与他亲近亲近。” 那女孩儿便讨好的笑道:“姐姐可真会疼人啊。不过姐姐,你可要小心点云梦哥哥啊,免得他知道了会生气哦。” “哼,那条只会黏着我的狗也无趣得很!令我烦不胜烦。他也就一个好处,便是听话。要不是父亲强迫我,我早将他踢开了。” “哈哈,姐姐,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几个妹妹可羡慕死姐姐了,我们也好想有这样一个长得又美又听话,武功还很不错的男人做夫君啊。看着他赏心悦目不说,而且想做什么事情,给他一句话就成。闯了祸,还能有他顶包。这好处多多啊。” 离炎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哎---,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嘛,对他还是觉得挺新鲜的。可饭吃多了,肚子会胀得不舒服是不是?我都看了他五六年了啊,早就看腻味儿了。” 她忽然凑前问道:“你喜欢他?” 女孩儿见离炎神色有些不对,急忙摇头,“怎么敢?姐姐。” 离炎遂直起身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若能送给你,我必定会将他送给你的,就当做是你送我柳柳的回报。你别以为我不懂礼尚往来。不过可惜,他顶着我夫君的名头,你就只有继续眼羡我的份儿吶,哈哈哈哈……” 放肆大笑了一阵后,离炎收了笑,哼道:“我就算是不喜欢他,我也不会送给你的!” 说着,她人就预备离开,去找那个柳柳。 “呵呵呵呵,姐姐的东西,我们自是不敢奢望的。”那女孩儿急忙假意笑着讨好,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她反应快。 离炎却听到这笑声,回过头来,凉凉道:“我说,你别这样子笑好不?真是又傻又蠢,跟你那白痴父亲一样。你若再犯贱,我看着会忍不住奉送你一顿老拳哦。” 那女孩子脸色一白,赶紧瑟瑟的低下头去,口中怯懦的连声答应道。 离炎便满意的哼哼了两声,这才走远了。 那低着头的女孩子渐渐攥紧了拳头。 ****** 黄泉终于在有心人的提点下,在离炎的房间中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碧落。 屋外开始下起雨来。 年幼的黄泉抱着已然昏死过去的哥哥无助又无措的哭泣着。 窗外的风雨在肆虐,窗前的树枝被无情的风雨吹打着,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窗户,仿佛是在应和屋中人即将多舛的命运。 突然,房门被人急促的推开了。 一身湿透的年云梦奔进房间,焦急的唤道:“炎儿、炎儿,快随我去看看母亲……” 然,满室令人遐想的味道和地上四处散落的破碎衣衫,让年云梦瞬间惨白了脸,未尽的话语自行吞咽进了腹中,他如木偶一般僵立当场! 黄泉狠厉的瞪向来人,那目光似要生食其肉! 年云梦有些恍惚的看向黄泉怀中的碧落。 此时的碧落紧闭双眼,那绝美的容颜苍白而憔悴。他发丝凌乱,破碎的衣衫下清晰可见欢爱后的痕迹,是那么的刺目而惊心! 年云梦心魂俱碎。 他的炎儿啊,这种事不是常做吗?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自己亲眼所见来得剜心蚀骨啊! 这还是小时候那个纯真的小女孩儿吗?这还是他那可爱的小心肝儿吗? 她满嘴谎话,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嚣张跋扈,他觉得她很有女儿气概;她暴虐乖张,他认为她未来会是一家之主,该有些威严才能服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在感情上伤害他呢?! 多少年了啊,他闭塞耳目的信任她,爱恋她,护着她,宠着她……而她,就是这么好不怜惜的回报他的啊。 于她,自己就仅存这么一点卑微的感情在维系自己的自尊了啊,她是他从小护到大的妻啊,而他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啊! 年云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是该醒醒了! 当他再次睁开颤抖的双眼时,眼中只有幡然悔悟的决绝恨意。 他跌跌撞撞的逃离了现场,身后传来黄泉唾弃的咒骂:“懦夫!” 第129章 雨一直下(离少麟番外1) 初春的夜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未见停歇。 在离大将军府中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昏暗的烛火在一间凄清的房间中忽明忽暗的轻轻摇曳。 因为年公主病重,又一直不停咳嗽,离家其他夫人就做主让人将年公主母子安排得远远的,声称是怕这年公主在外面感染了瘟疫什么的,免得传染给了离家那些金贵的主。 对于离家的所作所为,年云梦早已心冷。他静静的陪在母亲身边,伴她度过最后的日子。 此刻,在这幽冷潮湿的房间里,年云梦跪伏在床边,无声的流着泪。他那只瘦削惨白的手,一下又一下的为年公主擦拭着嘴角溢出的鲜血。 可是年公主依然在连续不断的咳嗽,她仿似被割开了一条血管,每咳一下,口中的鲜血便顺势汩汩流出。 看着母亲如此,已长大成人的年云梦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深恶痛绝。 年公主见儿子如此,她极力隐忍,终于咳嗽稍止。 她勉力伸出一手来,缓缓抚摸着云梦的脸,轻轻道:“傻小子,娘亲想要去另一个世界找你爹爹了,以后这世上就只你一个了。不过,你放心好了,离开之前,娘亲要为我的乖儿子办最后一件事,你一定会喜欢的。” 顿了顿,她终是不舍的流泪道:“孩子,你一定要幸福哦,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的幸福。” 说完,她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云梦。 云梦一看,上面写着“离将军亲启”五个字。字体隽秀有力,是母亲一贯的风格。 这信只怕老早就已经写好了,信封都已有些陈旧褶皱。 年云梦心中一痛,他知道自己母亲在信中会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他不忍让母亲难堪,也不想再去争取些什么,就让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会幸福就好了。 话说得有点多,年公主觉得有些累,她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忽然,一个年轻稚气的声音似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不断的追着她唤:“表姐,表姐”。 然后,又有人用好听的声音深情地唤她:“卷卷,卷卷”。 年公主急忙睁开眼来,竟然看到她那好看的夫君正笑得十分羞涩的看着她。 年公主激动不已,支起上半身哭道:“舒舒,你去哪里了?我找得你好苦!” 她的夫君又是羞涩一笑,深情的看着她道:“表姐,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风花雪月,云卷云舒吗?” 年公主向舒舒伸出手去,也笑了:“对对,我们这就出发。年国从此以后再没有年公主,再没有年将军,以后我就叫云卷,你就叫云舒。我们一起走遍山山水水,览尽云卷云舒。” 这又是一年的二月十六,年公主终是在儿子年云梦的怀中永远的睡着了。她离开的时候,笑得很幸福,很甜蜜。因为,历经千般波折,她终于在弥留之际找到了她的舒舒了。 整夜寻欢作乐的离大将军终于宿醉醒来。 她打开窗子,初春的绵绵细雨下了一宿,此刻已经停了。扑面而来一股寒冷的空气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清醒后的离少麟想起昨夜年家小子的请求,终是有些悔意的,她招来下人找出年家要的那根千年人参,然后便带着人参往年家借助的小院走去。 路上,离少麟遇上了管家黎叔。 黎叔看着她直叹气,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告诉她:年公主昨晚已经去了。 离少麟心中一惊,问道:“她不过是宿疾,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为何只一晚就……” 黎叔有些生气的回道:“年公主这箭伤是伤在心肺,每到阴雨天就心痛不已。加上这些年为了寻找年将军,致她伤心伤情,身体早已大不如前。昨夜又下了整一宿的冻雨,寒气入体,就……就这么去了。” “哎---,她本就是需要吊着命的人啊!” 黎叔越说越是气愤伤心,蓦的一抬头,却见离少麟脸色有些苍白,他便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喝醉了的人还知道什么?! 他只得遗憾的叹了口气,哀戚的说道:“哎---,好人总是命不长啊。听说这伤还是当年为救一个无名小卒而落下的。” 说完,黎叔向离少麟告了声假,就匆匆出府去为年公主的丧事操办去了。 离少麟却在听了黎叔的话后,僵在当场,整个人无法动弹! 她不信!不信! 心慌意乱的打发了随从,离少麟快步往年家小院奔去。 屋里头,云梦正在为母亲绾发,那是母亲每每要给他们父子表演《兰陵王入阵曲》必梳的发型。 《兰陵王入阵曲》是一首古曲,杀伐阵阵,气势磅礴。母亲很喜欢戴上父亲为她做的黄金鬼面演绎这首曲子。 父亲常说,母亲就是喜欢胡闹,当年要不是她非闹到也要上战场上去,父亲才不会做这个黄金鬼面呢。 你想想,一个国皇太女老往战场上跑,还是去追男人的,并且她还特爱表现,总喜欢扮成将军的样子上阵杀敌显威风。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父亲无法,不想让有心人知道皇太女离开了皇宫而身在危险的战场上,所以他就做了这个黄金鬼面给母亲上阵的时候戴着,父亲自己上阵时也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没想到,这个法子果真有效,居然多年来都无人知道面具后的真假将军。 母亲说,她带上这青面獠牙的黄金鬼面,飒爽英姿颠倒了无数众生,年国威震八方的年将军就是这样对她倾心不已的。 这时候,父亲总是很认真的说:“是,勾引得人家小姑娘也对你倾心不已。” 父亲说,这是母亲犯的不可饶恕的错。 就因为那名倾慕母亲的女子,害得母亲中了一箭,差点就没有了他这个小云梦。 而这伤伴随了母亲一生。 但母亲惯会使用手段,每每话题及于此,她就会想方设法转移父子俩的注意力,比如常常会当着他的面对父亲动手动脚,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羞得父亲脸红不已。 想起这么多年来仍然会害羞的父亲,云梦也忍不住笑了。 他想告诉母亲: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对你说过,即使你不戴面具,父亲也早已对你倾心不已。 离少麟奔进屋子的时候,云梦正要给母亲戴上那黄金鬼面。 离少麟看到那鬼面具一阵恍惚,醒转过来后,她激动的奔过去一把抢了过来。 她翻来覆去的抚摸着那面具,仿佛摸着自己的心上人,口中喃喃道:“你父亲的面具,他……” 云梦厌恶的一把抢回面具,打断她的话:“这面具是我母亲的! 离少麟顿时失魂落魄。 她颤抖着身子去寻年公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年公主的尸身。 年逾四十的她还是那样美丽,她仿佛只是睡着了,笑容依然是那么的鲜活、热情。 离少麟想象着这样一个女人戴上面具时的模样,一定如她平时那般骄傲洒脱、风流倜傥。而这样的风姿,是羞涩的年将军所没有的。他即使戴上面具,也一定应该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除了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个年将军让她见识了风流倜傥,从而使她倾心不已外,这么多年来,她遇到的这个年将军从来都是清清冷冷,并不多言。 多年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她,总是自我安慰的说,这是因为他已有家室的缘故。 可是,却原来事实是……如此的残酷。 离少麟似想起了什么,带着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她伸手就想要扒开年公主的上衣,她想看看公主的伤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年云梦一直恨恨的盯着离少麟,此刻见她竟然对母亲的遗体不敬,便连出几掌拍向离少麟,将其逼得连连后退,打翻了桌椅。 看着狼狈不堪倒在地上的离少麟,想起这女人不愿挽救母亲的性命,此会儿她还来寻衅滋事,云梦只觉在此多留一刻都会亵渎母亲。 于是,他将那黄金鬼面栓在腰间,抱起母亲的尸身就此大踏步离去。 这个离家早已经让他厌恶不已。若不是因为母亲生病,他想要留住母亲,还想要找到父亲,断不会流连于此。但如今两年过去了,他没有了母亲,父亲更加杳无音讯,还……还没有了心心念念了十一年的情爱。离家于他几无可念,犹如人间炼狱,他早想离开。 如今,母亲去了,他没有了牵挂,索性就此离去吧。 眼见年云梦要离开,离少麟急忙想要起身阻止。她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手底下似压着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一封写有她亲启的信正压在她的手掌下。 她认得那字出自谁手,有些犹豫地取出信笺。 待一眼看到信中的话,离少麟的手不可抑制的巨颤,抖得那信纸都飞落在地上。 只见那信纸上写道:刁蛮任性的丫头,我家小子喜欢你女儿哦。 离少麟顿时瘫坐在地上,任凭止不住的泪水打湿衣襟,跌落纸上,化开了那纸上的字。 继而她开始疯狂大笑,越笑越觉得好笑,笑这十年可笑的情,笑这多年来荒诞的爱,笑她爱的“他”实际上却是“她”! 笑得她泪水糊了满面,往事也如潮水般涌来。 有那么一瞬间,离少麟仿佛看到她心爱的年将军戴着黄金鬼面,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他”弯下身来,将坐在地上的她左看右看,然后调笑道:“刁蛮任性的丫头?唔,本将军可不喜欢。” ****** 错付了深情的离少麟,连日来都将自己泡在酒精里。她有着深深的悔恨,对自己更有着无尽的厌憎。 她觉得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她对未来失去了拼搏的目标和动力。 那个支撑着她多年来无怨无悔付出和牺牲的目标,不过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已。 女皇灵言青派人来请了她好几次,她都充而不闻。 这一日,灵言青终于忍无可忍了,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将离大将军以半是搀扶、半是绑架的方式召到了太和殿里。 太和殿乃是女皇下朝之后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帝也时常会在这殿中接见群臣。 此时,太和殿中,那灵国右相万俟白香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女皇灵言青哭诉,恳求皇帝陛下为她的儿子做主。 万俟白香的儿子便是碧落,正是前几日被离少麟的长女离炎设计强行占有了的男孩子。 灵言青冷冷的看着那浑身酒气、连站都站不稳的离少麟,她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离爱卿,你可知罪?!” 离少麟左摇右晃的在屋中站着,听到有人呼喝。醉意醺醺的她睁开了迷蒙的眼睛,将面前之人看了又看,然后她咧嘴一笑,道:“你是谁啊?你怎么穿着黄色?这可是皇上才能穿的颜色,你赶紧给我脱下来!” 说着,她竟然跌跌撞撞的向灵言青扑去,意图想要剥掉皇帝的外衣! 左右伺候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来将离少麟死死架住,然后,那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灵言青,竟然亲手提起地上那桶早已为离大将军准备好的冰水,猛的朝她头上劈头盖脸的倒了下去! 离少麟顿时打了个激灵,跟着脑袋一甩,人,就立刻清醒过来。 灵言青将木桶哐当一扔,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桀骜不驯、威武不屈的离大将军。 离少麟抹了把满脸冷冰冰的水,再定睛一看,发现面前之人是女皇,她赶紧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然后纳头便拜,口呼三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言青并未叫她平身,只是又冷冷的问了一句:“离爱卿,你可知罪?” 离少麟一愣,她低着头回道:“微臣愚昧,不知陛下指的是?” 万俟白香立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离少麟激动道:“哼,好你个离少麟,你女儿强占了我儿子碧落,你竟然装聋作哑?!” 跟着,她就开始骂起来。 离少麟听进去了关键内容,虽有些意外,不过她身为执掌几十万兵马的大将军,于此事上并不十分在意。 她晓得这个右相话多,她就眉头皱了皱,任由万俟白香发泄一下怒气,毕竟人家吃亏了不是?她则开始充耳不闻,心中也开骂起来: 小炎儿,你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竟然连这右相的儿子也敢不长眼睛的去欺辱!混账东西,京城里哪个男子不好沾惹,偏要去沾惹右相那名动天下的大儿子? 你可知道,那个叫碧落的男孩子不仅名气大。而且,他虽是男孩儿,可他却是右相的掌上明珠啊,连女皇陛下都疼他疼得不得了。女皇时常招他入宫不说,且好东西可劲儿的赏赐给他。 瞧女皇待他这架势,那人以后多半会是某位皇女的夫君啊。 你这个小混账,你看你干的这件好事哦,将女皇相中的女婿也给弄没了。难怪那右相哭爹找娘,直接找到女皇这里来讨公道,你让人家右相家子孙后代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化作了灰飞烟灭。 哎---,你闯的这件祸事令母亲我不仅得罪了右相,连女皇也一并都得罪了!大灵朝最大的两位当权者,我一下子得罪了个透,看我回去不打得你脱掉半层皮! 哎---,这些年我和你父亲真是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离少麟心中骂完,见万俟白香也骂得口干舌燥了,她就叹了一口气,回道:“右相,这些日子在下因事所累,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若真如右相所说,是在下教女无方,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收拾她。同时,我也会尽快带着女儿到右相家去亲自登门,负荆请罪的。” 万俟白香哪肯如此轻易罢休? 她叫嚣道:“离大将军,你女儿毁了我的儿子,你竟然一个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就了事?!你未免太看不起本相了!老生我一定让你的女儿身败名裂,在这京城中再无立足之地,我要她……” 离少麟心道:你的儿子是掌上明珠,我的炎儿也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啊。然而,你的儿子终究不过是她人后院里的一名妻妾,可我的炎儿却是要继承我离家家业的啊,她将成为赫赫有名的离大将军的未来继承人。我怎会坐视你让我的炎儿身败名裂?! 离少麟于是打断了万俟白香的话,语气尽量诚恳的说道:“右相,在下正在想,若这件事情正如右相所说,那便是木已成舟。我想,小女必定是对令公子爱极了才会心急的做了这件错事。在下想,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不如……” “右相,不如我们两家就此结成儿女亲家吧,这岂不是大好的美事一桩?右相,你看这样如何啊?不过,请右相一定放心,我们离家一定会准备好十里红妆,三媒六聘,八台大轿,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将你家大公子迎进门来的。” 万俟白香重重一哼,“离少麟,我儿子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多少国家的公主太女都曾上门来提亲。我不会让我的宝贝儿子就这样便宜的嫁去你们离家的!” 低着头的离少麟眉头皱紧了些,她耐着性子道:“丞相大人,我离某人乃是灵国的大将军,大将军的女儿配右相家公子应该绰绰有余吧!再说,我的女儿也很不错啊,她美貌无双,聪明伶俐,她……” 万俟白香嘲讽道:“你女儿长得好看又如何?聪明又如何?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她是个出了名的小恶霸?你女儿小小年纪便欺男霸女,贪图美色,胡作非为,坏事恶事都被她干尽了!试问,长安城里,有哪个好人家的儿子愿意嫁给她?!” 离少麟听到这话,她护犊心切,呵呵一笑,反讽道:“右相,你是看不起我离某人还是怎么着?说到底,你儿子都已经是我女儿的人了。你不让他嫁到离家来,你还想让他嫁给谁去?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你还想着让你儿子嫁给某位皇女或是某国太女,最后再妄想着做个皇后不成?你要明白,你儿子他已经不是……哼!” 那话中未尽的意思令万俟白香愤恨不已。 万俟白香强忍心中怒火,不再理会离少麟,转而对女皇道:“皇上,我儿碧落固然美貌,可是离大将军那个女儿除了看中我儿碧落的容貌外,只怕另有居心吧!” 离少麟听右相话中有话,心中惊疑,眯起了眼睛,冷冷道:“右相,不过就是少年人情之所至干了一件傻事错事而已,她一个尚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家,能有什么居心?!” “哼,就是因为你女儿才十一岁,该当只是个喜欢玩乐的孩子才对,所以我才说有人居心叵测!” “右相,你什么意思?何妨明说!” “哼,我儿碧落最近得了一张名琴,那琴名叫凤鸣。凤鸣琴,这你应该听说过吧?” “凤鸣琴?右相说的是那张传说‘得凤鸣者得天下’的凤鸣琴?” “正是!那张琴原本是三皇女殿下千辛万苦寻来,然后送给我儿碧落的。现如今,它已被你的女儿抢去了!” “这个,……若真是这样,右相,我这就回去叫我那逆子立刻送还给碧落公子!” 离少麟心中开始着慌。 这个万俟白香好奸诈,竟然想要将女皇往“得凤鸣者得天下”这个方向误导,她是想要让女皇以为我离少麟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啊! 只是,不知是右相自己为了报复我才故意这么说的,还是说实际上是女皇指使右相这么说的?毕竟那凤鸣琴是从皇宫里流出去的。 右相和女皇,她二人会不会在演双簧?她们其实早就挖了深坑在等着我往下跳? 右相并不理会离少麟,她转头对女皇灵言青道:“皇上,您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这离少麟的女儿不仅占了我的儿子,还强行夺了那至尊至贵的凤鸣琴,存了什么居心,真是不好臆测啊。” 离少麟偷眼去瞧女皇陛下,果见灵言青听了右相的话后就眉头紧皱。她意味不明的向离少麟看过来,离少麟赶紧将头低得更低。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仍能明显的感觉到灵言青那冷如寒潭的幽深目光。 离少麟暗忖:这几年来,随着灵言青的江山越坐越稳,她对自己这个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已经越来越猜忌了。灵言青已经多次在暗中使绊子想要给我小鞋穿,并且多次陷自己于危险境地,还好我一向小心谨慎,又有烟儿他们助我,让我命大一一躲过了。 可偏偏在这时,又弄出来张什么“得凤鸣者得天下”的凤鸣琴来,而且如今那张琴就摆在我离家。这不是明摆着让灵言青和天下人都怀疑我心怀叵测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女皇灵言青将离少麟看了半晌,最后不咸不淡的问道:“现如今,那张琴是不是真的在离爱卿的女儿手中?” 离少麟不敢承认。 她心道:若承认了,那不是等于直接向灵言青表明,她离少麟想得天下啊。但她也不敢否认,万一右相说的那张名贵的凤鸣琴真的在炎儿手中,她否认了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正好让灵言青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打击我了。 在这庙堂里的权利争斗的漩涡之中,往往一件小事就能演变成一件可以砍头灭族的大事啊。 于是,离少麟便斟酌着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尚不知啊。这些时日,微臣的一个故人去世,微臣心中抑郁万分,便整日里借酒浇愁。微臣并不知道小女干了坏事,更不知道那张什么凤鸣琴。微臣今日才从右相的嘴里得知小女离炎干的这件事情啊。所以,微臣此刻真想立即回去,将那没有家教的女儿吊起来往死里打呢。” 女皇并不理会这些话,继续问道:“爱卿的女儿原来是喜好音律之人吗?” 离少麟心道:还好,小炎儿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学得精。莫说是琴棋书画,就是武功、权谋、兵法等等都学得很好呢。 于是,离少麟便自豪的说道:“启禀女皇,我儿离炎她自小就很聪颖灵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女皇意味深长的淡淡说道:“哦,这样啊。” 离少麟听到灵言青那句话后,忍不住打一个激灵。她脑中灵光一闪之后,额头上的冷汗便冒出来了。 她刚刚为什么要说炎儿聪颖灵慧啊?! 如果说炎儿聪颖,又联想到她夺了那张有了特殊意义的凤鸣琴后,真是让人百口莫辩了。这才真正是居心叵测了不是么? 可是,可是,如果她刚刚说自己的女儿不怎么样,似乎也是死路一条啊。 如果她真那样说了,她真的对女皇陛下说自己的女儿不喜好音律。 那好,她既然不喜欢音律,那她抢那张凤鸣琴做什么?! 于是乎,女皇只会想,这必定是我离少麟指使自家女儿夺琴的了。一个十一岁的资质平庸的少女,哪里懂得什么权谋之事?哪里知道什么“得凤鸣者得天下”之事?一定是她这个做娘的指使了!而坏就还坏在,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啊! 罢了罢了,那右相何尝不是揣摩到了帝心? 她知道皇帝一直想要对付我这个大将军,所以右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朝中大臣又哪个不知道女皇和我这个大将军不太和睦了? 哼!庙堂之中,从来就不缺落井下石之辈! 什么毁了掌上明珠的清白!这个时候她那宝贝心肝儿儿子,恐怕是连一张破琴都已经比不上了吧! 罢了罢了,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女皇和右相是早已挖好了深坑等着我跳啊。所以,我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你灵言青老早就想要除掉我了,我岂会不知?! 迟早,灵言青,你我之间的账是要结清的! 这个时候,离少麟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是再不能接任何的话的。所以,当灵言青说了那句话后,离少麟就默默不语。 她似乎也已经豁出去了。 灵言青,你此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难不成,你还能此时此刻就在这太和殿里便绑了我这个大将军么?!哼! 不过,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会就此放过她。 居高位者从不缺走狗。有人就是女皇的一条走狗,这条狗很会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呢。 离少麟不禁轻蔑的想:也许,就算是这个主子叫她牺牲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以此来除掉自己这个离大将军,她怕是都半点不会眨眼睛的答应了呢! 万俟白香将一言不发的女皇瞧了瞧,又将低垂着脑袋的离少麟瞧了瞧,她眼中精光闪现,打破屋中令人窒息的沉默,高声对离少麟嘲讽道:“嘿嘿,离少麟,你说你的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可知我的碧落那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之人。要说那琴棋书画,哼,更是不在话下!” “曾有相士说我儿碧落天生贵人之相,并且贵不可言。我的碧落一向洁身自好!他冰清玉洁,与你离家的子女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他两人完全是云泥之别,你们可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你们离家如此恬不知耻……” 离少麟最烦只会在嘴皮上做文章的这种文臣,她只怕万俟白香又要说出些什么她离少麟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类的话出来。 于是,她便不客气的打断了万俟白香的话,很不耐烦的冷冷说道:“是是是,你的儿子不得了得很。我们离家将他娶回去一定将他当菩萨一般供着,这总行了吧?那右相,你现在可以放我回去,赶紧准备三媒六聘了吗?” “右相,在下劝你一句,你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不如丞相你也早点回去,为你的儿子出嫁做些准备吧。明日我再带着小女到相府去商量商量成婚之事,并定下良辰吉日,同时顺带赔礼道歉,你看这样可以吗?” “右相大人,这件事情发生了有好几日了吧,若再耽搁些时日,怕只怕我两家子女成婚那天,你的儿子得挺着个大肚子当新人喽。如果真到了那天,我女儿倒没有什么,反正就当是风流韵事一桩吧。谁没有年轻过啊?又有哪个女人没有风流过啊?您说是吧,亲家?在下这么着急啊,就只怕你儿子成亲那天会无脸见人啊。” 万俟白香气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可恶,可恶!” 可怜那右相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女人,她对离少麟根本无法。若她也是武将,说不定早上前去与离少麟厮打了起来。 万俟白香只得转头对女皇哭嚎道:“皇上,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许久没有出声的女皇终于发话了。 灵言青意味不明的说道:“离爱卿,右相的儿子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家世好,人才好。你可知道,碧落他并不是一般的男子?他身份尊贵,而且是贵不可言!你女儿这么对待一位身份高贵的人,是不是有失分寸?离爱卿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子女的?” 灵言青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她真的已经将碧落内定为某位皇女的夫婿了?所以,她才会说碧落身份尊贵,贵不可言。 如果沾上了皇家,那炎儿的做法无疑是在侮辱皇族了啊。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便只得硬挺了。 于是,离少麟便低着头,平平回道:“启禀皇上,微臣是武将,我们这些学武之人,都是些粗人,在对待子女方面更是不太讲究。微臣一向在教育子女们的方式上都很粗犷,微臣时常对他们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女皇听罢,一言不发。 万俟白香却气得不行,跳脚骂道:“粗人果真是粗人,粗鄙不堪!这样的人家生的女儿如何配得上我的孩儿啊?!” 离少麟抬头向那老女人看去,语带揶揄:“那依右相的意思,这件事情该当如何啊?难道右相想要你的儿子怀着我家女儿的孩子去嫁给别人吗?” 万俟白香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呆呆道:“碧落已经怀了孩子了?” 离少麟见状,强忍着笑,面上尴尬的咳了两声,这才回道:“右相,在下只是打个比方。万一那两小孩儿,咳咳,……万一他俩运气好,说不定孩子真的有了也说不准啊,呵呵,呵呵……” 万俟白香一听,原来自己是被离少麟耍弄了一番,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她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以头磕地,对着女皇震天哭嚎:“皇上,求求您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这离少麟实在欺人太甚!” 灵言青点了点头,安抚道:“右相,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罢,她转向离少麟:“离爱卿,你看,这件事情确实是你教子无方,做得不对。你身为灵国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应当做出表率才是,谁知你却纵容子女任意妄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太坏了。而且碧落乃是右相的儿子,两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若不秉公办理,恐怕不能服众,也无法给右相一个交代。否则,以后王公大臣们的子女都学着你家女儿一样胡作非为,岂不是要坏了我灵国的根基?” 离少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回道:“皇上,微臣确实平时在教导子女方面,那方式方法特殊了些。不过,现如今微臣才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这大半天的时间里,皇上和微臣均只是在听右相的一面之词罢了。而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不过,为了维护右相家的脸面,我离少麟也不想去将事实真相查清楚了,因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好大张旗鼓。所以,为今之计,真也好,假也好,恐怕已有小部分人已经知道了,微臣想,还是让他两人尽快成婚的好。若皇上能为我两家儿女指婚,那就更加锦上添花了。如此,坏事变好事,丑事变美事,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啊。” 灵言青听罢,哈哈大笑一番,又忽然间收了笑,冷声问:“听爱卿的意思,是在怪朕听信了右相的一面之词吗?” 离少麟将头低得更加谦卑:“微臣岂敢!微臣不过是据实以告罢了。” 灵言青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幽幽道:“可若是朕告诉爱卿,朕就是相信右相的话,朕就是要为了灵氏根基的稳固,想要委屈为难一下离爱卿的话,爱卿你当如何?” 离少麟低着头,没人能看见她此刻眼中的阴鹜神色。 灵言青的话令干嚎中的万俟白香都犹如被扼住了咽喉似的,她的哭嚎戛然而止。殿中众人也只死寂一般的等着离少麟做这生死抉择的回答。 很快,众人只听见离少麟语气无波无澜的应道:“皇上,您不同意微臣的提议为我女儿指婚,是您也觉得我女儿配不上右相的儿子吗?我还以为我离少麟为女皇陛下打下了这万里江山,护着皇上在龙椅上高枕无忧,应该功不可没呢。” “微臣以为,凭着以往所建功勋,金银财宝和男人美色这些赏赐,对我离家而言该是很平常得很。可是,我女儿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男人,然后她情不自禁,在还没有三媒六聘的时候就享用了他。仅仅是这样,皇上就要治微臣的罪吗?” “或者,皇上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两人是情投意合呢?却不小心给外人撞见,那碧落脸皮薄,不好下台,便谎称是被我家炎儿强占了他。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万俟白香一听,顿时脸色胀得通红。她上前一步就抓着离少麟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含血喷人!” 第130章 雨一直下(离少麟番外2) 离少麟怒目圆睁,突的大喝:“撒手!”跟着她人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万俟白香被她吼得一愣,尚未回神,手中抓着的衣襟就被离少麟用力扯了回去。下一刻,她又被离少麟大力一拂,人顿时狼狈不堪的坐倒在地。 万俟白香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少麟竟然还有脸对她动手。 她立刻半爬起来怒指离少麟,扭曲着一张老脸,用着破了音的嗓门嘶吼着:“你大胆!皇上都没叫你平身,你竟敢自己站起来。你藐视皇上,该当……”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忽然瞟到了灵言青,未完的话蓦地就卡中在了喉咙中,直把自己给呛得大力咳嗽起来。 殿中的人除了万俟白香,其余人都未做声。于是,这呛咳声便在空旷的太和殿中尤为折磨人的耳膜,触动着每个人的神经,也令殿中的气氛更加紧张诡异。 原来,刚才万俟白香看向皇帝时,正巧见到灵言青眼睛半眯的撇了她一眼,狠厉暴虐之色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她眼底。 灵言青从没有在人前流露过这种阴沉神色,万俟白香蓦然撞见了皇帝的这一面,故而吓得立刻吞了声,惶恐不安的缩回了目光。 伴君如伴虎。 若皇上收拾了离少麟,她这皇帝的第一走狗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又代皇帝说话,估计很快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万俟白香没敢再叫嚣,于是,太和殿中便只剩了右相大人越咳越小声的尴尬声响。 离少麟则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她看也未看灵言青一眼,只站在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那因跪得太久而弄皱了的衣袍。 当右相大人终于没再弄出一点声响了,灵言青这才道:“离爱卿,你确实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可感激你得很吶!”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过,她早已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再感惶恐又讨饶,都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离少麟偏头,索性挑衅的“哦?”了一声,道:“那皇上是怎么感激微臣的呢?