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花语》 冷漠情人番外篇──为轩辕求绝庆生? 「轩辕皇朝」一提起这四个字,人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片广阔的大地,精锐的军队,雄伟的宫殿,更会进一步想起皇朝的当今天子,以铁腕治国,雄姿英发的轩辕永绝。 伴君如伴虎,这句千百年来的至理明言只怕没有任何人比起现今皇宫中的人知道得更加清楚。 今日,红砖黄瓦的皇宫一如平日的辉煌雄伟,不过,宫中的每名太监,宫女却都将腰弯得比往常更曲,将头垂得比往常更低。 一身明黄龙袍,头戴二龙争珠金冠的轩辕求绝正龙行虎步地走在通往御书房的朱红回廊上,身后紧紧跟着正在禀报的刑部侍郎。 「……敢问皇上,中书令受贿一案该如何判断?」 「抄家!」 「那湖北巡府胡显明和盐道张昭的……」 「腰斩,诛三族!」 由棱角分明的唇瓣中吐出一个比一个更加严峻的刑责,刑部侍郎的额上已是湿濡不已,却不敢伸手去抹上一抹。 偷偷地抬起眼角向轩辕求绝的侧脸看去,在深刻英俊的五官上清晰可见的阴霾令刑部侍郎更感浑身发冷。 他后悔,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偏偏要选今天要进宫?虽然早就在相熟的宫人提醒下知道皇上这几天来的脾气阴沉不定,但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那份迫人的火气叫人胆战心惊,不过,现在要后悔已经太迟了,刑部侍郎只得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发软的双脚,跟在轩辕求绝的身后。 他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在前方的轩辕求绝停了下来,刑部侍郎的鼻子差点就撞上了轩辕求绝的背上,吓得他慌忙退了几步,跪下去请罪。 轩辕求绝看也不看他一眼,左手抓着栏栅,锐利的鹰眸越过几丛矮树,停留在御花园的凉亭中。 精巧的六角凉亭内有两人,一者站立,一人安坐,站着的人梳着奇特的发髻,满身奇装异服,拿着书卷,手舞足蹈地说过不停。 坐着的人穿著素色长袍,披散着满头黑瀑,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身影笼罩在阴凉的影子中,着一双细长眸子,既像垂听,又像瞌睡。 夏日的阳光虽然炽盛,但是却打不进他所在的凉亭之内,反而有一股冰冷寒流由凉亭内缓缓散发出来。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轩辕求绝蹙眉问。「那是谁?」他虽然没有指明对象,但亦没有人会不知道他要问的是谁。 「回皇上,是前几天随倭国使臣前来的说书人,皇上准他入宫说述倭国的故事的。」贴身太监第一时间回答主子的问题。 「嗯。」点点头,轩辕求绝想起来了,这事的确是他准许的,这样一来,冷峻的神色才稍稍融化下来。 察言观色的太监立刻踏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要奴才过去请漠公子过来吗?」 看着不远处的素衣男子,所有侍奉在旁的宫人都同时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只要在他面前,皇上的神情就会立即温柔下来。从来没有一刻比起现在令他们更为可以见到冷冰冰的漠然而高兴。 「不!」轩辕求绝摇头,柔和如水的眼神定着在男子身上。 「难得他有兴趣听,别打扰他了。」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中隐隐存着几分苦涩,他的漠然呀,除了练武之外,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没有兴趣知道,就连……想着,他用力地捏住拳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本来跪在地上的刑部侍郎见没有人留意到自己,悄悄地起了身,诃媚地说。「倭国使臣是为了皇上的寿辰朝贺而来的吧,足以证明皇上的名声威震四海,真是可喜可贺!」 一提起寿辰,所有太监,宫女都瑟缩起肩膀,谁都知道他要大祸临头了,果然,轩辕求绝放在栏栅上的手立时一紧。 缓缓地收回停留在情人身上的温柔怜爱的眼神,转过头来时,那张深刻俊朗如巧匠所雕的脸孔上已是铁青一片。 浓密的刀子眉下起的利眼,迸射出如箭寒芒,直直地向刑部侍郎刺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刑部侍郎僵硬地弯腰垂头站在原地,直至汗流浃背,才听得头顶上传来阴沉实厚的声音。 「继续禀报吧!」 沉重的压力倏然消失,刑部侍郎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才发觉轩辕求绝已经前行,吓得他手忙脚乱地追上去,继续禀报。 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坐在凉亭内,一直敛着眼彷佛半睡半醒的漠然扬起两翅墨蝶睫扇,剔透冰睛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向轩辕求绝刚才屹立的地方掠了一圈,接着,又缓缓闭上。 ★☆☆ 骄阳西下,七色云霞在天际浮动,忙了整天的轩辕求绝拂退左右,笑着踏入干清宫内。「漠然宝贝,朕回来了……」 言犹未休,一阵劲风急扑而来,空气中的杀意令他的笑容凝结在锐利的唇角,但见一抹刺目银光伴随大朵黑白辉映的绛云破空而至,来不及退避,左臂上已传来火辣辣的痛楚,轩辕求绝大骇,立时偏身,右拳顺势打出。 偷袭者像是没想到他会反击般,身法倏忽一顿,见机不可失,轩辕求绝跃然而起,双腿连环急踢,疾如急风,重如雷霆。 如潮腿影踢在偷袭者身上,令他的身子倏然向后跌坠,来不及追击,耳边便传来冷冷哼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却令轩辕求绝倏忽之间魂飞魄散。 放眼看去,天呀!被他踢得重重跌在地上的不是他的宝贝情人是谁? 「漠然!」大叫着走过去,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却被拂了开来。 「别碰。」一如以往不冷不热的嗓子下淡淡的不悦波动,对他爱恋多年的轩辕求绝自然感受得到,只得垂着头,连连赔不是。 看着他白衣上的污黑脚印,轩辕求绝亦在心中暗暗地责怪自己,漠然是个武痴,找他来当试武的对象都不是第一次了,平日他都会小心应付,怎么今天竟如此大意? 费尽唇舌,男子依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着头解开弄污了的外衣,轩辕求绝只得低声下气地说。「是朕不对……朕让你踢一脚,不!让你踢十脚赔偿,好不好?」 口头说得从容,心中却在暗暗叫苦,要是真的不退不避让身为魔教左使的情人踢上十脚,只怕小命休矣! 他赔尽不是,一直默然不语的男子终于转过头来,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流动,有如瀑布的波纹下,露出属于漠然的那一张五官尖削的脸庞,尖尖的眉头,幼长的眸子,单薄的唇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平凡瘦削,眉目若冰的人竟然就是当今天子轩辕求绝的情人。 别人可能不明白,但是,每当镶在那双平凡脸孔上的剔透冰睛一转,轩辕求绝的心就会用力地跳了起来,只有他知道,眼前浑身彻骨冰寒气息的漠然,他迷蒙的媚态,他细细的啜泣,嫣然如梦的妮绮神态,在轩辕求绝眼里,除眼前人外,再也没有任何美人可称绝色! 想着想着,喉头上下滑动起来,发出干涸的声音。 「很重,走开。」突然漠然冷硬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暇想,垂头一看,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已将身子压在漠然身上。 只穿单衣的身体被压着,瘦削的身躯在单如蝉翼的衣襟下若隐若现,漠然瘦削的脸颊上浮起两朵红云,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辉映出难得的娇艳美态,红唇半启吐出氤氲热气。 轩辕求绝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很想将刚才脑海中想的事变成行动,不过,看见漠然有些不悦地蹙起的尖眉,在心中挣扎了一会,终于移开雄躯,并伸出右手轻轻一挽,将他抱入怀中。 一直走到漠然平日最爱坐卧的躺椅,才将手松开,人也在椅边倚偎着他坐下。 躺椅上放着精致的青绸云纹靠背,漠然懒洋洋地倚卧着,一把黑瀑在柔软的青绸上散开,轩辕求绝的眼光在他身上留恋地徘徊着,不时执起墨发轻轻亲吻。 夕阳余晖从雕饰蔓花的窗框打入,带来满室橙黄微温的暧昧气氛,轩辕求绝尽情地将心爱的人儿拥入自己结实的怀中,肆意轻吻,突然一阵撕裂布帛的声音,还有由左臂上传来的微弱刺痛,将他从温柔中惊醒过来。 低头俯视,左手的衣袖已经被拉高,只见漠然垂着头,蹙眉,修长的指头上下舞动,专心一致地为他受伤的左臂包扎。 漠然为他包扎的动作令轩辕求绝锐利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好几倍,有点不敢相对自己冷心冷情的情人竟然会留意到他身上的小小伤口。 心头被暖流盈满,他甚至完全忘记了现在为他包扎的人正是做成他臂上伤口的罪魁祸首。 将布条在那道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伤口上缠呀缠,最后以洁白的指头用力拉紧成一个有点丑的蝴蝶结后,漠然的眼睛发亮了。 接着,他仰起头,举起手,瞪圆眼睛地看着轩辕求绝。 「漠然?」看着眼前人彷佛有星星在闪烁,充满了期待的冰睛令轩辕求绝一时摸不着头脑。 尖削的眉头颦起,漠然将手举得更高,手掌张得更开。 看着他睁得更大的眼睛,即使是自负睿智的轩辕求绝亦只得承认自己从来不明白漠然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有什么事吗?直接说吧。」 漠然依然不语,只从衣袖内拿出一本书,放在他手上。 「大日童话之──仙鹤报恩」?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轩辕求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是那个倭国说书人今天讲的故事吗?」尽量将语气放得又轻又柔的轩辕求绝,看到漠然点头后,立刻在心中将那名倭人的祖宗都骂了一遍。 故事说,仙鹤中了陷阱受伤,好心的路人为牠包扎,于是牠化身为人,前去报答。就是因为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害他一进宫门就被刺伤,罪魁祸首为他包扎好后,还用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要他报答? 早在心中积压了几天的火气无限翻腾,即将一涌而出,但眼角过处,看到情人淡然之中隐含满满期待的神情,怒火又不得不稍稍扑熄。 漠然出身魔教,自幼只知练武,不知世事,而且魔教教的全是颠三倒四,只求达到目的,不惜违伦逆常的事,即使他做了什么古怪的举动,又怎可以责怪他? 这么一想,轩辕求绝的眼神立刻柔软下来,垂眼看去,情人单薄的眼皮正轻轻挑起,惑人的冰睛定定凝视着他,明明是平凡而且冰寒彻骨的脸孔却总能轻易令他浑身炙热。 看着他,轩辕求绝浓密的眉头缓缓放松,抱着他的肩头,用充满魅力的厚实嗓子说。「你为朕包扎实在太好了,那……我的漠然宝贝想要什么『报答』?」 语未,刻意朝着洁白的耳朵儿轻轻一吹,熏染出浓浓的热气,可惜漠然很明显地没有留意他的暧昧意图,只是蹙眉,抿着嘴,很努力地思索着「报答」的内容。 轩辕求绝耐心地等待着,手在情人瘦削修长的身上悄悄游移磨挲,反正他以天子之尊,无论漠然要什么东西,他都拿得出来,嘿!当然,如果可以「以身相许」就更完美了! 就在他将唇角勾成一个邪气的弧度的时候,一直安静地思索的漠然突然将他推开。 被赶下躺椅的轩辕求绝愕然地看着他将自己手上的书拿走,在躺椅上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后打开来看。 看着他将手上的书翻了六,七页后,被漠视多时的轩辕求绝终于忍不住干咳几声,提醒他自己依然存在。「咳!咳!漠然,你还未说要什么报答。」 漠然偏起头,在流动的乌亮发丝间扬起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有想要的东西,算了。」 本来以为晓有趣味的事,在仔细想清楚之后突然变得毫无意思,只因思来想去天下间实在再也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事物。 ?下这一句说话后,他便垂头看书,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性子的轩辕求绝只得苦笑。 重新坐在椅边,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发顶,轩辕求绝忍不住将屈了在心中多时的问题,试探地提出来。「漠然,这些天……宫中张贴的红纸,喜灯,你有看见吗?」 「有。」 简洁的回答,在轩辕求绝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他再次说。「那你知不知道过两天是什么日子……」 言犹未休,漠然已打断了他的说话。「很刺眼,叫人撕下来。」 如冰的嗓子彻底浇冷了他的希望。专注看书的情人侧脸修洁苍白一如以往,不过,其中的无情冷淡却更加刻骨铭心。 轩辕求绝空有满肚子闷气无处可发,只得暗暗踩着地板,刚猛的内力将足下的青花砖踩得粉碎,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惊动身侧的情人。 沮丧,失望充斥心头,轩辕求绝脸上的神色阴沉莫测,不过,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兴趣知道的漠然面前,他只得继续忍气吞声。 阴云密布的眼睛不经意掠过漠然手中书卷时,倏地一个主意浮了出来。倭国的说书人……或者会是一个好方法…… ★☆☆ 壁上雕琢飞龙金凤,朱红的大门外守着数不清的太监,侍卫,从来严肃静穆的皇宫大殿内,传来震天的叫嚷声。 「该死!」 大掌用力一拍,令书案上的物品全都跳了起来,轩辕求绝赤红双目,指着跪在地上的倭国说书人破口大骂。「你到底有没有照着朕写的故事说?」 倭国说书人拚命地叩头,将御书房内的青砖叩得啪啪作响,用带点怪音的声音回答。「有……有,有!」 「那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咬牙切齿的声音由齿缝间进出,说书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在心中大叫无辜!当然,他没有胆量直接说出来,只得将头叩得更重更响。 事实上轩辕求绝也知道他断不敢将自己交代他说的故事少说一段,或删一字,只是心中实在是愤怒难平,非发泄不可。 看着说书人抖着身子将头叩得血红,他才冷冷地挥一挥手,将他赶了出去。贴身太监福来见此大着胆说。「皇上倒不如直接说出来吧?」 「朕……」说不出口…… 他堂堂天子,要他厚着脸皮开口要礼物吗?他实在做不到! 三十寿辰,京城里早就闹得热烘烘了,早在一个月前,就有异国使者列队前来朝贺,官员争相搜寻珍贵的礼物,宫中上下都发了新衣,地方上的戏班,杂耍团亦藉这喜庆日子前来京城赚钱,大赦天下的榜文早上也发了出去。 天下人都知道今天就是他轩辕求绝的寿辰,偏偏只有他的情人漠不关心,什么也不知道。 好了!他也知道漠然冷淡的性子,没有留意到他的生辰到了也是正常的,所以特意命干清宫侍候的太监在他附近说:皇上寿辰了!某某大人找到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那位侯爷从江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心忖这样一来,漠然总不会不知道他的生辰到了吧! 接着,他又怕漠然不知道原来情人生辰是要送礼物的,又连夜奋笔编写故事,要说书人在他面前说。 垂首看着放在案头上写着「大日童话之──送寿礼记」几个龙飞凤舞大字的书本,轩辕求绝双眼冒火,气愤地挥手,将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 「混帐!」他铁青着脸,将眼前纸,笔,墨全都推倒还不满意,右手还重重地劈在紫檀木书案上,将案角硬生生地切了下来。 看着飞起的木屑,颓然跌坐在龙椅上,是他的气量变小了吗?一生首次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权倾天下的皇帝竟然会在乎一份小小的寿礼,传了出去实在可笑,但是,他的确在乎呀! 即使没有礼物,只要漠然主动亲一亲他,说一句生辰快乐,他就心满意足了。 难道这也算是一个妄想吗? 失落地想着之际,门外走进一名太监跪在地上说。「皇上,时辰到了,百官都在外面等着向皇上祝寿。」 抬头一看,天色果然已染上微黄晕橙,思忖片刻,轩辕求绝反起衣袖,沉着脸走了出去。 金殿之上,百官并列,人龙一直延伸到宫上的广场上,高呼万寿无疆,酒席之上,觥筹交错,喜庆乐曲飘扬,轩辕求绝有若刀裁的眉头始终紧锁。 这时候守在后方侍卫走上前。「皇上,干清宫有太监传话,皇上要不要叫他上来?」 干清宫?难道是漠然?轩辕求绝微感讶异,点点头,召他上前。自从漠然入住干清宫后,这可是第一次派人来传话,不会是漠然出了事吧?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柄。 这时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已走近龙椅左侧,垂着头说。「皇上,漠公子说他饿了,想请皇上回去干清宫用膳。」 轩辕求绝吊在半天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接着,又变成愤怒。 他饿了? 叫人来找他只是这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混帐!漠然将他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吗? 「不去!」在愤恨的驱使下,他沉着脸,令侍卫将小太监赶了开去。 俊脸上铁青一片,他将目光再次放回大殿上,上百穿著红绸背心的宫女捧着鎏金托盘,来回穿梭,佳肴酒香飘在皇宫中的每个角落。 看着满桌珍馐百味,轩辕求绝偏偏没有胃口,拿起金箸,又重重放下。 这时候被赶走了的小太监又走了回来,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禀皇上,奴才奉漠公子的命令,请皇上立即……立即回干清宫。」 「都说不去了,滚回去告诉他。」轩辕求绝的声音更加低沉,压抑着在胸口澎湃的炽烈。 「遵命……但是,但是漠公子……漠公子……」漠然的原话是:半炷香内,他不出现,就以后也别出现。太监当然不敢直说,只得浑身发抖地跪着,不愿离去。 皇上的怒火可怕,但是,在干清宫中等着的漠公子亦很可怕,被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一眼,自己的手脚都要冷僵了。 连一个小太监也敢抗命!十指收拢,发出啪裂啪裂的指节声,轩辕求绝快要气晕了。 「滚下去!」嘶哑的吼叫令四周的喜庆声为之一顿,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皇帝浓眉利目全都赤红如火,深刻如刀削的脸孔上尽是铁青。 天子之怒吓得众人皆屏息静气,小太监更是吓得抖着手脚向后殿倒爬着而去。 压着怒气,轩辕求绝无意识地拿起金箸,正夹起一片云腿放入碗内,突然又后悔起来,看着光亮的金碗,他目不斜视地叫住了小太监。 「等等……还是不要说了,你先下去等着,朕考虑一下……」 小太监愕然地瞪大双眼,接着又立即反应过来,垂着头,退到后殿等着。 轩辕求绝看到他惊讶地瞪大眼的样子,铁青的脸颊上隐隐透出一点尴尬的颜色,刚刚才咬牙切齿地说不去,现在却犹疑起来,的确在面子上说不过去,不过,想起漠然的性子,他不得不犹豫不决…… 难得漠然找他,如果他不立刻出现,只怕以后都不用出现了。轩辕求绝俊朗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苦笑,在爱情的领域,在漠然的面前他永远屈居下风。 苦笑的同时,贴身太监上前请他到殴外观赏烟火,他脸无表情地移步走到殿外,抬头看着漫天灿烂,心却早飞了去干清宫内。 他还在等着吗?宫内四处是歌舞升平,热热闹闹,怕就只有干清宫依然寂静无声,他心爱的那道清冷身影,是正倚在门边等他回去,还是因为等不到人在闹性子?想象中的两者只怕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漠然应该还是以冷冷淡淡的样子坐在灯下看书吧? 或者有空的时候,他也应该去练一练魔教那些可以令人绝心绝情的内功。 心中百感交杂,在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后,他终于还是抿着嘴,一拂衣袖,留下错愕的百官,向干清宫的方向走去。 ★☆☆ 以比正常快上很多的步伐穿过曲折的回廊,阻止了一路上太监的通报声,摒退左右,他掖起明黄的袍,放轻脚步,踏入寝宫。 