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黑社会的日子》 第一章 朴氏,韩国黑道龙头,势力雄据江湖,足以称霸亚洲,与黑手党分廷抗郦。现任当家乃朴家么子朴震声。朴震声个性狠辣,作风霸道,手段凌厉,一出道已是光芒万丈,江湖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唯一缺点是--性喜男风。 朴氏在朴震声领导下声名日盛,男人俨然新一代亚洲教父,锋头无人可比拟。但近日,道上出现了一颗超级新星。年轻秀气的男子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在短短时日间,成为黑道真正的主宰,众人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物。柳粤生,一个名不经传的名字,有如旱天惊雷般震动江湖。 传说中的柳粤生出身寒微,但为人利欲熏心,为往上攀而不择手段。当年凭着男色和媚惑手段,迷惑黑道霸主朴震声,由小白领摇身一变成为被包养的黑道情夫。再巧施心计把饲主玩弄于股掌之上,一跃而成为朴氏头目之一,表面是朴震声的助理,实际上已成为朴氏的真正当家。而江湖上有关他谣传更是多如恒河细沙…… 传闻一,柳粤生手段凶残嗜血非常…… 灯红酒绿的夜总会。 「报告声哥,火并已经结束了,飞虎帮那几十人包括头目全被生擒。请问声哥想怎样处置他们?」身为保镳兼得力助手,宋杰恭敬地请示。 朴震声舔了舔手臂划到上小伤口,懒洋洋道:「一堆小喽罗,你看着办吧。」 宋杰微一沉吟,道:「飞虎帮老帮主也是个人物,虽然他儿子不是东西,但多少也给老叔父一点面子,就稍稍教训一下好吗?」 朴震声正要答应,阿仁忽然匆匆跑来。 「声哥,柳哥他……」 「他怎样了?」朴震声跳起来。 「他见血吓昏了,脑袋撞到墙壁上,起了个大包。」 「什么?脑袋起了个大包?!」黑社会老大大怒,化身暴君恐龙,咆哮道:「xyz@#$%^!!!给我把飞虎帮那堆xx往死里打!!他xx的,敢吓我小柳儿?!不知死活!」 众人默然。 传闻二,柳粤生性格阴险奸诈,反复无常,深藏不露,笑里藏刀…… 黑帮聚集的酒楼。 「金、金、金老大……」小柳结结巴巴:「今、今个月的帐请、请你交出来吧。」 「你叫老子交帐?!」贱肉横生,身上满是刺青的金老大猛地一拍桌子,把柳粤生吓得直打哆嗦。 「是、是的、拜、拜托你……」呜……好可怕,震声救我啊…… 「拜托你的屁!老子不爽你的态度!说不交就不交!xyz@#!%%#$!$……」金老大一边问候柳氏祖宗,一边扬长而去。 剩下可怜的柳粤生哭得好不凄凉。 三十分钟后,一个眼青鼻肿的汉子一拐一拐地走回来,依然在抽抽噎噎的小柳抬头,猛地吓了一跳。 「金、金老大,你摔跤了吗?摔得好可怜啊。」吃惊。 金老大烂柿子似的脸抽搐一下,哭丧着道:「这、这是今月的帐,老金交给你啦。」 「啊啊啊~~金先生您真是个好人,谢谢您合作啊,您帮了我好大的忙。」小柳感激流涕。终于顺利收到帐,可以跟震声交待了。 「……」你、你、你派人在门口打完老子,竟然还摆得出这种脸,说得出这些话……果然是好奸险……金老大几乎气得口吐白。 「咦?金老大?你怎么抖成这样?好像还有点痉挛了……怎么办呢?我这就送您到医院吧,您撑着点。」柳粤生热心无比。 「啊啊啊~~~柳老大!!!我叫你老大了,求你别再耍我老金了~~~」倒霉的金老大精神崩溃了。 看着粗壮的汉子掩着脸飞奔而去,柳粤生大感困惑。 「他这是什么回事呢?」 保镳之一阿仁答:「可能是良心发现了。」笨!当然是声哥暗中帮你啊。 「嗯,一定是这样,黑社会也有好人啊。」柳粤生肯定地点头。 忽然身后一连串巨响,大小混混们跌跌撞撞地倒了一大片。 传闻三,柳粤生视财如命,对手下刻薄成性…… 狂欢的星期五晚上,朴宅,会议举行中。 「好了,会议结束,今个月大家都辛苦了,待会带你们赤板料理亭大吃一顿,再去三温暖玩个痛快。」朴震声意气风发。众兄弟高声欢呼。 忽然,柳粤生从厨房窜出来,高兴地说:「我已为大伙儿煮好晚餐,还炖了老火汤和凉茶。」 男人们石化。柳粤生左看看,右看看,嚅嗫地道:「我、我、我看大家都烟酒过多……所以……而且留在家中大家都可以花销省下来,存点钱养老……」 存钱养老……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好不好,出来混的哪个不喝酒抽烟? 