或者说,陛下想要怎么感激微臣?” 顿了一顿,她微一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意味的笑,直白道:“若微臣记得没错的话,很多年前,那时皇上还不是皇上,那时的皇上与微臣姐妹相称,说要为姐姐我做这做那。可是啊,我等了这么多年,妹妹倒是心想事成了,可是姐姐我却……” 离少麟背着手长叹一声,“哎---,该怎么说呐?该叫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呵呵,怎么会是一场空呢?”灵言青忽然抚掌大笑,随后爽快的说道:“这样,朕立刻下旨,让你和右相结成儿女亲家,择吉日立即完婚!离爱卿,你觉得这样可好?” 万俟白香再次一呆,脱口叫道:“皇上!皇上!千万使不……” “右相,你且先回相府侯旨去吧,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灵言青冷冷的看过来,成功阻止了万俟白香继续嚷嚷。 万俟白香无法,只得狠狠的瞪了离少麟一眼,怒容满面的走了。 灵言青瞧了眼离少麟,微微一笑,尔后她一摆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人和侍卫尽皆退出太和殿去。 离少麟将灵言青突然变脸的行为冷冷的看在眼中,只一言不发。 待到殿中再无闲杂人等了,灵言青和颜悦色道:“爱卿,请随意坐吧,咱们坐下来说话。” 离少麟不知其意,微有迟疑。 灵言青便改了口,说:“姐姐,现在就你我两个,何须客气?咱们姐妹今日索性就敞开了心扉,聊聊心事吧。” “我俩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心无芥蒂的说过话了,上次这般聊天似乎还是十多年前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的儿女也到了当年我们那般年纪了啊。”她的语气颇有些感慨。 离少麟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容。 她便走到一边,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口中道:“既然陛下要微臣不客气,那微臣便也不客气了。” 灵言青道:“呵呵,姐姐,你其实早就想要不客气了吧。” 离少麟听她又拿话试探自己,才生起的好感彻底湮灭。 她抬头直视灵言青,擒着讽刺的笑,连番追问:“妹妹,千万别这么说!我客气什么了?我有什么可客气的?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哪里来的客气可言?” 越说,离少麟的怨气越重。 她几乎是磨着牙,一字一顿道:“妹妹,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一向就没有什么野心的,我原本不过就只是想与一个男人厮守终身而已!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的吧!” 离少麟的此番表现显然令灵言青很愉悦,她笑得非常的畅快,“姐姐,年将军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 “前头那几年,灵国江山不稳,列强环伺,哪是该你我贪图享乐的时候?你作为灵国的大将军,可是亲眼目睹,亲身参与了的啊。咱们俩前前后后花了八年的时间,才使得这一片摇摇欲坠的江山稍稍稳固了点。” “既然你我姐妹相称,那便是一家人,所以我说的话就很直白。姐姐,在这八年里,连妹妹我都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何况姐姐呢?万千黎民百姓望着我俩,他们希望有饱饭吃,有新衣穿,有间住的屋……” “试问姐姐,你身为离家人,我又姓灵,我们两人肩上的胆子有千钧重。在那样的光景里,咱们又怎么能沉浸在儿女私情当中去?” 离少麟听了,默默不语。 灵言青说得确实有道理,而她离少麟也确实是个贪图安逸享乐的人。当年灵言青若不是以年将军为条件请她出山,光凭着为她离家祖宗平反这件事情根本不足以打动她! 正当离少麟暗自自责,心生惭愧之时。 灵言青却忽然神秘一笑,说:“姐姐,如今灵国江山已稳,我看啊,也到了该咱们姐妹享乐的时候了。姐姐,呵,妹妹不日就可以将年将军打扮漂亮了,送到姐姐的将军府去。” 离少麟顿时大吃一惊,惊疑不定的看向灵言青。 这个女人一年又一年拖着不给她年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却又这么爽快了?而且,她还说不日就会将年将军送到她的府上! 可是,可怜的年公主前几日才…… 离少麟心情沉重无比,呐呐说不出话来。 谁知,灵言青却话题一转。 “姐姐,你很快就能得到心爱的年将军了。你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心,这份深情真是感天动地啊。姐姐,既然你一心一意的爱着那年将军,必定想要专心对待他吧?” 离少麟不解其意,干脆闭口不言,没有接这话茬儿。 灵言青就微微一笑,又说:“姐姐,你该知道,那年将军与年公主多年来一直都是一双人,由此可以看出年将军定是个不能容人的人,他肯定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还有其他的男人。所以,妹妹给姐姐提个醒,姐姐府中的那些男人怕是要早日驱逐出府才行啊。” 她呵呵一笑,说:“姐姐将府中打扫干净了,才好清清爽爽的迎接咱们威震八方的年大将军入住将军府啊,从而让他成为你府中的唯一男主人。” “姐姐,妹妹说的这个意思你可明白吗?” 离少麟听罢这番言辞,眉头紧皱。 灵言青似乎话中有话,她到底想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离少麟谨慎的回道:“要是你这次真正履行了诺言,我必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自此以后,我离少麟一定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完全全的贡献给灵国,誓死效忠于你!” “哈哈哈哈,看姐姐说的。妹妹一向知道姐姐精忠报国,我可是不能一日无你啊,灵国更是不可能一日无离大将军!只是,……妹妹说的那些话,姐姐,你当真明白了吗?” 离少麟听了此话,心下更加疑惑。 只因她已对灵言青不再信任,她只怕她又设下了一个圈套。所以,未真正见到年将军前,她再也不要被灵言青牵着鼻子走。 于是,离少麟便回道:“妹妹,我府中的男人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他们不仅是我的妻妾,更是我的知己、部下、朋友和亲人,我不会将他们驱逐出府的。至于年大将军,我自会妥当安排他。” 一听此话,灵言青蓦地沉了脸色。 她不再拐弯抹角,毫不隐晦的说道:“姐姐,我不怕跟你明说。你说你只不过是想要心爱的男人厮守终身,可我何尝又不是呢?你明明知道我早就对,对……” 灵言青脱口而出:“你明知我早就对烟儿心心念念,可是你却不成全我!你可知,我想他都想了好多年了!” 灵言青喜欢颜烟?她怎么不知道? 离少麟呆呆道:“我与烟儿很早就结为了夫妻,你,……你又是何时喜欢上他的?你怎能对一个有妇之夫心存妄念呢?” 灵言青笑得苦涩。 此刻,她仿佛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完全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想起忧伤的往事,她满腹抱怨:“姐姐,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可是,可是他却喜欢你,我好恨呐!” 离少麟放下心来。 她叹了一口气,只道:“既如此,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又不喜欢你。” 听了这话,灵言青却是勃然大怒:“没有意义吗?姐姐,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那年将军与他的妻子同样是鹣鲽情深,你却偏要横插一杠!我不过是跟你一样,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罢了。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 离少麟面色一僵,实在无言以对。 她心中却是凄苦的说道:我错了,我早就错了,我大错特错,我就是个罪人! 言青,你说你跟我一样,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可我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比你更可怜,我连我爱的人是谁,我都没有搞清楚啊! 而且,我还亲手害死了我爱的人! 言青啊,我现在只想能做点什么,弥补我曾经错爱的人啊。 灵言青见离少麟脸色颓败,知道她心中羞愧,顿时喜上眉梢。 她就像个恶魔,用着满是诱惑的嗓音,轻声哄骗道:“姐姐,我这里有个让你我都得偿所愿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离少麟一愣,“什么法子?什么得偿所愿?” 灵言青的眼中有着疯狂,她微微一笑,挑眉道:“呵呵,姐姐,你到现在还装啊?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年大将军吗?你现在也知道了妹妹我苦恋着颜烟。姐姐,不如……” “不如我们交换吧,那年将军我这就送给你!而颜烟,你就将他送给我吧!如何?姐姐。”灵言青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姐姐,这次是真的,我说话算话!” “噢,对了!”她一抚掌,又笑道:“反正你还有颜烟的弟弟颜妍,他俩是双胞胎,长得都差不多。而且,那颜妍比之颜烟更美丽,更妖艳!” “你有了年将军,又有了颜妍。一个是你倾心喜爱的男人,一个是妖媚无双的美人。姐姐,你尽可享齐人之福啊,你这样子真是要羡煞天下人也!” 离少麟耐着性子听完了灵言青的话,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经怒火滔天。 此刻,她亲耳听到如今已贵为皇帝的灵言青说,让她用夫君去交换年将军,离少麟的愤怒无以言表。 她好恨,好悔,好心寒! 如果可以,她真想生食其肉! 长久以来,离少麟自问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这位结义妹妹。可是,人家却一直都在算计她! 当年,灵言青用年将军引诱她,让她做出了对不起年公主的事情,是她诱使她将两个和和美美的家庭都毁了! 如今,她还不顾君臣之义,寡廉鲜耻的觊觎自己臣子的夫君。灵言青她妄图想要得到她的夫君颜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离少麟绝对不会一错再错,她再不要继续做一个背心离德的人! 当年年公主舍身救她,她却恩将仇报。是她累得年公主和她的夫君多年来夫妻不得相见,如今更是阴阳两隔! 她错爱年将军,为了他,这些年来,她还疏离了原本爱她敬她的颜烟,使得烟儿对她由爱生恨。 可是她的烟儿啊,他真是一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即便他恨她,可他还是待在她的身边。 她想要补偿烟儿也许还来得及,她已经后悔了。她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待烟儿,一心一意的爱他敬他! 让一切的恩怨错误都到此为止吧,救出年将军,反了她灵言青! “姐姐,我的提议如何?是不是能让你我都各偿所愿?”见离少麟迟迟不语,神色不明,灵言青急切的问道。 “……妹妹,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要见到年将军。只要你这次真正履行了承诺,将那男人交给我,那一切都好商量。你何时将年将军给我,我们就何时再谈论其他的。” 第131章 雨一直下(离少麟番外3) 回到将军府后,萎靡多日的离少麟忽然振作起来。 连续几日,离大将军都在调兵遣将,看似在加强灵国国门的防御部署,实则是将自己的心腹悉数从边疆调到了京城附近的郡县。 不仅如此,她还无故消失了多日,似是离开了灵国,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将离少麟任意拿捏,搓圆捏扁了很多年的灵言青自信心爆棚,她全部心思都在要为颜烟安排一个恰当的身份入宫,尔后再扶他坐上皇后位置的遐想中。故而,她对她心中这位忠诚愚钝的大将军的行为一无所觉。 离少麟离京几日后,灵言青就派人给离家下旨指婚来了。 也不知皇帝给右相许诺了什么,万俟白香未再哭闹不休,已经在欢欢喜喜的为自己那宝贝儿子准备丰厚的嫁妆。 当朝两大权臣即将结为儿女亲家,全京城的人都得知了这一事情。因为成亲的那一男一女本身都是话题人物,现今要结为夫妻了,人们更是街头巷尾的津津乐道此事。 甚至有人开始打赌,赌离炎拥有了天下第一美人后,会否就此收了心? 整个长安城都在期待这一婚事盛典,那热闹劲儿就跟灵国又打了一场胜仗是一个样。 宫人来传旨时,离少麟并不在府中。离家人借故家主为一个故人奔丧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那宣旨的宫人便回去如实禀告给了皇帝。 灵言青想起那日在太和殿,离少麟曾经说过因一个故人离世,她抑郁万分,故而多日来都在借酒浇愁,于是对这事情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在意离少麟对那件事情的回复,因此便只是命令那宫人去离家守着,直到对离大将军宣读完了圣旨才准回宫复命。 灵言青是要离少麟感受到她的诚意。 你不是想要我指婚,成全你女儿吗?我已经做到了。 离少麟一回府,受命待在大将军府的那宣旨宫人便当众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大意就是皇帝让离大将军与右相结成儿女亲家,离家长女离炎择良辰吉日将右相家的长公子碧落赶紧娶回家去。皇帝祝福他二人百年好合,并赏赐金银财宝无数。 圣旨宣读完毕,宫人笑呵呵道,皇上还有一句口谕要传给离大将军听,但是这口谕只能说给大将军一人听而已。 离少麟只得不情不愿的附耳过去,宫人就学着灵言青的口吻,小声对她道:“爱卿,朕的诚意如何?如果你答应朕的那个提议,那么不日你就可以像你的女儿一样抱得美人归了,朕可是说到做到!” 灵言青,你简直欺人太甚!我做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离少麟面色如常,示意管家奉上真金白银给那宫人,将其欢欢喜喜的送走了。 宣旨的宫人前脚一走,后脚离少麟就不屑的冷笑了声,随手便将那份灵言青为离炎和碧落指婚的圣旨抛到了地上。然后,她急召颜烟于书房相见。 离少麟道:“烟儿,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夫君帮我去做!” 离少麟最近行事有异,颜烟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她,如何不知道她调兵遣将之事?此刻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不免心中惊疑。 颜烟只怕离少麟会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他不动声色道:“你我夫妻,为何要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你尽管道来便是。” 离少麟便叹了口气,说:“年公主和年将军对我们有大恩大德。年将军无故消失多年,年公主四处寻他未果,终于抱憾而去。我最近得到消息,却没想到,那年将军竟是被皇上给软禁了起来!” “烟儿,年将军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既已得到他的下落,定当要将恩公救出来才是!” 颜烟早料到年将军该是在灵言青手中,倒并未吃惊多少。他面沉如水,故作不解的问道:“皇上为何要抓年将军?” 离少麟并未注意到颜烟神色异样,振振有词道:“这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牵制住年国吗?” “年国皇帝悬赏黄金万两寻找公主和将军的下落,多年来从未放弃过。你也知道公主是年皇的长女,而将军则是年国的战神。他两人一跺脚,这大陆上多少国主都要颤抖几分?” “灵国是年国的属国,每年的供奉是我国一大负担。眼看我国根基渐稳,国力日盛,皇上早已有心想要摆脱年国的桎梏。所以,十有八-九,皇上是为了这个目的做的长久打算。” “她寻机抓了年将军,将他软禁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他作为脱离年国的条件。即便不能如此,以后两国开战,也能用他牵制年国一二!” 颜烟:“……” 若是不知道事实真相,还真会被少麟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话蒙骗了。 “烟儿,你,……你为何不说话?”离少麟终于发现了颜烟的脸色不太好,她不免有些心虚起来。 “……颜烟想知道妻主要我怎么做?” 离少麟将颜烟的神色看了又看,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便甩开心中隐隐的不安,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烟儿,你身边的能人异士很多,探查一个人的下落肯定比我这个只会带兵打仗的人厉害得多。而且,你武功高强,你的手下也个个武功不弱,要潜入皇宫救出一个人再顺利逃脱,定然十分容易。所以,烟儿,我想请你带着你的手下,帮我将年将军救出来!” “……少麟,为何是帮你救?” 颜烟听罢,再也无法忍受,语气尖刻起来。 “当初,我和小炎儿能死里逃生,全赖年家一家人施以援手。若不是他们,我们父女早已魂飞天外。如今我既得知了年将军还活在世上,又知道了他被皇上困在皇宫,我去救他乃是理所当然,这是我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这个,……”离少麟神色尴尬,慌忙掩饰道:“烟儿,如果没有你和小炎儿,我定然痛苦不堪,我会活不下去的。该感激他的人自然是我,所以,我才那么说。” 颜烟听罢,默然不语。 离少麟不知道颜烟的态度为何如此怪异,她做贼心虚的不敢催他尽快答应,只耐心等他回复。 终于,颜烟道:“我会带几名好手去将年将军救出来。” “那太好了!”离少麟暗自松了口气,言辞中真情流露,“我终于做了件对得起年公主的事情了。” “烟儿,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到年公主,我就觉得自己好混账!一想到她死在我离府,我一想到她是,她竟然是……” 离少麟一惊,差点说漏嘴,她慌忙改口,“她是小云梦的母亲,公主留下那么小的孩子撒手西去,令云梦一人在世上生存,那孩子真的好可怜。我也是做母亲,每每想到那孩子,我心中就哀痛不已。待到我们将年将军救出来后,云梦终于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说着,离少麟竟然眼眶发红,目中含泪。 颜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如死灰。 为何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来骗我呢? 这次你去皇宫,一定是跟灵言青谈崩了吧?因为她又一次食言了。 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食言,令你等得再也不耐烦,你终于意识到她根本就不会兑现承诺。所以,你不愿意再无休止的等下去了,你调兵遣将,想要反了灵言青,对不对? 你想要救出年将军是真,可你不是报恩,你是想要得到他,对不对? 少麟啊,年公主才去了没多久,她的尸骨都未寒吶,你就等不及了! 那个男人就是你的克星! 为了他,你带着一家人和部下,为灵言青卖命多年。如今,你又要为了他,不顾黎民百姓的生死,主动燃起战火! 你好自私啊,少麟。 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我本应该待在家中做好一个贤内助,好好教导我们的女儿。可是这些年来,我忽略了这个家,我没有精力去教导炎儿,令她变得性格乖张暴戾。我跟着你整日陷于阴谋诡计之中,为了助你,我已经满手是血! 我错了,那次明知你是为了那个男人才助灵言青夺位,我却没有能够阻止你,我就已经错了。 这一次,我不能再错了,我一定要阻止你! 年将军是一切恩怨情仇的源头,只有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你才会消停。 反正那男人若知道了他的妻主已逝,肯定也不会苟活于世的,那就让我提早送他一程吧! 我想,年将军他也一定会感谢我的。他一定会感激我,终于结束了他苦难的一生! 带着最后一点希冀,颜烟问:“你告诉我真话,少麟,你最近去了哪里?你频繁的调兵遣将又是为何?” 离少麟一愣,支支吾吾道:“我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怕你万一救年将军失败,所以想要震慑一下灵言青而已。” 灵言青? 你都开始直呼她的名讳了,你已经决定了吗? 颜烟死死盯着离少麟,他不准她有一丝一毫的闪烁其词。 “真是如此?少麟,你应该知道,一个大将军,未经皇上的同意就调兵遣将,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有谋朝篡位的嫌疑啊!而且,你为救一个他国将军,就这样大动干戈,会让人以为你通敌叛国的!” 颜烟深吸一口气,道:“无论是哪一样,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烟儿,你想得太多了。”离少麟撇开了脸,不愿让颜烟洞悉她的内心。 她只觉自己此刻正在被颜烟一点一点的剥开伪装,可她还没有做好袒呈相见的准备。 颜烟深深叹了口气,“少麟,你我夫妻多年,似乎从未交过心。” “烟儿!”离少麟有些气急败坏,“好,好!那我就跟你明说了罢!我就是对灵言青不满意,我就是要给她点教训!” “教训?只是这样?” “……看情况吧!只是她夺了江山后,早就想要除掉我了,这场战役迟早要来,还不如而今就做个了断!” 她果真是预备要谋国了。 沉默良久,颜烟问:“灵国百姓怎么办?又要让他们陷入战火之中了吗?这才安定了没两年。” 反正已经摊开了说,离少麟便不再遮遮掩掩。 “烟儿,你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当年我出山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是那灵言青自己承诺为我离家的冤案平反昭雪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了她的皇位和江山流血流汗七八年,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眼中开始显出狂热,咬牙切齿的说:“我不要再等了!我已经想通了,想要什么应该自己去拿,而不是要别人赏赐,更不是要别人施舍!” “就像我们的小炎儿,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了,她问过谁?这样多好啊!我却傻傻的去请求皇上赐婚,反倒没有如愿。” “你知道吗?炎儿,我们的女儿,她不过就是看中了一个男人而已,而且我还是大将军,我请求灵言青成全我的女儿。可结果,那灵言青竟然都不愿意看在我多年来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份儿上,她不愿意给我们女儿赐婚!” “灵言青实在欺人太甚!她一直以来就当我离少麟是个傻子一般的在利用!我当年就走错了路,我不能一直错下去了,我要纠正过来!” “你问我灵国的百姓怎么办?烟儿,灵国的百姓一直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看看,自从灵言青当了皇帝后,灵国一直动荡不安。它内忧外患,连年征战,更有无数的江湖侠义之士站出来声讨她,甚至有人暗杀她。为什么?” “因为灵言青并非正统,她的皇帝之位来得不正当,他们都反对这个好战的女人做皇帝!她只要一天在那位置上坐着,战争就不会停止!” 离少麟一吐为快。 最后,她幽幽道:“烟儿,我知道你是暗宫里的人。暗宫历来以匡扶正义,挽救苍生为己任。你们暗宫的圣昭示不是应在我们离家吗?这是天意。你我都要顺天意而为。也许正是我离少麟,才能让灵国的百姓们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呢。” “烟儿,既然有那个圣昭示在,你就应该助我才是。你也统帅着一大帮人,知道有些事当谋则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少麟,你如今又开始说是为了灵国的黎民百姓,真的是这样吗? 哎,到底你说的哪些话才是真话啊? 自做了你的夫君,我早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我已经越来越听不出你话里的真实意思了。 罢了罢了,无论你这一番动作是为了得到年将军也好,是为了让百姓们不再承受战乱之苦也好。这一次,就让我为自己而活吧。 我心中怎么想,就去怎么做,且让我也任性一回吧。 我也只是一个深陷情爱的泥淖,不可自拔的普通男子罢了,我也会嫉妒…… 所以,云梦,对不起了,颜叔叔不能给你一个活生生的父亲了。不过,云梦,颜叔叔已经给了你炎儿,给了你一个妻子,给了你代表暗宫煞主之位的那枚斑指,给了你一股强大的势力,足够保你和炎儿在这乱世之中安然度过余生,你就不要怨颜叔叔带走了你的父亲了吧。 云梦,颜叔叔也是为了你父亲好。你父亲若知道你的母亲已经去了,他肯定也不愿独活于世。而你,反正也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父亲,那你便一直活在梦中吧,这样多好。 是夜,颜烟带着几名暗宫里的高手潜进灵国皇宫,“营救”年将军。 第132章 风继续吹(颜妍番外4) 颜妍是在睡梦之中被灵言青给大力摇醒的。 初春时节,人极易感冒。这位美人最近就不小心着了凉,正有些不舒服,脑袋迷迷糊糊的,便睡得有些死。 颜妍没有想到,一国之君竟然黑衣蒙面的潜到了她的大将军的妾室屋中,此刻还是深更半夜,他就忍不住对灵言青冷嘲热讽起来。 “皇上最近的兴趣是扮那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只是,你确定你没有闯错屋子?” 灵言青做了皇帝后,她也并没有兑现向颜妍许过的承诺,令颜妍颇感失望,两人的关系已大不如前。只是,那女人甜言蜜语张口即来。颜妍与她多年来的感情,并非说翻脸就会翻脸的。 他对她还心存幻想。 灵言青虽已贵为一国之主,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在意颜妍的无礼。 她只焦急的对颜妍道:“你快去找找你哥哥,他将那个年将军掳走了,他们已经出了城。我出面不方便,只派其他人去又怕他们不知轻重,不小心伤到了他……哎,你赶紧去劝劝他,要他以大局为重,让他将那姓年的赶紧给朕送回来!” 她掏出一样物事递给颜妍,“这是朕的凭信。我的那些手下见到这个,便会听从你的安排。你赶紧动起来,免得你哥哥跑远了,再也找不到他的人,不知他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颜妍一动不动,只哼了一声,冷冷道:“什么大局为重?现如今还有什么大局?” 灵言青神色一闪,郑重其事的说:“我们灵国根基尚还不稳,许多虎狼之国都对灵国虎视眈眈。特别是咱们身边的年国和丰国。若这个时候再给年国人知道了他们的大将军在朕的手中,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啊。所以现在,万万是不能让那个年将军重现天下的!” “因此,妍儿,你一定千万要劝阻住颜烟不要轻举妄动!你告诉他,将年将军安然无恙的送回来,那么朕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颜妍听了,默不作声。 女人说得也确实在理,只是…… “人家夫妻本来就不想重现天下,是你将年公主的夫君抓了,才惹出这些事情来的。你这不是画蛇添足吗?当初你是猪油蒙了心么,为何要抓他?” 灵言青状似无可奈何的回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控制离少麟嘛,你也知道她的心不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不知何故,她看上了那个年将军,还痴迷得很。而且,你知道那个女人又胸无大志,就爱个美色。” “当年若不是因为我抓了那男人,你以为她会出山来助我夺位?就凭我是她的姐妹,就凭我给她加官进爵,为离家平反?想都别想!” 灵言青极其不屑的嗤笑了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家妻主就是个只晓得贪图享乐的人!哼,她也配姓离?枉她还身在将门世家,一点志气都没有,比起离老将军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语气里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儿。 颜妍信了她的话,他下了床,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起衣服来。 不过衣服穿到一半,他就停了手,盯着灵言青问道:“说好的让我见我儿子呢,你何时兑现承诺?” 灵言青早对颜妍穿衣服那慢动作看得眉头越皱越紧,此时他又没事找事的耽搁时间,她只得强忍着暴躁之色,一把将他抱住亲了又亲,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嗔怪道:“我的好祖宗哟,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儿子?” “那两小子好得很,等咱们将这些烦恼事都处理完了,再安安心心的将儿子们接到身边来永享天年吧。你快快去找颜烟,我怕迟了,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出来。我观他今晚的神色有些异常,不像是只将人救出去这么简单啊。” 颜妍恨恨的瞪了灵言青一眼,便一言不发的飞身出了房门,找他哥哥去了。 那边厢,颜烟带着手下潜入皇宫解救年将军的同时,离少麟也没有闲着。 她紧锣密鼓的安排着府中、宫中、京中、边疆的相应事宜,只待年将军一到手,便立刻起兵反灵! 但,颜烟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离少麟和将军府上下都着急异常,不仅如此,小夫人颜妍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离大将军府中的颜大夫人和颜小夫人都同时失踪了。 离少麟调动各方人马将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两位夫人的踪迹。 灵国皇帝灵言青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很着急,她假做关心她的臣子,先是派宫人到离家来询问消息,而且还是一天三问。后来,过了两天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后,那灵言青干脆直接入住大将军府,坐在离家等结果。 这样的举动,更是让离少麟对她恨之入骨。 颜烟是我的夫君,你凭什么这样做?! 你这就将他当你的男人般对待了?白日做梦! 此时的灵言青也只是急昏了头而已,所以才会有这样不合规矩的举动。她本来确实也正做着美梦,因为只差一步就能得到她想了大半辈子的颜烟了啊。 心急如焚的她并没有察觉到离少麟对她蚀骨的恨意,心中只一直念叨:颜妍,我的好妍儿,你可一定要将年大将军给我抓回来啊。只要你抓回了年将军,我过几天就将你的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亲自送到你的手上,让你们父子团圆! 就在众人寻得渐渐失去希望,那两位颜夫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终于在第四天早上,一位憔悴异常、满身伤痕的颜夫人,失魂落魄的出现在了离大将军府的大门口。 离少麟和灵言青得了消息,迅速奔出府门。两人看向那位颜夫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怔怔的不敢出声询问。 这是哪位颜夫人? 那位颜夫人也将两个女人幽幽的看了半晌,最后他转开了目光,缓缓道:“我们被不明来路的人追缉多日,终因寡不敌众,又身负重伤。为免受辱,只得被逼跳下悬崖自尽。我侥幸被半崖上的树枝挂住,留得一命。可颜妍却落入深涧中不知所踪。我那可怜的弟弟,他……他就这么死于非命了!” 说完了这些话后,颜烟再也支撑不住,就此倒了下去。 离少麟赶紧奔过去,接住了他那瘫软的身体。 离少麟见颜烟浑身是伤,又因忽然失去了颜妍,她心痛不已,望天哀嚎:“妍儿,妍儿,你的命好苦!” 灵言青呆呆的站在一旁,心中也有些酸楚。 颜妍死了?那个妖精竟然就这么死了?! 没有想到,那天晚上竟是我俩的永别啊。早知道,我就该抱着他多亲一口的。 朕还没有让他见到儿子们呐,竟然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哎---,怪只怪,红颜多薄命…… 颜妍死后没两天,离少麟就带着家人和部下突然反出灵国! 相伴了十几年的男人忽然就这么没了,灵言青还颇不习惯。又因为没了那年大将军做交换条件,颜烟也暂时无望得到了。灵言青正自沉侵在伤感又烦恼不已的情绪中,结果,又突然传来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灵言青震惊不已。 离少麟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老实易拿捏的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女人会造反。 灵言青一点准备都没有,于是,她不得不仓皇接招。 然而,形势对她极为不利!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深刻的意识到,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因为,离少麟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傻。 她谋反的最主要理由正是灵言青意欲霸占自己的夫君和爱妾。 离少麟宣称:她不是叛国,她只想找一个人报仇雪耻,而这个人就是灵国皇帝灵言青! 离少麟说,她为灵国保家卫国,南征北讨,尽忠职守,可是最后却连自己的男人都保护不了! 丧心病狂的灵国皇帝灵言青,早垂涎自己两位美貌的夫君。在暗示离大将军主动奉上美人而未能得逞的情况下,她竟然派人意欲直接抓捕。为此,导致离少麟的爱妾颜妍为了保护自己的清白,誓死不从,最后跳崖而亡。 这件事情乃是离少麟的大夫人颜烟亲身经历,且颜大夫人身负重伤回到将军府也是事实。 更重要的是,当时皇帝灵言青确曾心急火燎的跑到自己的臣子离少麟家中,等待两位颜夫人的找寻结果。 此事,灵言青百口莫辩。 除了以上事实外,另外还有几件事情让舆论偏向了离少麟,从而将灵言青进一步推向了深渊。 首先,大将军离少麟这八年来为了灵言青的皇位和灵国的安定拼死拼活,这是所有灵国子民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其次,离少麟的母亲和祖母被灵国的前前任皇帝误判了个通敌叛国,离家被抄家灭族,仅余离少麟侥幸逃脱。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大将军还毫无怨言的为灵言青卖命八年。至今为止,精忠报国的离家都未能沉冤得雪。 最后,大将军离少麟有两位美艳无双,又聪明又能干的贤内助,也都是灵国上下都知道的事实。 所以,这种种事实堆积到一起,使得天下悠悠众人都饱含同情的站到了大将军离少麟这一边! 还有,有功之臣被上位后的皇帝猜忌,尔后狡兔死、走狗烹,这种认知在人们脑中已是根深蒂固。这一点,使得朝中一些人同病相怜,默默的支持离少麟。 谋反的理由已经是名正言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除了得到了天下人从道义上的支持外,如果没有军队的助力,离少麟是打不赢这场仗的。 不过,离少麟既然身为大将军,自然是不会打一场无准备的仗。多年战场上的经验,使得她准备充分,且还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都占齐全了。 一方面,由于离少麟长年在疆场上奔波,日常又待下属极好。所以,她在军中的威望很高,网罗了一大批愿意跟随她的将士。 另一方面,灵言青当上皇帝后,就开始故意为难这位日渐功高盖主的大功臣。每到离少麟带兵打仗,灵言青便授意心腹向离家军供给时百般刁难,还时常克扣军饷。她为了对付离少麟一人,而置全体将士的性命于不顾。这种行为令常年在沙场上拼命的将士们非常寒心。 由此,离心离德的灵言青,在军中孤掌难鸣,而离少麟却是一呼百应。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是灵国内忧之时,边境突又传来紧急军报。 丰国不知何故,竟然得知了灵国即将内乱,丰国皇帝便趁火打劫。离少麟一起兵,丰国就同时大军压境,直逼灵国国门雁门关。 雁门关长期以来都是离少麟负责在此驻守。离少麟一反,雁门关就如无人看守的大门,完全是敞开了迎接敌人的到来啊。 丰*队来势汹汹,进入雁门关后就长驱直入。他们越过了天险黄河,很快就占领了黄河与汴水之间的那一片广袤的灵国土地。 此事引得百姓们对灵言青怨声载道,骂她不仅像她的祖宗一样昏庸无能,陷害忠良,而且还是个丧家败国的昏君。所有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国土若没了,她灵言青也不用当皇帝了,老百姓们的口水都要淹死她! 所以,灵言青在忙着与离少麟两人争权夺利的同时,便不得不分走了大部分的兵力去与入侵的丰*队抗衡,以保家卫国,试图将丰国人赶出灵国。 灵言青分兵抵抗外敌入侵这件事情,对灵离两人的争斗起了关键作用。离少麟趁机横扫灵国诸多郡县,直逼京都长安。 一时之间,灵言青四面楚歌。 人们不禁要问,为何远在万里之外的丰国怎会这么巧的闻风而动呢?况且这丰国与灵国之间明明还隔了个年国的啊。按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借着灵国内乱之际分一杯羹的怎么也该是年国,而非丰国啊? 再说,灵国还是年国的属国,借着维护属国权益的借口,名正言顺的派兵到灵国,把它直接变作自己疆土的一部分,不是比属国更好?如此上好的一笔买卖啊,为何不做? 当今天下,群雄割据,大大小小的国家原本有三十多个。国家太多,资源又少,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时有发生,这段时期是名副其实的战国时期。这些国家的国主们严格遵循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生存法则和自然规律,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大小战役,兼并吞没之后,国家的数量逐渐减少。在存活下来的这些国家中,有三个较大的国家,实力较强,分别是灵国、年国和丰国。 原来,离少麟与乱世之中的后起之秀,那丰国女皇龙萍签订了一项丧权辱国的秘密条约。离少麟向龙萍保证,若丰国助她夺得皇位,她便将汴水以北的大片沃土全部割让给丰国! 