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恋情》 第一章 南台湾的天气在入冬的季节依旧赤炎炎,热得想吃根棒冰消火。 方楚楚躺在榉木地板上呈大字型,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样的姿势已经维持将近一小时。 此刻她真希望有根棒冰来帮她消火;消心里那把怒火! 生气有许多发泄方式;有人大吵一架,有人猛吃东西,也有人乱摔东西或上街乱买东西。 这些她都做不来。 要吵架,她声音细根本就赢不过对方;猛吃东西简直是虐待自己的胃,搞不好还闹出胃病;摔东西或买东西都是拿钱消气,跟钱过不去的事她更不会做。 所以她只能生闷气,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让思绪奔放,让闷气一点一滴消掉,像气球放气一样。 通常她半个小时以内就会清除完毕,心里又恢复无云晴空。 但这次她实在太生气、太忿怒了。 相交两年的男友竟然脚踏两条船长达一年,而她竟也天真得毫无察觉。 直到她的好学妹、也是她的好友,主动向她自首一切「实情」,她才恍然大悟;她的好友柳雨倩不仅分享了她的友情,还有爱情! 这该怪自己粗心大意,还是太过信任? 她一直认为爱情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没错,但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她给他很多的自由;她相信心心相系比把对方天天绑在身边要来得更重要,难道这样不对吗? 两年的感情就这样毁于一旦,她是气他的。 她不是以爱情为主食的人,没有爱情就会死去。他早点告诉她,她又不会死缠着他啊,何必教她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与感情。 她气他的不诚实更甚于他的背叛! 感情的背叛是因为感觉移转,对另一人产生感情,这是无法控制的;可是不诚实是刻意隐瞒、欺骗,这一点就令她无法原谅! 至于柳雨倩,她不是没看清她那种既愧疚又暗藏欣喜的神情,只是她不明白,条件颇佳的柳雨倩为什么甘于与其它人分享一半的爱情,而且不见光长达一年? 是男人太缺货了吗?还是「偷」的感觉更好? 方楚楚厌恶地蒙住双眼;她讨厌将人想得如此不堪,讨厌自己变得这般坏心眼,讨厌自己这样讨厌! 她觉得自己快人格分裂了。 失去感情并不代表失去自己,不是吗?她不要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方楚楚! 「铃──」 电话铃声持续响蓍,方楚楚依旧躺着,此刻她不想接起有可能是他打来的电话,她还没准备好要如何「处置」他。 铃声在一段时间后自动转成录音机接听。 「喂……喂?听不到耶,请再大声点……喔,我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请在哔声后留下你的讯息,我会尽速回电。哔!」 「死女人,这是什么鬼留言啊!害我又被骗了,妳给我记住!我是花能静啦,明晚是我的订婚宴,妳没忘记吧……」 方楚楚立刻跳起来接听电话。 「喂,能静……」 「妳在家啊?怎么不接电话?」 「嗯……正在沉思……」 「妳还真有闲情逸致哩。到时别忘了带卫育翔来,我是办西式的,有算他一份喔。」 方楚楚愣了两秒。 「呃……他最近很忙,天天开会到很晚,不知到时候有没有空……」 「哎哟,反正妳想办法叫他拨空啦。至于妳是非到不可,我可不许妳有任何借口不来喔,妳若不来我可是会恨妳的。」 「这么严重啊?」 「当然,我们十几年的死党,我的大事怎能没有妳的参与昵?谁缺席都无所谓,妳是重要配角,一定要到。」花能静斩钉截铁说道。 「遵命!最佳女主角!」方楚楚笑称:「那天一定会排除万难赶到,好吗?」 「这还差不多。晚上七点入席,别迟到了,记得打扮美一点,彭治宗他一票好友也会来。」 「这关我什么事啊?」方楚楚有点啼笑皆非。「何况那天妳是主角耶,怎能抢了妳的风头?」 「放心,那天我一定是最炫的,谁也无法与我争锋的。」花能静在电话那头笑得自信无比。「那天会有一票单身帅哥,我既然没机会了,当然肥水不能落外人田喽,要留给我的好姊妹呀。薇雅那只孔雀,肯定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这我不必多交代,倒是妳,别又一身乌漆抹黑的,换个炫一点的颜色吧。」 「妳到底是订婚宴还是相亲会啊?」 「当然是订婚哪,相亲是顺便。妳知道我一向主张没死会前都可活标,何况卫育翔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方楚楚心中一惊。「能静,这是什么意思?」 「呃……」电话那头声音有点慌乱。「没什么,反正没结婚前多看看总是好的,我还有事要忙,就这样,明晚见喽,拜拜。」 方楚楚还来不及细问,便被切断了电话。 难道能静也知道卫育翔的事?方楚楚放下了话茼,心中仍兀自纳闷着。 该不会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 ※     ※     ※ 方楚楚一进新娘休息室便被花能静的装扮吓到,惊喘不已。 难怪能静会说她一定是全场最炫的,她这种大胆新潮的订婚礼服,恐怕也是绝无仅有的。 她穿着一袭贴身透明黑纱及地长裙,轻柔的薄纱勾勒出迷人的曲线,非常诱人。 整件晚礼服的最大特色是在胸部及下面重要部位处镶上黑色镂空花瓣,而若隐若现的臀沟线条显示出花能静在这件礼服内是──一丝不挂。 若非本身条件够佳及自信心十足,这件保证让女人嫉妒、男人流鼻血的晚礼服是没有几个人敢穿上它。 而花能静正是这类有本钱又敢秀的代表。 「小楚,吓呆了啊?还不快进来和我照张相留念。」花能静一看到方楚楚立刻大叫着。 方楚楚一边走进来一边摇头咋舌。 「能静,我到今天才知道妳可以大胆到什么程度。」方楚楚绕了花能静一圈打量着。「妳家那个准许妳穿这样见人啊?」 花能静咯咯地开心笑着。 「难得这场订婚宴没有长辈,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人,不趁此时搞怪,何时才有机会秀啊?而且我们彭治宗说,我身材这么棒,让他们只能看又碰不到,只此一次借他们瞧瞧,以后他就要收起来自己用啦,呵呵!」 「彭治宗还真是幽默。」方楚楚对这对宝贝夫妻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他就这点让我爱死了,不然我怎舍得结束我花蝴蝶般多采多姿的单身生活下嫁给他啊。」花能静得意地说着。「好了,别说这些,妳今天这一身白正好和我一身黑形成抢眼的搭配,过来和我拍张照吧,这可是非常有纪念价值喔!」 方楚楚笑着走了过去。 她今天难得穿了白色的丝质套装,一反平日的黑色系列,看起来清雅又有型,将她干净清新的气质表现无遗。 才照完相,就听见艾薇雅的尖声惊叫。 「这是哪个骚女人哪!」她一进来就绕着花能静拼命瞧着。「除了彭治宗,妳还想勾引谁啊?穿得这样性感,啧啧!我看等下要准备一大包卫生纸……」 「帮男生止鼻血啊!」方楚楚笑着接话。 「不止哩,万一他们受不了要自行解决时也用得上啊。」艾薇雅挤眉弄眼笑道。 「要死啦妳!」花能静笑着打了下艾薇雅。「说得外面那群男生像野兽一样。」 「拜托!我这样说算保守啦,没说他们扑上去想把妳剥个精光就不错了。男人哪,是野兽的代名词,只要妳稍微露一下,他们马上淫相大露,蠢蠢欲动,男人都是一个样啦!」艾薇雅又是挑眉又是眨眼,表情生动十足,令人忍不住好笑。 「那等会儿看到那一群野兽时,艾小姐,请记得收好妳的口水啊。」花能静笑着调侃道。 「哎,这妳就有所不知啦,我就是为了驯服这些野兽而存在的,他们看到我这美美的驯兽师呀,不马上口水流满地才怪,我的口水根本不用上场啦。」艾薇雅挑着眉信心十足地笑道。 艾薇雅身着一袭火红的低胸露肚装,惹火的身材不输花能静,也是个十足的波霸。 相较于身材也是浑圆有致的方楚楚来说,她的装扮就保守多了。 「薇雅,妳的情史已经够壮观了,还要来这里再添一笔呀!妳给我收敛点,免得我的订婚宴又沦为争夺妳的战场,没事别乱放电。」花能静半开玩笑半警告着。 她没有忘记艾薇雅和自己一样,擅于运用自己美丽抢眼的外表去撩拨男人,一眨眼、一巧笑,就能轻易让男人臣服,但又够聪明地不让对方跨越雷池一步,算是在lq上(爱情智商)处理得还不错。 何况今天她希望方楚楚能相中不错的男人,不过看今天的状况,恐怕有困难。 其实方楚楚的美丽不输给艾薇雅,甚至愈看愈有味道,但是她不擅于包装,举手投足及眼神间没有艾薇雅的媚,所以她们一出场,艾薇雅耀眼如孔雀般的光芒便立刻遮掩了方楚楚。 她们三个是不吵不相识。 花能静和艾薇雅都属于自信又敢秀型的,在专三时不知为了什么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同学间没人敢来劝架,只有方楚楚站出来做和事佬。此后,看不顺眼的两人竟愈看愈喜欢,因为两人品味相同,常看上同一样东西;以前,她们会为此互别苗头,想办法夺得先机抢到,现在她们根本不介意和对方分享。 而方楚楚像是她们俩的黏剂,需要她在中间联系;她像是平和的水,随时平息她们急躁易怒的火。 也就因为她了解方楚楚的好,所以她更觉得卫育翔根本配不上方楚楚,方楚楚有权得到更好的! 「说我乱放电?我不电人人自电,这我有啥办法呀!」艾薇雅耸耸肩回道。 突然,她看向方楚楚,睁大了双眸── 「这是我的楚楚吗?像朵清纯的小百合哩!」艾薇雅走过去拉着方楚楚转了一圈。「对嘛,穿上亮丽的白色多好看哪,老是穿那种死人颜色、乌不溜丢的,活像个寡妇似的,教男人哪有啥胃囗靠近妳呀。」 「黑色端庄又不招摇,比较符合我的本性。」方楚楚不以为意地笑道。 她这两位好友总嫌她穿得太过冷调,会浇熄了男人的热情,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没事见到她都会先将她一贯的黑色打扮批评一番。 她总是一笑置之,习惯了她们的「好心好意」。 不知从何开始,她就爱上了冷静的黑色。 她不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自在地在角落梩随心所欲,她喜欢这样。 而她的坚持会放在心里,不会拿来和她们争辩;赢了争辩输了友谊,何必昵,而且她们也是真心关心她。 「妳的本性啊,就是太闷不吭声,难怪卫育翔会……」 「薇雅,别乱说!」花能静突然沉下脸喝道。 艾薇雅张着口直视花能静数秒,又转头看了方楚楚一眼,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一回事?难怪卫育翔会怎样?」现场的怪异气氛,让敏感的方楚楚已大概猜出一二,但是没有证实她们的想法前,她仍不愿揭开卫育翔背叛她的事。 就在一片沉默之际,敲门声骤然响起。接着是新郎倌彭治宗开门走了进来。 他笑逐颜开地拥住花能静。 「我的大美人,准备好要面对外面那群豺狼虎豹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帮我开路啊。我怕待会人潮汹涌、万头钻动的情况下,我寸步难行就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全身的美景啦!」花能静说完立刻咯咯直笑。 彭治宗也立即发挥他的幽默本性。 「妳放心,我会叫他们离炸弹十公尺以上,这样子可以看到妳完美的曲线,又不致于被炸得脑充血或喷鼻血。他们只可远观,亵玩就由我来啦。」 花能静娇态地哼了一下。 「说什么亵玩!把人家当玩具啊!」 彭治宗笑着在她耳边亲吻一下。 「对啊,妳是我最珍爱的玩具呵!」 「喂!你们俩真够恶心耶,平常在我们面前恩爱已经够刺眼了,今天的订婚宴还要继续荼毒我们啊!」艾薇雅故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她将他们两个推到门口。「拜托妳快去荼毒外面那群豺狼虎豹,饶了我和楚楚吧。」 「驯兽师,妳也顺便出去驯服外面那群野兽吧。」花能静也顺手拉住艾薇雅。另一手伸向方楚楚:「不要想太多,尽情的玩,多认识些朋友,好不好?」 将疑问暂时放在心里,方楚楚微笑地点了点头。 ※     ※     ※ 看着艾薇雅被一群「野兽」包围着,态度自信而自在,脸上尽是温柔又娇媚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像「驯兽师」的模样,方楚楚在一旁看了忍不住笑开了。 这也是艾薇雅高竿的地方──以柔克刚。她根本不需要凶巴巴的颐指气使,只要一个娇媚的眼神,男人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这种魅力是与生俱来,学也学不来的。 像她自己,就不擅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男生,若对方的焦点又全在自己身上,她更是会手足无措,小时候口吃的毛病又会犯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她想,会接受卫育翔的原因,应该是他很有耐心倾听,慢慢等她把话说完整吧,而她能正常和他应对也是在他们交往一年后。 方楚楚环视着全场。一半以上的人她都不认得,她也不习惯主动与人攀谈,所以干脆端了个餐盘,拿了一些她喜欢的小点心,找个安静的角落一边享用,一边看着两只美丽的彩蝶在人群中飞舞,感觉挺好的。 「嗨,妳好啊!」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正一口咬下水晶饺的方楚楚楞在当场,不知是吐掉好还是吞下去。 男生盯视她的目光让她不自在到极点,彷佛吞下的是铅块般难以下咽。 她终于极度困难地将食物吞咽完毕。抬起头,她清一清喉咙回答眼前这完全陌生的男人。 「有……有事吗?」 男子温文儒雅地朝她一笑,接着就大方地在她身旁落坐。 「我刚才注意妳好久了,我发现妳几乎不太和人聊天,会怕生吗?」 方楚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她并不怕生,只是不擅于和陌生人聊天。不过她不想多作无谓的解释。 「先自我介绍,我叫郭正宇,是彭治宗的同事。我以前没有见过妳,妳是花能静的朋友吗?」 方楚楚点点头。 「可以请问芳名吗?」 「呃……方楚楚……清……楚的楚……」 「我知道,是楚楚可怜的楚楚吗?」见方楚楚点头,郭正宇更是自作聪明地继续说道:「好特别的名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就像妳的人一样,令人有想保护的欲望。」 好恶心啊!把她说得弱不禁风似的。方楚楚在心里吐了个舌头。 见方楚楚不说话,郭正宇更是自以为打动了芳心;凭他斯文不俗的外表,加上一张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嘴,哪个女孩不会心动呢?他沾沾自喜地想道。 「我现在在真理律师事务所上班,是执业律师,妳呢?」 「呃……我是……是珠宝……设计师……」 「珠宝设计师?非常特别呀,妳是在珠宝公司上班还是自行开业?」郭正宇更有兴趣了,这女孩的外表及工作都非常符合他的标准。 「我……我是……是固定与好……好几家配合。」唉,口吃的老毛病还是犯了,方楚楚实在想离开,又不好意思开口。 「是在珠宝公司寄卖,还是卖断呢?」郭正宇又移近方楚楚。 方楚楚立刻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与郭正宇保持适当的距离。 「呃……都……都有,看……看配合……情况而……而定……」 郭正宇似乎也发现了方楚楚的口吃。 「妳跟我说话会很紧张吗?」他紧盯着方楚楚问道。 方楚楚不想多作解释,遂点点头当作回答。 这下子郭正宇更是自信满满;会紧张不就代表她也对自己颇有意思? 「其实一回生两回熟,妳看我这样子应该不像坏人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看看。」郭正宇决定立刻展开攻势。「下星期三妳有没有空?我请妳喝咖啡,我知道有家意大利咖啡煮得不错。」 「呃……这……我……我不爱喝……喝咖啡。」方楚楚婉转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没关系,那里也有不错的水果茶及花茶。」女孩子矜持一点是好的,郭正宇又在心中为她加了一分。 「这……」 就在方楚楚想再找个理由回绝他时,一串美妙的音乐声响起。 是行动电话的铃声。 谢天谢地,是她的行动电话!方楚楚立刻从皮包里拿起行动电话。 银光一闪,让方楚楚不自觉抬起头看向闪光处。 另一个男人也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与她一模一样的银光色、小如信用卡的手机。 男人发现不是自己的行动电话响,不禁转头看向铃声来源处;看见方楚楚手上的行动电话与自己同款式同色,而且又刚好设定一样的铃声,不觉对她发出会心一笑。 他和善的微笑让方楚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然后她转头向郭正宇说声抱歉后便接起电话。 「喂,我是方楚楚。」 「小楚,我是育翔……」 方楚楚愣了一下,便起身走到角落。 「有事吗?」方楚楚仍维持一贯的平静语气。这是她在知道事实真相后,他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她仍是想听听他的解释,况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骂街方式她更是演不来,没必要把自己搞成小丑般难堪。 「想妳啊!妳在哪里啊?好吵。」 卫育翔似乎不知道已东窗事发,仍像平常一样关心。 「我来参加能静的订婚宴。」方楚楚简单的交代。她突然觉得他的情话听起来好刺耳。 「能静今天订婚!?」卫育翔似乎颇为惊讶。「哎呀,我忙得把日子都忘了,妳怎么不提醒我,让我陪妳一起去?」 方楚楚沉默了数秒。「柳雨倩前天有来找我。」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 「是喔,那怎样?又来推销她的保险啊?」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若不是已经看到他们俩的亲密合照,方楚楚怎么也无法相信体贴如他,竟会感情出轨。 「我早就买了她的保险,她来找我是为了别的事。」 「什么事啊?」 看他仍继续装傻,方楚楚决定明白告诉他。 「我看到你们俩的亲密合照,像一对情侣。」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后大笑。 「拜托!那只是她来我们公司参加聚会时,同事起哄下摆的pose,我跟她没怎样,妳不要瞎疑心好不好?」 「摆pose需要亲她的嘴!」他真当她是傻子吗?还用这种谎言骗她!方楚楚冷冷地回道。 「哎……当时有喝了点酒,好玩嘛。」 「我不知道你这么随便,那你和她上床也是因为多喝了点酒吗?」方楚楚立刻接口。 「呃……小楚,妳别听她胡说!」卫育翔急忙回道。「她这女人很随便又很爱三八的到处乱讲话,妳一定要相信我!」 「那她去堕胎是你签的字,也是她胡说喽。」方楚楚开始对这男人的品性质疑。 「她根本是血口喷人,她去堕胎关我什么事?」他依然言之凿凿,一口咬定被抹黑。 方楚楚突然觉得好累。交往了两年,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我看到手术同意书上你龙飞凤舞的签字了。」她冷冷地给了他答案。她不想再花力气去责备他。 电话那端突然变得寂静。 「小楚,妳听我解释,事情并不像妳所想的……」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想?」 「小楚,我真的很爱妳啊!和她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妳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啊!」 到现在他还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方楚楚第一次有破口大骂他一顿的冲动。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最后她平静地作了结论。 「卫育翔,我没办法接受你这种观念,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似乎呆住了,没料到温柔内向的方楚楚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小楚,我不答应!」 「随便你!」 方楚楚啪一声关上电话。她已经作了决定,说再多都是多余了。 一会儿,行动电话又响起。 「喂!」她忍住气接起电话。 「小楚,别这样,给我机会让我解释……」 「我已经知道事实,不必再解释。」方楚楚冷淡地打断他。 「可是我爱妳呀!」 「请你别打来了,我们就到此为止。」说完她又关上电话。她不想再听他虚伪的表白。 不一会儿,铃声又再度响起。 「小楚,我立刻去找妳,我们当面说清楚……」 「不必浪费你我的时间,我这条船没了,你还有柳雨倩,不是吗?她似乎很爱你,你好好和她交往吧。我祝福你们,我们就好聚好散,可以吗?」方楚楚用尽耐心,平静地说道。 「可是我不能没有妳啊!」他可怜兮兮地求道。 「时间会让你习惯的。就这样,拜拜。」 合上电话后,方楚楚想了一下,又随即将手机关机,反正若有重要电话找她,自会在语音信箱留言,她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 深深吸了口气,方楚楚平静地走回座位。 第二章 「我告诉你,这件案子有前例可循,你去计算机里找出文件名……」 哔一声,突然断讯。 褚世铨拿开手机看了一眼。还真会挑时机没电,就在他要讲到重点时,刚好他今天又没带备用电池。 记得入口处有一座公用电话,褚世铨不加思索立刻转身朝入口处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剎那,突然迎面撞上低头沉思走来的方楚楚。 啪一声,两人的手机同时掉落在地毯上。 「抱歉,我没看到……」 「对不起!」 两人互相道歉的同时,也抬头看向对方。 是他!和她拿一模一样银色新型手机的男人。方楚楚愣了一会儿。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秒,但立刻冷静地捡起身旁的手机,也顺便将她脚边的手机捡起来递给她。 「好巧!妳也用一样的手机,这款现在在台湾并不多。」褚世铨圆熟地打开了僵局。 方楚楚不自在地笑了笑。「是啊。」 褚世铨看对方似乎无意继续话题,他也急着将那通电话说完,于是客气地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要处理,等会儿有空再聊。」 「嗯……等会见。」方楚楚也庆幸不必再聊下去,立刻附议他的话。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方楚楚环视全场寻找花能静的身影,准备告辞回家。 倒是艾薇雅先注意到她。 「小楚,妳又待在角落边喂蚊子啊。」艾薇雅人还没走近,声音已先传过来了。 方楚楚微微一笑,待她走近后才开口道: 「那不正好,小蚊子留给我,大苍蝇就交给妳啊。」 艾薇雅娇笑着拍了下方楚楚。 「什么话啊!要不是我卖命挡住那群豺狼虎豹,妳现在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儿吗?」 「是!感谢妳的善行义举,大恩大德!」方楚楚随意地附和她。 艾薇雅看了她一眼,突然将她拉到角落边。 「小楚,有件事我觉得非说不可,虽然能静一直叫我别说……」 艾薇雅难得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方楚楚看着她,心底已大概有个谱。 「妳要说卫育翔的事吗?」 艾薇雅讶异地睁大了圆眸。 「妳早知道他和柳雨倩的事吗?他这家伙真不是人!敢脚踏两条船!」艾薇雅气愤地骂道,彷佛被背叛的人是她。「他真是不要脸到极点!我一直要找机会告诉妳……」 方楚楚突然打断她的话。「妳什么时候知道的?」 艾薇雅愣了一下,然后便支支吾吾说道:「大概半年前吧。我跟能静去欧洲大采购啊,结果在意大利一间皮饰店看见他们俩状极亲密的手牵手在买皮包,我本来要冲进去大骂他一顿给他难堪,结果是能静挡住我了,当时我……」 艾薇雅仍滔滔不绝地叙述当时的状况,但方楚楚已经听不进去了。 半年前?那表示她们早就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告诉她?方楚楚发现自己全身温度正渐渐下降。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正问着艾薇雅。 「呃……我们怕妳伤心嘛,怕妳承受不住……」 「那我现在就比较能承受了吗?」方楚楚面无表情地直视艾薇雅,冷冷说道。 她们俩就这样坐视卫育翔大玩三人游戏,让她像个呆瓜一样毫不知情,直到第三者来通知她! 这样的背叛比知道卫育翔感情不忠更教她痛心! 她们等于是帮着卫育翔来欺骗她! 她们怎能这样伤害她!方楚楚的心口就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刺穿,痛得她想立刻从这世界消失。 「小楚,妳别这样!」艾薇雅从未看过方楚楚这种冷漠至极的表情,她突然慌了手脚。「我们是不知道怎样跟妳说,不是故意要骗妳……」 她伸手拉住方楚楚,方楚楚像触电般立刻甩开她。 「别碰我!」方楚楚低吼出声。 艾薇雅柀吓傻了,僵立在当场。 花能静不经意看向她们俩,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随即走了过来。 「薇雅,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手足无措、一脸愧疚的艾薇雅,再转头看向方楚楚,她苍白的脸色彷佛随时要倒下。她马上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小楚,妳冷静点……」 「什么都别说了!」方楚楚迅速打断花能静,深呼吸好几次后,她低头漠然道:「让我冷静一下……」 语毕,她立刻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们一眼。 「小楚……」艾薇雅不安地叫住她。 方楚楚略顿一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去。 ※     ※     ※ 回到家后就一直呆坐在客厅的方楚楚,直到窗外露出曙光,才惊觉自己竟坐了一整夜。 没有嘶吼,也没有眼泪,她已经痛得没有感觉,只能以沉默来舔舐伤口。 她不习惯在人前诉苦掉泪,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任何的伤害加诸于她。 她真的没有这么坚强! 好想大哭一场,或者用其它方式来发泄,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忿怒之火不断在她胸口闷烧着,没有任何出口,烧得她心口好痛好痛。 从小她就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 当老师的双亲管教她非常严厉;喜怒形于色是轻浮下等人的行为,有良好家教的人会理性地控制自己言行举止,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不绝于耳的家规。 这些家规也渐渐成了她的习惯。 此刻,她却痛恨极了这习惯。 因为她这种不擅表达情绪的个性常被人批评为高傲不合群,所以她一直没有什么好朋友。 和能静、薇雅能成为好友,她也是始料未及。 刚进专校和她们同班时,她就很羡慕她们俩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个性,这是她一直做不到的。 专三那年,她们俩因细故吵得脸红脖子粗,什么难听的话都出笼了,她在一旁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觉得个性这么相似的两人,连姊妹都不一定像她们这样,她们应该是好友而不是敌人。 事后两人握手言和成了非常好的挚友,而她也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她们的友谊圈。 她一直很重视她们的友谊。毕业后和她们的联系从不曾断过,她们不管有任何事总会打电话和她讲个几小时,而她也总是最好的倾听者,及保密者。 她从不曾将能静的隐私说给薇雅听,也不曾将薇雅的抱怨传给能静知道,她一直是尽全力守护着这分友情。 而她们呢?却是这样对待她! 她觉得好孤单,此刻她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她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般…… 突然,门铃声响起,在寂静无声的屋里分外刺耳。 「小楚!小楚!妳在家吗?开门让我解释好吗?」 又是卫育翔! 方楚楚把头埋进沙发里,现在的她谁也不想见。 「小楚,若妳在家就开门让我见妳,好不好?」他大声喊道。「小楚!」 方楚楚忍不住摀住双耳。 「小楚,我是真的很爱妳呀!」他继续嘶喊。「是柳雨倩缠上我的,我没对她认真过啊!我发誓好不好?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理她的,相信我好不好……」 谎言、谎言,全都是谎言!方楚楚在心中大喊着。 她无法想象这两年来,他在她面前体贴专情,在她背后却与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他虚伪得令她想吐! 他亲手切断了她对他的所有信任,她怎能再这么无知地相信他?! 不久,门外恢复了安静。似乎是他发现她可能不在家而放弃了离开。 真想逃!想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思考! 此刻的她,根本没办法去面对所有人,也不想面对。 哪里有她容身之处? 当她正茫然之际,视线突然穿透玻璃桌面,看到桌底下法国巴黎艺术学院寄过来的报名表。 她一直对美术方面很有兴趣,想找个机会进修的想法已摆在心中多年,后来索取到的报名表也因她工作忙碌而被搁置多月。 伸手至桌下拿起报名表,她看了下开学的时间,然后翻开皮包拿出笔记本看这两个月的工作进度表,沉思了好半晌,她已作出了决定。 确定了新目标后,她精神也振作许多,不浪费时间,她立刻跃起,奔回房间整理行李。 两个月的短期进修,既可以完成她的梦想,又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沉淀自己,重新作调整。 带着一分期待,方楚楚飞向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巴黎。 ※     ※     ※ 当方楚楚已飞抵巴黎,准备开始过新生活时,台湾这边却有了状况。 首当其冲便是褚世铨。 咦?关他什么事呢? 话说褚世铨参加那天订婚宴之后,又和几位好友相约去pub喝酒聊天,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冲了个澡,他倒头就睡了。 隔天是周休二日,所以他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悠闲地吃过午餐后,他轻松地躺在沙发上看租来的「超完美谋杀案」,他一向喜欢看这种悬疑片。 因为律师工作非常繁忙,必须时常保持冷静的头脑及理性的分析,所以他平时没有什么休闲活动,只有在周休二日时才会彻底放松自己。 周末他几乎是不约会的。 连续工作了五天,周末他想让身体与精神完全休息,除非有紧急又重要的案件必须处理,否则他喜欢独处。 基本上,他不喜欢和女人发展成长久固定的情侣关系。 照顾一个女人比照顾一只狗还累! 女人召唤你时,必须随传随到;所有纪念日漏掉一个,她马上认为你不爱她了。工作再忙碌也不能疏忽她的要求,她不开心要哄她,一不高兴就哭得像泪人儿;若你不理她,她更会一口咬定你变心,非要找个理由来证实她的猜测,搞得你人仰马翻,不得安宁! 如果是照顾一只狗,牠同样也会给你热情的拥抱与温暖,但是情况简单多了。 工作忙碌时,只要将食物和水准备充分,三天不理牠,牠也不会对你大哭大闹或无理取闹,更不会天天紧急追魂call,非找到你与牠说话为止。 人活在这个世上,烦恼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拖个人来替自己找麻烦。 不麻烦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与其找个「家累」来折磨自己,倒不如自己一人还轻松自在些。 所以在认清女人的本质及评估自己的个性后,他早已抱定不婚主义。 甚至连生孩子这种传宗接代的麻烦事,他都认为可以免了。 生个孩子真是替自己找来天大的麻烦!一旦有了,就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辈子甩也甩不掉。 老婆不适合可以诉请离婚,孩子不好,能够轻易脱离父子或父女关系吗?当然是不可能。 