如他所料,没有倚门盼望的身影,也没有大吵大闹的声音,干清宫内一如往昔,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音。 漠然爱静,是以当轩辕求绝不在时,宫内不留任何宫女,太监侍候,平日不觉,但现在独自走过,却感到份外孤寂。 越过手工精巧的剔漆屏风,在摇晃的火光映照下,他思绪源头的主人正伏在檀木圆桌上,沉沉酣睡。 颜色比墨还要深的长发在橙黄的灯光下闪耀着柔和亮光,柔软的背项随着呼吸而起伏,充满节奏感与和谐感的情景叫轩辕求绝本来抑压在心底的怒火再次冉冉上升。 紧咬着牙,气冲冲地走过去,沉重如雷的脚步声将伏着小睡的漠然吵醒,看着他睁开迷离的眸子,正要大兴问罪之师,轩辕求绝突然留意到桌上放着的一只小碗。 巧夺天工的剔红八办莲花碗内盛着雪白的面条,清汤上还浮着几朵青绿的葱花。 轩辕求绝之所以呆若木鸡地看着那碗面,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不是一碗普通面,这种粗细,长短,人们通常将它称为──「寿面」。 「这是为朕做的吗?」 「你干什么回来?」 两句问句几乎同时响起,轩辕求绝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漠然泛着薄怒的脸孔,淡淡的红晕浮在苍白的双颊上,细长的眼角勾起,一双冰睛熠熠生光。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再次提问,轩辕求绝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才摸上碗边,就被更快捷的手法将碗夺了过去。 令眼花撩乱的袖影翻飞过后,看着垂着头,将碗牢牢地抱在怀中的漠然,轩辕求绝就知道自己要糟糕了!他尝试轻声叫唤。「漠然……」 漠然没有回应,垂着头,在流泻的墨发下露出细白的脖子,在天蓝单衣下瘦削的肩头轻轻抖着,抱着碗的手指微微发白,是因为不满,还是愤怒?轩辕求绝几乎不敢去臆测。 「忙了整天,朕……正好饿了……让朕吃一口,好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动静,轩辕求绝试图伸出手去拿他抱着的碗,一如所料,立刻就被避过了。 轩辕求绝不死心地再次伸手,漠然坐在檀木鼓几上,上身如随风晃动的柳叶,明明就在咫尺,轩辕求绝却偏偏沾不到他的半片衣角。 一轮擒带闪避之间,漠然怀中的碗竟连半滴汤也没有漏出来,轩辕求绝惊叹的同时,亦更感忐忑不安了。 他好象真的生气了……浓眉蹙起,轩辕求绝终于放弃了夺碗的举动,老老实实地垂着手,说。「漠然宝贝,别生气!朕是迟了回来,但只是迟了一点而已。」 漠然依然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轩辕求绝只得继续努力。「漠然乖,朕忙了整天……实在抽空不下。」 终于,漠然抬起头看着他,冷冰冰地问。「忙什么?」 「这个……这个……」两弯尖眉下晶莹如冰的眼睛令轩辕求绝一时间心虚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才答道。「好了,全都是朕的错……朕应该早点回来的,如果知道了朕的好漠然为朕做了寿面,朕早就插上双翼飞过来了。」 如果早知道漠然不单止知道今天是他的寿辰,还为他做了寿面,他早就丢下一切跑过来了,用不着自己一个人生那些莫名其妙的闷气! 看着低声下气的轩辕求绝,漠然仰起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后,才恩赐地将碗再次放到桌上。 对比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轩辕求绝几乎是扑到桌边。「朕真是想不到……很感动,漠然你对朕太好了!」 坐在鼓几上,一手抱碗,一手抱着漠然的肩膀,轩辕求绝俊朗无俦的脸孔上布满了感动。从来冷冰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情人亲手为他煮面,这真是他俩之间的爱情的最大证明。 美丽的冰睛停留在轩辕求绝身上片刻,漠然垂着眼帘轻声说。「以前师父在世的时候,每一年他都会做面给我吃,我从没做过,不知道味道好不好。」淡淡没有起伏的声音,在轩辕求绝的耳中却比仙乐更加动听。 「只要是朕的漠然做的都好吃!朕都会吃!」以他现在兴奋的心情就算要他吃馒头都是最美味的。 就连漠然口中的师父都变得可爱了,虽然他将漠然教得冷淡无情,虽然他将漠然教得满脑子都是魔教颠倒是非的道理,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是,他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就是令漠然为他煮寿面! 「你看!面的颜色配上碗子多么好看!单是看,朕已经食指大动了,味道一定比看的更好。」 讨好的甜言入耳,漠然微微笑了,他没有再看急不及待地拿起箸匙的轩辕求绝,而是摸着柔顺的墨发看向窗外,他的眼清冷得如冬日的落雪,却比冰雪更多了几分狡黠。 烟火依然在天空燃点,如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儿,将黑夜照亮,对比之下黯然失色的明月没有放弃它的工作,如千万年来一样,高高悬挂天边冷眼旁观世人的嗔,笑,怒,骂,明月永远都是沉默的,但是世人却从来吵嚷,就好象再次从干清宫中传出来的对话声。 「漠然,面有点冷了。」 「……」 「汤清得水一样……」 「……」 「……好象有些粉末浮在汤面。」 「……」 「……漠然,你……你是不是忘记『煮』了?朕的意思是放在火上面……」 「……」 「不!漠然,你别生气!吃……朕当然吃!」 「恶……!」 「漠然!朕没有反胃……真的!也没有偷偷吐出来……漠然!漠然,别生气……什么?又要回魔教?你上上个月才去过了……漠然,听朕解释,这面很好吃!真的很好……很好!朕立刻吃光它,一口也不留下来,漠然,漠然……」 当今天子的惨叫声传遍寝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守在干清宫外的太监都忍不住偷笑,有两名笑得最厉害的,甚至捧着肚,蹲在地上。 「小福子,你想皇上是不是真的吃了呢?」 「听来应该是吃了吧!」 「如果皇上知道,本来煮好了的面都倒进水渠去了,那些面是漠公子叫我们换上去的,皇上会有什么表情?」 想象到轩辕求绝的怒涛,两人同时打个寒颤,恨不得将对方的嘴巴缝起来,接着,又自我安慰地同声唉叹。「都只怪皇上回来迟了!」 于是,就在烟火灿烂的明月之夜,轩辕皇朝的当今天子轩辕求绝,在凄厉的惨叫声与反胃声中,吃下了他最一生难忘的寿礼。 你问他幸不幸福? 有心爱的漠然为朕煮面朕当然幸福了!──轩辕求绝拍心口保证。(漠然正在旁边看书,默不作声地挑起眼角看着他。) 寿面好吃吗? 自出娘胎以来,朕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轩辕求绝继续保证。(回答时嘴角有点抽搐,装着看书的漠然,微微勾起唇角冷笑。) end 情未央番外篇──未央出游记之采花大盗 「公子,该起来了,快起来了……好晚了。」 小昭在床边小声的叫着沉未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挫败呢,公子越发贪睡了,每天早上都不肯起床。 不过,也好,总比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好,以前每日进来都见公子已经起来坐在窗边发呆,脸色永远苍白,真让人难过。而且晚上根本不敢进来伺候,不管脚步放得多轻都会惊动他,彷佛惊弓之鸟一般,立时睁开眼睛,看到她便松一口气,哪像现在,晚上进来便是砸了茶盅子也不过见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了,动都不会动的。 像主子说的,就像猪一样好养。不过,每天早上叫他真是苦差使呢! 小昭无法,伸手推推他:「公子,起床了!」 沉未央唔一声,翻身又睡。 正要继续叫,凌飞扬进来了,笑道:「让他再睡一会,?去看看?们公子的东西齐了没有,不然出门了要的偏又找不出来。」 小昭笑道:「昨儿我就弄好了,主子放心。」 凌飞扬点头。 小昭笑道:「主子还是叫公子起来的好,不然等会早饭又凉了。」 凌飞扬说:「没关系,凉了叫厨房重新做好了。」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沉未央总算醒过来,睁了眼睛:「大早你们两个哪里那么多话说?吵死人了。」 凌飞扬见他醒了,便过去坐到他床边,笑道:「还一大早呢,你看看什么时候了,醒了就起来吧。」 沉未央懒洋洋一笑:「我又没什么事,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凌飞扬拿衣服给他披着:「今天你可是有事的,也该起来了,你可别说你忘了。」 沉未央一笑,果然说:「我还真忘了呢!」 凌飞扬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狡猾的笑意,忍不住拧他面孔:「你就给我装吧,就算你忘了也照样要上船的,别打鬼主意。」 沉未央笑:「你这人也太霸道了,非要我出去,什么意思呀?」 这个话题说过无数次了,凌飞扬实在不明白沉未央在躲什么,他在这个地方闷了三、四年就真的不想出去? 可是问他呢他偏又不肯说,只是笑着打哈哈混过去。 凌飞扬叹气:「未央,你到底怕什么?出去逛逛对你有什么坏处?还可以见见你以前的朋友们。」 沉未央才想叹气呢,凌飞扬这木头脑袋,也不想想,他沉未央是华山弃徒,原本外头传他已经死了倒还好些,如今他跟着十八层的首领出去,会是个多好的名声?何苦来让人说三道四的。 至于朋友,就更不必见了吧。 不过,想必飞扬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如今心胸一开,缠绵多年的情仇解开了,想要把他带出去炫耀给天下人知道,也是自然的。 未央叹口气,所以才答应和他一起出去,躲也躲不掉。 一时便振作起精神来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开个玩笑罢了,行了,我要起来了。」 凌飞扬瞅瞅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帮他穿了衣服,一边说:「你快去吃早饭,吃了饭我们就上船了。」 沉未央点头,小昭已经进来伺候了,本来凌飞扬还要拨两个人过来伺候未央,未央却不肯,只说人多了嫌烦,吵得慌,凌飞扬只好罢了。 吃了早饭,沉未央和凌飞扬一起上了船,后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共三艘大船许多小船护卫着一起扬帆出发,往京城里去了。 沉未央披着雪白狐狸皮披风站在船头往后头看看,促狭的对凌飞扬笑道:「凌教主好大的排场,跟皇帝出游没两样。」 凌飞扬皱皱眉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偏他们非要跟着。」 然后想起来什么,说:「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沉未央有点诧异,转头看看他,不由笑起来,这人,有时候真出乎意料。 站在船头,沁凉和风吹拂,神清气爽,心情倒是出奇的舒服,暗想,或许这次出来也不是太坏的事情。 一边就随口问:「我们先停哪里?」 凌飞扬答:「苏州!」 ★☆☆ 苏州果然是极好地方,未央笑道:「好些年没来,这里倒是越发好了。」 沉未央曾经游历过苏州,早知这是个极美的地方,但故地重游也觉别有一番感慨。 凌飞扬看看他,说:「我们在这里留三日再走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 沉未央瞧瞧后面,挨身过去悄悄说:「若没人跟着才好玩,这里我最熟了,我带你到处玩去,就我们两个,要是这群人跟着有什么趣呢?」 凌飞扬有点犹豫:「我要是说就我们出去,他们会有许多话说的,很烦人,有他们跟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没有就是了。」 沉未央撇撇嘴:「怎么当没有?我又不是瞎子,好没意思,你也不必和他们说,我们悄悄溜出去,你的轻功天下一绝,自然轻而易举,出去一日再回来,会怎么样?」 凌飞扬沉吟不语。 沉未央说:「你今儿倒瞻前顾后的起来了,平日那么霸道。」 说得凌飞扬笑起来:「你只会胡说,我是担心你身子不好,万一有什么事怎 办呢?」 沉未央笑道:「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的武功那么好,就算到了外头,又有人惹得起你吗?」 凌飞扬想着能和未央单独出游,本来便有些心动,再让未央这么巧舌如簧的一番说辞,哪里还忍得住,果然便答应了,沉未央大喜。 他瞅着凌飞扬笑,这么多年后还能与他把臂共游,虽是物是人非,却也值得高兴呢。能有这一天,不知多艰难。两个人都吃足了苦头,且浪费了这么多年,如今真要好好珍惜。 沉未央不由的挨了过去,靠在凌飞扬肩上。 凌飞扬一怔,也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拥住他。 ★☆☆ 第二日一早,沉未央兴奋了一晚,难得的没赖床,很早就起来,催着凌飞扬忙忙的吃了早饭,两个人偷了个空,果然悄悄的溜了出来。 凌飞扬绝顶轻功,果然顺利,一个人也没惊动。 沈未央十分高兴,拉着凌飞扬在这极热闹的苏州城内乱逛,没人跟着果然十分舒服。 去了虎丘、北寺塔就已经近黄昏了,凌飞扬说:「未央,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再出来吧。」 沉未央哪里舍得:「你今儿一回去明日还能出来?一定被看得紧呢。」 凌飞扬想想也是,但仍是说:「可是总得回去,今儿逛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未央一整天都极其兴奋,一点也看不出疲累的样子:「我不累,难道你累了?飞扬,我们今晚别回去了,到寒山寺住一晚,好不好?」 看凌飞扬犹豫不决,未央说:「你平日都那么决断的,怎么今日这么婆婆妈妈的?就一晚上而已能出什么事 ?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也不让我尽兴。」 凌飞扬哪里斗得过沉未央那么伶俐的嘴?到最后还是让步,陪了他去寒山寺。 不过,他自然也是喜欢和沉未央这么出来玩的,看他那么兴奋,秀丽容颜发亮,神采飞扬,彷佛回到当年初识时候,心里自然欢喜。 这么多年,他这么苦,难得这次出来高兴,又怎么忍心扫了他的兴呢? 所以他也就轻易妥协,什么都?在脑后去了。只要看他的笑脸已经满足。 ★☆☆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十里的枫桥镇,创建于梁代天监年间,初名「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贞观年间寒山子曾住于此,遂改名寒山寺。宋太平兴国初节度使孙承佑曾建七级之塔,元末塔寺俱毁。明洪武年间重建。 寺内古迹甚多,有张继《枫桥夜泊》诗的石刻碑文,寒山、拾得的石刻像,文征明、唐寅所书碑文残片等。穿过枫桥古镇的小巷,或是站在枫桥桥头,抬眼即可见碧瓦黄墙的寒山寺坐落在绿树丛中。院内青松翠柏,曲径通幽。 沈未央与凌飞扬在寒山寺焚香礼佛后便在寺内游玩,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沉未央一心想要在船上住一晚,凌飞扬却不肯,说未央身子不好,小船水气重,怕染了寒气,沉未央无法,只得和他到枫桥镇上住了。 到寒山寺的人虽多,但像这两人这般精彩人物却也少见,凌飞扬刚毅英挺,沈未央秀丽俊美,两人比肩出现在客栈里,竟惹得人人侧目。 这两人并无自觉,只是要了两间上房,便坐下吃晚饭。 沉未央在此时方才终于露出疲色,匆匆吃了饭两人便上去休息了。 并没有发觉已经有人不怀好意。 那是江湖上最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雪千红,此人原出身名门,偏偏犯了色戒被逐出家门,他倒是想得开,干脆便做起来了采花大盗,过得逍遥无比。 雪千红最爱美色,从不挑剔男女,做过一些著名的案子,偏偏他人本来聪明,又极精通迷药毒物,虽被江湖通缉,却也总是侥幸逃出,逍遥到现在。 今日雪千红附庸风雅到了寒山寺,名为游玩,心里却只盼着能遇到美人,解了寂寞,最近的美人好象都不在家一般,已经很久没有解馋了。 可是在寒山寺待了大半天,人是不少,偏偏都是庸脂俗粉,大失所望。 正觉得今日运气还是不好,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竟就来了两个美人。 太幸运了。 凌飞扬和沉未央进门的时候,雪千红眼睛立时发出光来,哎呀,哪里来的这 两个美人,差点流出口水来。 只是有点困扰了,两个都是美人,要选择哪一个呢? 考虑了半日,那个略清瘦的看起来身体大约差些,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和那个英俊的先大战三百回合,再去和这个轻怜蜜爱,当作饭后甜品,不是正正好? 雪千红为自己的运气欣喜不已。 沈未央和凌飞扬倒没有发觉,只是上去安歇了。 因为飞扬顾及未央身体不好,加之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那么自信,大半时间,两人倒是分床的。 今日凌飞扬也是看着沉未央睡下去了,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沈未央白日太兴奋,虽说累,偏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终于坐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刚穿好衣服下床来,却看到自己的窗户上人影一闪,不由的疑心起来。 沉未央心细如发,早看出刚才这么一闪不是普通人的速度,难道真是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 他便就不点灯,轻轻走到窗户前检查,果然,窗户一角已经被撕破,一支竹管伸了进来,里面一截点燃的香正在袅袅的生烟。 沉未央轻轻一笑,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看来果然是有人打主意呢。 看起来这个人这会儿是不在的,他必是先下药等会才会过来的,不然不会用这种药效缓慢的迷香,当然,这种最安全,让人不知不觉中便着了道,若是下了猛药,江湖经验多些的人只怕就容易发觉。 沉未央掐断了那香,拿了出来,只是不动那竹管,让它仍是在那里,只是开始算时间。 看那香的样子,只怕也要半个时辰后那人才来的。 未央坐到桌子旁喝起茶来。 本来想去飞扬那边看看,不过怕那人会在暗处监视,开门自然露了馅,想必飞扬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走到了他的窗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检查那支竹管。 沉未央暗笑。 走到门后站着,一支银针已经扣在手里。 可是那人竟然没有进来,直接走了,沉未央大奇,咦,这是怎么的呢? 他竖着耳朵听,却听到凌飞扬那边的门打开的声音。 莫非他的目标是飞扬?而且飞扬竟真的着了道? 沉未央有点着急了,他如今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如果那人是飞扬的对头,只怕也是武功极好的,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一时间便觉得后悔了,都怪自己任性,要和他单独出来,若是飞扬出了什么事…… 但事以至此,也不是后悔有用的了。 沉未央咬咬唇,打开门悄悄出去,摸到飞扬的房间的窗子底下,正要悄悄看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个低低的带笑的声音:「美人儿……」 沉未央不由愕然,采花盗? 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竟然遇到采花盗了,而且……而且居然是飞扬被…… 一想起飞扬的那个样子,真的忍不住想要笑。 忍了好一会,总算忍住了。 既然是采花盗就不用怕了,江湖中没有哪个采花盗的武功一流的,倒是用药物都比较精通。 未央的一手银针本就出神入化,只是内力不济,此时悄悄弄破窗子,对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射过去,雪千红立时中针,倒了下去。 沉未央便走进去。 刚把雪千红弄开,却见凌飞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他,却是一动不动。 咦,这个药不是迷药,倒是软骨散? 沉未央便说:「飞扬,能说话吗?」 凌飞扬一声不吭。 沉未央便俯身把了把他的脉,放了点心,点了手里人的穴道,才把银针抽出来,雪千红立时醒了。看到自己在美人手里,不由哀叹,今日真是栽了,被美人逮到,凶多吉少。 沉未央说:「你这药是什么药?」 雪千红说:「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我告诉你。」 沉未央愕然,这句话是没什么错,但从雪千红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若是杀了你这样的美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一边还随手捏捏他的脸。 