这件事情正是那次灵言青提出用年将军交换颜烟后,离少麟离开京城的那段时间去秘密进行的。 那丰国女皇龙萍才上位不久,虽自己的皇位都还不稳固,并且丰国国力羸弱。可她一见竟有如此天大的好事拱手于前,心中便想:若能得到那些土地,不仅丰国的领土增加一半,自己作为龙氏的第二代传人,能建如此丰功伟业,她青史留名自不必说。而且,若能以此为契机,富国强民之后,开启一统天下的霸主蓝图……光只想想就令她热血沸腾! 于是,丰国女皇便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她一意孤行,倾尽了丰国三分之一的国力协助离少麟夺位! 丰国朝臣们的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 灵国那片土地固然富饶,可是这一切不过都是离少麟的计策罢了,她只不过是给他们丰国画了一块饼子而已! 离少麟所承诺的那片土地与丰国之间隔了一个强大的年国,她离少麟为何要舍近求远的找到他们丰国,而不直接向年国求救呢? 丰国朝臣们认为,离少麟之所以这么做,张口就能割让那么大一片肥美的土地,就是看准了有个强大的年国横亘在灵国和丰国之间!离少麟早就想到了丰国女皇会受不了诱惑助她夺位。而离少麟也一定想着,那年国不会任由嘴边的鸭子飞了吧,必定会与丰国有一番抢夺。最后,她离少麟反而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而更为重要的是,离少麟要割让的这一片土地目前还是姓灵,不姓离啊。这么慷慨的就送给别人这么大一片沃土,对她离少麟没有任何损失! 这么样子一分析,离少麟不是给丰国画饼子是干啥啊? 如果这片土地最终失去了,灵国百姓只会怨恨那灵言青守不住祖宗的基业,守不住自己的皇位。也会怪她忘恩负义,正是因为她鸟尽弓藏,才迫得大将军离少麟谋朝篡位。而她离少麟则根本不会背上卖国的骂名,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改朝换代了。 如果这片土地没有失去,那就不必说了,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她离少麟没有命做皇帝。死了就死了吧,人终有一死。 而离少麟没有寻求年国的帮助,原因很简单。 一则,向年国卖好的是灵言青,年国没有理由花费精力另外去扶持一个灵国皇帝;二则,舍近求远的向丰国寻求支援,正是要利用丰国与年国互为牵制,如此,她离少麟日后若做了皇帝,才能在乱世之中有一席之地;三则,若给年国皇帝得知了年公主夫妇是因她离少麟而死,那她将会死得很难看。 哎,哪个上位者心中不是九曲回肠啊? 八个月后,灵言青弹尽粮绝,她丢盔弃甲的带着数十名近身侍卫逃到了九龙山里。离少麟的大夫人颜烟亲自率兵追踪,终于追赶上了灵言青等人。 一番刀光剑影,枪林箭雨之后,灵言青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最后连灵言青自己也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颜烟面无表情的看着浑身插满了羽箭的灵言青,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神色。 毕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即便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灵言青依然屹立未倒。 不断流淌的鲜血在一点点的带走她的生气,灵言青只能用剑勉力支撑着身体。 她留恋不已的看着这个自己爱了一辈子,却始终未能得到过的男人,口中依依不舍的喃喃唤道:“烟儿,烟儿……” 原本只静立在远处,漠视着一切的颜烟,听到了灵言青的呼唤,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他就像死神一般,缓缓迫近灵言青,又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声道:“烟儿?呵呵。” 跟着,他嗤笑了一声,忽然凑近灵言青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万箭穿心之苦,这就是对你违背誓言的惩罚!” 本已迷离的灵言青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大了双眼! 灵言青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颜烟,片刻之后,她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可她已顾不得擦拭唇边血迹,只惊恐的抬起手来指着颜烟,那手指如风中落叶般颤抖着。 她用同样颤抖的声音,道:“你,你……” 颜烟微微一笑,又凑近灵言青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那么想要你的烟儿,赶紧去黄泉路上追他吧!也许还来得及在他没上奈何桥时追上。否则,他若已经喝了孟婆汤,便连黄泉路上也会不记得你了!哈哈哈哈……” 说完,颜烟兀自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眼中含泪! 灵言青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口中的鲜血汩汩直流。 她目眦欲裂的死死盯着这个颜烟,半晌后,却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也笑了。 灵言青一边笑,一边眼中流下泪来,她轻轻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呵呵,烟儿,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一定会得到你的!” 说罢,她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笑容,终是倒了下去。 历史沧桑,斗转星移。 灵国四皇女灵言青处心积虑的花了两年时间才坐上皇位,她登基做了皇帝后,前后总共不过八载。在这八年的时间里,她和她的手下大将离少麟平内乱、防外患,前前后后花了五年多的时间。 在她尚未来得及品尝到太平盛世是何滋味儿的时候,她那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却结果只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被手下大将离少麟以割让灵国土地城池为代价勾结外邦,迅速将她从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上拉了下来。 灵国这最后一任皇帝灵言青便就此覆灭,从此开启了离氏统治的天下。 离少麟称帝后,改国号为离,立大夫人颜烟为皇后,立颜烟之女,同时也是离少麟的长女,时年一十二岁的离炎,为皇太女。 闲暇之余,人们不免会讨论:灵国与离国更迭换代的原因是什么? 大家总结历史教训,总是离不开这些艳丽风流的辞藻,比如“爱江山更爱美人”,比如“红颜祸国”,比如“冲冠一怒为红颜”等等。 总之,人们想要表达的一个中心思想就是:美色就是女人们争权夺利的起点,也是终点。 灵国的遗民们,已经变换成了离国的臣民们。 老百姓们早就习惯了皇帝换来换去。反正在这个乱世之中,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一张席睡,一个安定的生活,不要再有战争就好了。 离国皇宫欢歌达旦,离国的百姓们也甚为欢腾,因为战争终于止歇了啊。根据历史发展的规律,新朝的建立,意味着至少会有好几年的安定日子可过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 这个大陆崛起的新朝离国,经历了一系列的开山祭祖、奖赏有功之臣,以及重大的庆祝活动什么的,这些事情前前后后历时约有三个月吧,喧嚣便终于归于平静。 新的故事开始上演,历史的车轮继续前行。 ****** 万丈壁仞之上,颜烟、颜妍和一中年男子呈三角对立之势静静伫立着。 东方微白,天上寥落的星子一言不发的看着穹顶之下,那三个当今天下风流俊俏的人物,他们的姿态都是那么的闲适,没有谁的目中去在意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数十具尸体。 半盏茶的功夫之前,这里,曾经进行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三月份的夜还是凄冷的。 站在高崖之上,那呼呼的夜风吹在脸上,割得颜妍那如玉的肌肤阵阵生疼,他心里忍不住暗自咒骂了好几句。 颜妍浑身是血,不过这些血迹大多不是他的,是颜烟那些手下的。 哥哥也真是好耐心,想要除掉姓年的,何须这么麻烦?害得他追了几日,才终于在九龙山上截住颜烟等人。 哥哥想要做什么?他千里迢迢的将年将军弄到这九龙山上来,是要做什么? 颜妍偏头想了想,尔后忍不住心中嗤笑了声。 难道是他笃信命运,要搞什么“从哪里开始的,便要在哪里结束”这种鬼玩意儿?那暗宫到底给他脑袋里灌输些了什么样的思想啊?! 明明看着就是个顶睿智的男人啊,竟然相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这世上没有什么天道轮回,全都是他妈的骗人的玩意儿! 抱怨之余,颜妍心中也暗自庆幸。还好哥哥心绪不宁,而且他的身体也因为生了离炎后就落下了病根。否则,今晚他不会在颜烟手上占上风的。 只是,这个年将军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似乎是一心寻死的模样啊。这不是正中哥哥下怀? 他已经受了伤,若不是哥哥手下留情,只怕他也救他不下来的。若这个男人再被颜烟撺掇,主动寻死,只怕他会完成不了灵言青交代给他的任务了。 “公主,她……她还活着吗?” 清癯的男人苍白着一张瘦削的脸庞,烈烈寒风中,身着单薄的他萧索无度,早不复当年第一眼看见他时,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低低一声叹息,尚未等到答案,就又自言自语道:“她定然以为我已经我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怕早就追随了来吧。” 颜烟提着剑一边与颜妍对峙,一边注视着年将军,目光幽幽。 “她确然已经去了,可是她始终不相信你离开了。所以,年公主一直一直在找你。后来,只因她身体不堪重荷,这才于不久前去世了。她这么爱你,你不该追着她去吗?” 颜烟遗憾的长叹一声,续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好的埋骨之所,风水很好。我特地带你来这,算是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年将军,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公主她……她不久前去了?她竟然找了我这么多年?!” 中年男子顿时像个孩童一般,低低的呜咽起来。 他往崖边缓缓行去,神情恍惚,“我就是一个不详的人,以前带累着她丢失了帝位,如今又……” 颜妍急忙朝那男人靠过去几步,大声叫道:“年将军,你别听我哥胡说!就算没了女人又怎样?你还有个儿子,他如今已经长大,那模样跟你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不想回去看看他?” “你又是谁?”年将军驻足,缓缓抬头看过去,疑惑的问道。 “我?我是他的双生弟弟,颜妍。”颜妍剑指颜烟,回道。 “你也是来解救我的?” “不错!不过,我哥哥却是要送你去死。而我,才是真正想要救你性命的人!所以,年将军,你万不可受了我哥哥的蛊惑,做下傻事!多想想你的儿子,难道你不想看到他嫁人生子,不想看到他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云梦么?那孩子一向独立,不需要我操心。至于你兄弟二人,何苦来哉?呵呵,真是一场笑话。” 年将军的目光闪了闪,“你们如今这般,到底是为了哪个女人呢?我听到你们的皇帝陛下说,她一直苦恋着颜烟,想要得到他,她想要他想了一辈子了。她还说离少麟只要有了颜妍就够了,哈哈哈哈……” 颜妍举着剑的手慢慢放下,“你说什么?” 年将军尚未答话,久未说话的颜烟重重哼道:“妍儿,这么多年来我说什么来着?连外人都能一眼看得清楚的事实,就你看不清!” 颜妍正待详问,余光却瞥见那男人纵身一跃,直往崖下飞去。 “年将军!”他想也不想,便扑过去,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一只手臂。 “放了他!”颜烟顿时大声喝道,“年将军活着不过是具行尸走肉。一直留着他,反倒会搅乱了这个世道!” “活,就要跟心爱的女人一起活。如今她已不在,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不过……我和妻子会有今天,都是你们害的!我就算要死,也该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年将军突然反手一拽,颜妍便被他拖着直往下掉。 “妍儿!”颜烟急忙去救。 言青一直苦恋着颜烟吗?言青说让离少麟拥有了我就够了?言青这么说,她是不要我了吗?她其实一直想要的是跟颜烟厮守终身? 他不甘! “颜烟,只好对不起你了,这辈子最后叫你一声,哥哥!” 他翻身跃上了崖顶,看着那两个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风中,送来了颜烟惶惑不解的问话,“妍儿,你……为什么?” …… 一名小宫女低着头疾步奔进凤宁宫,“扑通”一声,重重跪伏在地。她颤抖着声音,向凤座之中绝代风华的男人禀道:“启禀皇后,太女,……太女她心疾突发,御医们束手无策!” 他蓦然回神。 说好的你想他都想了一辈子了,无论怎样都要得到他呢。而我也本来都已经决定了无论怎样受委屈,都要跟着你的呢。 哎---,可惜,你怎么就这么无能呢? 本宫好寂寞啊。 你们一个个都下去了,还均是凑做了一对儿,真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133章 我好像中毒了(2) 女人的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只可听听就算,根本当不得真。即便外人眼中看着那样恩爱的颜烟和离少麟,其实,揭开那层单薄的面纱,内里的事实残酷又残忍。 离少麟一直以来对世人宣称的是灵言青要她主动奉上自己的夫君,所以她才造反,可其实真相是灵言青想要与她交换男人。 呵,人家灵言青也不是空着双手索要啊。她是要支付代价的,而且还是投离少麟所好。 一个是供奉敬献,一个是等价交换。 虽是同样的故事人物,可换了个行为词后,残忍的真相让男人真恨不能拽着离少麟那女人一同死了干净。 确实呵,若不知道事实,任谁听到女人愿意为了自己不惜谋朝篡位,胆敢反了皇帝,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那就算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将心掏给她,那也是甘之如饴的啊。却哪里晓得,那女人其实是因一直都得不到另一个男人,她恼羞成怒,才一气之下揭竿而起! 如果当初年将军没死,离少麟可说是权色双收了。于她,怕是最愿意看到的圆满的结果。 哎---,颜烟他……也只是个可怜的男人罢了。 有灵言青喜欢他又怎样?他喜欢的女人差点就将他换给别人了。 还好,他死得早。 否则,若知道了离少麟曾经起了心思想将他换给灵言青,那男人活着恐怕跟那姓年的一个下场,同样是具行尸走肉吧。 哎---,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当得真呢? 我与颜烟有着相同的样貌,比之那姓年的,不知美到哪里去了。我对灵言青也不可谓不好,身心都是给了她的。可兜兜转转,我还不是跟颜烟一样,却都没有得到过女人的真心。 己身虽还在世上苟延残喘,然长久以来,不过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活着罢了。 只有年将军,只有那个男人才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他虽与他的妻主分开多年,可年公主爱他,从未变过心。她还一直在寻他,从未放弃过。 不,也不能这么说。 世事是如此的不圆满,有人就是要一个一个的去活拆了鸳鸯。 如果离少麟不觊觎年将军,年公主夫妻就不会分开;如果灵言青不对颜烟执着,那离少麟就不会受到诱惑,颜烟与她还会人前恩爱如常;如果当初他没有长得有几分像颜烟,那就……哪有那么多如果? 难道这就是命?命运注定,便是你如何强求都强求不来的? 颜妍闭上眼睛尽力想要睡着,以为睡上一觉就能忘掉今晚知道的一切事实真相,可他怎么也睡不踏实。 过去的人和事在他脑中不断闪现,令他头痛欲裂。 时光真是漫长呵,漫长得直到离少麟这天晚上来“提醒”了他,他才晓得自己还是个活物,沉寂多年的心也就为过去的那些人哀痛了一回。 半睡半醒之间,只觉脸上一凉。 有人轻声叫道:“大变态!” “言青……”他遽然出口。 双眼朦朦胧胧的睁开,好一会儿后,他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不由得微微一愣,“是你?炎儿……” “你道会是谁?”离炎抿嘴笑笑,又目光微闪的将他看了眼,“在喊哪个女人呢?看见是我,失望了啊?” 颜妍怔怔的看着离炎。 她听见他喊那一声了?那她还听见了什么? “我看你好像在做噩梦的样子,额发都被冷汗打湿了,还眉头紧皱,脸色也有些难看,所以就将你喊醒了咯。” 离炎解释了下,继而盯着他的脸,关心的问道,“你真做噩梦了吗?” 颜妍没有理会离炎的问题。 他慢慢坐起身来,目光在殿中暗自扫了一眼,低低的自语了句:“影不在?” 啊,是了,他为我寻医问药去了,难怪无人拦阻炎儿。 颜妍又伸出自己的右掌看了眼,忽然眼睛一眯,便向着墙上的一盏油灯挥了过去。 离炎愣愣的顺着他的掌风看去,只见那盏油灯的火苗晃了几晃后,依旧好端端的强有力的跳动着。 她转回目光,却见颜烟看着那油灯神色恍惚,再次愣道:“你怎么了?是殿中太亮堂了,所以才令你睡不好的吗?”她就一笑,“给我说便是,我去帮你灭了几盏好了。” 颜妍缓缓摇了摇头。 我近来到底是怎么了?听觉越发的不灵敏了,竟然连炎儿来了都没有听见。 他又再看着自己的手掌,开始出神。 好像武功也有些退化了,怎么会这样?每天都觉得很疲惫,想睡觉,一睡就不想醒来。 正失神间,忽见眼前一片轻纱飞扬,跟着脸上又有轻柔的触感,像柳絮扫过。 颜妍收回思绪,定睛看去,却见是离炎拎着张雪白的丝巾在他脸上撩动,她还笑着道:“招魂啦!招魂啦!” 颜妍顿时一惊,急忙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摸,果然已没了任何遮蔽。 难怪醒来的时候,他曾觉得脸上一凉,原来离炎那时就将他的面巾给扯掉了。 他便慌里慌张的,一把就将她手上拽着的丝巾给抢了过来,然后身子背过去。直到丝巾重新戴好,他这才又转过身来。 “……”离炎嘴一瘪,“大晚上的还蒙块布在脸上,哎哟喂,你这是怕自己美得要闪瞎了人眼?” “贫嘴!”见离炎似乎并未嫌弃他的容貌,颜妍暗自松了口气。 他又仔细的摸了摸脸,确认已经遮得严实了后,才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离炎却未回答,她已被颜妍的行为逗得闷笑不已,“不就是长了几颗痘痘吗?瞧你这紧张的小样儿,笑死我了。” 颜妍愣了瞬,随即他眼含恐慌的抓住了离炎的肩膀,急急问道:“你看见了什么?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离炎被他抓得有些疼,眼中闪过讶异,面上则轻松的安抚道:“只是几个红点点而已啦。诶,莫不是长青春痘?嘻嘻,好羡慕你,越活越年轻啦!” “……只有几个红点?” “嗯呐。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呗。” 颜妍就松了手,“那,……我如今这样貌还能入你眼么?” “……喂,知道你很美,可也别这样在我面前花式炫耀啊。瞧,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离炎说着,真的就撩起了衣袖,将小臂递到颜妍面前让他看。 颜妍看着那段雪白的藕臂,目中星光闪耀,他自嘲的笑了笑,“对不起,吓着你了。” 离炎收起了玩笑,认真的问道:“你没事吧?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结果发现你睡觉做噩梦,你还这么紧张,你怎么了?” “……无事。” “那你脸上怎么回事?定是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吧?所以脸上才会长痘的。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事?要不要我帮你啊?” 离炎假做神色很得意,眉飞色舞的说:“你别小看我嘛,我可是王爷呢。你要知道,如今整个长安城都任我横着走!” 其实不是痘,更加不是红点点,而是一块一块的红斑。 可是这男人这么紧张,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只好假装情况并不那么糟糕。 颜妍眷念的看着她那嘚瑟的样子,只避重就轻的笑着回道:“可能是春天,肌肤有些不适应。” “皮肤过敏?好吧,似乎有些娇贵的美人确实会这样。那,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我走了。”离炎笑笑,人跟着就要预备离开。 她暗道,找个机会让华生来给大变态瞧瞧就成了。 “等等!”颜妍拉住了离炎,又怔怔的看着她。 离炎,是颜烟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他当年差点杀了她。 可是,她如今这样子关心他…… 脸上越发瘙痒,他好想挠一挠。 似乎比前几日更加严重了啊。要是再找不到医治之法,不知道这张脸过段日子会不会开始溃烂、流脓…… 烂了也好,顶着这张别人的脸活了大半辈子了。虽然长得好看,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正好做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该是什么模样了啊。 当初要是没有刻意修饰的话就好了,他原本就长得不差。 他曾派影到自己那一族,寻找血缘最近的人的脸来。可惜,即便换了张脸来又这样?他人的脸依旧是别人的脸啊。 颜妍深深的叹了口气,为颜烟,也为自己,感到可怜、可悲。 这一生,同样的脸孔,同样的命运。虽然他还活着,他已经死去,可是谁也没有得到过女人的真心。 有什么是真真正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呢?好像一样也没有啊。 患得患失的人生,似是而非的绝色容颜。 他快要一无所有了,连容貌都没有了,最后变成个丑八怪,女人看到他会吓得尖叫。离炎肯定也会如此,她最爱美色了。 不过,他定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他宁愿漂漂亮亮的死去。 可是,就这么样子结束了这一生么?好不甘心呐。 离炎她,她都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好歹她和他还有过美好的过去啊,怎么能让她对他一无所知呢?怎么能让这世上没人偶尔怀念一下他,就这么去了呢? 离炎任由颜妍拉着,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炎儿,我曾经说过你我并非父女,适当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真相。如今,也是时候了。留着那个秘密,于我,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颜妍的语气中满是疲累,话也说得很勉强。 离炎沉吟片刻后,道:“大变态,我确实将你和皇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你和当今皇上具体的恩恩怨怨,我没兴趣知道,我也不会利用它。所以,你无需这么样子来试探我。” 颜妍一愣,尔后将离炎拉进怀中紧紧抱住,焦急的解释道:“不,你想错了!我是真的想要告诉你一些旧事,不是要试探你!” 离少麟走后,他就开始睡不好,还做噩梦。看来,往事还远比她所听见的更加不堪啊。 如果告诉她,会令他更加痛苦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吧。 那个秘密于她,也没有什么用处。 离炎便劝道:“可是你看上去很累了,不如休息了吧?夜很深了。” “我睡不着。”颜妍很疑惑,也有些失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见状,离炎抿嘴一笑,轻快的说:“让我猜猜你是谁,颜妍?对吗?” “……你早就知道了?”颜妍呆呆的放开了离炎,喃喃道。 是不是他对颜家和她做过的其他事情,她也知道了? 离炎笑着一摇头,反问道:“这很难猜吗?” “我听人说过当年的事情,早感觉有疑点了。你跟颜烟是双生子,既然你已经告诉我我们并非父女,而他人又没有对你产生怀疑,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既非颜烟,你就只可能是颜妍。所以,你才能在熟人面前如此轻易的蒙混过关。” “……不,不是双生子这么简单。” 颜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也不能这么说。颜妍确实是颜烟的双生弟弟,可我却不是。我只是顶了颜妍的名义,进了颜家,为了一个女人。我还……” 我还害了你的父亲,我甚至还试图除掉你! 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一定会憎恨我的吧?也好,让你恨着我,那我以后即便不在了,你也该是会记得我的。这样总好过这世上无人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强。 “往事是不是不堪回首?”离炎抱住了颜妍,轻声打断了他痛苦的回忆。 颜妍蓦地睁开眼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她一脸诚挚,对他毫无戒心和防备。 这模样曾经是他对着另一个女人才有的样子啊。 他有些贪婪的感受着盘桓在腰间的那一双手圈着他的触感,默默的点了点头。 离炎便微微一笑,“好了,你想要告诉我的就到此为止吧。其他的,我都不想听了。你可别想着将你那些不好的回忆强加给我,让我跟着你一起不好受。” “从今以后,你就是颜妍,依然是我的大变态。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颜妍:“……” 为何这么轻松的放过了我? “炎儿,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美,所以你这么轻易的接受了我?如果我没了这张脸,你就……” 离炎噗呲一声,再也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今晚真是长见识了,第一回见到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颜妍俊脸微热,心情微微荡漾开来。由此,也就彻底抛开了因为离少麟而带给他的不快,对离炎再也心无芥蒂。 是你自己说的不想知道其他事了,若有一天你要因此赖我,我可不干! 颜妍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的看着离炎,无限满足的喟叹道:“我好像中毒了。” “中毒?!”离炎一惊,顿时收了笑,将他看了又看,正要细问。 颜妍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抬起了她的下巴,头一低,他的唇便压上了她的唇。 离炎:“……” 颜妍声音暗哑,抵着她的嘴唇低低的说:“嗯,我中了一个叫做离炎的女人给我下的情人劫。” “……我可不会下毒。”离炎不自在的轻轻挣脱开了脸。 “那你定是对我下了蛊。”颜妍又轻声指控道。 他没有在意她的挣扎,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心道,慢慢来,只要她心里有我就成,我不能如个毛头小子一般猴急。 反正,她的第一次亲吻就是给了他的。 颜妍极其满足的抱住了离炎,脸埋在她的发间,又用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颈项。 “……别动,痒。”离炎有些尴尬。 颜妍轻笑,“你要习惯我,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离炎:“……”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自及笄后,她确实是试图开始谈一场恋爱了。前世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今生她想要尝一尝。 可是,她才失恋啊。 尤其是在今天她才向一个男人表白后被拒的情况下,他这样诱惑她……她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对离炎揭开了自己的身份后,颜妍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开始畅想起他和离炎的未来。 于是,他也便思量着想将那件在心中搁了好长一段日子的事情,拿出来想要问问她。 犹豫了会儿,颜妍就尽量语气随意的说道:“那天,我叫太医院的苏沐过来给我诊脉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件事情。” “诊脉?”离炎蹙眉,确认了一遍。 颜妍有些心不在焉,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离炎就推开他,焦急的连声问道:“你真病了?什么病?难治吗?一段时间不见你,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病,所以才睡不安稳?” “你怎么不问我听说了什么事情?你不是应该好奇的先问问这件事情吗?”颜妍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也正色起来,不解的问道。 离炎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道:“废话,你比较重要!” 颜妍听闻此话,心中有块地方瞬间塌陷。 如果说离炎不让他说以前的事情让他感动,那么此刻离炎说的这句话,便直接是要他心动、情动。 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人重要! 颜妍立刻化作柔情似水,将离炎紧紧的包裹在自己怀里,久久不放。 初时离炎还一边挣扎,一边高叫着想要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可颜妍一两句话便将她糊弄了过去,离炎便也因此就忘记了问颜妍,他那天到底听说了一件什么事情。 其实,那天苏沐无意之中给颜妍提到,说是秦-王府中的碧落正在请她为他调养身体。 苏沐本是好意,想着皇后是秦王的爹,他听见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会高兴才是。可是颜妍听了,苏沐见他却是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她原本还要多说几句的,见状,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颜妍确实已经明白苏沐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离炎府中的那个碧落,怕是想要为离炎生下子嗣吧。 想到子嗣,想到孩子,颜妍心里就一阵落寞。 这件事情自苏沐告诉他后,他就一直搁在心底。他早就想问,可却没有问。 直到今晚,他才想要问上一问。 他将这事情拿出来问离炎,他不是非要离炎给他一个答案的,也不是非要听见离炎亲口承认确有此事的,更不是想要知道离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他的。 他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嫉妒!他告诉自己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过非分之想! 可是…… 虽然离炎说了,他比较重要。可是…… 好像还是有些嫉妒啊,毕竟那男人直接住在她府中。 叫碧落吗? 听说是天下第一美人呢,我都还没有怎么见过他。 突然很好奇他长什么模样,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如世人所传扬的那样,美若谪仙。 如此,本宫倒一定要瞧瞧他了。 这一日,有宫人前往秦-王府宣皇后懿旨,着碧落入凤宁宫面见皇后。 第134章 烟雨(1) 碧落奉旨入宫觐见颜妍。 自进了宫门开始,一路之上便有不同的宫人恭敬有加的一段一段的替他引路,碧落泰然处之。 宫人们对他敬畏有加,他很享受。如今的状况是他苦心经营的结果,今日进宫,也算是一种成果的检验。 自跟着离炎出宫后,这是碧落首次再度回到皇宫里来。但是今日今时,他在后宫里的地位和威望,较之当初在皇宫里面的状况,显然暗地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碧落蓦然有种天地在他眼前骤然开阔的感觉,心中更加踌躇满志。 他闲庭信步一般的往凤宁宫走去,暗暗道:不知有朝一日,他是否也能入主凤宁宫? 路经御花园,曹延华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见碧落到来,她急忙小跑几步迎上前去,眉开眼笑的寒暄道:“大公子,沿途可有怠慢之处?” 说这话时,她的神色暗暗一扫,那两名引路的宫人便弓下身子对她行了一礼,跟着就自动退到了十步开外。不过,那两人仍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碧落和她身后。 “还好,你很尽心。”碧落漫不经心道。 这样的话,他日常也时时说,这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一句套话。 曹延华果真很开心,急忙应道:“大公子,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碧落渐渐放慢了脚步,曹延华会意,遂低着头上前两步,便听碧落轻声问:“知道皇后为何突然召见我吗?” 曹延华似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立即小声回道:“小的已经替大公子打听了一下。原本是苏太医听说皇后召见你这事儿,就给小的提醒了一句,说是有可能是因她在皇后面前多了句嘴的缘故。” “是她?她不该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啊。”碧落脚步微微一顿,“那她对皇后说了什么?” 曹延华就笑道:“苏太医是好心呐,她也在替大公子着急。所以就趁着为皇后问诊的时机说,你正在找她调理身子。” “要她多事!”碧落轻斥了句。 不过他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是隐有喜色。 曹延华察言观色,忙不迭的啰嗦道:“大公子,其实不光是她,小的们也还不是暗自着急?这眼看着下半年推选太女的日子日渐临近,朝中官员想要与皇后和秦王攀亲的不少啊。虽说皇后那边推了一些,秦王也没在意这事儿,可背不住起了这样心思的人越来越多。指不定哪天,秦-王府就多了其他男人了。届时,就会令主子您受委屈啊。” “得了,此事不用你们操心。万一你们瞎搅合,好心办坏事了,那我岂不是挺冤?”碧落头微微一偏,又问:“苏沐还对皇后说了些什么?” “没了!除此外,苏太医指天发誓的说,她没在皇后面前再说其他的了。” “嗯。”碧落有些开心,和颜悦色的与曹延华边走边聊了起来,“皇后身子不适吗?苏沐可有尽兴为他诊治?” “似乎是皇后脸上的肌肤有些发红,苏太医说没有大碍。据说这种病症常见得很,而且春天是高发期。有些人体质娇贵,闻到花朵的香气或是粘到了花粉,就易令肌肤发红瘙痒。她说她已经给皇后开了几副药方,喝个几天的汤药就好了。” 碧落便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叫她尽心医治皇后,若宫中没有的药材,就着人送信给我,我在宫外为皇后寻来。” “小的记住了。”曹延华脸现迟疑,片刻后,她清咳了声,“……大公子,有件事情小的想来想去,还是得硬着头皮告诉大公子您。” “嗯?” 曹延华就又再凑前了一步,悄声道:“苏沐她说,那天好像皇后听了她的话后,似乎有些不高兴啊,大公子。” 碧落:“……”那脚忽然就沉重得再也朝凤宁宫迈不动一步。 他便左右一看,走到了几步开外的一棵树下站定。 “皇后说什么了?” “皇后什么也没说。苏沐说,她当时就提了句你在找她调理身子,然后见皇后脸色似乎沉了下去,她就没敢再啰嗦了。整个问诊的过程中,皇后都一句话未说。所以,您此去……” 这么说,皇后不喜我? 可是他若是疼爱离炎,而我又尽心尽力服侍过离炎,那他该对我有好感才是啊。他为何不喜我?他不想自己女儿早有子嗣吗? 虽然这事情对我而言很渺茫,可是我愿意去尝试,他不该感到欣慰吗? 碧落半眯着眼,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下,久久不语。 曹延华心中忐忑,有些后悔不该告诉他这件事情。 不知道大公子会不会怪罪她多嘴?又恼她暗自揣测主子们的意思? 可转念,她又想到他如今已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大好前程要全赖在他头上,而皇后和秦王那里是根本不好指望的。这么一想,她就又释然了。 既然认定了要效忠的主子,就不该三心二意的。要做,就做主子面前最赤胆忠心的那一个奴才。 于是,曹延华决心一定,就坚决而大胆的再度表了一回忠心:“小的多啰嗦了这件事情,只是为了提醒大公子,待会儿到了皇后那里应对,能提早有个心理准备啊。” 碧落双眼轻轻一眨,就收回了思绪,他转过目光看向面前的女人。 曹延华敛目低眉,垂首恭敬的站在离他三步开外。 她是他在后宫中认识的少有的具有远见卓识的女人,而且她认人很准。好比当初离炎一丢失太女之位,她就是第一个来表忠心的,而且她当时直接找到了他。 碧落出宫后,竭力经营宫中人脉时,选择了她作为栽培对象,似乎人选选得还不错。 “我听说过段日子,后宫里将有好几个总管要重新选人担任。曹主事,你知道是哪些总管之职吗?” 自那次上官芝兰之事泄露后,更换一批后宫中的管事,这是离少麟自作聪明的行为,没成想如今倒变成了几个皇女趁机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曹延华忽听得碧落突兀的转移了话题,她先是一愣,跟着就内心狂跳,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启,启禀大公子,有,有御膳房总管、内务府总管,还有,还有一个是……” 碧落淡淡的打断了她,“你常在后宫做事,接触的宫人和贵人都多。若是你去争取的话,御膳房总管和内务府总管,你想要争取哪一个职位?” 曹延华内心跳得厉害,面上则假意自谦道:“小的哪里敢想这个?小的如今只是个,……只是个御膳房里的副主事而已。” “后宫各处,御膳房、司礼监、浣衣局……伺候皇上和后宫贵人们的这二十四处衙门,副主事算起来,都有上百人。而小的只是这一百来号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何况,……”曹延华轻声嗫嚅道,“何况那是管理整个后宫一应事务的内务府总管啊?