「你们不喜欢么?」柳粤生又看看这看看那,呜……快要哭了。 「喜欢、喜欢、柳哥亲自下厨,谁敢不喜欢。」众人齐声陪笑。没办法,柳哥可怜的脸就是叫人有罪恶感。他们怕柳哥的哭声比怕声哥的拳头尤甚。 「喜欢就太好了。」小柳一脸欣慰。他一直努力跟兄弟打好关系,致力做好黑社会老大这个工作,希望照顾好每一个兄弟,让他们好好的做人。 说着笑着,一行人高高兴兴走向饭餐,遗忘了还有一尊石像。 啊啊啊~~~他期望已久的狂欢之夜啊~~~跟他阔别多时的奢华享受啊~~~谁来赔他啊~~~ 石像朴震声无声呐喊中。 传闻四,柳粤生权倾朴氏,朴震声对之言听计从,金权政权尽收掌中…… 周日,大型超市。 「特价肉类……减价洗发精、沐浴乳、香皂……巧克力买二送一……汽水半价……啤酒七折……啤酒要多买一点,兄弟来家里玩时可以喝……」柳粤生聚精会神地比较价格,挑出最优惠的货品。 「小柳儿,买完没有?」朴震声推着满满的购物车,脸部肌肉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 「嗯?你闷了吗?是你说假日要外出购物的啊。」 「但我不是要在超市购物啊!!」啊啊啊~~~他要抓狂了。要是让道上的人看见亚洲黑道龙头大哥在超市血拚,他还要不要活啊。 「超市不好吗?」又便宜又有整洁,都一样是购物啊。他已经没把震声带到菜市场了说(那里更便宜)。柳粤生哭着脸,他绝对不要是跟朴震声跑去名店啊,一个搞不好他连人家整家店都买下来怎办?要花好多好多的钱耶。 「好好,再好没有了。」朴震声脱力。谁叫他对情人泫然欲泣的脸最没彻。 「震声你真好。」小柳感动。 突然手机铃声起,一肚子气的男人狠狠接听。 「喂!」发泄。 「这么小的事儿也跑来烦我?你们要这也处理不来,我还养你们干吗啊我!」发泄发泄。 「哼哼,算了,把他们全干掉!就说是我的主意。」狠狠发泄完毕,朴震声心头舒畅,可是抬头一看,一双红通通湿漉漉的凤眼正对着他。 「小柳儿。」陪笑。 「震声……你又做坏事了……」伤心欲绝。 「没!只是清理几个手脚不干不净的不肖亲戚。」那几个亏空公款的家伙,按照家法至少也要砍掉双手,那还不如一死痛快。 「杀戮是不对的。」 「都说是清理门户了,我只是按家规办事!」啊啊啊~~~怎么他的小柳儿总是有理说不清啊~~~ 「呜……无论什么时候杀人都是不对啊……」 「不、不是、我不是有心凶你的啊,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朴震声崩溃了,他投降:「好好好,我答应你不杀。」 「真的?」红红肿肿的凤眼一亮。 「我放过他们好不好?你笑一个吧。」 「震声,你真好啊。」柳粤生见他果然命人从轻发落,这才放下一颗心,笑道:「我们结帐吧。」 「啊?好。」终于受难完毕了。超市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全吓得口停目呆,朴震声巴不得走快一点。 「然后到东边街角那一家。」小柳盘算着说。 「什么?还有什么要买?为什么不一次买完呢?」朴震声吃了一惊,只听过拚酒的有续摊,可没听过在超市血拚也流行拚完一家又一家啊。 「因为那一家超市的面纸卖便宜一块九毛啊。」 朴震声应声倒下。 另一边厢,朴氏总坛的兄弟也倒了一地。 「你、你说什么,最是公正严明声哥的下令放了那几个内贼?!」宋杰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仁。 阿仁也没好多少,他连手机都失手摔跌了。 「这是柳哥的意思……」 传闻五,柳粤生手腕高强,只手操纵黑白两道,势力之强劲足以横行无忌…… 朴氏经营的酒吧。 朴震声跟宋杰等人洽公之际,办公室外传来厮杀声。 「外面发生什么事?」众人相视皱眉。已经很久没人敢来朴家的地方捣乱了。 「声哥不好了,崔家的人来砸场。」阿仁冲进来叫道。 浓眉一挑,朴震声沉声道:「跟我来。」 众人跟着老大气定神地步出。 一下枪声,子弹彷佛有灵性般在稠密的人群中找到一线空隙,命中崔家老大手腕。朴震声潇洒地收好枪枝,冷冷地跟迎向一众仇恨眼光。 「想造反?」 「造你x的反!姓朴的你欺人太甚。」 「我怎么欺人太甚了?」