雪千红差点暴走,谁见过采花贼被人调戏?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凌飞扬躺在床上,虽不能动不能说话,到底是听得到看得到的,差点气得吐血。 沉未央笑道:「美人儿,快点告诉我他是怎么了,你把他的药解了我就放你走,不然我不敢放你的。」 雪千红彻底投降:「那药只是让人没力气罢了,三个时辰自然就解了。」 沉未央点头:「那岂不是要委屈你三个小时了?」 说着把他放到椅子上坐好,还关照他:「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完全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客气得很。 雪千红只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沈未央过去看凌飞扬,他的衣服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胸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是十分无助的样子。 沉未央不由心中一动。 沉吟了一下,便过去拎起雪千红,往自己的房间去,把他放在那边的椅子上:「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边待一阵子。」 自己又走了。 雪千红有些不解,却见他又返回凌飞扬的房间了。 凌飞扬看沉未央举动奇怪,且那笑容……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是苦于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他带着那么奇怪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沉未央在他身边坐下来,俯身看着他,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更是光彩盎然,若是往日,凌飞扬自然是喜欢看到的,可是现在…… 他还真是有点怕呢。 沉未央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美人儿……」 那声调和雪千红一模一样,凌飞扬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沉未央的笑容彷佛恶魔一样。 可是,沉未央却玩得十分上瘾,只觉得从来都那么强势的凌飞扬此刻竟如此无助的躺在这里任他鱼肉,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怎么可以放过? 把他的衣服拉得更开,一边轻吻凌飞扬的面孔,一边手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胸膛。 虽然感觉奇怪,但那如羽毛般轻柔如春风般温暖的吻仍是让凌飞扬陶醉,而且未央的手那么温柔那么舒服,真是难得的。 凌飞扬直起身来,将他拥回怀中。 沉未央软软的靠过去,但心情愉悦,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那神情,彷佛一只慵懒的猫一般,吃饱喝足的样子。 凌飞扬对他简直爱不释手。 为了未央,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只要他能觉得快活。 亏欠了未央太多,或许一辈子也补不回来。 不过,没关系,凌飞扬笑,这辈子补不回来还有下辈子呢! 沉未央却没有发觉此刻凌飞扬的情感澎湃,只是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中想,今天真是赚到了,那么肆意的玩弄了他,最后他还那么温柔的对待他,实在是让人高兴呢。 飞扬如今是越发的好了,竟比当年初识的时候更温柔体贴。 本就坚定的心越发的坚定了。 岂止这辈子要缠着他,下辈子也不能放过他呀。 〈本篇完〉 花间辞倾国之怀樱令番外篇──樱火 夕阳斜斜地照在冷清的栈道上。时至初秋,路边高大的树木上已掺杂着微黄的枯叶。一阵风卷来,扬起土路上浮动的黄尘,挟着落下的几片黄叶,在夕阳的光辉中映成一阵黄色的薄幕。 虽然冷清,栈道上还是偶有车往马来,顶着尘沙,行色匆匆地奔忙着。夕阳已快落到山后,微扁的金轮早已失去午时那强悍霸道的炙烈灼热,只发着微红的金桔色光芒懒洋洋地挂在天际。行人们擦去额上的汗水,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辛苦的收获赶着回家,只希望可以在家里痛痛快快地洗去满身的风尘,再喝上一口热腾腾的汤面,搂着老婆孩子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栈道的尽头,浮动的黄沙中渐渐出现了两骑黑影,偶有好奇的行者多瞄上几眼,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与匆匆行进的路人不同,青骢色的高大骏马上,驮着两个人,慢慢地悠然地行来,青骢马的身后还跟着另一匹空驮的高大白马。 明明有两匹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神骏异常的好马,为什么偏偏还要两个人挤在一匹马上呢?看到的人不免摇摇头。那两人也不管旁人的目光,驰缰缓行,时而交耳窃窃,形态亲昵地低声交谈,不时有浅笑低吟随着风尘飘到路人的耳中。 蹄声清脆,缓缓地在栈道上行进,再行不远,仙鹤镇就快要到了。 ★☆☆ 天色渐渐黯淡,小镇的街道上稀稀落落地挑出了各色的灯笼。才过挑灯的时节,镇上最大的酒楼里已经坐了七八成的客人。门口招客的伙计殷勤地招呼着路过的行人。贩夫走卒或是商贾旅客三三两两地坐在桌旁,或推杯换盏,或大声呼喝,或沉默不语,整座酒楼里弥漫着温暖的菜香与浓烈的酒味。 「两位!里面儿请!」门口伙计响亮地传着话儿,「高马两匹,后面喂上好草料吶!」 原本进来什么人不会有谁感兴趣,但奇怪的是,彷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低头吃着酒菜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门口。 黑色的披风把两人的身躯围了个严实,罩在头上的披风让人看不清颜面。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两人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压迫感,彷佛这世间,就只这二人的存在了。 「二位客官,一路劳累了,不知您二位想用点什么?」或许是觉察到来人的不寻常,立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的年长掌柜亲自出来迎接。 「找张干净的桌子,捡最好的酒菜先上,我们乏了,快些儿。」高个子的黑衣客出声,声音浑厚清亮,让人心头一震。 「是、是!」掌柜把二人领到空桌前,挥手叫来跑堂的伙计,低声地交待着。 「坐吧!」二人对视一眼,将罩着头和身体的披风除下,抖抖上面的尘土放在了身边的凳子上。 「啊……」几乎是同时,酒楼里的酒客们齐齐发出了一声低呼,甚至有人揉着眼睛,直直地向这边看来。 黑色的披风下是泛着天青色的锦服,非丝非麻,映着烛光发出隐隐的光芒。高个儿的客人衣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白云波浪,个儿较矮的客人衣服上则是素雅的水墨竹画。虽然不见身上有佩带什么出奇的金器玉饰,但只这身衣服就不是寻常人家所能见到更别说穿戴得起的。 好象身上也没带着什么包裹之类的,只解下随身的佩剑搁在桌上,高个儿客人拉着矮个儿的就坐了下来。明明只是一个小镇上的酒楼,这两人却好象坐在皇帝的金銮殿里,那份天生的贵气与威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羡慕到了极致。想也没有想到过的出色容貌让人难以置信竟会出现在这么个寻常小镇之上,淳朴的人们不觉心中有了与神只共处一室的激动与疑惑。 似乎已经习惯被人这么凝视,矮些儿的客人悠悠然拿起桌上的筷子,从怀里摸出块丝巾细细地擦拭起来,而高个儿的客人显然有些不耐烦,蹙起眉头向四周打量。 「旭,别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来。」矮个儿的客人把手中的筷子递了过去,樱色的双唇浮起一丝微笑。叮叮当当,不知有几人手中的筷子落到了桌上地下。「这里不是京城。」 「我知道。」看着矮个儿客人的微笑,蹙着眉的高个儿客人的眼神也不免柔和了许多,「可能是有些儿乏了,本来习以为常的事情今天竟会有些个烦躁呢。流樱,你累不累?」口中说着,接过筷子的手就势搭在了对方的手上,细细地摩娑着。 如此亲昵的模样让所有的人暗吸了口凉气,但很快地释然。虽然都是男装打扮,不过有如此长相的人,如果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丽也未必不可能。或许这二人本就是夫妻,只是为了出门方便才乔装的吧。 看样子,年纪不是很大却也不再年轻,只瞧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切外物都不入眼的神情,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至极的夫妻来的。眼波流转,便有无数的风情在眼底流过,不免有些心弛神飞的人眼光下流地往被称作流樱的人的胸前身下瞄了过去。哎,可惜啊可惜,神仙也似的样貌却是个「太平公主」。 留意到那些不太安份的视线,李朝旭老大不高兴起来,瞅了一眼站在一旁如木雕泥塑一般张大了嘴的掌柜,他一拍桌子低声吼着:「你看够了没有?快点上酒菜来!」 如被雷声震回了七魂六魄,掌柜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不已。「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擦着额头的汗水,掌柜要往后场走。 「请等一下!」流樱叫住了掌柜,柔声说,「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间干净的上房,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宿。」 柔和的声音如甘泉流入每个人的心肺,甜蜜而润泽,几乎没有人发现语音中夹杂着的微显生涩的异国口音。 看着流樱的双眸,掌柜的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是年轻了三十岁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客人,您放心,一定给您二位安排下本店最好的上房来。」 好好歇一歇,明天,就可以见到落伽山了!流樱与李朝旭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 ★☆☆ 「你确定不需要找个向导来吗?」手搭着凉棚,李朝旭坐在马上向一望无际青青郁郁的落伽山里望去。「原本以为只是一座山而已,没想到这落伽山如此之大,只怕绵延有百里了。」 「不用!」流樱笑了笑,抬头看着天上的阳光确定方向,催马向山里行进,「师父跟我说过,虽然这落伽山很大,他们住的地方又隐秘,但其实并不难找呢!」 李朝旭催马跟上。寂静的山林里,一阵阵凉爽的清风迎面扑来,杂花生树,虫鸣鸟啼,别有一番情味在其中。 「想不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会有如此清雅的所在。」一路行来,李朝旭一路慨叹。 「美景奇峰大多都在偏僻之处,你都以为只有京城才好吗?」流樱随手拿起挂在鞍边的水袋扔给李朝旭,「困在那个大笼子里有什么好的,以后能常常来这些地方走走才不枉此生呢。」 「这容易,等以后朕常常带你出来便是。」 「说得轻巧!」流樱轻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出宫来。朝中这么多事情,要不是这次你跟我偷溜出来,哪里还走得开。现下,宫里京里一定乱成一锅粥了吧!」想着那混乱的模样,流樱不觉笑出声来。 「唉……」李朝旭皱起眉头,「谁叫朝中连个可以帮朕的人都没有。崇恩年纪太小,现在把国事扔给他还不是时候。那个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急什么!我又没叫你现在就退位!」流樱斜着眼睛看着李朝旭,「你现在退位,不是太过可惜了吗?那些大臣知道了,又该说我是红颜祸水,媚惑英主的妖女了。」 「谁敢乱说!」李朝旭清了清嗓子,「朕其实巴不得现在就能放下一切跟你浪迹天涯行走江湖呢!」 流樱只一味地笑,也不答话。 「好象是快到了呢!」轻声自语着,流樱着秀目,远远眺向落伽山中最显眼,最高耸的山峰。 「是这座峰吗?」李朝旭勒住马缰。 「应该是了。」流樱指了指不远处一汪深碧色的水潭。「咱们沿着潭水找它的源头。」 路越行越窄,马也不能骑了,二人索性下了马,将缰绳松开,任马儿自由行动,两个人手牵着手,向上游攀去。 不知走了多久,山路的尽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面平滑如镜的山壁来。仰头望去,高逾千仞,便是飞鸟只怕也难以逾越。山壁上爬满青藤杂草,别说人迹,就连兽踪也难以看到。 李朝旭满腹疑惑看了看流樱。流樱面上露出笑容来,沿着水迹,一路摸到壁前,见到一处藤葛特别茂盛之处,流樱举手把藤蔓扒开,黝黝然竟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小洞来。流樱一声欢呼,拉着李朝旭就钻了进去。 初时洞道窄小,两人还得弯着腰缓缓而行,渐渐地,洞道宽大起来,二人竟可以手牵着手并立而行,速度自然也快了很多。 虽然脚上流水潺潺,但这洞壁之上却触手干燥,起初一片漆黑,渐渐地洞壁之上也现出些许光亮来,仔细一看,那洞壁的石缝中不知长了什么东西,自身发出莹莹的白光,虽然光亮不强,但也能让人勉强看到洞道的模样。 二人摸索着前行,谁也没有说话。走了大约二三里的样子,前方一团强光扑入眼帘。出口到了,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出口奔去。 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二人眨动着酸胀的双眼放下遮光的手掌。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面环着山,崖壁上错落有致地生长着各色不知名的树木和花草,看似杂乱,又隐隐蕴含着奇门五行之秘。 谷中有飞瀑,有流泉,有天生的石桥也有精巧的石阶。翩翩彩蝶在花丛中起舞翻飞,杂色的小鱼儿在溪中悠游嬉戏。阳光毫无遮拦地洒满山谷,映得花红草绿,五色斑斓,竟让人有了一种误入仙境的错觉。 流樱拉着李朝旭的手缓缓拾阶前行,蝶舞莺啼,流泉飞瀑,二人一路赏着美景一路找寻人迹。 风声忽然一变,二人抬头仰望,一张银色的丝网兜头罩了下来,生怕人不知似的,网的四周还系了无数银色的小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二人松开了手,一左一右如箭一般斜飞了出去,将将脱离银网的范围。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身,几乎是同时,二人落在了地上。 「什么人?」李朝旭伸手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 「咦,哇,好厉害!」清脆稚嫩的声音从四周响起,伴着零零散散的掌声,四个方位转出四个小姑娘来,一人手中牵着银网的一角。 四个小丫头分别穿著红、黄、青、紫的四色衣服,看起来也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扎着两只羊角包,一脸的稚气,不过眉梢嘴角秀丽清雅,看起来都是美人胚子。 「功夫不错哦!喂,你们是哪儿来的?入谷做什么?」红衣女孩子高声地叫着,两手叉在腰间,小脸仰高高的。「咦?哇!他们长得好漂亮!」亮晶晶的眼睛立时放出光来,拉着黄衣女孩子指着流樱与李朝旭就叫了起来。 「笨红绫!」黄衣服的女孩子一掌把红绫的手拍落,「?不会用眼睛看看吗?我跟青罗紫绡都看出来了,就?还喳喳呼呼的。」 「看出什么了?」红绫呆呆地看着站在一边偷笑的青罗跟紫绡。「黄绢,?就喜欢卖关子!」 「笨红绫,?看那边那个人啊!」青罗指了指流樱,「他跟少主长得一模一样嘛!」 「咦?!」红绫歪着头看着流樱,「是哦!是很像呢!」 「他们能到这里,不是通过秘道就是翻过落日峰进来的,如果不是关系密切的人,谁会知道这里呢!」黄绢叹了一口气,「?说,跟少主长一样的人除了他娘亲还会有谁呢?」 「所以啊,这两个大大帅哥,一定就是少主的爹娘啰!」 「啪啪啪!」身后传来一阵掌声,伴着吱呀的声音,一位年轻妇人推着一辆造型精巧的木车走了过来。 「少主!」四个女孩儿一齐躬身。 「还是黄绢丫头聪明!」笑着说这话的,是坐在车上的一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却有气无力地坐在木车上,好象行动十分不便。虽然年少而且面色苍白,但眉目绝美,跟流樱分明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崇歆!」流樱跟李朝旭两人同时惊叫出声,齐齐掠身奔到少年的身边。 「父皇,母妃!」李崇歆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来看我的吗?」 「你又瘦了……」摸着李崇歆的脸,流樱有些怅然。 「好很多了呢!」李崇歆笑,「去年被带到这儿的时候,儿臣可只剩半条命了。鹤师父说我中毒太深,虽然当时有您护着我的心脉,但是毒已经沁入经络,只能慢慢地拔除,您瞧,我现在能坐能动的,不是好多了?儿臣现在跟着鹤师父学吐纳功夫,听说用不了半年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您跟父皇用不着太过忧心。」 「是啊,七殿下身子恢复得很快,连鹤师父也不住地夸他,说他是难得的练武奇材呢。」推着木车的女子一双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原本平凡的五官一瞬间变得妩媚动人。 「韩颖?!」流樱和李朝旭一起叫出声来,「?……?不是应该在无影宫?」 「韩颖拜见皇上,拜见娘娘!」韩颖依旧笑得很甜,「臣妾前几个月从无影宫跑出来了,然后摸来摸去,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小摩诃勒,他把我带这儿来。这儿好啊,山青水秀,又有这些漂亮孩子,臣妾可是打算在这里养老呢!」 「我记得上次?捎信回来可是说要在无影宫里养老的。」流樱笑了起来,拉着韩颖的手轻轻拍了拍。韩颖脸上一红,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谁叫有人迷上了我这位阿姨呢?巴巴地要娶她当老婆,结果她就这么被人家吓跑了。」李崇歆手支着下颔,凉凉地说。 「臭小子,又乱说话!」韩颖红着脸,作势在李崇歆头上敲了一记。 李朝旭悄悄牵起流樱的手,二人两两相望,心下不免释然。 「父皇,母妃,累了吧,先进屋咱们再聊好了。」含着笑看着眼前与自己最亲密的人,李崇歆挥手示意韩颖推他带路。 谷里的房屋都是草木搭建的,虽然样貌简朴,但十分洁净宽敞。带流樱二人进了自己的屋子,李崇歆让韩颖把自己抱上了床。床上立着一张藤枝编的桌子,色泽光亮,同色的藤椅只有两张,流樱让李朝旭坐了,自己却坐在崇歆的床上,拉着他的手左瞧右看。韩颖只在一边微笑着,招呼四个小丫头端茶端果子来。 「鹤师父呢?」拉着崇歆的手,流樱却是在问韩颖。「来了这些时候,为何没见到他?」 「他啊,一早就被主人拉走了!」嘴快的红绫一边放茶杯一边说。 「主人?」李朝旭看看韩颖。 「是秀一的父亲。」流樱轻声在李朝旭耳边说道,李朝旭了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韩颖笑着接过话来,「落日峰上近年出了些稀世的奇药,他老人家平常没事儿就喜欢摆弄草药,所以常跟长川前辈去峰顶的。听说那上面有千年一遇的什么蔓珠什么绛草的,可能这几天就要开花了,所以长川前辈一早就带他上峰顶去了,说是一定要看到花开。这样看来,他们最早也要到今天半夜才回得来呢。一会儿我让这几个小丫头帮你们收拾一间屋出来,你们难得能出来,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流樱笑着点了点头:「是呢,无论如何,也要见着了鹤师父再走。」忽然感到衣袖被人扯着,转头一看,李崇歆正目光切切地看着自己。「有什么事吗?」 「那个……宫里面,一切都还好吗?」李崇歆目光有些闪烁。 「还不是老样子。」李朝旭喝了一口茶,皱起了眉头,「崇恩还是成天嬉皮笑脸,不肯好好地学习政务,这样如何才能早日替朕分忧。还有你!居然不肯再做皇子,让朕费那么大功夫帮你造假墓,劳民伤财地大做法事。」 「才怪!」李崇歆做了个鬼脸,「咱们谁不知道,父皇您哪是要我们帮忙分忧,根本就是存了心想早点撂了摊子跟我母妃双宿双栖去。咱们又不是傻子,接了这个摊子,人生可就一点自由都没了。叫我做皇子,还不如当个平常人来得快活自在。」 「反正有四哥在那儿顶着,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差别。槿妃下毒正好给我个借口呢,只可惜了三哥,他沈稳干练又纯孝……」说着说着,李崇歆沉默了,李朝旭目光也黯淡下来。