再说,小的在宫中资历尚浅,如何能妄想这一步登天的职位?” “内务府总管么?”碧落了然一笑,“这有什么不敢想的?总管之职,能者居之。就凭我今日进宫一趟,你的这一番安排便知,你这一年来在后宫里早已不是个御膳房副主事这么简单的小角色了。” 曹延华谦虚道:“这多亏了两位公子的帮忙啊,小的才会有今天的地位。”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的缘故。” 碧落赞道:“你办事婉转周到,又细心谨慎,深得后宫各处的好感,这些我和秦王都已看在了眼里。” “再说,官位再大,大不过跟主子亲近的奴才。” 他意有所指道:“所以,有时候你也不用去在意职位的高低。重要的是,将主子认准了,也要将她的大腿抱紧了。那,任她是一品大臣亦或是王公侯爵,都有可能来巴结你一个小小的副主事呢。” 曹延华深深一揖,叹服道:“大公子说得极对!您曾常居宫中,自然看透了这宫中哪里水深哪里水浅。既然大公子认为小的有资格敢想那职位,那小的便做一做这美梦吧,嘿嘿。” 碧落微勾着唇道:“那御膳房总管也是个很不错的职位,我不想它落到外人手里,你推荐一个人给我。” “大公子,原来你也很看重这个职位?可宫中还有贵人念着它呢。” 曹延华将声音越压越小,道:“这次御膳房总管竞争的人,有三个都是大有来头的。一个是与齐王走得比较近的李主事,另一个清王支持的王主事,还有一个是钟粹宫的那位贵人喜爱的宫人张主事。这三人跟小的一样,一直都待在御膳房的。” “我知道了。”碧落一点头,再问道:“吕思章和赵钱孙,似乎仍是在御膳房里做事吧?” “呃?是的。若大公子看重了她们,倒是不失为一个可靠的人选。” “嗯,能安排出去的,就安排到其他衙门吧,御膳房里留一个守着就好了。这么着吧,这事情就等你那职位定下来后,由你来做主。若有困难,小公子自会襄助于你。” 碧落看了眼远处等候的宫人,道:“时辰不早了,皇后那里还等着我呢。”说着,便一撩衣袍,往凤宁宫去了。 曹延华顿时大喜过望。 只要这位大公子应承下来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 她急忙躬身道:“小的记住了!小的恭送大公子慢走!” 树上,小七慢慢拨开树枝,望着碧落远去的背影幽幽出神。 他是不是能给任何人办成心中所想之事? 半个月之后,后宫里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人事变迁,其中御膳房总管之职由原本只是曹延华副手的吕思章坐了上去;御膳房里另一个普通宫人赵钱孙,竟然也意外的得到了重用,她成了司礼监的主事之一。 而原本只是御膳房主事之一的曹延华,这人的官升得更高,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如今,她一朝得势,竟然猛地蹿至内务府总管的高位上! 这棵树是离炎曾经带着小七来讲过西施故事的那一棵。自那天晚上后,小七便如着了魔一般,一得了空,便会跑到这棵树上来消磨时光。 他一个人躺在树上,一遍又一遍的臆想着他和离炎依旧在一起看星星。 那个叫碧落的男人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了,他的触角伸向了后宫各处,可以左右宫人的升迁,而且也已开始在往朝廷里悄无声息的蔓延。 如果他去求他,如果他也像曹延华那样帮他做事,那他是不是可以满足他一个小小的愿望呢? ****** 碧落跟着宫人去了凤宁宫。 碧落幽闭在宫中三年,从没有见过皇后的面。 然而,碧落被幽闭宫中,却是皇后赐予他的。 碧落低着头,跟随宫人的指引,跪在地上,向高座上那凤椅之中躺着的贵人请安。他那跪拜叩头的姿势做得一丝不苟,中规中矩,令人找不到任何瑕疵。 颜妍摆摆手,侍立两旁的宫人便陆续退了出去。 待到殿中只剩下了他和碧落两人,颜妍这才淡淡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碧落便低垂着眼睫,镇定自若的抬起头来。 颜妍看着那慢慢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天人之颜,忍不住从椅中坐直了身体。然后,他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了碧落面前。 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那篇《凤求凰》就是他写的。 颜妍绕着碧落慢慢的走了一圈,也翻来覆去的将碧落看了一遍。然后,颜妍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让碧落离开了。 碧落离开后,颜妍一个人在凤宁宫中独坐了很久很久。 晚上,他站起身来,又在大殿之中慢慢悠悠的走来走去,同样走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又坐回到了他的贵妃椅中,手在那张椅子的把手处一拧,一条暗道就此吱吱嘎嘎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入口处黝黑寂静,石阶向下不断延伸,一步步通往那幽深隐秘的地下暗室。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在凤宁宫的大殿之中设置暗道的,可能就只有离炎口中的这个大变态了吧。 也许正是这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才会令这条通往密室的出入口整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能长久的安全无虞。 当然,既然是有着不可告人之事才做这些勾当,那么这条暗道必定只是密室的其中一个出入口而已。正所谓,狡兔三窟嘛。 颜妍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迈步便往那入口而去。 走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来到了地下暗室。 说是暗室,却并不昏暗。 因为秉持着颜妍一贯的大手笔,这屋子的四处角落里各自放置着一颗夜明珠。那几颗珠子长年累月的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芒,将整个幽室照得很是亮堂。 所以,人只要一走进来,便能入眼即见正被挂在墙上的那个男人。 那人瘦骨嶙峋,穿一身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背墙而立,一双手腕被高高的绑在墙上。因他的双臂被长期吊着,那手腕处被铁链磨砺得已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为减少疼痛,他不得不长久的保持着站立姿势。 几缕灰白的发丝,正零零落落的耷拉在他的脸上。因长年见不到阳光,他的脸色苍白,晦暗无光。又因为他时常遭受颜妍的鞭笞折磨,全身上下早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只徒留了一张好看的脸架在他的脖子上。 身上那些笞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很是鲜红。一条条暗红色凸起的疤痕如无数条小蛇,正相互纠缠着攀附在他身上,乍一看,很是渗人。 颜妍走到那人面前,意兴阑珊的看着他。 他那张脸无疑是俊美的。 颜妍很变态,鞭打他的时候没有伤到那张脸一丝一毫。他已看不出年纪,但因为苍白瘦削,所以他就显得有些苍老。但是很明显,若是这张脸充满了生机,必定比之颜妍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的身体满布伤痕,于是,他□□的躯体,便使得他那张俊秀的脸仿似不是他自己的,只是很不和谐的被人缝接在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上。 颜妍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人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一星儿半点的神情变化。 他口中波澜不兴的慢慢道:“前朝右相的长子,你还记得吧?万俟白香,你的妻主。虽然你跟她的夫妻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对她的孩子应该还有印象吧。” 那男人听了这话,耷拉的脑袋动了一动,眼睛也缓缓睁开了来。 “她那个孩子,嫡长子,叫做万俟碧落的,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名动京都。他如今长大了,更是天仙样的一个美人儿呢。只是,……” 颜妍顿了一顿,微眯着眼睛继续道:“只是本宫怎么看他,越来越像我那苦命的弟弟了。” 被挂在墙上的男人明明已经被颜妍折磨得不成人形,然而,他此刻却跟颜妍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心情很好的闲话起家常来。 听了颜妍那话后,只见他勉力抬起头来,没有血色的脸庞微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轻轻回道:“像你的弟弟吗?我看你心里想的是,更像你还差不多吧。” 颜妍瞬间眯起了丹凤眼,冷冷的盯着他! 那男人一摇头,甩了甩遮住眼睛的头发,然后毫不畏惧的回视着颜妍。他面上依旧还带着笑,竟是一点儿都不相让,更别说惧怕。 半晌后,颜妍咬牙切齿道:“你果然知道!” “早就知道了。”那人语气轻松,看着颜妍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颜妍顿时气急败坏,他一把扼住了那男人的咽喉,厉声道:“怎么突然愿意承认了?你可以继续瞒着我啊,就让我们父子永远相知不相见,相见却不相识,咫尺天涯隔!也好让你我之间的恩怨一辈子都解不了!” 那人本能的粗喘了几口,语气极为落寞的低低叹道:“只因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说了这话,他闭上了眼睛未做丝毫挣扎,这引颈就戮的样子跟以往一样,只求早日解脱。 可颜妍却始终不愿让他干干脆脆的走。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这一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果然,在见到男人的脸色已经发青时,颜妍就松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135章 烟雨(2) 颜妍走后,挂在墙上的那个男人陷入了沉思。 前一段时间,来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影子,似乎心情很好,竟然还给他带了好几样他喜欢吃的小菜。那个小伙子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可是竟然在每次送饭的过程中,记住了自己爱吃些什么。 他真是一个可心的孩子啊,也不枉他,不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着心底的秘密。 他经年累月的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暗室之中,虽是身在牢笼,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听到了上面多少的事情啊。所以,即便外面的世界在沧海桑田的变换着,他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知道这是那人故意让他听到的。 那人就是这么自命不凡,他的性格一直以来就没有改变过。 他和那个年轻的影子从没有交谈过,那个影子只负责给他送饭食而已。可是,他和他却相互心知肚明。这些年来,两人已经养成了只需给对方一个眼神儿,就能知道对方所思所想的地步! 这令他非常的欣慰。 他不知道那个影子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却知道那个影子的身份! 他是个很爱算计的人。他算计了很多年,算计了很多人的人生,连自己的人生也算计进去了。即便是后来深陷牢笼,他都习惯性的没有忘记过要算计。 几年前有一日,影子照常来给他送饭,可是他的神情很是焦虑异常,眉头皱得紧紧的。而他早已经知道了上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便想要帮一帮他,其实这也是在帮他自己。 于是,趁着影子没有离开前,他便状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有的人总喜欢将好东西藏在枕头底下,说是这样便可高枕无忧了。可惜,我连睡都没法睡,便也不知道这法子是不是真的有效。” 那影子听到了他的话,眼中虽是疑惑不解,可是偏头一思之后,他神情就隐隐有些激动。 第二日,那影子送饭来得有些迟,可是神色间却甚是喜悦。同时,那晚他的伙食也很是不错,他便知道了那影子想要办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他心想,又有几人的命运被他改变了啊。 看,他多会算计啊。 困在幽室之中,他照样算计了他人的人生。 啊,多少年都不曾想起往事了啊,可今晚却一件又一件的想起。 有人说,老是回忆往事的人,说明你已经老了。 也是啊,他和他的主子都已经老了,因为他们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那一年梦中的烟雨江南呵,哎…… 那天他正在房间里洒扫,从敞开的窗子间看到他的主子颜妍正在院子里飞奔,口中还娇媚的喊道:“来呀,你来追我呀。” 然后有女人笑道:“妍儿,你真是太调皮了,看我追着你后怎么收拾你!” 那名女子的声音很是好听,他情不自禁的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于是,他便走到屋子外面假意要打扫走廊,却实则是去偷看他们,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红一绿在花园里惬意的追逐着。 那两人施展轻功在颜府的花园里你追我赶,树上、房顶上、假山上……他们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之间不断的翻腾跳跃着,到处都留下了他俩嬉戏的身影。 主子的轻功很好,那个女人的武功也不赖,两人的容貌又都非常好看。此时他们譬如掉落人间的精灵一般,又好像是两只斑斓彩蝶,在他的面前翩翩起舞又言笑晏晏。 那画面美得令他一时看得呆了,痴了。 主子飞奔在前,那女子追逐在后。女人虽然飞奔得也快,可她一直都抓不到主子的一片衣角。主子便回头嫣然一笑,扔给她一块绣着一枝桃花的手绢。 他抬头痴痴的看着那飘飞的手绢,恍惚中,却见那丝绢上的桃花放佛也已经幻化成了一只粉色的蝴蝶,在空中恣意飞舞。 那女子一时失手,她竟没有抓到那只粉色蝴蝶。 于是,那绢帕便随风飘扬,飘啊飘啊,恰好掉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立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将蒙在脸上的桃花手绢拿下来,再次看去时,就见到一个女子正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的笑容犹如春天里桃李芳菲梨花笑一般的明媚鲜艳,让他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再不敢直视。 而那女人先明明只是看着他随意笑了一下而已,可接着她看着看着就收起了笑容,一会儿之后她又开始看着他笑,越笑越是开心。 他已经被她这一番变幻莫测的表情捉弄得窘迫不堪,此时又看到那个女人笑着向他走来,就令他更是惊慌不已。 他正想着要逃回屋中,却又在这时,他听见他的主子颜妍在气急败坏的高声唤道:“言青,言青!四皇女?你这个死女人,你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她就是那灵国大名鼎鼎的四皇女灵言青啊。 四皇女也听见了颜妍的叫骂,她皱了皱眉,却并不理会,而是笑着对他说道:“我空了再来找你说话。” 他立即呆住了。 她要找他说话?为什么? 他都不认识她,她怎么会想要找他说话?他只是颜府的一个下人而已。 他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施展轻功离去,与颜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游戏。 他以为这不过是皇家子女对年轻貌美的男子惯用的调戏手腕而已,他以为这只不过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儿又一场别开生面的风花雪月的游戏而已,他以为这也许是人家随口说说而已…… 因此,除了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外,待到他想明白之后,他便将她慢慢忘了。 可过了几天,四皇女又来颜家做客。 她竟然趁着没人看见,一派春风得意的神情拦住了他,不让他离开。他明明已经羞怒异常,她还拿话戏弄他。 她风流不羁的笑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说的话好奇怪。 他一直就在颜府做仆人,她只要来这里,便能看见他。她又何必要弄得这么诗情画意?害得他心跳不已。 可是她却又无比熟稔的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便是太和镇柳府家的四公子。三年前我曾应当地乡绅的邀请去那里赏过山茶花,偶然看见你,此后就对你念念不忘,那时,我便打听到了你的名字,你叫烟雨,对吗?” 她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是一年之后,我再到太和镇赏花,想去拜访你们家,你却已经不在那里了,而你们家也已经……不复存在。” 他怔怔的已经不知该如何应答。 而他那冰封多年的心因她的话却已瞬间崩塌,他的情感开始萌芽。 她竟然见过他,她竟然记得几年之前的旧事,她还去找过他,而他却压根儿并不知道她! 于是,自然而然的,他与她重续前缘,他成了她的人。 这一切自然是瞒着他的主子颜妍的。 他没有想过更多,他只想跟她在一起。他到现在才发觉,原来他的世界也不是那么悲惨,即便他家破人亡,即便他现在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这世上也还有一个人念着自己,喜欢着自己,还喜欢了好几年。 他只要想着这个世上竟然有一个女子心心念念了他好几年,他就心醉不已。所以,即便只能偷偷摸摸的与她在一起,他也心满意足了。 他如蝼蚁一般卑微的活着,却又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想要追寻光明和温暖。 后来,她想要那个位置,他便听她的话,为她做一切她要他做的事情。 她说,烟雨,你将颜家的事,还有颜烟和颜妍的事,统统报给我听。 她说,烟雨,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她说,烟雨,你嫁去右相家,守着颜妍的两个儿子。 她说,烟雨,你要好好服侍右相,多给她吹吹枕边风,叫她往奏本里为我在皇帝面前时常美言几句。 她说,烟雨,你再等等,我的位置还不稳固,等过段日子,我便会寻个机会接你入宫。 她说,烟雨,你如今已是右相家里的大夫人了,右相那个老巫婆已经老得不能再找男人了,你在相府家又有权有钱有地位,这样多好,你且先待着吧。 …… 可是后来呢?她总叫他等,他都等了好久了。 他为她做了一切的事情,只除了他俩的孩子,他违背了她的命令。 后来,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那个位置,而他和他的孩子呢?又是在哪里? 她做了皇帝,他还在右相家里给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做夫君;他瞒着她偷偷生下来的他们两人的孩子,还在给别人家的孩子做玩伴儿,做奴仆…… 而他的主子颜妍呢?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主子的孩子还叫着右相母亲,主子还不知道谁是他的孩子…… 他至少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可是主子却连儿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的主子是颜妍,颜妍救过他的命,他让他重生。 言青呢?你是我的爱人,你却只给了我一个梦,支离破碎的美梦! 第136章 心术(烟雨番外1) 言青这一次出京已经将近一月未归了,他实在忍不住就跑到城郊去守望着。 在又一次空等了一天后,他恍恍惚惚往回城的方向而去,经过城门口时,听见有人好像在喊他。 他停了脚步循声看去,却见那是一个身着士兵服饰的女人,衣着跟城门口的那些守卫一样。那女人看上去快三十的年纪,高额浓眉,英气逼人。她走到近前,目光烁烁的将他左看右看,神情隐隐有些激动。 他也盯着那人,不动声色的将其仔细看了眼,确实也觉得有些面熟,可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烟雨?”那女人将他看了好一会儿后,再次小心翼翼问道:“你,你是烟雨吗?” 他皱了皱眉,并不做声。 在京城里的这几年,自己一向很少出门。虽说服侍的女人位高权重,但是他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所以并不恃宠而骄的招摇过市,也不怎么参与京中那些权贵人家的家眷组织的各类宴会。也因此,京城里不可能会有谁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他也不记得有认识的熟人在京中。 何况,此会儿还是在城门口,一个城门守卫,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认识她? 可那女人却神情愈加激动,差点要抓住他的双肩,好在他不着痕迹的躲过去了。 那女人愣了愣,随即尴尬的搓了下手,跟着兴奋的说道:“你是不是烟雨?我是李凤,太和镇的李凤啊!” “李凤?太和镇?”他一向无波无澜的脸色开始变换。 “对!对啊!烟雨,你是不是烟雨?” 当往事渐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时,他也激动起来:“是,我是烟雨!李凤姐?你是李凤姐姐?!我想起来了!” 太和镇是他的故乡,而李凤是从小就对他照顾有加的邻居。 李凤眼眶微热,这一回如愿的抓住了烟雨的胳膊,语气中颇为感慨,“我们是多少年不见了?七、八年了吧?可我依旧能一眼认出你来!你还是跟那时一样,沉静漂亮,人群里出众得很!” 烟雨也是热泪滚滚。 这世上他的亲人将他丢弃得干干净净,不管他的死活,可竟然还有个记住了他将近八年的朋友。 少时的故人相见相认,双双抱头痛哭起来。 李凤和烟雨两人从小就生活在太和镇。那地方既然叫镇,自然还是有些繁华和热闹的。那个时候的烟雨家,家境还算殷实,烟雨的母亲是当地的乡绅。而李凤就住在烟雨家隔壁,说起来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李凤要大烟雨五六岁,她的家境不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这李凤从小就听话懂事,还很会照顾人。那时的小伙伴都爱跟李凤玩,她俨然就是他们那个时候的大姐大。 烟雨是个文静不爱说话的男孩子,李凤的性格恰恰豪爽又大气,加上两人邻居的关系,她就更是对烟雨特别的好。 两人相认之后,互相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李凤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见烟雨只说了现在在瑞王爷家里做侍婢之后便不想再多言,她就适时转移话题,极力邀请烟雨到她家里去做客。 李凤现在在京城里做着一个微末的芝麻绿豆官,就是她守的那座东城门的城门官,领着一份微薄的俸禄,依然跟小时候一样,她家中的光景不怎么好。 然而,她却已养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儿。 这还没完,她的夫君又怀上了,目前已经有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 烟雨不禁啧啧叹道,“姐姐,你以后得为她们挣多少聘礼啊。” 李凤被烟雨促狭的笑意看得面色发热,虽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神色间依旧掩不住的骄傲和得色。 她道:“希望这次夫君能生个男孩儿,这群小妹崽都快要将家里吵翻天了。我只希望啊,这次能得一个像烟雨这样文文静静的宝宝就好了。” “嗯,会的,一定会如姐姐所愿的!”烟雨羞涩的笑了笑,戏谑道:“到时候李家哥哥生个俊美无双的男孩子,打小就不让姐姐你省心。待到他长大了,提亲的人会踏破你们家的门槛儿,那时你就要叫苦不迭了,只因为俸禄都不够修门槛的。” 李凤夫妇都被他这话逗得开心不已。 李凤更是笑得豪爽,也跟着打趣道:“是,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李凤的家虽小,又清贫,可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其乐融融。烟雨看在眼中,艳羡不已。 如此平凡幸福的生活,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容易就能过上的啊,可是他自己却一生都无法奢望了。 后来的日子,烟雨仍是到城门口去等灵言青。偶尔,他也会去李凤家里叨扰一日半日打发时光。 这一日,他打算饭后如往常那样出城去等灵言青,却闻着饭菜的味道越发觉得不舒服。终于在夹了一块鱼肉咀嚼了两口后,他便迅速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待不适的症状缓解之后,烟雨轻轻抚着腹部,脸上愁云惨雾。 只期望她早日回来,我好将这消息告诉她,且看她如何应对。但愿,她能念在我偷偷摸摸跟了她这些年的份上,能给我一份小小的幸福…… 由于心情不是很好,这天烟雨便没有出城去。他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烟雨感受着那人的怀抱,是那么的熟悉、温暖,他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他急忙转过身去,果见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他开心的为女人张罗饭食,灵言青则断断续续的给他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 “离少麟已经答应要出山了,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吧。我们在京城里也应该要开始着手计划安排一些人事了。烟雨,这几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为我分忧解难。” 看得出来灵言青心情很好。她将烟雨抱在怀中,恣意亲吻一番。 烟雨也为她大事快成而高兴。他正想着趁女人心情好,就将自己身怀有孕之事告诉她,却见他的言青似乎又有话说。 灵言青抱着烟雨,前一刻她还深情款款,此会,嘴里却吐着残酷的话:“妍儿一直都不放心孩子。所以,烟雨,你还是亲自去照看着那两个小子吧,我们两个来日方长。” “离少麟就快来京城了,妍儿肯定会跟着她来的。别到时候让妍儿知道了你在我身边待着而没有顾念到他的孩子,他那样的刁蛮脾气不定会给我惹出些什么乱子出来。另外,我还想你能够待在右相身边,好让她帮我多做点事。” 烟雨听了,顿时心中慌乱不已,轻声争辩道:“原本我是要亲自去看顾主子的孩子的,主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可是当初不是你自己死活不愿我离开,想让我待在你身边的吗?” 灵言青呵呵一笑,哄道:“此一时彼一时啊,烟雨。我不是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吗?颜妍他要来了,让他发现了你我在一起,不是很好。” “可是,要瞒住他的方法多的是,我这里就有一个。况且,我已经安排了一个长相俊俏柔媚的男子作为暗子嫁到右相家,一方面照顾孩子,一方面为我们所用,以便时时掌握右相动向。我实在不必再到右相家去……” 灵言青的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语气都已强硬起来,她忍耐着继续劝道:“其他人办事哪里有你办事牢靠?右相在朝中很有分量,母皇的很多决定都受她左右。所以,在这样非常时期,我希望你去迷惑住她,让她乖乖听我的话。” 灵言青抱着烟雨紧了一紧,郑重其事道:“烟雨,会很快的。一两年,最迟三年,你就能回来跟在我身边了。你想想,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然而现在的我却是如何再去啊? 烟雨犹豫了半晌,终还是弱弱的说:“言青,我,我怀孕了……” “什么?!”灵言青立刻放开他,惊疑不定的看向他的肚子。 片刻后,她语带责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咱们先不要孩子的吗?” 烟雨涩涩的回道:“言青,我的年龄已经渐渐大了,再不生孩子恐怕就,就……” 那未尽的意思,听者谁会不懂? 灵言青沉默半晌,又神色不明的问道:“几个月了?” “……近一个月。” 定是她这次离京时两人做的那次有的,何须再问? 灵言青开始在屋中走来走去,烟雨听她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哎,时间不等人啊,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越听,他的神色愈加黯淡。 过了一会儿,灵言青又去抱住了烟雨,语气极尽温柔:“烟雨,你还二十岁不到,哪里老了?就帮我这一次,好吗?烟雨,听我的,这个孩子咱们暂时不要。你先嫁去右相家,先把这件事情办妥当了。以后我再给你一个孩子,好吗?” 烟雨默默不语,他只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变冷。 灵言青见烟雨默不作声,亲了他一口,又道:“你看,我这次出去这么久,才终于说动了离少麟出山。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一出来,我就要开始着手干大事了。关键时刻,不能让后院起火不是?” “你务必要到右相家将那两个孩子照顾好,也好让颜妍放心为我做事,你也知道他手中那股势力有多大,对吧?最迟一年,一年的时间,烟雨,到那时我们再续前缘,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不,不是一个,是很多个,你想要多少就多少!” 灵言青见烟雨依旧沉默不语,她故技重施,正色道:“烟雨,我灵言青今天在这里对你发誓,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如若有一天违背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让我不得好死!” “啊,对了,那两小子好像我还没有给他们起名字呢,颜妍都提醒了我几次。那,那便大的那个叫碧落,小的那个叫黄泉吧。就这么叫,也好让那两个孩子时刻提醒我,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这些话,发过的这个誓。” 灵言青抱着烟雨轻轻一晃,殷殷的看着他,急切的问道,“烟雨,好烟雨,你说这样可好?” 烟雨承受不住灵言青指天发誓的攻势,终是默默不语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灵言青就着下人给烟雨送去煎好的落胎药,并叮嘱下人要看着他喝下。 又过了一段时日,她见烟雨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示意烟雨传信到相府。 右相万俟白香如约前来瑞王爷家拜会。自然,她是听说了四皇女尚没有回府,才急不可耐的跑来看看的。 这位右相大人没其他嗜好,就独独爱一个美色,是个色中饿鬼。她曾在四皇女府上见过烟雨,便抓心抓肝的想要得到他,更想要长期霸占他。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灵言青才要烟雨索性嫁去右相府,她有把握烟雨能彻底控制住这位朝中重臣。 于是,万俟白香到了四皇女为颜烟安排的别院里,意料之中的只见到了烟雨一个人,她便性急的抱着烟雨一阵猛啃。 好巧不巧,恰在这个时候,离京多日的四皇女灵言青却回来了! 于是在四皇女的一顿呵斥责骂、软硬兼施之后,右相就娶了烟雨回去做了一名侍妾,这件丑事才算作罢。 由于被抓了个现行,还是给四皇女戴了绿帽子,故万俟白香娶了烟雨这事情,也就很大程度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下一届皇位人选,她已经在明面上彻底支持瑞王爷灵言青了。 这是一出专为右相设计的戏,这是灵言青下的一盘棋。 是的,如今的烟雨已经沦为了四皇女的一枚棋子。枉他还口口声声说其他人是棋子,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棋子? 烟雨其实早就在灵言青的授意下,趁某次万俟白香到王府赴宴喝醉了酒,于是暗中勾引了她,两人滚到了床上一番被翻红浪。此后,他们就时常趁四皇女不在的时候暗通款曲。 如果烟雨只是一个长得颇美的普通男子倒也罢了,万俟白香完全可以向四皇女提出要人。可是那时,烟雨在私下里被传的是:他是四皇女养在别院里的小情人。万俟白香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向四皇女提出想要她的枕边人?故而,她和烟雨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往。 不过万俟白香不知道的是,其实哪一次不是在四皇女的授意下,烟雨才跟她暗通款曲的啊?枉她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因为瑞王爷男人多,顾不过来,而烟雨又耐不住寂寞,所以才与她好上的。 灵言青利用美色收买人心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而且她发现利用自己的男人收买朝中大臣的效果更加显著,还屡试不爽。兴许她深谙,大臣们能与她一个王爷同享一个男人,能满足那些女人扭曲的心理吧。 灵言青深知右相万俟白香是个老色胚,为了控制和拉拢她,就时常让身边的美人给她一点甜头。 在灵言青的枕边人中,烟雨长得最是好看,而且他很听话、懂事,还善解人意。即便得到了她的宠爱,也无一点刁蛮任性的脾气。由此,灵言青爱他,比爱颜妍更甚。所以,在颜妍随离少麟隐居九龙山的那几年,灵言青才会瞒着颜妍将烟雨禁锢在自己身边好几年。 如今会让烟雨亲自出面迷住右相,灵言青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她也舍不得这样一个可心的美人。 其实,当第一次灵言青要烟雨去陪万俟白香的时候,那时烟雨就该明白,他与灵言青的感情也该走到尽头了。灵言青已经选择了江山和权利,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或者说,一开始,灵言青不过就是将他当做一枚棋子般养在身边而已,只待时机到来,就要利用了他。 灵言青知道这烟雨对她已经是死心塌地的爱,所以她并不担心男人离开了她,就不听她的话了。可烟雨怀孕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怕惹右相怀疑,她才执意要烟雨将孩子打下来。 她不能为了一个孩子这样的小卒,而失去了右相这么大的一个将帅。 正是因为烟雨与右相之前就有了那一层情人关系,烟雨才有机会将颜妍的两个儿子假做是他和右相的私生子给安排到了右相家。 这样的安排是灵言青的意思,她想要将颜妍的儿子先藏起来,实际上也是要将他们作为棋子以备后续使用。 烟雨送儿子过去的时候,同时送上了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美男子。烟雨对万俟白香说孩子一定要认祖归宗,而他与右相两人不能长相厮守,只能让这人在右相身边以慰她的相思之情了。那万俟白香见了美男子,早高兴不已,反正儿子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了,她便心花怒放的将两小一大都给接手了。 那两个小孩儿后来越长越美,比之烟雨都还要美。特别是那个大的,他不仅聪颖,而且貌若天仙,从几岁稚龄开始就美名远扬,得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万俟白香为此骄傲不已。 灵言青后来做了皇帝后,因为私心,时常暗中关照那个大的,让人误会她是要将那美人预定为自己女儿的王妃。 这边厢回头说说烟雨,他嫁到右相家几个月之后,就和李凤家的夫君在同一个月里生下了孩子。 李凤直笑话烟雨,说他后来居上,并对他促狭的逼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与右相大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烟雨脸上一闪而过不自在,语带哀戚的应道:“哪里是这样?我的孩子也是苦命,家里人太不省心了。几个侍妾为了争宠,竟然对我尚在腹中的孩子下手,结果令他不足月就……出来了!” “姐姐你说,嫁到富贵人家有哪里好?我倒是对姐夫羡慕得紧,他能得你一心一意的待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却又求不得的姻缘啊。”说着,便伤心的流下热泪来。 李凤赶紧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口中急切的说道:“都怪我多嘴。你别哭了啊,坐月子的人,哭的话会很伤眼睛的。” 说着,她去看了看烟雨怀里的那个小女婴,只见她瘦瘦小小的,明显是不足月就出生的样子,她不免也跟着直掉泪。 第137章 心术(烟雨番外2) 烟雨的孩子满月之日,他请了李凤带着孩子过府饮宴。 烟雨抱着李凤家的小男娃儿,眼中无限爱怜,“姐姐终于如愿以偿了,他长得真的好可爱。” 李凤笑道:“你不也是如愿以偿么?你这头一胎就生了个女孩子,我看她是越长越好了。到时候右相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娃儿,就一高兴将你扶正了也说不准哦。反正你们右相那正夫的位置不是还空悬着的吗?我听说在相府里你的口碑是最好的,你处事又冷静圆滑,为人还大度,一定没有问题的。” 烟雨笑了笑,容色中十分落寞。 李凤抱着孩子要离去之时,烟雨抱着那孩子亲了又亲,万般不舍。 他送给了那孩子很多的东西,华美的小衣服和金银珠宝,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疼爱的紧。 李凤将孩子抱回家,她的夫君抱着孩子看了又看,觉得有点怪异,忍不住说道:“孩子怎么重了?而且,我看着他好像胖了点。” 李凤不甚在意的回道:“烟雨给我们儿子做了身新衣服。这小花棉袄穿上身,乍一看,是会觉得这小子胖了点的。” “哦,还有啊,他烟雨叔肯定是往他身上塞金子了。