男人懒洋洋问。 「你抢了我的货!你今天不交还我,我跟你拚了!」崔家老大大怒。几千万的毒品啊,失去的话他就完了。 「我没干。」朴震声还是懒懒的。 「你别赖了,道上的人都传是你干的!」崔家老大一口咬定,道上的人都知道朴家不喜毒品,而且货是在朴震声地盘丢的,不是他干还有谁。 「是道上说?嘿,道上的人还说你是我灰孙子呢。」朴震声冷笑:「你有本事就拿出真凭实据,否则给我滚远远的。」 「姓朴的!老子跟你拚了!」崔氏等人恼羞成怒,要是三两句被打发回去,他们再也不用在黑道混了。 「拚就拚,谁怕谁!」朴震声怒喝一声,双方激战一触即发。 在最剑拔弩张之际,一堆武装警察破门而入。 「有人报案说这里发生劫案,所有人举起手放下武器。」 朴震声一方的人闻风马上把枪收到暗处,崔氏等人持械被逮个到着。 「朴震声!!你好卑鄙!!你竟然报警!!你身为黑道中人勾结条子!好没道义啊!」 听着崔家人等的叫喊声,看着他们被抓走,朴震声感到不是滋味。黑道中人素来有一套属于他们的地下秩序,有任何争拗只有依他们的地下法则解决,几曾听过有黑帮向警方报警求助这么窝囊?! 「是谁报警的?!!!」男人怒极咆哮。要是让抓到那个让他丢脸蒙冤的家伙,他非剥他皮不可! 「是、是、是我。」一把怯怯的声音响起,瘦弱的柳粤生战抖着从调酒高桌下爬出来,「我、我、我见他们带枪冲进来,以为是抢劫,就、就……」 黑道中人就算被抢劫也不会救助警方好不好!他们自会找回场子,否则都不会在道上混了!朴震声气到说不出话。 「震声,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事惹你生气了?」柳粤生红了眼睛。 深爱他的男人暗暗叹了口气。为了保住小柳儿的颜面,为了让这脆弱的男子不被看轻,他昧着良心也要力撑他了…… 「你做得好!我正要找那个报警的人出来好好褒奖一番。」在柳粤生喜出望外,众兄弟骇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的情况下,朴震声侃侃而谈道:「你们看什么?眼睛睁那么大干啥?酒吧是正当生意,我们有纳税,每年花那么多钱养条子,难道是白养的吗?像崔家这种小鼠,正好让他们忙去。听着,黑社会不止要企业化、商业化、电脑化、国际化,还要环保化。」 「嗯?什么是环保化?就是善用资源啊。不用白不用嘛。呵呵……」 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听得众人七荤八素,但柳粤生老大的老大,朴氏的太上皇的身份却是更加肯定了…… 诸如此类的传闻还有很多很多,而众多传闻都指向一个事实。朴氏江山已落入姓柳的手上,柳粤生才是黑道真正的霸王。在拥亚洲黑道最大帮会,拥有庞大势力,深厚根基的朴氏在手,任由柳粤生性格反复无常,倒行亦施,问天下人谁敢不服? 第二章 「你爷爷我就不服!!」有若无钟的声音,炯炯有神的眼睛,腰背板得笔直的粗壮身材,一头粗硬的银发,老人虽然已近九十高龄,但依然火气十足。 「爷爷,你别激动。」朴震聪连忙扶著老人。 「爸,你有心脏病和高血压啊。」朴氏兄弟的父亲也急得冒汗。 「你爷爷我能不激动吗?xyz!@#$%^&!!!什么道理!!你爷爷辛苦打下的江山,怎可以败在一个外姓人手上?!震声那兔崽子,越大越不长进!!他爱玩男人也罢了!怎可把你爷爷我的江山断送在一个臭男人手上?!害得现在道上的叔父都在笑话我们!」朴爷爷激动得血压飙升。 「言下之意,为女人就可以吗?」朴震聪小小声说了一句,立即被他老子赏了一拐子。 「爸,请放心,我们会好好处理的。」朴父转头躬身保证。 「谁要你处理,你连教儿子也教不好!今次的事你爷爷会亲自处理。」朴爷爷吹胡子瞪眼珠,「带我去震声那里,我要打死那狐狸精。」 「爷爷!」 「爸!三思!」朴氏父子大急。震声跟他爷爷的性情都一般的火爆,碰上了肯定吵到翻天覆地。而且老人的年事日高,还患上了那个病。 「干吗?你们这是什么脸!一天有我在,朴家一天由你爷爷我做主!」老人大怒。 「可是爸,你的记忆力……」 「我没有老人痴呆!!说多少次了!我只不过是偶尔粗心大意!忘了把东西放在那里而已,你们别把你爷爷我当废人!」老人喊得声嘶力竭。 「谁敢把爸当废人,人老了记忆丧退是正常的。」朴父连忙安抚。 可是朴爷爷不领情,拿起拐杖就敲,还气呼呼道:「记忆丧退不就是老人痴呆吗?