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流樱拍了拍李崇歆的手背,「我也没什么奢望,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觉得快乐就好,对不对,旭?」 李朝旭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谢谢母妃!」李崇歆甜笑着扑到流樱怀里蹭了蹭,「那……九九呢?」 「九九?」流樱挑起秀眉,「你说的是崇德吗?」 对啊对啊,李崇歆两眼放光直点头。 「说起崇德,」流樱沉吟了片刻,「那孩子真的很可怜。原是个可爱又纯真的孩子,现在见人都不说话,成天躲在屋子里,脸上一点表情也不见了。」 「是吗?」李崇歆听着脸上竟露出笑容来。 「前些时候,槿妃的弟弟,他的母舅来到我国,想把槿妃跟崇德接回西夷去。」 「什么?!」李崇歆一把抓紧流樱的手,神色十二分地紧张,「母妃,您没答应吧?九九没有走吧?」 「你急什么?」流樱又挑了挑眉,「不是我跟你父皇不答应,是崇德他自己死活不愿意,西夷国君拿他也没办法。」 崇歆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这就好,只要人在宫里,就不怕将来抓不到,总不成过几年还要大老远跑去西夷追他吧。崇歆开心地笑起来。 「……娘娘……」韩颖犹疑了一会儿,张嘴问他,「那,现在崇义怎么样了?」 流樱跟李朝旭对视了一眼,柔声说:「他很好,现在已经七岁了。」提起李崇义,流樱的脸上漾起宠溺的笑容来。「他啊,可顽皮了,虽然年纪还那么小,现在可已经是宫里有名的混世小魔王了,真不知这性格像谁。」 「那……他长得像谁?」韩颖再问,紧握的掌心里渗出又湿又冷的汗来。 「长相呀?」流樱想了再想,脸突然有点红,「不像朝旭也不像我,他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十足十地像极了?。」 是吗?虽然有些失落,不过韩颖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谢谢?……颖儿……」轻声地对韩颖说,不光是流樱,也有李朝旭。「我们欠?太多……」 「臣妾并没觉得啊。」韩颖的笑容比春风还要令人沉醉,「这样不是很好吗?大家都很幸福。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会觉得幸福。如果真觉得欠了我的,你们就过得更加幸福吧!」 ★☆☆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月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于谷底。夜风里,淡淡的花香四处流荡,深深吸一口气,那花香似乎也渗入了人的五脏六腑。 幽谷的一角,有如天然屏风的山石之后,隐藏着一池清澈的小小圆池。对半剖开,中心挖空的圆木一截截接起来,把山上的清泉引入,而池外用青石堆成的水道又可以将溢出的泉水引流出去。这里,是极尽巧思的一个小小的浴汤。 「这里真是不错!」懒懒地转个身,掀起一串小小的波浪,李朝旭双手扒着池边的光滑石头,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光洁而弹性的皮肤下,强韧的肌肉线条分明,水珠顺着那肌理蜿蜒而下,映着皎洁的月光发出晶亮的光芒。略显纤细的指尖沿着水迹游走,长长的乌发铺满了清澈的水面,与李朝旭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这里是不错。」气息吐上温热的脖颈,流樱把光裸的身体贴在李朝旭的背上,手指在他的背部划着圈儿,「不过,我还是觉得『濯泠』好。」 李朝旭轻声地笑着,震动也随着传到流樱的身上。猛地一转身,流樱的身体已经落入他的怀中。 「那是自然,无论在哪里,也比不过那儿。」紧紧地把流樱搂在怀里,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甜蜜感,「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那儿,第一次吻你也是在那儿呢。」 嗯……低声地应着,安静地伏在李朝旭的胸前,流樱的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光溜溜地站在水里……」 「那你满意吗?」轻轻地流樱的耳边吹了一口气,李朝旭笑出声来。 低笑了两声,流樱在水下的手悄悄地在李朝旭的腰际拧了一下。 明明池水很冷,两人却都感到有些儿热。流樱动了动,那坚硬而灼热的器物跃然贴在了自己的腹部。轻呼了一声,流樱的双眼与李朝旭不期而遇。 轻轻咬着流樱的耳垂,李朝旭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奇怪,明明跟你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为什么每次抱着你的时候,朕总觉得自己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流樱抬起眼看着他,手指轻柔地抚着熟知的轮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肌肤,两颗心跳成了一处,怦,怦,怦,天地之间,深拥的两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血脉中汩汩的血流。血液在皮肤下急速地流淌,尽管池水有些寒冷,两个人在一起却只觉得温暖。 温厚的手掌沿着纤美的背肌滑下,隔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触手是令人心醉的滑腻。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水波荡漾开去,悠悠地撞击着池壁而反弹回来。溢出的水从池沿漫出溅落在青石的水道上,发出清越的声音。 月光下,雪白的后背沾着水珠发出莹亮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在水面浮动着彷佛有生命一般。紧紧扒着结实的肩膀,流樱轻蹙着双眉,细声地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痛吗?」轻轻点着爱人的双唇,熠熠的双眸满是怜惜。 「没……没事儿。」轻咬着双唇,流樱把头靠在李朝旭的颈窝里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有点怪怪的。」 李朝旭轻笑出声,手指下行钻入二人相连的部位:「是这里吗?」 流樱红了脸,伸手捶着李朝旭的胸口,却换来几声笑,厚实的胸膛随着笑声起伏着,让流樱的心跳漏了半拍。 水声渐响,随着渐渐大幅的动作,冰凉的池水和着进入的动作流入体内,不住地刺激着灼热的内壁。虽然有些难受,但那奇异的感觉一点点渗入到全身,让人心醉神弛。 水声沥沥,却再也遮不住渐起的喘息声。玉脂一样的肌肤映上了一层薄薄的美丽红晕,头晕目眩的快感让人几乎要陷入疯狂。 靠着光滑的池壁,李朝旭把流樱抱在怀里,借助水的浮力将他的身子举起,又重重地放下,探寻着最深的秘处。硬热的分身与湿热的黏膜做着最亲密的接触,不舍地分离再狂热的相会。那是可以将灵魂燃尽的激烈与热度,把热情蒸腾出汗水,与水气溶合在一处。不只是肉体,还有埋藏在最深处的灵魂,藉由着这激越的仪式,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流樱仰起头,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月光下,端整的面容浮动着迷乱的神情,空灵的双眸也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雾。 伏在李朝旭的身上,两人的喘息渐渐平稳下来。谁也不说话,静静听着耳边的心跳,心里觉得安稳平和又满足。身体的温度渐渐冷却,心头却依旧暖融融的。 「流樱……」李朝旭抚摸着流樱的长发,轻声地呼唤着。 「嗯?」懒懒地应着,流樱头枕着李朝旭的胸膛,手指在其上划着圈儿。 「等以后,朕退了位,咱们就找这么一处地方住吧。」 流樱闭上了眼睛:「不用了。」 咦?李朝旭挑起了眉。 「看你好象很喜欢这里啊。」 「旭……」流樱微叹了一声,抬起脸来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 嘴角浮起魅惑的笑容,流樱在他的耳边轻声却清晰地说:「只要是有你的地方,对我而言,就是最令人安心的所在。」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陪着你,除非你不想我陪!」流樱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 「流樱!朕怎么可能不想你陪。不只是今生,朕还要你的来世,三世……永永远远,陪在朕的身边吧。」 流樱笑着应了一声,重又伏在他的身上。 「旭,明天见了鹤师父,我们就回京吧。」 「我没忘记,你还是新唐的皇帝。如果你失踪太久,宫里一定会乱成一锅粥的吧。」说着,流樱笑出声来。 月光柔柔地与水色融为一体,在这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清夜。 〈本篇完〉 花间辞倾国之怀樱令番外篇──鹤归 落伽山下,照样是绿野沃原的村落。鸡啼犬扑,炊烟竹篱,自是一派悠然景象。村人自古以来依山而居,山上野实累累,山下厚土肥田,知足的村民们守着这天赐的乐园,倒也自得其乐。离开山脚的二十里外,有个小镇,名唤仙鹤镇,虽然只得两百余户人家,但因为小镇是接连京师与东方各郡的要道,所以长年官贾走卒与健夫旅人倒也络绎不绝。镇上的人家或是开酒肆茶馆,或是店铺客栈,靠着这来来往往的客商,日子也过得丰裕。 落伽山绵延百里,山势起伏,丛林深布,就算是最有经验的山民,也无法摸进落伽山的深处去。靠着仙鹤镇最近的落伽山的一处山峰名唤翠屏峰,峰顶高耸入云,奇石嶙峋,挂瀑飞玉,峰腰及峰顶之上杂生着不少罕有的稀世药材。有青壮大胆的山民会搭伙结伴,冒着危险攀上陡峭的峰壁上,与猿猴做伴,采些药草回来,到镇上贩卖。运气好的,只上一次,便可补贴家里一年的用度,所以虽然攀岩采药危险无比,每年还是有不少青年顶着风险一试。 传说,这翠屏峰上曾有仙人骑鹤来游,为落伽美景所惑,仙人竟将鹤丢在了凡间,鹤鸣唳唳,化身为崖,所以,翠屏峰又有个别称叫仙鹤峰,而山下的小镇自然也取了个仙鹤的名字。当然,传说是否为实现已无从考证,但翠屏峰上每到春末便有仙人出没一事,倒是在这一二年内,传遍了江南。所以一到这春末夏初之交,来此仙鹤镇的人就更多了,除却路过的商旅,也来了不少好奇多事之辈,想借机会亲眼见见仙人的模样,就算见不到,找个名目来落伽山游玩也算不错。 ★☆☆ 银月初升,无影宫少主永泉抱着剑,静静地坐在仙鹤峰顶。 峰顶并不大,只有十丈见方。峰顶处,两株细小的翠绿植物紧紧地扒在岩缝之间。背风的方向,形状有些怪异的叶片下,隐隐露出艳红的果实身影。 如果真有仙人,怕也是为了叶片下的这两枚即将成熟的果实吧。永泉守在了果实的身边。虽然以前从未看过,但身为无影宫的少宫主,永泉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稀世罕有的仙果妙用。 「果真跟传说中的一样呢。」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叶片下的艳丽果实。「没想到,真能见到『如果』的真面目。」 月亮渐渐升上了峰顶,银辉映射在峰顶覆盖的厚厚积雪上,映出冶艳的光芒。 忽地,山风中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声响。 来了!永泉站起身来,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凝神屏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披着一身银月的光辉,一个银色的身影如箭飞来。好快的速度!永泉手心微微出汗。这样的轻功,只怕便是宫主也无法达到。所来之人难道真是传说中的仙人? 「咦?」惊愕的声音是从银色身影的怀中发出的,等永泉凝神看时,来人已立在了他的面前。 一身银色的长衫,单薄地在风中猎猎作响。皮肤是银白的,连即将及地的一头长发竟然也是银色的。永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银发的主人有一对寒冰似的全无温度的眼眸,彷佛只需用凌厉的目光便可致人于死地。可是这银发主人的面容,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极致美丽。说是仙人,却更像是只仙狐,法力无边的银狐。 「你,是谁?」声音低沉而寒冷,没有温度却比任何威胁都来得慑人。永泉的指尖有些发抖。 「你放我下来吧。」温柔的语声,如三月的春风,温暖而亲切。永泉的目光忍不住望着银发主人的怀抱。 同样是一身银色的外袍,被紧紧抱在怀里的人有一头灰白的长发,不似银发人闪亮润泽的天然银色,倒像是上了年纪以后的韶华凋零。抓着银发人胸前衣襟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银发的主人很轻柔地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好象注意到了永泉凝视的目光,灰发的人慢慢转过头来。一瞬间,永泉感到的,是失望。 拥有天籁般的美丽声音,又被有神一般美貌的银发人所重视的人,有着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孔。从小看惯了俊男美女的永泉想了又想,也只能把他归结到中上之姿里。好象了解永泉的心思一样,灰发人淡淡地笑了笑。 不一样了,好象一下子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那温柔的眼神,和煦的笑容,让这张平凡无奇的脸生动起来,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你好!」灰发人很温和地开口,「我是莫去非,我身边的这位是长川敬一郎,请问您是哪位?」 「永、永泉!」永泉的脸突然有些发烫,在外流浪了三年,从未告诉别人的真名莫名其妙却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无影宫的永泉。」 「好名字!」莫去非又笑了一声,全然不理身边长川敬一郎要吃人的眼神。「那永泉,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我……我想找一个人。」永泉犹豫着,手缓缓地从剑柄上挪开。「我已经找了三年了。」 「无影宫是个很神秘也很庞大的组织,如果无影宫想要找人,应该是很快可以找到的。」莫去非点点头。 「我没有叫宫里的人去找。我一个人四处地找着,这里已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永泉咬着下唇,眼角微微有些泛红。 「是吗?」莫去非叹了一口气。「可是这里是翠屏峰顶,没有办法住人的,只怕你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不会。」永泉突然笑了起来,「只要见到了你们,我的希望就一定不会落空。你一定会带我去见她的,对不对,鹤师父?」 莫去非和长川愕然地对视,又一起将目光投向了笑得很开心的永泉。 ★☆☆ 峰顶的另一边,是个十分隐秘而美丽的山谷。溪流涧清,飞瀑溅玉,石桥石级,天工巧做。花繁鸟鸣,真是让人疑入仙境。 「到了!」莫去非向永泉点了点头,又对长川小声地说道:「长川,你快放了我下来吧,一会儿又会被孩子们笑了。」 「看他们谁敢笑!」长川恨恨地说,却还是依言小心地放莫去非下来。「非,你小心点。」贴在耳边的嘴唇暧昧地扫过白皙的腮畔,停留在樱色的唇角。 「你……别……」莫去非涨红了脸,将头扭到一旁。 永泉愣愣地看着,心怦怦急促地跳了起来。好象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永泉觉得有些慌张,怎么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鹤师父和银发的长川,其实都是男人呢? 转过一幕花障,眼前豁然开朗。显然是被修整过的一大片平地之上,错落着几间古朴的小屋。屋内还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永泉的呼吸急促着,手也有些颤抖。 莫去非走得很慢,好象每走一步便要花费很大的气力。长川敬一郎跟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眼前,直扑向专心致志向前走的莫去非。 「师父!师父!」长川忽地抱住莫去非,也看不到腿弯腰动,整个人已远远飘出数丈。 「臭老头,真是小气!」人影生生顿住,不甘不愿地嘀咕着。 「咦?这人是谁?」一张不可方物的绝色容颜突然凑到近前,把永泉吓了一跳。「长得还不错嘛。是敬一郎拐来的情夫吗?」呵呵一笑,一只柔软而细嫩的小手轻佻地在永泉脸上捏了一下。不知为何,永泉竟然躲不开。 那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说是少年,却穿著艳丽的女裙,只是微微袒露的平实胸膛彰然若示。少年的美貌与长川截然不同,长川的美,是凌厉得让人生畏,而眼前的少年,除了眉梢眼角带着的一点不恭的娇媚,一身散发出迫人的贵气与傲气。 「歆儿,别闹了!」莫去非在长川的怀里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永泉哥哥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心上人么?」被叫作歆儿的少年挑起了眉,邪邪地笑了起来。 「他是来找韩颖的。」莫去非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跳出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来。「紫绡,红绫,去叫颖姑娘出来。」 「是!」两个女孩子脆生生答应着,眼角的余光扫着永泉,嘻嘻地笑着跑开了。 「永泉,这个孩子叫崇歆,是我徒弟的孩子。」莫去非歉然地点了点头,「虽然顽皮了一点,但是资质很好,心地也是极好的。」 「什么徒弟的孩子啊!」崇歆高声地叫着,「舅舅是舅舅,我是我,他是您的徒弟,我也是,我才不要叫您师公呢!」 「哼!」一旁的长川敬一郎冷笑了一声。 「师父啊,您要小心喽。您跟长川在一起的孽缘都三十年了,保不准他有一天真的从外面拐个年轻漂亮的男人当情人。」崇歆暗暗地朝长川做了个鬼脸。 「我……我……」莫去非黯淡了目光,轻轻挣脱了长川的手,「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长处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也不会……」 「闭嘴!」长川铁青了脸,狠狠地吻下去,唇舌交缠,吻了个十足才肯放手。莫去非双颊晕红,呼吸急促,看到崇歆调笑的面容和永泉目瞪口呆的样子,羞得一头埋进长川的怀里,不住地捶着。 「永泉?」耳边突然响起的熟悉的呼唤让永泉一下子回过神来。 「凌姐姐!」欢呼一声,永泉扑进了来人的怀里。一样是普通的容颜,一样是灵动的眼眸,一样的温暖的笑容,却是魂萦梦牵,怎么也无法忘却。 韩颖拍拍永泉的肩头道:「三年不见,个子又长高了呢!」 「?走的时候连个信也不留,让永泉找得好苦啊!」永泉盯着韩颖,眼睛瞬也不瞬。「让我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了,永泉这次绝不再让凌霄姐姐离开我。」 「傻小子!」韩颖捂着嘴笑,「我离开你的时候你还不到十六岁吶。要不是你吵着非要我嫁给你,我也不会被你爹逼着卷包袱走人啊。要知道,无影宫可是我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找到的养老地方,给你这么一闹,害我都待不下去了说。」 「?还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永泉有些受伤。「我一直是很真心的,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为了?,我脱离了无影宫,三年来,四处奔波,希望可以找到?。?以前说过喜欢我的,难道都是骗人的?」 「嘿嘿,想不到哦!」崇歆凑过来,拉长了声音,「我说颖姨啊,想不到?也会老牛吃嫩草呀!哈哈哈!」 韩颖一脚把崇歆踹开,脸也有些红了。 「凌姐姐是喜欢永泉没错,可是这种喜欢跟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永泉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啊!」永泉急地要哭出来。 「可是永泉你有没有想过,凌姐姐比你大了十岁。」 「那又如何,我爹爹比我娘亲大了十五岁,他们不是照样可以恩爱一生吗?」 「那个……那个……姐姐是嫁过人的,而且有生过一个孩子。」听见身边不时冒出的窃笑声,韩颖显然有些尴尬。 「没有关系!这些永泉都不在意。姐姐的过去是过去,永泉想要的是姐姐的将来!只要把将来交给永泉就好了。」 「这个……」韩颖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默不做声的莫去非。 