他找不出任何一点生养孩子的好处与乐趣,把那些精力与爱留给自己,让自己过得更快乐,岂不更好? 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晚餐时间,他决定去楼下俱乐部游个泳再回来弄晚饭。 就在他起身准备回房间,电话铃声响起。 他转身接起了电话。 「喂。」 「小褚,原来你在家啊,我打你手机都是语音留言,才想说打来家里试试。」 「是安迪啊。」他的大学同学。「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啦,我朋友要诉请离婚,可是夫家有点问题,她想找个可靠的律师帮她打官司,我一听就直接推荐你啊。我知道你在这一行混得有声有色,绝对能打赢官司……」 「嘿,老朋友就别再拍马屁了,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褚世铨停顿了数秒。 「这个案子我会替你朋友介绍一个更顶尖的律师……」 「等等,你为什么不能接啊?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钱多寡的问题。」褚世铨立刻打断他的问题。「我主要是接商业诉讼案件较多,这种婚姻官司我比较少接,你朋友要打赢官司最好找个经验丰富的律师来帮她,这样胜算较高。」 「可是你是律师界数一数二的啊。」 「你太抬举我了。一山还有一山高,顶尖的律师多的是,我会帮你介绍一个。」 「若指名要你呢?」 褚世铨愣了一秒。 「指定我?为什么?她认识我吗?」他疑惑地问道。 电话另一头停顿片刻。「是朱雅芝。」 朱雅芝?褚世铨想了一下,终于记起这个人。 她是t大当时中文系的校园美女,也是「传说」中他的女友,这桩八卦消息沸腾了近三个月,最后在他无动于衷的态度下才告终止。 「不是听说她嫁到美国了?」褚世铨淡淡问道。 「是啊,不过半年前她就回到台湾了,据说是和夫家出了点问题。」安迪又试探性问:「大家都是朋友,你就帮帮她吧。」 褚世铨皱了下眉头。 「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这种案件不是我熟悉的范围,加上我手上还有好几个棘手的案子,我也腾不出时间来处理。」他沉吟了会儿,继续说道:「这样吧,我先介绍一个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律师给她,她先谈看看再说,好吗?」 「这……」他为难地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转告她吧。对了,小黄这阵子要找你,我把你手机号码给他了,他这两天应该会打给你。那就先这样,手机记得开啊,有事我再打给你。」 挂上电话后,褚世铨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回房间。 想了一想,他走向书桌拿起手机开机。 「嘟嘟嘟,您的语音信箱有留言……请按密码再按#字。」 他依序按下密码。 「您有八通新留言,现在为您播放新留言……」 八通?褚世铨愣了一下,继续听下去。 「小褚,我是育翔,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是真心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咦?!他是谁?褚世铨疑惑地皱起眉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而且他的留言……很怪异! 紧接着下一通电话。 「小褚,我已经在路上了,我去找你,请你等等我,好不好?」 「小褚,我找过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你真的忍心就这样分手吗?两年的感情你说放就放,未免太绝情了。」 「小褚,我不要分手!绝不!」 接下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褚,我是薇雅……我没有要欺骗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好怕你伤心,没想到愈拖就愈不敢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以原谅我吗?」 下一通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能静,冷静点好吗?小褚,等我蜜月回来我们再详谈,你要保重,想开一点。」 「小褚,你在哪里?我在你家门外等好久,你真的决定彻底不理我吗?我真的没有要与她深交的想法,是你不让我抱,我才会与她发生关系。两年来你只让我亲嘴,我是个年轻男人,我也会有欲望的啊!你是这么独立自主,从来不向我撒娇,也不像别人的女友会常常嘘寒问暖,有时我真觉得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能明白吗?我……」留言时间到了,讯息自动断线,男人又打了进来。 「别这样绝情,打个电话给我好吗?哪个男人不偷腥呢?何况我只是初犯,你能不能念在我爱你的分上及两年的感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永远等你,等你原谅我……」 褚世铨一口气听完了八通留言,而且听了两遍,他最后终于能确定留言中的「小褚」并不是他,而且是个女人! 如果是一两通打错还有可能,问题是连续八通电话,而且有三个不同的人打来,那……肯定是这个电话的问题,难道……褚世铨灵光一闪,他最后一次使用电话是在昨天晚上彭治宗的订婚宴,他和另一个女人使用同一款的手机……他记得他们俩的手机曾同时撞掉,难道是在那时拿错了手机? 褚世铨毫不犹豫立刻拿起床头电话拨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电话传出嘟一声的讯号后,便自动转成语音留言,而他手上这支收讯状况满格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 至此,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他们拿错了彼此的手机。 他的手机里存了许多重要的电话号码,不过他做事一向谨慎,重要的东西都会留有备份,这对他并不会造成困扰;但是他有种隐私被看透的不安全感,同样的,他也对不小心窥听到别人的隐私而感到十分尴尬。 显然这个电话的女主人目前正陷入了三角恋情,且和好友发生了误会。 女人是个麻烦制造者,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 看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叫「小褚」或「小楚」的女人恐怕还不知道手机被拿错,否则不可能任那些「精采」留言还留在语音信箱里。 一思及此,褚世铨立刻拿起电话拨自己的手机号码听取语音信箱留言。 听完两通新的留言后,他立刻消除留言。然后又留下新的讯息给对方,希望她也会听到留言而拨个电话给他。剩下的事,就只有等待了。 褚世铨冷静地处理完所有事情,时间也晚了,于是他泳也不游了,索性待在家里准备晚餐,顺便等电话。 不到半小时,行动电话终于响了。 褚世铨三步并作两步,立刻接起电话。 「喂。」 「咦?我要找小楚,她在吗?」是一个娇甜的女性声音。 「呃……她不在,妳哪里找?」褚世铨客气问道。 「我是薇雅,你请她来听电话好吗?」 褚世铨记起她曾留言过。下意识的,他不想告诉她手机拿错的情况,也不愿让这桩乌龙事件扩大。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妳要留言吗?」 「呃……我没听过你的声音,你是小楚的什么人啊?」艾薇雅立刻敏感地问道。 「我是小楚的朋友。」他流利的接口。「妳方便的话就留言,不然我再请她打给妳。」 艾薇雅顿了顿。「你是小楚的新男友吗?」 「不是。」 「我见过你吗?」 「也许吧。」那天在订婚宴上,她火辣的装扮不输给新娘子,她曾过来与他交谈过,只是他急于处理几通电话而没再与她继续。 「你是小楚哪里认识的朋友呀?」艾薇雅实在好奇死了,她从没听过小楚提起这一号人物,而且好到可以帮她接听电话,身分可疑喔。她再追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褚世铨突然有些不耐烦,他还在等「小楚」的电话,这个女人在这问东问西,到底是要找她还是来帮她身家调查啊。 「妳还有其它事吗?否则我请她回妳电话。」他刻意回避道。 艾薇雅呆了一秒。「这么神秘啊……不讲就算了,我自己再问小楚。」 啪一声,她随即挂断了电话。 褚世铨微皱眉头合上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他抱着期望接起电话。 「小楚!妳终于肯开机啦?」卫育翔欣喜地大喊。 褚世铨的情绪立刻淡下。 「小楚不在,请你留言。」这就是那个感情出轨的男人!听了好几次留言,褚世铨已经熟悉他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小楚的手机是你在接听?」卫育翔充满戒备地责问。 「我是她的朋友,她现在不在,方便的话我请她再打给你。」褚世铨不疾不徐回道。 「不在?我才不相信!她怎么可能把手机给普通朋友接听?你到底是谁?跟小楚是什么关系?」卫育翔来势汹汹怒问道。 「我说过我只是她的朋友,暂时帮她代接电话。」褚世铨维持平静回道:「等她回来再请她回你电话好了。」 「你别挂电话!」卫育翔大吼一声。「少来敷衍我,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小楚是什么样的女人我还会不了解吗?她的交友状况我最清楚,除了我之外,她从来没交过别的男人,连普通朋友也没有,更别提可以帮她接听手机的男性朋友,除非你比我跟她关系还亲密……你到底是小楚的什么人?我不记得她有兄弟姊妹!」 褚世铨发现自己似乎蹚入了一场浑水中。「我说过等她回来……」 「不必,我现在就要问清楚,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卫育翔恨恨问道。 褚世铨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开始对小楚这女人有些好奇:她怎能与这种不明是非、无理取闹的男人交往两年之久? 这男人既然说他最了解小楚,却又怀疑她的品格,妄下断语;自己感情出轨,认为对方也会不贞于他,这种男人实在很可耻! 「你不说话是代表默认吗?」卫育翔高声奏翗。「好!很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急于和我分手,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搞了半天,原来是她另结新欢!方楚楚,妳好样的!你告诉她,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对方用力地甩下电话,震得褚世铨莫名其妙。 他一句话都还没解释,对方就自导自演了一段可笑的独角戏,真令他这个在法庭上辩才无碍的律师啧啧称奇。 不过这通电话倒是让他知道了另一项讯息。 原来她叫做「方楚楚」! 不过,他似乎无意中卷入了她的感情纠纷梩。 麻烦哪!褚世铨不禁大叹,女人果真是麻烦! 此刻他只希望尽早结束这桩乌龙事件。 第三章 星期一一大早,褚世铨冷着一张俊脸进了办公室。 他一坐定便立刻接下内线交代助理别接电话进来,若没有紧急或重要的电话,早上不要打扰他。 接着他立即联络好友彭治宗;方楚楚是他未婚妻花能静的好友,他们应该有她的其它联络方式。 数分钟后,他颓然地放下电话。 这实在太离谱了!褚世铨忍不住暗骂道。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竟提前去大溪地度蜜月去也!不但行前未透露半点风声,连当地的联络方式也不留下,完全刻意杜绝所有干扰。 这下子他根本无从主动与方楚楚联络。 方楚楚彷佛从这世上消失了般,完全没有任何讯息,这可以从她朋友的一堆留言得知。 他是极不愿意再听取她的留言信箱,只是再让他被动地傻等下去,这并不符合他的个性。所以他还是帮她收了几通留言,主要也是想看她会不会发现了错误而打来,或者有她的朋友打来透露了她的讯息。结果他又得知了她更多。 第一通是打来告诉她的骨髓捐赠已经找到适用者。 第二通是家扶中心里她认养的两位小妹妹,特别邀请她这位大姊姊参加中心的聚会活动。 第三通他起初很纳闷,以为是某一个宗教团体打来,因为对方不断在电话留言里告诫她要洁身自爱、行为检点、不可随意违背家规、要遵崇上帝旨意等等,内容教条而八股,听来令人有十足的压迫感。到最后他才知道原来那是她父亲的留言。 还有数通她男友打来的「关切」电话。 还是没有任何她的消息或联络得到她的讯息。 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拿起电话,他作了一个异于寻常的决定,打电话给征信社寻找她的踪影。 一般来说,他不太会动用到这方面的支持,除非他的当事人无法提供更好的证据或数据。 不过现在这是特殊情况,一来她拿着他的手机,二来她刚失恋,难保她不会有什么消极的举动,他这是预防万一。褚世铨这样想道。 两天后,方楚楚的个人详细资料已经在他手上。 这家征信社还真是有效率,褚世铨一收到数据时不禁称赞道。 他喜欢十分清楚地掌握他的东西;像手机遗落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中,这就令他有种不安全感,即使他知道对方并未听取他的留言,也没有窥探到他的隐私,但他终究是不安心。 根据征信社的说法,方楚楚的生活十分单纯,搜集她的资料很快,主要是查她的去向花了些时间。 才一拿出她的资料,褚世铨就被方楚楚的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张对着镜头微笑的学士照。 她一双浓密睫毛的大眼睛里带着无邪的单纯,略带羞涩的微笑里有股纯洁的魅力。 她很美丽!美在她的气质,清纯而干净。这样的美女现在已很少见了,他客观地评论道。 他的工作让他有机会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当然也包括各类型的美女,不过老实说,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不过尔尔,个性上能够耐人寻味的并不多见。 他一思及她出自那种八股的家庭,个性上恐怕也是极为呆板严肃,就不自觉摇摇头翻到下一页。 方楚楚,正如他所想到的名字,与她的外表一样有气质,楚楚动人。 方楚楚,二十九岁,未婚,身高一六二,体重四十七公斤。 美国南加大化工硕士,曾在台湾北部某大药厂工作,现在是soho族,以接单的方式为几家珠宝公司做珠宝饰品设计。 家人住在新竹,她独自北上赁屋而居,是家中唯一的独生女。 她的社交生活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除了偶尔与花能静及艾薇雅两位好友聚会外,她在周三及周末会固定和男友卫育翔约会吃饭,其它时间她不是去挑选珠宝及配件,就是窝在家里。她没有其它来往的朋友,也很少有休闲活动,生活十分单纯。 大部分的美女,社交生活是十分活跃的,至少会有不少男士的追求,所以方楚楚的单纯生活倒是令褚世铨有些讶异。 她的年龄也让他吓了一跳。 他记得她看起来很年轻,感觉不超过二十五岁,没想到远比他大上三岁。他又不禁翻出她的照片端详良久。 资料后面还附上她去年夺得国内珠宝设计比赛最佳新人奖的剪报。 剪报上有她的作品,主题是「宇宙」。那是一件设计感十足,非常抢眼的黄宝石钻石项链;黄宝石镶金成太阳,串连银色雾面的月亮,再点缀数十颗造型独特的钻石星星,整串项链优雅而眩目、简单又不失贵气。 老实说,这样一件富有创意的活泼作品,他实在无法和数据里那个乏味无趣的方楚楚连在一起。 他不由得想起她父亲那通严谨的电话,或许这是她乏人问津、生活无趣的原因吧。 终于知道她不开机的原因了。褚世铨不禁皱紧了眉头,原来她飞去了巴黎。 征信社查出她在上个周末,也就是他们拿错手机的隔天下午,她就已经飞离台湾,而且是临时候补机位。 这表示她去巴黎是临时起意,并未事先计划。 怪了,她才刚失恋,跑去适合谈情说爱的浪漫之都做什么?! 莫非……她想借着另一段异国恋情来疗伤止痛? 褚世铨不禁冷哼:又是一个蠢女人!像她这种单「蠢」好骗的台湾小红帽,不被法国那群色兮兮的大野狼拆解入腹才怪!到时候疗伤不成,反倒痛上加痛,说不定又一路哭回台湾…… 咦?下一页的资料让他吃了一惊! 她不是去巴黎找寻新恋情,而是进了艺术学院参加两个月的进修课程。 一般人感情受挫,会选择各种不同的方式发泄,出国散心也是一种方式,不过她散心的方式真的很不一样。 进修?真亏她还有心情去参加进修。 褚世铨开始对她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了。 再翻至下一页,他看到了她男友卫育翔的资料。 这征信社的资料还查得真详细。既然送来了他的数据,褚世铨决定就姑且看之,这一看下去,他发现自己竟渐生一股无名的闷气。 卫育翔,三十二岁,工专毕业。身高一七五公分,体重七十三公斤。 目前他任职于方楚楚之前工作的药厂,担任业务主任一职。 两年前开始与方楚楚交往,一年前透过方楚楚居中介绍而认识了柳雨倩。 柳雨倩有过一次离婚纪录,没有小孩,是方楚楚的学妹,因推销保险而与卫育翔渐渐熟识,进而有了密切的交往。她曾为卫育翔堕胎过两次。 褚世铨面色冷凝地拿起他的照片细瞧。 浓眉大眼,长得是不错,不过实在是很差劲,不但泡上自己女友的学妹,还脚踏双船,左右逢源一年之久! 方楚楚怎会这般迟钝?一年来竟然都没有发现男友的异常,任他游走于两个女人之间? 到底是她太痴,还是太傻? 他发现她不仅个性有问题,连脑子都有问题。 猛然合上资料,褚世铨叉着双臂生闷气。 气方楚楚单纯好骗、气她挑男人没眼光、也气她笨到竟可以与这样恶劣的男人交往达两年之久… 慢着!他这到底是生哪门子的气啊? 他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她就算单「蠢」好骗,也不干他的事啊。 褚世铨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分析自己,也许是做律师的正义感,让他不自觉为她打抱不平;也或许是看到她竟因这种男人而逃至异乡止痛疗伤,替她不值。当然也替自己因此要等上两个月才能拿到手机,而可能带来极大的不便感到气愤。 总之,因为她,让他原本有秩序的生活脱轨了。 女人,果真是个麻烦! 就在他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解决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是褚世铨。」他立刻接起来。 「褚先生,有位朱雅芝小姐没有预约,但她坚持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您,我已经请她在会客室稍候,您要见她吗?」助理凯玲不疾不徐问道。 褚世铨看了眼时钟,快十一点了。 「好,麻烦妳告诉她我很快过去。」他思索一会。「二十分钟后,请妳敲门进来通知我十一点半与土地代书有个午餐约会,记住了吗?」 凯玲迟疑了几秒,便立刻明白。 「记住了,我十一点二十分会进去打蟑螂。」 褚世铨会心一笑。「那就麻烦妳。」 「打蟑螂」是凯玲用来通称帮他赶走无事老登三宝殿、别有用意的女客户。 褚世铨外表堂堂,又是顶尖金牌律师,年轻有为,总会有些女性客户主动示好,甚至还有客户毛遂自荐自己的女儿;有时他不胜其扰,便会请凯玲帮忙。 交代完毕,他便起身走向会客室。 推开门,乍见朱雅的犓,他迟疑一下,不过他仍大步走向她。 「嗨,好久不见。」他礼貌的寒暄。 朱雅芝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 「是啊,大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她浅笑着凝视褚世铨。「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成就。」 「成就不敢当,有点小成绩罢了。请坐。」他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单刀直入问道:「这次来找我是要我帮妳打官司吗?」 朱雅芝微微愣住,随即轻叹了一声。 「你还是这么理智冷静,一点都没变。」她眼神哀怨地瞅着他问道:「老同学这么久没见面,你也不问问我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褚世铨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如果妳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是吗?」 朱雅芝凝视他良久,然后摇了摇头叹道: 「我应该记得你这种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酷性格。」她随即正了正面容,进入主题:「这次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接手我的离婚案件。」 「之前我已经托安迪转告妳我不能接下妳案子的理由,我可以介绍更好的律师给妳……」 「可是我打听过你是最好的啊。」她立刻抢白。 「最好并不代表一定会鸁。」褚世铨冷静回道。「我擅长处理商业、土地方面的诉讼,妳若是这方面的官司,我一定义不容辞,但是离婚案件,我的经验有限,想要打赢这场官司就要找个胜算高的律师,这时就不能顾到人情关系了,是不是?」 朱雅芝面带难色。「可是这牵扯到一些隐私性的问题……」 「这个妳可以放心,这方面我们都会保护客户的权益,不会随便泄漏客户的数据,好的律师不会知法犯法。」褚世铨解释道。 「可是……」她犹豫了一会,迟疑道:「我手上有一些照片,嗯……很猥亵,我不想让陌生人看……」 褚世铨静静地看着她。「如果妳准备打这场官司,就要有心理准备,这些具隐私性的照片势必要曝光,不只妳的律师要看,甚至检查官、法官、辩方律师都会看到。」 朱雅芝愣住好半晌,突然眼泛泪光。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啊!想来想去找只敢找你……」她突然抬起头,泪汪汪地瞅着他:「我只信任你,你不能破个例帮我吗?」 褚世铨冷静地望着她。「我有什么值得妳信任?」 她身体微向前倾,急切说道:「还记得吗?在大学时期我家里有一些房子的纠纷,是你很热心的提供了许多法律条款教我,结果让我们顺利解决问题,一毛钱也不必花;后来我爸妈要请你吃饭,你还好客气不肯来。还有好几次我被人跟踪,吓得要死,是你见义勇为护送我回家,那一整个月你很君子,并没有趁机对我怎样……」她顿了一顿,略带羞涩地瞅了他一眼,低声又说道:「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男人,值得信赖。」 褚世铨听完了她的叙述,有点啼笑皆非。在他记忆里,事实并非如此。 帮她找法律数据是因为他本身对这种诉讼很有兴趣,将它视为自己的一种挑战;其实不只是她,其它同学有这方面的问题也都会来找他,他也都乐于帮忙。 至于「护送她回家」这件事,她家离他住的地方只有三分钟,他反正要回家就顺便让她跟,如此而已,怎么事情变成他是护花使者?还「见义勇为」? 他好像没有她说得这么伟大。 「朱雅芝,妳可能把我想得太好了。这只是同学间互相帮忙,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要能力所及,我是不会拒绝的。」 朱雅芝面带尴尬,不过她立刻接口:「好,那这一次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打这场官司。」 褚世铨平静地直视着她说道: 「关于妳这件案子,真的不在我能力范围。主要是我手上现在还有几个重要的案子急需处理,恐怕腾不出时间帮妳;打官司是件耗时费力又花钱的事,我是诚心建议妳找个胜算高的律师来帮妳打赢这场官司,所以妳还是另请高明会比较好。如果妳愿意,我可以介绍几个不错的律师给妳,妳考虑看看吧。」 朱雅芝沉默片刻,有点赌气道:「反正你就是不愿帮我的忙。」 褚世铨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朱雅芝终于软下态度。 「如果你坚持这样最好,那就听你的吧,请你帮我介绍比较好的律师。」 「好,妳留个联络电话,这两天我会给妳个答复。」褚世铨说完便起身,表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朱雅芝仍坐着不动。 「我们好久没有聊聊,快要吃午饭了,不知道你……」 「叩!叩!」敲门声适时的在此时响起。 凯玲随即开门走了进来。 「褚先生,别忘记十一点半和土地代书张先生有个餐会。」 「好,谢谢妳。」 待凯玲离开后,他便迅速说道: 「很抱歉,等会儿我还有约会,不能跟妳聊了。方便的话妳留个电话或是明天下午再打来,我会把人名及电话给妳。」他停顿数秒后说道:「别担心,我会介绍最好的律师帮妳的。」 「那么……」她迟疑地看着他:「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褚世铨微微一笑。「要找我帮妳打官司啊?这种麻烦能免则免吧。」 「当然不是,我是说以朋友的身分……」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妳可能要先打电话来,否则有时我恨忙,恐怕就不能招呼妳。」 欣喜的神情立刻跃上她的脸庞。 「好,那就一言为定喔。」她低头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纸片迅速写下一串数字,然后交给褚世铨。「这是我家里还有手机电话,麻烦你再跟我联络。」 「没问题。」褚世铨边说边走向门口,准备送客。 朱雅芝走到门口后又回头对他粲然一笑。 「谢谢你的帮忙,若打赢官司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 「打赢了再说吧。」褚世铨淡淡笑道。 「好,反正你跑不了的。」她深深看他一眼笑道。 褚世铨但笑不语,他是无意再与她有任何接触。 不过,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的会面将是无穷麻烦的开端。 ※     ※     ※ 初到巴黎的生涩不安,已逐渐被这里的悠闲步调与浓厚的人文气息所取代。来了一星期的方楚楚,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浪漫优雅的城市。 也许是之前曾在美国住过两年,早已养成她独立自主的个性,所以这次找学校及租房子等事,她全是自己来,两天内就全部搞定。趁着开学前,她自己拿着地图找路,坐地铁或搭车,四处游逛古迹或名胜;这样毫无负担的游走赏玩,是她好久以来一直向往的方式。 从小到大,她一直战战兢兢地遵循父母的要求。出国念个学位回来也是他们的期望,她从来都没有异议,乖乖地按照他们铺好的路走下去。 直到她转业做珠宝设计。 说起踏入这一行也算是无心插柳。 花能静与艾薇雅都酷爱搜集珠宝钻饰,但是她们都喜欢标新立异,又喜新厌旧,一旦戴过几次就丢进抽屉里冷冻。 偶然一次机会,艾薇雅为了找不到合适的配饰而生闷气不想出门,方楚楚在一旁灵机一动,将她的祖母绿胸针拆下与她另一串黑珍珠颈炼扣在一起,搭配艾薇雅那一身墨绿色薄纱洋装,结果让艾薇雅在晚宴中出尽风头。 从此之后,艾薇雅就将她所有的首饰交由方楚楚改装,结果每次都效果奇佳,后来花能静得知也如法炮制。最后是方楚楚做出了兴趣,还特地去上珠宝鉴定及设计等正统课程。 那件得到最佳新人奖的作品「宇宙」,原本是为花能静而设计,结果被花能静在珠宝界颇有资历的一位朋友看到,大力推荐将这件作品拿去参赛,结果真的拿了个奖项回来,也获得不少珠宝公司的青睐与邀约。在考虑之后,她终于决定辞掉原来高薪的工作,转而专心做珠宝设计。 当然,这件事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认为她是不务正业;好好稳定的头路不做,做这种有一顿没一顿、既没劳保又没健保的工作,真是愈走愈回去了。 第一次,她坚定地要求父母给她三年的时间,若没有做出成绩,她会自动放弃。她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更喜欢这份工作带来的成就感。 每次完成一件满意的作品,方楚楚可以感觉到心中那块不完整的拼图似乎又补上了一块,她又更趋完整。 在她坚持不让步的情况下,她父母非常惊讶与生气,足足与她冷战半年,到现在仍是不能谅解她的忤逆。 方楚楚轻叹了一口气。这次的出走也是一种叛逆吧,父母若得知,不知又是怎样的态度? 她沿着河畔慢慢踱回了公寓。 这是一间十分老旧的五楼公寓,但收拾得十分干净,两房一厅一卫浴,还附设一个小厨房;虽然离学校稍远,但因租金便宜,而且客厅有一扇大观景窗,她一看见就毫不犹豫地付了订金。 她喜欢屋子里随时有暖暖的阳光洒下来。有时泡杯水果茶坐在窗边享受夕照,俯看巴黎街景,这样就能让她充满了幸福感与一种宁静的安详。 在台湾的一切不愉快,似乎也随着她的离去而远扬。 看看时间,她决定趁晚餐前整理一下明天要去学校带的书。 就在她翻找课表的同时,无意间看到被冷冻了一星期之久的手机。 她在临走前只与珠宝公司作了工作上的调度,及在家里录音机留言说散心去也,其它什么事也没交代,什么人也没联络,也许他们会找她找疯了。 犹豫片刻,她终于打开了安静已久的手机。 她这支手机可以国际漫游,所以即使在巴黎也同样可以接听使用。 一开机,她便立刻听到「嘟嘟嘟」的留言讯息通知。 她已作好心理准备,所以立刻按下四位数密码及#字收听留言。 第一通电话便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打来。 「妳好,我是褚世铨,我们在彭治宗的订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还记得吗?我很遗憾要通知妳,我们拿错了彼此的手机,在我发现这个错误前,我已经不小心听完了妳手机里的留言,这点我很抱歉,希望妳能尽速与我联络,换回彼此的手机。我的联络电话是……」 她的手机与对方拿错了?! 方楚楚讶异地将手机拿远,仔仔细细端详了好久。 这支银色小型的手机,款式外型和她的一模一样,他到底是如何得知他拿错了? 慢着!方楚楚灵光一闪,那个男人说他不小心听到她手机里的留言?莫非……他俩手机不仅一样,连密码都刚好相同? 不会这么巧吧?方楚楚跌坐在床上,整个人傻眼了。 突然,她弹跳起来以跑百米的速度跑到电话旁,拨了她的手机号码。结果传来手机没开的讯息。她看了眼桌上已开机又收讯良好的手机,心情简直降到了谷底。 她忐忑不安地拨了密码,听取语音信箱里的留言。 愈听下去,她的心就像铁达尼号般,逐渐往下沉。她真是沮丧到了极点。 老天!她所有的糗事全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方楚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坐在地上。 此刻的她五味杂陈,既尴尬又忿怒,生气之余又觉得好丢脸! 他一定认为她糟糕透顶吧,不但男友不忠,连好友也背叛她。 而最糟的是,他完全清楚她的隐私,她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她知道当时会场里有位男子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手机,问题是当时她根本心不在焉,哪里会注意到他是圆是扁啊。 这男人也太奇怪了吧,听到第一通不是他的留言,干嘛还继续听下去啊?分明是有「偷听瘾」!把她的所有留言全部听光了,太……太可恶了! 不由分说,方楚楚又立刻拨了电话去修改密码;这下子他可没这么神通广大,密码「又」和她一样了吧。 紧盯着手上这支漂亮小巧的手机,要立刻打电话和他联络吗?方楚楚内心挣扎着。 就算联络上了,她现在人在巴黎,也不可能立刻交换手机吧?可是不闻不问,似乎又太没礼貌。 怎么办呢? 第四章 「什么?!」花能静惊讶喊道。「已经一星期多没有小楚的消息?」 花能静才刚回到家里放下行李,便立刻接到艾薇雅气急败坏的电话。 「她可能去的地方我全找遍了。」艾薇雅心焦地说道。「偏偏妳又不在,我一个人都慌得没主意了,好怕她会想不开……」 「妳确定她不在家吗?」花能静转着脑筋思索着。 「我本来也以为她可能躲在家里不见我,但是我问过她楼下的管理员,确定她真的不在家。她也没回新竹老家。」艾薇雅立刻接口道。「我打过她的手机,刚开始很奇怪,都是同一个男人接的电话,而且还说她不方便讲电话,我可以肯定那声音绝不是卫育翔……」 「我想她现在也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花能静迅速回道。「那她最近有提过认识什么新的异性朋友吗?」 「哪有可能啊!」艾薇雅立即驳斥。