你还想蒙我?真当我痴呆了呀?!臭小子转弯抹角的骂你爷爷!早知你这小子不老实,我就不把女儿嫁你了。你、你、你……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一山,爸,你又忘了啦。」朴父一阵难过。入赘朴家几十年,他连姓氏都改为姓朴了,他早把朴爷爷当自己父亲。 朴爷爷瞪他半晌,忽然嚷道:「我懒得理你,给我叫秀珍来,她的儿子她不教行么?」 「爸……」朴父一阵心痛。 「震聪,爷爷记得你,你是秀珍的么子,最是乖巧,给我叫你妈来。」老人转向身旁的乖孙子。 朴震聪叹了口气,道:「爷爷,我是妈的大儿,你的长孙。震声才是么子。而且妈去世已经十多年了。」 「震聪!」朴父连忙喝止。 「去世了……」朴爷爷听了似懂非懂,露出茫然的表情,「这事不能让淑枝知道。」 「爷爷……」震聪心头泛酸。淑枝是祖母的名字,三十多年前已经死去了。老人记忆力日渐丧退,最初只是忘记锁匙放那里、早餐吃过什么、对个人卫生少了注重,和脾气暴躁了些。众人都不以为异,毕竟爷爷已经是八十多的人,有这些小毛病大家也以为属於正常。直到有一天,老人失踪一天一夜,朴氏动用所有人四出寻找,最後在离家不远处的公园找到神情迷惘的老人。後经医生诊断,才证实患了「阿滋海默病」,亦即俗称的老人痴呆。 「哦,差点忘了,今天约了老八他们来搓麻将,得去叫厨娘烫点酒,准备些小菜。」老人思想跳跃不定,一下子就忘了刚才在话题,兴冲冲地跑去找厨房。 朴家父子二人对望一眼,神情更苦。 「八叔公上个月不是移民了吗?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唉,这个病无法可治,唯有尽力不让他恶化了。」朴父叹了口气,以坚决的口吻道:「所以,小柳的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不能再让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爸的心情。」 「老爸,你也见过小柳,他哪里似个狐狸精啊。」身为大哥的震聪为『弟媳』抱屈。世上那有这样单『蠢』的狐狸?明明是只小鹿好不好。 「我知道他不是。假如小柳真像传闻中厉害倒好,能助震声一臂之力打下江山,可惜他笨到不行,碰什么搞砸什么。偏偏震声也被鬼似的任他胡搞。男人在外面做大事,那有让内眷干涉之理?再这样下去,朴氏真是败在这另类『祸水』手中啦。」 「那老爸,你打算怎么办?」朴震聪忐忑地问。老爸杠上小弟,胜算不大矣,一个搞不好随时家变啊。 「哼,叫那祸水滚回房间去,被包养的人就应该有被包养的样子,朴家生意不能沦落到由後宫干政。」朴父激动地叫。 「老爸,跟小弟吵起来不是办法啊。」小弟一向是家里最大的,老爸吵得过他才怪。 「我不管!最重要是不能让你爷爷粗心了!必时我不介意用非常手段。」 见父亲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朴震聪吓了一跳:「爸,你不要冲动,先由我跟小弟说说看。」 朴父反应飞快,把烫手山芋往儿子手里一丢,「你自个儿说的啊,我没迫你。既然你把事情包揽下来,就一定要成功,失败了不要回来。」 朴震聪只好苦笑答应,到他发现上当时,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馀地了。 *** 另一边厢,震声与小柳儿的爱巢。 二人世界,肢体紧密交缠中。 「嗯、嗯、啊……」 「小柳儿,乖,脚再分开一点。」 「啊啊啊~~~不行了~~~」 「快了快了,你忍耐一下。 「啊……痛……」 「才这个程度就叫痛?做下去怎么办?」 「真的好痛……震声……」泪汪汪。 「已经每天都做,你怎么你还不习惯?」困惑。 「呜……」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为止吧,你别露出被欺负的表情嘛。」 「震声,你真好。」 「最後一下。」 「哧~~~」抽气声。 「怎么了?小柳儿?」朴震声吓了一跳。 「我、我闪到腰了。」柳粤生哭丧著脸。 「又闪到腰?」朴震声大叫一声。他小柳儿怎么老是闪到腰?这会直接影响他的『性福』啊。 「没法子,你太粗暴了。」柳粤生小小声抱怨。 「我粗暴?