「永泉!」莫去非伸手将永泉拉过来,「你真的很想娶韩颖……呃,你的凌霄姐姐?」 「是!今生今世,非她不娶!」永泉坚定地回答。 莫去非回头看了看长川。 「好吧,我给你五年的时间,这五年你可以住在这里,如果她到时候还是不同意嫁给你,你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啊?!鹤师父!怎么这样!」空谷里,响起韩颖的叫声。 〈本篇完〉 将夫番外──国庆 风绕阶行,窗外月胧明。 本已经睡下的岳英扬剑眉一敛,已经摸出枕边匕首,也不出鞘就翻身横架到床边人的颈项边。 「英扬……」刚刚站到床边,对于自己打算进行的事情还一件没有如愿就遭到这样的对待,被匕首抵住了脖子的人也只能软声叫道。 岳英扬一听到那已经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的醇浓声音,心下一叹,手已经低垂了下来:「你如何又跑了出来?」转身打着火折子,身后那人早已经上前一步,从背后一把抓着岳英扬缠了个死紧。 「我们新婚,你却连朝都上不了,朕白天又脱身不得,现下不来什么时候来呢?」那人把岳英扬翻过身来,寻着他没有表情的唇黏着般吻了上去。 再退开时,岳英扬虽然还是表情严肃,但是脸上已经多了些红晕,在摇曳的灯火下看得格外朦胧,只不知道是被那人恼的还是已经情动。再看那胆大包天夜闯将军府之人不是当今圣朝的少年君王司徒恭弘是谁! 「难道这样的理由就可以使得你夜不归宿,每晚都偷跑出来吗?」岳英扬在白天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如果司徒恭弘今儿夜间再来时定不给他好颜色看,所以才有刚才以剑相比之举。只是此时却又见司徒恭弘说得可怜,又知他对自己也的确一片深情,白天的决心早不知被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只碍不过面子,才不得不硬撑罢了。 这两人自然就是日前因为皇帝胡闹而大肆举行婚仪,首次把圣朝皇族的同性恋情公诸于民间,气得朝中一干大臣差点集体提前去了见玉皇大帝老爷,只是这样皇帝下嫁的事情未免太过于荒诞,而且事关国体,众大臣缓过气来之后一致给皇帝施压。 别看司徒恭弘平时天地唯我独尊,但是却也知道整个朝廷的运作和稳定还是得仰仗众位卿家,所以当所有大臣提议希望皇帝取消先前的婚礼的请旨后犹豫再三,终于在众人红着眼严厉的神情下不得已妥协,让岳英扬暂时停朝,希望可以缓和双方紧张的气氛。 而司徒恭弘会夜晚偷溜出皇城,潜进将军府是在事情稍有所平息的五天前,终于熬不住相思之苦的皇帝不惜买通了皇城的守卫,跑了出来,见到岳英扬后自己所受的委屈尽皆吐了出来。 岳英扬也想他堂堂帝王,却连自己的婚恋自由也没有,只好和颜悦色「略微」安慰了一下,谁知尝到了甜头的司徒恭弘开始每晚到访将军府,又不惯隐藏行踪,已经引起府里下人的注意,这才惹恼了岳英扬,想趁今夜让司徒恭弘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朕恨不得天天把你绑在身边,晚上就用朕的膀子困住你,让你见不得阳光,看不到月亮,把你囚在后宫里,直叫那些迂腐的老匹夫全没法为难你,你爹还没有……」「打你」两个字司徒恭弘全没有出口。 当日岳老将军知道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光宗耀祖的希望,竟然背着自己和当朝的皇上做下如此苟且的事情之时,没有办法责怪皇帝的老将军着岳英扬跪在午门口用儿臂粗的棘鞭丝毫没有留力的抽到岳英扬身上,直到皇帝出来扑到岳英扬的身上。岳英扬的身上早留下了不止百条的伤痕皮翻肉绽,看得司徒恭弘揪心刻骨,只差当场拿了岳老将军这个三朝的元老下狱。及至看见岳英扬满眼的恳求以及身边心腹太监的劝阻这才息事宁人。 亲自送了岳英扬回将军府,然后苦涩的一甩袍袖,转身……离开。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事情稍有平息之后就夜夜必到将军府,而且都有迹可寻的原因。他要全国上下的人都知道岳英扬是他的夫──这样的事实! 「自然是没有。其实错全在我,如果是我儿子做下这样的傻事,只怕我的手还要下得更重些。平时也不见你把朝廷的事情放在心里,这会儿又什么都往心里去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岳英扬把腰挺得笔直,待话说完看司徒恭弘担心的看着自己,又放松下来。 司徒恭弘知道岳英扬刚才有些僵硬,因为他的那些话说出来除了安慰他之外大抵也还有些安慰自己的意思。岳老将军铁打的臭脾气朝廷上人人都是知道的,当年年轻的时候宫衔还低,在战场上为了自己的判断也能拼着脑袋不要和自己的将军针锋相对的人。只是这些天他回到自己的府邸就不再到岳英扬的将军府,只把将军府所有的职权全部收到他手上,对岳英扬又是严加看管也知道他的气一时半会儿难消。 「朕,我们……做的是傻事吗?满朝文武家里不知养下了多少的娈童侍妾,只朕真心爱上了你他们便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他们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朕去爱的人吗……」司徒恭弘的泪落到岳英扬的肩上,带着滚烫的温度,等进到了心里,却好象变了一道温泉似的,温情而柔软。 「怎么说着好端端的又哭了,这些天你倒好似又活回去了,比个娃儿还爱哭,要是满朝的将士知道他们闻风色变的皇帝心性上还是个长不大的,他们只怕也是要哭的。」也不是没有看过司徒恭弘哭,只是不知道他竟然有这许多的泪水,活生生要让他灭顶一般。只好带着他到床边坐着,想说些俏皮话来才知道自己口舌的笨拙。 「朕爱哭便哭!即便是哭也只会在你面前哭的,管他那些领人俸禄还要多嘴多舌的奴才们那许多。」司徒恭弘一向任性惯了的,就算是满朝文武的不满眼下也觉着没有自己一个皇帝的怨气来得大。 本也打算要坚强些,再坚强些,直到成为一个可以让岳英扬放心依靠的皇帝,一个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霸主,但虽不说事与愿违,不过真实行起来却艰难万分。 自从皇帝下嫁的事情之后,原本在朝上碍于他的威严,许多大臣都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但是现在却好象商量好了的一样,质疑他的每一个决定,过问他的每一道圣旨。尤其老丞相还找出先帝的老遗诏,宣读上面有提到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请几个王爷辅政云云…… 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和岳英扬如实说的,只到了岳英扬的房里,处身在这样恬淡的环境里,眼泪却自做主张的涌了出来。心里暗叫了多次不行,表面上却连把泪水擦干都无法自控,甚至差点哭出声来。 「别人说的话全别往心里去,这原本就是你极会的招数,我就在府里待着也没有什么大碍,不准再在心里挂着。今儿哭过就算了,明儿别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身边只让李公公伺候着,暂时委屈些……」岳英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司徒恭弘却挣扎着起来了。 「朕委屈?凭什么朕就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个亲朕已经结了,而且绝对不会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就算大逆不道朕这回也要逆天而行!朕不光要嫁!朕还要嫁得名副其实……」司徒恭弘跳将起来高声嚷道,说出来的话让岳英扬也诧异得忘记捂住他的嘴巴。 说到「还要嫁得名副其实……」的时候司徒恭弘的脸一红,声音自然也就收了回去,显是想起许久之前这礼已经行过,他倒也算是嫁得名正言顺了。 摊上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皇帝,岳英扬也只得摇头苦笑,只庆幸这样一闹倒是把刚才压抑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只现在空气中又重新被一种暧昧的氛围所包围。 「英扬……你不喜欢抱朕吗?」否则为何两人间的情事全是他主动要求的,岳英扬却从来没有想要他的冲动? 「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情又何必问这样浅薄的问题。」岳英扬拉过司徒恭弘的身体,两人并排躺倒床上,又拉了被子把两人裹好,才假装嗔怒道。 「那为何……」 「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伤了你,舍不得弄哭了你,舍不得看你精神不济却还要第二天上朝,舍不得你被别人在背后嚼舌头,舍不得…… 「英扬……」司徒恭弘从鼻子里哼处甜腻的呼唤,一边用脸在岳英扬的颈边磨蹭着。「今儿,朕不想动,你来……」上次被岳英扬抱住的事情好象已经久远到他要努力回忆了,而现在岳英扬温暖而有力的身体就在自己身边,而他心脏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 「皇……恭弘……」岳英扬翻身,从上面看住司徒恭弘微微半闭的眸子,依稀那日见过的星光,心下一甜,已经寻着他的唇痛吻上去。 终于如愿以偿的皇帝哪还不知机的手脚齐用,顿时把岳英扬纠缠得牢靠,双手还紧紧抓住岳英扬散开的衣领,迫切的追寻着不同以往的快感。 岳英扬也完全沉浸在两人极度的欢愉之中,这可以让他们忘记了烦恼,忘记了时间万物的情欲之欢,初时还能偶尔听听周围的动静,待司徒恭弘在他的引导下终于发出叹息般的呻吟时脑筋里万雷轰响,顿时切断了所有的警觉感官。 「英扬……」 「畜生!你……你在干什么?!」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不信,质疑,打击以及种种类似的感情在原本极寂静的厢房里喷薄而出。而岳将军岳卫国双手紧握地站在门口,双眼怒张着,额头上青筋浮凸,显然正在忍受极大地怒气。 「爹。」岳英扬抬头,冷凝。 司徒恭弘还挂在他的身上,衣衫半解,星眸半闭,只要是明眼人即可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岳英扬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爹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将军府里,心下暗叹稍稍平息的风波只怕会卷土而回。叹罢才把司徒恭弘安置到一边,用锦被将他裹好,这才翻身而起,拦在皇帝和自己的父亲之间。 司徒恭弘在被子里扣好出宫时换上的长衫,也掀被而起,脸色苍白的在岳英扬身边站定。 如果今天他们面对的是其他任何人,司徒恭弘都有办法让他出声不得,然后随便找个理由让那人消失掉,顶多被宅心仁厚的岳英扬时候数落几句,但是如今这法子却是如何都行不通的了,因为眼前的老人是岳英扬的父亲,那个极重感情,尤其尽孝的岳英扬! 「不准叫我!我只当我岳卫国没有一子半女,只当我岳家的男儿尽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牺牲了!」老岳将军一字一顿,生硬绝情的语言却不知道比战场上劲射而来的敌箭更要尖利百倍千倍! 说罢真的不再朝岳英扬看去,踏进门内细心将房门关好,却当着皇帝和岳英扬的面重重跪了下来!然后行叩拜大礼。 「岳老将军。」司徒恭弘也不知他此举为何,出声叫他也不见他有任何答复,仍旧只是磕头。只三个响头磕完了,便起来,朝他们走上三步就又跪下,再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笃笃在心,司徒恭弘只觉不畅快至极,恨不得一口呕出血来。突然身边岳英扬的身影一个摇晃,然后竟然也跌跪在地,英挺的脸上早爬满咸湿的泪水,但他却好象没有感觉一样,只嘴巴嚅嗫着,皇帝凑近了,才知道岳英扬咬牙叫「爹」,却不敢出声。 室内就这样一站一跪一拜,三人莫不是辛苦难言。 终于老将军跪到司徒恭弘脚前,俯下身躯,地上早洒落滴滴鲜血,尽是从岳老将军额上伤口淅沥而下。 「皇上……老臣教子无方,导致劣子对皇上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请皇上开恩,老臣定亲手处决罪子,定不会有染皇上清誉!请皇上下旨!」此话一出,岳英扬和司徒恭弘尽皆愕然。 司徒恭弘朝眼前似乎变得陌生的老人看去,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把国家看得比自己老来得的唯一的儿子还要重的人!因为他要维护的绝对不是司徒恭弘个人的利益,他要维护的是大圣朝的国家的利益,不论此时这个皇帝是谁,只怕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在你们的眼里,朕和英扬就是如此不堪吗?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不可?岳老将军,你糊涂了……你真的糊涂了!英扬,你起来!这样的父亲你大可不必跪了!」说罢伸手就要拉了岳英扬起来,但是岳英扬气聚丹田,所有的重量都灌注到双腿上,司徒恭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拉动岳英扬半寸,无奈下只好放手。 「爹,只要您说句话,孩儿就算自刎当场也绝对不会污了您的手……」岳英扬悲声叫道,却仍旧换不回他爹的一个眼神。 「英扬!」司徒恭弘听到岳英扬如此说道,不禁哑声叫道:「你打算就此一死了之,那朕呢?你打算就这样丢下朕,你对朕却原来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恭弘……」岳英扬会说出那样的话也只是因为一时被老父亲的行为所震慑,全凭心里一股子热气,心想就算一死只要父亲觉得满意倒也不无不可,待听到了司徒恭弘的叫声,这才猛然省起,是啊,自己还有这个不得不去守护,不得不去牵挂之人,如果自己就此死了,只怕到了地下作鬼也是不得安生的。 抬头望着司徒恭弘绝望的吐出那两个「仅此而已」,心里一紧,什么仅此而已,仅什么而已……他对他的情意又如何可用这个浅薄的词语来代替……两人默默望着不禁皆滴下泪来。 只是……只是如今总也到了他不得不死的局面了! 「皇上,请下旨,一时的糊涂可能导致一世的后侮啊!」谁知岳老将军却看也不看两人,只低着头咬牙请旨。 「岳老将军……」皇帝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他的头顶,待说到「军」字的时候声音已经到了耳边,岳卫国大惊抬头,却看见司徒恭弘,堂堂大圣朝的皇帝陛下已经在他面前跪下,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儿子岳英扬的手,俊目蕴泪,苦楚无声。眼前的这个哪里还是皇帝陛下,简直就是一个孤苦而又即将被夺走最后依靠的绝望少年。岳卫国看着,眼睛再也移不开去。 「朕五岁被封做太子,朕九岁时父皇由于母后的一个无心之过而赐死母后,也废了朕的太子之位,直到朕十二岁,由于新太子又被废,朕才最后又被册封太子,然后继位……到朕十四岁,太子妃由于言行不慎,也被……那一年,朕在先帝的御书房里,看见了英扬……」抽泣着的司徒恭弘感觉到岳英扬用力握紧他的手,不禁又抬头和他对望一眼,以获得还能够继续讲述下去的勇气。 「朕任性的想毁了他,用最残酷,最卑劣,最无人道的方法,但是他不卑不亢,英挺正直,他就是不臣服于朕,这样的人,倒是朕被他给折服了。朕用他全家,乃至全朝人的性命威胁他,拼着命篡改先皇的遗诏救下他,拼着命把他强留在自己身边,这一纠缠就是七年…… 但是他不是朕一个人的,他是个将军,是全圣朝人民心目中最勇猛,最仁厚,最刚强的将军啊!而且他要成亲了,只为了给岳家留个后,一个可以让他以后在战场上阵亡之后魂魄下到泉下不会没脸见岳家祖宗的儿子。 朕大怒,因为朕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能够使他放弃这个打算,朕还威胁过红药,但是他还是成亲了,不顾朕前天晚上在这喜堂上和他大打出手,不顾朕第一次哭着求他,不顾朕像个女人一样的哀求……就在我们拥抱过的地方他娶了他自己选择的女人……」 说到这里,司徒恭弘已经泣不成声,彷佛当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岳英扬呜咽着摇着头只希望他可以别再重复那段太过于凄凉的往事,但是司徒恭弘却只是看着已经了无生气的岳卫国,用颤抖的哭音继续诉说。 「后来朕甚至想要杀了他,他的存在对于朕来说太痛苦了,朕不可以让这么可怕的存在继续生存在世上,于是朕让他新婚的当夜就出征!然后在他的军中埋伏下冷箭,只要他背对着友军,他就会被暗箭所伤!而且还把他安排到一个素来不合的将军手下,终于朕的计谋成功了,他左胸正面中箭,只因为他后来对朕说将军不能在自己的军中背后中箭!他要死了!」说到这司徒恭弘一个哆嗦尖声叫道,眼前尽是当时伤痕累累的岳英扬闭目待死的样子,岳英扬终于看不下去,当着自己老父亲的面却还是把司徒恭弘抱到怀里。不知是不是岳英扬的温暖,司徒恭弘最终还是接着讲下去: 「但是,朕后悔了,总算救下英扬时他身体还是热的,但是太医却说他是活不了了!当时朕的心里疼得好象生生被挖去了一块肉,血淋淋的被砍去半边身体,就是下了阿鼻地狱那样的业火也没有朕当时心里十分之一的难受。 再后来,他竟然醒了,只看着朕就说『我原打算一死也是按了你的圣旨,了了你的心愿,只没想到你现在又不要我死了。都说君无戏言,你又如何前后圣旨相违,果然还是个小孩心性。』这句话在朕听来却从来没有哪样的仙乐能够比拟,因为朕知道他又活过来了! 但是现在……现在只因为你的一句话,你就要逼死朕那样才救活的英扬……」司徒恭弘,停下说话,一对泪眼只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岳卫国。 「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要他死吗?如果英扬他就这么愚死了,相信你也知道,朕定不会独活下去,既然朕嫁了英扬,大圣朝就是朕的陪嫁!朕绝对会要整个大圣朝的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乃至朕可以触及的所有生命尽皆为英扬陪葬!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再宽容一点,你不光会有英扬一个儿子,朕也会做你的儿子,奉养你百年。英扬是那样一个可以值得全天下所有的父母骄傲的儿子啊……」司徒恭弘至此终于号啕大哭,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知道……我知道……英扬的好我当然知道啊!我岳家百年才出来这样一个孝顺而又乖巧懂事,成就傲人,光宗耀祖的儿子啊!只是……只是我怕……怕皇帝对他的宠幸只是一时新鲜怎么办?伴君如伴虎,如果我儿不是自愿的怎么办?如果……我也是要为我的儿子考虑的啊!我不是一个狠毒的父亲,父子哪有隔夜仇的,英扬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既然不能从皇帝的身边逃离,不如一死!我岳家拼着全族的性命不要,我也不愿意我的儿子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下啊!只是,我却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许多的故事……这么……沉重的故事……」 话没说完,岳老将军已经转向岳英扬,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 岳英扬面对着两个爱他至深之人,两个在他面前拼着尊严形象不要也要誓死维护他的人,两个在他面前切切落泪,哀声痛哭的人。 他果然还是不了解他的父亲岳老将军的,老人用自己的方式关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如果是在一年前,老将军的办法岂不就是当年他最想得到的解脱……知子莫若父,知子莫若父啊!如果他真的是在他父亲不得不猜想的状态中继续存活的话,他──不如一死! 只是,只是现在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一个阴沈霸道的皇帝,多了一个任性但是却体贴的情人,他的恭弘。他当然了解他,他几乎可以知道他的每一次思考,感受他的每一个微笑,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深邃至斯。 而自己能够报答他们的除了自己的全副感情还能有什么呢? 「爹,今儿恭弘和我一起叫您一声爹,日后无论您如何看待我们,我们必还是您的儿子!」岳英扬一挺脊背,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颓丧失意,彷徨,凄苦的样子,就如同换了个人般,本来如刀刻般线条的面上更增添了希望的光彩,越发的闪耀迷人,司徒恭弘不禁看得呆了,直到岳英扬说完,才跟着磕下头去。再抬头时老人的目光已经恢复到平稳而睿智,依稀便是岳英扬将来的模样。不觉又鼻下一酸,知道日后自己和英扬总算有了亲人! 「好啦,好啦,你们起来!起来说话!」岳卫国伸手去扶两人,到手接触到司徒恭弘的肩膀时突然想到对方九五之尊的身份,但是又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手已经稳稳地落了下去,抓住他的肩膀,如同对待自己亲子。 