「妳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超级被动,见到陌生男人讲话就结结巴巴,有机会认识异性,她也是能躲就躲,根本不给人家机会追她,否则凭我们小楚的条件,十个卫育翔也不够格追哩。」 花能静也想不到方楚楚还有认识其它异性朋友。 「想到卫育翔这死小子我就来气,都是他害我和小楚感情不好啦!妳都没看见那天在妳订婚宴上,小楚好用力甩开我的手,她的脸色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说着说着,艾薇雅不禁红了眼眶。「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真的好怕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花能静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这几天我和治宗讨论过小楚的事,他说我们这件事不该这么做,听过他的分析,我才发现我们当时做错了。」她停顿数秒后说道:「当初事情发生被我们撞见时,就应该用适当的方式提醒小楚注意,而不是故意隐瞒她,结果到最后变成我们俩是卫育翔感情出轨的帮凶,帮着他一起欺骗小楚。」 「可是我们是怕她伤心,不相信我们的话啊。」 「她现在知道事实真相一样会伤心哪。再加上我们比她更早知情,却不告诉她,她一定更加伤心欲绝,所以她不理我们是我们应得的惩罚,怪不了别人。」花能静叹道。 「不要啊!我不想失去小楚这好朋友!」艾薇雅慌了:「能静,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怎样?」 「想办法让小楚消气啊,让她别再生我们的气了。若不是因为在乎她这个好朋友,我们哪里会顾虑东顾虑西的,不敢告诉她啊。」 花能静闻言叹了口气。 「她现在可能还在气头上,不然早就现身听我们的解释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耗等下去吗?万一她真气我们一辈子怎么办?不行!再这样等下去,我一定会精神衰弱的……」艾薇雅说着说着就涌上一股气。「一想到卫育翔这臭小子坐享齐人之福,现在东窗事发他却一点事也没有,我想来就气!」 「小楚都放他一马了,妳这旁人气什么啊?」 「小楚有气度,没有和他计较,但是身为好朋友的我们怎么能让他轻轻松松下台一鞠躬?何况就如妳所说,他今天这样出轨,我们难脱包庇他的错及责任,说什么也要帮小楚出这口气。」 「那妳想怎样出这口气?难不成揍他一顿或刮花他那张俊脸吗?」花能静冷静问道。 「拜托,我又不是暴力份子,何况这种犯法的事我才不会做哩!」艾薇雅啐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受尽精神上的折磨……」 「妳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花能静疑惑问道。 「我的意思是,他让小楚在心理上痛苦,我们也想办法让他心理上不好过啊。身体的伤好医,心里的伤就难愈,妳懂吗?」 「妳心中已经有腹案了吗?」 「还没,只是很想让他也尝尝小楚的痛,想替天下女人治一治这种花心男人,也是想弥补之前对小楚的知情不报。」艾薇雅低语:「反正,我就是想为小楚做些什么……」 花能静沉默数秒。「好吧,薇雅,看妳想怎么做,我全力配合就是。」 「嗯,这几天我会好好想一想,再打电话给妳。妳有空也再联络小楚,我实在很担心她……」 「小楚是个聪明的女人,我想她现在需要时间想清楚吧。」花能静安抚道:「妳就别担心她了,她虽然内向,但不至于消极到想不开,就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若真能散散心,散掉一些心里的不愉快,那就好了。」艾薇雅说道。 或许时间是一帖很好的遗忘剂吧。 艾薇雅衷心希望方楚楚遗忘的是不愉快、伤痛,而不是她们的友谊。 ※     ※     ※ 褚世铨一早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 早上出席了两场法庭,接着一进办公室就处理一堆客户夹层屋的法规问题,中午随便吃个炸鸡汉堡,他的客户就已等在会议室,急着和他讨论最近一笔法拍屋的买卖。 正当他讨论进行到一半时,桌上电话响了。 褚世铨迅速接起电话。 「喂。」 「褚先生,张彦菁小姐打了六通电话,她请你有空务必回她电话。」凯玲说道。 褚世铨眉头微敛。她是他一位重要客户的女儿。 「好,我知道了。还有其它事吗?」 「暂时没有。」 「嗯。」他挂上了电话。转回座位上,从容道:「没事,我们继续吧。」 约莫过了半小时,桌上电话又响了。 褚世铨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后,转身接起电话。 「抱歉,褚先生,那位张彦菁小姐又打过好几通电话来,她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亲自跟你说,她现在在在线,您要接吗?」 褚世铨犹豫了一秒。「接进来吧。」 「好。」凯玲随即挂上电话将外线转进来。 「我是褚世铨。」他一贯公式化地说道。 「喂,世铨吗?」张彦菁用着娇嗲的嗓音亲密喊着。 褚世铨听了,不自觉皱紧了眉头,他们有这么熟吗? 「张小姐,有事吗?」为了礼貌,他仍客气问道。 「哎哟,人家找了你一早上,打电话都打得手软了,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呀?」她依旧在电话那头撒娇道。 「我现在正在开会,妳有急事就赶快说,好吗?」褚世铨吸口气后冷静道。 「是这样啦,下星期一晚上我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想问你能不能陪我参加?」 「下星期一晚上?」褚世铨不可思议喊道:「今天才星期二耶。」这样也算急事? 「你是大忙人啊,我当然要提早预约喽,何况我还得配合你的穿著打扮添购适合的衣服及行头啊。」她理所当然说道。 褚世铨停顿数秒后再度开口。「麻烦妳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和我助理预约就行了,不必浪费时间打电话打到手软……」 电话那头立刻高兴喊道:「就知道你会心疼人家的!人家……」 褚世铨已经想翻白眼了,他立刻打断她的话。「好,妳有事直接告诉我助理,我现在很忙。」 语毕,他立刻按内线电话给助理。 「凯玲,以后这种电话妳直接过滤掉就好。还有,我下星期一晚上没空,妳帮我拒绝掉她。没有非常『重要』的电话请不要再接进来,好吗?」 听到凯玲应允后,褚世铨这才挂上电话。 「又是女人啊?」客户在一旁笑着问。 「麻烦!」他摇摇头不想多说。 客户哄然大笑:「不知足啊,等你没有女人烦时,你才会觉得麻烦哩。」 「是吗?」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女人脑子里的逻辑概念;衣着外表的装扮似乎比脑子里的东西来得更重要。「不聊这些,我们回到正题吧。」褚世铨冷静说道。 直到下午四点多,褚世铨才和客户开完会。 当他走回办公室时,看见桌上一堆待回电话的便条纸,他疾步回到座位上坐下,逐一翻看字条准备回电。 突然,「方楚楚」三个字像磁铁般牢牢吸住他的视线,让他久久无法动弹。 方楚楚打过电话来? 这表示──她终于发现手机拿错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心情迅速涌上褚世铨的心头,不过,这情绪持续不到一分钟便立刻下降。 因为他反复翻看纸条好几遍,没有!她居然没有任何留言或者联络电话。 没有迟疑,他立刻拨了内线电话。 「凯玲,方楚楚这通电话是怎么一回事?」他直接问道。 「方楚楚?」凯玲乍接起电话,一下子还想不起来。「喔,她啊,我问她是不是你朋友,她说不是;再问她是否有法律上的问题,她也说没有。我想她既然没有重要的事找你,你说过这种电话由我过滤就好,所以……」 「那妳没有问清楚她的联络电话吗?」褚世铨恨不得吞回下午交代的话,他立刻问道。 「没有。」凯玲又补充解释:「她说她有空会再打来,所以我就没留……」 褚世铨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 「凯玲,我麻烦妳下次留言的同时,顺便也留下对方的联络电话,让我不必翻电话本就可以马上回电。」他停顿数秒,缓口气后继续说道:「还有,我在等这位方楚楚小姐的重要电话,麻烦妳特别帮我留意,若再有她的来电,请妳务必立即接进来给我,这样清楚吗?」 「非常清楚,褚先生。」凯玲立刻回道。 「好,谢谢妳。」 挂上电话后,褚世铨怅然地看着便条纸上的三个字发楞。今天就这么与她错过了,她何时还会再打来呢? 她为什么不留联络电话给他?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几乎是每天一通语音留言,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 他突然哑然失笑。自己竟然为了一通电话失去冷静,还对他的助理大小声,这实在不太像超级冷静的褚世铨。 不过,会发生拿错手机这种乌龙事件,对褚世铨来说,也是他井然有序生活中绝无仅有的插曲。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按部就班,相当顺利地一路走来,几乎没遇过任何挫折。 以读书而言,他从来没有用功至半夜的经验,倒是打电动玩具曾经熬夜过。这样轻轻松松一路念下来,从全班第一名到台大法律系的榜首,他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人际关系也是一样。 上天赋予他一张极有人缘的漂亮脸蛋之外,还给了他一颗极其聪明敏锐的心,从小他就懂得看脸色作出反应,完全不需要大人教。 所以不仅赢得师长、亲戚及所有长辈的欢心,连他的四个姊姊也是争相照顾他,连约会都愿意让他做电灯泡。 当然更不用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不曾断过的异性缘。 据褚妈妈仍津津乐道的往事中提及,曾有哭闹不休的女婴一抱到褚世铨面前,便立刻停止哭泣的趣事,而且是屡试不爽,还不只一个女婴。 也许是心性太过冷静犀利,也或许是长年面对五个女人(一个老妈加上四个姊姊),他对女人的兴趣已经降至零下几十度,一点也热不起来,所以至今他仍未对任何女人来电过。 也许他对方楚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这种乌龙事件是他极不可能犯下的错误,再加上他不小心听到了她极隐私的留言,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情况。 他实事求是地分析认为,这一切混乱会在交换回手机后恢复正常,然后结束。 而他也会恢复以前悠闲的生活,不会老是想打电话留言给她…… 不过,人生有很多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的,不是吗? ※     ※     ※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正当褚世铨关上计算机,准备洗个澡然后睡觉时,房间的电话响了。 他正在纳闷这支私人电话除了家人之外,还有谁会这么晚打来之际,电话那头传来细细软软的声音。 「请问褚世铨在吗?」 「我就是,妳是?」没有听过的女人声音,该不会是……褚世铨的心跳突然加剧,而电话那头也立刻应验了他的猜测。 「呃,我是方楚楚。」 一向反应灵敏的褚世铨竟有片刻间脑筋一片空白,不过平日的训綀有素让他很快恢复。 「嗨,妳好!」他礼貌地致意。「妳今天下午怎么没再打来,我等妳电话等很久。」 方楚楚迟疑片刻。「我想你公事忙,我晚上再联络你也一样,你有留给我你家的电话。」 「妳今天才开机吗?」 「呃……」她犹豫了一会后老实回他:「前几天就开机了……」 「那妳现在才回电?」他不满道:「妳不知道天下已经乱成一团了吗?」 方楚楚闻言,不假思索回道:「天下又何曾有秩序过啊?」 耶?她似乎不像他想象中呆板无趣啊。褚世铨不禁打趣道:「妳似乎很安于这样的乱象啊,那妳真要在巴黎待上两个月吗?」 方楚楚顿时傻眼,好半晌她才沉着声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人在巴黎?」 褚世铨也不打算隐瞒她,直说道:「我四处找不到妳的下落,也不开机,妳说我该怎么做?何况我手机上有许多重要的电话,我当然必须知道拿我手机的是怎样一个人吧。」 方楚楚顿时语塞,不过她立刻追问:「好吧,就算你基于这些安全上的理由调查我,那你偷听我的语音留言,这又怎么说昵?」 偷听?把他说得像个小偷一样!褚世铨马上发挥他的看家本领。 「方小姐,这点我又必须要向妳解释。第一,我不知道我们除了手机款式一样外,密码竟然也相同,老实说,这种机率真是微乎其微,所以不能怪我没发现到手机的错换。第二,我的朋友都叫我『小褚』,因此在刚听到留言之初,我一直在猜留言者是谁,怎么会留这些话……呃,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了。」方楚楚低声回道:「你继续说吧。」 褚世铨这才又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是听了两遍才发现他们口中的『小褚』是另有其人,最后我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才真正确定这支手机不是我的。」 还听了两遍?!方楚楚在心中呻吟着。 见她一直不语,褚世铨再度开口:「妳怎么不说话?」 「我是在想,那种留言听了很伤耳的,你听了两遍,耳朵还没有故障,真是耐用无比啊。」她解嘲道。 褚世铨闻言,不但笑不出来,反而心底涌现一股酸涩。 对许多人来说,这应该是件难堪无比的糗事吧,她却能轻松地自我解嘲,想必她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与自我调适后,才能如此坦然面对吧。 他对她又更添了些许好感。 「很抱歉听了那些留言……」他慎重向她道歉。 方楚楚不自觉咬住下唇,有些尴尬回道:「算了,也是我没有早点发现错误,才会有这样的误会,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 「妳不生气吗?」他讶异问道。 「老实说,刚开机发现那些留言曾被一个陌生人全听遍时,我是真的非常生气,又觉得好丢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这也是我开机好几天后,现在才硬着头皮回电的原因,毕竟这种事也不是多光釆吧。」 「其实妳根本不需要觉得丢脸,不光釆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妳吧?」他忍不住为她说话。 「是……是吗?」她吶吶说道。情变事件发生以来,她一直是自己承受,也没和人讨论过。 「当然是。」他肯定回她。「感情出轨的是他,又不是妳,何况喜欢就聚,不喜欢就散,谈恋爱本来就是这样。但是太多人将自己感觉变了归咎到是对方不好而导致分手,其实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说法,况且你们之间是他不诚实在先,他背叛了妳,应该是他要自责才是……呃……对不起,我可能不该说这些话,不过,身为一个男人,我也忍不住替他觉得汗颜,妳应该庆幸早点离开这种男人。」 直到两行湿意爬上方楚楚的脸,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她拼命拭泪,但泪水像泄洪的水库般流个不停。 原来她也会哭的! 可能平日压抑太久了,瞬间找不到出口宣泄,而他的话一针见血刺破了她的防卫,让她一下子像泄洪般无法自抑。 她微小的啜泣声传到了他的耳中,听得他很不忍。 他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怎么哭了?」 「没有。」她抿了抿唇否认道。从不曾在他人面前这样失控过,何况他对她来说,还只算是个陌生人。 「妳可以欺骗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的感觉。」他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吧,反正我又看不到,不管妳哭得再怎么丑、怎么恐怖,也不会伤了我的眼……」 方楚楚忍不住噗哧出声。上扬的嘴角仍挂着两行凊泪。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恶劣,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一边找面纸擦干泪水,一边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过。」他笑道。 「那现在有了。」她扬着一抹笑意。 好奇怪,此刻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彷佛心房里一堆巨大笨重的旧行李全部出清了。 方楚楚也自觉讶异,这竟然是一个陌生男人带给她的转变。 「那妳可麻烦了,我可以告妳毁谤名誉喔。」他开玩笑回道。褚世铨发现和她聊天挺有趣的。 「原来你们律师都是靠这样诬告来赚钱的。」她也立刻回敬他。 「没办法,经济不景气嘛。」他笑笑道。 方楚楚再度笑出声。「好怪,你真的好怪!」 「我怪?我哪里怪?」他挑了挑眉,好奇道。 「我印象中的律师都是一板一眼,动不动就满口法律条文规章,搬出来吓死人,怎么你不像呀?」方楚楚觉得他像是多年好友,令她完全失了心防。 「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吓死妳啊。」他打趣回道。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褚世铨侧耳细听片刻,然后他敲敲话筒问道: 「hello?有人在吗?」 她低柔的声音缓缓传来:「在啊。」 「我还以为妳真被我吓死了。」他低声问她:「妳还好吧?」 「你知道吗?」她停顿片刻后回道:「这是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聊这么久。」 褚世铨也会心一笑。 「老实说,我也是,尤其是女人。」他坦白说道:「除非是公事,否则我不太和女人聊天的。」 「是吗?」她惊讶问道:「为什么?你对女人有偏见吗?」 「不,是觉得女人麻烦。」一说完又怕她误会,他立刻更正:「我可不是同志,先声明。」 「别紧张。」他的反应令她不觉莞尔。「不喜欢女人并不代表你喜欢男人啊,也许你只是现阶段没碰到喜欢的女人,以后或许会对女人改观喔。」 「若是每个人都能像妳这么聪明就好了。」他称赞道。他的论调每次总会引来朋友的怀疑,以为他是个不爱女人的gay,害得他总要再多加解释。 「不是我聪明,而是我能体会这种想法,因为之前我也是不喜欢和男生说话聊天……」 「妳也对男人有偏见?」他立刻反问道。 「不是,我碰到陌生男人就会紧张,然后我一紧张讲话就会结巴,所以就很害怕出糗,愈怕就愈紧张,结巴的情况就会愈来愈严重。」 「结巴?」他颇惊讶这形容词会用在她身上。「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我自己也很讶异,怎么跟你讲话一点也不紧张,可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所以减少了我的压迫感吧,再加上我以为一打来会跟你吵一架,所以心里一直是备战状态,因而忘了紧张……」她伸了伸舌头说道。 「吵一架?」他更为吃惊。「为什么?」 「呃……」她显得有些尴尬。「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差劲的家伙,不只偷听了我的语音信箱,还全部都听光,那时气得很想骂人,可是又不会骂,所以东想西想的就拖了好几天才回电话……」 「差劲的家伙?」他不是味道地重复她的话。 「对不起,那是当时的猜测啊。」她心虚地说道。 「就算我是差劲的家伙好了,错也在我,怎么会跟妳吵架呢?」他不解问道。 「因为我现在人在国外,根本不可能立刻回台湾归还你的手机,我想你若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暴跳如雷,甚至会破口大骂,和我大吵一架也说不定……」 「哇!妳是编剧啊?剧情全让妳安排好了!」他咋舌道,女人果真不是好惹的。「那我该演哪一段呢?」 她愣了几秒才小心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平心静气回道:「我只是在想,可能我的声音听起来令人讨厌,所以妳会有这种感觉……」 「不会啊。」她急忙老实说:「你的声音听起来挺好听的。」 「是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虽然他听过无数的赞美,说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但不知怎地,听她这样一说,他的心轻飘飘的,好像要飞了起来。 「是,我不爱骗人的。」方楚楚再度保证。 「那不会想和我吵架了吧?」他继续问道。 她闻言叹了口气。「我本来就不爱和人吵架,刚才只是之前的担心,并不是一定要吵……」她皱皱眉头。「哎呀,我们别提这些了,都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好吗?」 「好。」他愉快回应道,很欣赏她的理性。 也许是因为隔着电话,也或许是她柔柔细细的声音听来很动人,他第一次觉得电话聊天也是件满愉快的事,甚至有点欲罢不能。 方楚楚这时也记起了她打来的目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褚世铨立刻明白她指的是手机拿错的问题。 「妳什么时候回台湾?」他立刻问重点。 「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我在这里念短期进修,学费缴了,房子也租了,所以不可能现在回去……」她赶紧解释目前不能回去的原因。「真的很抱歉增加你的困扰。」 「别这么说好吗?」褚世铨立刻说道:「不只是我,妳也增加了无谓的麻烦,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解决这问题,不要再彼此道歉了。若妳暂时不回台湾,我倒是有个建议,想听听看吗?」 「请说。」 「现在唯一能立刻换回手机的方式,就是用寄送的方法,但是担心寄送途中会摔到手机,所以这种方法不太保险,所以我建议先寄回手机内的芯片,而我们暂时先用彼此的手机,反正是同一款式,使用上应该没问题;等妳回国后,我们再换回彼此的手机,如何?」这是褚世铨考虑过后的唯一可行方法。 「这方法倒是可行,不过我目前并不需要用到手机,也暂时不打算开机,我看这样好了,我帮你寄回芯片,至于我的,就请你先帮我保管,等我回台湾再取回,这样好吗?」 「妳不怕我盗用或又偷听妳电话吗?」他笑问她,也讶异于她如此轻易相信陌生的他。 她淡淡一笑。 「会盗用你早用了,我现在担心不是太晚了吗?而且密码我改过了,你也不可能再听到任何语音留言……」她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其实最糟的留言你都已经听过了,还有什么好怕你听的呢?」 「既然妳愿意信任我,那么我就暂时帮妳保管,等妳回台湾再说喽?」 「嗯。那你地址给我吧,我今天下午去寄。」 「那就麻烦妳了。」褚世铨给了她公司地址,也把自己名字的正确写法告诉她。 「你的姓很特别耶,祖籍是哪里呀?」方楚楚一边写一边顺口问道。 「浙江啊。妳呢?」 「我在你隔壁,江苏。」 「江苏出美女耶。」他想起她那双美丽的眼,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呵呵!」她绽出朵朵笑莲。「我不算江苏人哪,应该算『台大』人。」 「台大人?」他一下子被她搞迷糊了,省籍与学校之间有啥关联? 「台湾与大陆的混血简称『台大』人啊,这你没听过呀?」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挺好玩的称呼。」他笑道:「那我们是校友啦。」 「我可能是你学姊喔……」她不经意看到墙上的钟,突然哀叫一声。 褚世铨立刻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忘了这是国际长途电话,居然和你讲了一个多小时,账单来时一定吓死人了。」方楚楚咋舌道:「大概太久没说话了,才会这么长舌。你没什么事了吧?」 眼看她就要挂电话,褚世铨突然有些不舍,他立刻追问着:「妳方便给我联络电话吗?」 「呃……还有什么事吗?」她犹豫着,这里的电话可是连她家人也不知道呢。 「万一芯片寄过来有任何问题,我比较方便和妳联络。」褚世铨又再加上一句。「妳放心,我不会随便打的,当然更不可能没有妳的允许而随便给人,这样可以吗?」 方楚楚那种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个性又跑出来了。她迟疑片刻后就相信他了。 「嗯,我相信你,那你抄一下电话……」她想,他不可能无聊到打这么贵的电话骚扰她吧?国际电话耶。 褚世铨抄好号码又再复述一次,确定无误后才很放心地和她说拜拜。 电话挂断后,褚世铨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他确定自己今晚一定可以安睡到天明。 第五章 卫育翔一大早走进办公室,便察觉到有许多异样的眼光投射到自己身上,但是当他仔细搜寻来源时,却又立刻消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纳闷着,一边走向座位,直到走近办公桌,他才明白了原因。 他桌上堆了一大迭的传真纸,每张纸上都是斗大的几个字──「恨死你!欺骗我的感情!」 硕大的黑字在白纸上看来特别醒目。 会是谁写这些字?是小楚吗?卫育翔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小楚的个性不像是会这样明目张胆写传真到他公司来的人,她就只会闷不吭声自动退到一旁,彷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心痛;他真的很爱她呀!为什么她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当面听他解释呢?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帮她接听电话?她不会真的背着他与别的男人搞鬼吧? 不可能,她不可能让他戴绿帽的,他当初就是爱上她的纯洁呀。 卫育翔一思及此,下意识立刻又拿起电话,准备再拨那支老是语音留言的手机号码。 内线电话却在此刻响了。 他立刻切掉外线,转接内线电话。 「卫育翔,你进来一下。」经理黄克强一说完随即挂上电话,连让他应答的机会也没有。 卫育翔心底立刻知道不妙了,待会儿可能要被刮顿胡子。 他边起身走向经理办公室,心里边盘算他这个月的业绩做了多少,还差多少到标准…… 他敲了门后进办公室。 「这是什么?!」 他一站定办公桌前,黄克强立刻丢了一迭传真纸给他,脸色比大便还臭。 卫育翔低头一看,又是和他桌上那些内容一模一样的传真。 「卫育翔,不是我要说你,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要影响到公司,扰乱我们做事!」黄克强口气很差,他拿起几张传真纸在卫育翔面前挥舞着骂道:「你看她一传来就是十几张,弄得我们传真机一直占线,也没办法传真出去,这搞屁啊!你最好赶紧处理清楚,不让她再做这种事!男人要吃就要懂得把嘴巴擦干净,明白吗?」 「明白。」卫育翔低头应和着,心里却暗骂着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在故意搞鬼! 「你这个月目前为止的业绩如何?」黄克强立刻问道。 「还差一点。」卫育翔心里直打鼓。 「差一点?是差多少?」 「呃……大摡三分之一吧。」 「三分之一?」黄克强猛拍了下桌面斥骂道:「我看你是玩女人玩过头啦,你不知道公司正准备裁掉几个部门吗?你的部门搞得不好,公司下个月就会叫你走路!你还以为像以前一样,可以养老啊?门都没……」 黄克强足足念了卫育翔半个多小时,才让他离开办公室。 卫育翔一肚子气回到座位后,忿忿地将所有传真全收进了公文包,交代完助理,他火速离开办公室前往柳雨倩的家。 他知道这个时间柳雨倩还没起床。 「叮咚!叮咚!叮咚……」 卫育翔一股气全发泄在门铃上,他拼命按个不停,就是要吵醒柳雨倩。 一会儿,里面传来咒骂的声音。 大门终于打开,柳雨倩的声音也一起传来。 「你是喝醉酒、手痉挛啦!按电铃按成这样……」 卫育翔气呼呼地推开门进去,一开口就劈哩啪啦骂道:「妳是什么意思?!存心让我在公司混不下去吗?我混不下去对妳有什么好处?妳说啊!」 柳雨倩一副睡眼迷蒙,还没睡饱的模样,瞧了他好半晌才问道: 「你是说国语吗?我怎么听不懂啊?」 卫育翔冷眼盯着她,然后他立即打开公文包,翻出一迭传真丢向她,纸张飞了满地。 柳雨倩打了个呵欠,弯身捡起一张瞄了一眼。 「这是干嘛?」 卫育翔立刻握住她手腕高声道:「妳还装!这不是妳写的吗?敢做就要敢承认。」 柳雨倩挣扎着想挣脱,怒声道:「我写这做什么呀!吃饱撑着吗?都跟了你一年了,现在才哭天喊地说你欺骗我的感情,不是笑死人啦。」 「问题是,除了妳,还有谁会这么无聊啊?」他依旧不放手,逼问道。 「那可得问问你的『良心』啦。」她用另一手指着他的左胸口问道:「除了方楚楚和我,你又去招惹谁啊,这下子踢到铁板了吧。」 「妳少胡扯!老实说,妳到底有没有写?」卫育翔又握紧她的手腕逼视着她。 「没──有!」 两人互瞪了好几秒,然后卫育翔才放开她。 「怪了,若不是妳,还有谁会这么做?」他皱起眉头思索着。 「你应该去问问方楚楚……」 「不可能!」卫育翔立刻一口否定。「她才不会做这种事。」 柳雨倩瞬间爆发怒气,她立刻跳到他面前大喊:「对!我下贱!我下流!只有我才可能做出这种肮脏的勾当!你的方楚楚清纯高贵,她是绝不可能……」 卫育翔握住她肩膀摇晃着:「够了!妳说这做什么呀。」 「说我不要脸呀!谁叫我自己低贱下流赖上你,所以现在活该被人看不起,被人诬蔑!」她边说着眼眶渐渐泛红。 卫育翔此刻也冷静下来,他瞅着她低声说道:「干嘛这样说自己,我又没有这样说过……」 「没有说过,可是你有这样想过。」说完,一颗颗泪珠立刻从她眼角滑落。 「别又这样好不好?」他一看她哭就慌了,随即伸手拭掉她的泪水。 愈是这样,柳雨倩愈止不住泪水。 「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你也不能把我看得这么轻贱。爱上你又不是我故意的,人家就是爱上你了嘛,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她抽噎地低泣。 他一听她这样说,心又软了,忍不住轻拥她入怀。 「好啦,对不起,是我误会妳了,对不起嘛。」 「本来你就误会人家了。」她顺势依进他的胸膛,哽咽道:「我才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更别说是破坏你的工作了,我好爱好爱好爱你喔,你知道吗?」 他叹了口气,不自觉更加拥紧了她。 柳雨倩见状,立刻探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的胸膛,全身瘫软在他怀里。 「干嘛啊?」卫育翔明知故问。为了方楚楚,他已经有一星期没来找她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吹着气。「好想你喔!想让你抱抱啊!你已经一星期没有抱人家了。」 「这不是抱妳了。」他故意道。 「才不是这种抱啦,你知道的啊。」她说着便将手探进他的裤裆里爱抚,舌头轻舔他耳垂。「我想要你!卫!」 卫育翔早已硬了起来,但他仍忍着,他不能再对不起方楚楚,她才是他的最爱。 「雨倩,我爱的是方楚楚,妳别再这样……」他意欲浇熄她的热情,也顺便冷却自己的欲望…… 卫育翔在身体得到全然解放的同时,愧疚感立刻泉涌而上;他随即翻身躺在一旁,对自己的肉欲又战胜了理智十分厌恶。 柳雨倩相当清楚他此刻的想法,但她不明白,他明明就喜欢和她做爱,为什么要抗拒这种相吸的力量? 她翻了个身,趴上他的胸膛,满足地搂抱住他,低语: 「刚才你好棒,让我好满足喔。」 她丰满的胸部抵着他,让他的身体又再度起了变化,他又想要她了;他真恨自己的身体。 他叹了口气,不自觉抚上她的腰说道:「若是小楚会像妳这样就好了。」 她僵了数秒,沉住气问道:「像我怎样?」 「像妳这样黏着我、又爱撒娇啊。」他的手渐渐往下滑,揉捏着她的俏臀。「而且配合度高、又很热情,随我怎样都行。」 「她配合度不高吗?」她缓缓攀上了他的身体,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娇声问道。 他习惯性地握住她的腰,将她调至适当的位子,然后圈住她说道: 「她根本不让我碰,一碰她就直发抖,像个小绵羊一样,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搞得我性欲全没了,更别提什么配合度。」 