不过让你练练台拳道我那里算粗暴啊。」朴震声叫屈,混黑道谁没两下子?他只不过为小柳儿好。「是你的腰弱了,只不过劈劈腿,做做仰卧起座你就闪到了。」 「对不起……」小柳习惯性地低头。 这反倒叫朴震声内疚起来,「不用道歉啦。你我是什么关系。说起来也是我不对,太勉强你了。」 「你知道就好……」小小声。 「你说什么?」朴震声耳朵一动。 「我、我、我……」柳粤生结巴半天,忽地被朴震声轻轻敲了一记。 「小东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过也好,是应该这样的。」男人扬起幸福笑意,一把抱起恋人,「来吧。」 「去哪?」脸红。 「当然是做我们每天做的事。」 「啊……」 「不错,就是练枪法。」朴震声忽地咬牙切齿,「你这个枪整整练了半年,还是一下都没打中过枪靶,你今天要是还打不中就别想睡了!」 啊啊啊~~~他不要啊,谁来救他啊~~~ 可怜的柳粤生欲哭无泪,只能在内心发出悲切的呼喊。谁叫他为了爱情,投身黑社会这个行业呢。 第三章 深夜,柳粤生躺在床上,感到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硬如石板,四肢几乎不听使唤。 「呜……」呻吟。真累,累得都睡不着了。日间工作压力大,晚上还要被震声操,练枪练散打练抬拳道,练得腰酸背痛。唉,黑社会真不是人当的。 「小柳儿?」躺在他身边的朴震声翻了个身,柔声道:「还没睡?」 「吵醒你了?对不起。」柳粤生内疚道。 「没。」朴震声揉揉他棕啡色的长发,心疼问:「睡不着?腰还是很痛?」 「没……啊……」话犹未了,朴震声已经翻身而起,盘膝坐在他身边,温暖的大手在他最酸疼的腰背轻轻的按。柳粤生不由得舒服得呻吟。 「你累坏了,肌肉绷得死紧。」朴震声心生歉疚,默默从抽屉找出药膏,温柔地替他按摩。 柳粤生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舒服得瘫软下来,恋人的手永远是最好的特效药。 「谢谢……」含糊的声音,柳粤生快要睡着了。 「傻瓜。」轻吻爱人的发丝,朴震声沉声说:「工作不用太卖力,累的话休息一阵子?」 「不行!最近工作繁重得紧哪。」柳粤生一下子清醒过来,倏地坐起身扳着子指头算,「月结未做好、有几笔帐尚没收到、下个要付款给美国供应商,我要想想看从那里挪动现款最划算、还有下星期天太兴社的老大娶媳妇,我还没想到要送什么礼物……」 朴震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笑了。 「小柳儿,你越来越能干了嘛。」只要不用见血,节俭的柳粤生是管帐能手,朴氏凌乱的帐目在他接管后变得井井有条。 「哪、哪里。」白嫩的脸皮一红,柳粤生心头泛起一丝喜悦。能成为爱人的助力,而不包袱,是他一直的心愿。 「哪里?」朴震声挑起眉,扬起坏坏的笑容,在柳粤生可爱的唇上一吻,「这里,口齿越来越伶俐了。」 「啊?」脸红。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也是……」朴震声火热的唇步转移目标,由颈项一直吻落到指尖,再指尖逆流而上,缓缓吻到柔腻的胸前肌肤,最后落回甜蜜的唇上,缠绵不去。 柳粤生喘息着,抢在理智失陷前,在唇舌交缠的空隙,轻吟道:「明天……还要上班……」 「月结迟些做不打紧、帐叫宋杰收、付给美国鬼头的钱哪里挪不一样,不要省那一点点利息、送礼最好送现款。好了,这些都是次要的事情,就这决定了。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应该优先处理最重要的事。」朴震声低笑着说。 「最重要的事?」柳粤一愕,睁开眼皮。千多度近视的眼睛看出去蒙胧一片,但朴震声炽热的气息还是清楚感觉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事?」难道他的工作志有遗漏什么的地方吗? 朴震声以指尖轻抬他小巧的下颔,一本正经道:「就你的『幸福』。」 「我、我一直很幸福啊。」 「那要不要更『幸福』一点?」朴震声说着把丝绵被子一扯,深蓝色的被子扬起,有如天幕般把二人罩在下面。。 「哇……」转瞬间,被面翻起一阵阵波涛 「来嘛来嘛。」 