三人在桌边坐定,岳卫国的目光在两张年轻的脸上转了一圈道「想我堂堂三朝元老,辅佐了开国皇帝,打下了这么一片疆土,先皇继位后亲封为卫国上将军,又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和英扬既然两心相悦,叫我一声爹我也是受得的……」 司徒恭弘原本就是极聪明机伶的,这时哪还不知道打蛇随棍上,当即也离坐,刚要拜下却又被岳卫国托住,司徒恭弘诧异抬头。 「只是,我们这认亲之事只应在我们岳家家内,日后到了朝上,你还是那临朝的皇上,我们岳家却还是你殿上朝臣,不可有其他包庇爱护之举,此事你可能做到?」想这岳卫国也当真是硬骨头,能够对皇上提出这样要求的人除他而外也不作第二人想。当下司徒恭弘对岳卫国的敬爱之情在对岳英扬的爱屋及乌之外又更深一层,大喜应诺。立时感觉岳卫国手上阻力一松,人已随即拜下,口称「爹爹」。 岳卫国捋着两缕长须,心内欢喜。见岳英扬也跟着司徒恭弘拜下,如是把当日拜堂之礼又行一遍。虽高兴点头,但脸上的神色却已经严肃起来。 喝了两人递上的茶水,岳卫国面容一整,道:「你二人且坐下,有些事情,目前是非知道不行了。」当即从袍袖里取出绢图一幅,展于桌上。两人细看是却发现居然是卫城的军事防御布置图! 司徒恭弘冷汗涔涔而下,沉声问道:「这幅图不知爹是如何得到?」 要知道卫城的防御布置图是何等重要之物,平时除了他皇帝御书房里密藏一份之外就只有负责城防的蔡大将军手上留有一份,其他人,就连岳英扬身为扬威大将军,只因分管不同却也是无缘得见的,不知这已经多年不管事的岳卫国却出手就是如此机密之物!要知这图纸如果被图谋不轨之人拿到,就等于皇城防御尽失,而他皇帝也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儿啊,你们最近皆被眼前的一个『情』字糊住了眼睛,本应该看到的东西也忽略了。身为一国之君和护国的大将军如果只把眼光放在己身可及的都城之内是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眼见皇帝开口叫爹,老岳将军顿时老怀大慰,当即提点眼前的两个本是聪明至极的年轻人。 两人本来都是雄才大略之人,至此自省才发觉最近当真就除了对方什么也没有顾及,亦或是不想顾及,管他卫城怎样,大圣朝又怎样。这时听岳老将军说出才顿悟自己的第一要务却还是大圣朝的皇帝以及将军的。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懊恼自责的情绪,不觉羞愧难当。 这一切岳老将军莫不是看在眼里,看他们思过的样子,心下赞许,才又接着说道:「这份绢图乃是平贤王用来收买朝中众位对你们不满的大臣所用,正是图谋不轨的最佳罪证!至于如何辗转落到老夫手里,你们倒不用再管,目下刻不容缓之事是你们一方面要安抚朝中大臣,避免大家因为对你们日前所作所为的不满而倾向平贤王一方,另一方面就是要做好完全的应对准备!你们一个是领军多年骁勇善战之将军,一个是冷面无情,少年有为的帝王,后面的局面该如何控制相信已经不用我这个隐退归田多年的老头子来教了吧!」 两人听完,眼里爆起精光,莫不为那平贤王竟然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而感到气愤异常,同时也为岳老将军的警觉精明而庆幸,否则等那平贤王带着不满的群臣打到金殿之上,他们两还要在那怨天尤人。汗湿重衣的同时,两人开始重新整理思绪,房间里顿时只有香炉里盘旋缭绕的烟气连绵不绝。 「好了,夜也深了,老头子要回去睡觉了,也不知怎地,最近精神老是不大好,每日一入夜就只能安歇下来啦……」岳老将军站起身来,朝两人颇有深意的一笑,这才转身带着门外心腹铁卫离去。 岳英扬和司徒恭弘相视一笑,都知道岳老将军最后的话是提醒他们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今夜来过……看着老人闪过院落外的青砖围墙,身影一没不见,两人均泛起高深莫测的心情。 「今天才知道原来朕认了个老狐狸做爹。」司徒恭弘压低声音爽朗笑道。岳英扬本想抗议司徒恭弘把父亲比作狐狸,但一想自己倒是真的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在自己还是个自怨自艾的青涩少年时就已经是圣朝第一有勇有谋的上将军的爹,能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掩饰得这么好,不是老狐狸又是什么,当下苦笑摇头,跟着也笑出声来。 「不过,平贤王他的胆子倒是不小!」过了一会儿,司徒恭弘笑声一收,脸上尽是阴狠的表情。已经习惯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岳英扬接着道:「自从你登基之后为了防止卫城里势力派阀消弱皇权,随便就找了个借口便把所有皇族子弟全部分封到地方,还下旨不得传召不得进京,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眼下有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当然要趁机把握。只是,他到底是如何得到卫城的防御布置图?」 「这个容易,看平时能够接触到防御图的人选里,谁最近突然得了一笔来路不明的横财,又或者是谁最近开始大肆张扬的,一定脱不了干系。只要叫人一查就是了。」司徒恭弘重重一拳击到面前的茶几上,手还搁在上面,突然哗啦一声,木桌却从中间整个碎裂开来。司徒恭弘才记起刚才自己完全没有留力,对着岳英扬腼腆一笑。 岳英扬总拿这个在孩童和皇帝的角色间切换自如的大男孩没有办法,装着着恼地瞪了他一眼,见他装作一副无辜地样子忍俊不禁又微笑起来,两人自然又说笑一回,这才回到正题上来。 「我们目前最紧要的是不要让平贤王方面的人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企图,这样可以稳定众大臣的情绪,也不至于在选无可选的情况下使他们都倾向于平贤王的一方。我们一定要制造出一个让他们都感觉到只有依附在你的朝廷中才可以使大圣朝最安定繁荣,而他们也是发展最大的选择。这样一来平贤王人心尽失,我们也不用担心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岳英扬刚说完,就发现司徒恭弘像看猴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不禁脱口问道:「你看什么?」问完之后却又马上后悔了,生怕司徒恭弘还像原来那样逗他说些类似「喜欢看你的脸」之类没有涵养的话来。 「你果然是岳老将军的儿子,朕竟然今天才发现你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些好主意,你以前上朝的时候定是怕朕用了你的主意使我的力量又强大了些,所以才老是藏着不讲出来,现下终于露馅了吧!果然你岳家的人都是其狡如狐!」 其实司徒恭弘从岳英扬做他太傅以来便知他的智计决不会逊色于他的勇武,只是一来他们都是在暗自较劲,二来岳英扬平素做人低调,等在战场上有所表现,偏偏司徒恭弘却只能坐在金殿之上,最多只能听听最后岳英扬的胜迹如何,对于战场上他是如何智勇退敌倒真的无缘一见,所以今日听见岳英扬这么清晰的分析了目前的状况,不禁后悔当初只顾了和他在情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偏放着这么好的心腹谋臣不用。 「说起狡猾来,我哪比得过当今的皇帝陛下!」岳英扬还没有忘记当初从北疆回来的路上司徒恭弘是怎样炫耀的说着自己法办王连富的过程。再说他这用的是计谋,讲的是诱敌致胜,但是司徒恭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欺骗啊…… 「是啊,所以这次我们两个联手还不把他们的鼻子牵着,我们指东哪轮到他们往西!」司徒恭弘故意扭曲了岳英扬糗他的原意,干脆吹嘘起来。 「好了,从明天开始,我的鹰军和你的近卫军全部不能动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可用之人需是完全知根知底,又有能力的人,事情也不能完全透露给办事的人知道,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我们再来看看平贤王手上目前到底有多少的班底。」岳英扬懒得和司徒恭弘一般见识,干脆自己分析起来,司徒恭弘听他分析不禁也认真起来。 「圣朝有明文规定,每个封邑,可以拥有的武装力量上限骑兵不得超过一万,步兵不得超过三万,其他兵种和每年的劳役不得超过一万,所以每个封邑的兵力上限是五万。现在平贤王正是冲着朕不顾朝廷礼仪,行事乖张之理由而争取众大臣的支援,当不会派出超过这个数目的军队来,让人觉得他早就有谋反之心。」 岳英扬缓缓点头。「只是既然平贤王有这个野心,我们当不可不防当初和平贤王一起被遣离卫城的其他两个封邑王,最近的秋祭他们定当都会点齐家当前来卫城!如果把他们的兵力全部加起来,总兵力当可达十五万之众!这样的兵力,单凭我的五千鹰军,你的两万近卫军也无疑是以卵击石!」说到最后已经眉头紧锁,显示想到两方兵力悬殊,这仗难打! 「如果只用你的鹰军和朕的近卫军情况当然是这样啊,所以我们要在近日内取得虎符,调动卫城外驻守的五万城卫以及离卫城最近的坎城的二十万大军。这样我们手上一共二十八万左右的军力,还不叫这群逆贼饮恨绮罗江!」 「虎符有一半是掌握在宋丞相手中,当日他是反对我们的事情中最坚决的一个,不惜请出圣旨,要封邑王辅政,所以就算虎符有一半在你手上,我们拿不到另外一半却也是白搭。」岳英扬看着司徒恭弘的眼睛娓娓道来。 司徒恭弘面上一红,「你原来已经知道了么?」他原来是打算不把这朝上丞相提出请封邑王辅政之事说来让岳英扬更加烦心的,不想他却已经知道了。 岳英扬上前一步,揽住司徒恭弘的双肩道:「以后的路我是打算和你一起战斗的,你呢?莫不是想要单打独斗下去?只把我当个木头一样摆在自己身后吗?」 司徒恭弘听了岳英扬的这话,心下大叫冤枉,虽然他原来的确是有过岳英扬所说的这种打算,自己来当他的守护神,但是今天享受过和岳英扬这样没有隔阂的讨论着战术,讨论着制敌,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这种相处的方式,也更加迷上了这样神采飞扬的岳英扬,想在往后无数的日子里就这样和他相濡以沫的走下去,心里哪里还有什么单打独斗谁要去守护谁的想法,这往后的风风雨雨他们注定要共同面对的! 「如果朕还说以后要当你的屏障,当你的防风墙,朕就不配拥有你岳英扬!不,不是朕,是我,我司徒恭弘发誓,日后和你岳英扬共同扶持,彼此爱护,坦诚以对!」司徒恭弘俊目一红,同时用力握住岳英扬的手。 「我们之间的战争,我彻底的输了。我这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的影子了,你可满意了?」岳英扬脸上带着纯净的微笑,就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偏是那种有些不甘心的语气就如同撒娇一般,听得司徒恭弘心里直犯痒痒。但是也知道这个时间不对,只好压下心中的欲想,呆子般说道:「我才是一早就输掉了,因为我的心里从开始就没有其他人存在过。」 岳英扬心里一阵激动,因为他终于得到了他原本以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希望,那就是能够作为一个完全平等的存在站在司徒恭弘的身边,不是禁脔或者宠臣,而是拥有一个可以互相交流,互相扶持,一个可以让他站在司徒恭弘身边不至于觉得自己不配的地位,司徒恭弘心里的地位。 谁知竟然在今天这个紧迫,大敌当前的日子,在两人倾心的交谈中,意外的获得了。 在司徒恭弘第一次意识到在他的面前不用「朕」而直称「我」的瞬间认可了──自己不光是他的将,亦是他的夫! ★☆☆ 当下司徒恭弘和岳英扬商议,两人的举动不可贸然大意,必要和先前无异,这样才能麻痹敌人的视听。至于司徒恭弘夜闯将军府一事,应该已经不是秘密了,说不定已经成为平贤王离间大臣心理的工具之一,所以以后必然还要把这戏演下去,而且又可以利于两人互相联系布置,何乐而不为呢。 又过了两日,平贤王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倒也算合理,想必一直到平贤王他买通大部分的大臣起事之前他都要做到不留一点痕迹。 岳英扬和司徒恭弘还在为那一半的虎符而担忧。圣朝自开国以来就规定,一次若要调动超过五万以上的兵马必须将领手上同时持有皇帝和丞相手中的两块虎符方可,否则不光没有权利调动兵马,说不定还会以谋反的罪名逮捕归案。 所以就连皇帝也是无法擅自调动军队的,这样的安排除了防止有人图谋不轨,还隐隐有些框扶朝纲,以免皇帝过于好大喜功胡乱发动不必要的战争之意,谁知现在却苦了司徒恭弘和岳英扬。 这天刚用完午膳,岳英扬照例的到书房看看兵书,只最近心里烦躁,这书着实看不进去。刚坐下就有亲兵来报,有自称龙公子的人门外求见。 岳英扬猜想半天,最后只隐约怀疑,于是让亲兵把人直接带到书房来,等亲兵带上门出去,那自称龙公子的人取下头上斗笠,果然就是司徒恭弘。 「反正晚上就可以见着了,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我们还是小心些好。」岳英扬看着他好整以暇的在桌边坐下,不解问道。要是真的假戏真做,让所有的大臣都对这个玩物丧志到连一个白天都不能忍受的皇帝死了心,麻烦就大了! 「我想到了得到虎符的办法!」司徒恭弘端起茶杯想喝,但是想想还是放下开口说道。 「怎样?」岳英扬果然被他的话吊起了性子,急切的问道,他在府里把所有能够用到的法子轮着想了个遍也没有好的办法,他就不相信这个皇帝只回宫里去转了一圈就有办法了。 「偷!」司徒恭弘说得不无得意。 当晚据某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皇帝易装拜访了这些时对他反对声浪最高的宋丞相府,还说皇帝看起来就像这些天来已经受尽折磨的样子,满脸憔悴,形容枯槁,而且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皇帝第一次口称丞相是长辈,悔过了自己所犯下的巨大错误,决定以后不会再任性胡来,也不会再坚持自己和岳英扬之间的事情……只因为岳英扬实在是对国家贡献颇多,兼且以前两人间还是有些感情所以想要随便找个差使把岳英扬调开就算了,也不用弄得大家扯破脸不好看…… 这个可是皇帝第一次对大臣的让步啊!所以当天这个消息就以公开的秘密的形式在所有的耳目间流传,而喜极而泣的老丞相哪里还记得起来去查看自认为收藏得极为隐秘的虎符…… ★☆☆ 众大臣第二天的早朝都到得格外地早,齐聚在殿外的门廊上个个神清气爽。只要皇帝肯悔过,早前平贤王爷提过的不得已可以废帝之事当然就可以作罢,这个皇帝虽说阴晴不定了些,但是继位这么多年倒也风调雨顺,谁也不愿意突然打破这样的秩序。 对这样的发展气得跳脚的大概只有计划不能顺利实施的平贤王了,不过他也不打算放弃,他手上还有卫城的防御图,还有从各个封邑集合过来和收买到的将近十三万的人马,都已经顺利潜入到卫城周围,到时候打着清君侧,斩佞臣的旗帜一举发难,还不把这些朝秦暮楚的大臣和司徒恭弘那个小崽子一锅烩了! 谁知早朝的时候司徒恭弘突然宣布昨夜接到边境告急,原本和平相处的几个游牧民族竟然开始骚扰边境,忤逆大圣朝的天威,于是皇帝和宋丞相连夜商量对策,决定派遣扬威大将军岳英扬带兵二十五万出兵镇压,证明大圣朝的疆土不是任人自由来去的! 本来已经候在殿外的岳英扬马上听宣进殿,口呼万岁,并且接过司徒恭弘赐下的左右虎符,又表明决心不把那些无知的贱民赶回塞外绝对不会班师回朝!君威臣忠,俨然朝上的楷模。表面事了,岳英扬顺利带着两块完整的虎符,下朝到军部点人去了! 而司徒恭弘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宣布退朝,又称近日身体不适,不再接见议事躲入寝宫。 朝下宋丞相被人团团围住,刚想说自己也不清楚出兵的事情,然后又想到昨日皇帝表示要把岳英扬调开的话,心想说不定便是趁此机会,再者自己又解释不了虎符的事情……为何明明在自己府中,那虎符却像长了翅膀一样突然出现在皇帝手上。宋丞相也是两朝的丞相了,也知道有的事情越描越黑,当下也只好躲开众人自己远远避开。 这件事让平贤王警惕了一回,突然间调动了二十五万的大军啊!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说光只是调开岳英扬也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于是立即撤销了所有的行动计划,当即龟缩不动。直到派出的探子探到边境真的有游牧民族扰边,而岳英扬带着的二十五万人也确确实实朝前线开进。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叹道真是天要助他,这个时候岳英扬带走了二十五万人马,让他的计划实施起来更加安全没有阻力,到日后等岳英扬班师回朝的时候他早平定朝廷,只等着他岳英扬自投罗网,他再接收他手上的大军! 于是和其他的几个封邑王爷以及少数被他收买的大臣约定十日后九月初五,秋祭日趁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到祖庙祭祀之日,就是他们举事之时! ★☆☆ 岳英扬当然不会带着大队人马走远,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军被他带着往战场的方向兜了个大圈子,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又回到卫城不远的武陵山区掩藏,这是当初举行春祭的地方,也是司徒恭弘和岳英扬一致觉得隐蔽大军最好的地方。好就好在这里离卫城近,快马半天可到,绝对不会延误军机! 而司徒恭弘和岳英扬间的联系全靠岳老将军在岳英扬出兵之前借给他的十八铁卫,这些人不光对岳老将军忠心耿耿,更可贵的是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被岳老将军藏在身后的隐秘班底,生面孔,混进个把在近卫军里进去皇宫和司徒恭弘联系绝对不会有被人认出的危险。 人人都在等待秋祭的日子! 司徒恭弘在朝阳殿里左右踱步,身上的礼服已经整理完毕,只等着外面的礼官宣布吉时已到就可以出发前往卫城东面的皇家祖庙。 祭祀之时只有皇族成员可以进庙,其他大臣全部在庙里大殿前的广场上等候,所以如果司徒恭弘当真一无所知的去祭祖,只怕外面的所有人马都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悄悄干掉,他再在里面被从封邑赶来祭祖的平贤王控制住,那还不是大局已定,沦为刀俎。想想都一身冷汗。 再转一圈,又想起岳英扬临走时自己差点就临时改变主意,不放人了。他现在全身心的只是希望可以和岳英扬再也不用饱受分离之苦。但是他也想到,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他的身边,岳英扬只有待在他的鹰军之中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待在将士之中才能保证他这个必是平贤王欲得之而后快的圣朝第一将军的安全,所以司徒恭弘一反先前和岳英扬说好的出兵十五万人马,临朝换成了二十五万精兵。 岳英扬临走的时候咬着牙用唇型比了一个「保重」。 「皇上,」殿门轻敲,传来心腹太监李全顺的声音,「吉时已到,请皇上起驾。」他的声音带了些平时没有的颤抖,因为他是皇帝身边唯一被告知今天险恶形势的人。 「走吧。」司徒恭弘拉开殿门,走出去的时候一脸镇静,彷佛刚才的那许多思绪都已经随着飘扬着的披风而丢在身后。 ★☆☆ 「报告将军,第一小队已经到达预定地点,请示命令。」 「报告将军,第二小队已经到达预定地点,请示命令。」 「报告将军,第三小队……」 络绎不绝的快马陆续到达岳英扬所在的总指挥部,并且带来的消息都是完全按照他先前吩咐下去的命令得到执行后的好消息。 作为幕僚的刘音真一面让人带传讯兵下去休息,一面看着面沈如水的大将军。相信除了他们指挥部的人以外所有的将士都不知道主帅为何会兜个圈子又回到卫城来,然后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传令下去,以卫城东面升空的烟花为讯,所有小队同时攻击,不准留活口,不接受投降,务必全歼敌人!违令者军法严惩!去吧。」看了看时间,岳英扬终于下令。刘音真一叹,对着已经有些呆愣的下属一个眼色,那个低级军官回过神来忍住想要询问的神色出去传令去了。 谁都知道这道命令和他们鹰军一向以来的行事作风大不一样。不留活口,不接受投降……这些都是以往的作战里没有出现过的军令,因为如果让敌人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没有后路可退的地步,必然凶猛反扑,有的时候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形式,带给己方更多的损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又或者是深仇大恨的情况下是没有将领会下令全歼敌人而且不接受投降的。 「音真,你觉得我残忍吗?」岳英扬端坐在帅座上,用手揉着眉心。「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帮皇上立威!给那些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人们敲敲警钟,逼他们看清目前的形势,谁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你先下去吧,去宗保那看看,别让他莽撞地把事情搞砸了,等会时候到了再进来叫我。」 