烟雨啊,他可喜欢这孩子了,抱着他就是不撒手,还欢喜得一个劲儿的直掉泪呢。我看烟雨啊,疼这小子比疼他自己那个闺女都要多得多。” “哎,不明白不明白,明明该疼的是女儿才是啊。儿子可是人家的,女儿却是自家的,养着还能防老呢。” 李凤那夫君听了,将信将疑的在孩子身上检查了一番,果见孩子衣领里挂了一把赤金的长命百岁锁,掂在手中分量十足,他便也不再疑虑。 听了妻主的话,他嗔怪的看了李凤一眼,笑说:“他要是生一堆的女儿,你看他还会不会将他那女儿当天上的月亮捧着。定是他来了我们家几趟,被一群女儿吵得头疼,便使得他也对女儿少了几分喜爱。” 李凤顿时笑道:“确实确实,你看咱们家哟。哎---,那几个臭丫头整日里像群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直叫唤,吵得我一天头都大了。但愿我们这个臭小子别学他那些姐姐,整天只晓得调皮捣蛋。嗳,我说,我们再生几个臭小子吧?” “还生?咱们这都四个孩子了你还不满足啊?这么多口人要吃饭要穿衣,你赚银子不辛苦?再说,这是你想生臭小子就能生臭小子的?送子观音就只收了你们李家的香火钱?” 李凤一把抱住夫君,低低调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说罢,她抱着夫君就吹灯上床,为了她心爱的臭小子们快快到来,她决定将她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 不过后来,李凤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再生出儿子来,而是又生了一堆的女儿。由此,她和她的夫君更是将那唯一的儿子当天上的月亮一般捧着了。 这是后话了,在此不多做展开。 那边厢,没过几天,烟雨却说要与李凤断了联系,这令李凤大惑不解。 李凤从小就对烟雨很好,烟雨便也不愿意瞒她,将心中担忧和盘托出: “灵国朝廷越来越浑浊,这又是个乱世。李凤姐姐,我如今已身陷右相府,妻主她居庙堂之高,伴君如伴虎,随时都有可能命丧虎口。”他语气诚挚,又饱含无奈的悲哀。 “前几日早朝,妻主她只不过是帮着四皇女说了几句话,结果就引来皇上一顿训斥,还被罚俸禄半年。如今我们全府人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就好像是行走在万丈悬崖的边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来个万劫不复,甚至连个尸骨都可能找不到。” “姐姐,莫要让我牵连了你。你还有一大家子人,一大群可爱的孩子们呢。” 李凤听了烟雨的话,心道,烟雨之前还是四皇女家的侍婢,才一个月的功夫,就成了权倾朝野的当朝右相的如夫人。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身份地位本来渺如尘埃,可是一旦被人当做了棋子,也能瞬时从地狱升到天堂。他不仅做了一枚棋子,而且从此以后,命运都将跟着右相沉浮。 庙堂上的事真是奇幻诡谲,风云变幻。位极人臣又能怎样?不过瞬间,也能让你身首异处。 权利之于某些人,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就算它有一天会变成穿肠毒-药,也阻止不了那些人仍对它趋之若鹜,前仆后继。 即便是烟雨所在的那个右相府,也彷如一个小朝廷。右相的那些妻妾为了争风吃醋,都能搞出这么多事,甚至还弄出了人命,何况右相还是灵国朝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万一某一天厄运降临右相家,也许就是一个诛九族的大罪,牵连之人更是会不计其数。 一旦沾惹了权利这样东西,真的是很多时候都已身不由己了。即便是她自己,虽只是一个微末的城门吏,可是却也做得千难万难啊。 李凤为烟雨的命运叹息不已,又因他未雨绸缪为自己着想的善良而深深感动。 她长叹一声,认命的接受了烟雨的提议,道:“你若有难,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无论何时你有了什么难处,你都要尽管放心开口便是。” 烟雨道:“姐姐,我很喜欢孩子,我只希望你我的孩子都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行了。除此外,我别无他求。” 顿了顿,他又流着眼泪说道:“李凤姐姐,虽然我们不再来往,可是姐姐对我的好,我一直都铭记在心。我会时常吃斋念佛保佑姐姐一家平平安安,好人有好报。我们的孩子,但愿将来他们能活在太平盛世,到了那时他们长大了,我希望他们能像你我一样,成为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好姐妹。” 如此,在烟雨的极力劝说下,李凤又念他深明大义,便听从了他的意思,两人就此便渐渐断了联系。 大约一年之后,离少麟带着颜烟和颜妍两人正式出山了。离少麟作为四皇女灵言青的手下大将,为她打拼江山。 颜妍跟着离少麟回到京城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希望能先见见自己的两个儿子。 谁知,灵言青却一再诓骗并婉言拒绝他,只对他说道,孩子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养着,让他不需要挂心,只管先安心帮她做事就成。待大业一成,她就会让他们父子三人相见。 颜妍于是明白,这灵言青是想要用两个孩子来要挟他就范,让他乖乖的一直听她的话! 直至那个时候,颜妍也知道了他原本安排照顾孩子的侍从烟雨嫁去了右相家,可那烟雨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更加不愿意告诉他实情。颜妍便想着,既然烟雨在右相家,那右相家的小孩子就极有可能有两个就是他自己的孩子! 然而,因为那两个小孩儿是才出襁褓就让灵言青给抱走了的,而右相家年龄相当的孩子又比较多,并且那些孩子都还没有长开,从外貌上根本就无法看出来。因此,颜妍压根儿就已分辨不出谁是自己的孩子了! 颜妍看着那些小孩儿,一个个长得都是那么的可爱乖巧、粉雕玉琢,他觉得每一个都好像是自己的! 他心里苦得要命,也悔得要命! 他当初根本就不该听信灵言青的花言巧语,同意让她将自己的骨肉抱走。 于是,因为孩子的事情终还是得罪了颜妍,令颜妍已经对灵言青心生怨恨,两人正式决裂。 不过这个时候,因为离少麟到了京城,算是正式进入了这个乱世。颜妍和哥哥颜烟两人为了助她开创一番伟业,所以整日里就很忙碌。他们有很多事情要筹划,还有很多人需要用心算计。 孩子的事情,颜妍就只能将其暂时搁置在一旁。 那时颜妍想的是,待灵言青的皇位之事尘埃落定,找到了孩子们之后,他再与灵言青那薄情寡义的东西结算这隐瞒孩子之事的旧账! 可是后来,灵言青是得了皇位了,灵国却又已摇摇欲坠。内忧外患使得掌握着灵国实权并能影响这个国家走向的那几人,灵言青、离少麟、颜烟和他等几人根本就无暇顾及个人恩怨,又都全副身心扑在了稳固政权、保家卫国的事情上了。 再后来,灵言青与离少麟两人渐渐交恶。终于有一天,离少麟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灵言青,她自己当了皇帝,改国号灵为离,从而成为了离国的开国皇帝。 而在灵言青与离少麟两人为了皇权和红颜相争的过程中,颜烟和灵言青却都死了。 于是,原先所计划的一切美好的与不美好的事情就都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颜烟死后,化作颜烟活下去的颜妍,他大开杀戒。 颜妍将灵言青的家眷亲属全部都给杀了,而灵言青的党羽右相家也不能幸免。不过,他留下了万俟白香家的所有小孩儿和烟雨的性命。 特别是烟雨,颜妍发誓要将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叛徒折磨一生。 他先是当着烟雨的面,将他唯一的女儿给杀了泄愤,可烟雨并没有如颜妍想象中那般,哭得撕心裂肺的磕头求饶。 颜妍见他这冷漠样子,愈加愤恨,“烟雨,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铁石心肠了?自己的女儿死了,你竟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无怪乎,你会出卖颜妍!他救你一命,让你再世为人,你却在他背后捅他一刀!我弟弟一向自命不凡,却没有想到身边竟是养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烟雨看着面前这人,仔仔细细的看他,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颜妍见状,越想越是奇怪。 于是,他便将所有与烟雨走得近的人都摸排了一遍,最后终是辗转将万俟白香的一个外宅给找了出来。 很奇怪,找到那个外宅之时,那个男人却正哭得呼天抢地,原来是他知道了右相大夫人的女儿,也就是烟雨的女儿死了。 一个外宅却比右相大夫人还哭得伤心,颜妍便有些明了。 他将那个外宅抓来先行严刑拷打一番,然后那男人终是道出:那个女儿是自己的。 颜妍便问:“怎么会是你的?” 那右相外宅瘫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骂骂咧咧道:“右相大夫人他自己生不出女儿来,就将我的女儿抢了去。我听说他还没有嫁来相府之前,就偷偷的给右相生了一个儿子,可不久之后就死了。后来又生了一个,还是儿子,结果也死了。哼!肯定是右相见他迟迟生不出女儿,而且还克子,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娶他的!” 颜妍心头大震,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还都夭折了?! 会不会是儿子们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 颜妍心痛如绞,他面若寒霜的喝道:“说重点!” 那男人被这寒颤颤的一声惊得趴在了地上,立刻如倒豆子一样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狐媚住了右相,结果他还是如愿嫁进相府来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啊,也一定是他造孽太多,这次竟然让他尚不足月就又生了一个儿子。” “为了他的地位着想,他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不晓得他从那个嘴碎的贱婢口中知道了我们父女的存在,他跑来跟我说,让我把我的孩子给他,他的儿子则交给我抚养。他说他当上相府的大夫人后,就接我入相府做一个侍妾。” “奴婢那时生活实在艰难,右相又根本就不管我们父女。烟雨夫人满嘴说着花言巧语,令我就有些心动。而且他说了将他的儿子交给我,我那时想着我手中有他的亲骨肉,他一定会实践诺言的,于是我就答应了他提出的建议。” 颜妍立刻明了,冷笑着道:“呵呵,原来是一出狸猫换太子啊!难怪你那个女儿死了,你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却原来竟是别人家的孩子。” 颜妍于是下令将烟雨所生的那个孩子找了来。 可是,当那孩子被带来的时候,却是拖家带口的。有另一个个子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儿,死死的抱着他的胳膊跟着来了。 颜妍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子,他们同样的瘦骨嶙峋,身上同样的有很多淤青伤痕,而且那眼神也都同样的倔强不甘心。 就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就这么不待见,就这么不心疼的吗?所以就随便打骂,任意欺凌? 颜妍原本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 那小个子男孩儿看了看面前冷若冰霜的颜妍,又看了眼趴在地上正痛哭流涕的那右相外宅,他细碎的牙齿一咬唇,挺着小胸脯大声道:“你们要打就打我吧,不准再打我家少爷!” 话音未落,他口中的那个少爷却一把将他的嘴巴死死捂住。 颜妍见那个小小少年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倔强的看着自己不做声。虽是不要命的与自己对峙,可颜妍却知道,那少年实则是想不动声色的将那个矮个儿男孩儿护在自己身后。 小少年一直硬气的直视着自己沉默不语,他既不哭闹,也不求饶。他这样子与他跪在地上哭泣着直喊饶命的父亲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那样的父亲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的。 颜妍忽然可怜起这两个孩子来,同时也很后悔之前图手快,将烟雨那个假女儿给杀了。 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啊。 颜妍便去到地牢,将已经抓到右相外宅的事情告诉了烟雨,还说如今那个外宅的孩子也在自己手中,果然立时便见到烟雨目眦欲裂! 虽然很想报仇,想要折磨烟雨,可颜妍却已舍不得拿那个小孩子开刀了。 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却不是颜妍的儿子。不但长得跟颜妍不像,而且年纪上也跟他的儿子不相符。 正是因为见到了烟雨的儿子那小可怜的模样,颜妍便想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在吃苦受罪?他越想越心痛,便对烟雨严刑拷打。可是任凭他如何折磨,烟雨仍是没有说出一字半句关于他儿子的下落。 其心志之坚韧,令颜妍为之侧目。 可是,要找到儿子们的下落,烟雨已是唯一的线索。 颜妍只得将烟雨吊着一口气,时不时他兴致来了时,就到地牢里去折磨烟雨一番,希冀着有一天烟雨能告诉他孩子们的下落。 留下来的那几个年纪相仿的右相家的孩子,由于烟雨不开口道出实情,颜妍便对他们杀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干脆任其自生自灭。 而至于烟雨的那个儿子,颜妍同样也是做过爹爹的人,他见那孩子长得很可爱,而且也很可怜,就对那孩子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慈父之心。 颜妍又见他年纪虽小,话不多,半天都问不出一个字来,可是他很懂事。特别是他心地善良,对自己的小仆从他都那么有爱心,于是他便对那孩子很欣赏。 到得后来,颜妍心想,烟雨,你让我找不到自己的儿子,我就让你的儿子与你咫尺隔天涯,让你们父子能时时见上一面,却不知道互相的身份,这游戏可真是太好玩了。 如是这般一番想了之后,颜妍就干脆将这个小孩儿当个小玩具般留在自己身边养着。可他留着留着,后来无聊了没事找事做,他就开始教他武功。 这就这么着,那小孩子慢慢就变成了颜妍的影子,他总是跟在他的身边形影不离,护着他的人身安全,又为他卖命跑腿。 至于那个孩子的小仆从,颜妍见他们年纪虽小,可是却情深义重,还晓得要互相保护对方,这两小人儿的样子像极了颜妍以前与烟雨的模样。 那个时候,颜妍也常常将烟雨带在自己身边,烟雨就像是他的小狗腿子,没事的时候帮着无聊的颜妍作恶一番。颜妍淘气了,犯了错惹得父母亲恼怒,他就会拿烟雨做挡箭牌…… 往事一回想,颜妍心中就更软了,便将那个孩子的小玩伴,一同都收入了暗宫。 第138章 遇上你是我的缘 黄泉蹬蹬蹬的跑上楼来,对哥哥气呼呼的说道:“有人要找你!” 碧落有些责备的看了弟弟一眼。 黄泉已经成年,这么大个人了,而且还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可他直到现在遇事都仍是很不沉着、也不成熟。尤其遇到了与离炎有关的事情,他更是有可能一两句话不到,就极有可能会跳脚。 碧落暗自叹了口气,无奈的微一摇头,方才淡淡的问道:“谁?” 黄泉的脸色极为不善,咬牙回道:“曾小七!”心中跟着补上一句,“竟然脸皮厚得敢直接找上门来,真是不知廉耻!” 碧落怔了一下,然后他皱了皱眉,依旧口气淡漠的说:“让他上来吧。” 每次离炎要是新认识了男人,黄泉一定会异常气愤的、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哥哥碧落听。因此这个曾小七,碧落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很快,黄泉便领着小七上楼来了。 黄泉对这个曾小七很不待见,并未给人家端茶倒水,而是自顾自的走到窗边去,假装看大街上的风景。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我就听听你到底想对哥哥说些什么,我可不能让哥哥吃了亏。 也不知道这曾小七是怎么知道这个珠宝店是他们开的,竟然指名道姓的直接找到了哥哥。当初明明只是将哥哥作为特凡尼的模特、作为这款珠宝的代言人宣传的啊。而且,珠宝店对外的东家也一直是找的胡晓珊的人来充当的。 哼,若给我知道是那个肥婆告诉这曾小七的,我一定要收拾得她好看! 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拈花惹草! 那边厢,人到了后,碧落并未出声招呼来人,更没有意思一下的叫人给小七倒杯茶水来。他甚至看都没看小七一眼,他只提着笔,微低着头继续写他手中未完的东西。 这情状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外宅见大房的即视感。 初次见面,就受到了这种显而易见的不待见的对待,小七虽觉莫名其妙,甚至因着前事他应该还会觉得有些委屈才是。但是他轻瞥了眼窗边那一脸愤慨的黄泉后,心中便已了然。于是他默不作声,只挺直了脊背静静的站在书桌边,就等着碧落主动出声询问他。 他小七,也不是一个蠢人。 在这等待的当口,小七将房间中的摆设和屋中景致快速扫了一圈,然后他便看见了靠近窗边的一张香案上放着的一张琴。那琴被一块绸布遮盖着,并不能看清楚样貌。 小七暗道,那琴定是那张凤鸣吧?她果然是送给他了啊。 这么说离炎和这个碧落算是破镜重圆了吗?亦或者说是再续前缘? 碧落是一个美人,绝世的美人,她一定很喜欢他吧。 不然,明明在外人眼中脾气暴戾的她,那天晚上,她就定不会放下身段去讨好离月,只为了重新得回这张凤鸣琴吧。 能得一个女人甘愿自贬身份的去为自己索回一样心爱之物,这样的女人世上能有几个?这男人的运气真是好。 小七神色有些黯淡的收回了目光,遂将碧落的容貌仔细看了看。 他眉目娟秀,脸部线条柔和,一头柔顺长发无拘无束地飘荡在身后。黑得发亮的长发和瓷白的肌肤交相辉映,他又穿一身素白的衣衫,整个人便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小七顿时自惭形秽,心生退缩之意。 可转念又一想,他越是美好,那就越不会将自己这样一个卑微如蝼蚁的人看在眼中吧。只要他不在意自己,那么胜算是不是就会多出一分? 这么一想,他心中苦涩的笑了笑,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只要能达成所愿就好。 恰好碧落搁下了笔,拿着写好的几页纸张正在翻看。小七便赶紧定了定神,便见碧落头也未抬,忽然对他说道:“说吧,找我何事。” 那语气不是询问面前之人,而更像是在下命令一般。 小七也不生气,他恭敬的垂下头去,却语出惊人:“我愿做二皇女身边的一枚暗子。” 窗边的黄泉听到这话,他惊讶的转过头来瞪着小七。 碧落也终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头来给了小七一个正眼。 半晌,碧落问道:“条件?” 小七抬起头来,回视着碧落的视线,坚定的说道:“我想待在大皇女身边服侍她,望碧落公子成全。” 黄泉听罢,立刻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气呼呼的飞奔下楼去了。 离炎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就预备到珠宝店来看看工作狂碧落,远远的却见到小七从店里面走出来。 离炎笑了笑,心想,这个世界男人们喜欢珠宝,譬如她那个世界里女人们喜欢网上购物一样正常啊。 她家的这特凡尼珠宝可是出了名的好。别看小七平时珠宝首饰佩戴得很少,可是他也是男人,也没能忍住进来看上一眼啊。 走到店门口,离炎又听见店里面的小二妹海棠和冬梅正在热烈的争论。 海棠问冬梅:“你说,我刚刚的表现如何啊?” 冬梅懒懒的回道:“还行吧。” “啥啊,我嘴壳子那样利索叫做还行?瞧你刚才,啧啧,像是这辈子就没见过男人似的!人家一来,你那一对眼珠子便只晓得对着人家可劲儿的放绿光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一向活泼的海棠砸吧着嘴巴道。 冬梅立刻呛声回道:“是是是,就你会说!可你说了大半天,人家还不是没买不是?!” 海棠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那是,那是……多半那是因为他身上没带这么多的银子!对,就是这样子!他心里一定想着回去拿钱来,或是……或是他去叫他家妻主来买给他!哼,肯定是这样的,你就瞧着好了!” …… 眼看那两人火药味儿愈加浓了,离炎就有些好笑的适时走进店里去,那两个小姑娘立刻闭上了嘴巴,欢喜的迎上来对离炎打招呼。 珠宝店有几位东家,东家们对小二都很好,工钱给得又高,因此小二们对这几个东家都很是爱戴。特别是东家离炎,她更是平易近人,还时常跟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小虾米们开开玩笑,说点笑话什么的,故而对她尤其喜欢。 离炎听见她俩刚才说话的内容,只觉有趣,便也加入话题,对海棠打趣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会买?” 小丫头自信十足的回道:“那位公子对那支簪子爱不释手,即便他向我问了价钱后并没有立刻当场买下,可他走时还对那簪子恋恋不舍,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所以价钱不是问题,他必定会想法设法得到它!” 离炎心想,这小丫头片子,别看她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没想到看问题竟然条理分明,是根苗子。 离炎又想,若小七真心喜欢,直接送他又如何? 于是,她便对海棠道:“哦?哪支簪子他这么喜欢?” 海棠立马跑回柜台,小心翼翼的将一支簪子捧出来递给离炎看,口中叽里呱啦的说道:“东家,您不知道,那位公子将咱店里的宝贝看了个遍,就喜欢上这根簪子了。后来,小的又给这根簪子锦上添花了一番,还给它安了个名儿。” “哎哟喂,东家啊,您是没看见,那公子听了我的话后,他两眼放光,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对它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瞧。所以,他早晚会回来将它买走的!嘿嘿嘿嘿,东家,您说小的聪明不?” 离炎将那根簪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只觉眼熟得很。 这不是我送给小七的那支吗?他今日莫不是来问价钱的? 离炎心中不免好笑,这小七,难不成你还要还我钱么? 离炎一边心中想着小七奇怪的行为,一边随口问道:“你都说啥了,能把人家逗得那么欢喜?” 冬梅在一旁不屑的插嘴道:“东家,她就是胡诌,欺骗人家!还锦上添花呢,说得那么漂亮!” 海棠气呼呼的回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卖东西,要想把东西卖出去,话就要说得漂亮,有什么不对了?而且,我们卖的都是好东西,又哪里是欺骗人家了?” 离炎真是越发喜欢海棠这丫头了,便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海棠的观点。见离炎这样子,冬梅便有些脸红耳臊,海棠则越发嘚瑟了。 离炎瞧着冬梅的大红脸,就故作生气的对海棠道:“得了吧,给点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啊?赶紧说说,你是怎么个锦上添花的?” 海棠立刻眉飞色舞的回道:“我跟那位公子说,咱们店里凡是定价高的珠宝首饰,都不是凡品。这些宝贝都必经三个重要程序让它值得这个价钱,一是选材和做工方面,咱花了大力气精心选材,师傅们耗费了长时间的功夫精雕细琢;二是重金聘请有名的美人为其代言;三是它有自己特别的名字,令它在这世上独一无二。” 离炎好笑的看着这嘴巴确实利索的姑娘,好奇的问道:“那你给那位公子说这簪子叫的是什么名字?” 海棠却失望的垮了脸,还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道:“哎---,东家,我还以为您会先问,我说的是哪位美人为这款簪子代言的呢。” “我为什么要先问这个?”离炎奇怪的问道。 海棠认真回道:“若是行家里手,便会先问这簪子是什么材质,怎样的做工,以此评判它的价钱值与不值;若是东家您,您是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肯定会想知道这位美人的名字啊;而若是男子,通常会对长得美的男人心有嫉妒,于是一听说有美人代言了这款簪子,便必定会先问问是哪位美人,再与自己的容貌暗自比较一番。” 好你个海棠,你是想说我好色吗? 离炎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照你这么个说法,那位公子必定是先问你这是哪个美人代言的喽。” 海棠却又叹了一口气,颇有种英雄寂寞之感,回道:“哎,那公子跟您一样,他问的是这支簪子叫什么名字。” 离炎顿时呵呵一笑,说道:“得了,你就少贫嘴了!说说吧,你给它安了个什么名儿?” 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回道:“俺说这款簪子啊,它叫做‘遇缘'',意思是‘遇上你是我的缘''!” 离炎瞬间睁大了眼睛! 天啊,人才啊! 她岂止是根苗子哦,她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坏家伙,你就快要赶上我了! 离炎忍不住对海棠竖起了两根大拇指,同时她心里一个主意冒出来。 咱这珠宝店里的珠宝不能只这么叫做“特凡尼”品牌如此干巴巴的了,完全可以不定时的推出一些限量版的珠宝首饰出来,然后给每一款限量版都取一个独特的名字,务必让它做到稀缺性以及吸睛性,当然肯定也要吸金! 世上仅此一件,今生与你结缘。 量很少,你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你不买吧,可是它又那么吸引人,那么的特别,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它绝版了。 这就叫做饥饿营销。 众人与离炎接触有一段日子了,对她的言行举止早已熟悉。 海棠见东家竖起大拇指,显然是对自己很是赞赏,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马上又苦了个脸,怏怏的说道:“可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那位公子却还是没有买。” 表面上装得很是自信,可海棠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当场就能做成这笔生意的。 离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没事,你表现得很不错,东家我要给你加工钱!你可要继续像今天这样好好表现哦!” 海棠立时高兴得脸上多云转晴。 离炎看见旁边的冬梅露出羡慕的眼光,便又笑了笑,说:“行啦,见者有份,你也加工钱。” 海棠和冬梅立即兴奋的欢呼一声。 离炎赶紧在嘴边竖了根手指,状似着急的说:“嘘----,小声点儿!要让大家都听见了,你们东家我就得将自己的私房钱给掏空了!” 两个小姑娘便默契的同时捂住了嘴巴,然后眉眼弯弯的相视一眼。虽极力憋笑,可脸上怎么也掩不住欣喜之色。 离炎见姑娘们那兴高采烈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她正要上楼去,冬梅却喊住了她,打起了黄泉的小报告:“我看见小东家气呼呼的出门去了,说是要去找您。” “气呼呼的?还是去找我?什么事?”离炎愣了愣。 冬梅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小东家领着想买簪子的那位公子上楼去找大东家,上楼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一会儿后他就气呼呼的下楼来了,还急着到处找您。” 这么说来,小七不是来买珠宝的,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来找碧落的。 离炎便奇怪的走上楼去,见碧落正在写东西,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小七来找你有什么事啊?” 碧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他说他想服侍你。” 离炎惊讶的大叫一声:“什么?!” 碧落又说:“我答应了。” “你!”离炎颤抖着手指指着碧落,生气的说道:“你把我卖了?还有……还有谁给你的权力啊?!” “嗯?”碧落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离炎。 离炎赶紧放下了手指,转开脸小声的嘀咕道:“这玩笑可不好笑。” 碧落冷冷回道:“不是玩笑。” 离炎不禁一怔,看向碧落。 半晌后,离炎终于想明白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疲累的对碧落说:“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位置,你就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碧落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漠的回道:“是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做暗子的,他是自愿的,没有人逼他。” 离炎很生气,提高了音量,蹙着眉头大声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事情,我不愿看到!” 碧落见状,原本想要规劝的心思收了起来,他抿紧了唇。 事情似乎又要回到原点,两人因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次争吵了。 最近两人好不容易能够和和气气的相处,碧落并不想又因为跟她争论这种事情,从而破坏了他与她之间美好和谐的相处时光。 身为皇女,争权夺利之事如何能够避免? 可她总是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罢了,罢了,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一切都由我来做吧。她只管等着那一天,戴上那顶令万众膜拜的桂冠。 碧落心中轻叹一声,转而对离炎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我听说那曾小七是你给他取的名字。你如今亲近的男人都排到第七个了啊,你也给我取个名字吧。” 离炎被碧落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有点丈二金刚,搞不清他是什么意思,怕他像黄泉一样,因为男人的事情而跟她生气,便结结巴巴的回道:“你别听人胡说八道,不过就是,就是……就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罢了,随便给起的个诨名儿。” “哦,那还是给我起一个吧。我这名字太过响亮,在外行走多有不便。你要晓得,第一美人的名字可是名动天下吶。”碧落看着离炎一本正经的说道。 离炎只觉犹如五雷轰顶,没见过他这么臭不要脸的! 要搁二十一世纪,多少的花样美男一抓一大把。 真是好大的一只孔雀啊。 于是离炎撇了撇嘴,随口说道:“那你便叫孔老二吧。” “嗯?”碧落又对离炎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离炎吓了一跳,抚掌咯咯一笑,赶紧道:“哎呀,我忘了自己还没有诨名呢!这名字还是我用吧。你就叫萧老大!老大,您好啊,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吶。”说着,嬉皮笑脸的去握碧落的手。 碧落至此才算满意的扯了下嘴角。 离炎自然不会给人家说自己叫孔老二的。她吩咐她那些兄弟姐妹伙,见着自己一定要叫孔二姐,谁若是敢喊她孔老二,她一准儿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第139章 青莲(1) “大公子,施姑娘在京中只与一个人来往比较密切点,那人曾是她的同窗好友。嘿,那个人他,……这渊源一追溯啊,转了个圈儿后,他的家人跟王爷和公子你们俩可都亲近得很呢,乃是大熟人!” 说到这,那汇报的手下眼皮往上一掀,就对着一坐一站的两位主子露出一个极其暧昧的笑容来。跟着她嘿嘿两声,又一挑眉毛,再往那张金丝楠木制成的书案前凑近两步,伸长脖子对碧落轻言细语的补充道:“大公子,那是个男人,长得颇有姿色。” 黄泉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下。跟着他那卷翘纤长的浓密睫毛往下一垂,便将身旁的碧落偷瞄了眼。见哥哥面无表情,他便双眼望天,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儿。 黄泉对哥哥办的这事情琢磨不透,他只觉无聊透顶。不仅如此,他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向离炎那边倾斜。 如今他二人吃住在秦-王府,虽尚无身份,可是他们连离炎都能指使,还时不时吼她两句,何况整个秦-王府呢?简直是任由他俩作威作福啊。 然而哥哥如今做的这事情算怎么回事? 他用着离炎的银子招兵买马,尽可能的收买人心为他所用。若是他叫那些手下做的事情是为了离炎好,他还无话可说。可是哥哥现今竟然还叫手下人去打听另一个女人的细枝末节,这要是让离炎知道了,情何以堪? 说得难听点,这叫不守夫道。 哎---,哥哥如今的心思真是越发难以捉摸了,难道他真是想与那个施夷光再续前缘?所以竟然现在就要开始管着那女人的日常行为了? 黄泉不想去管哥哥对未来如何打算的,离炎说过他俩都是自由身,如果哥哥要离开王府,他……好吧,他的确是正在暗自窃喜! 所以,对哥哥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能不能哥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别拉着他一起啊?! 他现在只想多点时间跟在离炎身边,然而为何哥哥总是吩咐他去做这做那?而且每每见到他跟离炎在一起说笑,他就阴着个脸,老要支开他,为什么?天知道,他如今只想一心一意的做个离炎的跟班就行了,守着她,盯着她。什么赚银子啊,搞阴谋诡计啊,他统统都不爱,只离炎才是最重要的! 碧落目光沉沉的看过去。 那名手下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得彻骨的目光罩在自己的脑门上,她顿时脑子一激灵,跟着心中打了个突,立时便知晓自己刚才那行为僭越了。 暗自揣测主子的意图,还表露在脸上,那是活得腻了么? 她急忙敛眉垂目,继续禀道: “施姑娘家中父母早已不在,他们家原本在京城里的老宅子早已卖给他人。施家人丁凋落,如今她就是家主。当初改朝换代的时候,她便回老家生活去了。不过,她在老家也无甚走得近的亲戚。因自小离家,所以她回去后,当地乡亲也没几个认得她的。” “哦,施家老家所在地是前几年战乱时的重灾区,所以她老家里的人大半都已在前朝战乱中死了的。她从京城回去后,初时双亲还在时,她日子过得很艰难。现在嘛,要好得多了。” “她如今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换句话则可以说,她是无依无靠,全凭自己一双手打拼。在老家时,她靠着给富户人家的孩子做教书先生为生,倒还攒了几个钱。而今她再到京中来,小的看她状况,该是就只为高中后,能得一官半职吧。” “施姑娘来京城的这段日子,除了与一两个以前的同窗好友相会外,其他人都是她新近在京城里结识的考生和学子。日常的话,她便是窝在租住的小院里,安心备考,并未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 那人偷偷看了眼一直无动于衷的碧落,想了想,又道:“唔,施姑娘还尚未成家,老家也没有与之走得近的男子。” “倒不是说没人与她做媒。施姑娘长得好,又有学问,自然暗中喜欢她的男子很多。不过听当地人说,她的眼界颇高,看不起乡下那些愚昧粗鄙的男子,所以才……” 碧落微蹙起了眉头,那人便明白似乎自己又多嘴多多舌了,急忙打住话头,恭敬的说道:“属下打听到的就这么些。大公子,您看看是否有遗漏?小的好再去打探。” 碧落语气平平道:“可以了,你查得很详细,这就退下吧。” 那名手下便弓着身子退了两步,然后再一转身,就此离开了房间。 黄泉望着那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憋心里的疑问终于耐不住了,脱口问道:“哥,你突然派人去调查施姐姐的底细做什么?” 碧落不着痕迹的避开黄泉审视的目光,十分坦然的回道:“你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她又千方百计的突然找上门来,加上我与她多年未见,我只是怕她乃是有意接近我的,意欲对王爷不利。所以,才着人要查一查她的情况罢了。” “哦,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碧落突觉有些难堪,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确曾内心动摇过,可是这心思如何能让他人窥视了去?且他已经灭了那念头,更容不得有人对他置喙。 碧落听出来黄泉那将信将疑的语气,质问道:“你以为我打听她的家世,预备要与她怎么样了吗?!” “……难道不是?你将人家的家底摸得如此清清楚楚,连成亲与否这事情都不放过。” 黄泉暗道,若是不心虚,你又为何突然这么生气?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原本是不相信红红说的话的,可是那天,……是我亲眼所见,而今你又……” “不是什么?私奔还是下嫁?哼,连你都这么想!”碧落深吸口气,见弟弟真这么说,心中反而顿觉释然了。 “我若真有这心思,当初为何不干脆直接选择清王?夷光能有离清的条件好?” 难怪皇后不喜我,原来如此。 定是他派在府中的那些丫头将我和夷光的事情报给他听了。他以为我与夷光不清不楚,暗地里做了对不起离炎的事情。所以,他才不喜欢我的。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那就需得尽快脱了这嫌疑才好。 目前看来离炎尚未有这种想法。若让她见到了夷光,指不定她要误会我了。届时,又再对我提出出府之事,那我与她面上必定会很难堪。 夷光有一要好同窗,也是个男子么?那便好办了。 碧落心下一番计较后,自皇后召见他后而阴郁了几天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 离炎正往杨柳巷那俏佳人总部去,远远见到永安从巷子里出来,她便喊了两声。