「不要……」 「要的要的。」 「我、我透不到气了。」 「我替你人工呼吸。」 「震声,明天还要跟越南帮洽谈的生意啊。」 「取消吧,我们放一星期假,好好轻松一下。」 「不行啊……」 「小柳儿。」被子翻开,露出一张羞赧和一张严肃的脸,「你道我不知道吗?最近你一直失眠,就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你必需好好放松一下,嗯?」 「不、不会啊。」心虚。 「不会才怪。我知道要你一下子转由普通人转为黑道中人,是很难适应的。」朴震声环抱着爱人,一下一下的摸他柔滑的长发,感动地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你的努力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辛苦了。」 「不会。」柳粤也感动投入他的怀中,把脸枕在他宽厚的肩上,「真的,我不怕辛苦……」 「小柳儿……」太感动了。 「因为无论再怎么辛苦,也只不过是一阵子,是不是?」 「是啊。」朴震声微笑。只要适应了就好,那时候『夫唱夫随』,他跟小柳儿在公在私也是最合适的一对。 「只要再过两年半就好。」柳粤生闭上眼睛,露出满怀希望的表情。 「呃?两年半?」 「是啊,我们的三年之约嘛。已经过了半年,还剩两年半。」小柳抬眼,疑惑地问:「那时你答应我,安排好接班的人,你就离开黑道,我们一起去宁静的地方过生活。震声,你忘了?」 「没、没忘。」看着情人盼亟的目光,朴震声背脊一下子汗湿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单纯的男子笑起来,「我每天都在算日子啊。」 「每、每天都在算……」某人的头痛起来。 「震声,你说退出帮会后我们去哪儿好?」柳粤生幸福地筹谋着,美丽的凤眼闪动光彩。 朴震声只好强笑道:「去哪儿都好。」哪儿都不去就更好。 「嗯……不如搬到乡下去,然后找份教职?还是开家小店?如果你不喜欢工作,我们可以退休啊,天天种花养鱼,闷的时候做义工。」 小柳描划着美满的将来,但活跃的黑道老大听到一半,脸都变绿了。 这种吃饭等死的日子,三天就把他闷疯,不用十天他就要自杀啦。 「震声,你喜不喜欢?」千多度近视的男子看不到恋人的脸色,还在兴致勃勃地询问。 什么?还问他喜不喜欢?朴震声当然答:「喜欢。」 「你喜欢就好。」小柳心满意足地献上温柔的唇,朴震声连忙提起精神回应他罕有的热情。 这一夜,是半年来柳粤生睡得最香甜的一夜。也是朴震声漫长而难忘的一夜,他经历了一生第一次不举,还整夜不能入睡,一直睁着眼睛至天亮。 *** 翌日早上,柳粤生醒来时已不见了朴震声的踪影。 小柳找遍家中都不见恋人,不禁感到奇怪。 震声从来不会比他早起啊,每天早上他也要费尽心思,被吃尽豆腐,才能好不容易哄到爱耍赖的恋人起床。今天是怎么回事? 「呃,阿仁,这个,你知道震声那里去了吗?」柳粤生红着脸问保镳。 看着这容易害羞的柳哥,阿仁忍着笑答:「声哥约了聪哥吃早餐,叮嘱不要吵醒你,还吩咐下去让你休息几天。噗,要休息几天那么严重,一定很激烈啊。柳哥你不用再去躺一会?」 被取笑了。柳粤生的脸涨红得西红柿似的。没法子,容易害羞的他就建立不了威严,震声道上的兄弟也是爱屋及乌才接受他成为一份子。 「我、我、我去煮早餐。你、你、你要不要吃?」 「声哥已经吩咐人买了早餐,他说晚些会回来陪你。看他多疼你啊。」阿仁笑着替他摆出早点。柳哥窘迫的模样甚是可爱,与其说是帮中老大,还不如说众兄弟都把小柳当成招人疼的弟弟。 柳粤生窘得低头猛吃,可是心中却是甜丝丝的。是啊,震声对他越来越体贴了,不单替他设想,让他放假休息,昨晚还抑制欲望让他有充足的睡眠。啊,等会儿震声要回来,不如他先去买菜,今晚煮些震声爱吃的晚餐吧。 打定主意,幸福的煮夫坐言起行。 *** 郊区哥尔夫球会所,咖啡厅。 朴家兄弟刚结束一场友赛,朴震声因睡眠不足,精神不振,心情欠佳,以十五捍之差落败。 「今天表现有点失准呢,有烦恼吗?」朴震聪试探地问,却被小弟一个怒眼瞪了回去。 「咳、咳。」可怜的大哥呷了口咖啡,再接再厉,「近日社团的事怎样了?」 「托赖。」朴震声简洁的回答,让人无从入手。 无奈朴震聪受老父所托,只得硬着头皮,「呃……你有听到近日道上的谣言吗?」 