刘音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岳英扬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腰身一挺,行了个军礼,走到帐外又叫几个守营的士兵不可打扰将军这才翻身上马,往卫城的方向去了。 ★☆☆ 司徒恭弘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容沉静,带着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严和肃穆。因为他知道如果平贤王要发难的话绝对不会是在祭祀仪武的进行中,因为他必然要为自己在殿外的战斗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直到仪式结束他们转身出殿之前都是安全的,他们必然在全部的人都觉得顺利完成祭祀礼仪,心情放松的情况下一举发动。 他不知道岳英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来,战场上的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在殿内拖延时间,让平贤王感觉不到殿外的变化,同时还要保证殿内这一干臣子的安全。朝廷日后的正常运行和圣朝长期的和平局面都少不了这些人的心力! 只是司徒恭弘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 当他准备好转头的时候,两边骤然出现极其强烈的杀气,而从眼角余光中背后还有一把当头砍下的长刀! 平贤王竟然打算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先乱刀把他砍死,到时候木已成舟,其他大臣又眼见如此场面,早就心寒胆颤,再胡乱吓唬一下,怕还不乖乖的任平贤王摆布。 司徒恭弘肩头微晃猛然转身躲过三处偷袭,不往正前方看似无人偷袭的地方退去,反而往平贤王站着的右后方抢去! 他这一招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不光似早有准备,而且逃出路线也和先前他们所设计的完全不一样,害得平贤王安排的正面伏兵失去奇兵的效用,差点被司徒恭弘抢到身前的平贤王更是气得几快晕厌,总算反应还快,就地往后一滚,虽然姿势难看,倒也有些用处,顺利脱出了司徒恭弘的攻击范围。 很快,在平贤王的指示下,从大殿后面涌出更多的亲兵武士,将大殿里惊惶的其他皇族成员还有已经和那三个偷袭的人战在一处的司徒恭弘团团围住。 「司徒恭弘,你身为大圣朝皇帝,但是昏庸无道,有违伦常,人神共愤!未免圣朝百姓遭你鱼肉,我司徒恭逸要为民请命,为天除害,还我大圣朝一个清明天下!」那平贤王口中朗朗说出司徒恭弘的罪状,倒也有些气势。 「大胆逆贼!行刺皇上,扣押大臣,你该当何罪!这堂堂宗庙之内何时又轮到你大呼小叫!」司徒恭弘一面避开敌人的进攻,一面分神用言语和平贤王对抗,一个分神,手臂上已经被长刀划过,还好只是皮肉小伤。 亲王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平贤王造反啦!但是已经为时晚矣,连同众位军职人员在内都被平贤王的手下绑成个粽子,丢在墙角由专人看守。气得这些平时趾高气扬的皇亲国戚们差点口吐白沫。 很多先前被平贤王收买过的人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提高警觉,没有把这样大的阴谋上禀给皇帝……而武将们则是悔恨自己居然没有反抗的任人绑了! 这时先前和司徒恭弘对战的三人已经被换下去休息,围攻他的人已经变成了八个。看来平贤王今天是不杀了他誓不罢休!还好今天大部分的人都要在外面对付守卫的近卫军,否则刚才偷袭的就不是三个,换成三百个的话,司徒恭弘早就已经成了刀靶子。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让罪帝伏诛!」平贤王觉得这次行动中太多出乎预料的事情了,比如他就不知道司徒恭弘的武功原来这么厉害,竟然在八个精挑细选的死士的围攻下还能苦苦支撑这么久! 突然屋顶上一声大喝,轰声巨响中,突然屋顶碎裂,生生落下一个人来! 平贤王心里一惊,等大叫不好时那人影已经落到自己身后,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钢刀。 「所有人都住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平贤王的背后,那正用钢刀逼着他脖子的人不是岳英扬是谁! 「岳将军!」有的大臣叫道! 「英扬……」已经停止了打斗,浑身血污的司徒恭弘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天而降,如同神兵的岳英扬。 刚刚的战斗他完全是凭了不能认输的精神强撑下去,岳英扬的样子也在脑子里转了多少次,想象着只要熬过了这一关以后就有大把的好日子;也想再撑一会,岳英扬就会带着手下的大队人马撞破大门进来,只是没有想到过他居然会独自一人震碎屋顶,飞身而下,马上掌握住敌人的首脑。 「叫你的人都放下武器,然后都蹲到墙边!」岳英扬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样子狼狈的司徒恭弘,转头又变身成为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他自然最会处理这样的场面。 「岳英扬,你不要乱来,我外面还有十几万人,你这样是逃不出去的!只要你愿意放开本王,本王保证让你无恙离去!」平贤王看到岳英扬单身一人出现,以为是私自离开了前线,当下就开始打起了商量,他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啊,身体自然是宝贵无比,怎么能够让他这样比来比去! 至于那什么无恙离去的话自然也是信口胡诌,一旦自己脱离了他的威胁,到时候便放他离去,只要叫了几百人从后跟上…… 「本帅自然可以安然离去,多谢王爷挂心。只要王爷可以叫手下撤去手上武器,本帅也可以保证各位不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说着手上的钢刀又向前推送几分,平贤王的脖子上血痕立现。人人都看出平贤王的脸色变了。平贤王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一旦功亏一篑的话最后定走不出这个宗庙去! 所以当他环顾四周时,发现手下的亲兵中有个原本正和司徒恭弘交战,变化起后皆立在原地没有移动。而司徒恭弘因为转头看岳英扬,所以变成那个人就站在了他的背后! 平贤王朝那个亲兵做眼色的动作在平贤王背后的岳英扬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他却可以看见司徒恭弘背后的那个狞笑的士兵以及已经举起的钢刀! 「恭弘!」要越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岳英扬只来得及掷出手上用来指着平贤王的钢刀! 而这恰巧也是平贤王最终的目的。 他一扭身体,已经从岳英扬的控制中脱离出来,反而站到岳英扬的身前,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只要岳英扬的手上没有刀,他就不会畏惧他!而平贤王自小力大无穷,十二岁能伏虎!自然对自己掐死岳英扬一事怀有极大的自信! 那边岳英扬掷出的钢刀正中那个偷袭亲兵的额前,刀尖又从他后脑穿出。司徒恭弘眼看岳英扬遇险,嘶声喊着不顾一切地跨越着两人间只有十步之遥地距离。 「英扬!」 但是平贤王却在司徒恭弘的眼前颓倒了下来,变形的脸上还挂着愤慨以及悔恨的表情。司徒恭弘停下了脚步,他身后开始追赶他的平贤王的亲兵也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看着平贤王倒在地上的尸体,左胸的地方慢慢晕开一片血红,直流淌到岳英扬的脚边。 「我答应了王爷,会留你一个全尸……下辈子千万记住,没有一个好士兵上战场是只带一样兵器的。」岳英扬从平贤王的胸前抽出一把八寸长的匕首,反手一扬,钉到紧闭的庙门上:「余党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五马分尸,诛连九族!」 第一个放下了武器,接着……全部投降! ★☆☆ 等穆宗保和刘音真剿灭完平贤王的余党,带着大队的人马扑进庙门的时候,发现应该还在后面指挥所里休息的主帅已经完成了对宗庙内情况的控制。最不解的是那些原本觉得岳英扬老实好欺负的皇族们全部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今天的岳英扬,刘音真想或许是岳英扬吩咐将那些投降的俘虏全部坑杀一个不留时的气势把他们吓到了…… 所有被解救出来没有当场参与叛乱的大臣全部集中到宗庙前的广场上,岳英扬的鹰军负责接管整个宗庙的安全护卫。岳英扬伴着司徒恭弘两个人站在宗庙前的台阶上,两人都已经做过清洗,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大多对他们之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由于岳英扬刚刚新近成为他们的救命恩人,这反对两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整柱香时间就在沉默中一晃而过。 「你们反对朕召扬威大将军岳英扬为婿是吗?以至于你们觉得朕这个皇帝以前的所有功绩全部被这桩婚事所抵消了,这样你们还不满意,甚至想要对朕逼宫!嗯?!等到被绑上的时候才知道怕了! 你们怕什么?这是你们串通好了的,只等朕的人头落了地,你们就可以对着平贤王三呼万岁了!只是你们的如意算盘都打错了!朕和岳将军识破了平贤王的阴谋!你们现在就要开始担心自己的脖子了!」 司徒恭弘脸罩寒霜,气发丹田。底下站着的大臣莫不被他的神威吓得瑟瑟发抖,接触过平贤王的人只希望司徒恭弘全不知情,没有接触过平贤王的人也希望这样的煎熬可以赶快结束,以免被生生吓死。 「李熊非,张平,王易琏……」当下司徒恭弘点出一大串大臣的名字,马上就有鹰军的将士过来把那些人拖到一边架住,直到这样被架出来的人已经有二十多人之众,司徒恭弘才停了下来,玄冰似的眼神又扫过群臣,才缓缓开口:「这些人经查全部和平贤王脱不了干系,全部押下死牢,明日午门外问斩!家里男丁发配北疆戍边,女子卖入官窑!」 被拖出来的人当场面如死灰,有的已经晕死过去,下面剩下的大臣也全部一阵摇晃。 「周全,成礼晟……」司徒恭弘又点了几个名字,这次倒是没有鹰军上来架人,只是那些人自己却有的已经站不大稳,摇摇欲坠。只其中特别胆大的五品官军职的周全跪下身去,冲着司徒恭弘颤声道:「皇上明鉴,平贤王确是找过下官,但是下官已经明确拒绝了平贤王,请皇上明察啊!」 司徒恭弘哈哈大笑,才道:「周全!好,忠肝义胆,只是胆子有些小了,以后跟着岳将军好好锻炼吧!周全听旨:官升三品,俸加一等,赐府邸一座,奴婢百人,其他人比照周全各有赏赐!领旨谢恩吧。」 剩下的大臣心里五味杂陈,眼下皇帝有赏有罚,显是对朝中大臣的根底摸得极细,朝中大小事情均逃不过他耳目!且赏罚分明,一派明君风范!哪像当初平贤王策反时候说的什么男人出嫁,定是不男不女的妖孽,兴风作浪,败国之相之类…… 司徒恭弘又面容转柔,这才对着岳英扬飒然一笑道:「扬威大将军岳英扬,情报准确,回防及时,护驾有功,即日起升为上将军!封护国侯,封地十邑,可随时御前行走……亦是朕的将夫!侯府择日选址,麾下亲兵增加为八千,仆婢五百。护国侯麾下所有参与今天平乱将士皆晋升一级,赏金十两。护国侯,还不领旨谢恩。」司徒恭弘俏皮的扬高下巴,做出一副等着他谢恩的样子。 岳英扬摇头苦笑,这样子大张旗鼓,不是把刚刚他们费心拉到皇帝身边的大臣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皇帝下不了台,只好双手一拢袍摆,跪地谢恩。 「你们是不是很不赞同朕和岳将军之间的亲事?你们是不是又觉得朕只因为私心所以就大封近臣?你们不服气是不是?但是今天平贤王造反的时候你们谁站出来了?谁护驾了?谁又提前向朕禀告过实情?你们没有资格来评价朕的行为!朕是一国之君,朕是暴君也好,昏君也罢,都论不到你们说话的份!既然你们是朕的朝臣,你们就给朕老实的做自己的事情,下次再有这样逼宫的事情发生,朕就不是处决几个叛乱的大臣这么简单了!只要有朕这个皇帝在,就是整朝的大臣换了,这里还是朕的江山!你们都给朕仔细点了!礼官。」 司徒恭弘扬手一挥,旁边早就预备好的礼官登上高台,清清嗓子,展开圣旨。而司徒恭弘就退后一步,大方的站在岳英扬旁边朝着他的脸上又满是笑意,看着不满意他威胁朝臣举动的将军夫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逆王作乱,臣心浮动,民心惶惶,实大圣朝之不幸。然陛下英明神武,又护国侯忠心可表,国祸人灾,止于襁褓。虽尤可庆,但不可轻慢待之……是以决定更年号为厉治,每年今日为国庆日,望日后君臣共勉之,以图大圣朝之长治久安……又年号更改之大庆,天下大赦,开恩科,纳贤才,广恩泽,国昌隆……钦此!」 至此,司徒恭弘终于收拢朝中所有实权,日后又趁开恩科的机会大取贤才,广纳言士,在岳英扬等一众大臣的辅佐下终于成就被后世史书赞为「厉治盛世」的无上治世! 司徒恭弘更是被后世尊为大圣朝的开国明主,历史上的治国怪才。虽然不少后人认为他下嫁本国将军一事是为了巩固皇权,又或是因为当时上将军为了控制软弱皇帝的种种手段等等提出疑义,但是这位历史上第一位结成同性婚姻的皇帝的确和那位据传手握重兵,杀人如麻,魔鬼转世的上将军一世相伴,白头偕老……给后世留下一个个不解的帝王传说。这些都是后话了。 司徒恭弘笑看着底下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又转绿,转瞬间已经换过多少种颜色的大臣们,皇帝脸上的表情倒是只可用「兴高采烈」这样的辞汇来形容,当即让礼官暂且退下,依旧上前一步,朝着底下已经经受了太多打击的众臣们嫣然一笑道:「这么喜庆的日子,一个个哭丧着脸干什么?难道是替那平贤王不平吗?都给朕──笑!」 于是广场上的一众大臣据说全部挤动着自己不太听话的脸皮,每个做出的怪相都够司徒恭弘日后想起来的时候拿出来和岳英扬说笑一回而不会觉得乏味…… 又据说虽然群臣们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小规模的平乱战役,大都没有恢复过来,但是大圣朝皇帝陛下的爽朗笑声当时即传遍了卫城第一个国庆日明媚的天空。 〈本篇完〉 君莫言悔番外篇──只愿君心似我心 山居岁月,最易使人忘却人间今夕是何年。 一转眼,五年光阴荏苒,曾经横尸遍野的通天岭、化为灰烬的水天居,皆已湮没在一件件接替而生的武林事中。 当年的惨事,记得的也许没几人了,谣言每天都在发生,过往的前尘旧事,除却当事人之外,哪里还会有人记得呢?真相也在口耳相传中越见模糊,旁人的穿凿附会更增添了传说的神秘难解。 究竟通天岭上发生了什么事? 记得的人绝不会说,说的人也绝不知真相,这是唯一可确定的。神仙楼、水天居接连被灭,五年来,武林中不再闻有异端出现,莫言、阙无悔也不见踪影许久,其他跟这些事有关的人也消失不见,除了传言,武林中不存半分消息。 莫言没死,阙无悔也没死,只不过这两人舍弃了一切,径自携手归隐去了。 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两个老头,浪费了大半生,也该好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徒弟有徒弟的路走,义子有义子的桥过,人生是他们的,该怎么过也是他们自己决定,这与他们无关,更别说从来不入心的武林了,眼前的他们,只想要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跟着阙无悔回到他所生长的山林,那里人烟罕至,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宁静的空间。 躬耕畎亩或许有些无趣,但在过了大半辈子打杀的人眼中,却是难得的静谧安祥,不管是金银财宝或是名利权势,都比不上这平淡的日子来得珍贵。 五年前,他与莫言回到久违的屋子,自从独孤求败死后他便离开了,再回来,已是十五年后,心下更有几分唏嘘,身边人是他此生不变的珍宝,虽然花费多年,但他终究是无愧于心! 「到了。」止住脚步,阙无悔眼中有着无限怀念。 望着空寂的山头,莫言嘴角弯勾起,「这里还真安静。」 「方圆百里不见人烟,除了我跟大哥,只剩下野兽飞禽,要吵也没得吵。」 「你跟你大哥一直住在这里?」 「嗯,直到大哥死去我才下山,没多久便遇到你了。」卸下腰间配剑,随手搁在地上,剑客不离身的第二生命,在这里是无用之铁。 莫言信步走动,突然,他往山巅走去,彷佛受到召唤,阙无悔跟在他身后,步上往常他与大哥常常静坐许久的地点。 冷风吹,衣袂飞,越往上风势越强,莫言自从牺牲元功替他徒弟凌澐疗伤之后,功体已是大不如前,拳脚虽可自保,但盖世武功已是荡然无存,阙无悔见风增强,便快速步到他身边,护住他。 「怕我被吹走?」瞥了他一眼,莫言笑了。 「别开玩笑,这里风大危险!」 阙无悔从不怪他牺牲根基救凌澐,如果换成他义子上官雨朔遭难,他也会有此举措,只是怨他不顾已大不如前的身体。 莫言知他心思,笑意染上唇,主动握住他的手,宽大的掌心传来温暖,「我会小心,况且还有你在我身边,阎王想抢走我,没那么容易。」 促狭的朝他眨眼一笑,阙无悔只能无奈的叹气,十五年前他拿陆思凡没辄,十五年后他还是拿这个莫言没法子,天注定他要被这家伙吃定的。 「走吧!」紧紧握住莫言的手,拉起身上披风围住他,慢慢走向最高的位置。 两人在最高的山巅上坐定,两人四眼,看着山下宽阔的景色,阙无悔依旧是阙无悔,但独孤求败已矣,莫言替上他的位置。 「这里,大哥喜欢坐在这里,我有时也会跟着坐,有时候一整天就坐着,也没干嘛,我看着山下,大哥却不知道在看哪。」 莫言静静听着,坐在这里的独孤求败,眼里到底看着什么呢? 「坐下吧,很久没回来,下山开始,我没想过会回来,但还是回来了。」 阙无悔拉着莫言坐下,同样的姿势,不同的人,眼里的景色是相同或不同呢? 倚在阙无悔身边,莫言突然眼眶一紧,从来到这里,他便想到师父给他的信。 「你大哥,提过我师父吗?」 「没有,从来没有,只在他要离开时,告诉我,若有人问起陆巽言,便说他死了。」停顿了下,脑海中的记忆虽然久远,却很清晰,「后来,你师父问了,我也照着答了。你师父提过我大哥吗?」 「从来没有,师父看起来总是云淡风轻,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你大哥。」记忆中的陆谪仙,总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真意,偶尔独自一人时,他会露出几分失落的神色,一闪的愁色总快速被接下来的笑容掩盖去。 「我大哥真傻,到死都将悲伤难过藏在心中。」 「我师父也不灵光,他们一定一直想着彼此,偏偏心意却不相通,到最后只剩遗憾与他们度过一生。」 阙无悔将手覆上莫言,十指紧紧把握,「幸好我没放弃,否则天底下又要多添一对怨偶,是吧?」 莫言白他一眼,这个阙无悔从前可没这么恶心吧!「你可是一无所有了!」 「我从来都是一无所有,除了大哥,除了你,除了那两个小子,我什么都没有。」 「武林盟主宝座,金银财宝,华屋美服,你十五年来的心血,眼下全都没了。」 「那些东西几时入过我的眼,如果要舍弃那一切才能与你相守,我会毫不犹豫丢弃,那些根本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越说是越肉麻,虽然这些是阙无悔心中真意,可一旦真说出口,听起来还不是普通的恶心,莫言白皙的脸颊飞红一片,「好了,你说够了没?」 「你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狂放恣意的笑声回荡在山间,阙无悔的得意对上莫言无奈的神情,合衬出一幅不协调的景象。 两人,便在这个山头定居下来,将以前住的屋子整理修缮一遍,以前是独孤求败跟阙无悔的居所,如今是莫言跟阙无悔的隐居之地。 ★☆☆ 转眼便是五年,这段日子来,除了几次的飞鸽传信问候,他们跟外界是彻底断了,除了对方,生死打杀早就与他们无关了。 这一日,飞鸽带来鱼雁书。 阙无悔刚刚解决一堆柴薪,飞鸽停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从鸽脚上解下信笺,一边看一边往水瀑行去。 莫言正在水瀑中打坐,为了救凌澐的小命,他耗尽泰半元功,但这五年来他没懈怠过,从基础开始锻炼起,虽不至神功盖世,业已累积些许功力,足以自保退敌之用。 「莫言!」阙无悔上半身赤裸,蜜茶色的胸膛布着汗水,在阳光下展现出一股野性的魅力,可惜这深山中无人欣赏,唯一可一饱眼福的人正闭目打坐。 浑厚的声音穿过水帘进入莫言视听中,运气通过全身周匝穴道,吸纳吐息数回后收功,这才睁开眼睛,起身走向岸上的男人。 「怎么了?」穿过水帘,在阙无悔眼前站定。他身上仅着单衣,刚刚在水中早已湿透,此刻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发挥不了丝毫遮蔽效果。 「凌澐送来的,邀我们下山一叙。」 接过信笺,莫言自顾自看起,空闲的阙无悔当然不会放过眼前春色,快活的放胆上下欣赏起来。 他与莫言虽已有肌肤之亲,但每一回看莫言,总觉得又看到不同的他。 「又是选拔武林盟主,每回开英雄大会总没好事。」放下信笺,一看到阙无悔的样子,是又好笑又好气,「你是看够了没?」随手把信笺往他脸上一扔,踩上岸,往回走。 「,是你好看我才想看,别人要请我看可没这福气。」 