她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那你到底爱她什么呢?」 卫育翔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后,眼神突然转向远方。 「她和妳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美丽、优雅,有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纯洁气质,像是一朵空谷幽兰,可望而不可即,我追了她好久才得到她……」 「得到一块死木头,床上一点热情也没有。」柳雨倩不是滋味地冷哼。「这有什么好啊!」 「妳懂什么,她这是矜持、纯洁。」他立刻辩道。 「矜持纯洁能让你快乐吗?」她娇蛮地搂紧他叫道:「你要的是像我这种热情火辣,能让你飞上云端的人。」 他皱了皱眉头。「妳不会懂我对她的那种感情,我是真的很爱她。」 柳雨倩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正露出一种神往的表情,心中一股酸气直冒,她恨死方楚楚!恨死了! 他明明爱着她的身体,却想着别的女人。 她不准!不准!不准…… 猛地,她像八爪鱼般紧紧缠住他修长的身体,放荡地在他身上扭动着,一边喊道:「对,我是不懂,我只懂我爱你,我只懂如何让你得到满足,得到快乐。」 「妳又干嘛啦?」他极力想抗拒她挑逗的身躯,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忍不住亢奋了起来。 她立刻感觉到他的兴奋,便毫不犹豫地低头舔吻他的胸口,一路直吻下去…… 欲望已经彻底征服了他,此刻他只想与柳雨倩尽情享受鱼水之欢,补回这一星期的禁欲之苦。 至于方楚楚……明天再说吧。 ※     ※     ※ 方楚楚愈来愈喜欢巴黎惬意而悠闲的生活步调。 她彷佛又回到以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光,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繁重的课业及快速的生活节奏,有的只是轻松而缓慢的学生生活,以及对生活、艺术的细致品味。 通常白天她上完课后,会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四处闲逛,不一定买东西,有时只是逛逛路边的手工饰品或店里的奇品异物,有时也逛逛各家珠宝店内的流行设计。 她喜欢这样逛东看西,也常因此为她带来丰富的灵感,所以她背包内都会准备一本空白画册,灵感一来时就顺手在纸上创作,而晚饭后,她会坐在窗边将今天的草稿再加上设计,整理成一件漂亮实用的饰品。 今天她照例逛完之后,沿着河畔散步回家。 途中经过超巿,她进去挑了一些罐头及面食,又去水果区挑了些特价的苹果,就在她前往结帐区时,她发现似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当她朝背后望去时,没有任何的发现。于是方楚楚加快了脚步去付帐;天色快要黑了,她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她可不想有任何的意外。 离开超巿一段距离后,她正想松口气,以为是自己过度神经质时,突然她又感觉到背后犀利的眼光。 她立刻加快脚步,背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快。方楚楚开始紧张了,她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尤其还在异乡,这里人生地不熟,对方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当她疾步转过街角时,趁机回头瞄了眼身后。 一看之后,她情不自禁全身直发抖,拔腿就往前跑。 她看到他了! 是一个高壮的黑人,她从来没见过的黑人! 令她害怕的是他盯着她的眼神,像盯着一头猎物般。尤其是他发现她看到了他之后,竟对她伸出舌头,作出十分下流的表情。 她觉得双腿发软,快跑不动了,但是一听到身后同样加快的脚步声,她吓得使劲往前跑。 怎么办?她住的地方就在前方,但要穿过一条暗巷,现在天色已暗下来,万一她一进巷子就被那黑人追上,那不就惨了? 突然,她记起那暗巷的底端是某家饭店的后门,这家饭店入口在另一边较热闹的巷子。 毫不迟疑地,她立刻转了个方向朝那家饭店跑去。一进饭店大门,方楚楚发现那黑人站在饭店门外,并没有跟进来,但眼光一刻也不离地紧盯着她。 方楚楚立刻找到饭店经理,并向他说明自己的困境,还指给他看门外的黑人。 饭店经理也很热心,立刻带她到厨房去,直通到饭店的后门。 方楚楚谢过经理后,立刻从后门离开,不过她仍看清楚四周没有可疑人物后才走入暗巷。 使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她一路跑回住的地方。即使关上了一楼铁门,她仍拼命奔上了四楼,直到回到她租的房子里,将一道一道的门锁锁上后,她整个人才摊平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吓得她立刻弹坐起来,直瞪着电话不敢动弹。 谁会在这时打电话给她? 而她好像也没有留这支电话给谁啊? 难道会是房东? 就在她迟疑不定的时候,电话铃声依旧不放弃地持续响着。 她一咬牙,伸手接起了电话。 「喂?」她怯怯问道。 「喂,是方楚楚吗?」 有点熟悉的声音,方楚楚疑惑道:「我是啊,你是?」 「我是褚世铨,还记得吗?」 原来是他!方楚楚松了口气后又躺回沙发上。 「记得啊。刚才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关心问道。 「我忘了给过你电话,刚才还在猜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她惊魂甫定,擦着额头冒出的汗珠。 「难怪妳这么久才来接电话,我正准备数到三十没人来接就挂断。」他笑笑道:「干嘛?怕仇家打来寻仇啊?」 「不是。」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告诉了他:「我刚才回家途中被人跟踪……」 「被人跟踪?」他紧张问道:「有没有怎样?」 「没有,只是被吓坏了,现在想起来还会颤抖。」她心有余悸地说道。 「妳是怎么发现有人跟踪妳?」 「我回家途中去超市买东西,结果发现好像有人盯着我看……」她简短地叙述了当时的情形,连他那下流的表情也形容给他听。 他愈听愈替她捏把冷汗。 「然后呢?」 她就把她钻进饭店求救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诉他。 「还好妳临危不乱,懂得找方法自救,真是聪明的女人!」他忍不住称赞道。 「现在社会很乱,靠警察保护实在太慢了,尤其在异国更是如此,如果又语言不通就更糟糕了,下次妳要早一点回家,别在外面留太晚。」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当时真的手脚发软,差点跑不动了。」她摇头叹道。「下次真的要早点回家。」 「其实愈危险的状况要愈冷静,千万不要自乱阵脚。我曾经听过一个案例,就是保持冷静而救了自己。想听吗?」他问道。 「想。」她换了个舒服的位子坐好。 「有一位美容师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她顺手就叫了路边的出租车坐上,结果出租车司机心怀不轨,故意绕到偏僻的郊外;那美容师也很冷静,就不理司机低头做她的事。那出租车司机一直从后照镜瞄她,发现她怎么一会儿不见、一会又好端端坐在那里,刚好车子又经过坟墓边,司机心里有点发毛,过一会儿他就干脆停在路边准备施暴;结果一抬头看见那位小姐满脸花花绿绿,比鬼还难看,他吓得丢下车子就跑,那美容师立刻爬上驾驶座,开了车直驱警察局,因此而救了自己。」 方楚楚听得目瞪口呆。 「好勇敢的女孩子喔,她是拿化妆品涂满自己的脸吗?」她好奇问道。 「没错,她开车到警察局时还真把那些人民保母吓得以为见鬼了。」他又问她:「这件案例还有一个重点,妳知道吗?」 「嗯,不知道,是她要会开车吗?」她猜道。 他闻言笑道:「这倒也是一个重点,否则有车不会开,要逃也会有点困难。不过还有另一个重点就是证据。法律一向讲求证据,今天这个美容师开着出租车跑了,其实司机可以反告她偷车,这样子美容师反而触法,但是因为她一脸可怕的妆替她自己做了证据,不会有人没事把自己涂得这么恐怖,全体警察局里的警员也可以替她作证。」 他停顿数秒又继续说道: 「其实这也是顺便教妳,万一发生了任何状况,要记得尽可能保持现场状况,立刻打电话让警察来作纪录,自己也要保持原来的状态,万一有官司纠纷时,胜算的机会才会高,现代人应该要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 「若是每个人都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你们律师不就没饭吃了?」她打趣问道。 「问得好。这个问题就如同社会上若没有杀人抢劫,就不需要制定重刑一样不可能。」他解释道:「许多人都认为自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平时根本不会去注意,等到事情发生了,只好花钱请律师消灾,所以律师这行业仍会应大众的需求而存活着。」 「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在你们身上展现无遗。」她颇赞同地说。 「只要学有专长,都能运用自己拥有的知识与资源,为自己带来强大的力量,只要妳懂得运用的话。」 「你这话让我想起一部片子『刺激一九九五』,你看过吗?」她兴致勃勃道。 「当然,这部片子很棒,我家有买光盘,没片子看时我都会再翻出来看。」他立即附和道。「男主角实在太厉害了,可以潜藏二十年不改目标地去做一件事,这种毅力很惊人。」 「对呀,他也是利用他的专长取得别人的信赖,到最后也成功地帮助他自己逃狱……」 两人又热烈地讨论了最近看的电影,一致对「全民公敌」大有好评,又继续探讨剧中男主角也是律师,如何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 「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看电影。」褚世铨不禁脱口而出。 方楚楚一愣,不假思索立即反应道:「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吗?」 「我没有女朋友。」他随即回道。「而且朋友相偕去看电影,这并没有什么。」 「但是很多女孩子并不这么认为……」 「妳认为呢?」他追问。 「我?」她迟疑片刻才回答。「我会选择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不熟的人尤其是男人更是不太可能和他出去的,如果这男人有女朋友,我还会避嫌。」 「妳也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朋友……」 「现在有一个啦。」他笑道。 方楚楚微微一笑:「你是毛遂自荐吗?」 「我觉得和妳聊天满愉快的。」 「而且很昂贵。」她提醒他:「这是国际电话耶。」 「两个月而已呀,再说妳总会回台湾吧?」他无所谓地说道:「就当作是偶尔奢侈一下。」 「你还真大方。」她忍不住说道。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她才决定要先祭五脏庙。「对不起,我的肚子不争气,它已经在抗议了,我要去吃饭了。对了,你芯片收到了吗?」 「已经收到了,所以打来跟妳说一声。妳赶快去吃饭吧,下次我有空再打给妳,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担心电话费账单吓死你的话。」她事先提醒他。「而且要先声明,我现在是个穷学生,没有多余的钱礼尚往来打给你喔。」 「好。」他笑道:「等妳回台湾后,再礼尚往来打给我,可以吧?」 「没问题。」她已经当他是朋友了,所以回答也很直接。「那你没事就别再浪费钱打来了。」 他在那头哈哈大笑:「已经开始替我省钱啦?」 「不,是替我以后省钱。」她笑着反驳。 挂上电话后,方楚楚舒了一口气。跟褚世铨讲完话,她刚才的恐惧害怕也跟着消失了,现在的心情安定很多。 这该感谢他这位从天而降的朋友吧。 方楚楚不禁会心一笑;也许真要归功于这里的悠闲生活让她彻底的放轻松,也收起自己原本沉默容易紧张的个性,才能这么自在地和他聊天,没有结结巴巴。 真希望这样的轻松自在能持续下去,甚至足以让她回去面对台湾的一切混乱。 第六章 一大早,褚世铨神清气爽地走进事务所。他微笑地向每位同事道早安后,步履轻快地转进他的个人办公室,经过凯玲的位置时,他停下来对这位大他四岁,十分有耐性的助理称赞道: 「妳今天的套装颜色很漂亮,有春天的味道。」 凯玲眨了眨眼,有点惊讶地看着她的老板好几秒后才别有深意说道: 「嗯,春天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褚世铨好兴致地瞧着她。「妳又恋爱了吗?」他笑问。 「我什么时候『又』恋爱?从头到尾一直是同一个人好不好?」她笑着瞅他。「我指的是你。」 「我?」他讶异地指着自己,挑眉道:「恋爱?!」 「没错!」凯玲猛点头,道:「你近来的举动太不正常了,分明就是犯了『恋爱症候群』的模样。」 这下子倒是引起褚世铨的好奇心了。他什么时候举动不正常了?还患了「恋爱症候群」的毛病? 「那妳说来听听,我是生了怎样的恋爱病?」他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跨坐下。「先说我哪里举动不正常?」 「你现在坐下来听我说这些话就已经不正常了。」她立刻指出。「你平常根本懒得听这种事,总是说很无聊、没意义,更别提你会坐在这里听我讲。」 褚世铨愣了一愣,这倒是实情。 「还有呢?」他继续问道。 「还有啊,你平常都是快步走进来,根本不太同人打招呼,最近却一反常态,还会赞美我哩。做了你两年半的助理,现在最教人窝心了。」她兴致勃勃说道。 「我不知道原来我的助理对我这么不满。」他自嘲道。然后摇头笑道:「这点我要解释一下,以前并不是我不打招呼,而是快迟到了所以赶着进来,自然没空闲扯。这个月我终于排到楼下的车位,再也不必为了找停车位而浪费时间,甚至因而迟到,心情自然大好啊。好啦,恋爱症候群丢掉一个啦,还有吗?」 凯玲似乎不相信她的直觉有误。 「当然。」她继续说道:「你最近一副下午三点就开始坐立不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坐立不安?有吗?」他笑得高深莫测。 「你心里很清楚啊。」凯玲也笑得神秘。「到底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值得我们事务所里最有价值的男人每天魂不守舍,固定下午打电话问候哪?」 褚世铨闻言,敲了一下凯玲的脑袋,微微一笑。 「我看妳可以去当侦探了,不过妳可能是个挺别脚的侦探。」他打趣道。然后他起身拍拍衣服,表示事情到此为止。「好了,侦察结束,专心上班吧。」 「喂!」凯玲急忙唤住他:「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只是好朋友聊聊天而已,妳想太多了。」褚世铨神情自然地回道。然后他一脸笑意地走进办公室。 咦?他没有否认对方是女孩子,那不就表示…… 凯玲不禁会心一笑。 能被这个视女人为麻烦的褚世铨承认是好朋友的女孩子,恐怕他们之间也是关系匪浅吧。 何况许多情侣刚开始也都声称只是好朋友,到最后还不是因日久而生情? 凯玲倒是乐见其成她这位超冷静的老板被套牢喔。 而褚世铨这厢,根本未将凯玲的话放在心上。他很满意与方楚楚之间这种纯友谊、无所不聊的贴心无负担感觉。 至目前为止,方楚楚并不像其它女人一般,一与他开始交往便穷追猛盯、一天要追踪个好几回始罢休,甚至立刻以他的女友自居,盘问他的行程及交友状况。 方楚楚很少主动打电话来,偶尔打来也只是问候关心简单几句话,如果知道他在忙碌时更是不啰嗦。 褚世铨第一次觉得,原来女人也有不麻烦的。 相交一个多月,他逐渐对她有了大概的了解:她独立自主,不依赖男人,也不会耍情绪;工作能力强,却不是个性强悍,处处与男人争锋的女强人,但也不是性格软弱,动不动就用泪水来解决的弱女子;她有着女人的感性、男人的理性,却没有讨人厌的黏性。 不过,欣赏不代表要拥有,他喜欢两人目前似老友般每天通电话关心彼此的感觉。 像她每天早上有晨跑的习惯,所以他也习惯性的在她运动回来后打个电话给她,一来是确定她平安回到家,二来是提醒她吃早餐,不然她常是冲个澡之后也不吃早餐就去上课。 一直忙到快三点,褚世铨才将手中三份诉状写好。迫不及待的,他随即拿起桌上的私人电话按下记忆键。 不久,电话接通,一个熟悉的柔细声音传了过来。 「铨吗?」 他一听到她的唤声,脸上立刻泛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当然,不然这时还有谁会打给妳?」他霸道问。 「是啊,忘了只有你会来烦我。」她打趣道。 他故意生气回她:「嫌我烦啦!那下次不打了。」 「真的?那我可省下一笔钱了。」她笑着。 「喂,这电话是我打来的耶,妳省什么钱啊?」他啼笑皆非地说道。 「省下礼尚往来的电话费啊。」她理所当然地回道。 「对喔,妳答应过回台湾要打给我,那这下子我更是非得天天打不可了。」他故作认真地说。 「咦?为什么?」 他得意地笑着。「我打来的电话费比较贵,妳在台湾打比较便宜,我如果再继续打到妳回台湾为止,那妳岂不是得回打给我好几年?嗯,这种天天有人关心问候的电话,好像挺不错的。」 「如果你喜欢接这种电话,去地下钱庄借钱不还就行了,保证每天有『关心问候』的电话。」她闷声笑着。 「对,还会顺便『关心问候』我妈及祖宗八代。」他没好气回她:「妳还真是会出馊主意哩。」 「学姊不才,还请学弟多多包涵。」她故意谦卑地说。 他们会戏称学姊弟是由于之前曾提及「台大人」的称呼,后来方楚楚得知比褚世铨大三岁,便以学姊自居,而褚世铨也不以为意戏称学弟,所以从此两人常以此称呼互开玩笑。 褚世铨立刻回道:「既知不才,何德何能做学姊?我看妳做我学妹算了。」 方楚楚也不甘示弱:「真不好意思,我无德无能还是得做你学姊,谁叫我比你早出生三年,跟着叫学姊就对了。」语毕,传来一串低柔的笑声。 褚世铨不禁闭上眼倾听她的笑声,心头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悸动,他发现,她的声音令他十分着迷,低低柔柔、不疾不徐,彷佛轻风在耳边拂动,非常舒服。 不过,他很珍惜与她之间这种单纯的友谊,不想轻易破坏它,所以,他会让那分悸动停留在原地,友谊才能继续。 「铨,怎么不说话了?」她见他不语,轻唤道。 「我正在考虑要怎样喊妳比较恰当。」他故意停顿片刻后说:「方阿姨这个称呼如何?」 「嗯……太幼稚了,再换一个如何?」她一本正经道。 他忍不住大笑。谁说她呆板无趣呢?他要推翻这个说法。 「小楚,」他脱口而出:「我觉得妳很有趣哩。」 「是吗?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呆板无趣。」倏地,她冒出一句话:「卫育翔也是这么认为。」 褚世铨突然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他问她:「妳还在意他的话吗?」 「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她低声说道:「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 「我并不这么认为。」他迅速反驳她,不喜欢她声音里的低落。「我想妳是没发现到自己个性的另一面潜在特质。而且,这种特质的发挥要看对象,不够风趣幽默的人,恐怕还激不出妳的潜能哩。」 她噗哧笑了出声。 「不愧是律师,称赞别人的同时也顺便抬高自己,好厉害啊!真佩服!」她恢复了好心情,笑道。 方楚楚发现,在褚世铨轻松淡然的态度下,其实有颗敏锐易感的心,随时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察觉到她的低潮,而适时予以风趣的对话拉回她的情绪。 好几次她陷入了莫名的焦虑及忧郁中,是他让她心情由阴雨绵绵转为阳光普照,老实说,这一个月以来,她是真心喜欢他的「电话陪伴」,也让她几乎忘却了背叛的痛。 再次聆听她的笑声,他不禁真心说道: 「小楚,我喜欢妳的笑声,让自己快乐点,好吗?」 方楚楚感动得一下子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开口: 「铨,你真好,谢谢你。」她柔声说道:「我也希望你快乐。」 「好,那我们都要努力让自己快乐,如果有不快乐要告诉对方,好不好?」他也温柔地回她。 「嗯。」她应允着。然后闹钟突然大作,她按下按键后说道:「时间到了,你该挂电话了。」 「妳就这一点最是无趣啊!」他叹道。这辈子还没遇过这种用闹钟来帮他计时的女人,时间一到就拼命催他挂电话。从她这里,他终于能体会不受欢迎的滋味。 「谢谢。」她坦然说道。「别忘了你现在是工作时间,而我正准备要吃……」 「早餐。」他替她接句。 「答对了。香喷喷的鲑鱼炒饭喔。」她笑着。 「我知道啦。」他故意生气地念她:「我比一条鲑鱼都不如。」 「不是这样啦!」她急忙辩驳。 褚世铨一听,立刻开心地笑了,正准备听她歌功颂德他的重要时,她的下一句话立刻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 「我只有用一小块鲑鱼肉而已,现在鲑鱼好贵,怎么可能用一条?」 「好!好!好!」他咬牙切齿道:「方楚楚,妳记着,回台湾就别被我逮到,不然……」 「不然怎样?」她故作无辜。 他故意冷笑道:「到时候妳就知道了。」 「好!」她随即温顺回道:「你现在乖乖去上班,确定你们股东不会因为你随意占用上班时间而休了你,你再来考虑我的问题,好不好?」 他闻言大笑。 他真的非常欣赏她的理智与冷静,不管他们开玩笑闹得多凶,她总能记得正事而提醒他,而且不会让他觉得扫兴。 「好,那我上班了,妳要乖乖吃完早餐再去上课喔。还有,路上自己要小心点。」他殷殷交代着。 「好,拜拜。」她笑着回应他千篇一律的叮咛。 听到她挂上电话后,他才放下了电话。 褚世铨一边打开笔记型计算机,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有趣对话,唇角仍扬着浓浓的笑意: 「讲什么电话这么开心啊?」彭治宗站在门口笑问道。 褚世铨倏地起身走出座位。 「什么风把你吹来啊?」 他笑着大步走过去捶了彭治宗一拳,彭治宗也回捶他,两人相视一笑。 「总算回来啦,大溪地好玩吧?」褚世铨朝他眨了眨眼笑问。 「哈哈!你也知道啦!」他爽朗笑道:「付了订金就赶快试用,万一不行还可以马上退货……」 「你说谁可以退货啊?」花能静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出现。 彭治宗立刻转身搂住未婚妻,谄媚笑道:「当然是妳不满意,可以把我退货喽。」 「你这么物超所值,我怎么舍得退呢?」花能静轻拍她未婚夫的脸,笑得十分开怀。 而彭治宗随即抓住她的手,在她掌中啵了好几下。 褚世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摇头说:「你们今天来这里,该不会是要来刺激我这个单身汉吧?」 「他们俩啊,是肉麻当有趣习惯了,你再不制止他们,恐怕待会你的办公室会春色满天飞哟。」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随即冒了出来。 褚世铨讶异地转身回头看,立刻向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红衣女郎打招呼。 「如果我没记错,妳就是艾薇雅吧?」他礼貌说道。 艾薇雅一脸的惊喜。 「你的记性真好,见过一面就记得我的名字,不愧是鼎鼎有名的王牌律师。」她娇媚地望着他。 「妳太客气了,那天妳像个红色蝴蝶般飞舞全场,任谁也无法忽视。」他客气地恭维她,没有明说其实是她上次打来追问他与方楚楚关系时的紧迫盯人方式,令他印象十分深刻,还有她娇嗲的声音让他立即能听声辨人。 艾薇雅一听,笑容马上像花儿般灿烂。 「褚大律师,你别再赞她了。」花能静见状,立刻泼了桶冷水过来。「你让她听成习惯,以后一天不听就浑身不对劲,小心她天天来你这里报到喔。」 艾薇雅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随即作出回应。 「男人的赞美是未婚女人的权利,能静啊,妳就放心的将所有权利移交给我吧,我会尽情享受的,别吃醋啊。」 「我干嘛吃妳的醋啊,我有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男人会时时给我赞美,这种好运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哩!」花能静也不甘示弱道。 眼看两个女人的战争就要爆发,褚世铨立刻站出来说话。 「两位绝世美女要不要先喝口水,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战?」 花能静与艾薇雅两人同时一愣,互视对方一眼后,随即沉默不语。 褚世铨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进一步调解时,彭治宗拍拍他的肩膀代为解释。 「她们俩常常这样啦,上一秒还吵得天翻地覆,下一秒又可以手挽着手去逛街,我已经习以为常啦。」 「是喔,我还以为她们在生我的气哩。」褚世铨不免为她们变脸速度之快感到惊异。 「不是生你的气。」花能静首先开口。「是因为你刚才那句话是我们一位好友小楚,她劝架时常说的一句话。」 「对呀。」艾薇雅也附和着:「小楚总是做我们的和事老,她常会适时调解我们俩的争执,是我和能静最好的朋友。」 语毕,她看着花能静,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褚世铨一听到方楚楚的名字,心绪不禁一动,但是他仍不动声色。 「如果妳们有这样的好朋友,应该要高兴才是,为什么叹气呢?」他故意问道。 「这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其实我们今天来也是为了她的事想请教你一些问题。」花能静恢复冷静道。 「好,请里面坐。」褚世铨心中一震,不过他仍镇定地请他们至办公室的另一角坐下。 「是这样的,」花能静开始叙述。「小楚是个珠宝设计师,她还没有成为专职之前,曾经玩票性质帮我和薇雅重新改款珠宝,样式都非常特别抢眼。结果最近我们俩相偕去看某家珠宝展览,竟然看到某几款珠宝样式和小楚帮我们改装的一模一样,连宝石用色及配件都分毫不差,我们一看就知道这是抄袭,但是对方公司的设计师坚持是她的作品,而且已经申请版权所有,结果她现在反倒要控告我们仿制她的作品。我和薇雅都非常生气,偏偏小楚又不在,所以才想到来请教你要如何处理?」 褚世铨思索片刻后缓缓回道: 「你们何以确定不是小楚抄袭别人的作品?」他实事求是问道。 「这绝对不可能!」艾薇雅斩钉截铁反驳道:「我有几件首饰都是小楚当时即兴做出来,而且是两年前的成品,小楚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抄袭两年后别人的作品吧?」 「在事情的真相没有明朗化前,我们都无法妄下断语。」褚世铨冷静分析。「关于著作权第十条规定,我国对于著作权之保护,系采创作主义,而非注册主义,著作人于著作完成时即享有著作权,无庸办理注册或登记。所以简单来说,如果小楚真的是珠宝设计的原创者,只要有证据可以证明她创作完成的事实,那么她就同依法自动取得法律上的保护。」 「证据?到哪里找什么证据?那个珠宝设计师已经一口咬定我的珠宝是仿她的设计,想来就呕。」艾薇雅气呼呼说道。 「没错!没见过这种人,做贼的反而喊抓贼。」花能静也随即附议。「我一想到那个设计师趾高气昂的恶劣态度,就非要给她一顿教训不可!而且也顺便帮小楚打个知名度。」 「你说的证据要从何去搜证啊?」彭治宗开口问。 「两年前的证据可能困难度较高,比如说有无当年设计的草图或原稿,或者是当年珠宝曾送鉴定或清洗的证明单据,或者是曾配戴这个首饰的照片,如果有注明日期的照片会更好。总之,任何能够证明这个首饰确实为小楚所设计的事物都可以。」褚世铨解释道。 「可是小楚现在与我们失去联络,所以她这方面的数据提供可能有困难。」花能静立刻回道。 「其它的证据我回去找找看,或许可以找出一些有利的照片也不一定。」艾薇雅抱着一丝希望说。 「小褚啊,这个案子我想委托你处理,不知道你接不接啊?」彭治宗问道。 褚世铨犹豫了几秒。「你知道我手上现在有好几个案子很棘手……」 「我也知道你都接大案子,这种小案子是不需要麻烦你,但是因为这家珠宝公司来头不小,加上这位设计师有大财团老板作靠山,我怕律师不够力会招架不住,所以才来请你帮忙。」彭治宗说出了他的担心。 「对啊,尤其现在又找不到小楚,我们擅自作主来帮她打官司,虽然主要是替我们自己洗刷仿冒珠宝的名声,不过也想帮小楚赢回原创者的声誉,甚至争取赔偿金。我们知道你是最顶尖的,一定有办法帮我们打赢这场官司,你就帮忙嘛,怎样?」花能静随即说道。 「褚先生,你和彭治宗是多年死党,说起来,我们是花能静的死党,也和你有间接的好友关系,你对朋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艾薇雅也加入说服的行列。 褚世铨环视着他们三人,最后摇头笑道: 「你们三个轮番上阵,我不点头答应,好像很不通人情喔?」 「你答应要帮我们啦?」艾薇雅高兴地跳起来,抓住褚世铨的手臂笑问。 「好友再加上两位美女的施压,吾不得不低头啊!」褚世铨开玩笑回道。 实际上,刚才他一听到这个案子,心中便在度量接手的可能性。尤其是涉及到小楚未来在珠宝设计界的发展,他必须更慎重斟酌;这个官司若打赢,小楚的知名度及名声必高涨,相反的,也会连带抑制她的前途。 身为小楚「好朋友」的他,当然得义不容辞帮她这个忙,而且除了他自己,他找不到也不放心交给其它人。 当然,他答应接手的真正主因,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艾薇雅闻言,脸上立刻铺满笑容。 「褚先生人不仅长得帅,口才又是一流,对朋友更是重义气,这样的好男人实在太少了,我们交个好朋友吧。」艾薇雅热情地拉着褚世铨说道:「改天有空到我的咖啡店里坐坐,我一定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改天有空一定登门拜访。」褚世铨随即站起身微笑道:「抱歉,我还有工作必须处理,不能招呼你们,也麻烦你们一搜集到证据就尽快和我联络,对方若有任何的讯息请先通知我,你们别做任何响应,这个案子就全权交给我处理。」 「那就先谢谢了,费用多少再跟我算。」彭治宗拍拍他肩膀笑道。 「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褚世铨也回他一记。 三人开心地道谢后便离去。 看看时间,方楚楚应该去上课了,褚世铨决定等她下课后回家再告诉她这件事。 ※     ※     ※ 凌晨一点。褚世铨上网看了一些数据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下了线打电话。 铃声响了十来下,正当他狐疑着方楚楚怎会还没回到家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接电话呀?」一听见她的声音,他劈头就问道。 「我在洗澡啊,正洗到一半你就打来,我全身湿答答的冲出来,还差一点滑倒哩。」方楚楚抱怨着。 「妳……没穿衣服就跑出来啊?」他脑中突然多了一幅活色生香的诱人画面,不自觉的,他咽了咽口水。 「三八啦!我哪有这么大胆。」她笑骂他:「你忘了我有一扇大窗户在客厅,外面随时可以看得到。」 他闻言立刻皱眉。「窗帘有没有拉上?」 「没啊,这样才看得到窗外繁星点点哪,很美耶!」她开心说道。 褚世铨闷不吭声好一会儿。「去把窗帘拉上!」他命令着。 方楚楚停顿一秒。「铨,没这么严重吧?」 「妳忘了之前被跟踪的经验吗?我不是常告诉妳,女孩子一个人住要小心。」他语气严肃地提醒她。 方楚楚顿时语塞。 「好。」她知道他是出于一片关心,也就顺从地接受他的意见。「等会儿我再拉上窗帘……」 「现在就去,好不好?」他坚持着。 「现在?不要啦。」她赶紧摇头。「我现在只披一条毛巾耶,一走到窗边不就马上被人看到我这一身暴露……」 他一听随即改变主意。「小楚,妳回浴室把澡洗完,十分钟后我再打电话给妳,好吗?」 「好,那等会儿见。」 褚世铨放下电话后,不禁惊觉自己有了莫大的改变。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婆婆妈妈、啰哩啰嗦了? 以前,对方会不会被偷窥、住家安不安全,这根本不关他的事,他也不会关心,但现在他却十分担心她的安危,甚至讨厌有其它人会看到她的身体。 唉,他不禁叹了口气,担心也是种麻烦啊!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不是很好吗?