「谣传天天都有,不必理会。」 「这……」朴震聪哑然,只好单刀直入,道:「小柳出社团帮忙已经半年了,他表现如何?」 「还、还不错。尤其是管帐方面,与兄弟们也相处得很好。」 是吗?他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啊。朴震聪歪着头问:「他能适应黑道生活吗?」 这下子正中某人心头疙瘩,朴震声几乎直跳起来,怒叫道:「为什么不能?黑道生活有什么不好!」 「没、没什么不好。」可怜的大哥被吓了一大跳,结巴地道:「只是老爸和爷爷……」 「他们怎样?」朴震声大吼一声。 忽然,二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喂?什么?爷爷失踪了?啊?车库里的跑车也被驾走?」异口同声。 朴家兄弟对望一眼,想到老祖父的痴呆症,都不禁露出担忧的目光。 「爷爷他……还记得煞车和油门的分别吗?」 *** 同一时间,距离震声与小柳的家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型商场。 一辆时髦红色跑车上跳下一个壮健的老人。老人一头银发,身手矫捷,利落地锁上车门,然后转身而去。 「他xx的,你们这些臭小子,以为不给你爷爷带路,你爷爷就找不到震声那小子吗?幸好你爷爷我当初有把那兔崽子的住址抄写下来。哼哼,想包庇那狐狸精?看你爷爷把他打得现出原型。」老人大刺刺地边说边走,浑然忘记把车匙拔下来。 一路上朴爷爷昂首阔步,走了两个路口,忽然在电话亭边伫足。 「嗯……地址是什么……忘了。」明明已经反复看了几十次啊。老人忽然想到可以再把地址拿出看一次啊。于是摸摸口袋,翻出名牌真皮皮夹,把皮夹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查看。看着看着,忽然,老人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呃?我在找什么?」歪着头。朴爷爷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感到一片茫然。难道他又迷路了。 「喂,死老头!你不用电话就滚开点,别杵在这儿碍事。」头发挑染成六七种颜色的不良少年故意以手肘撞开老人。 「啊?对了,迷路的时候要打电话回家。」朴爷爷一拍手,老实不客气地把正在电话里哄骗小女生的不良少年拎出来,「你爷爷要用电话,给我滚远远的。」他最不喜欢染发的青年了。 不良少年小鸡似的被单手提起,几乎没吓得屁滚尿流。老人见状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转身拿起电话就想拨。 「啊,对了,还没入零钱。」可是他身上向来只有大钞,没有零星小钱啊。怎么办?老人转头,凶霸霸道:「少年仔,零钱拿来。咦?」走了?走得那么快?这下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恰好一个染啡发绑马尾的男子擦身而过,朴爷爷哪里会放过。 「站住!染发的!身上有零钱没?」伸手一抓。 「哎哟!」柳粤生头皮一痛,他的头发啊。「你、你、你想怎样?」寻仇?打劫?呜……他才一天不带保镳上街,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 「你耳背?你爷爷我问你有没零钱。」 「我、我、我没钱的,不要打劫我啊。」 「谁打劫你,我问你换零钱。」朴爷爷气得手一甩。打劫?谁稀罕打劫一个软弱的家伙?简直太看不起他了,他要做案至少也抢银行。 柳粤生摸摸头皮,看看老人,松口气道:「老爷爷你要打电话啊?」 「一看就知道了吧,还问。」朴爷爷没好气地说。 「请拿去。」柳粤生乖乖掏出零钱,老人虽无礼,但他一向好脾气,而且很是敬老尊贤。 「我可不是乞丐。」朴爷爷翻个白眼,低头掏钱包。 「老爷爷,不用换了啦。」柳粤生见老人找了半晌也找不到钱包,于是好心建议。 「到底在哪里丢了。」朴爷爷一脸茫然。他根本不知道他的钱包刚才掉到地上,被那个不良少年捡走了。 「你不见了钱包?我陪你报警好不好?」柳粤生问。 「不好!」讨厌条子的观念深植心底,朴爷爷狠瞪他一眼,「我打电话回家,很快有人送钱来,你给我乖乖等着。」 