「够了你,回去吧!」 「几时下山?」跟上莫言,阙无悔边走边问。 「谁说我要赴约?」 「少来,你一定会去赴约的。」 「我不打算去,每次开英雄大会总没好事,我不想去淌这混水。」莫言催动内力,身上的单衣逐渐干了,风吹衣动,飘逸出尘。 身边的阙无悔虽一身莽夫打扮,浑身散发豪迈英气,天生王者气息,哪里遮掩得住。 「你也很久没见徒弟了,反正武林已经跟我们无关,下山是为见孩子,你管他英雄大会怎么样,总之也轮不到我们担心。」 「咋!」莫言咋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从来不是我去找麻烦,都是麻烦找上我的门,你以为呢?」 「你说的也没错,只不过……不去的话,就见不到那些孩子了。」 形状雅致的眉拧起,犹豫爬上脸,莫言心中是挣扎的,不是不想见那几个孩子,只是不想再惹事生非了,难得的平静,就怕会在一念之间便失去。 「让我想想,过几天再说吧!」左右斟酌,他终是给了这个答案。 阙无悔低头笑了笑,这句话分明就给了答案,莫言一定会下山的,他有十成的把握。 「嗯。」但他也只应了个嗯,有些事说不得,免得到时候惹恼莫言,半点好处都没了! ★☆☆ 英雄大会,武林中的一大盛事,各路英雄好汉聚集在一块,互相切磋武技,继而选出下一任的盟主以维护武林安定。 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是阙无悔,可在上一回举办的英雄大会中,发生了些事情,最后武林盟主没选出来,阙无悔也失踪了,这五年来江湖纷扰不断,众人商议后,决定再举办一次英雄大会,要将武林盟主选出,以维持武林和谐。 这次的大会准备在奉先山庄举办,消息公布后,短短三旬,已有许多英雄豪杰赶往奉先山庄了。 究竟是谁当盟主,凌澐他一点也不在意,只不过想凑个热闹,顺便见见久违的师父罢了! 一个月前,他发出信笺,通知师兄弟扬羽跟夏炎前来会合,一同在奉先山庄山脚下的客栈等候莫言前来。 六个人坐在包房内喝茶聊天,门帘外闹哄哄的,众人所谈不外乎跟即将举办的英雄大会有干系,可对他们来说,是来凑个热闹。 「凌澐,你又想干嘛?」扬羽跟雷豹昨日到达,平素,他们俩深居在极北的山林,除去办事的时间,几乎不过问尘世俗务。他与凌澐自小相处,对他的心思,虽不至透彻十分,总也有七八分了。 「没想干嘛,只是想念师父,想见见你们,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心眼?」举杯吃茶,脸上挂着无辜的神情,眉眼却隐带笑意,经过五年的光阴,凌澐原就清秀的五官显得更加清艳逼人了。 「那你为何特地约在这里?要只是想念,哪里都可以相聚吧!」 「,我真没什么心思,扬羽,你干嘛咄咄逼人!」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在盘算什么,否则你不会大费周章把我们都找来!」 「随你说,反正你也不信我!」凌澐撇撇嘴,转头靠进上官雨朔怀里,索性不去搭理扬羽了。 「凌澐你──」扬羽用力拍桌,准备起身,却被雷豹抓住。 「喂,有什么好吵的,就算他想干嘛,你也在这里还怕挡不住他吗?兄弟间干嘛吵成这样!别忘了,还有你师父在,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仅存的单臂扣着扬羽,轻声在他耳朵边说话,激动的扬羽渐渐被安抚了。 从刚刚到现在,夏炎始终抱着羽烨,什么话也不说,反正凌澐跟扬羽也不是第一次吵,现在还有上官雨朔跟雷豹在,怎么算都轮不到他说话,他还是专心跟羽烨玩好了。 「夏炎,当上武林盟主会有很多好事,对不对?」羽烨把玩着夏炎的手指,一边问着。 「听说是不错,你想当啊?」 「我能当吗?」 「如果你想当,今天晚上我帮你把所有参加的人都杀了,明日就没人跟你抢了。」 「是吗?,呵呵呵呵……」 四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这两人,忽觉冷风吹过,浑身一阵颤抖,有一种共同感觉,好恶心啊~~ 「呃──」上官雨朔忍不住出声。 夏炎看向他,眉毛一挑,似在问他干嘛?「上官兄,有何贵干?」 「嗯……我跟凌澐先回房去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抓起凌澐,快步往外走。 被抓着跑的凌澐,一路哈哈大笑着,回房的路上撞了不少人,可是全被他的笑声弄得糊里糊涂,也无暇注意被撞到的事情了。 留下的扬羽跟雷豹表情也是一脸怪,夏炎看着他们,羽烨也看着他们,没有人开口。 沉默片刻后,「凌澐他们怎么了?」羽烨忍不住问起,干嘛说要回房? 「这……」扬羽拧起眉头,该说实话吗?「喂──」看着雷豹,等他回应。 「,扬羽,你说我当武林盟主好不好?」 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羽烨笔直地看着扬羽,扬羽一愣,不知道要给什么答案才是,他──羽烨要当武林盟主?! 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僵硬,雷豹当然听见羽烨的问话了,这个夏炎到底是怎么宠他的,但是,倘若羽烨想当武林盟主,搞不好夏炎真会帮他抢回来! 「扬羽,你怎么了?」等不到答案,羽烨推推扬羽的脸颊,可对方还是动也不动的,「夏炎……扬羽他怪怪的耶……」 「有吗?扬羽,你干嘛?」 再耗下去,扬羽恐怕真会晕倒,雷豹决定出声帮他,「我们是赶路过来的,他还有些累,我们先去休息好了。」拉起他僵硬的身体,「明天见。」 偌大的包房,瞬间只剩下羽烨跟夏炎两个,他依然靠在夏炎温暖的怀抱中。 「扬羽真的累了,是不是?」 「嗯,你呢,累不累?」 「好象有点,我们也上去休息吧!」 「嗯,走吧!」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夏炎跟羽烨高兴的走入房间。 这个晚上,大家都累了吧! ★☆☆ 英雄大会召开前两日,阙无悔与莫言来到奉先山庄。 二人一身粗袍素衣,头戴纱帽,走在人群中,看来就同其他前来参与盛会的人一般。 阙无悔牵着马走在后,莫言走前,信步走着,来到客栈前停下脚步,将马儿交予店小二照顾,便走入客栈。 隔着层纱,四只眼睛将客栈里头扫了一遍,心中有了九分掌握。 「大侠,吃饭还是住店?」 「要一间房。」 「成,跟我来。」小二走上阶梯,两人跟随在后,经过包房时,听到熟悉的声音,莫言嘴角勾起,心下了然。 住进房后,先行简单梳洗过,打算到晚上再与他们会合。 一切正如阙无悔所料,莫言终究是下山了,虽不想再惹事端,但依然抵不了想见孩子的心情,就算真又惹了什么,他阙无悔亦非等闲之辈,加上水天居的三大杀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二给的房间恰好靠窗,换下染尘的衣裳后,莫言便坐在窗边,看着外头人来人往。 「想什么?」阙无悔走到他身后,圈住他的身子,视线落在莫言身上。 「这些人……都赶着来送死,呵呵……」语毕,看向阙无悔,「当武林盟主有什么好,人人都争着要当。」 「虚荣心吧!贪欲作祟,才会想要这虚名。」 「你也是为了虚荣心,贪欲作祟,所以才当了盟主?」明知故问,他不是不懂,只是想听阙无悔的答案。 「我唯一的贪念──便是想得到陆思凡一人,其余根本不入我眼。」 被他的话弄笑了,莫言呵呵笑着,「甜言蜜语,忒恶心。」转过脑袋,再度看向窗外。 「是吗?」阙无悔邪邪一笑,勾住他的脑袋,扳回他的脸,头一低,印上莫言微凉的唇。 轻轻吻着他,温暖湿润的舌画着唇瓣,呢喃低语,「好冷,不要吹风了。」 手臂勾上他的颈项,张口迎入阙无悔,辗转纠缠,开始了一个浓烈的吻,彷佛要将对方吞下肚的吮吸,深层的爱抚,点燃两人下半身的火焰。 觉醒的下身紧紧靠着,对彼此的反应一清二楚,胶合的唇微微分开,吐息急促,胸口激烈跳着,「到床上去?」阙无悔难耐的要求。 「好啊!」 抱起莫言,阙无悔手一挥,敞开的窗扉呀地阖上,将外头的繁杂留在外头,屋内是两人的旖旎春光。 结果,本来预计要在晚膳时跟孩子会合的,也只好延迟到隔天早上了。 隔天一早,两人梳洗过后便下楼来,走进包房与众人会合。 「,师父你们几时到的?」一看见莫言,凌澐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扬羽跟夏炎异口同声喊了师父,马上让出位置给两人。 「义父,久违了。」上官雨朔最后才打招呼,虽然许久未见,当下看来,阙无悔亦无什么变化,连老也没老多少。 「莫言师父,你们几时到的?」羽烨吞下满嘴饭菜,用手背抹抹嘴边的油腻,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盯着莫言看。 「呃……」莫言有些困窘,该死,本来应该在昨天就会合的。 「嗯?」但羽烨不知道莫言的难言之隐,他还是一派天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们是昨天到的,凌澐,你有什么计画?」阙无悔自然地转掉话题,他可不是笨蛋,怎会不知道凌澐有计画呢! 「哎呀,我哪有什么计画,你们干嘛这样子啦!」 「澐儿,你到底是想干嘛,直接了当的说吧!」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旁人可能被他唬住,可绝对唬不住莫言的。 「哎呀,师父,我……」还想开口,但是── 「直说。」眼细,没什么要紧事,凌澐是绝计不会找他下山的。 「这……」他看了下上官雨朔,轻吐一口气,跟着收敛起笑脸,开口道来,「我要破坏这英雄大会。」 「什么?」众人的眼睛全看向他,嘴上虽问了什么,但眼神里却毫无惊讶之感。 眼睛转了一圈,一一看过众人,最后敛下眼,「我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这武林我势必让他纷扰不休。」 「如你是因为我而要如此,那大可不必,我的事与你无关。」莫言直接了当点明,就算要报仇,也是要他自己来,不该凌澐为他操这心。 「不全然为你,也是为我自己,那些道貌岸然的假道学,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澐儿,我不准你动手。」 「师父,我一定要他们向你磕头认错。」 「要谁认错?」莫言反问他,「罪魁祸首冰心早已身亡,你还要谁认错?」 「不,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水天居的帐我定要讨回。」收掌成拳,忿忿地在桌面一击,本该发出声响的,却被莫言按压在桌上的手掌化去。 莫言敛下眼,正色道,「听好,我不准你动手,扬羽,你看好他,如果你敢动手,我会亲手对付你的。」 衣袖一挥,转身离开包房,阙无悔随后跟上,离去前向上官雨朔使了个眼色,教他要好好看住凌澐,省得他冲动坏事。 「凌澐,别轻举妄动,否则,师父会翻脸的。」 凌澐却动也没动,声音从低垂的脸下传出,「扬羽,我们的家被毁了,为什么我不能跟仇家报仇?」 这一问,就是扬羽也不知该怎么答,凌澐或许也没错,他只是想要报仇,为什么不能报仇呢? 「师父不准,就算是对的,你也不能做。」他起身,「听话点,我不想对你出手。雷豹,我们走吧!」 上官雨朔拍拍他的肩膀,「先不要想了,你师父在,我义父也在,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一再受挫,凌澐不甘心的问上官雨朔,有什么好怕的,凭他们难道收拾不了那些人! 「你凌澐要去的地方,上官雨朔绝对相陪,」伸手抚上凌澐的脸,「但我不愿你涉险,如你决意如此,我替你去吧!」 「你──」 上官雨朔无预警的抱住他,紧紧将他揉进怀中,「我重视你胜过自己,我不会让你涉险,你要做什么,就由我替你去吧!」 「蠢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 「那就都不要去,你师父不答应,就不要去吧!」 「我不甘心,不取那些人性命,我怎甘愿!」 「唉,莫言师父说不能杀人,可没说不可以毁了这场大会吧!」羽烨刚刚一直听着,他倚在夏炎身边,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凌澐推开上官雨朔,转身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干脆就把武林盟主抢过来当,这不就好了吗?」 「……」他与上官雨朔相视一眼,却不解其意。 「夏炎,我想当武林盟主耶!」羽烨转身搂住夏炎的脖子,高兴的挂在他身上。 「我帮你把龙锁拿到手,你就是武林盟主了。」 羽烨朝夏炎点点头,接着转头跟凌澐说话,「凌澐,把龙锁拿到,整个武林都要听我的,到时候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龙锁……经过羽烨一点,凌澐古灵精怪的脑袋转起来。 「原来如此,那我懂了。」 ★☆☆ 回到房里,莫言始终闷闷不乐。 「想什么?」阙无悔揽过莫言的身子,靠着他的颈窝问。 「凌澐那小子很不听话。」这小子,很像他年轻时候,一样的任性刁蛮。 「唉,想那么多干嘛,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他还能怎么作怪?」轻吻着莫言白皙的颈子,江湖里那么多美人,偏偏他只对莫言倾心,看来真是天注定的了! 「可是……」 「别可是了,听说凤霞山的风景不错,难得来一趟,我们去看看吧!」不容他说不,阙无悔拉了他往外走。 「但是凌澐他──」 「走吧,你想那么多干嘛,还有阿雨盯着他,不用担心。」 「英雄大会召开在即,如他真有动作,我们也照顾不到。」 「你是担心凌澐还是担心那些人?若是担心凌澐,那就省下了,若是担心那些人,还不如跟我上凤霞山逛逛来得有趣。」 「你真能说。」 「那当然,走吧!」 「嗯。」 说服了莫言,阙无悔决定立刻出发,问明方向便上马前去,有些事是等不得的。 跑了三个时辰多,终于上了凤霞山,一路上人烟稀少,在半山腰时还有零星几户人家,一来到山巅上,除了一片蓊郁树海,什么人也不见半个。 齐国时有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眼前的阙无悔跟莫言,登凤霞山虽不能小天下,却也足够睥睨群山了。 止住马,两人在山巅上伫足,静静站了片刻,却是无人开口说话。 「想到什么?」当莫言还是陆思凡时,先说话的多半是陆思凡,但从他改名叫莫言时,却总是由自己先开口。 「呵,想回家。」 「才离开没几天,你就想家了?」 低声笑了,「应该说,是不想再与世浮沉了,这世道太乱,人心太复杂,江湖已经不是我所能理解的江湖。」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哪里才是归处呢?」 「你在哪,哪里便是阙无悔的归处,这是绝对不变的。」 风,起了,轻轻吹着,衣袂飞扬,发丝缠绕。 传说中,夫妻必被红丝线所缠缚,他与阙无悔,是否也是如此? 回身,相视而笑,这份情该是天长地久了吧…… 听说凤霞山上有座水帘,宽仅数尺,高却有数丈,水由高往下落,激起的水花气势磅。 只是这水帘位置隐蔽,若非有缘人,即是有心寻找也难得一见。 向来与水脱不了干系的莫言,许是这有缘人,也不过第一次来这凤霞山,即让他得见。 脱去身上衣物,莫言跃入水中,山水沁凉,直透心脾。 「看来,你我与水是脱不了干系了。」阙无悔犹在岸上,一派悠闲的朝着莫言笑道。 「是又如何,头回见你就在飞水,怎么逃得了水呢!」站立于水中,这潭极深,几乎要及胸口了。 「说的也是,我们的因缘在水边定,怎么也难离水吧!」 「下来吧,与其站在那里,不若下水一会。」 「你在勾引我?」 「如你不受引诱,那我也没辄了。」 「怎么可能!」 褪去衣物,阙无悔跳入水,不消片刻便抓住莫言,铁臂牢牢搂着他的腰,下身紧紧贴合着对方。 泉水再冷也压抑不了从内烧起的欲望之火,勃发的情根,升高的体温,紧紧交缠的唇舌,相濡以沫,再也不分彼此。 「你变大了。」握住阙无悔的要害,莫言促狭的告知这事实。 「你不也是,对上你,我向来都这么难看。」 「好歹你也曾是武林盟主,你这样子要是被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梦碎。」主动挨近他,莫言极其挑逗地蹭着他的胸膛。 「无所谓,我不在乎。」唇靠着唇,黏腻的吻着,边说话,边画着莫言的唇,轻轻的往他口中里头跑,「我只在乎你,从未变过。」 「你说得够多了,我也听够了,上来吧,玩点新把戏。」 「新把戏?」 在情事上,莫言向来是被动的,但此刻却一反常态的主动起来。 底下垫着俩人的衣裳,动手将阙无悔压倒在地,接着跨上他的腰,由高而下睨看着他。 喘息过后,阙无悔坐起身,一脸赧红的看着莫言,「这、这──」 莫言抹抹嘴角,一脸寒冻,「舒服吗?」 「呃、很舒服……」虽说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但提到这个,他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你从哪学来的?」 「书上看来的。」 「你几时买了?」拉住莫言的手,「让我看看。」 「下来的路上看的啦,烦死了!」甩开阙无悔,莫言转身跳入水中,径自游开了。 阙无悔总算意识到莫言似乎不太高兴,跟在后头跳进水里,追逐了片刻后终于抓住他,将他把在胸前,「你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 「放开我。」 「我惹你生气了?」水底下的手不安分地在莫言身上游移,气氛正好,他可不想跟莫言这样呕气。 「我爱你……」 「哈哈……哈啊……你、啊……」 凤霞山,传说的水帘边,此刻正春色无边。 ★☆☆ 凌澐跟上官雨朔正在房内奋战着。 「喂,羽烨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很好啊!」上宫雨朔宁愿把功夫花在好好爱凌澐,羽烨的提议?反正凌澐说好他就好。 「喂,上宫雨朔,你很没诚意耶!」扯住男人的长发,硬是将他从自己胸口上拔起。 「唉,快放手,很痛!」差点害他软掉,在这凌澐心中,师父永远比他重要!「你说好就好,我几时违背过你了?」 凌澐笑起来,「谅你也不敢。」 「那是因为我爱你,怎么样,现在你可以专心做了吧!」 「嗯,我也爱你!」 「真的?」凌澐最爱的会是他,有点不敢相信。 「仅次我师父,呵呵呵呵……」 春色,依旧无边。 这边头,扬羽跟雷豹正缠绵着。 扬羽正跨坐在雷豹腰上,火热硬挺的勃发正深深打入他体内,在内部肆虐着。 双臂圈住雷豹的颈项紧拥着他,每回与他亲热,总忍不住心疼起雷豹被砍断的臂膀。 「还会痛吗?」难以自抑的抚着他的断臂,明明是早就愈合的伤口,却每每让他心痛不已,难以释怀。 「早就好了,多久了,你还念念不忘。」 「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 「你忘了我还有一只手可以抱你,是吧!」强取豪夺数年的他,在得到扬羽之后,世间再也没什么值得他去争夺了。 「呵……,师父要我看着凌澐,这羽烨的提议是否……」 「有什么好想的,没人规定武林盟主势必要武功盖世,那小子古灵精怪,顺他的意,也没什么不好。」 「那师父呢?」 「哼,你忘了,还有阙无悔在呢!」主动吻上扬羽,「你不用担心!」 扬羽终于展眉微笑,「你啊,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你雷豹会在意挂心的?」 「有啊!」深邃的外族轮廓随着年岁增长显得更具魅力,墨潭似的眼眸总让人为之倾倒,薄唇微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 「是什么?」 「只有你,会让我在意,会教我挂心。」 「还有呢?」 「还有啊……就是跟你相爱的时候,不要再想其他事情,专心跟我相爱嘛!」 扬羽笑了,体内一阵收缩,逼得雷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雷豹,你哪里像个大侠。」 「我本来就不是大侠,我曾经是个强盗头子,现在是扬羽的爱人。」 「我认了……」 「噢,那现在我们可以专心相爱了吧!」仅存的单臂搂着扬羽的腰,将他放倒,再次顶入令他神晕目眩的甜蜜之地。 「夏炎,你说我当武林盟主怎么样?」 羽烨趴在床上,朝着背后的男人问。 「很好。」 「那……你说莫言师父会不会高兴?」 「这个嘛……」 「会不会啦?」 「应该会吧!」 「那我就当武林盟主吧!」 「好,你一定能当的。」 「啊,对了,你看,这是我从街上买来的,这看起来挺好玩的,下次来试试看吧!」羽烨掏出一本小本,一翻开,里头全是春宫画,看得夏炎一愣一愣的。 「好厉害,我们现在来试试看吧!」 「不行啦!」 「好嘛……」高大的男人耍赖起来。 「不行,我明天要比赛,你先帮我按摩,等我当上武林盟主再跟你玩吧!」 「这──」 「快点嘛……」 听着左右两个房间传来的隐约呻吟,自己却只能帮羽烨按摩,唉,夏炎除了叹气,还想出去冲冲冷水,浇浇火。 看来,要让羽烨陪他,势必得让他当上武林盟主了。 明天,谁都别想觊觎这个宝座了,他定要拿回龙锁,将羽烨送上大位。 数日后,当阙无悔跟莫言回到客栈时,武林盟主已经产生了。 虽然他们在山上的确多停留了几日,但英雄大会没道理这么快结束,其中必有蹊跷。 而一切,就在他们得知新任武林盟主是谁之后,有了解答。 羽烨果真一举登上武林盟主宝座,龙锁在手,谁也不敢犯其威严。 只不过,完全不会丁点武功的羽烨能坐上大位,不用说,这其中必有阴谋! 但其中真相究竟为何?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看着众人躬身行礼,又看到羽烨高兴的拿着龙锁跑到他跟前来,这一切── 「莫言师父,你们回来啦!」 「嗯,这……」 「是龙锁喔,我是新的武林盟主。」 脑中突然一阵晕眩,阙无悔赶紧扶着他,罢了,这武林原就与他无关,管他谁来当武林盟王啊! 「莫言师父?」看到莫言刷白的脸色,羽烨拧起眉头,很是担心。 「我没事,恭喜盟主。」瞧了眼站在后面那几人,只见他们一一低下头。 「嗯!」 反正,除了恭喜,什么也不用说了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