没有担心,也不会有争执,何苦四处惹尘埃呢? 心里虽然念着麻烦,不过十分钟一到,他还是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洗好澡啦?」他一接通就问道。 「当然,已经衣衫整齐坐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嗯,今天花能静和她老公彭治宗,以及艾薇雅三人来找我询问一些法律问题,跟妳有关喔。」他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跟我有关?」方楚楚疑惑问道:「什么事啊?」 于是褚世铨便将大概情形告诉方楚楚,她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岔。 「妳自己对这件事有何看法?」语毕,他问她的意见。 她沉吟片刻才开口。 「自己的创意被剽窃,我当然会不开心,不过,这也表示我的作品受到肯定,才会有人抄袭。」她笑了一笑。「不过我很讶异,那是两年前的旧作品,对方怎会到现在才拿出来参展?而且还要反控告我们,这一点是有点过分。」 「妳当时有留下任何设计图或原稿吗?」他问道。 「这倒是没有。」她回想一下。「我记得有些作品是即兴的方式做出来。」 方楚楚的思绪瞬间跌入过往的记忆。那时她常为花能静及艾薇雅的首饰配件绞尽脑汁,也常和她们一起讨论,有时做好一件成品时,她俩就会惊喜地尖叫、大声赞美她,令她好开心又好有成就感。 她们曾经很真心的对她,不是吗? 褚世铨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潮。 「她们已经请我帮她们打这场官司,我接受了。」 方楚楚很讶异。「你最近不是还有好几件很棘手的案子要处理?怎么有空……」 「没办法呀,」他故意叹了口气。「为了朋友也要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喽。」 「你对朋友真是好呢,他们一定非常高兴。」 「妳呢?也会高兴吗?」他立即反问。 「我?!」她不解地问,随即她反应过来。「哦,我当然为他们能请到你这么棒的好律师高兴啊。」 他在电话那一头沉默数秒。「妳不替自己高兴吗?」 「替我自己?为什么?」方楚楚疑惑道。 「傻瓜呀妳!」他轻叹着。「这次的官司主要是帮妳赢回原创者的名声,这对妳以后在设计路上会有相当大的帮助,会提高许多知名度,妳懂吗?」 方楚楚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那么……是不是表示能静和薇雅也是想帮她?突然间,方楚楚感到一阵酸意涌上鼻端,久违的温暖再度回到她心头。 「小楚,妳还好吗?」他关心问她。 「嗯,很好。」她低声回道。 「我知道妳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我的律师费可不便宜喔。」他故意移转她的情绪。 「那怎么办?我可是一穷二白耶。」她笑开了,回他。 「不然……看妳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出来啊。」他故作恶霸说道。 「嗯……呃……嗳……」她思考了下,最后她是无奈的口气:「没什么值钱的耶,只有命一条,要不要?」 「干嘛不要,要妳来让我使唤呀。」他开心大笑:「最近我的房子需要人来帮我整理整理。」 「当然没问题!」她扬起一抹顽皮笑容。「我一定义不容辞帮你摇旗吶喊,好让你能心情愉快地整理房子。」 褚世铨哄然大笑。「好!那别忘了穿上超迷你短裙跳大腿舞,这样我的心情会更好。」 「那到时恐怕你会没心情整理下去。」 「为什么?」他追问。 「因为太火辣了,你会不停喷鼻血,到时候失血过多,就没力气也没心情整理下去啦。」她不疾不徐回道。 他被她逗得好乐,大笑不止。「目前倒是没人能让我喷鼻血,方小姐,我就等妳来破纪录,到时妳可别食言。」 「一言为定!」方楚楚大方地答应,同时也不忘揶揄他:「记得准备好卫生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彼此不亦乐乎,却不知爱情的火花也渐渐在两人心中滋生…… 第七章 「铨,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太快见面。」 方楚楚一听到褚世铨准备在她一星期后返国时来接机,她立刻作了以上的答复。 褚世铨立刻怔愣住。「为什么?」他冷静问道。 「呃……」她犹豫片刻后回道:「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不懂,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见他需要什么心理准备? 「你知道我一向怕见陌生人,而且,」她坦诚直说 「我一紧张就会口吃……」 「我们不是一直聊得很好?」他仍是不解。 「那是因为在电话里我看不到你的脸啊。」 他随即开玩笑说:「那我戴个面具去见妳好了,妳喜欢里根的还是柯林顿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铨,我是认真的。」 褚世铨忍不住也叹道:「小楚,妳想太多了,我们见面不会像妳想象中这么可怕,好吗?」 「你真的不了解,我的口吃真的非常严重。」她非常沮丧地说道。 「我长得还不算难看,不会像怪兽一样吓得妳舌头直打结的。」他轻松道。 「铨,这无关乎美丑的。」她再度解释着。「总之,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见面。」 他沉默了半晌。「妳想做多久的藏镜人?」他突然问道。 换方楚楚保持缄默。 好一会儿,褚世铨冷冷说道:「算了。」 方楚楚闻言,随即开口:「你生气了吗?」 「没!」 她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但她真怕见到他。 「别这样好吗?」她软软地低语。「就是因为太在乎你这个朋友,才怕让你看到我出糗的模样,你知道我没什么好朋友,所以更怕失去现在这种交心的感觉。」 褚世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小楚,我能体会这种感觉,因为我也是如此看待妳,不希望失去唯一的异性好朋友。」他冷静地娓娓道来。「但是就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们之间的包容度会比男女朋友更大,因为我们不是以择偶的角度来看待彼此,纯粹就是交心,妳懂吗?」 「我懂,但是我还是很怕呀。」她忘不了对方发现自己有口吃时那种吃惊又同情的眼神,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 褚世铨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一切都随妳,等妳想见我时再说吧。」他不想让她为难,决定还是如她所愿。 「真的吗?」她开心喊道:「铨,你真好。」 听到她快乐的声音,他也不由得笑开了嘴。 「我这样就算好啦?等妳见到我之后,会发现我是个万人迷,那岂不是要迷上我了?」 「呸!你羞不羞啊!」她取笑他。「说自己是万人迷,你干脆再说自己是超人气偶像陈晓东算了。」 「错,我才不像陈晓东哩。」他立刻指正她。「倒是有不少人说我像古天乐。」 「你?!像古天乐?别人随便说说,你也随便相信?」她趁机调侃他一番:「他们是说你像古天乐一样是男人。」 褚世铨听了啼笑皆非。瞧她现在的伶牙俐嘴,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她紧张口吃的模样。 「难怪妳不见我,只敢在电话里放炮。」他故意摩拳擦掌。「恐怕是看我在电话里没办法修理妳一顿吧。」 「呵呵!」她开始顾左右而言它:「你是不是该去吃午饭了?吃饱饭思路才清楚,才不会想以暴力制人。」 「我暴力?妳个头啦。」看她简直把他说得像是暴力份子似的,真是坏了他一世英名。褚世铨想着想着,嘴角却不由得泛起一朵朵笑花;他喜欢她偶尔的俏皮。 想起手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褚世铨决定今天放她一马,等她回到台湾,多的是机会报「电话之仇」! 「今天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跟妳计较这诽谤之罪,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过。」他威胁道。 「是!你宽容、你大量,感谢你不杀之恩。」她打趣回道,不过仍体贴地说:「快去忙吧,有空再聊。」 又说了几句,他才依依不舍地收线。 一会儿,内线电话响起,他立刻接起来。 「褚先生,朱雅芝小姐在会客室等您很久了。」助理凯玲声音突然变小,神秘兮兮说道:「她今天穿得很辣哟,我看你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啊?」 「小心掉进美人关哪!」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褚世铨啼笑皆非地挂上了电话。 听说朱雅芝的那场离婚官司打得非常漂亮,不仅让前夫赔给她两千多万的赡养费,还有台北近郊一栋价值三千多万的别墅,可说是收获颇丰。 这次她来找他,又是什么事了?褚世铨起身走向会客室。 他一进门,随即看到身着低胸、超迷你短裙的朱雅芝正拿着手机站在窗口讲电话。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透过窗外光线的翦影,更显玲珑有致;她突出的上围包裹在低胸上衣里,彷佛呼之欲出,修长的双腿更是令人难以忽视。 这是一副会令男人为之喷鼻血的好身材,不过他例外。不是他性无能或冷感,实在是他家那群女人训綀出来的。 他的四个姊姊及他母亲,都是波霸级的人物,从小也不避讳在他面前换衣服,成年后才稍微收敛了些,而造就他「丰乳露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以前对于他同学争相偷看的裸女图或是a片,他完全没兴趣,实在是他看多了没穿衣服的女人。 他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板,提醒她自己已来到会客室。 朱雅芝抬头看了他一眼,同他比个ok的手势。 「我现在有事,晚点再打给你,拜拜。」然后她便合上手机,灿笑着朝他走来,一边说道:「你好忙啊,等你好久了耶。」 「抱歉,让妳久等,下次来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我,就不会浪费妳的时间。」褚世铨建议道。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这次来是要谢谢你介绍一个这么好的律师给我,让我打赢了这场官司。」她欣喜万分说道。 「妳别这么客气,这是应该的,举手之劳而已。」他淡淡说道。 「不,这一切真的要谢谢你。当时我的心情很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你给了我一个好建议,否则我可能还会一直消极地拖下去。」她诚恳说道。 「我应该恭喜妳打赢官司,重获新生。」他微笑着祝福她。「老同学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不,你还可以再帮一个忙。」她娇笑着.。「就是让我请你吃顿饭。」 「这倒是不必麻烦了,这顿饭钱妳就省下吧。」他婉转地拒绝。 「不行,我曾说过这场官司若打鸁就请你吃饭,当时你也已经答应了,现在我来实践诺言,你可不能黄牛。」她信心十足又说道:「还有,我查过你今天中午没有饭局,这次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面对她强势的邀约作风,他实在没什么兴致去吃这顿饭,不过既然自己之前已随口答应,他也不想破坏自己的承诺,反正只是吃顿饭而已。 「好吧,那要麻烦妳稍候一下,我整理一下资料,很快就好。」 「没关系,你慢慢来,我等你。」她欣喜若狂地回道。 「那请妳在会客室看一下杂志。」语毕,他随即走出会客室。 他整理完资料后,因凯玲去楼下吃饭,他又代接了好几通电话,拖了将近十分钟才回到会客室。 「抱歉,刚好有几通电话进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他礼貌地致意。「现在可以走了。」 「接电话不是你们助理的工作吗?」她起身后问道。 「凯玲刚好去吃饭了,我想也许有重要事情,所以才会在这时候打来,我就顺手接起来。」他带她走向电梯。 「你是堂堂大律师耶,怎么需要做这种助理的工作?」朱雅芝轻皱眉头道:「既然中午也会有电话,应该规定助理中午不得外出,要在办公室里接电话才行。」 褚世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他按下电梯按键。 「我想妳应该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吧?」他们进了电梯后,他看着她问道。 「没有,我一毕业就嫁给我前夫,然后跟他到美国去发展。他家很有钱,根本不要我工作的。」她颇为自得地说。 他点了点头道:「难怪。」 「难怪什么?」她不解地问。 「妳没办法体会上班族的辛苦。」这也算娇娇女吧,他想道。 她不服:「怎么这么说哩?我觉得自己还满善解人意、满体贴的啊。」 他啼笑皆非地瞅了她一眼。 「这两者是不一样的。我问妳,如果今天妳上班的时间与别人一样做八小时,可是别人都能午休,就妳不行,得从早做到晚,妳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又不是被虐待狂。」她啐道。 「这就对了,妳自己都不愿意这么辛苦,我的助理又何尝愿意加班不休息呢?」 「喔,人家是替你着想嘛。」她辩称。 他挑了挑眉,没有多说,带她到附近的庭园餐厅。 「你要吃这家啊?」她皱皱眉看着门口招牌。 他停了下来。「不喜欢吗?」 「不是。」她抬眼看他:「我要请你,你可以挑一家贵一点的。」 褚世铨笑了笑,转身朝里面走去,边说道:「我又不是要坑妳。这家的商业午餐很不错,妳可以试试。」 服务生一看到褚世铨,随即带他走到角落靠窗边较安静的位子。 席间,褚世铨并不多话,几乎是朱雅芝一问他一答,他也不会主动过问她的一切,主要是他觉得和她没有往来的可能,自然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最后要买单时,褚世铨很自然地拿起了账单。 「说好了我付帐喔,别跟我抢。」朱雅芝伸手盖住了账单,也顺势盖住他的手。 褚世铨淡淡一笑,不着痕迹抽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朱雅芝低头打开皮包,正准备拿出钱包付帐时,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我的钱包不见了!」她惊慌道。「怎么办?我里面还有一张五十万的即期支票。」 瞧她慌得脸色都变了,他立刻冷静说道: 「别慌,镇静点,钱包掉了不一定是被偷,有可能是妳放在别处也说一定。」 「可是我一向放在皮包里啊。」她着急地看着他。「我不可能放在别处的。」 「那妳仔细想想看,今天妳去过什么地方?」 「来你这里之前,我去过银行办事,就这样。」她回忆道。 「去银行有没有将钱包拿出来?」他一步一步引导她回忆。 「嗯,我想想看。」她偏着头搜寻之前的记忆。 「好像没有耶。」她想了半天后泄气道。 「我看妳还是打个电话向银行确认,是否有钱包遗失被捡到。」他思索后建议道。 她听从他的建议,拿起手机拨去银行查询。 片刻后,她面露欣喜状。 「银行有捡到我的皮包,他们检查过证件,确定是我的没错。」她开心地叙述着。 「找到皮包就好了。」他伸手接过账单。「这一餐就让我付吧。」 「真不好意思,下次我再补请你好了。」她愧疚万分地向他道歉。 「不必客气,偶尔请老同学吃顿饭,就当作是庆祝妳官司胜诉吧。」他不介意地笑道。 「还有一件事,」她尴尬地看着他:「我要坐出租车去银行,可是我皮包里没放钱……」 「喔!」他恍然大悟,随即拿出钱包抽了一张千元大钞递给她。「妳先拿去用吧。」 她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再说吧。」他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他们在柜台买单时,朱雅芝火辣的打扮引来不少注目的眼光,她似乎毫不在意,还不时贴在褚世铨耳畔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褚世铨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前推开她,只好一直往柜台另一边靠。直到他们离开了餐厅,目送她搭上出租车,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下次,他一定要记得别来吃这种无聊又消化不良的饭局。 他摇摇头,加快脚步走回办公室。 ※     ※     ※ 回到睽违两个月之久的台湾,方楚楚站在桃园中正机场海关出口时,才发现思念的如浪潮般涌来。 她好想念周遭的国语和闽南语交错响起,想念黄皮肤、黑头发的亲切感觉,更想念台湾的许多小吃。 真不知道过去的两个月,她如何能在那群体味浓厚的法国人群中生存下来,此刻她真佩服自己的毅力与忍耐力。 不过,不同于她之前来到机场要飞往法国时的沮丧与心痛,现在的她,心情非常平静,甚至是开心的。 她不仅带着充实及令人难忘的游学经验回来,她更是带回一颗释怀的心。 她不会再怪卫育翔的背叛,也不再对她的好友花能静与艾薇雅生气;这一切都是她太迟钝,没有用心去体会,才会有今天的结果,怎能怪其它人呢? 带着一颗好心情,她从机场直奔回家。 回到家,一放下行李,她立刻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喂,我是褚世铨。」 熟悉的低沉嗓音,没有因为距离的改变而不同。方楚楚十分兴奋地低喊: 「铨,是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非常开心的声音。 「小楚!妳怎会打电话来?现在在哪里?」褚世铨的兴奋不亚于方楚楚。 方楚楚调皮道:「你不是要我礼尚往来吗?现在我来给你回礼啦。」 褚世铨愣了好几秒,随即不可置信地问道:「妳是说,妳现在人在台湾?」 「答对了!」她笑答。 「妳好样的!都没事先通知我。」他立刻大声抱怨:「真怕我偷偷去接机啊?」 「不是这样的。」她赶紧解释:「今天下午,喔,不,台湾时间是昨晚,我打电话订机位,没想到这几天班机都客满,只剩下当天最后一班,也就是四小时之后,所以我当下就决定订位。因为时间很赶,再加上时差问题,我总不能在大半夜把你吵醒,告诉你这种小事?反正我回到台湾再打给你,不是也一样?」 「好,妳说的都有理,我误会妳了,好不好?」他叹了口气笑道,算是服了她。 怪了,一般女人不是都把自己看得十分重要,动不动就需要男人的陪伴或保护?像张彦菁、朱雅芝她们,三不五时就为了一些芝麻小事来烦他,搞得他想发出「拒绝往来令」来隔离她们。 这方面,方楚楚倒真是个例外。 「好,那没什么事了,我想把行李整理一下,然后好好补个眠,在飞机上都没睡好哩。」说着说着,她就打了个大呵欠。 「那妳去睡觉吧,有空再联络……」虽然想和她再说话,不过褚世铨仍是体贴地让她去休息。 「好,那就先这样喽。」她又打了个大呵欠,说了声拜拜后,便随手挂上了电话。 「小楚……」 褚世铨突然想到她还没留下台湾的联络电话,正要喊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也罢,她的手机还在他这里,她总会找他的,不是吗?褚世铨一思及此,便决定安下心来等她。 他总会等到她的。 ※     ※     ※ 经过一整天的休息,方楚楚感觉自己精神充沛,体能与精力都处在非常好的状态。 现在是晚饭时间,一整天没有进食的方楚楚,肚子已经不高兴地抗议了。她只犹豫片刻,便迅速起身换上休闲轻装,拎了钱包,下楼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艾薇雅开设的「薇」咖啡馆。 位于天母静僻小巷的「薇」咖啡馆,原本是艾薇雅与男友合资开设的纯咖啡屋,只卖咖啡及少数茶饮,后来艾薇雅与男友分手后,便独资顶下了这间店。白天不仅增加了商业午餐及下午茶等项目,晚上还增加调酒及各式各样的花茶饮料,使得这间原本差点倒闭的店,生意活络了许多,当然这也与艾薇雅亲力亲为有关。 平时她总是打扮得妖娇美丽,在店内穿梭不停,热情地招呼所有客人;遇到熟客,她也会阿莎力地附赠一盘水果或甜点,让宾至如归。尤其最近这几个月,她晚上增加了十几项家常菜色,生意更是好得连花能静及其老公也被拉来帮忙。当然这是绝对少不了方楚楚,在她赴巴黎之前。 方楚楚站在咖啡馆门前深吸了好几囗气,便坚定地推开了门。 店内正播放卡本特兄妹唱的「yesterday once more」,啊!这是她最爱听的歌之一。以前她来这里帮忙时,艾薇雅总会播放她喜欢的歌。回忆往事,方楚楚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开心的微笑。 「小楚!」艾薇雅首先看到方楚楚,情不自禁大叫了一声,随即放下手中的托盘快速奔向她,狠狠地搂住了嘴角仍噙着笑容的方楚楚。「太好了,妳终于出现了,我想死妳了,我真的以为妳不要理我了……」说着说着,艾薇雅竟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喂,女人!」花能静也走了过来,她拍拍艾薇雅的肩膀。「别把这里搞成同性恋餐馆,ok?」然后她平静温和地看着方楚楚笑道:「妳来得正好,最近生意好得一塌糊涂,都快忙不过来。吃饭了没?」 方楚楚摇了摇头。 艾薇雅一听到她还没吃饭,立刻拉着她往一旁空的桌位坐下,开始兴奋地介绍: 「我们新出了一道栗,叫香酥透抽,全部都是最新鲜的透抽,截取身体的部份切断,然后裹上粉……」 「好啦,薇雅。」花能静适时打断了她。「妳就叫上来给小楚吃就好,不必念这么多。」然后顺手端了碗热汤递给方楚楚。 「人家也是想让她先知道嘛。」艾薇雅辩道。「不然我现在去叫……」 「不用啦,我已经叫服务生跟厨房说了,要叙旧等待会儿不忙时再聊嘛!」花能静轻斥道。 艾薇雅嘟着嘴起身:「到底我是老板,还是妳是啊?」 耳边听着两人熟悉的斗嘴,方楚楚眼睛郄不自禁盯着面前的热汤出神。 花能静还记得她以前只要一饿过头,就一定要先来碗热汤暖暖胃,否则铁定会犯胃痛。 为什么她会忘了她们对她的好? 方楚楚捧起热汤慢慢啜饮,眼眶却不自觉红了起来。 「小楚,妳慢慢喝喔,我们先去招呼客人,等一下再来陪妳。」艾薇雅起身说道。 「是呀,小楚,今天就好好让薇雅招待,晚一点再来我家泡茶。」花能静也附和道。 方楚楚微笑点头。看着两人态度自若地走开,彷佛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方楚楚也稍微宽了心。 直到十点过后,店里的生意才空闲下来。艾薇雅交代会计帮忙打烊时收店后,花能静便拉着她和方楚楚直奔自己家里泡茶聊天去也。 一进到屋子脱了鞋,花能静马上说道:「彭治宗今晚不会回来了,妳们随便坐,我去准备茶具及点心。妳们想喝香片、金萱还是普洱?」 「哎呀,彭治宗一晚不抱着妳,他怎么能睡得着呢?」艾薇雅闻言调侃道。 「这也没办法。」花能静得意笑道:「他知道小楚要来,说什么也得暂时靠边闪,让我们姊妹聊个通宵啊。」 「这样不是很不好意思?」方楚楚连忙问道。 「小楚,这妳就甭担心了。」艾薇雅随即说道:「他们俩现在是先享受后付款,这么一点点的损失,他不会计较的啦。」说完便走向厨房。 原来花能静与彭治宗订婚后,就在家长的默许下,开始了同居的生活,提前先体验小夫妻的日子。 「什么先享受后付款?这可是名正言顺的『试婚』呢。」花能静端了一组茶具来,边说道:「现在离婚率这么高,离婚手续又麻烦,反正订婚又不具法律效力,万一生活方式或性方面不合,解除婚约就行了,多简单。」 「那要试多久才知道合不合呢?」方楚楚好奇问道。 「不一定,一、两年看看喽。」花能静耸肩道。 「能静,你们家的零嘴摆哪里啊?」艾薇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花能静放下茶壶,朝厨房走去。 趁这空档,方楚楚起身参观他们的房子。 屋子不大,两房一厅,但是小夫妻俩住是绰绰有余。据说这是彭治宗的房子,订婚前有重新装潢过,所以房子看起来还挺新的,有新房的味道。 不一会儿,两人抱着一堆零食进了客厅。 「能静,妳原来住的那间呢?」方楚楚问道。她记得花能静也买了间小套房,一直是自住的,直到订婚后才搬来这里。 「当然是租出去喽,现在卖不划算。」花能静倒了一壶水放在小瓦斯炉上烧着。「况且房子留着也可以为将来作退路。」 「为将来作退路?」方楚楚疑惑道:「什么意思?」 正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啃的艾薇雅,抢先解释: 「就是以防万一彭治宗变心或婚变时,起码还有个经济依靠。而且结婚后一定要赶快办夫妻财产分开制,这样才比较有保障。」 「两人会结为夫妻,不就是彼此能互信互爱,像这种谍对谍的婚姻,到底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既然要像防贼一样,那又何必结婚呢?」方楚楚提出疑问。 艾薇雅和花能静两人愣了一下,顿时辞穷。 「话也不是这么说。」花能静开口道:「谁叫男人身边的诱因太多,加上法律比较站在男人那一边,我们女人穷则变、变则通,只好学会自力救济啊。」 「反正啊,现在的婚姻若没啥好处,谁也不想跳进去。以前自己养自己,多轻松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万一嫁过去老公不但养不起妳,妳还得帮他养一家老小,又不是白痴,不自己一人快活,还要来受这种罪,要是我才不干哩。」艾薇雅努起嘴说道。 「好啦,聊这种无聊事干嘛?」花能静技巧地转移话题:「小楚说说妳这两个月去哪儿逍遥自在吧。」 「是啊,小楚妳到底躲到哪儿去啊?我们找妳快找疯了。」艾薇雅随即说道。 「对不起,让妳们担心了。」她看着她们关心的神情,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去巴黎进修。」 「去巴黎?!」 「进修?!」 艾薇雅和花能静不约而同大叫起来。 「快点快点!老实说,妳去浪漫之都巴黎,有没有什么艳遇啊?」艾薇雅立刻兴奋地追问。 「天呀!去浪漫之都进修?」花能静拍拍额头惊叹。「亏妳当时那种心情还能想出这种主意。」 方楚楚将这两个月来的经历与心情上的转折,一一向好友们娓娓道来。 「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当时选择出国短期进修,并没有让伤痛再继续,所以我现在能够走出来,坦然面对一切。」她微笑凝视她俩:「当然也释怀了许多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艾薇雅红了眼眶拉住方楚楚。「我们真的不是故意隐瞒妳,只是事情愈拖到最后,愈是开不了口。」 「我都明白。」方楚楚也反手握住艾薇雅微笑着。「其实卫育翔和我之间早就有问题,只是我太迟钝没有及早发现,这并不能全怪妳们,是我不好……」 「胡说!这关妳什么事?全都是卫育翔的错。」花能静立刻反驳。「不过,已经有人替妳教训他一顿了。」 「教训?!」方楚楚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反正他是罪有应得,活该得到报应。」艾薇雅幸灾乐祸地说道:「妳不必替他担心啦。」 「薇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急切地看看她俩:「谁可以告诉我?」 花能静和艾薇雅互视一眼,最后是艾薇雅开口。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把事实写出来,照三顿传真到他公司而已。」她耸耸肩说道。「他也是运气背,他们公司刚好裁员,所以上个月底他就回家吃老米饭啦。」 方楚楚震惊得说不出话。卫育翔被裁员?!他不是一直都是公司里的红人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他现在怎么办昵?方楚楚忍不住替他担心。 虽然他对不起她,但不可否认,他对自己一直是温柔体贴的,没必要因他的背叛而把他打入地狱啊。 看着两位好友,她们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方楚楚也不忍苛责她们。或许,自己该找个时间去面对卫育翔吧。 第八章 隔天,方楚楚便下定决心面对卫育翔。 在她试图联络他,却发现他家电话及手机都停话的情况下,她决定亲自跑一趟,去他家看看。 到了他家的公寓门前,一辆满是灰尘的福特轿车吸引住她的视线,她立刻认出那是卫育翔的车。 那表示──他可能在家?方楚楚直接推开未锁的大门拾级而上。就在她抵达五楼时,她听到好大的吵架声。 「你当我犯贱吗?愿意这样被你蹧蹋……」 「妳的确是犯贱!不然为什么愿意跟我这种没钱没工作的男人在一起!哈哈!」 方楚楚立刻听出来了,是卫育翔和柳雨倩。 「那是因为我真的爱你呀!」柳雨倩悲愤喊道。 卫育翔的反应是哈哈大笑。 「笑死人了!我又不爱妳,妳爱我干嘛?」他冷哼道。「我早说了只爱方楚楚一个人,妳是听不懂啊。」 方楚楚闻言,难过地闭上了眼,心中没有丝毫欣喜。他怎能这样残忍地伤害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柳雨倩立刻哭出声。 「她凭什么得到你的爱?你心情沮丧时、工作不如意时,是谁陪在你身边?是我!我比她更适合你,更爱你!她根本就不要你了……」 「妳住口!」他喝道。「别以为我让妳来睡我这儿,妳就有资格教训我!跟方楚楚比,妳连狗屎都不如哩。」 柳雨倩呆楞数秒,突然狂笑不止。 「说妳是狗屎还这么开心,妳真是有病哩。」卫育翔讥笑道。 「是!我是狗屎,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坨狗屎!」她泪流满面却笑得凄凉。「我一直以为,只要很爱很爱你,你就会带我往幸福的地方飞去,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错了,原来你也可以让我坠入地狱。」 卫育翔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却是一闪而逝。 「妳别再作白日梦了!快滚吧,我不想再见到妳。」他冷声说道。 柳雨倩不语地望着他,神情悲怆。 「妳看也没用啦!妳这种随手可上的女人怎么入得了我的眼?以前不过是玩玩罢了,妳也当真啊?啐!」 「啪!」柳雨倩冲上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下一秒,卫育翔也毫不留情反手回了她一耳光。柳雨倩顿时踉跄地退了好几步,最后不支倒地。 方楚楚再也看不下去,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至卫育翔面前,忿怒道: 「你怎么可以打女人?」 卫育翔一见是方楚楚,又惊又喜,立刻抓住她的手兴奋道:「妳怎么来了?终于肯见我了吗?我好想妳……」 方楚楚甩开他的手。「我们早就分手了,记得吗?」她冷静地看他。 「可是我没答应!」他急忙反驳,随即放软了声音:「小楚,别和我分手!我是真心爱妳,再给我一次机会。妳瞧,我已经彻底和她分了,我不会再理她的。」 柳雨倩闻言泪水直落,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是心死了,他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一点也没有怜惜她啊。 方楚楚不语。她看向柳雨倩,心底很是不忍;爱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她没有找对一个懂得珍惜她的人。 方楚楚伸出手想扶起似乎站不起来的她。 「妳走开!我不需要妳假惺惺!」柳雨倩冲口骂道。「妳是来看我好戏吗?被妳的男人甩了,妳得意了吧!」 「妳少对小楚凶,我警告妳!」卫育翔立刻不满。 柳雨倩抬眼恨恨地瞪着他。 「我终于明白自己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文不值!亏我还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不让泪水夺眶而出。「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来找你。」 然后她转身朝楼梯走去。经过方楚楚身边时,她停了下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楚楚。 「妳赢了!」柳雨倩丢下这句话后,挺直背走下楼梯,没有回头。 方楚楚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解襗,但又不知该怎么说,于是转身推了推卫育翔。「快去追她啊!」 「我追她干嘛?」