哪里晓得,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只见永安听到她那一嗓子嚎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下一刻他撒腿便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还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离炎气得不行,顿时在原地站定,叉着水桶腰就大声骂道:“臭小子,下次吃好的,再没你的份儿!” “王爷要请客么?没他的份儿,那便我来凑个数好了。”一个戏虐的声音笑道。 离炎正要转进胡同里,听到这话,回头看去,便见一名身着锦袍的俊逸男子从拐角处转出,也往这杨柳巷子走过来。 他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颇为熟稔的接住了话头。 离炎看清楚来人,顿时望天翻了个白眼儿。 “莫锦书,你这样老是往我这里跑,这样真的好吗?你的主子离月怕是会很不高兴吧。” “呵呵,在下跟我那主子老实说了,我要打入秦-王府内部,主子她非常支持。” “噗---”离炎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好家伙,你这行为莫不是要上演一出无间道?哎哟喂,这出戏可好看了。我正无聊得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哈!” “王爷爱看戏?” “有人要演戏,自然要有人捧场才行啊。否则你这戏如何唱得下去?” “也是,王爷真是体恤民心。” “好说,我这人一心向善。日行一善,乃是我的基本行为准则。” “王爷好品格啊。” “您过誉了。” …… 两人说着话,相携着就进了俏佳人。 莫锦书自来熟的将俏佳人的总部参观了一圈儿,最后舔脸说道:“王爷,其实在下是来混个脸熟的。” 离炎忍不住又要大笑,“干嘛要混脸熟啊?怕谁忘了你?你这人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哎呀呀,王爷,来了几次后我发觉,还是跟着秦王你好啊。大家都说,秦王这个东家脾气好,工钱给得又大方。而且王爷还经常来陪着大伙儿乐呵乐呵,这日子真是悠哉。” “唷,你还真将我这里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离炎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莫锦书在俏佳人里到处转悠。 “自然。都怪在下以前没有事先打听清楚,便贸然到王爷面前去大放厥词,我如今是后悔不迭啊。所以这段日子,在下便想着多来几次,让王爷您对我也能看着眼熟。在下一直指望着王爷您看着看着吶,便看我顺眼了,索性就招揽了我,不是皆大欢喜吗?” 离炎连忙搁下了茶碗,认真说道:“别别,我这小庙可请不起你哦。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我呢,一心就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成了。” 莫锦书听罢,似笑非笑道:“无事,王爷,我这人很会开垦地,保管你有足够的地方建庙子供我……” “噗---”离炎才喝的一口茶水没咽下,听了那话,顿时不受控制的将满嘴的茶水又喷了出去。 她扭曲了圆脸看向莫锦书,便见他满脸幽怨。 “真心好受伤……”莫锦书说。 离炎暗觉自己该是起了身鸡皮疙瘩,急忙一伸手,做了个防备姿势,一脸嫌弃道:“即便你嘤嘤哭泣,我也不会要你这样脸大的员工!” 莫锦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活了二十三年,见过的脸最大的人就是秦王殿下您。” 啊啊啊,嫌她长得胖,离炎如何能忍? “我活了二十五……咳咳,我即便再活二十五六年,我相信,我见到的脸最大的人仍就是莫锦书你!” 离炎顿时气急败坏的开始赶人,她亲自动手,很没形象的将莫锦书一个劲儿的往大门外推。 “哎---,其实我真后悔了,王爷为何不信?”莫锦书大笑着抬脚离开。 “你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还后悔?” 离炎没再理会他,正要去找碧落,却见才出了大门的莫锦书又急急退了回来,还自来熟的一溜烟儿钻进了碧落屋子里去。 “你……”离炎愣了一愣。 他仿似跟碧落更加熟悉啊。 “诶,来了!终于给我等到了。”莫锦书一进屋子,便开心的说了句。 碧落见他说话时,目光却是兴致盎然的看向外面。他微微一愣,便踱步走到门边,朝外面瞧了眼。 离炎不知何时来了。 “你是在说秦王么?”碧落回头问莫锦书,“你专门等她的?既然她来了,那你还躲着干什么?” 他一直和黄泉关在屋中说话,并不知道莫锦书和离炎其实已经侃了好一会儿了。 莫锦书尚未回答,黄泉惯性的开始戒备起来,皱眉道:“喂,我说你怎么老往我们这里跑?还有,你找秦王做什么?” “咳,小兄弟,你们这里又不是私娼窑子见不得人,不能来么?”说完这话,莫锦书微微一笑,转而对碧落道:“待会儿来那男子,务必将他留下来。” 碧落眼睫轻轻一眨。 莫锦书又补充了句,“日后有用。” 碧落便了然一笑,走了出去,恰好看到一文弱书生探头探脑的走进院中来。 那男子双目往院子里一扫,然后就走进屋里来。 他站在门口重重的咳了两声,顿时引得俏佳人那些忙碌的员工都莫名看向他。 跟着那人脊背一挺,又一整衣衫,再哗啦一下将手中的一把折扇风流倜傥的展开,下一刻就呼呼的扇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引得离炎想要闷笑出声。 这会儿还是三月的天气,这人不嫌冷么?况且他,…… 离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 嗯,穿得挺单薄的,两件棉布长衫裹身上,哪里像莫锦书那样一身华丽的锦袍,袍子上还有高高的狐狸毛领,这人明显穿得寒酸了许多啊。这个天气无论如何,还是该要穿件薄夹袄的。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装逼的行为有些太过,扇了两下后,身子暗暗冷得抖了一抖。 这细微的动作又被离炎察觉,实在不能忍,便转开了脸抖着肩膀闷笑。结果正好看见黄泉朝她走过来,恨恨瞪着她。 离炎心中咯噔一下。 得,这人又要说她好色了。 她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赶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压压惊。 那边厢,那男子冷得不行,便又哗啦一下收了折扇。这才双手作揖,对屋中众人一一鞠了一揖后,直起身来,方才摇头晃脑道:“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在下文墨,想来贵处毛遂自荐。” 离炎与碧落相视一眼。 这人看上去很自信嘛,可我怎么老觉得他是个十足的吊丝男? 碧落问:“你会什么?” “欸,等等!谁说我们要聘新人的呀?”离炎急忙阻止,“咱们这里不缺人!” 她可不想被黄泉的怨念弄得吃不香睡不着。所以,只要是个雄性,她都要尽量远离。 然,那人没有理会离炎,双眼发亮的对碧落回道:“学富五车,读书万卷。” “噗---”离炎又一口茶水喷出来。这一回喷得好,恰好喷到了对面的文墨脸上。 他不满的看了离炎一眼,默默的从衣袖中拿了块帕子出来擦拭干净脸。 哎哟,完了完了,这下子非得要将此人聘下来不可了。 可是今年脸大脸厚的人还真是尤其多啊,先一个莫锦书,再来一个文墨。书生果真是狂妄这词形容得多,世上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读书万卷的?太自大了吧。 离炎张嘴正要对文墨道歉,黄泉插嘴道:“永安带了封大将军的信给你。” 林显…… 心中顿时有些不好受。 离炎以为自己这几日尽力寻开心已经忘了那天被婉拒的失落了,可而今一听到那人名字,才晓得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真是失败,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追求一下心中所想,然而却被重重的泼了桶冷水。 早知道就不该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如今是连师徒、朋友都没法做了。果然,不能女追男。 不知那男人会对她说些什么? 噢,会不会又是陶渊明三个字? 哎,那件事情真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可是这一回,你要是再写这三个字,我还真是无法猜出你的心思了。 离炎深吸口气,接过信来拆开,快速的一眼扫完后,立即跳脚哀叫一声:“什么?三十遍!” 她拽着永安带来的林显给她的信,下意识的就想要追出门去,口中还一个劲儿的大叫道:“永安,永安!你给老娘回来!” “他早走了,你这会儿叫他有什么意义?” “他走了……”离炎风中凌乱。 缺课三天,每天罚抄《离赋》三十遍。 林显信中的内容简明扼要,也很直接。 自离炎对外宣称被刺,家中养病以来,课业便搬到了林显府中继续上。那可是林大将军疼她,单独给她开小灶啊。 然而,自那次委婉的表白失败后,离炎已经三天没有到林府去报道了。 三天便是要抄写《离赋》将近一百遍。 离炎紧紧捏着信纸,暗暗赌气道,索性以后都不要去上课好了! 这什么劳什子的帝王术、排兵布阵之法……学来干什么?她又没那心思。 还是离风一早就将问题看得透彻,原本她就只是为了追男人才去的。 那男人不喜欢她,她就不要再在人家面前露脸好了,那样他也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黄泉见离炎脸色不太好,便将她手中的信纸拿过来看了眼,顿时幸灾乐祸的笑道:“我说永安咋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他将信塞到我手上,人就溜了,定是怕你将他抓住抄《离赋》吧。” “哼,那小子就是个混蛋,有难不能同当,再也不给他好吃的了!” 离炎抬脚便往外走。 黄泉急忙道:“要回去了?抄写这个吗?” “抄什么抄?我都不去上课了,还管它干什么?!” “再也不去上课了?半途而废的话,那你如何对大将军交代?”碧落出声问道。 离炎:“……” 为什么要对他有交代? 可是,陶渊明…… 碧落只当她是耍小孩子脾气。他又怎么会容忍离炎仅仅为了这样的小事,就与手握重兵的林显心生嫌隙? “他如此悉心教导于你,你怎可说不去就不去?”碧落有些坏心的笑道,“不就是抄《离赋》吗?这里有位学富五车的才子,还怕抄不完?” 离炎一愣,顿时哈哈大笑,刚刚落寞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她回转过身去走到文墨面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说道:“不好意思,这个,……嗯,你已经被录取了。”说这话时,她心中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 文墨却双眼一亮,欢欢喜喜的结识新同事去了。 离炎:“……” 他知不知道他的工作是干什么的? 第140章 青莲(2)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奔驰在官道上,眼看即将出京城地界。忽然,车身后面地动山摇。那戴着斗笠的车夫回头一看,数十官兵身着铠甲,腰配官刀,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的急速弛来。 所过之处,一道滚滚黄尘漫天卷起。 她暗自啐了一口,“急着投胎去?搞这么大阵仗!”便急急将马车往路边带。 看附近还有条小路,她索性一扬马鞭,就驾着车马往那条支路上去了。 然而,那越驰越近的大队人马却大声喊道:“清王有令,前面那马车速速停下!” 车夫充耳不闻,马鞭甩得呼呼作响。 那一队人马中便有一人一夹马肚子,跟着手中的鞭子往马屁股上狠狠的连甩了几下。那马顿时痛得嘶叫一声,呼啸着就直往前冲,很快便蹿至那辆马车前,挡住了它前行的道路。 但马车还在兀自想要往侧边跑掉。 那人顿时双眼一眯,抬手就是一鞭子当头袭去。清脆的破空之声响过之后,那马车车顶上便留下深深一道笞痕。 那人满意的将鞭子收回来,最后鞭尾扫在窗棂上,又刺啦一声,带动窗户纸被扯烂,露出些许车内光景,立刻激得车内的人惊叫了半声。 下半声似乎是被人用手死死捂住嘴而消了音。 估计是车里面的人以为那鞭子要招呼到他们身上去了,才惊恐尖叫的。 “唷!”车夫心中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急忙勒住了马头,再跳下车去。暗自扫了眼车厢,见并不大碍后,她便舔笑着迎上去,主动问道:“官爷,没有惊扰到您的马吧?小的这马车赶得不太利索,生手,生手,嘿嘿。” 说话间,她还煞有介事的围着那当官的所骑高头大马检视了一圈儿。见马好好的,弯腰驼背的车夫长吁了口气。 拦路那人重重一哼,喝问:“本官叫你停下,你没听见?!” “啊?您叫的是小人?”那车夫急忙左右看看。 官道上确有其他马车经过,不过此时都已经隔得这里很远了,只能看见个影子。但是,也能作为借口拿来用用。 车夫便手搭凉棚,又夸张的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的车马影子眺望了一眼,尔后她再次嘿嘿怪笑了两声,道:“小的还以为官爷你们喊的是其他马车呢。可是,不知小的犯了何事被拦了下来?小的是良民啊,官爷。还劳烦官爷说道说道,这拦着小的却是为何啊?” 她的声音很是低沉粗噶,像卡了块骨头在喉咙,这会儿笑起来更是破锣般的难听。 那人嫌恶的蹙了下眉,挽着缰绳的手向马车车厢一指,“本官问你,车中之人坐的可是前内务府总管谢玖谢大人?” “啊?什么内务府总管?大人,里面坐的是小的家眷,夫君和孙女罢了。”车夫双手一摊,脸露疑惑状,连连大声呼道:“大人,弄错了弄错了。” 那人不信,驰马近前,挑开车帘子往里一看,果见穿着粗麻衣衫的一老一少缩在车厢角落,畏畏缩缩的看着她。 她便一甩帘子,正要再打马继续往前追赶,身后却有说话声传来。 “侍郎大人,您确实弄错了。谢大人不在车中坐着,谢大人正在赶马车呢。”那随后赶来的一群官兵中,有人高声说道。 语气不是很善,讽刺意味浓浓。 兵部右侍郎李姣立时一怔,回头再看那名车夫,见其正慌慌张张的将斗笠压得更低。她便立即勒转马头奔到那车夫跟前,再弯腰一掀那斗笠,下面露出一张年过半百的橘皮老脸来。 她再一番仔细端详,只见那蓬头乱发下遮挡住的脸孔,果然正是老熟人谢玖,刚卸任的内务府总管。 “谢大人,你这是逗下官玩呢!”李姣极为生气,“这副模样是做贼心虚吗?” “原本我还不信大人你真的贪赃枉法。可是你如今这行为,啧啧,不仅一大清早就悄无声息的守在城门口急着要出城,你还这样子乔装改扮,甚至不愿承认自己就是谢玖。听说那城门一开,你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呢。谢大人,你着急什么呐?” 越说,李姣越发的义愤填膺,口中更加不客气起来。 “谢玖,你携家带口的意图潜逃,如此,便不由得本官不信了!枉我还念着往日交情,在姜尚书面前为你美言了几句,我真是瞎了眼了,哼!” 谢玖被人识破身份,也不再装了。 她扔了斗笠,又从后背揪出一坨包袱,昂首挺胸的站直了身体。再将乱发往脑后拢了一拢,跟着恢复自己本来的声音,同样气愤道:“李大人,你莫要听信谣言。我谢玖虽侍奉两朝,可为官以来,一直清廉正直,才能深得皇上的信任,最后官至内务府总管。什么贪赃枉法?这样的污名,老生可不背!” “那你尔今这一番做作又怎么解释?无风不起浪。你要是没有心虚,又何来这么一出?” “李姣,我谢玖既然已非朝廷命官,每日不必到宫中应卯。那我想要何时出城,带着谁出去,又要到哪里去,换怎样的装束,……凡此种种,都该是我的自-由吧。你这样一番做作,我才想要问一问为什么呢?哼!” 顿了一顿,她又不自在的补充道:“我不过是正跟我的小孙女闹着玩呢。怎么,难道这也犯法?我就做不得车夫?扮不得驼背?” 李姣被谢玖的话驳得一噎。 她不是刑部官员,找不到有理有据的话忿回去。干脆不再与谢玖说话,转眼往随行人员看去,沉声道:“人我已经按清王的命令帮你捉住了,接下来要怎么做,赶紧说!本官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说完,她小声低咒了句:“倒霉!堂堂兵部右侍郎,却为个刑部笔帖式跑腿,妈的!” 谢玖听到了这奇怪的话,便顺着李姣的目光往那一行人看去。待到看清楚其中一人的面貌后,她双眼大睁,厉声叫道:“胡晓珊?是你!” 数十骑马匹中有一骑慢哒哒的骑出来,马上那人语气凉凉道:“下官见过谢大人。谢大人竟然还记得下官的名字,真是可敬,可敬。”这正是刚才提示李姣,谢玖扮成了车夫的那个声音。 “哼!”谢玖的双手暗自紧握成拳,“你带人拦着老生出城做什么?” “出城吗?”胡晓珊放眼向四周看了下,缓缓道:“谢大人,你这可不是上午到城郊玩一玩,赏赏大好春光,下午便回城去啊。你这是要离京呢。你看,再走个一两里路,便是邻郡了。” “老生离京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谢玖尖着嗓子,怒气冲冲的问道。 “谢大人,你要是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那我们的案子怎么办?难道就干瞪着眼等着皇上责骂,再免职谢罪?姜尚书正赏识我呢,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断送在自己手里了。谢大人啊,你可是案子的重要人物呢。所以,你如何能走?” 谢玖梗着脖子道:“哼,说得我好像畏罪而逃似的!老生不过是回老家走亲戚,过几天就回来了!你们那案子花费的时间长着呢,哪里在乎得了这几天?” 胡晓珊大大的叹了口气,说:“哎---,谢大人你不知道,你若是离了京,我们案子进展的难度就增加了三分,这倒不是很大的问题。但是,若你要是离开了离国,那我们的案子就根本无法继续下去了。” “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啊。我们怕只怕谢大人你出了离国后,插翅都难寻了。所以,你最好还是待在京城里,哪里也不要去!” 谢玖面色一僵,转开了脸不再去看胡晓珊,振振有词道:“太尉大人的案子关老生什么事?再说,我既然是重要人物,可你们的架势完全就是将我当个犯人般对待!不止如此,还谣传我贪赃枉法!这是你们刑部办案的新花样啊?姜凤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哈哈哈哈,谢大人原来是心知肚明啊。”胡晓珊意味深长道。 “我只说了我们的案子,可并没有特意指明是太尉大人那件案子啊。刑部这么多大案要案,况且京中最近又发生了好几起奇怪的案子,都搁我们刑部头上审理。谢大人是如何得知我们找你,定是为了那起案子呢?” 谢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怒道:“我管你们办什么案子!总之,老生两袖清风归乡去,你们诬赖我贪赃枉法,我要去告御状!” “看来,我们尚书大人请求清王帮这个忙乃是最明智的决定啊。”胡晓珊朗声一笑,“谢大人凭着日常跟皇上亲近,动不动就告御状。又曾是当朝二品大员,不搬出清王,姜尚书根本奈何不了您啊。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就更加无法动你分毫了。” “如此,留都留不住您,又如何谈审问?” “是姜凤竹那老虔婆干的好事?”谢玖恨得牙痒,“她到底在干什么?!” “干什么?姜尚书自然是为了查清楚王太尉的案子啊。这案子干系重大,牵扯官员无数,好些个还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她老人家觉得自己一个刑部尚书顶不住,便向时任兵部左侍郎的清王求助,这很正常嘛。反正,如今清王管着兵部,兵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要全力协助刑部喽。” 李姣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插嘴道:“我说胡晓珊,她要是真有罪,带她回刑部好生审理就是了。这会儿什么都说不准的事情,在官道上你来我往的争个什么劲儿?” “那好,便劳烦侍郎大人的手下将谢大人及其家眷带回京城,令她再私自出不得京城就好了。”胡晓珊一点头,从善如流的回道。 转脸她又对谢玖说:“谢大人,我说重要人物,既可能是重要的证人,也可能是重要的犯人。谢大人最好跟着我们乖乖的回京去,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到底有没有贪赃枉法,我们拿出的证据定会要你心服口服才好。所以,这点,你尽管放心好了。若你真是清官,我们绝对不会诬赖你。” 李姣重重的哼了声,欲要再次插话。 胡晓珊暗自一笑,抢先对李姣道:“哦,李大人,忘了说,麻烦吩咐你的手下,最好别让咱们这位谢大人与朝中任何大臣有联系。意思是,尽量让她待在自家宅子里。” 李姣终于不耐烦,“你们刑部没人了吗?” “有啊,但是……哎,跟侍郎大人你老实交代吧,这还真是咱们那姜尚书的意思,说是大鬼得要王爷才能镇得住啊。所以,她才去求助清王呢。” “好在,清王真是个热心肠。要说你们兵部最近也够乱的,一直在清理整顿,如今又要操练兵马。王爷她还能抽空关心我们刑部对王珺王太尉那案子的进展。啊,王爷为政务鞠躬尽瘁,不愧是本朝最勤勉、最深得人心的王爷啊。” “依下官之见,下任太女人选,定然非她莫属!” “呵呵,清王能挑中侍郎大人你来协助我们刑部审理案子,也定然是觉得大人你颇有能耐啊,王爷信任你啊。日后,大人若是飞黄腾达了,下官我定要去贵府讨杯水酒喝。” 李姣被胡晓珊这一番话说得心思微动,便不再对她的行为说三道四,只指挥着手下将谢玖的马车往回城的方向带。 谢玖眼看逃离京城的计划已然失败,她颓废的瘫坐在马车上连连叹气。过了一会儿,她却又唾了一口,大声骂道:“姜凤竹你这个老东西,你也定然没有好下场的!” 胡晓珊听到这话,她看了眼骑在队伍最前头的李姣,便缓了一缓自己那马的行进速度,然后慢慢策马与谢玖那辆马车并辔而行。 她歪着身子靠过去,对谢玖意味深长道:“也?谢大人这么笃定自己这一趟回去没有好下场吗?唔,姜尚书为何也会没有好下场呢?难道她也卷进了太尉大人的案子了?谢大人手中有证据啊?” 谢玖哼了一声,脸撇向另一边,没有理会她。 胡晓珊不甚在意的笑了一笑。 “要是谢大人能坦白交代,说不定日后案子审理出来,大人你只判个杖责二十三十,那多好啊。哦,对了,谢大人其实比尚书大人她要惨多了。你的女儿早早死了,独留下一个孙女这么根独苗,你定然想她能平安长大吧?谢家数代单传,只那个娃娃一棵苗子了,哎,定要好好的保护好啊。” 谢玖转过去的脸异常扭曲了下。于是,她那本就满是褶皱鹤皮的脸因这动作,便显得更加狰狞难看。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谢玖深吸口气,平静的问道:“胡晓珊,你是回来报仇的吧?” “报仇?呵呵,不是。”胡晓珊说得一本正经,“我只是刑部的一名官员,我只按大离律法办事而已。我们胡家的祖训,用律法严惩坏人。” “坏人?”谢玖似乎已经望到了自己的前路布满了荆棘,听了胡晓珊那话,顿时桀桀大笑,“何谓坏人?何谓好人?这世上的人,不都是只为自己的吗?谁个没有私心?!” “成王败寇而已!难道效忠皇帝的人就叫做好人?我们当年不是恰恰遵循皇帝的意愿办事?那就是效忠皇帝!胡晓珊,你用好人坏人来衡量他人,谁给你的权利?谁认可了你的标准?没有!” “老生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实告诉你,你们胡家会有今天,只是运气不好。当年要是我们败了,哼,说不定我女儿也定然跟你一样,今日就换做是她对你们胡家冠冕堂皇说这话了!” 胡晓珊静静的听她发泄完,点了点头,回道:“大人说的是。祖母和母亲当年确实迂腐了些,也没说你们那种方式不叫做尽忠。都尽忠皇帝呢,可是有些人夹带了私心。还有,人还要有良心啊。” “谢大人当年要是好好的什么也不干,只作壁上观就好了,我们家也不至于这么惨。可是你呢,偏要去跟那几个学落井下石,这就是大人你的不是了。” 听了这话,谢玖怔了好一会儿,“看来,你真是掌握了我确凿的证据了。原本,你家的事情,我真没想到会是那个结果的。” 她掩面而泣,哀哀道:“到时候能放过孩子吗?” 胡晓珊似笑非笑的说:“大人,你怎么这么悲观啊?不过就是请你回去协助调查王珺的军饷贪墨案而已啊,搞得你要跟家人生离死别了样。我家以前的事情,就是随便跟你聊一聊而已。毕竟,我少年时,还曾叫过你一声,姨。” “你少寻老生开心了!” 谢玖转过头来,胀红了脸,目眦欲裂道:“我一个正二品官员,你们就能说放就放了,我连皇上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胡晓珊,你是铁了心的要整我了,是不是?” “你说,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朝中大臣竟能随意更换安插,想谁上去就谁上去,那手真是可以只手遮天了!是清王吧?” 谢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清王她别得意得太早!皇上正当春秋鼎盛,她还要干一番大事业,那几个王爷乖乖等着吧。等到她们连孙子都有了,估计就有望坐上那个位置了!现在就想这些,还为时太早!” “呵呵,谢大人,我们只谈案子,不说其他。我还是那句话,胡家向来用律法惩治人。哦,其实,想要提醒谢大人一句,……” 胡晓珊凑近谢玖耳边,轻声道:“你不提皇上还好,提了她的话,要真是将当年的事情捅出去,她该是直接叫人赏你一刀痛快的吧。你说,你家那棵独苗是不是也保不住了?” 谢玖面色灰白,干咽一口,嗫嚅着强自给自己打气:“……她当年要造反,我不是暗中支持了她?所以,她才给我官做的!” “那是她已经成气候了,你迫不得已。” “……你果然是回来报仇的。” “你定要这么说,那,好吧,就算是吧。”胡晓珊叹息一声,说:“我回想了一下我的前半生,发现唯一做这件事情,才能令后半生活得有趣一些。” 谢玖听到这话,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车厢上。 “有笔买卖,你考虑考虑。”胡晓珊说,“其他几个我暂无证据弄她们。但是,你我可以做一笔交易,谢大人。” 第141章 青莲(3) “你来得正好。有位生意上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一处赏玩的好地方,正好我这事情做得也有些累了,我们便去瞧瞧如何?” 屋中传来文墨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各位朋友,本人文墨,以后将与诸位共事,在此预先谢过各位的提携和照顾。” 话音落,离炎便听见折扇唰的一下被挥开的声音。她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跟着就又响起了小乙崇拜的呼声:“大哥哥,你的学问真好!刚刚我竖耳细听,你可是句句都出口成章啊!” “咳咳,过奖过奖。小妹妹,你过奖了。”文墨摇着扇子谦虚的回道。 小丁也说:“我们这里除了几个东家,没几个能像公子你这样学问高的。公子,你以后教教我们多识些字啊。” 文墨顿时愣道:“呃?你们在俏佳人做事,竟然不识字么?那这些文章是谁写出来的?” 离炎也是一愣。 俏佳人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胡晓珊的人,确实没几个识字的。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怎么再管理过这里了。今日听到文墨问的这问题,离炎方才醒觉,碧落的工作强度是有多大啊。 这么看来,得多找几个会写文章的人进来才成。 俏佳人的员工都精明,知道不随意向外人透漏东家们的事情,已经有人开始转移话题。 “公子不但学问高,长得也很不赖啊,嘻嘻。” “小伙子,告诉大娘,你定亲了没?” …… 文墨好像很受欢迎啊。也是,这俏佳人女多男少,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更少。他定会很快成为这里的宝。 碧落见离炎专注的听着里面的人聊天,就又说了句,“现下你也不用抄写文章了,那便去放松一下吧。那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这个时辰去逗留一番,完了后也不必再回杨柳巷了,我们正可以一道回府去。” 碧落难得主动提出休闲娱乐的建议,现在又知道了他是百忙之中抽时间出来,离炎对此自是没有异议的。 于是,离炎、碧落和黄泉一行三人离开杨柳巷,捡碧落说的那地方一路边逛边寻了去。 “那是个什么地方?竟能引起你的兴趣,真是稀罕啊。”离炎很感兴趣的问道。 “那地方叫做青莲乐府。” “乐府?听曲儿的?”离炎恍然大悟,强自笑道:“难怪你会感兴趣了。”跟着心中有些叹气,“一听就知道是很有品味儿的去处。哎,纠结,这么清新高雅的地方,不是我的菜,去了只会遭罪。” 之前离炎一群吃货组团去寻吃的时候,也曾叫过碧落一起,可他一回也没有应承过。所以,离炎只好常和黄泉一起,将长安城的美食集散地都逛了个遍。因着以往的经验,导致离炎一度以为碧落就是个死宅体质,哪里想到人家还是有追求的,只是他的追求不是一般人能懂。 哥哥带着离炎去看那个男人做什么? 黄泉一听那地方的名字,心思微动。 难道是想让离炎放心,那个施夷光喜欢的是那个出色的男人,对他并无意思? 哥哥他何时这么在意离炎的想法了?还如此绞尽脑汁的要消除她的误会。 只是离炎根本就不在意此事,他何必多此一举的画蛇添足呢?离炎又不爱去那种地方,她心中肯定叫苦不迭。 黄泉犹豫的看了看一无所觉的离炎,又暗自去瞧了眼哥哥,却恰好收到碧落对他投来警告的一瞥。他便心有不甘的收回目光,嘴唇无声的蠕动了几下,最后紧抿了唇,一言不发的跟在二人身后。 碧落神态自若的为离炎细细介绍道:“这乐府的主人叫做青莲。据说这个青莲才貌双绝,有‘南曲第一’之称。他广受风流名士们的青睐,以致青莲乐府门庭若市,几乎宴无虚席。而常得青莲乐府邀宴者谓之曰‘青府客'',俨然成为长安城一种风雅的标致。而京城诸多文宴,亦每以青莲缺席为憾。” 那什么青府客,不就是高级为挨批(vip)的意思喽? 离炎听罢,神色一哂。 她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因为一向不怎么喜欢与那些权贵打交道。所以,竟是不知道长安城那些上流社会的人,他们的日常娱乐活动都有些啥。 也怪乎碧落口中对这人如此盛赞,她这个王爷居然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什么需得是为挨批才能入的青莲乐府。 “那人这么厉害?那他的乐府需要预约吗?如果需要预约,咱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正好就不必去遭罪了,她心想。 “我那朋友已经为我求得一张帖子,这个你倒不用担心。” “哦,呵呵,”离炎无奈,转而调侃道:“南曲第一呢,不知比起你来如何?喂,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听了这个称号,才想要去会一会那人的?” 碧落笑而不语。 三人走街串巷来到了一处院落,只见那院门半敞,门头上高挂一块匾额。几人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的正是“青莲乐府”四个字。 门内则间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还有丝竹之声。 “怎么都没有下人守门或接待客人的吗?” “……可能今日并未开宴吧。”碧落有些尴尬,他是临时起意的,此会儿也觉得自己于这件事情上着实心急了些。 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不请自入时,有几人结伴而来。离炎等人赶紧立在一旁,让那几人过去。 来人均是书生模样的男子,他们一边往青莲乐府走去,一边似乎正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台阶边的离炎三人。 离炎好奇那几人讨论的内容,便竖耳细听,只听其中一人在说:“又病死了一个,这是王珺案发后的第三人了,还都是供职兵部的老人,有这么巧吗?” “嘿嘿,无巧不成书啊。”另一人满脸讥讽之色,“这老虔婆霸占兵部多年,树大根深。我看得要再死十个八个朝廷官员,才奈何得了她!” “你说错了,张兄。正是因为死的人多了,才奈何不了她的。若是这些人被刑部提审了,说些什么对太尉大人不利的言辞,那她才是真正要倒大霉了。只有知情的人统统不存于世了,她才万事大吉!” “我说得没错啊,李兄。我的意思是,死的官员多了,才会引起朝廷重视。否则,刑部便会按惯例草草结案,只说案情太复杂难审,限期破不了案,皇上便只会责骂几句就暂时了事了。然后这案子就开始一拖再拖,直拖到下任皇帝上位,便不了了之。这种例子,历史上发生得还少了吗?” “对啊。虽然这些人都是些官微职低的人,可莫名其妙病死的朝廷命官多了的话,皇上该会觉得恐慌吧。一个王珺,竟能左右她钦点的官员生死,嘿嘿,到底谁的权利大于天啊?!” …… 离炎暗暗道,多日没有去上朝,朝中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难道真是王珺那案子引起的连锁反应?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得这些官员陆续“病死”的呢? 是畏罪自杀,以求保全家人和主子?还是杀人灭口?亦或只是引蛇出洞的一招虚张声势?只为了引出为求自保的知情人。 林显曾经说过这案子是查不清楚的。但是,若是有官员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这种犹如掐着人脖子,令其慢慢咽气的威胁手法,终还是会令几个得知详情的贪生怕死之徒,主动站出来指证王珺吧。 毕竟,人都是惜命的。那些爱财之人更加惜命。 若真是最后那个原因,那操纵这一出恐怖戏码的幕后那个人,其心思好深沉。而且,也还有些歹毒啊。 案子都还没有进入实质审理的过程,就胡乱弄死了人,这…… 不该是刑部的人这么做的吧,这不是知法犯法吗?况且这么做对他们不会有好处的,哪有刑部官员查案子这么个查法? 定然是想要弄垮王珺一系的人做的。 那她是不是还是回刑部去上班的好?有她在的话,有些人是不是会收敛一些?能少死几个人就少死几个吧。 眼瞧着那几人推开院门就要进去了,离炎急忙出声喊住了他们。 “咳咳,几位兄台,请问今日青莲乐府开宴了吗?” 那几人听到问话声,便驻足回头看过来,这才发现了离炎三人。他们将离炎等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又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方出口问道:“有帖子吗?” 离炎点点头,回道:“有的。” “有帖子就请随意进。几位客人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吧?” 离炎再点头,回道:“正是,正是。不是说门庭若市吗?可我们持帖而来,却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 那人听闻此,便走下台阶,笑着给离炎等人解释道:“我们这里不是日日都开宴的,每月日子里逢五才会开一次正式的品竹会,那时才听得到青莲先生弹曲。平时的话,就是一些常客过来比曲较艺的居多,偶尔讨论些诗文辞赋。若是主人家心情好,也会时不时的出来献上一曲,客人便能饱耳福了。” “品竹会?” “是。‘品评丝竹之音,针砭时政利弊'',这就是品竹会的要旨。很多新客人都不太懂咱们这个品竹会上到底有些什么。你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也正常。不过没关系,来一次就知道了。” 因为离炎说了持有帖子,那人便说得很细心。 “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才会开一次品竹会。客人,你们到时候来便是。我们那帖子不分时候,只看身份。”那人说着,神色间颇为得意,“有帖子的人,才能入得此会。之后,便可任意来此了。” 离炎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么样子看来,这青莲乐府就类似于私人会所了。 只是,他们针砭时政利弊啊?那就是议论朝政喽。难怪刚才这几人明目张胆的讨论王珺案,看来这个地方似乎对讨论时政很放得开啊,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 离炎、碧落和黄泉便跟着那几人走进青莲乐府。 入院后,放眼看去,院子并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鲤鱼池、亭榭等都不缺,在院子一角甚至还有一丛青葱的翠竹,竹下有张八仙桌。 离炎伸长脖子瞧了眼,桌上貌似摆着一副棋盘,上有未完的棋局。 整座院落装修得颇为雅致,三人都暗自赞了声。比起秦-王府的富丽堂皇,果然小清新了许多。 因为不是正式开宴,那几人将离炎等人引入院子后,道了句:“客人,请自便。”人,便离开了。 离炎三人就自便,先去了大堂。 大堂里设有一高台,上面正有一人坐着在抚琴。那人眉目低垂,神情闲适,弹得很专注。 台子四周,零零落落的坐着数人。人人面前一张香案,案上搁着一把茶壶,一杯热茶,一个香炉,炉中焚香那缭缭的青烟正在升腾。 坐着的人或闭目凝听,或端茶品茗,或摇头晃脑,偶尔高呼一声“好曲!” 离炎就问碧落:“好曲不?” 碧落尚未答话,黄泉抢先道:“我听了都觉得不怎么样,何须问哥哥?你是不是常听哥哥弹的那天籁之音听麻木了,所以便已分不出好与不好?” “你是他弟弟,你自然是无论怎样,都站他那边喽。再说了,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根本就欣赏不来琴曲的,好吗?” 黄泉不服气的一噘嘴,未再说话。 碧落微侧头,半闭着眼睛听了一阵,尔后摇了摇头,回道:“技巧一般,不过尔尔。若是能有幸听到那位青莲先生弹曲就好了。南曲第一,该是名不虚传啊。” 离炎三人听了一阵那台上的人弹琴后,纷纷觉得没趣,便四处逛了一逛,意图找到那位青莲先生。 黄泉有些不耐,面上正经劝道:“刚那几人说了,要主人家心情好,才会出来抚上一曲,可见那人是多么难得才会给人抚琴。就算我们找到他,岂是我们想听,他就会为我们抚上一曲的?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寻个初一、十五或者二十五,肯定能听到他的琴声了。” “也好,那就改日再来。”碧落点头同意。 离炎假巴意思附和了句,“可惜白跑了一趟,见不到那位主人家青莲先生了,好遗憾啊。”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喊了声,“青莲兄!” 三人一愣,纷纷循声望去。 喊话的人正是领他们三人入内的那几个书生。 而不远处有一修长男子本是朝他们这方向走来,听到了这句喊,就止住了脚步,回头与那几人说起话来。 “青莲兄,等你好一会儿了,见你在抚琴就不好去打搅。我们正要跟你说说下次品竹会要议论的时政内容呢。” “哦?你们已经列好名目了吗?那快说来我听听。” …… 离炎三人面面相觑。 碧落更是面色发囧。 黄泉则左看右看,避开离炎促狭的目光。 离炎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极力忍着想要爆笑的冲动,说:“我不懂琴声,所以我便不乱说。南曲第一呢,碧落,你之前是这么评价他的吧?你现今可是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了,你是故意的吧?” 黄泉红着脸为之争辩道,“刚才他在台上弹琴,谁知道他就是那个青莲了。哥哥是认真评价,哪里故意了?” “哦,那你是嫌他出场太出乎意料了吗?难道需得锣鼓喧天的迎他出来,才不负青莲的美名?” 碧落笑笑,“他那琴弹得还是可以的,是我太自负。” 离炎憋着笑,正欲调侃他几句,那边厢,那几人的说话声愈加大声。离炎等人便住了嘴,竖耳细听。 “青莲兄,我们几个都觉得你该再组织一次官员联名上书,将兵部所有官员都保护起来,定要人无法再对她们下黑手,直到将那王珺扳倒为止!” “是啊,除掉一个王珺,战场上就会少了很多林家军那样的冤魂!” 青莲一摇头,道:“上次只是侥幸。