他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倒是我们俩应该好好聊聊……」 「我们是该聊聊。」她看了他一眼,随即抽开手说道:「但不是这种方式。」 「我都已经和她分手了,这还不够吗?难道妳要我剖开我的心妳才相信?」他神情痛苦地望着她。 方楚楚静静地瞧着他好一会儿,心底也愈来愈清明;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从她的感情世界里抽离。 「卫育翔,许多事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完整,感情也是。」她语重心长说道:「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也许是我不够好,才会让你再与另一个女孩子交往……」 「相信我,我不会再这样了。」卫育翔信誓旦旦道。 方楚楚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曾经非常相信你,从来不过问你的社交活动,但是你给了我怎样的回应?」她直视他问道。 他僵住片刻,但随即热切回道:「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令妳失望。」 「你还是不懂,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方楚楚退后一步摇摇头强调说。「从知道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感情就逐渐冷却了。不爱我可以明说,但为什么要欺骗我?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教我以后该如何相信你?而且我永远无法忘记你曾经背着我脚踏两条船的事实,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她吐了长长的一口气,看着呆若木鸡的他,她硬起心肠坚定地继续说: 「我们就算了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卫育翔颓坐地上,沮丧地抱住头低吼:「连妳也不要我,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方楚楚难过地看着他,她蹲下身柔声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停顿片刻,她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你公司的那些传真是我朋友为我抱不平才……」 「原来是妳害我失业!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是报复我吗?」他抬起头怒吼道。 方楚楚僵在当场。「我没有……」 「妳也跟公司那群人一样瞧我不顺眼吗?」他紧握拳头倏地站起身。「没关系!你们这样整我,我不会让你们搞垮我卫育翔的,妳等着瞧好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偏激吗?方楚楚突然发现,交往了两年,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今天早上她特地打电话到药厂,原本她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问卫育翔的事,没想到一个以前的老同事一听出是她,立刻将卫育翔的糗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原来他和柳雨倩的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最后才知情。 而卫育翔会被列入裁员名单是大家早料准的事。近一年来他常迟到早退,一出去拜访客户就是一整天,常让助理找不到人,call机也不回,再加上他的业绩毫无起色,离目标还有一大截,经理老早就把他列入黑名单,就等时机来拿他开刀。 那次的信函传真事件,搞得公司上下人尽皆知,老板也就顺水推舟让他走路。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她叹口气后问道。 「走一步是一步喽。」他神情落寞地看着她:「反正我现在没钱没工作,妳又不会要我……」 「卫育翔,你不要这样好吗?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分手的原因。」方楚楚直视着他。 卫育翔被她看得低下了头。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可以了吧?」他赌气说道。「反正你们统统都离开我最好。」 方楚楚不语,久久,她才开口。 「柳雨倩很爱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她呢?」 「我又不爱她!」他悻悻然说道。 听到这句话,方楚楚真的有点生气。 「你不爱她却可以频频和她发生性关系,说爱我,却又背地里与别的女人交往,你的爱,标准到底在哪里?」她非常严肃地说:「你真的爱我吗?你又了解我多少?也许你爱上的是你心中的影子。你真的能确定你不爱柳雨倩吗?你可以骗别人,但是你却骗不了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外在条件再好的女人也不如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方楚楚的一番话重重地敲开了他某条神经线,迅速窜入脑海的竟是柳雨倩梨花带泪的一张脸,还有她的话── 我一直以为,只要很爱很爱你,你就会带我往幸福的地方飞去…… 他立刻甩了甩头。为什么会想到她?他根本不爱她啊。但是,一幕幕关不住的影像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是柳雨倩搂着他撒娇的模样,还有她总是热情地扑上他向他求欢……他茫然地靠着墙壁,不明白这一串片段里,为什么没有方楚楚的身影? 看着卫育翔疑惑抗拒的神情,方楚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也许就是旁观者清吧。 没有打扰他,方楚楚悄然步下楼梯,离开了公寓。 ※     ※     ※ 不急着回家,她沿着街道缓缓而行。 虽然这里没有巴黎美丽的街景,也没有悠闲雅致的步调,但是她很喜欢台北有点脏乱却热闹的街景,还有人们亲切而熟悉的快速步伐。 这都是因为她有一颗相同的轻松心情。 当你不再困顿疑惑,心中不再有包袱时,处处是美景,事事皆美意。 彷佛是蜕变,也像是重生,她看到了一个不再自闭、隐藏自我的方楚楚,难道就如褚世铨所说,这是她的潜质? ──你可以骗别人,但是你却骗不了自己! 她想起自己刚才就套用了褚世铨劝她的话,说了卫育翔一顿。 不可讳言,这一趟巴黎之行,褚世铨的出现带给她许多意外的收获,让她的想法有了转折点,开启了她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她的改变,他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她好想见他! 一股强烈的念头撞进了方楚楚的心中,让她十分震惊,也非常陌生。 想见他的心情却愈来愈沸腾,如燎原般烧痛了她。 为什么会烧痛她,她一点也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这一星期以来,她经历了许多事,好想告诉他,与他一起分享她的悲喜,就像从前在巴黎那样,听他低沉的嗓音,风趣而幽默地开解她的心事。 这一星期,他没有再和她联络,她一直若有所失,此刻她才明白,她非常想念他。 真的真的想见他! 不知不觉地,她竟走到了南京东路口;抬头一望,她才发现自己走到褚世铨的律师事务所大楼前。 几天前她无意中从花能静与艾薇雅的闲聊里,得知了褚世铨的事务所地点,当时她并未特别留心记住,没想到潜意识却带她过来。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并不想打扰他,于是方楚楚看了看四周,选了个稍远,但是可以清楚看到大慺出入口的角落,她想等他下班。 这个行径实在有点疯狂,她只见过他一面,印象甚至是模糊的,也或许他早已忘记她的长相而不会认出她;但是,想见他的心情强烈到让她完全不顾一切,就是想见他。 就让她疯狂这么一次吧。方楚楚抿抿唇笑着想。 夕阳渐渐由黄染红,然后悄悄隐没到山头,一瞬间,街灯一个个亮了起来,夜神逐渐笼罩大地。 大楼像只吃人的大怪兽,不断有人潮在它口中吞吐着,川流不息。 方楚楚支着下颚瞧着,一群群穿着正式服装的上班族,神色匆忙,往来人行道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奋斗着,那种画面很感人。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再过这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了?方楚楚顿时羡慕起自己的悠闲了。 没有经济的压力,银行有笔不多却够她随心所欲的存款,又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样的她比起许多人,她算是幸福的了。 就在她正知足地想着时,天公却不作美,下起毛毛细雨,不一会儿,雨滴渐粗。 方楚楚毫不犹豫地奔进大楼骑楼下躲雨,望着神奇的雨丝渐成雨幕,还加了哗啦啦的声效。 这时候,一辆辆的出租车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一走出大楼的人群,没带伞的,全招手坐上了黄色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原来下一场雷雨也能带动经济起飞。方楚楚好笑地想。 渐渐的,雨小了,人群也少了,一批批的下班人潮已渐散去,夜色也逐渐转凉。 是刚下雨过后的水气蒸凉了夜晚吧,方楚楚望着远处雾蒙蒙的街灯,不禁想道。 她抬眼看了看大楼内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十点零五分。 已经十点了吗?时间过得真快。方楚楚不禁对着电梯出口发呆。这么晚了,他还没下班吗?还是他提前走了?也或者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 一股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 她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在这里守候他,这次如果见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还能凝聚这样的勇气。 方楚楚的视线不觉转向一楼大厅墙上成列的公司名牌,他的事务所在十楼。没有迟疑,她转身搭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到达了十楼,她跨出电梯门,呆呆望着已拉下铁卷门的事务所大门。 也许,今天不适合见面吧。方楚楚苦笑着。都快要三十岁的人了,怎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呢?吁了长长的一口气,方楚楚决定打道回府。 她转身按下电梯键,电梯在一楼停了片刻,然后慢慢攀升,方楚楚抬头看着数字一格一格的跳动,最后在十字停住。 电梯门一开,正要踏入的方楚楚,冷不防被电梯里一位高大的男人吓得退了好几步。 男人显然也被方楚楚吓到,但是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在看清楚她的面容后,男人由惊转喜。 「小楚!妳怎么来了?」 低沉熟悉的声音让方楚楚迅速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是铨!是她等了一下午又一晚上的铨! 她不自觉紧盯着他,想将记忆中低沉温柔的嗓音,与眼前这位高大俊美,打扮颇为雅痞,一点也不像律师一板一眼正经模样的褚世铨结合在一起。 有点困难!方楚楚不禁皱了皱眉。 「不满意妳所看到的吗?」他看见了她奇怪的表情,不觉莞尔。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的感觉更好!见她毫不掩饰地直盯着他瞧,褚世铨非但不讨厌,反而喜欢她坦诚直接的个性。这比其它女人偷偷从睫毛底下瞧他,或者用眼神勾他的感觉要来得舒服多了。 方楚楚闻言,随即移开视线,不自在地笑了笑。 「妳让我等了一星期,连个电话也没有。」他不禁抱怨地瞅着她。 「呃……你的电话,我……不小心丢了。」她低声说着,不过她飞快地瞧了他一眼。「你可以打给我呀。」 「方小姐!」他叹口气大步走向她,将手提包放在服务台上后转身面对她。「妳没有给我妳家的电话。」 「是吗?」她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是!」他肯定地回答。双眸凝视着她的眼、她的鼻,还有唇……他心中突然起了波动。 方楚楚倏地笑开了。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她抿着唇微笑道:「还好我今天来等你,不然……」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不然怎样?」他追问。 她但笑不语,只是一径瞧着地上。就在他开始好奇到底地上有何东西值得她如此专心之际,她突然开口。 「这是我第一次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相信吗?」方楚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甚至不太记得你的长相,但是,就是突然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想跟你说说这一星期以来我的心情变化,然后不知不觉我就走到这儿来。」 方楚楚一古脑把话说完后抬头看向褚世铨,他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她顿时一颗心快跳出心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呃……既然见到了你,那就没事了。」 语毕,他仍沉默地瞅着她。面对他灼灼逼人、彷佛能透视人心的眼神,方楚楚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我想……我还是回家好了。」她匆匆越过他走向电梯。 冷不防,他铁臂一伸,挡住了她。 「等了这么久,匆匆看我一眼就够了吗?」他挑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接下来他却爆出一句令方楚楚立刻瞠圆了双眸的话:「我可能要看妳一整天才够哩。」 褚世铨满意地看着方楚楚的脸迅速染上红晕,这才僈条斯理地道出他今天也做了一件从未曾做过的傻事。 「妳相信吗?我也和妳一样,第一次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他瞅着她若有所思。「我今天在『薇』咖啡馆等了妳一整天。」 方楚楚真的傻住了,好久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非常想见妳。」 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他们彼此竟然同时渴望见到对方!方楚楚内心起了一圈圈涟漪。 「坦白说,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就是想见妳,想知道妳好不好。之前我曾听艾薇雅说妳有空会去她店里帮忙,所以我就过去碰碰运气。」他微微笑道:「没想到我的运气是在事务所里。」 方楚楚闻言,唇角浮上了一朵微笑。 「你怎么会回来这里?」她问道。如果不是他回来,这段巧合恐怕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中午是匆忙离开的,所以回来整理一些数据。」他停顿片刻后问道:「晚上还有事吗?」 「没有。」她老实回他。 「那么……愿意陪我整理一下资料吗?我请妳喝杯咖啡,如何?」他一脸诚恳地看着她。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微微一笑,似乎她的应允早在他意料之中。 进了事务所后,褚世铨带着她走至他的个人办公室。 「妳坐一下,我等等就来。」他让方楚楚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便走出办公室。 不一会儿,他左手端了杯咖啡,右手拿了一盘蛋糕及点心走了过来。 「应该还没吃饭吧?」见她点头,他在她身旁落坐,将蛋糕及点心推到她面前。「先吃一点压压饿,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带妳到复兴南路上吃清粥小菜,好不好?」 她点头笑道:「我没问题,你去忙吧。」 褚世铨又不放心说道:「先吃点心再喝咖啡,免得伤到了胃,知道吗?」 「知道。」她耐心地回他。 他走向办公桌前又转身交代。 「妳若无聊,杂志及报纸在……」 「桌底下。」方楚楚扬了扬手中的远见杂志。「我会打发时间的,你赶快忙完,我等你去吃清粥小菜,嗯?」 褚世铨笑了笑,不再啰嗦。不一会儿,他已经全神贯汪于他的笔记型计算机里。 方楚楚则专心看着杂志内文,一边则一口蛋糕一口咖啡地享用着。 静谧祥和的分子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流动着,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打扰彼此却又如此协调。 时间一秒一分的过去,两人却浑然不觉,直到褚世铨打好资料,准备关机时,才发现已是凌晨十二点半了。 正当他抬头准备提醒方楚楚时,却发现她仍专注在杂志上,丝毫没有察觉时间已晚。 第一次他发现,原来女人也是可以如此安静而专注。褚世铨忍不住支着下颚,将她仔仔细细看个够。 她的美丽像一坛陈年红酒,一开封便香气四溢,但是一定要慢慢啜饮,才能品尝到她的芬芳。褚世铨此刻正慢慢品味方楚楚独特的美丽。 他承认,他很久不曾这么瞧着一个女人,可是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看着她,她的美丽不会令人有压迫感,清新而不黏腻,令他百看不厌。 方楚楚终于自杂志中抬起头来,她眼光正对上褚世铨。 「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工作?他忍不住暗笑,偷看她的「工作」恐怕一时半刻也做不完哩。 「差不多了,我们去吃清粥小菜吧。」褚世铨合上笔记型计算机起身说道。 「真高兴,我好久没有吃这种台湾小吃,你知道吗?我现在一想到法国面包就会反胃,那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天天吃法国面包。」方楚楚开心说道。 褚世铨突然停下来怪异地瞧着她;她哪像有口吃的样子。 「怎么了吗?」方楚楚不自在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左瞧右瞧自己,问道:「我哪里有问题吗?」 「妳的嘴巴有问题。」他俯身靠近她,陡地又冒出一句:「妳好矮啊!还不到我肩膀哩。」 「我有一六二耶,是你太高了。」随即她摀住了嘴巴,尴尬问道:「我的嘴巴有问题?是有口臭吗?」 「口臭?」他挑挑眉看她:「我闻闻看。」 褚世铨立刻抓住她的双手,一使力就掰开来,然后作势要闻闻看她的口腔。 「不要啦!」方楚楚吓了一大跳,她的头左闪右躲,逃避着他靠近的气息。 但最后褚世铨将她两手反锁在她背后,马上俯下头贴近她微启的唇。 倏地看见他放大的脸,她顿时呆住,忘记要抗拒。 但,褚世铨在她鼻尖停了下来,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对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好香呢!」随即便放开了她。 他冷静自在的模样,反而令她有些尴尬,她刚才简直吓傻了,以为他要吻她! 不过,她为什么没躲开呢?方楚楚不自觉看了眼褚世铨,发现他正一派轻松地瞧着她。 她不自在地拾起皮包,清了清喉咙,尴尬笑道: 「你刚才差点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要亲我哩!」 褚世铨靠坐在办公桌前坏坏笑道: 「是差一点想要亲。」 他的诚实让方楚楚再一次傻眼了。 看到她的反应,他兴味盎然地倾向前凝视着她。 「妳又没有口臭,不准亲啊?」他似笑非笑道。 「又不是男女朋友,怎么能亲吻。」方楚楚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 褚世铨若有所思地紧盯着她。 方楚楚被他看得沉不住气。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要回家了。」她越过他准备要走。 「好。」褚世铨随即站直身体,答非所问道:「我们去吃清粥小菜。」 他以非常快的速度整理好桌面,顺手抄起手提包,便率先走向门口。走到一半,他回头发现方楚楚仍站在原地,他淡淡笑了一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若无其事道: 「一起走吧,等会儿我要关灯,会很暗,牵着妳走比较安全。」 也不等她反应,他便拉着她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他的办公室一关了灯,整间大办公室骤然陷入黑暗,方楚楚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 他也握牢她的手,直到走出事务所,他才喃喃自语:「难怪……」 方楚楚随着他走出来,这也才恍然大悟。 「我还想,刚才进事务所时并没有现在这么暗,原来是电梯间的灯已经关了。」她跟着说道。 褚世铨突然回头问她:「妳肚子会很饿吗?」 「刚才有吃点心,还好,怎样?」 他捏了捏她的手,笑道: 「我们恐怕得走楼梯了。楼下管理员可能是交班了,所以忘了我们还在楼上,把电梯关了。」 「那么……就当作饭前运动吧。」她耸耸肩回道。 看见她的反应还挺镇静的,他俯近她耳畔低语: 「万一妳走不动时,随时呼叫我,我的背可以考虑为妳服务。」 方楚楚转头正要回他话,却冷不防亲到他的脸颊。 两人显然都被这无意的举动愣住了。 「干嘛偷亲我啊!」褚世铨先恢复了冷静。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的电光石火却教他心头烧起了火,他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 「哪……哪有啊!是……是……是你……你……」突来的口吃让方楚楚猛然住了口。 「我……我……我怎样?我害妳口吃啊?还是我害妳偷亲我啊?」他促狭道。愈说他愈靠近她的唇,吻她的念头也越发强烈,最后他终于轻碰她的唇,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问:「妳可以正大光明吻啊,就像这样。」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真的吻她,方楚楚一下子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不懂吗?那这样子呢?」他再度低下头,加重了些力道吻贴住她的唇。 他的唇温暖地在她唇上游移,包围了她的冰凉,也打破了她的平静,方楚楚不可自抑地心跳加剧了。 稍后,褚世铨才放开她的唇。他静静凝视着方楚楚,由她紊乱急促的呼吸里,他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陷入意乱情迷中。 第一次,他渴望将眼前这小女人牢牢抱进怀里,激升的浓烈情愫让他想疯狂的吻她。 挡不住的情潮弥漫在他俩之间,强大的吸引力像磁铁般牢牢吸住他们彼此。 下一秒,褚世铨一把拉住她往怀里带,俯首毫不犹豫地牢牢吻住她,不让她有闪躲的余地。 方楚楚立刻被他的一团火热密密包围住,她不自觉圈紧了他的腰,仰首承受他甜蜜的热情。 逐渐地,他的唇转移了战场,由下颚至颈项再至胸口,他一轻轻使力便拨开她的上衣,顺利探进她凸起的双峰,他的唇落在她滑如凝脂般的乳房上。 一声娇喘逸出方楚楚的口中,这不仅惊醒了褚世铨,也吓到了她自己。 但褚世铨恢复的速度比她更快一步,他立即拉好她的衣服,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看来,她对他的吸引力远超过他想象的。褚世铨仍情不自禁频频轻吻她的小小耳垂,然后,他作了一个决定。 「小楚,做我的女朋友吧!」 第九章 怪了,又是录音机留言! 已经第三天了,他打了许多通电话到她家,总是自动转到录音机上,他留了言也不见她回电。 她想躲他到何时呢? 褚世铨沉吟片刻,决定使出杀手金间。 「小楚,我是世铨,妳的手机还在我这里,记得吗?如果妳决定要回妳的手机,麻烦妳三天内跟我联络,否则我就当作妳自动弃权,我会帮妳代为处理……」 「我没说不要我的手机。」方楚楚的声音迅速从电话那头传来。 「妳总算愿意接电话了吗?」褚世铨低声说道。 她仍沉默着。 「我们见个面吧。」他要求道:「见了面随妳怎么做都好,可以吗?」 她仍不语。 他又叹了一口气。「小楚,还在听吗?」 好一会儿,方楚楚才低声说道:「世铨,我们不能一直做好朋友吗?」 他沉默数秒才开口。 「妳想忽视我们之间那种强大的吸引力吗?」他直入核心问。 「那……那是因为那天很暗,一时的错觉罢了。」她否认着。 「妳是这样认为吗?」他静静问她。 「当然!」她急急回答。「你不是说过男女之间也会有友情的存在?我真的很喜欢之前那种交心的纯纯友谊,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呢?」 他沉默片刻。 「妳不喜欢我的吻吗?」他冷静问。 「这……这不能混为一谈啊。」她支吾其词。那晚他吻她的画面又迅速回到她拼命要遗忘的记忆里;不可否认的,他的吻是她所尝过最甜蜜而温暖的,以前卫育翔吻她时,她也不曾这么心弦颤动过。 但是,心动又如何?她才刚结束一段感情,根本没有信心可以维系好爱情,她宁可和他长长久久做朋友,也不想和他谈一场短暂的恋情。 「世铨,我只想做你的好朋友,可不可以?」方楚楚认真问。 褚世铨沉默良久。 好一会儿他终于说道:「可以啊,那找个时间碰面,我把手机还给妳吧。」 「呃……好。」她有点愕然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一丝丝空虚涌上心头。 「明天晚上有空吗?」他平淡问道。 「明天晚上可能不行,我约了人吃饭。」她回道。 「那么妳订个时间吧。」他随即说道。 「后天晚上我有空,可以吗?」 「好,那就先订在后天晚上,妳方便来我办公室等我吗?我那天会忙到比较晚,恐怕来不及去接妳。」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了。」她赶紧说道。 「好,那就这么约定喽。我还有些数据要查,不跟妳聊了,等我们见面再说吧。」他快速说着。 等她说了拜拜后,他也道了声晚安便挂上了电话。 方楚楚握着听筒,听着另一头清楚传来的嘟嘟声,她顿时涌上强烈的怅然若失感。 他以前都会体贴地等她挂上电话后才挂的,但这次他却先挂断电话。 方楚楚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何会那样难受,都和他说好了只做好朋友,为什么又会在乎他对自己体贴与否呢? 她默默挂上了电话,默默收起了心中的失落情绪。 朋友才是她和他之间唯一最好的关系,她不该再多想了。 ※     ※     ※ 到了约定的时间,方楚楚依约前往褚世铨的事务所。 她按照柜台的指示走向他的个人办公室。 「对不起,我找褚世铨。」方楚楚对他的助理微笑问道。 凯玲抬起头打量着她,客气地问:「他现在正在开会,请问您是?」 「我姓方,叫方楚楚。」 「喔,您是方小姐!」凯玲立刻换上热烈的笑容。「褚先生有交代,麻烦请您到他办公室稍候片刻。」 「到他办公室?」方楚楚讶异问道。 「是啊。」凯玲猛点头,随即一副神秘兮兮状,说:「妳可是褚先生第一个主动邀请进他办公室等他的女孩子喔,其它女人只能在会客室等待呢。」 「是吗?」方楚楚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笑。 「当然,不信等褚先生开会回来妳再问他。」凯玲随即带领方楚楚走进褚世铨的宽大办公室。 方楚楚在沙发上坐下后,凯玲立刻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妳是褚先生的女友吗?」凯玲没有马上离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的美女,忍不住好奇问道。 「呃,当然不是。」方楚楚连忙否认。「我们只是好朋友。」 「是这样啊。」凯玲故意尾音拖很长,叹道:「那真是好可惜。」 「为什么可惜?」方楚楚不解地问道。 「褚先生的条件,好到可以列入女人眼中的金龟婿,倒追他的女人何其多啊,不过褚先生从不曾因此而滥交,我做他助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交什么女朋友哩。妳没有趁机近水楼台掳获他的心,那不是很可惜吗?」凯玲自以为是地说道。 方楚楚只是淡淡一笑。「做好朋友也不错呀。」 凯玲还想再说什么时,办公室的内线突然响起。 凯玲迅速走过去接起电话,不一会儿她随即挂上。 「褚先生又有访客,我出去看看,您稍坐这里等候褚先生。」凯玲说完后便迅速转身离开。 方楚楚倾身拿起书报架上的杂志,开始安静地翻阅。 办公室外,凯玲正在接待朱雅芝的来访。 「褚先生又在忙吗?」朱雅芝一边问着凯玲,一边眼光不断溜向褚世铨的办公室。 「他现在正在会议室开会。」凯玲耐着性子回道。 她对朱雅芝这种三天两头没事就跑来骚扰褚先生的状况,着实感到不耐烦。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对褚先生有意思,每次都极尽搔首弄姿之能事,现在要不是她有一笔土地委托褚先生处理,她早就懒得理她。 「会议室?」朱雅芝怀疑地看看凯玲。「可是我看妳刚才是从褚先生的办公室出来的啊。」 「呃……那是因为我在里面接待一位褚先生的访客。」凯玲保留地回答。 「是吗?」朱雅芝更是不相信,她斜睨着凯玲问道:「凯玲,妳对我很不好哦,怎么妳每次都让我在会客室等褚先生,有时候还等不到哩。」 「朱小姐,妳别误会,这是褚先生交代的,我无权作主呀。何况妳每次都不约好就突然跑来,褚先生临时有事出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请你多多见谅。」凯玲陪着笑脸说道,心里却对她的死缠烂打兼厚脸皮感到反感。别说是褚先生,就算是身为女人的自己,也宁可选方小姐而不会看上这种讨厌的女人。 「那里面是什么重要的访客啊?」朱雅芝满是好奇地直想推门而入瞧个究竟。 「对不起,朱小姐。」凯玲立刻挡住办公室入口。「还是麻烦妳到会客室稍等一下。」 朱雅芝闻言嘟起了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向会客室。 好巧不巧,褚世铨办公室的门就在此时打开了。 「对不起,请问化妆室在哪里?」 方楚楚低柔的声音立刻让朱雅芝回过身来。 「我正好要去,妳跟我一起去吧。」朱雅芝立刻热心地走了过来说道。 「好,谢谢妳。」方楚楚不疑有它,随即跟了过去。 朱雅芝放慢脚步和方楚楚并肩而行,她趁机打探:「我好像没见过妳,请问妳是世铨的妺妺吗?」 方楚楚愣了一秒,随即微笑回答:「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朱雅芝不死心继续追问:「女朋友吗?」 「哎,不是的,只是一般朋友。」方楚楚连忙摇手。 「喔,那就好。」朱雅芝彷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般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妳不知道世铨多有女人缘,常常有不同的女人来事务所找他,我都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情敌隐藏在我四周。」 方楚楚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禁问道:「妳是?」 「我是他大学时期的同学,也是……呃……非常好的朋友。」朱雅芝羞涩地看了眼方楚楚,说道:「妳知道的,他还不想安定下来,所以也不愿意给我什么承诺,不过,他用其它行动表达了对我的好,所以……我是很愿意等他。」 