那件事情后,好些官员都已对我避而远之,自责当时轻信了我们的话。所以你们看,我们这青莲乐府已经少了好几个出手阔绰的客人了,使得我们的开支愈加拮据起来。就是因为那几个官宦子弟因上次事情被连累,家中父母令她们不得再与我们打交道的缘故。” “可是,那事情不是好事吗?我们这些出身贫寒的读书人报国有望了啊。” 青莲叹气,“是啊,一些官员知道科举对读书人好,可是她们事后后怕啊。听说,朝廷不满她们被我们读书人左右了。幸好皇帝支持科举,否则,联名上书的那些官员,定会出事的。” “那也没关系!青莲兄,我们这青莲乐府还有好些官宦子弟呢!她们的母亲和族人总有些和兵部以及户部牵扯上关系的,其中肯定有怕死的人,我们找这些人干这事儿吧。再说,我们这么做,乃是为了她们好!” 青莲又摇头,“我想过了,此计不可行。这不是很明显的自爆身份了吗?谁在奏折中落了名,就表示谁定与王珺案有瓜葛。所以这事情,不会有官员愿意去干的。” 第142章 青莲(4) “得,青莲兄,那我们干脆就自己干!不走官员联名上书这一条路子也行。反正咱们几个,尤其是青莲兄,你在学子当中的威望很高,一呼百应,咱们就再搞万民请愿好了!就像上次建议皇上开科举那样。” 离炎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这个青莲大有来头啊。原来上次那科举的事情,官员联名和万民请愿,都是他搞出来的事情。啧啧,他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琴师啊。”离炎咋舌不已,“我们一不小心就见到了这么一号人物,万民请愿呢,这人的号召力不一般!” “这个男人不太-安分。”黄泉则简明扼要的评价道。 碧落点点头,也感慨道:“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不过,我的肺腑之言,他倒是个人才。” 离炎瞧他神色,似乎对那青莲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态。 黄泉说人家不安分,可是他们家哪一个又安分了,明明看样子一个个都不安分啊。 她是不是该感慨的来一句:男子无才便是德啊! 要是这些男人统统都没有读过书,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热衷于国家大事了?那样,女人的后宅就会安宁许多? “万民请愿?请什么愿?请求保护兵部和户部所有官员?理由呢?说那三名官员死得离奇?说她们的死是与王珺案有关?暗示她们是被人杀人灭口了?”青莲连番质问。 “户部和兵部的官员有多少,你们数过了吗?好几百人呐!” “若真这样上书皇上,我们很快就会被抄家灭族!随意污蔑朝廷大臣,将几位朝臣的死故弄玄虚的夸张夸大,让其他官员惶惶不可终日!我们还煽动万人请愿,搅动国家更是动荡不安,闹得整个离国人心惶惶!若有外敌趁此入侵,呵,这大罪一颗脑袋可不够皇上砍的!” 青莲深吸口气,待到激荡的情绪平复了下,方才叹道:“大伙儿啊,别异想天开了。这事情我们须得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行事。” “这个……” “张兄,青莲兄说得对,你要冷静些。” “那青莲兄,你说怎么办?”那位被喊做张兄的人目光灼灼的看着青莲。 青莲沉吟片刻后,回道:“那几人的死是否就是王珺派系所为,尚未可知。我们还是再看看情况吧。” 离炎暗道,这人不是个书呆子嘛。 他脑子清醒,并不受他人言语左右,反而回头去深思这件事情的真假,而并非人云亦云的直接就听信了其他人已经定下的结论。 但是那一再向青莲提建议的男子却不干了,粗着脖子质问道:“青莲兄,你怎么越来越优柔寡断了?我发觉好似你弟妹高升之后,你就对朝廷之事不那么热衷了。哼,那我们办青莲乐府是为何啊?我们想方设法结交官宦子弟是为何啊?你还记得你当年发下的宏愿吗?” 青莲沉默不语。 “你说,你没法改变你身为男子的身份,但是却能改变自己的地位,像女人那样进入朝廷位极人臣,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如若不能入朝为官,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国家,为百姓干实事。你说,我们读了那么多书,就是不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就算不在庙堂,咱也能干出一番大事,定不能枉费了这一肚子的学问。你还说……” 其他几人赶紧劝道: “得了得了,张兄,哎,你少说两句吧。青莲兄只是说再看看情况,你怎么就……哎---” “李兄,他也是因为有亲戚遭难才会如此积极,你该明白他的心情才是啊,就让他发泄发泄好了。” 那男子顿时怒道:“哼,我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一直以来,我们青莲乐府每次做大事时,我不是都很积极吗?” “你们刚才也听见青莲兄说了,他说那次那事,那些官员后悔自责参与了此事,他还说朝廷不满官员为我们左右。他哪里听来的这些话?还不是他家人告诉他的,肯定是他的家人这么担心、这么想的!” “所以,他怕我们要干的事情连累了他的家人!” “青莲兄早不是以前那个心存大义,胸有沟壑的青莲兄了!他跟其他人一样,只顾着他们杨家!” 那人说完,甩袖而去。有两人便追过去继续相劝,有几人留下来,做和事佬,好言安慰那位青莲兄。 青莲苦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张兄一向是个冲动性子。再说,这次有位官员是他的族亲,他自然希望凶手能早日绳之以法,免得更多无辜之人死去。我理解他的心情。” “只是,这事情确实有很多疑点。参与我们青莲乐府的学子众多,作为乐府的带头人,我要对他们负责任。” …… 离炎等三人驻足听了一会儿,已经很清楚明白这个青莲乐府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这就是一群愤青,组织了个社团,时不时的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再借着琴艺切磋之机招揽来附庸风雅的权贵子弟,撺掇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纨绔们成就他们想成之事。平时这些人闲聚一起就议论议论国家大事,过过嘴瘾儿。偶尔实在看不惯朝廷做的某件事情了,热血沸腾,就组织人请愿,搞联名上书,引领民心所向,意图影响朝廷的作为。 就这! 而他们三人,貌似进了组织的窝点,漟进了人家的大本营了啊。 既已知道了青莲乐府的性质,离炎就对其更无兴趣了。 这样的民间组织还是少沾惹为妙,一个搞不好,朝廷就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说她秦王是青莲乐府的幕后主使人,她指使人蛊惑民心,煽动学子闹事,搅乱朝纲,其心可诛。 可怜她根本不过是想做一个得过且过的闲散王爷而已啊。 想来青莲所说科举一事,那些联名上奏折的官员后悔了,只怕就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当做了枪使吧。不让自家儿女与之来往,就是要撇清关系。因为真的一旦出了事情,那些官员极有可能成为替罪羊。 反正这青莲乐府的家长里短也听完了,离炎便说要走,碧落和黄泉自然是毫无异议,就跟着她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有人喊住了他们。 离炎回头一看,见正是那群愤青嘴里的青莲兄。 既然是主人家喊,离炎几人就不好再直接走人了,三人相视一眼后,就只得停住了脚步。 青莲追上来,一揖之后,朗声笑道:“三位朋友何故这么快就离开?在下之前眼见三位进大堂来只听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是何故啊?诸位若有兴趣的话,可以坐下来完整的听在下抚上一曲。” 他见离炎等人无动于衷,略微有些尴尬的笑笑,续道:“呵呵,我瞧着三位客人是生面孔,恐怕对我还不太熟悉吧。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便是这青莲乐府的主人,青莲。” 离炎只好抱拳一揖,状似倾慕的双眼一亮,回道:“原来是青莲先生,闻名不如见面啊,久仰久仰。”余光瞟见身旁的两个男人,碧落和黄泉,纷纷在看风景,嘴角似乎都有些扭曲,看样子在憋笑。 她呵呵两声,听见青莲又在热情的说道:“客人似乎对我这乐府不是很熟悉,那我便向三位介绍介绍。我这乐府开办两年了,短短两年之内就在京中声名鹊起,名士大儒对我以及我这青莲乐府赞誉有加,而乐府也因此凝聚了大批谙熟音律的志同道合之人,其中好些都是京中权贵。” “客人若是真心喜好音律,完全可以成为我们乐府里的青府客。您只需每年缴纳一百两银子,就能得到我们乐府颁发的竹帖一张,那是代表青莲乐府成员的一种身份认可。” “客人,加入青莲乐府有诸多好处,一则客人所谱曲子可经由此传扬出去,扬名立万指日可待;二则,我们的好些客人大有来头,诸位若是想要多结交些朋友,这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哦;三则,这里也是读书人的家。客人若是有志入仕,在此多认识些同学,日后入得朝廷,也可相互提携……” 离炎越听,心中越觉得囧。 他的画风在变啊。 她怎么觉得有种“拉赞助的来了”的错觉? 离炎本来就对这个乐府不感兴趣,加上这个青莲很明显的就想来找冤大头,于是她便直接回绝道:“音律这个东西我实在不懂,刚刚就是好奇进来看看而已。多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我等这就离开,叨扰了。” 说着,她又双手一抱拳,抬脚就欲赶紧离开。 可是青莲却望着碧落说道:“我见这位公子刚才听在下抚琴时,似乎颇有感触,应该是懂得音律之人。不知公子是否有兴趣坐下来,听一听在下的琴声呢?” 离炎有些愕然。 他貌似想要从她的身边人下手了。 哎哎,搞推销的要不要不这么敬业啊? 刚才碧落似乎确实是闭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琴声,这也能作为他推销的借口。 只是碧落已经评价了他:技巧一般,不过尔尔。 离炎忽起了玩笑兴致,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碧落,一本正经的说:“你要不要留下来听听?我们虽不懂音律,但是就姑且陪你听听呗。啊,青莲先生如此热情,不若你就与他现场切磋一番吧。你常念叨他的琴艺绝佳,趁此机会向人家学习学习啊。” 碧落见离炎那痞样儿,无奈的笑了笑,回道:“不了,我们这就走吧。”转身,他对青莲颔首道:“抱歉,叨扰了。”便带头往外走。 离炎点点头跟上去,却欠揍的说了一句:“也是。黄泉刚刚怎么说来着?啊,对了,他说你在琴棋书画方面,你若称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青莲顿时脸色一沉。 黄泉落在那二人身后,自是见到了青莲已然着恼。他面色发窘,气愤的撞了下离炎的胳膊,小声怒道:“我哪里有说?明明就是你自己这么说的,你可别赖我啊!” 离炎瞪他一眼,反问道:“怎么?难道你认为你哥没人家弹得好?” 黄泉一听,又急了,恨恨道:“胡说!肥婆,你不要老是诬陷我!我哥自然是天下第一,谁能有他弹得好?!” 离炎顿时嘻嘻一笑,满意的回道:“这不就对了?” 青莲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三人在自己面前自吹自擂,还目中无人的表演双簧,心中气愤不已,语气不善的漫声说道:“原来几位客人今日是来砸场子的,我……” 黄泉一见主人是真正被惹恼了,他心中一慌,蓦地叫道:“你又诓我!”作势就欲追打离炎。 离炎瞧见了黄泉朝她递来的焦急的眼色,憋着笑,一边心有灵犀的提气就往院门外奔,一边大笑道:“对,我又诳你说出了你的真心话!” 青莲:“……” 一群无知狂妄之徒! 我都只敢称南曲第一,你们竟然妄想称天下第一。又不是那天下第一美人,哼! ****** “帝王和朝臣都不喜欢后宫干政,这是其一。其二,我们越是规劝,她越是反感。久而久之,她就会厌烦我这个人。所以,必须另外找一个与我一样,对政事极其热衷且敏锐的人来代替我的位置,去做我想要做成的事情。最后,当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她的周围,那她就会被潜移默化。当她意识到这是众望所归后,她就再难以摆脱这条道路。如此,成为九五之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碧落走到窗边,将窗菲打开。 这里是秦-王府的最高处,放眼望去,看得到正北方覆盖着琉璃瓦片的巍峨的皇宫;往下看,秦-王府中全景一览无余,府中的下人正来往穿梭。 自有了摘星楼,碧落独处三楼的阁楼上,每每他凭栏远望,就总有种运筹帷幄之中的骄矜与豪迈感。 当他的一项项密令自这里传至京城的四面八方,触角向皇宫和朝堂慢慢延展开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像只秃鹫翱翔天空,天地间开阔无比。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惬意、又自在。 不是女儿身也没关系,如今的他照样发号司令。他很享受这种京中大势,乃至以后整个离国的走势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黄泉听了哥哥刚才那话,有些不以为然。 “哥哥认为那个青莲就是可以和你比肩的男人了吗?弟弟却只觉得他有些高傲,目中无人。而且,他愚弄那些百姓是在行,可那是因为百姓们大多很无知,但是朝中大臣如何能够去糊弄?他一直只在民间,总将朝中的事情想得很想当然。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怕是根本没法去与朝中那些女人周旋吧。” “还有,哥,你就别再将那些无关紧要的男人都牵扯进离炎的事情中来了,好吗?一个曾小七是这样,现在你又……” 黄泉对碧落想要招揽青莲的事情极为不情愿,此刻他是叹气了又叹气。 碧落见状,斥道:“孰轻孰重,你到底拎清过没有?离炎早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了!你别见到她与个男人打交道,就东想西想!” “那个青莲头脑简单吗?一点儿都不简单!你说话避重就轻。他在学子们中一呼百应,你忘了这事儿了?我朝开科举,以后朝廷就不是世家门阀的天下了,读书人才是离国的中流砥柱。” 黄泉默然不语。 他自然知道哥哥说得对。 哎---,这真是难以两全的事情。 他想要她赢回她应得的,可又不想她的男人越来越多。然而,她越往高位走,想要依附她的男人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哎--- “他不进朝廷也没关系,进去更好。他在民间的威望高,尤其是学子中间。今年朝廷开科举,以后朝中会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那些人年轻,故而易意气用事,好比那位姓张的读书人。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学子很好控制。青莲既然在学子们中的声望很高,将他拉进秦王派系,好处多多。即便他并不承认是我族类,但是只要让外人知道他与我们牵扯上关系就好了。” 碧落颇为自得的笑了一笑,“还有,选择他另有大大的好处。也真是天助离炎呐,他的弟妹竟然都在朝中为官,一个有朝一日掌内廷,一个掌皇城。若再加上他,这次科举他要是能够崭露头角的话,一旦进入朝中,必定能够成为文臣中的佼佼者。” “呵,他们杨家,日后会是离炎的左膀右臂。而咱们应该庆幸的是,青莲他对政事很热衷。只要给他一个尽快上位的机会,何愁他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我们?效忠离炎?” 见黄泉仍旧气鼓鼓的一语不发,碧落好笑的摇了摇头,说:“当然,选择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年龄够大,不会与离炎之间发生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黄泉听到这话,顿时脸色绯红。 沉默了一会儿,他犹豫道:“哥,我,我其实有些话憋心里好久了,想要问问你。”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你现在越来越温吞了。” “……我,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咱们就按照她的意愿,余生就过一过那种赚赚钱,吃好喝好的开心日子就好了?不去想其他的,不去想做太女,不去想做皇……” “你在说什么?”碧落静静的问道。 他并没有大发雷霆,可黄泉依旧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屋中的气氛也窒息到了极点,令黄泉久久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她还一层王爷的身份在,人家想要害了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碧落说。 “知乎堂、粉红楼、合丰楼……这些东家想要在京中立足,除了靠我们,你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是往顺天府衙门,九门提督,还有那几个皇女,甚至是宫中的妃嫔,打点了无数银子的?” “若她不再是个王爷,想要像庄棠他们那样赚赚银子,何其艰难?我们能有今天,你觉得只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会走到如此吗?你能穿金戴银?你能想建一栋这摘星楼就能建的?你真的就能吃好喝好?” 碧落长长叹息了声,语重心长道:“黄泉,世间没有世外桃源,只有弱肉强食的世道。” “所以,你也别再想着阻止男人靠近她了。你若真是无可奈何喜欢上了她这样性子的女人,想要赢得她的欢心,那就要不仅面上逢迎她的想法,私底下还要帮她做成大事才成。” “简而言之,”碧落意味深长的说:“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扼住她的命脉,让她有一天离不开你,非你不可。” “扼住她的命脉?”黄泉恍然重复道。 “对。她要银子花,得找你要;她要人使唤,得找你安排;她要办成某件事情,得求你疏通打点……直至最后,她要做什么,都得你同意。你可明白?” 第143章 青莲(5) “莫先生,如今本王该怎么办?原本以为姑姑这案子会不了了之,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刑部竟然将谢玖也软禁了起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离月急得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一见到莫锦书来,便迎上前来迫切的问道。 “谢玖?前内务府总管么?”莫锦书脸上无波无澜,虚情假意的宽慰了离月一句,“与太尉大人的案子会有什么关联?齐王多虑了吧。” 他自进来后就一直在屋中四处走走停停,闲闲的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对于他主人的焦急神色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莫先生!你……”离月见他丝毫不上心的样子,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喊了声。 莫锦书不慌不忙的打断了她,“王爷,其实在下心中一直很是忐忑不安,我自忖,难不成我就是来王爷府中吃白饭的?但是不是啊,我记得我一来就向王爷表明了心迹的嘛。但是,……哎,我每日里要么喝喝茶打发日子,要么长安城里四处游荡,体察贵国都城的繁华热闹,再或者……啊,这些都不举例啦。” “说点与话题相关的事情吧。”莫锦书在离月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掰着指头道:“我不知道王爷与哪些人暗中较为亲近,又正与谁在谋划什么事,另外对于太尉大人这件案子您已经做了哪些安排,还有最近王爷与手下人频频相商,在下也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些啥……等等等等,这些莫某都一无所知。” 莫锦书将两手一摊,像个无赖一般,最后总结陈词,道:“瞧,一无所知的我,实在没办法就谢玖被抓一事说出个所以然来啊,还请王爷明鉴。” 离月被莫锦书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装饰豪奢的宽敞书房就此陷入了压抑的沉寂。 见离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莫锦书暗自一牵嘴角,语气也不再那么冲了。 他的右手往嘴上轻轻一捂,就假意咳了两声。顿时,书房里紧张的气氛便被缓了一缓。 至此,他方才语气和缓的续道:“我这么说吧,刚才王爷提到谢玖,我必须要知道谢大人与太尉大人私底下有什么渊源。如此,我才好想法破解此劫啊。” “这,……”离月明显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虚虚实实的回道:“能有什么渊源?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自然是她与我姑姑都是两朝元老而已,算是朝中仅有的几个侍奉过两朝的老人了吧。” “哦。”莫锦书本做好了竖耳细听的准备,见状,就懒在了椅子中。 “先生你……” “两朝元老?也与此案并无任何牵扯嘛,王爷不着急。恐怕是您太过担心太尉大人了,故而有个风吹草动就……” “莫先生!你既然入了本府,自当好生为本王效力才是。你这样子消极怠工的态度,实在令本王好生失望!”离月终于忍不可忍了,怒气冲冲的说道。 一向都是她狂妄自大惯了,因为莫锦书身份特别,才隐忍着一直对他礼敬有加。但是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离月终于不耐烦。 察觉到离月明显是怒了,莫锦书的目光从一幅山水画上收回。 他抬头直视离月,手中轻捻着几片从身旁桌子上的那盆盆栽里扯下的叶子。 刚才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吧,但是这位齐王爷似乎想要硬撑到底。 呵,可笑,我又不是神仙。随便出个难题,杨柳枝一洒仙水,这题目我就能解决了。 王爷啊,你也令莫某好生失望哟。 哪里像那位秦王,她那王爷府,还有那什么俏佳人,任我来去自由,随意乱钻,都没有人管我问上一两句话。 这才是坦坦荡荡信任一个人的方式啊。 早知道是这样的待遇,那次我就该死皮赖脸的赖在秦-王府不走,现今铁定在秦王那里吃香的喝辣的了。说不定秦王出门寻乐子,都会带上莫某一块儿呢。 哎---,可惜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喽。 莫锦书面上好心情的笑了笑,干脆开门见山道:“齐王啊,我来贵府已经好长一段时日了吧,但是我总觉得似乎始终未能得到王爷您的信任呐。你如今突然要问我这件事情怎么办,我还真说不上来呢。” “反正,就我明面上看来,真没看出谢玖被抓与太尉大人这件案子有任何牵扯之处呀。” 离月面色僵了一僵,掩饰性的咳嗽了下,深深叹气:“莫先生,都怪本王啊,刚才语气重了点,见谅见谅。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啊,莫先生,还请你千万别要见怪才是啊。只因你忽然投到我的门下,本王自然要对先生先观察一段时日才成啊。” 莫锦书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明白。” “那,莫先生,既然此时你我已经敞开天窗了,咱们就不如开始说亮话吧。你看,你要是有任何疑问,皆可问来。本王这就为先生答疑,完了后,先生便就为本王出谋划策吧,如何?” “那好,莫某想问,兵部那几名突然暴病而亡的官员是否是……王爷的手笔?” “怎么可能?!”离月立即否认道,但片刻后面现难色,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些实情:“前两个与本王无关。但因那两人都是我的人,死得蹊跷,故而那张宝兰就大着胆子来质问本王,她也怀疑是本王指使人干的。” “本王当时极为气恼,因她只是一个七品官,竟敢来诘问本王。而且她口出狂言,说什么本王若再不收敛,要赶尽杀绝的话,她就要去指证……谁?!” 莫锦书被离月这突兀的一声喝问惊了一下,就顺着她的目光往书房门看去,恰恰见到门缝处有光影晃了几晃。 显然外面有人偷听。 离月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拉开了书房门,但见柳柳端着碗燕窝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 离月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跟着厉声问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没见到本王和莫先生在书房里有要事要谈?” 柳柳手中的白瓷碗已经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又迅速碎成了瓷片。他自己也被打得一个趔趄,急忙扶住廊柱,连声解释道:“王爷,我才来,正要敲门,什么也没听到!” “哼,要是你真听到不该听到的,本王早将你一刀砍了!” 柳柳顿时脸色一白,跪在地上连声讨饶,“王爷,柳柳只是见王爷迟迟不出来,这碗燕窝又熬了很久,放久了就不好喝了,故而才大胆前来的。王爷,饶命啊。” “滚!滚回皇宫去!没叫你来,就再不准私自出宫来寻本王!” “是是,奴婢这就离开。” 柳柳捂着红肿的脸,磕了个头,默默退了下去。 “王爷啊,您走错了一步啊。一步错,步步错,哎---”身后,莫锦书遗憾的叹息道。 离月惊问:“怎么了?” “哎---,那张宝兰来询问你时,你应该安抚好她才是,可你却竟然反将她除掉,错了啊错了。并且,你的手下接连离奇身死,当时您就不该作壁上观,该保护好她们才是。如今,哎---,不知道挽救还来不来得及。” “你的手下都在看着你,你的做法若是令她们心惊胆寒了后,就会纷纷与你对立起来的!” 离月听罢,也后悔不迭。 柳柳回到前院一下人房,王府管家正等在门边,一见他的狼狈模样,便知道事情出了状况,心中叫了声糟,面上则隐忍未发,只问道:“怎么回事?办砸了吗?你脸被谁打了?” 柳柳从袖中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塞入管家手中,连声道歉,“是我手脚不利索,惹怒了王爷。只能下次……只能等她消了气,我再来。” “完了完了,老娘要被王爷训斥了,你赶紧走赶紧走。”管家得了银子,便不好责骂,只想着将人尽快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柳柳进入房间,一个孩童的声音立即开心的唤道:“爹爹,你回来了!” “嗯,小宝乖。”柳柳将小宝抱进怀中紧了紧,“我们该回宫了,这就走吧。” “咦?爹爹,你不是出宫来庆生的吗?你说,有位姨答应了为你庆生的。你还说,那位姨也想看看我呢。” 柳柳侧过脸,暗自抹了把不受控制溢出的泪。再转回来时,他勉强笑道:“……那位姨姨事情多,忙不过来。所以,我们不打搅她了。回宫去,小宝和舅舅为爹爹庆生好不好?” 孩童稚气的声音有些执拗,坚持道:“那我们再等等她就是了,等那位姨忙完了来,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得很呢。往年都是我一个人陪着爹爹过生,今年有人专门要为你庆生呢。小宝想要很多人为爹爹过生日,小宝想要爹爹的这个生辰过得很有意思。” 柳柳的泪又要控制不住,他再次撇开了脸,又吸了吸鼻子,轻言细语的劝道:“……走吧,小宝,那位姨已经忘了这件事情了。我们再留在人家府上,多不好啊。” 小宝眨巴着眼睛,他看见了柳柳发红的眼眶。他愣了愣,随后便从柳柳的怀中挣了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默默的拖着他爹爹的手就直往外走。 他的小短腿走得很快,仿似知道这个地方多待一刻,就会让他爹爹的心多一条伤痕。 那王府管家见这对父子终于出来了,因已收了好处,态度客气了些,道:“我还是找顶轿子送你们回宫去吧,不定哪天王爷又想起你了呢。” 她也不等柳柳回复,就自顾自的安排去了。 柳柳听见她边走边小声咕隆了句,“虽说是个玩意儿,可王爷缺了他又不行。哎---,命苦,老娘还得伺候一个玩意儿。我呸,什么玩意儿!” ****** 离炎难得正儿八经的走一回正门入凤宁宫见颜妍,却被宫人拦了下来。 李真小跑着出来迎接,歉意道:“正在里面服侍,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小的……” 离炎不耐,挥挥手打断了她,“莫要啰里啰嗦那么多了,我想去见见皇后,怎么不放人?” “禀王爷,这是皇后的命令,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李真暗自祷告,这位王爷千万不要胡来,否则她在皇后那里定会死得很难看啊。 离炎蹙眉问道:“为什么?” “皇后抱恙,病体尚未痊……” “他还没有好?”离炎愣了,“不是说只是寻常病症吗?苏太医怎么说?这几日她来看过皇后没?哎呀,算了算了,我自己去问苏沐。” 说着,人转身就走,却正好看见苏沐背着药箱,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往这边小跑而来。 离炎急忙迎上前去。 苏沐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有些疲累憔悴。离炎询问皇后病情,她不敢隐瞒,一股脑儿全倒给她听。 “皇后这病反复无常,眼看着红斑消了,可第二日它又起了。哎---,之前觉得不过是小病小患,哪里知竟会这样?所以,我也感觉不太对劲儿了,就想要请几位资历老点的太医一起过来会诊,可皇后不让。还说这事情只能到我这里为止,不得外传。所以,我也只能干着急。” “目前我所能做的,就是每日过来查看他这病症的变化,一一记录下来后,好再回去遍查医书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痛,然而医书上却根本就没有这种症状的病例记载。昨日,我听从王爷你的指示,便去拜访了一下华神医,我将皇后这症状拿去询问了一下他。当然,我没说皇后正得了这病。” “华神医听罢后也有些吃不准,只说,恐怕有些凶险。” 离炎急忙问:“到底是什么病?无药可解的吗?” “他猜,这可能不是病,而是中了蛊毒!” “蛊毒?” “对。皇后那症状反复,就像是受人控制了似的,不是蛊是什么?” “因为症状只发生在脸上,华神医便说这蛊怕是想要毁人容貌,而且这种蛊在脑袋上,它还可能会吸食人的精血,令人由内而外的变成具无力的人肉驱壳。他越说,我越觉得皇后恐怕真的中蛊了!” “因为他说的那些症状跟皇后的实在太像了!皇后脸上的红斑每好一次,第二天定会扩散得更多。哦,还有,皇后总是昏昏欲睡,已经出现过整天都睡不醒的状况了。这事儿,目前就我知道啊!” 毁容?沉睡不醒? 离炎愣在原地。 难怪那晚他总是问她关于容貌的问题。他那么在乎自己的美貌,又自负得很。若真是毁了容,他那样的人还如何活得下去? 是谁心思这么歹毒?竟然想要毁了他的容貌! 离炎暗暗吃惊。 这种蛊,它完全是要人在无痛无觉之中,烂了脸,在睡梦中死去。给活在世上的那些亲人家人,留下一副恐怖的画面啊。 难道是后宫妃嫔?可他根本就没有跟那些男人争过宠啊! “华生有没有说如何解蛊?” 苏沐摇头,“我问了,他说他是大夫,不懂蛊啊。” “他不是都认得蛊吗?”离炎低吼了一句,这问题近乎有些无理取闹。 苏沐只晓得叹气,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冷静了一会儿,离炎又急切的问道:“那谁懂呢?” “世人皆知苗人懂蛊啊。但是他们那些蛊,连我都知道,并没有听说过会出现皇后这症状的那种蛊毒啊。这种蛊,华神医说,他也只在书上看见过而已,而且并非苗蛊,是其他族人研究出来的,但那书并未写是哪一族的人。” 离炎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想,我还是尽快去苗疆找几个苗人来,亲自为皇后诊治一番。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吧,总比看着干着急的强。” “如果王爷想要得知是不是苗人会解的蛊,那也不需要非得去苗疆。我们去拜访一下滞留在我国的代国皇族即可。” “呃?代国皇族?” “对,他们是苗人的近亲。代国皇后来自苗疆,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代国皇族?不就是那对双胞胎喽? 竟然忘了这么个角色了。 第144章 生辰 黄泉和碧落一直是分工管辖着离炎的产业,每隔一段时日会交叉一下。俏佳人和特凡尼因为是离炎亲手弄出来的,他俩就最为重视,各自分管了一处。碧落另外开办的行当,则选用能力强、善机变的手下去做大掌柜。他俩偶尔会去视察一番,平时并不亲自坐镇,只令属下固定时日便前来汇报一下情况即可。 两人自出了皇宫后就开始大展拳脚,现下已经积累了不少财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豪商巨贾。产业也已经开始自京城往离国其他地方延伸,涉及的行业也变得五花八门。 这一切离炎并不知道,她只晓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俏佳人和特凡尼,且一直还在因那两颗摇钱树而沾沾自喜中。 今日的碧落和黄泉已经不是昔日的碧落和黄泉,基本上,众人见其,都得敬畏的称一声“公子”了。 离晚膳的时辰还早得很,黄泉就已早早的收了工。他离开特凡尼珠宝店后,先去了趟墨宝斋取回定做的一管狼毫笔和一方端砚,尔后就匆匆的往王府回赶。 今天是碧落的生辰,他想着要早点回去为哥哥庆生。 以前都是哥哥费心思为他庆生,如今他自己也存上了大笔的银子了。有了能力,所以早十多天前,他就开始琢磨着要送什么样的礼物给哥哥。 这可是他第一次送给哥哥的生辰礼物啊。 不知那肥婆准备了什么送给哥哥,定然与众不同吧,她一向有奇思妙想。好期待今年我生辰的时候,她也能送给我一份惊喜…… 黄泉心情甚好的回到府中,离炎却不在,她还没有回来。不过天色还早,黄泉也就没有在意,先去哥哥那里送礼物去。 碧落自是很高兴,拉着他忆苦思甜的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直说得两人眼睛都红了。待到碧落的话题忽然不知怎么又转到了为他寻找婆家、了却他夙愿这方面上,黄泉才赶紧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哥哥似乎根本就没有彻底放弃将他嫁出去的心思啊,难道他以为他要跟着离炎这件事情是说着玩的吗?他仍然认为离炎不是他最好的归宿。 下人们早已经将王府装饰得焕然一新。一入夜,管家红红就指挥仆从按照大公子的意思将宴席摆在了摘星楼,然后就只留下了两三人在膳房里做后续收拾残席的工作,其余的人统统放他们各自逍遥自在去了。 大公子说了,今晚不用伺候。大家就尽情快活去吧,这个月的月俸钱还三倍给付! 今晚的菜品都是碧落自己确定的。如今摆在桌上,满满一桌,看着甚是丰盛可口,很合他的心意。 席上还准备了几壶水酒,不过是并不会让人沉醉的米酒。碧落可不想那个女人喝醉了之后,发生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这种米酒有酒香,喝之令人似醉非醉,脑中似醒非醒。酒能壮胆,正适合借酒壮胆,胡思乱想,胡作非为……将将好。 待到下人们将一切准备妥当,碧落便打发了所有人离开,只和弟弟黄泉两人在摘星楼的宴会厅里坐等离炎。 不知道情况的,看见这架势,定然还会以为今日个儿过生的乃是秦王爷。两位公子这么一番精心安排,乃是为了要给王爷一个惊喜呢。 兄弟俩坐在厅中,初时还有说有笑的聊了聊近段时日的进账,心情都很好。可两人直等到天已擦黑了,菜也凉了,离炎却还没有回来,两人便渐渐有些沉默。 那女人不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碧落并不介意。可是这天都黑了,她却还没有回府来,这就令好心情的碧落有些失望了。 夜渐渐深沉,王府里安静得令人郁闷。 黄泉终于沉不住气,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找找,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下午离开特凡尼后,只说了再到杨柳巷去看看,也没有说会去别的什么地方的。” 碧落“嗯”了一声,心中也有些担心离炎。 希望那个霸王别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哎--,麻烦似乎总是与她如影随形啊,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就像前阵子,砸酒楼,砸花楼,被绑架,遇刺客……哦,还有,她又总喜欢干些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情。 本来早想过要给她安排些武功高强的近卫随行服侍的,可她死活不干。看样子,下次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碧落这么一番想了后,同时又暗道,争夺太女之位这件事情得加快脚步才行啊,一则可让那女人早日干点正事,再则也可令她更安全些。 得到哥哥的同意后,黄泉便急急忙忙的出府找人去了。他先是去了杨柳巷,守门的大娘说离炎早走了。跟着他又回了特凡尼,铺子关着,根本就没人在。 他想了一想后,就又去了趟将军府。可林大娘啰里啰嗦的给他讲,秦王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在林府现身了,大将军为此连着几天似乎情况都有些不对劲儿。 比方说,也不知小永安怎么就惹到了将军,竟然被罚每日抄《离赋》三十遍。而且,将军还没有说这刑期何时结束。 林大娘幸灾乐祸的笑道:“小永安将府中人都求了个遍,没人愿意帮他抄。他现在啊,做起学问来,可废寝忘食了。你不信的话,这会儿就去找他,他定然在挑灯夜战的抄《离赋》!哦呵呵呵……”说完,林大娘捂着嘴,笑得欢畅无比。 黄泉听到这,愕然不已。 不过,他可没有心情去关心好兄弟。得知离炎没来过这,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天都黑了,既没有在铺子里,也没来过将军府,那女人会去哪儿? 那就只剩下皇宫了! 黄泉就别了林大娘,急忙跑到皇宫那西华门去碰运气。 没有被召见是无法进入皇宫的,不过西华门是皇宫后门,有机会溜进去。 也是运气好,今日西华门守门的是金莲和她的手下。每次金莲那些属下见到黄泉便会挤眉弄眼,大家早就对他很熟悉了,因为黄泉之前就曾在金莲的队伍里做过内宫侍卫。 金莲如实告诉他,秦王进宫看望皇后,傍晚出宫时遇到了柳柳和小宝,就又携着他们一起,三人又一同回宫去了。 黄泉得了这消息,心中很生气。 也不知离炎带着那一大一小会去哪里?他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就算偷摸进去,可偌大个皇宫,又要他如何去找她? 黄泉只得留了口信给金莲,请她若见到了离炎后就告知其尽快回府,然后人怏怏的回去给碧落报信去了。 金莲见黄泉那落寞背影,心想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交代了手下几句,便决定亲自到宫中去寻一趟。 金莲虽只是个小小的侍卫队长,不过宫中侍卫虽多,但是侍卫长却只有几个。皇宫中的侍卫经常不定期的换防,有时候是在宫中巡逻,有时候就是各处宫门站岗。所以,金莲此刻在宫中走动,侍卫们都认得到她,并不阻拦,也不觉得奇怪。 金莲挨个到凤鸾宫、雪月宫寻了一趟,没找着人。最后,她秉着碰运气的想法去了掌乾宫,却见离炎和柳柳父子正在掌乾宫的那小膳房里,玩得很嗨皮。 离炎正在教小宝做各种动物形状的饼子,柳柳则在灶堂上忙碌。他就像个贤惠的夫君一般,忙着将做好形状的饼子放进锅里一一烙熟。 屋子不大,灯光也有些昏暗。掌乾宫本来就清静,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但是此会儿,这屋子里却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任谁看了这情景,都会觉得这一家三口是多么的温馨、美满。 金莲见了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宫外头有男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找她,她就算是要陪其他男人,好歹也给人家说一声,让人别着急死了啊。 金莲暗自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告知离炎,黄泉正在到处找她,看样子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话带到后,金莲那人就酷酷的直接走了,压根儿没有理会离炎请她吃几个饼子的套近乎的行为。 柳柳是个乖觉的男人,已经看出来那个杨队长并不待见自己。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不自在的神情,行动上反倒做得更加贤惠、懂事。 他将烙好的饼子迅速收拾了一下,装入一个小篮子里让离炎带着,然后就开始催促她赶紧回府去看看。 柳柳不安的说:“小公子既然专门请杨队长跑这一趟,看样子真的有急事,你还是赶紧回府去吧。别让两位公子知道了你在陪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反而耽搁了大事,那我们父子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他目色微闪,走到小宝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尔后就将他揽入怀中,又轻声道:“你这地方就再借我用用,待我陪小宝做完这剩下的小动物,我们就离开。你放心,离开前,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 顿了一顿,他说:“我实在想要让他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小宝拽着他爹爹的衣袖,紧紧靠在柳柳怀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则巴巴的看着离炎。他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样子是那样的可怜兮兮,令离炎不自觉的母爱泛滥了。 离炎对金莲的态度没有多想,对黄泉急着找她那事也没在意。 她觉得黄泉找她肯定没撒大事,因为在那男人眼中,最大的事情就是她哪天与某个男人接触了,对某个男人说话了,笑了……诸如此类的。 所以,离炎对柳柳的不安有些好笑,遂安抚道:“不过就是我今日出门时忘了给他们说我要进宫来,所以,他们多半是在等我吃晚饭来着。应该没啥大事情,你别担心。我们继续,把这里的饼子做完了再走。” “可是,小公子既然找来了,王爷最好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若是让他们等得太久了,总归你回去得要花心思哄一哄的。” 柳柳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我看那两位公子并不是容易哄好的主,到时候王爷会很难做的……” 柳柳这话正中离炎软肋,她犹豫起来。 那两位大爷生气起来,确实不会有她好果子吃的。然而…… 她满是歉意的迟疑道:“原本我带小宝来这里,就是为了要给他过一个快乐的生辰。可惜现在被打断了,我们的小动物都还没有做完呢。说好的我和小宝要一起做十二生肖呢,这才做了一大半。小宝他……” 离炎看向小宝,果见他的嘴巴一瘪一瘪,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便一抚掌,笑道:“这样,不如你们跟我回王府吧,咱们到秦-王府庆生去!” 离炎走过去在小宝面前蹲下,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小宝,跟姨姨去秦-王府,那里有好多叔叔阿姨,热闹得很。我们大家一起给小宝庆生好不好?” “哦,对了,王府里还有两个长得顶漂亮的叔叔。小宝今晚做了这么可爱的动物饼子,咱们给那两位叔叔送去。他们吃了一定很高兴,直夸小宝聪明能干呢。” 小宝一听,自是高兴不已,立马嚷嚷着要跟离炎走。 于是,三个人便兴高采烈的一起回秦-王府去了。 这边厢,黄泉又生气又失望,又落寞又为难,各种不好的情绪纷至沓来。 路再长也有尽头,走再慢终还是会到终点。 一路上,他紧拖慢赶,最后终还是回到了秦-王府。 黄泉站在府门外犹豫了半晌,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进了摘星楼。 到了那宴会厅,他入眼便见哥哥碧落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的像座石像般面对着满桌丰盛的酒菜。 听见脚步声,碧落的眼睫轻轻一眨,目光就转向门口,恰好看到黄泉进厅来。 碧落一喜,急忙站起来往黄泉身后望了眼,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顿时,碧落眼中就有一丝失望一闪而过。 他敛了这神色,转而急切的问道:“找到人没有?” 黄泉看了看哥哥,犹犹豫豫的说了离炎回宫的事情。 碧落听罢,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是去看望她父后了,定然又是皇后留她吃晚饭了吧。真是,她也该着人往府中递个信啊,又害我们白担心了。” 黄泉紧抿嘴唇,脸色很难看。 “怎么?不是吗?” 黄泉没敢看哥哥,垂目平平道:“听杨队长说,她先前确实是去看望皇后了,可是后来却跟那个柳柳搅在了一起。” 碧落听罢,沉默了。 黄泉正要宽慰他两句,外面却传来说话声。 两人循声看向门口,便见到离炎带着柳柳和小宝有说有笑的走进宴会厅来。 一进屋,离炎首先看见的是那满桌丰盛的酒菜,她顿时疑惑的惊呼道:“哎哟,好丰盛!今日是什么日子?” “啊,我知道了!定然是金莲传信给你们了。”尚未等到答案,离炎就自己恍然大悟道。 随即她展颜笑了起来,说:“所以,你们这是要给小宝庆生吗?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今日是小宝的生辰了?你们的动作可真快,这么点时间就准备了这么一大桌了!” 说罢,她这才去看了眼碧落和黄泉,却见那两人都阴着个脸,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回宫去看父后,后来又给小宝过生辰。结果和他玩得昏了头,就忘了给你们稍个口信说今晚不回府吃晚饭了。” “不过还好,幸好黄泉来找我。诺,我现在把小寿星带来了,他还自己做了动物饼子,你们快来尝尝。” 说着,离炎就拉着小宝走上前来,将一个竹篮子放在桌上。 她掀开盖在上面的纱布,便露出里面一摞奇形怪状的烙饼。 离炎弯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碧落,催促道:“快尝尝,这是我和小宝一起做的十二生肖饼。你猜一猜哪些是我做的,哪些是小宝做的。” 饼子就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听了离炎的话,碧落的目光便动了动。 他缓缓伸出一手,拿了块饼子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离炎正要再催他尝一尝,却见碧落转过目光,阴沉沉的看向了柳柳。 他勾着唇道:“小宝的生辰?” 柳柳被碧落那眼神看得不受控制的直往离炎身后躲闪。 离炎有些不解碧落的态度,可看到柳柳和小宝明显很怕他,尤其是小宝。他的小脸憋得通红,就快要被碧落的样子吓哭了,便皱眉道:“你别这样啊,看你,小宝都快要被你吓哭了,人家今天可是寿星呢!” 听了那话,碧落顿时将手中那块饼子重重的抛在了桌子上。好巧不巧,那饼碰倒了一壶米酒。酒瓶子又一滚,无人拦阻它,它就毫不犹豫的往地上掉落而去。只听见“啪”的一声,那瓶子碎裂开来。于是,酒水、碎瓷片立即洒了一地。 伴随着这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碧落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 小宝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柳柳赶紧哄他,还不忘一个劲儿的向离炎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太冒失了,不该来王府的,我们这就离开。” 离炎看了眼碧落离去的方向,外面黑洞洞的。 也不知道今晚府中的下人都跑哪里去了。此会儿压抑的气氛和安静的王府,令她想要大叫出声。 离炎有些过意不去。人是她叫来王府的,可是看如今这情形,明显碧落并不欢迎他们,只好将他们早点送回皇宫的好。 再次回到府中之时,已是深夜,黄泉在府门口一直等着她。 直到这个时候,离炎才从黄泉口中得知,原来今天也是碧落的生辰啊。 第145章 礼物(1) 碧落晚饭未吃便回房睡下了,可如何睡得着?他干脆又起身来,一个人沐浴着带毛的月色去了摘星楼,待在三楼专属他的那个大书房里。 唯觉在此处,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才又回来了。 他正在写一样东西。 这是开年后就开始着手整理的,就快要写完了,今晚再花点时间便能完善。 那是一份花名册。 名册上有数十人的名姓及其相关的内容,譬如这人在朝中任什么职,性格特点是怎样,有什么爱好,常与哪些人来往,又有什么样的亲戚朋友……一切事项,事无巨细又简明扼要的罗列其上,方方面面俱兼顾到了。 可见写这东西的人,心思之缜密如发。 写完后,碧落拿着名册细细的再看了一遍,然后将每个人的名字又在心中慢慢的过了一遍。 他每默念一个人的名字,手指同时在那人名姓上轻叩一下,脑中便开始想,这人,颇有才情,追随者众,然孤高清傲。若能收服,能为喉舌。性情执拗,归顺后定忠心不渝。钻营多年仍苦无出路,可以俏佳人大掌柜为饵相诱,必得之。 另有弟妹三人俱是人才,若能一并招揽,如虎添翼。 他的手指下滑,又敲打在另一个人的名字上,脑中又想,这人,御膳房总管,目前看用处不大。不过,……御膳房那地方可做的文章实在太多。此人会是一枚很好的棋子,有用,但暂且不用,且先收着。 唔,此人心有不足,总管之位仍是填补不了她的欲口,恐会心生异心。然而,棋子总归只是枚棋子。届时,用过弃了便是。 他的手指又来到了下一个,暗道,此人很规矩,家境颇为清贫,家中人口众多。是为异族人,且合族饱受前朝战乱之苦,流落京城为生。但因并非离国本国人,故而受人歧视,谋生极为艰难。 我等正缺人手,来得正好。其家人均可聘为俏佳人或珠宝铺的小二。以后若有其他营生,也可用之。全族都为我所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碧落无声的笑了笑。 这样老实憨厚之人,定要好生撅住她,令其身心都至死不渝的卖给秦王,还要甘之如饴。 …… 碧落的手指继续下移来到另一个名字处,脑中正要想这人又怎样怎样,却见那人姓柳。 柳…… 碧落愣了愣,然后便将名册放置一旁。他拿起狼毫,饱蘸墨汁,铺开一张宣纸,写了个大大的“柳”字。 碧落微偏了头,端详着纸上那个字好一阵。 然后,他无比平静的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早已淡忘了你这么一号人物了,可你却老是不甘寂寞,自己凑上前来,你又想要来挑衅我了。你总这么跟我过不去,实在不可饶恕。” 说着,碧落提着毛笔就在纸上重重一点,然后利落的左右两把钢叉,画在那个“柳”字上。毛笔拿来,再看那画面时,就仿若是在那柳姓人的脖子上,架了两把寒彻入骨的钢刀。 他下笔时极为用力,可说是力透纸背。 于是,一个写得很是隽秀的“柳”字,因着这两笔,便毁得难以入目。 “你也不思量一下,如今的我还是任人随意欺辱得了的吗?” 碧落冷冷一笑,正要将那纸张揉做一团,忽然听到了楼下大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嘎一声。尔后,就是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蹬,蹬,蹬,…… 那人一下一下踩得甚轻、甚慢。虽然已经刻意将腿脚低抬慢放,奈何身体的重量使得那脚步沉重得,依旧是将楼板踩得嘎吱嘎吱的响。 所以,这脚步声的主人是熟悉的人。 熟悉得他可以想象出她此会儿那张圆脸上,肯定是一种懊恼无比的神色。 如今的她,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实在单纯得很。所以,他不难猜出她的心思。 碧落便冷静的将那张纸支到油灯上点着,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它化为了灰烬后,他又将那份花名册折叠起来,并放置进一个抽屉里,上面用几本诗集妥帖的掩盖住。然后,他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开始写《俏佳人》下一个月要用到的文章。 才写好了十来个字,他的余光便瞥见一样用大红锦缎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事,被人轻轻的搁在了他的书桌边上。 碧落并未理会,眼睛都没有抬高一分,继续写着他的锦绣文章。 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下。 碧落的眼睫一眨,狠了狠心,还是未作理会。 他笔下未停,仍是在笔耕不辍。看似未动声色,但是,他那笔下生出的字迹却开始扭曲,如雨打芭蕉琵琶。 显然,他的心神不可控制的受到了影响。 碧落急忙定了定神,笔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他重复看了眼自己刚才所写,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所云的写了好几个不成句子的句子了。 哎---,他根本已不能妙笔生花。 碧落暗自懊恼,轻轻叹气。 正要重新来过,但是,身后那人却将他手中的毛笔给扯了出来。 接着,她帅气一扔,那笔便准确无误的飞进了笔筒里。 然后,身后之人一双萝卜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她轻捏慢揉,温柔说道:“好人,别生气了。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看,我一知晓,便带了这礼物来。你知道吗?这东西我早就得手了,老早之前就想着要送给你。” “可送人礼物又不能平白无故,总得需要理由吧?然而我绞尽脑汁,却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将它送给你。但是,……嘿嘿,今晚终于给我寻着了机会了。” 他用心听着,但一言不发的坐着未动,如老僧入定。 离炎又道:“你猜猜,我送你的是什么东西?呵呵,你定然猜不到,凤鸣琴!你最爱的凤鸣琴呢,没想到吧?生日快乐,碧落。” 碧落终于忍无可忍! 他将女人从自己身后一把拎了出来。 在这过程中,他微微讶异了一下,只因为他竟然从不知晓自己的力气会这么大。 都怪她,不知好歹的老要挑战他忍耐的极限。 碧落将离炎拎出来摔在书桌上,跟着他的身子迅速压上去,就此便将离炎牢牢的压在了书桌上。 他一面热情的亲吻她,一面情-欲激荡的撩开了她的裙摆,手灵动的钻进去,抓着她的亵裤就想要一把扯掉! 离炎大骇,她慌忙挣扎,一双大象腿也不断摇摆扑腾着,意图摆脱衣裙下他那只不安分的手,同时口中大叫:“住手!住手!” 碧落的唇死死抵着她的唇,暗哑着声音说道:“你可以叫得更大声。” 离炎一滞,只好转低声音求饶,几乎是已略带哭腔的说:“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很粗暴,不君子,知道不知道?” 碧落已经转战亲吻到她的耳垂处,听了这话,就索性含住了她的耳垂轻咬了口,跟着又轻轻吹了口气,说:“那你当年对我呢?我都没有机会挣扎,任你玩弄。” 离炎被他那暧昧的一口热气激得浑身一阵战栗,也再次被碧落那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碧落以为她被惊吓到了,暗自叹息了声,就放弃了去扯她裤子的冲动。只整个上半身压在她身上,激烈的亲吻她。 嘴唇、脖子、耳垂、脸蛋儿、眉眼儿……毫无章法的亲吻,显示了他是多么的急切。 亲吻已经不能满足他身上某处不断传来的疼痛,他索性张嘴开始啃咬起来。 离炎也从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爆发力是如此的强烈。 她被他压在桌子上根本起不来身,腰身九十度弯折着,双腿不能着地。书桌旁那张椅子早被她蹬倒了。除了双手,身子其他部分根本就借不了力。如此,她就没法推开身上的碧落。 此会儿被碧落啃噬,她被咬得嘶嘶呼痛,急忙叫道:“啊,轻点轻点!每次都这样狠心弄我,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老是弄得我好痛!” 咳咳,她这话是蛮有歧义的。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说,上次他扎她针,这次他直接用牙齿咬,都弄得她好痛。 她只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碧落喜欢误解她的意思。 碧落咬着她的嘴唇,嘶哑道:“还没有开始弄呢,怎么就弄痛了?” 离炎一听这话,气愤不已的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也咬你哦!” “呵,你试试。” 如此激她,离炎忍不了了,张嘴就露出了满口獠牙。她眼也不眨,牙齿重重一合,就咬住了碧落的唇。 末了,这个狠心婆娘还咬着那柔嫩的肉使劲儿一扯! 于是,离炎成功的听见了碧落“嘶”的一声。她终于满意的放开了他的唇,碧落也痛得离开了她的身子。 离炎趁此机会赶忙往旁边一滚。 哪里知她没注意,结果这一滚就直接滚到地上坐着了,便老实巴交的狠狠吃了块坐墩肉。 这一跤着实痛得她起不来,又不想让碧落发现自己的狼狈。她便慌忙抬头向碧落看去,目光恰好瞧见他那张橘红色的唇瓣上,已经溢出缕缕血丝。 她就转移注意力,十分得意的笑道:“晓得痛了不?看你还咬!” 碧落也看着离炎,他的目光深邃难辨。 听了离炎那话,他抬手抹了下嘴唇。瞧见鲜红的血色后,他哼了一声,道:“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痛!” 离炎愣了一愣。 她咬他,痛的人是他,她是永远不可能知道他有多痛的。 不,他是在暗示她,她有多狠心。 而她有多狠心,那他便就有多痛! 离炎脸上发烫,之前的愤怒便渐渐化为了绕指柔。 她正要表示歉意,却听碧落又道:“你还不知道痛呢,如何能行?” “什么?” 离炎疑惑抬头,忽然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她定睛一看,却见是碧落整个人罩了下来。 “……你,你做什么?!”屁股还在痛,起身已经来不及。 碧落长手长脚,全身都压在了她身上,将她笼得密不透风。 且,他还是将她压在地板上…… 他的情趣为何都这么特别? 书桌、地板、扎针、啃咬……他喜欢虐恋情深这一款?这个闷骚男! “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碧落简简单单的回道:“要。” “要什么要?!不要,碧落,不要!” 碧落的手在她身上急切的爱抚揉捏,他处处点火,嘴唇还在她脸上煽风助势,似乎要焚烧了她。 不,他整个人就像个火球,他很直接的抱紧了她,誓要与她同归于尽! 离炎的心砰砰跳得厉害,犹如战鼓,快要被擂破了。 她这是…… 她今晚会不会变成离国第一个被男人强要了的女人?她还是个王爷,王爷! 说出去一定会被整个离国人笑话死的。 不,不好说。人们该是会对她艳羡不已,美男投怀送抱呢。她离炎又会多一桩风流韵事了。 虽然,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吃亏的明明就是她! 这是不是因果轮回?碧落的第一次,是被叫做离炎的女人强要了去;然后,她的第一次,再被这个男人强要了去。 可她已不是她。 天哪,天下第一美人要强了女人啊。 “我们本就已经是夫妻,做这个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吗?今日是我的生辰,那琴并不是我的最爱。我想要的礼物,我想要自己索取,你给我便好。” “或者你觉得地板太硬了,是不是磕得你不舒服?那我们就到阁楼上去,那里有你为我准备的大床。” 他低低一笑,说:“想来,你准备那个房间和大床,就是为了今天吧。你想得很周到。” 离炎:“……” 碧落一向冷情,可是他要是热情起来,那火简直是直接能将她焚成灰烬! 离炎不住咽口水,理智也在跟着燃烧。 她暗忖,不好在人家的生辰之日打击了他,便委婉的说道:“我们,我们……还没有礼成。” 有前朝皇帝的圣旨指婚,又有实质的*接触,更有三年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无论怎样,碧落那话似乎都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古人都讲究从一而终吧。 他若不是自己心生退意,她若直接说不要他,不喜欢他,他会不会搞上吊寻死,投河自尽那一套? 离炎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听了离炎那话,碧落岂能容她今晚轻易逃脱? 他早几天前就已经打算好趁着他这天生辰,他要与她坦然相对。 无论是他也好,还是她也好,都应该要明明白白的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心思! 故而碧落追着问道:“那你说,何时我们补办一下成亲礼?” 他似乎还有些开心,又道:“其实,我不是很在乎那些虚礼的。反正,我都已经跟着你这么多年了。” 听了这话,离炎到了嘴边的话只好艰难的咽了回去。 无论怎样,抛弃一个照顾了这个肉身三年的男人都是件很没良心的事情啊。 她该怎么办?! 说话间,碧落压着离炎,一张冰冷的唇只顾着努力寻找着热源,没空去注意离炎脸上那为难之色。 他的身子长年有些阴冷,嘴唇也一样。可是离炎却不一样。 她为什么可以如此温暖呢?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 他今夜并没有喝酒啊,可是现在已然沉醉不已。 不,他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他醉心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她明明还是叫做离炎的,为什么他对她的感觉就变了呢? 他将自己冰冷的嘴使劲儿摩挲着她火热的唇,还不够,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搅着她不断纠缠。 是有多久没有与她这么亲近了?三年多了吧。 那一晚,他对于做这种亲吻的动作恶心至极。可没有想到,这发乎情的亲昵举动,竟然是如此的甜腻诱人。而且,竟然还是他主动追着她,不断的索要她的吻。 再做一次吧,做一次他也能为她孕育一个孩子的。 这么一想,碧落便用他的下半身禁锢住身下乱动的离炎,他则直起上半身,慢条斯理的脱了自己的外袍。 离炎暗暗啐了一口,这美人连脱衣服都要这么美,好没天理! 渐渐褪去遮蔽之物的碧落,如艳鬼,如谪仙,看一眼便能让人*横生! 但,此时的离炎可没空欣赏,她真的有些怕了,连连找借口拒绝、讨饶。 碧落已经没空理会她,情-欲占尽了他的满心满眼,他身上某处早已血脉偾张,怒发冲冠。 然后,他的一只手开始探进离炎的衣襟摸索揉捏,满怀渴望的说:“你喜欢孩子,我便给你生一个就是了。” 他的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的扯开了离炎衣服上的系带。 第101章 孟浩然一回到家,瞧见家里一派热闹非凡,闹麻了都。他仔细一瞧,发现这京城里但凡有名的媒婆竟然都齐聚到他家里来了,此刻他爹和他娘正跟那些媒婆拿着几张女子的画像讨论得正欢。 孟浩然忍不住蹙眉。 孟母原本正跟媒婆们嘚瑟自己这能干儿子,一眼瞟见了她的宝贝儿子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连招呼都不给大家打一个,平时她儿子明明是惯会做人的呀。 而且,他此刻脸上还一片郁卒神色。 莫不是今日谁给他苦头吃了? 孟母是个机灵人,她老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塞给众媒婆几两散碎银子,然后就将人迅速打发走了。 待人都走齐全了后,孟母走过去给儿子倒了杯茶奉上,拣着喜事对她儿子说道:“二狗啊,爹娘已经给你相中了好几家的姑娘了。她们不仅长得好,家世也不错,有几个还是秀才家的闺女呢。呵呵,如今真是好,咱也能对媳妇挑挑拣拣了。” 孟父拿着一叠画像走过来,也满面含笑:“是啊,二狗子,我和你娘已经为你将那些女孩子的家世把了关了,只待你看看喜欢哪个姑娘了。我们做父母的啊,只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人最后还得你自己挑。” 孟母从她老头子手中接过画像一张张翻给孟浩然看,口中乐呵呵的说道:“二狗啊,你快瞧瞧,是不是长得都很俊?狗啊,你可不知道,我和你爹看着这些姑娘啊,只觉得这个也长得美,那个也长得俏,实在是不好选啊。” “来来来,趁着你此刻在家,赶紧选选,咱们好把这件事情早日定下来。你现在做了朝廷里的官老爷,事情越来越多,整日个都难得见到你一个人影,所以啊,今日就把这事情定了吧。” 说着,孟母就将那叠画像递到孟浩然的面前。 孟浩然一阵头疼,接过画像看都未看一眼,便直接将其按在了桌子上,神情颇为无奈:“爹、娘,都给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以后别叫我二狗,要叫浩然。这要让下人和外人听见了,多不好。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官,被人家笑话名字多丢人。” 孟母和孟父脸色一红,忙打哈哈:“是是,只是从小这么叫你,早就习惯了。再说,我们都是不识字的人家,一直以来都不讲究那些的。不过,这习惯确实要改,一定要改!儿子,你放心吧,为了你的名声,爹娘肯定能改了这臭毛病的。” 孟浩然敷衍的点了点头,他才不信这跟他一样老油条一般的爹娘能改掉这些小老百姓的臭毛病。 不过,怪只怪,他这官老爷来得太快,都还没有给机会让他好好的修养出一番大官老爷的气质出来,连带着家里面也还是这么小家子气。 嗯,看来,他需得找个人来给父母和家里的仆从讲讲官老爷家的规矩该是怎样的,得赶紧着让孟府有个官家的门脸才行。 他今日在外累了一整天,为给他的老大跑腿,此刻已饿得狠了,便欲吩咐厨房赶紧上酒上菜吃晚饭,孟母却阻止道:“儿子,你先翻翻那些画像,将媳妇给尽早定下来吧,省得你待会儿吃了饭又要出去逛那些花街柳巷,再来个彻夜不归,这事情便又给拖个好几天了。” 孟父也立刻附和:“对对,二……浩然啊,你娘说得对。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咱们那杨柳巷的老邻居家啊,孙子孙女些个,年龄大的,都快满十岁了,你却至今连个房中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主持家务的了。我和你娘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盼儿媳妇啊,你今日就将这件事情办了吧。” 孟浩然抚额,知道这一次父母是打定主意不会放过自己了,便叹一声,这才无力回道:“女方已经定下了,过几日咱们就上他们家提亲去,你俩这几天就先准备准备吧。” “啥?已经定下了?!”孟父孟母惊呼道。 “嗯。”孟浩然只回了一个字,似乎并不太开心。 两老人一看他那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谁家的闺女啊?” “当朝翰林院学士陶士诚的女儿。” “翰林院学士?我的个乖乖!二狗啊,人家是几品官?咱又是几品啊?” “爹、娘,管他是几品,总之,陶家的闺女我是娶定了。” 孟家两老直皱眉:“可是,二狗子啊,就算咱家有钱,可是那样的高门大户,就咱们这样出身低微的人家,只怕是高攀不上啊。” “再说,这翰林院学士……这个,这个,人家是书香门第,你爹娘大字不识一个。虽然你跟着韩先生认过几年字,可是你一不会吟诗作赋,二不会弹琴画画,娶个翰林家的女儿回来,她要是整日做这些事情,不是要膈应全家吗?” 孟浩然脸色阴鹜,他何尝想娶个这样的女人回来膈应自己? 这都是他那位主子爷三皇子的意思,但他没法给父母细说。 孟浩然便只傲然道:“会做诗词歌赋,会弹琴唱曲,这些能当饭吃?不过就是那些假道学妆点门面的东西。总之,我们家有的是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敢娶!若娶回来让你们不满意了,该打该骂,你们两老看着办。” “爹、娘,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就合计合计,看看何时方便,咱就一并上陶翰林家提亲去。我们全家一起去,多带些聘礼,吓死他们陶家!我早打听清楚了,那些翰林院的学士,就是嘴巴厉害点,笔杆子上厉害点,捞钱可不行,穷酸得很!” 孟母一听这样的话就来劲儿:“就是,还是我儿子能干!瞧现在这些老街坊邻居们,巴结你爹娘那个吊样,直让我看着就唾弃得很。想当初,他们对咱家……” 孟父最不爱他妻子显摆,且他那位是一说就没个底的,于是他赶忙打断:“哎呀,我说老婆子,你又来了,少啰嗦几句行不行?就你爱碎嘴,爱炫耀。二狗现在是当官了,有钱了,但是咱们还是要老实本分做人,免得有人眼红咱们,去诬告咱二狗来着。这人啊,人心隔肚皮,暗地里坏水多着呢。” “是啊是啊,前阵子那杨寡妇家的野男人,就是二狗你以前往死里打过的那个人……” “喂,老婆子,才给你说了要少说几句,你就又开始家长里短起来了。咱还是商量商量儿子提亲的事儿吧。” “哦,瞧我这臭毛病,对对,这个是头等大事。可这上秀才家提亲,该怎么个讲究法啊?我这老婆子没有经验吶。” 孟父无奈纠正:“不是秀才,是翰林。要不,我们还是去问问二狗的那位教书先生吧?韩先生见多识广,学问又多,他应该知道。” 孟浩然见他爹娘终于回到正题上,这才插话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活了二十几年,但是提亲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况且还是上翰林家提亲去,整个长安城都会瞧着我们孟家的,咱们千万不能出丑。” “对对,我和你爹明儿个就去将韩先生请过来,儿子,你早点回来,咱们几个细细的商量商量。虽然你的官儿没人家的大,但是输人不输面子,是吧?” 孟浩然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算是就这么定了。 第2章死去活来 第二日,性急的孟母和孟父提着礼物便去拜访了孟浩然曾经的私塾先生韩青书,向他细致的请教了一下高门大户人家的结亲规矩,然后就择了个良辰吉日,孟家人一起出动,带着大量的聘礼上陶翰林家求亲去了。 但,那陶翰林陶士诚对于孟家攀亲之事,他毫不客气的断然拒绝了。 孟浩然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他后来是如何发迹的,发迹之后又挣了个什么样的臭名声,他如今又是谁的人等等等等,朝中大臣都知道。因此,陶士诚很不齿孟浩然。 孟浩然不想父母见识到他的丑恶嘴脸,便轻声对他爹娘说道:“你们先到陶府外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孟父孟母自从进了陶府,他俩一直就拘谨得很。 这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啊,连那丫头仆从都比他们这官老爷的父母有派头,所以两老口一直不自在得很。如今,儿子叫他们在外面等,虽然他们很想帮着在陶翰林面前多夸奖自己儿子几句,无奈自个儿确实是那种没见过大场面的人,怕多说无益,反而帮了倒忙,便赶忙对那面无表情的陶士诚畏畏缩缩的道了几声叨扰后,就奔出府去。 陶士诚一看那市井小民的模样,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很是不喜。 孟浩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陶大人,今日个我上陶府来提亲,带着父母双亲前来,乃是给足了你陶家的面子。况且,我带的聘礼不薄,还望陶大人能应允了这门亲事。” 陶士诚极为高傲的道:“不好意思,孟大人,小女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 “呵呵,陶大人,若掏我心里的话来说,我也没想过高攀陶家,反而倒是……呵呵,反而倒是你们陶家高攀我了吧。” “你!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孟浩然直视陶士诚:“陶大人,你在翰林院学士这个位置上坐了多久了?十几载了吧。每月俸禄几何?可能勉强支撑你们一家每月的开支吧。你看看我,陶大人,我孟浩然虽然出身卑微,但是懂得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所以我官升得很快,这官也越做越大。” “我想,不出几个月,大人,小的官儿可能就会比你做得大了。大人应该明白我的话,所以,我劝大人还是要跟我学学,学着点多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才好。” “大人,如今你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血性书生了,你上有父母老小,下有妻儿妾室,一大家子人等你养,要你照顾呢。你不过就是嫁一个女儿给我,况且,你的女儿还很多。女儿嘛,终究是要嫁人的不是?你未来女婿我会做官,更会做人,以后必定会照拂妻子娘家人的。” 陶士诚听得孟浩然的话已是动摇,可他面上犹自强撑:“哼,孟浩然,你少来威胁老夫!老夫做了十几年的官,如今还活得好好的,我就不信你一个小兔崽子,竟然到我陶府来想干啥就干啥!” “呵呵,陶大人,你确实活得好好的,那是因为当今皇上尚未换人罢了。” “你!你!……”陶士诚哑口无言,只能怒瞪孟浩然。 他明白孟浩然话里那意思,但他是一个愚忠之人,断不敢在外人面前道上位者的是非的。 孟浩然见此,志得意满的勾唇一笑,道:“既然陶大人已经同意了,那小婿我就对岳丈感激不尽了。小婿这就回去,还望岳丈也对你长女说道说道,要她好好的准备出嫁。三日后,小婿再带着爹娘来陶家商量迎娶贵府千金的良辰吉日。” 陶士诚一听,赶紧怒骂道:“你无耻!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同意了?” 孟浩然本已转身预备离去,听到此话,回头莫测一笑:“岳丈,小婿听说翰林院那林生跟您老人家很不对头,不过您老放心,明日过后,那人便再不会在翰林院供职。” “啊,对了!岳丈,礼部有个空缺,是个实差,较之岳丈现在的官职会高一个级别,呵呵,我不明说,岳丈也知道是哪个位置,不知岳丈有没有兴趣呢?啊,别慌别慌,岳丈,三日后,您再告诉我您的答案。” 说罢,孟浩然哈哈大笑着扬长离去。 陶士诚看着孟浩然的那嚣张离开的情状,默默不语。 他这翰林院学士之位已经做了十二年了,当初想要报效国家的满腔热忱在翰林院也消磨殆尽,每日里只会做些笔下文章提醒皇上自己的存在。可这并不是他当初当官的志向啊,他想要造福一方百姓的啊。 哎…… 这个孟浩然他,他……他也许能达成我多年来的夙愿啊。 不过,我还是先别想多了,先去听听女儿的意见吧。 但是女儿确实是终究都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不如劝劝她? 然而,陶士诚的长女陶桃花听说她爹要将自己嫁给京城中有命的恶棍孟浩然,还听说她爹连聘礼都收下了,她呼天抢地的不同意。 陶士诚经过一整夜的思索,觉得自己已经再不可能等个十二年,为了自己心中理想,他已经下定决心同意这门亲事,因此第二天,他便费尽心机劝说女儿嫁给孟浩然。 陶桃花心中另有他人,自然不愿意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她百般哀求,不听劝阻,陶士诚便撂下一句话,说道:“就算你死,也要将你嫁过去!” 当晚深更半夜,决绝的陶桃花一根白绫上吊自杀了。 不过,幸好家中仆从发现及时,在她尚未断气前将其救治了下来,但是她的人一直昏迷不醒。 陶士诚此时见女儿如此,已经后悔不迭。他没有想过真的要逼得爱女走上绝路。于是,他又决定三日后悔婚。 此事很快在京城中传了开来,大家都说孟浩然逼婚陶家,害得陶家长女差点死于非命。 尚在官衙里当值的孟浩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天,孟浩然回到家,见自己爹娘正在相对唉声叹气,他不禁好笑:“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今日打牌输银子了?值当愁眉苦脸么?尽管对我开口便是,你们儿子如今有的是银子。” 若是往常,孟母早将这孝顺儿子夸了,可今日听了这话,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孟父叹了一口气,道:“儿啊,我和你娘不正在为你的亲事操心吗?我们今天出去逛了一趟,一路上都听说那陶翰林家的女儿上吊自杀了。我们还听说,听说,哎,听说都是因为我们孟家去提亲惹出来的祸事!” 孟母对这门婚事很是不满,絮絮说道:“早知道那姑娘这么不愿意,我们就算了吧,咱再另外找户人家。我们孟家今夕可不同往日,有的是银子,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比那陶翰林家的女儿还漂亮,还知书达理的姑娘!这个世道,一切都是有银子的说了算。” “何况,我们家二狗还是大官老爷,哼,就是娶上两个、三个,那又有什么问题?咱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孟父横了他老婆子一眼:“你瞧瞧你,明明之前还在怜惜那女孩子,这会儿怎么这语气完全是在埋汰人家了?不论二狗娶几个,总之,夫妻这事还是要讲究个缘分。” “是啊是啊,哎,若是还没有成亲就寻死觅活的,就算是咱们将其硬娶进门来,老孟家怕也没有安宁日子过了。说不定,她还整日给咱儿子脸色看,咱老两口就别指望抱孙子了。二狗子啊,娶妻还是要娶对人啊。” “那姑娘也真是,我们家二狗这好的孩子,虽说以前是做过小混混,可他现在都懂得孝敬父母了,还当上大官了,她怎么就看不上二狗呢?” “你没听人家说吗?他们说咱们二狗是别人的狗奴才什么的,还说儿子是个贪官污吏,这话可真难听。要不是老婆子你拉着我,我非得跟那些人拼命不可!” “得了吧,你这把老骨头能跟人家拼得了命吗?不就是一个媳妇吗?我明日再去将李媒婆、王媒婆她们找上门来,这次必定要她们给我们寻几个举人家的闺女来,给多少聘礼我都舍得!” …… 孟浩然听着老父老母絮絮叨叨的将事情讲清楚了,这才问道:“那女人死了没?” 两老一愣,不知其意,只老实回道:“听说没死成,可也没有活过来。” 孟浩然便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上他们家瞧瞧去,如果人没死,我就偏要娶了她!” 两老听了这话,张圆了嘴巴,又看了看儿子那阴恻恻的脸色,顿时觉得浑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