看她一脸娇羞状,分明就是恋爱中的模样,方楚楚心口彷佛被针刺了一下,感觉很难受。 「呃,褚世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她不自在地扬起唇角笑了笑。不懂自己为什么情绪一下子跌落谷底。 「当然。我爱了他很久了,我们从大学时期就很要好了,我知道他是个很棒的男人。不过,太多女人爱他了。」朱雅芝故意停顿片刻,瞧了眼方楚楚。「妳长这么美,一定有很多人追,妳不会跟我抢他吧?」 她这一问,教方楚楚愣了好半晌。 「我……我和他现在只是朋友,我不知……」 「妳真好!」朱雅芝立刻开心地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知道妳人美心也美,绝对不会抢我的世铨,对吧。」 方楚楚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化妆间到了。对了,我叫朱雅芝,妳呢?」朱雅芝推开木门回头问道。 「我叫方楚楚。」 「方楚楚?嗯,我记下了。」朱雅芝进去厕所拿了一张卫生纸后走了出来,对方楚楚笑道:「那我要先出去了,别忘记妳的承诺喔。」 方楚楚还来不及回应什么,朱雅芝便雀跃地离开。 承诺?自己何时对她承诺了?方楚楚感到啼笑皆非。 不过,透过朱雅芝的叙述,她看到了褚世铨有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面。如果,他真的有了不错的女友,他为什么还要和她交往呢? 难道脚踏两条船是男人的天性? 心头五味杂陈,方楚楚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底的失望情绪,近两个月来的电话交谈,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一样的,没想到…… 话说回来,她如果要和褚世铨做一对不谈男女感情的好朋友,又何必在意他的私人感情呢?他是个非常冷静理智的男人,一定会懂得选择他所要的女人。 一思及此,方楚楚便放下了心中的情绪,决定以平常心看待他。 ※     ※     ※ 走回褚世铨的办公室前,她看见朱雅芝偎进褚世铨的怀里,霎时她僵住了脚步。 褚世铨一看到方楚楚僵硬的脸色,原本要推开朱雅芝的手,随即转为轻拍她的肩膀,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她移开些许距离。 「雅芝,我看妳似乎不太舒服,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褚世铨心知肚明她是借故晕倒在他怀里,对于这种伎俩,他实在烦不胜烦,不过如果能藉此刺激方楚楚,他倒是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朱雅芝挽住褚世铨撒娇道。 「恐怕不行,我已经约了人……」他忍着心中的不耐说道。 「铨,没关系,你先送朱小姐回去,我们可以约晚一点。」方楚楚立刻走了过来说道。 褚世铨随即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上嘴。 「小楚,妳忘了还有其它朋友也在等我们吗?」他礼貌性地推开了朱雅芝后,转身交代助理凯玲:「我有事要先走,若有我朋友打给我,就说我已经赶过去了。」 然后他随即拉住方楚楚说道:「我们要迟到了,赶快走吧。」 他向朱雅芝点了点头,便牵着方楚楚往电梯走去,全然无视朱雅芝已然变青的妒恨神色。 一进了电梯,方楚楚立刻好奇问道: 「你还约了谁啊?怎么没有告诉我?」 褚世铨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如果不这么说,妳不是要把我送入虎口?」 「送入虎口?」方楚楚疑惑地瞧着他。「你是指朱雅芝?」 「除了她还有谁?」褚世铨垂眸盯着她:「难不成妳也想吃了我?」 「神经什么啊!」方楚楚脸上急速染上一层红晕轻斥道。她连忙转移话题。 「朱雅芝不是……呃……不是跟你很要好吗?」 褚世铨立刻皱起眉头。「哪里听来的八卦消息啊?谁说我跟她要好的?」他锐眼瞧着她,语气严肃。 「不是这样吗?」她张口结舌地望着他。 他盯着她的神情,突然,他决定不直接回答她。 「妳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方楚楚垂眸瞧着地面,不愿猜测。 「妳若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呢?」他静静抛出这句话后便跨出电梯门,右转朝向大楼停车场走去。 方楚楚闻言呆了一呆,随即疾步追上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追问。 褚世铨径自走向座车,没有回答。 「先上来再说。」褚世铨发动车子后朝方楚楚说道。 待她坐上车,他随即问她。 「有没有想去哪里吃饭?」 方楚楚摇了摇头。「没有耶,你安排吧。」 褚世铨点了点头,笑道:「那好,今晚妳就任我宰割喽。」 「胡说什么呀!」方楚楚轻斥。 褚世铨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一路上,褚世铨很随兴地和她天南地北地聊天,就是不再提及朱雅芝和他之间的事,方楚楚也识趣地避开那话题。 虽然聊得很多、很融洽,但不知怎地,方楚楚就是提不起高昂的兴致,心中的低气压似乎尚未过境。 心思敏锐的褚世铨全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但他仍是不动声色。 他清楚知道她仍抗拒着对他的感觉,就像他当初一样。 当初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破坏他们之间这种纯友谊,但是她回国后的那一星期,他只能用「想疯了」来形容对她的思念;他极度渴望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甚至见到她的人。 所以他做了这辈子以来最不冷静、也最不理智的一件事,就是去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守候她。 结果没等到她,还让艾薇雅误会,拼命对他献殷懃。要不是下了场雨,他怕艾薇雅会要求送她回家,才赶紧离开,不然他可能还傻傻地等到店打烊哩。 直到他回到事务所,见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终于完全明白自己这一星期来的焦躁与不安是什么原因了。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抗拒自己对她的感觉,让一切顺其自然。 至于她呢?他不介意等待,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感情。 反正他都等了二十六年才遇到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女人,又何妨多等个几年呢? 最好等到她三十好几,嫁不出去时,他正好来接收!褚世铨为自己的坏心眼感到有点好笑。 「在想谁这么开心啊?」方楚楚盯着他突然微笑的脸,酸溜溜地问道。 「有吗?」他故作无辜状。 「有。」她点点头。 「那可能是想到有趣的事,有趣的人。」他模棱两可地答道。 「不说出来让我听一听吗?」她镇静地看着他。 「下次吧。」他简短的一句话带过。怎能让她知道,他希望她最好嫁不出去留给他!褚世铨想道。 方楚楚闻言便不再开口。 好一会,褚世铨打破沉默。 「小楚,妳有报名参加第三届的钻饰设计比赛吗?」他看了眼她静默的侧面问道。 「有。」她简单回答。 「上次那位抄袭妳作品的设计师也有参加呢。」 「喔。」她似乎不感兴趣应道。 「我们那件案子可能要对簿公堂了,他们好像信心十足呢。我现在也还在搜证当中,艾薇雅找到一张照片,虽然是远距离侧拍,但也是一样证据。」 「嗯。」她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方。 「艾薇雅邀请我去她新开张的分店参加开幕酒会,那天妳也会来吗?」 「嗯。」她仍是不专心。 唰一声,褚世铨将车子停靠在半山腰的路边。 「妳怎么了?」他侧转身直视着她。 「嗯,什么?」她这时才呆呆地转头问道。 「我问妳怎么了?不高兴吗?」他耐着性子问。 「没有。」她低下头盯着手指发呆。 「可是我看妳不太理我啊。」他凝视她安静的侧面,突来一股冲动令他好想吻她…… 「没事啦。」她低声回道。转头看向窗外,突然,她惊叫一声,便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褚世铨随即熄了火拔出车钥匙,也跟着出去。 「好漂亮喔……」 他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的惊叹。随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了整个大台北的夜景。 今晚的能见度相当好,没有山中的湿冷雾气阻隔,山下的万家灯火分外鲜明清晰,非常美丽。 他抓住栏杆两侧,将她围在中间,鼻间不时可闻到她清淡的发香,他满足地贴近她。 「心情好点了吗?」他靠着她耳边低问。 她低下头,双手也抓住栏杆,眼睛盯着手指瞧。 「我没有心情不好,刚才只是有点累了。」她柔声低语。 褚世铨微微一笑。 「爱骗人的小傻瓜。」他忍不住低头亲了她的脸颊。 方楚楚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干什么偷亲我啊?」她倏地转过身,但立刻就后悔了。 她正面对着他的包围,浓烈的男性气息团团圈住她,让她无所遁形。 「我想走了。」方楚楚退后一步靠着栏杆,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难得看到这么美的夜景,不多留一会儿吗?」他笑着看她的举动,心里盘算着是否真要等她个好几年。 「美景看一眼就够了。」她仍是不看他。 「是吗?什么我总是看不够呢?」星光下的她别有一番魅惑的美丽,令他着迷。 方楚楚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转头便正对上他凝视的眼神,她更是手足无措,心跳猛烈加快。 「铨,我们该去吃饭了。」她故作无事状看着他。 褚世铨不语,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 方楚楚突然眼眶一红,她咬了咬下唇低喊: 「你到底想怎样嘛?」 语毕,她立刻背转过身紧抓住栏杆,刻意躲开他夺人心魂的凝视。 这一刻,褚世铨决定他不要等下去了!他随即收紧双手,从背后牢牢地抱住她。 「我想要妳,小楚!」 方楚楚僵住数秒,然后慌乱地想挣开他的双臂。 「乖,别动,听我说好吗?」他冷静低沉的声音彷佛一帖镇定剂,令她立刻安静下来。 「小楚,我知道妳的感觉,因为我也挣扎过。」他脸颊贴近她耳畔缓缓说道:「我一直想和妳保持长久的好朋友关系,也克制自己不要越界,但是感觉就是这么奇妙,它就是让我不知不觉喜欢上妳……」 「那朱雅芝呢?」她突然打岔。 她果然还是介意的。他不禁笑开了嘴角,双手将她搂得更紧,俯贴得更近。 「我是井水,她是河水,我可是从来没有犯过她。我们仅止于大学同校同学而已,其它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说完,他迅速在她耳垂偷亲一口。 「是吗?有人可不是这么认为。」她低着头小声说道。 「有人?是谁啊?」他促狭问道。「别人就不关我的事啦,如果是妳呢,妳应该最清楚啊。」 「我清楚什么啊?」 「妳不清楚还有谁清楚啊?」他小小声在她耳边低喃:「妳可是夺走我初吻的女人喔。」 方楚楚立刻红了脸。「谁夺走……」 她转头正要抗议,却被等在一旁已准备好的褚世铨牢牢封住了双唇。 直到饱尝了她的甜美后,他才放开她的唇,但仍牢牢地把她圈在怀里。 「快说妳喜欢我。」他催促着。 方楚楚叹了一口气后久久不语。 「再不说要吻妳喔。」他轻吻着她耳畔威胁道。 「我比你大三岁。」她突然冒出一句。 「然后呢?」他下巴索性靠着她肩头问道。 「比你大的意思就是比你老。」她一咬牙说道。 他不以为意摇了摇头。 「我怎么看都觉得妳比我小。」他干脆唱起歌来:「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 「铨!」她语气严肃。「你别再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是很认真啊。」他放开了她,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现代人交往,谁管年龄差距啊。我上次看日本的节目,有对夫妻相差二十五岁,老公三十四岁,老婆五十九岁,人家还不是恩恩爱爱的?何况,如果我不喜欢妳,妳就算比我小,我也没兴趣。」 方楚楚低着头久久不语。 「别这样,小楚。」他俯下头轻抵着她的额头柔声低语:「试着和我交往看看,好不好?也许我年龄不比妳大,但是绝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妳,而且,帮妳做法律咨询不用额外收费哦。」 方楚楚闻言噗哧笑了出声。 「这是贿赂吗?」她终于抬眼凝望着他。 「如果妳愿意接受,就当它是喽。」他同样柔情地盯牢她的视线。 「如果不呢?」她垂下眸子,唇边藏着隐约的笑意。 「那就再加重贿赂,这个如何?」语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吻上她的唇。 他捧住她的脸,深情款款地以吻封缄,唇舌间述说着他潜藏心底无边无际的绵密柔情。 好久,他才放开了她。 「献上我的处男之吻,怎样,新鲜度不错吧?」他笑着瞧她。 方楚楚抿住笑意,视线只敢盯住他的胸口。 「摆了这么久,早就发酸了,哪有什么新鲜度可言哪。」她低笑着揶揄。 「说我发酸?」他倏地搂紧她的纤腰,俯首贴近她耳畔:「那我非让妳多尝尝我的处男之吻不可。」 说完,他猛地在她颈间啄吻着,像啄木鸟一般,吻得方楚楚拼命闪躲求饶。 「好痒!不要闹了!铨,快停下来。」 她银铃般的笑声让褚世铨不由得停了下来,痴痴看着她美丽细致的脸庞散发着炫目的光采。 这一刻,他胸间涨满了无法言喻的柔情蜜意……情难自禁地,他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话。 「我爱妳!」 这句话甫一出口,两人都同时怔愣住。 方楚楚不再避开他的直视,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扩散成一朵朵美丽的莲花。 毫不迟疑,他含笑俯下头包住那朵终于属于他的莲花。 第十章 方楚楚无意中翻出的照片,让那件珠宝抄袭的官司,打了漂亮的一仗。 因为照片是近距离拍摄,珠宝的款式、颜色一清二楚,再加上右下角鲜明的日期,让对方设计师哑口无言,也搞得珠宝公司灰头土脸,匆匆提早结束展览。 方楚楚并未要求任何赔偿,她无心将此事扩大,也是给对方设计师一个机会。不过这个官司的成功却因此让方楚楚声名大噪,邀请她设计的订单接踵而来,倒是成了她另一个收获。 在花能静及艾薇雅的起哄下,方楚楚决定宴请这些好友庆祝一番,地点当然是在薇咖啡馆。 挑选一个客人不多的晚上,薇咖啡馆提早九点就打烊,艾薇雅特地要让这班好友可以自在地疯闹一番,所以也让服务生提早走,只留下一位厨师帮忙。 方楚楚赶着将参加钻饰设计比赛的稿子画好寄出,所以迟至九点半才到薇咖啡馆。 「对不起,我来迟了。」她一进屋内,连忙向好友道歉。 「没关系,等会儿罚妳喝一打啤酒。」艾薇雅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们都还在等人,别紧张啦。」花能静整理着桌面笑道。「薇雅就是爱吓人。」 「彭治宗还没到吗?」方楚楚拉了张椅子坐下问着。 「嗯,他去接另外一位贵客喔。」花能静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 「除了我们,还有其它人要来吗?」方楚楚讶异问道。 「今天是要庆祝妳打赢官司,另一位主角当然也不能忘掉喽。」 艾薇雅随即接口:「要不是他百忙中抽空,而且还不收律师费免费帮我们打官司,恐怕这场官司还有得打哩。」 「这倒挺怪的,名律师竟然义务帮这个忙?我看我们家彭治宗恐怕没这么大的面子吧。」花能静富含深意地瞧着艾薇雅。「该不会他是被某人的魅力征服了?」 「瞧我做啥?我还没开始勾他哩。」艾薇雅一脸的笑意灿烂如花。 「还没开始勾就免费打官司,万一妳真的施展魅力去追他,那不是身家财产全都奉送给妳啦?」花能静立即打趣道。 「死相啦!」艾薇雅笑得合不拢嘴。 「喂,我听彭治宗说,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可是他们这一票朋友中理财观念最好的,现在已经有千万的身家。」花能静撇撇嘴道:「我当时还跟彭治宗说,我怎会没看上他而选了你这个穷小子?结果妳知道他怎么跟我说吗?」 「怎么说?」艾薇雅立刻好奇问道。 「他说呀,妳就少作春秋大梦了,妳选上他,他还未必会看上妳,他眼光很高又非常冷静,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孩能令他心动哩。」 「真是这样吗?」艾薇雅咬着下唇,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彭治宗很少赞人的啦,我看他很推崇褚世铨,那就绝对是这样没错。」花能静肯定地说道。 方楚楚静坐一旁,十分不自在地听着她们说自己男朋友好,她尴尬得不知如何启齿说明他俩已在交往的事实。 「小楚,妳觉得褚律师怎么样?」艾薇雅睁着眼兴奋探询的眼看着她。 「呃……」方楚楚立刻愣住了,不确定是否该说出事实。 「对不起,让妳们久等了。」 彭治宗和褚世铨及另一位朋友出现在门口。 「怎么这么晚才到?」花能静立刻走向他们三位。她看向那位不请自来的朋友。「咦,郭正宇,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腿还真长,知道这儿有人请客就来吃一顿哪?」 郭正宇不以为意地呵呵笑。 「我有口福嘛。刚好我有事去找褚世铨,正巧碰到彭治宗也来,所以我就干脆随他们一道来啦。」 艾薇雅见状,随即看了眼方楚楚。 「没关系吧?」她知道方楚楚怕生的个性。 方楚楚微微笑,摇了摇头。人都已经来了,难不成要赶他走吗?自己也该学会克服这种陌生的情绪才是。 不经意一抬眼,方楚楚发现褚世铨正微笑地凝视着自己,她悄悄地也投给他一抹浅笑。 他们最近各自都忙,已经一星期没见面了,虽然天天热线不断,但今晚一见到方楚楚,褚世铨才发现自己有股冲动想将她拉到一旁好好吻个够。 「来,别站着吧,先坐下来,等会儿就可以上菜了。」艾薇雅连忙招呼大家。 褚世铨笑着和她们打过招呼后,便不着痕迹地在方楚楚身边坐下。 不一会儿,郭正宇也落坐在方楚楚的另一侧。 「咦?妳是……是方楚楚?对吗?我叫郭正宇,之前在彭治宗的订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我们还聊过,妳记得吗?」郭正宇状甚兴奋地喊道。 方楚楚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很抱歉地摇了摇头。 「是喔。」他很失望地说道。不过他立刻又振作起来:「美人的记性总是不好的……」 「谁说美人记性不好?你自己长得普通让人没印象,还怪人家记性不好?」艾薇雅立即打抱不平。 长得普通?目前为止还没有女人这样形容过他呢。 「我又不是说妳,妳紧张什么?」郭正宇故意讽道。「何况美人的确不需要好记性,反正人家总会记得的。」 「你什么意思?」艾薇雅不满地走近他。「你是说我不是美女吗?」 「我可没说喔。」郭正宇转而笑嘻嘻地看向花能静。「不过彭嫂和方楚楚真是标准的美女呀。」 「你!」敢暗示她不是美女!艾薇雅气得咬牙切齿。 「好了啦,郭正宇就是爱开玩笑,妳干嘛认真啊。」花能静出面安抚道,然后她假意骂郭正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这里是薇咖啡馆耶,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屋檐下,敢乱放炮。」 「咦?我听说薇咖啡馆是个超级大美女开的,就是她吗?」郭正宇故意揉揉眼睛后再看看艾薇雅,随即正经八百说道:「对不起,刚才眼睛没带出来,现在仔细一看,哇!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超级──大──美──女呀!」 他夸张的语气终于逗笑了艾薇雅。 「算你聪明,会见风转舵。」她努了努嘴,转身走到褚世铨身边坐下。 其它人也一一就坐。 花能静首先举起她前面的啤酒罐,笑盈盈说道: 「今天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庆祝我们的官司大获全胜,虽然我觉得该向对方要点赔偿金,算是教训他们一顿,不过小楚不想跟他们计较,所以我们就放了他们一马,不过,看到那设计师低声下气向我们道歉,这种感觉真是过瘾呢!当然这全要感谢我们的律师褚世铨,在此我们举杯向他谢谢。」 大家一起举杯高喊一声「干杯」,便仰首饮酒。 褚世铨看到其它人都准备一饮而尽,他担心地低声对方楚楚说道:「不能喝就不要勉强。」 方楚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继续喝啤酒。 在一旁的郭正宇倒是鸡婆地抓住她的啤酒罐。 「女孩子别喝这么快,小心呛到。」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之下,方楚楚一口气没接顺,果真呛到了。 褚世铨立刻抽出桌上面纸递给方楚楚。正当郭正宇的手要伸过去拍方楚楚的背时,褚世铨随即冷冷地开口。 「你干什么?」 「帮……帮她拍拍背啊。」郭正宇看着他冷峻的眼光扫射而来,竟结巴了。 「用不着。」褚世铨丢下一句话后,自己随即轻拍着方楚楚,状甚温柔地低问:「还好吗?」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看得在场其它人全都目瞪口呆。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方楚楚一抬眼,发现众人异样的神态,尴尬地红了脸,随即推开了褚世铨的手。 褚世铨这时也察觉大家好奇的眼神,不过他神态自若地笑了笑。 「干嘛?没看过人喝酒呛到啊。」他轻松道。 「是看过。」彭治宗随即揶揄道:「不过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孩子呛到酒这么紧张的。」 「那你没看过的情况可多着哩。」褚世铨轻描淡写地说着。「菜都要凉了,还是赶快吃菜吧。」 「对啦,我们再来喝酒吧,女生不能喝就别喝了。」郭正宇立刻附和打圆场。 男人们开始起哄着再干杯。 花能静却不由自主地与艾薇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女人敏锐的心思让她们知道方楚楚与褚世铨之间一定发生了某些事。 尤其是艾薇雅。 她才刚开始对褚世铨有好感,她甚至认为他对自己应该也有那么点意思,不然他为什么肯特别拨空帮她们打官司,甚至还不收取费用。 她比小楚更早认识褚世铨,照道理来说,他为了她而这么做的成分居高,不是吗? 看到褚世铨刚才如此温柔地对待小楚,艾薇雅才发现自己竟然很不是滋味。 小楚怎能后来居上? 天!艾薇雅罪恶地察觉自己竟吃起好友的醋。 「我去看看清蒸鱼好了没?」艾薇雅立刻起身走向厨房。 花能静也找了个借口尾随于后。 一走进厨房,艾薇雅立刻受不了地大叫。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了。」她掩住脸靠在流理台边喊道。 「妳也太夸张了,褚世铨也不过是帮小楚夹菜而已。」花能静沉静地看着艾薇雅。「妳真爱上他了吗?」 艾薇雅不语。 花能静叹了口气。 「不是我劝妳,就算没有小楚,那种男人也不是随便就能勾上的,他太过冷静犀利。」她分析道。 「妳刚才还鼓励我去追他。」艾薇雅埋怨地看她一眼。 「拜托妳,我们之间常这样开玩笑啊。上次那个陈志明,还有简家辉,我也是好玩的叫妳去追啊,妳追了吗?」花能静反驳道。「我们都快三十岁了,应该够聪明到知道哪种男人适合我们,妳太直又没心机,像他那种深沉冷静的男人不是妳能掌握的,别这么傻了。」 艾薇雅扁扁嘴。 「如果小楚能吸引他, 什么我不行?」她赌气道。 花能静看着她的反应不禁失笑。 「这又不是小孩子争糖果,看谁筹码多。」她摇头笑叹:「妳和小楚的特质完全不一样。妳喜欢掌控属于妳的一切,对每件事也都投以最大的热情与关心,让妳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妳的存在;而小楚和妳恰好相反,她无欲无求,常常静得让人忘了她的存在,但也因为她愿意屈居配角的特色,反而让人和她相处完全没压力。能懂得小楚优点的男人,是有慧根及慧眼的人,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妳不是也希望她能幸福?」 艾薇雅委屈地撇撇唇。 「人家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男人,也希望能占为己有嘛。」 花能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是妳的谁也抢不走。何况,像妳这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不怕勾不到适合的男人。」 艾薇雅闻言,立刻笑逐颜开。 「说的也是,男人反正多的是,这个──」她自信地仰起下巴。「就留给小楚吧。」 「妳哟,就爱逞强。」花能静笑道。「好啦,他们还在等鱼昵。」 艾薇雅这才走向蒸锅将鱼拿出来。她正撒上葱丝时方楚楚走了进来。 「呃……他们叫我来问鱼杀了没?」她故意开玩笑问道。 艾薇雅朝花能静眨了眨眼,然后她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面向方楚楚。 「妳来得正好,我要问妳,妳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凶巴巴问道。 方楚楚一下子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回道: 「什么是什么意思?」 「妳还假装!」艾薇雅欺近她。「妳明知我对褚世铨有意思,干嘛还跟他眉来眼去啊?」 「我……」 「我什么!妳喜欢他就直说,干嘛偷偷摸摸也不让我们知道,妳还当我们是姊妺吗?」艾薇雅咄咄逼人问道。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们俩一副亲热的样子,根本早就背着我们偷偷在一起了,是不是?妳说啊。」 「我们是在交往,只是我一直……」她急忙解释。 「好哇!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也不告诉我们,妳这样怎……」 「她怎样?」褚世铨一脚踏进厨房挡在方楚楚身前,一脸冷峻道:「我们交往是犯了天条吗?」 艾薇雅立刻被他的气势吓到。 「没……我只是说她没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还需要向你们报告。」他冷冷哼道。 「铨。」方楚楚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 花能静随即出来打圆场。 「薇雅,妳看妳,玩笑开得过头了啦。」她轻斥着,然后转身笑道:「没事啦,我们是故意吓小楚啦。知道她和你交往,我们都很开心,这种好消息应该早点让我们知道的嘛。」 「对不起,一直没碰面,加上我最近在忙,所以就没有特别提。」方楚楚细声解释着,然后她推推褚世铨。「你先出去啦,我和她们聊一聊。」 褚世铨点点头,捏了捏她的手便走了出去。 等他一离开,艾薇雅才放下一颗心,大口喘着气。 「好可怕喔!」她拍拍胸口。「我不知道他凶起来是这么吓人。」 「他平常不会这样。」方楚楚解释着。 「是吗?他刚才一瞪我,我真的差点腿软了,他也会这样凶妳吗?」艾薇雅连忙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他这样,他平常对我很温柔的。」方楚楚低下头红了脸。 「怪了,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花能静好奇道。「除了上次因为照片的事情碰面之外,你们有私下见面过吗?」 「呃……」她看了眼她俩迫不及待的神情,终于说道:「其实我们早在之前就见过了。」 她俩互望了一眼。 「能静的订婚宴上吗?」不约而同,她俩一起大叫出口。 方楚楚露出神秘的笑容。 「那是一个开端吧。」那场订婚宴对她来说,是一段感情的结束,也是另一个缘分的开始。 「快点快点,我最爱听罗曼史了。」艾薇雅兴奋地催促道,早忘了刚才自己一肚子的酸醋。 于是方楚楚只花了五分钟,将大概故事讲完。 「搞了半天,你们的媒人竟然是支大哥大!」花能静不可思议地直呼。 「哎呀!难怪……」艾薇雅突然惊叫。 「难怪什么?」花能静问道。 「小楚失踪后那几天,我打行动电话给她,结果居然是个男生接的,我还盘问他老半天哩,原来那人是褚世铨。」艾薇雅猛然哀号。「妈呀,那时我还凶巴巴的哩,难怪他会不喜欢我。」 「好了啦。」花能静敲敲她的头。「别再作春秋大梦了,他喜欢的是小楚。」 「我又没说什么,何况气势这么强的男人,我恐怕也招架不住,还是让小楚自己去伤脑筋了。」艾薇雅伸了伸舌头。 方楚楚只是微微笑,没有说话。 「小楚啊,妳这次可是钓到一条金龟婿,千万要睁大眼盯牢他,这种男人是女人都想要的,小心别被别的女人抢了。」花能静特意叮咛着。 「是啊,历经过卫育翔那件事后,妳应该更知道了吧?」艾薇雅也跟着附和。「男人哪,是不能太信任他的,妳一相信他,他就会作怪哩,要想办法绑着他才是。」 「嗯。」方楚楚点点头。 花能静看着她的反应再次强调:「小楚,妳不要不信我的话,不然妳将来一定会吃亏的。」 「是呀,可别在同一颗石头上跌两次跤,又让别的女人抢走褚世铨,妳才后悔当初没盯牢。」艾薇雅语气严厉地说道。 方楚楚眼看两位好友轮番上阵不断游说她,就是要她抓牢褚世铨,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我知道妳们全都是为了我好,也相信妳们的话。」她冷静地看了她俩一眼,继续说道:「不过,目前为止褚世铨并没有背叛过我,再说我也不能因为卫育翔曾经感情出轨,所以就用对待他的方式去对褚世铨,妳们不觉得这样很不公乎吗?」 她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 「何况,如果有一天他爱上别人,不再爱我了,我就算绑住他的人在我身边又有何用?不如放了他,祝他幸福,我再另觅一片属于我的天空,岂不更好?」她喃喃低语:「可能我太笨了,情人之间要用谍对谍的方式相处,这对我来说太辛苦了,爱他就是全然的相信他,这是我唯一会选择的方式。」 花能静和艾薇雅沉默好半晌。 「好吧,妳就用妳的方式去做吧,只要妳觉得幸福快乐就好。」花能静只能如是说。 「小楚,妳真是个傻瓜。」艾薇雅摇头叹息。「不过,也许傻人有傻福吧。」 方楚楚绽开甜蜜的一笑。 是不是傻人有傻福,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有两位很关心她的好友,以及一位温柔爱她的男人,这就是一种幸福,也是她的福气,不是吗? ※     ※     ※ 拜那次官司所赐,最近邀约的订单一直不断涌来,让方楚楚的工作进度已经排到年底了。 她忙得连约会也没空,距上次在薇咖啡馆聚餐后,又是一个星期了。 设计稿画到一半,她突然画不下去了。 好想念铨喔! 方楚楚望着窗外云白天蓝,阳光暖暖的好天气,忍不住想和褚世铨手牵手一起散步在绿荫大道上。只要能听着他、看着他,两人肩并肩风花雪月地聊着,这样她也能感觉到幸福溢满怀。 不自觉地,她拿起电话拨下他的行动电话号码。 没多久,电话随即被接通。 「喂?」 「铨吗?你在哪里?」方楚楚快乐地听见他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头。 「小楚啊,我在高速公路上,妳现在在哪里?」 「在家啊。」她好想立刻见到他。「你现在要去哪儿啊?」 「回事务所。怎么了,不必画设计图了吗?」他关心问道。 「正在画,只是……突然想听你的声音。」她悄声说道:「有点想你。」 「只是有点吗?」他声音里透着笑意。 「嗯。」她甜甜一笑。「是非常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低沉的笑声。 「讨厌啦,笑什么嘛。」她停顿一下,羞怯地问:「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耶。」他迅速回道。 失望立刻笼罩她的心头,她闷着声没说话。 「我是好爱妳喔。」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快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溢满她心间,让她立刻飞上了云端。 「你很坏耶!」她笑得甜蜜。这是他第二次说爱她,上次是在半山腰上,他也是突然脱口而出,吓傻了她却也引出了她的感情。 「那妳爱不爱呀?」他低笑着。 「才不呢。」她抿着唇笑。 「是喔。」他沉默一会儿。「好吧,那就算了。」 「什么算了?」她立刻追问。 「本来一听有人非常想我,就想说去给人家看一看,哪知她说不爱啊,那就算了吧。」 「喂,怎么这么小器啊?」她急忙说道。 「不然哩,人家又不爱我,去心酸的啊?」 「你来我请你喝水果茶。」 「我不爱喝。」 「有你最爱听的张学友最新专辑喔。」她继续利诱。 「我晚点就会去买了。」他仍不为所动。 她犹豫片刻。 「真的不来找我啊?」她低声问道。 「没人爱干嘛去啊。」 她咬了咬下唇,迟疑道:「爱啊。」 「什么?」他故意装不懂。 「爱啦!」她又再强调一次,唇角轻扬着笑意。 「爱谁呀?」他懒懒问道。 这家伙!方楚楚心里嘟嚷着。 「爱你啊!」 「谁爱我呀?一次把话说完不是挺好?嗯。」他轻声诱着她。 方楚楚低低柔柔地轻吐:「我爱你啊!」 电话那端停顿好半晌,久久…… 「小楚,再说一次。」他柔声说道。 她深吸一口气。「铨,我爱你。」 「小楚,等会来见妳时,可以再对我说一次吗?」他低沉的嗓音柔情地要求着。 「好。」她甜蜜的应允。 「那……现在可以到楼下来等我吗?」 「现在?」她讶异着。 「嗯,我希望一到妳家楼下就可以马上见到妳,好不好?」 「好,那我现在马上下去。」她开心着很快可以见到他。 「好,我等妳,快一点喔。」 「好嘛。这么迫不及待啊,快到我家了吗?」她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妥,随手拿了大门钥匙,她走向客厅。 「已经到了。」他声音中透着浓浓笑意。 「哇!到啦?」她惊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打开大门冲了出去,结果却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到底是谁迫不及待啊?」褚世铨双手牢牢地接住她,掩不住一脸的笑。 「你根本早就到了,骗我!」她嘟着嘴抗议。 他轻啄她一口,将她抱起来与他平视。 「给妳个惊喜啊,不高兴吗?」他笑着磨蹭她的鼻尖说道。 「高兴,好高兴喔!」她顺手搂住他的脖子,甜甜蜜蜜笑道。 「那没有给我一个奖赏吗?」他抱着她走进屋内,用脚关上了门。 「要什么奖赏呀?」她笑道。 他将她抱坐在餐桌上,双手仍圈住她。 「快呀,再说一次。」他柔情万千的凝视她。 「说什么呀?」她也故意装傻,天真地看着他。 「妳刚才答应的。」他收紧了双手低声哄她:「我超速飞奔下交流道,连闯了几个黄灯,现在车子也随便停在红在线,我冒着随时有可能车子被拖吊的危险,就为了要听妳说这句话,快点,再说一次。」 她一听,紧张的拉住他要走。 「那我们先下去移车找车位,免得被拖吊……」 「不要,我要先听妳说。」他像个孩子般耍赖着。 「你……」方楚楚看了看他,终于叹了口气,用手招了招他附耳过来。「我──爱──你!」她贴近他耳畔用气声说道。 他猛然抱紧她。 「喊我的名字再说一次,好不好?」他亲吻她的耳垂,轻柔说道。 「铨,」她柔声唤道。「我爱你。」 「楚,我也好爱好爱妳。」语毕,他深深地吻住她。 这一星期来的思念,全在彼此唇舌缠绵里消弭于无形。 他实在好想念她! 拥她入怀,褚世铨正品尝着那种踏实的感觉。多日来没见到她,心里彷佛空空的,怎样也填不满,直到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将她抱在怀里,再度闻到他熟悉的馨香,他的心才渐渐盈满。 在爱情的世界里,他不再理智、不再冷静,只想疯狂的一亲芳泽呵! 褚世铨不自禁叹息着,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第十一章 「妳哟,忙成这样,找妳出来聚聚还得找理由,妳小心褚世铨受不了妳这么忙而把妳休了。」艾薇雅捶着双肩抱怨道。刚才逛街提了大包小包快把她累死了,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庭园餐厅坐下来喘口气休息。 这次要不是因为她明晚要参加朋友的生日晚宴,急着要挑选适合的配件首饰搭配她新买的「普罗达」小礼服,硬是强迫方楚楚放下工作陪她出来采买,不然又不知道方楚楚要忙到何年何月哩。 「他若是受不了我忙会告诉我的。」方楚楚喝了口果汁笑道。 他们俩现在感情已渐趋稳定,因为彼此工作都忙,虽然没有天天黏在一起,但是彼此都会找出时间与对方相聚;有时仅只是中午吃个午饭,两人也十分甜蜜。 「我还是不赞同妳这种放牛吃草的方式。」艾薇雅不以为然地摇头。「不打电话追踪他的行程,也不会到他办公室查勤,万一他搞什么鬼妳都不知道,你们没有每天见面,妳难道真的不担心吗?」 方楚楚神态自若地笑了一笑。 「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我相信他会有分寸的。」她说。 艾薇雅仔细端详她的神韵,最后摊了摊手大叹: 「小楚,算我服了妳!不过,也还好他的女朋友是妳,若是换成我,恐怕我每天都会神经紧张,非要盯牢他不可,可能他还没烦死,我已经先神经衰弱而死。」 「那妳以后可得找个比较有安全感的男人。」方楚楚打趣道。 「这也是我烦恼的地方。我喜欢高大威猛的帅哥,又怕太多女人想沾染他,偏偏帅哥都有女人缘,唉!何时才能遇到没女人要的帅哥哩?」艾薇雅托着下巴猛叹息。 方楚楚闻言笑出声。 「如果那个帅哥真的没女人要,恐怕妳也不会要吧。」她一针见血指出。 艾薇雅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直笑。 「说的也是。」她猛点头。「没有竞争力的男人多没挑战性啊,我的男人最好是一堆女人爱死他,可是他谁也不要,一心一意只爱定我,这种感觉多棒哪。」 「薇雅,等妳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妳会发现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真心相待,能够疼爱妳,这才是最重要的。」方楚楚语重心长道。 「也许吧。」她耸耸肩。「但是这个男人要让我爱上他之前,他的学历、工作、经济各方面的条件如果不够,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走进我的心,当然我也不可能轻易放进感情。」 说得容易,遇到时也许情况就完全不同,她自己和褚世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爱情来临时,谁也挡不住啊。方楚楚不禁轻叹。 「好啦,别说这些,我们叫些东西来吃吧,肚子好饿。」艾薇雅一伸手,同服务生比了比。 点完菜后,艾薇雅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叫一声。 「这里离褚世铨的事务所很近耶,要不要顺便叫他一起出来吃中饭哪?」她兴奋地看着方楚楚。 「不要啦,他这几天很忙,也许中午就买个便当解决比较省时。」方楚楚记得褚世铨告诉过她,所以便拒绝了艾薇雅的好意。 「妳真是一点也不体贴,让男朋友中午吃便当?既然离这么近,就叫他下来一块吃嘛,又不耽误什么时间。」艾薇雅轻斥道。 「呃……」方楚楚犹豫了数秒,想想她的话也对,反正打个电话问问看也没损失。 方楚楚拿起手机拨号,不一会儿便接通。 「喂?铨吗?你在哪梩?……喔,好……那没事了,你去忙吧。」 「怎么样?」艾薇雅在她一挂上电话后,便立刻追问道。 方楚楚淡淡笑了笑。「他中午有个饭局,没关系,我们自己吃吧。」 「妳很失望吧?」艾薇雅观察她的神情说道。 「还好。」她抿抿唇轻笑:「只是一听见他的声音就会忍不住想见他,所以没事我尽量不打给他,一来是怕干扰到他,二来也是怕自己会分心。我很没用吧?」 「小楚,我看妳是真的很爱褚世铨。」艾薇雅摇头叹道:「以前也没见过妳这么对卫育翔。」 「是吗?」方楚楚低头啜了一口果汁。 当她抬起头时,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她怔愣住。 艾薇雅背对着门口,并未发现异样,直到她注意到方楚楚呆滞的表情,顺着视线看过去,她不禁惊呼。 「褚世铨!」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位打扮火辣、身材姣好的女子,两人有说有笑地随着服务生走向另一区。 「我去找他!看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艾薇雅立刻火爆地准备冲过去理论。 「不要这么冲动。」方楚楚平静地拉住了她。 「我冲动?喂,他不跟妳吃饭,却带另一个女人上餐厅,这算什么?」艾薇雅气愤填膺地怒道。 「上餐厅而已,又不是上宾馆。」方楚楚轻描淡写地说道。「就算是上宾馆,我也会给他机会解释清楚。」 艾薇雅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瞪着好友。 「小楚,我不知道该说妳是太过执着,还是过度愚昧。妳这样做总有一天会伤了妳自己的。」她皱皱眉,忧心说道。 「别这么担心好吗?」方楚楚指了指服务生刚送上来的铁板牛柳,笑道:「不是喊肚子饿吗?先吃吧。」 「妳还有心情吃饭?!」艾薇雅看着方楚楚没事似的吃着菜,她惊讶道。 「不然哩?赶快吃完我还要回去赶设计稿呢。」她开始专心吃饭。 「妳真的不过去抗议一下?」艾薇雅再度问道。 方楚楚只是摇头,还一径催她快吃饭。 最后,艾薇雅大吐了一口气。 「算了,不管妳啦。」 她拿起筷子也开始进食,但还是偷偷观察方楚楚的表情,直到确定她真的不是强装镇定,也不是故作没事,真的是轻松自若,她才放下一颗心。 「真是不懂,妳怎么不会吃醋呀?」艾薇雅边吃边问。 「谁说我不会吃醋的?」方楚楚立刻回道。 「妳会吗?我怎么看不出来?」艾薇雅不信地看着她。「这种情形妳都不发作了,难不成要抓奸在床妳才会跳脚呀?」 方楚楚笑得轻松自在。 「我是因为了解他才会相信他。他身旁那位小姐叫朱雅芝,是他的大学同学。他告诉过我他们之间没什么的,他又不是喜欢上她,只是出来吃顿饭嘛,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艾薇雅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如此,妳也不早告诉我,害我在那里穷紧张。」她瞅了一眼方楚楚,埋怨道。 「我早说妳别担心了啊。」方楚楚笑道。 「是!我鸡婆、多事,好不好?」艾薇雅嘟嘴赌气道。 「没,是妳心地善良、热心帮人嘛。」方楚楚陪着笑脸说道。 「哼,小人嘴,甜如蜜!」艾薇雅虽然笑开了,嘴巴却一点也不饶人。 就在这时,手机没电,正要前往公用电话联络事情的褚世铨发现了方楚楚。 「小楚!妳怎么在这里?」他高兴得彷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我陪薇雅出来买东西,逛街累了就进来这里吃个饭顺便休息一下。」方楚楚徐徐说道。 「那妳没看到我进来吗?」他凝视着她,没看到她有任何不快的神情。 「早看到啦。」艾薇雅在一旁没好气地回道:「看你和一位美女有说有笑走进来,怎敢打扰你啊。」 「薇雅。」方楚楚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她转头微笑看向他:「没事,反正我们吃完饭就走了。」 褚世铨瞅着她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拉起她。 「陪我去打个电话好吗?」他沉静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方楚楚点点头起身,让他牵着自己走向餐厅另一角。 走到有着屏风围住的电话亭角落,他停了下来将她圈在怀里低声问:「生气了吗?」 「不是要打电话吗?」她不答反问他。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固执地看她。 方楚楚给了他一个柔柔的笑。 「没生气,我相信你。」她看见了他眼底的不安,她知道他是在乎自己的。「你说了有饭局的。」 「真的?」看到她的笑脸,他渐渐宽了心,不想她有任何的误会或不舒服。 「嗯。」她笑着刮了刮他的脸。「既然出来吃饭就认真点,别老是心不在焉瞧着窗外。」 他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着。 「哇!原来妳一直偷瞄我呀。」他笑着凝视她,爱极了她这样贴心及体贴的感觉。 「才不是偷瞄,我光明正大看着我的……」她倏地住口,抿了抿唇直笑。 「妳的什么呀?」他俯近她亲昵地低问。 她只是低着头一径微笑不语。 褚世铨着迷地牢牢盯着她绯红的小脸蛋。 「我想吻妳。」他的鼻尖已经贴近她的。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悄声问:「这里?!」 他收紧了双手代替回答。 「可能会有人来……」她有点紧张,但是又期待,他熟悉的气息深深诱惑了她。 「管他的。」 褚世铨不顾一切地封住她微启的小嘴,舌尖也顺势长驱直入。他想吻她时,天皇老子来也挡不住他。 吻到她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了她。 「待会儿我送妳回去。」他又亲了她一口。 「不必了。」她连忙摇手。「薇雅有开车,她会送我回去。」 「妳叫她自己回去,我送妳。」他霸道地说。 「那……朱雅芝呢?」 「公事谈完,也尽责地请她吃顿饭了,剩下的就不关我的事了。」他淡淡说道。 「好现实。」她皱皱鼻子。「不用送她吗?」 「麻烦。」他摇了摇头。 「送我回去也是麻烦。」她接口回道。 他轻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没办法,家累啊。」 「家累?!」她嘟起嘴抗议。「谁是家累呀?」 他但笑不语,只在她唇上重重地啄了好几口。 「出去吧。」他牵起她的手准备走出去。 「咦?」她立刻拉住他。「你不打电话了吗?」 「待会回车上再打。现在我先送妳回去,等会儿我在门外等妳。」 走回座位后,方楚楚连忙向艾薇雅说明情形。 「好啦,重色轻友,一看到男朋友来就要弃我不顾啦。」艾薇雅鼓起双颊不满道。 「别这样嘛,妳也知道我和他都忙,没什么时间碰面,他也是抽空送我回去,我们车上可以聊聊嘛。」她笑着拍拍艾薇雅的手。「等我这批设计图送出去,再好好和你们聚聚,好不好?」 艾薇雅努了努嘴。 「妳男人在等了啦,快去啦。」她指了指门口。 「薇雅,妳最好了。」方楚楚飞快和她道别后,便疾步走向门口。 「朱雅芝呢?」看到褚世铨一人站在门外,方楚楚不禁左顾右盼问道。 「我跟她说我有事,叫她自己先回去。」他接过她的皮包搂住她肩头说道。 「这样没关系吧?」她关心问道。 「不然呢?难不成要我老实告诉她,我急着和我女朋友回去温存,叫她快闪人别碍事?」他挑着眉看她。 「又在胡说什么呀?」她捶了下他胸膛。 「这是事实啊。」他低下头轻吻她娇嫩的脸颊低语:「我还想再亲亲妳、抱抱妳……」 「下午没有事了吗?」她含羞低声问。 「一看到妳什么事都变得不重要了。」他低笑着:「惨了!妳害我无心工作,万一我失业了,妳可要养我。」 「好!」她笑着偎近他:「来帮我打扫煮饭呀。」 「都不会耶。」他轻柔地拨顺她的及肩直发。 「那养你何用啊!」她故意皱皱鼻子。 「用处可多哩,等等去妳家可以先试用。」他语含亲热笑道。 「不正经!」她瞅了他一眼笑骂,结果惹来他一记响吻。 两人就这样一路甜甜蜜蜜地走去停车场,浑然不知在他俩身后五百公尺处,有一双妒恨的眼一直紧跟着他们…… ※     ※     ※ 褚世铨待在她家快一个小时才走。 其实他们的温存就只是他抱着她坐在他腿上,两人东扯西聊彼此的近况或者是某些看法,然后他会穿插又深又长的热吻,情不自禁时,他会探手进她衣内爱抚她的胸部,她也默许他的热情,因为她知道他会在事情失控前停下来。 他并未对她承诺,也仍有不婚的想法,而她也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婚姻这种长久的关系,再说他们俩目前工作都很忙碌,所以在没有进一步的关系前,他俩很安于现在这种既亲密又保有自我空间的生活。 方楚楚微笑地送走褚世铨后,洗了个脸,正准备进工作室继续她未完成的设计图时,门铃突然大作。 方楚楚一脸笑意地走向大门。不知道铨又回来做什么,刚才在门口的十八相送还嫌不够啊。 甫一开门,一道水柱迅速朝她泼来,方楚楚直觉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手臂仍是被泼到,不消片刻便传来一阵阵的灼热。 「妳去死吧!」朱雅芝拿着一桶液体站在门口,恶狠狠地诅咒道。 「朱雅芝?!」方楚楚紧皱着眉看向来人,她知道自己手臂可能被泼到硫酸之类的腐蚀性液体。 她忍着疼痛,返到餐桌边,一摸到水壶立刻抓起来往手臂上倒,藉此冲淡硫酸的侵蚀性,手臂似乎也较不痛。 「哈哈!妳再倒呀,我手上还有一大桶哩。」朱雅芝凶狠地举起桶子高叫。 「我和妳无冤无仇,妳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方楚楚惊慌问道。朱雅芝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恐怖,好像疯狂了。 「妳还敢说!妳答应不会跟我抢褚世铨的,妳答应过的!」她尖声怒斥道。「结果呢?不要脸!妳还跟他在屋子里待了一个小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下流无耻的事,妳竟敢背着我勾引我的男人,妳不要脸!不要脸!」 说完,她又将桶子里的液体泼向方楚楚,所幸方楚楚闪得快,立刻跳到另一边。 「妳误会了,我和褚世铨并没有做什么,我们只是在屋子里聊天,真的。」方楚楚小心翼翼说道,眼睛则盯牢朱雅芝手上的桶子,以防她又泼过来。 「我才不相信。」朱雅芝大叫着,完全没了平日娇滴滴的模样。「我刚才还听到他说要和妳回家温存!我哪一点不如妳,为什么他不要我?为什么?」突然,她呜咽地哭了起来。 方楚楚趁她分神的当口,迅速向房间移动;一关上房门,她就可以打电话求救。 「妳别动,不要以为躲进房间里我就拿妳没办法。」朱雅芝随即从皮包掏出一把小型手枪。「这是我在美国买的,当时是为了防止我前夫施暴,只用了一颗子弹,妳如果想试试看,不妨就移动看看哪。」 方楚楚吓傻了,不敢再移动。 「杀人要吃上官司坐牢的,妳还年轻貌美,有必要因为我而毁了妳下半生吗?」她用怀柔政策,希望她别冲动行事。 「妳知道我有多爱褚世铨吗?」朱雅芝愤愤道:「要不是他当年狠心不理我,我也不会赌气嫁给我前夫,嫁给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他家这么有钱,我还以为可以过好日子,哪知他竟是个性虐待狂!我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比狗还不如!当时我还想,以后我一定也要教褚世铨尝尝这种痛苦,可是当我再度看到他时,才知道我根本办不到,我还是这么爱他。」 她恨意强烈地瞪着方楚楚。 「都是妳!妳答应不会抢走他的,妳食言!卑鄙、下流、无耻的女人!他是我的,是我的!」朱雅芝随即又将整个桶子丢向方楚楚。 方楚楚随手抓起垫子扔向她。 桶子撞到垫子后,里面的液体重倒向朱雅芝,她惊骇地尖叫着。 眼看着朱雅芝蜷缩在地上打滚,抱着脸不停哀号,方楚楚立刻去浴室装了一桶清水,快速地泼在她脸上及身上。 当她还要再去浴室提水时,朱雅芝喝住了她。 方楚楚转身时才发现朱雅芝正拿着枪对准她。 「反正我毁了容不能见人,不如死了算了!」她诡异地笑着。「妳就一起陪葬好了。」 「妳……妳冷静一点!」方楚楚慌乱地返到橱柜边。 突然,她眼角瞄到橱柜上的行动电话!感谢天,那是她之前讲完电话时顺手搁在上面的。 她缓缓移了移位子,避免让朱雅芝看到她的手机。然后她慢慢伸手到背后打开行动电话,一边摸索着上面的按键,一边安抚着朱雅芝。 「妳不会毁容的,我刚才用大量清水冲洗过妳的脸,其实妳应该再去多冲几遍,最好是能赶快送医急救……」她摸到按键了,迅速按下,再摸索到send键,她立刻按下去,然后将手机打开平放在橱柜上。 「我为什么要听妳的?」朱雅芝仍是一脸怨恨。「妳别想我轻易放妳走,今天我们就一起同归于尽。」 方楚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同归于尽对妳有什么好处?死了妳就永远得不到褚世铨!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妳还是有机会可以和他在一起的,为什么要这么傻的放弃呢?」她一边劝朱雅芝,心里一边祷告电话能接通,可别收不到讯号啊! 「是这样吗?」朱雅芝狐疑地望着她。 「当然。如果妳死了,就永远没有机会让褚世铨爱上妳呀,反而让别的女人有机可乘,为什么不活下来努力去争取呢?」方楚楚刻意放大嗓门,期望背后的行动电话可以接收到她的声音。 「哇──」朱雅芝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褚世铨不会爱我的!我是残花败柳、离过婚的女人,他不可能要我的,我干脆早点死了算了。」猛地,她的泪眼中射出两道寒光。「他这么喜欢妳,如果妳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吧,哈哈!」 方楚楚凝视着她,此刻的她令人同情。 「朱雅芝,其实妳外在条件很好,一定可以找到一个非常爱妳的男人,不要这么快放弃自己。」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死了,褚世铨也许会伤心一阵子,但可能一年、两年后,他会再度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感情的事没有长长久久、永远不变的,妳又何必硬要钻死胡同哩。」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妳抢了我的男人就该死!」朱雅芝说话反反复覆,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褚世铨是爱我的!是妳不要脸抢走他,妳不守承诺抢走我的男人!妳最好去死,去死──」 「砰!」朱雅芝终于扣下了扳机。 而在此时,大门也被打开,褚世铨随即冲了进来。 「快停下来!妳疯了吗?」他高声阻止了她。 朱雅芝的反应是咯咯直笑。 「你来啦,呵呵!来不及啦!」她得意地转着眼珠子。「你女朋友已经被我杀死啦!她再也不能跟我抢男人,哈哈哈!」 褚世铨闻言,整颗心凉了半截,没有理会朱雅芝手上的枪,他立刻往屋内找寻方楚楚的踪影,结果在餐桌旁的橱柜边发现她倒卧血泊中。 褚世铨的心跳几乎停顿。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她身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有呼吸。 感谢老天!此刻褚世铨才发现自己全身颤抖不止。 小楚必须马上送医才行,否则失血过多一样会有生命危险!褚世铨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至少要先解决眼前已陷入疯狂状态的朱雅芝。 他缓缓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仍持着枪的朱雅芝。 「好啦,妳已经杀死她了,她再也不能跟妳抢男人了,妳是不是可以放下枪了?」褚世铨冷静地看着她。 「不能跟我抢男人了?嘻嘻!她终于不能跟我抢你了!」朱雅芝开心笑道:「你不会再爱别人了,你终于可以爱我了吗?」 「妳拿着枪对着我,要我怎样爱妳呢?」他的眼神泛着一层冰冷。 「我放下枪,你就会爱我吗?」她不信地问道。 「对。」他点点头,缓缓走向她。 「不!」她陡然大叫。「我是离过婚的女人,我配不上,你不会爱我的!你不会的!」 「我会爱妳的,不管妳怎样我都会爱妳。」褚世铨一边说,一边想起上次小楚偎在他怀里,柔柔地说着──铨,好爱你喔。鼻子陡地一阵酸楚。不要死!小楚!求求妳别死!他不禁在心中吶喊着。 「真的吗?」朱雅芝深情地看着褚世铨。「你真的会爱我吗?」 「把妳的手枪给我吧,女人拿枪不好看。」他离她仅一步之遥时诱骗道。 她迟疑片刻又立刻拒绝。 「不行!我要确定她死了才行!她死了才不会跟我抢你!我要再给她一枪……」 她说这话的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是警察赶到了。 好时机!褚世铨趁朱雅芝分神的当口,迅速抢夺下她的枪。 就在警察冲进来的同时,褚世铨毫不客气地给了她重重一拳。「这是替小楚的那一枪给妳的!」他忿怒道。 将朱雅芝丢给警察,褚世铨不浪费时间地冲向方楚楚,将她抱了起来,往楼下救护车奔去。 「小楚,我不准妳死,听到没?」他贴着她微凉带着斑斑血迹的脸颊低声威胁:「妳若敢给我死,我不会等一、两年,我会马上找个女人来代替妳的!所以妳不准给我死,妳要活着好好爱我,让我这辈子只爱妳一个人!听到了吗?小楚!小楚……」 「好痛……」他怀里的人儿突然动了一下。 褚世铨惊喜万分地低喊:「小楚,妳还好吗?忍着点,我们很快就到医院。」 「铨……」方楚楚虚弱地看着他低语:「如果我不行了,你尽管去找个爱你的人,一定要让自己幸福……」 「不要!妳一定要撑下去!我只要妳一个!妳不准给我死,我不准!妳听到了吗?」褚世铨心惊地喊道。一步出电梯,他立刻大步奔向已等在大楼外的救护车。 方楚楚集中精神仔细地盯牢他,心中柔肠寸断。 「铨,我好爱你喔!我真的想和你共度一生,只是,我怕我没这个福分了……」 「妳不要胡说!求求妳为我撑下去!我等了二十六年才等到妳,妳不可以这样丢下我,我会恨妳的!为我活下去,求求妳……」一向坚强的他竟也忍不住落泪。他真的好爱好爱她,他绝不要失去她啊! 「铨,别哭,答应我一定要让自己幸福,一定要……」还没说完,方楚楚整个人瘫软下去,一动也不动。 「不要!小楚──  」 褚世铨悲痛的嘶吼声穿破了云霄。尾 声 一年后。 这一天阳光漫漫,入秋之际仍吹着微热的风。 穿着一身黑西装,褚世铨一脸肃穆地走进台北县某座知名的灵骨塔寺。 他搭乘电梯来到七楼,在偌大的寺里,没有花多少时间,他随即走到已来过数次的灵位前面。 凝视着灵位上美丽而带着一抹浅笑的照片,褚世铨不禁唏吁地叹息着。 好快,她已经往生一年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也改变了许多事,尤其是他。 原本抱持不婚主义的他,已经决定在下个月完成终身大事,这也该归功于她吧。 若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懂得去珍惜相爱相守的分分秒秒,更不会及时把握住最爱。以前他忙于事业,将感情摆在最后,但是她的死,让他明白,若没有一个相爱至深的人与他一起分享甘与苦,赢得了全世界那又如何? 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启示吧。 不远处传来一阵极细碎的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但是褚世铨仍听出了来者何人,他原本严肃的俊脸立即泛起一片温柔。 「小楚,在这里。」他知道方向感不佳的她可能又迷路了,遂提高了声音。 不一会儿,留长了一头长发的方楚楚走了过来。 「对不起,我去交稿,所以迟了点。」她微喘着气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会等妳来再一起上香,下次别跑得这么喘。」他柔情地凝视她。还伸手拨顺她微乱的发。 「嗯,你跟她说了吗?」方楚楚抬眼温柔地看向他。 「还没,等妳来一起告诉她。」他爱怜地望着方楚楚。这一年来他没有停止过爱她,甚至觉得他每天都比昨天更爱她一点。 那次她晕倒在他怀里,让他几乎以为她死了而痛哭嘶喊,直到救护人员过来量她的脉搏之后告诉他,她只是痛晕了过去,他彷佛失而复得般抱着她又哭又笑。 送到医院后,检查的结果是被射伤了肩膀,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而手臂上被硫酸泼到的部分,因为立刻用大量清水稀释,伤势没朱雅芝严重,但是仍灼伤了皮肤,留下了一大片痕迹,经过了半年来的皮肤移植手术,现在情况已大致良好。 而朱雅芝被警方逮捕后,虽然也立刻送医急救,但是脸部烧伤情况严重,已经无法恢复原先的美丽容貌,而她也被判定患有幻想式精神病,裁定送精神病院治疗。 可是在她送精神病院治疗的前一天,她留下了一封遗书给方楚楚,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然后便跳楼自杀身亡。 今天是她一周年的忌日。 回顾事发后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方楚楚心中感触良多。 因为朱雅芝对她的伤害,导致她半年之内无法动笔画稿,于是褚世铨在她出院后半强迫地让她住进了他家里,当然也引起她保守父母的勃然大怒,最后以订婚的方式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纷争。 同居这段期间,他的家人也轮番上阵来观察她,本来他们以为是她故意设计褚世铨订婚,到最后他们终于明白他俩是彼此相爱而真心接受了她。 方楚楚明白褚世铨一直有不婚的打算,所以也无意套牢他,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拥有各自的房间与空间,偶尔他想要她时,会来她房间和她亲热缠绵一番,或者是偶尔去他房里和他一起看影牒,平时仍拥有各自的隐私权。 不过这大半年来,他留在她房里过夜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尤其最近这两、三个月,他几乎是天天拥着她入眠。 「雅芝,昨天铨向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他。」方楚楚捻香凝视着朱雅芝的照片,心中念道。「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对我和他来说都是一种考验,我很高兴因为真心相爱让我们走过了一切,也共同克服了许多困难。我非常非常爱他,因此愿意陪他一起共度下半生,我会连妳的分一起加倍的爱他,所以也请妳早日安息,再次投胎做人时,一定要记得找个懂得爱妳、疼惜妳的人,祝福妳。」 方楚楚捻着香拜了三拜后,将香插进了香炉。 「妳和她说了什么?」褚世铨早上好了香在一旁等着。 「秘密。」方楚楚神秘一笑。 「好哇,快要做我老婆了,还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啊?」他牵着她的手朝出口走去。 「答应嫁给你,可不代表连隐私权都要失去喔。」她浅笑着回道。 「不公平!」他皱着眉嘟嚷道。「我对妳可是坦白得很哩。」 走进电梯,方楚楚抬眼凝视着他。 「铨。」她轻唤着他。 「嗯?」他俯首温柔地凝视她。「什么事?」 「就算你这辈子不想结婚,我还是会非常爱你,愿意这样子一路陪你过下去,你明白吗?」她柔声说道。 褚世铨的反应是低头给了她一记深吻。 「是我想套牢妳,让妳分分秒秒都属于我,别人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他五指与她牢牢交握着,低低笑道:「妳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别想反悔。」 方楚楚笑得甜蜜而幸福。 「等会儿我们要去哪里?」步出灵骨塔寺后,褚世铨问道。 「你忘啦?今晚我们要去参加卫育翔和柳雨倩的结婚喜宴。」方楚楚提醒道。 「对哦!」褚世铨摇头笑道:「他们俩也是好事多磨啊。」 「这得怪卫育翔自己呀,他那一巴掌足足花了一年的代价才挽回柳雨倩哪。」方楚楚叹道。 「我看柳雨倩还是很爱他,不然怎会都分手了还是帮他生下孩子。」褚世铨分析着。「她呀,就是嘴硬,明明心里很爱却不肯承认,累了卫育翔也苦了她自己。」 「我想她是怕再度受伤害吧,再强的女人一旦陷入情海里就会变成弱者呵。」还好他们俩现在终于有了美满的结局。 「妳就很坚强哪,及时避开了那场混战,聪明地选择我的怀抱。」他得意地说道。 「少臭美!谁选择你呀。」她皱皱鼻子笑道。 「妳的大哥大呀,再加上连密码都凑巧一样,妳的潜意识早就在冥冥中选择了我。」他继续发挥他的口才。「这种天助、自助、人助的良缘,注定了我们是天生一对呀。」 「好啦,都答应你的求婚了,不用再游说啦。」她快笑岔了。 他神秘地笑了一笑,从口袋中拿出一条k金项链。 「那就顺便答应我戴上它吧。」 「这是?」她疑惑地看着这条样式简单的项链。 「这可以挂上妳那支小型的行动电话,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它会掉落在别人的手里。」他抽起她口袋里如名片般大小的手机,将链子勾在两侧后,套入她的脖子上。 方楚楚新奇地看着她的小手机变成了一条颇具装饰性的项链。 「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人和妳情定大哥大喽!」 他们俩深情地相视一笑。 褚世铨牢牢地握住她的手,缓缓却坚定地步向回家的路途,夕阳余晖将两人相依偎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