柳粤生苦笑,可是也不放心一走了之。 又过了好一会,老人还是呆在电话亭里。 「老爷爷,你怎样了?」柳粤生探进头去。 「我家电话号码是什么?」朴爷爷一手拿着电话,茫然回头问道。 「老爷爷……」柳粤生暗暗吃了一惊。 「啊,可以问电话公司。」朴爷爷灵机一动,在电话簿找到号码,「喂,电话公司?我忘了我家电话号码,你给我查一查……谁跟你开玩笑?……我家电话我不能忘吗?你爷爷我就忘给你看!……。什么?我的名字啊,你爷爷叫……呃……我忽然想不起来……你等等……喂喂喂!干吗挂线!他xx的!你敢挂你爷爷线!信不信你爷爷我把电话公司给炸了!!!」 老人骂了一会,终于沮丧地挂上电话,没精打彩地蹲在地上。 是、是「阿滋海默病」吗?连自己的姓名也忘了,好可怜啊。柳粤生小心翼翼地上前,同情地问:「老爷爷,你迷路了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朴爷爷瞪他一眼,吼道:「我知道我家在哪里还会迷路吗我?」 「说得也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迷路了。」柳粤生挠挠头,傻傻地说。 「可不是吗?笨。」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我们去警局,找警察先生帮忙好不好?」柳粤生柔声提议。 「不好!我死也不进警局。」 老人拗气一如小孩,柳粤生完全没了主意。 不去警局……忘了电话……不知地址……那怎么办呢?啊,对了,找震声!震声有那多兄弟,一定可以替老人找到的家人。 柳粤生正想到这里,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喂,震声,我正想找你。」小柳大喜。 『小柳儿,发生了点事,我今天怕要晚点回来了。』 「啊……」失望。 『阿仁他们也被抽调来支援,你一人小心点,待在家中不要四处跑。』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啊。」柳粤生忐忑不安地挂上电话。 「喂,染发的。」朴爷爷以手肘顶他,「你不是替你爷爷我想法子吗?发什么呆?」 「啊、啊、啊,是啊。」糟糕,忘了给震声提一下。可是他现在忙着呢。柳粤生想了想,问:「老爷爷,假如看到自己的家,你能认出来吗?」 「我当然认得出来,你当我老人痴呆啊。」老人直翻白眼。 「那……这样好不好,我陪你四处找找,你的家也许就在附近。」柳粤生心想这个地段是低密度的豪华住宅区,并没有公车设施,老人会在这里出现想也必住在附近,只要挨家挨户去问,一定可以找到。 朴爷爷歪着头,打量柳粤生半晌,才勉强答应:「好吧,染发的,看你人也不讨厌,就依你说的办。」 「这个……老爷爷…。。。其实……」柳粤生小小声抗议:「我没有染发啊,我的头发天生就是这个颜色。」 朴爷爷听了瞪着他瞧了半天,才半信半疑地说:「天生的?好吧,那就当是天生的。那小子,你叫什么?」 「柳粤生,老爷爷叫我小柳就好。」 「小柳、小柳……好熟的名字。」老人想了半晌不得要领,也就作罢,「走吧,染发的。」 「呃……」都说没有染发了。 「来吧,你这年轻人比我这老骨头还慢。」老人回头催促。 「啊啊,知道了。」柳粤生连忙加快脚步。 「噢,对了,我们现在去哪?」朴爷爷忽然停下脚步,背后的柳粤生一个煞不住,直撞上他坚实的背。 「去、去找老爷爷你的家呀。」老人风纹不动,可怜的小柳却是胸口疼痛,几乎流下泪来。 「不错,想来起了。喂,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我、我没哭啊。」只是有点痛得冒出泪水。柳粤生挽着老人的手,「来吧,老爷爷,我车就在那一边。」 「嗯、嗯,染发的,你人不错啊。爷爷我越看你越是上路。」 「我叫小柳,没有染发……」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个糊涂成了糊涂之交,啊,不对,是忘年之交。 *** 当一对老少糊涂寻觅回家的路时,朴氏总坛正闹得人仰马翻。 「怎样?找到消息没有?」朴爸爸满头大汗。 「已经发散帮会所有兄弟去找了,就算反转韩国也一定要找到。」黑道霸主朴震声答。 掌管白道生意的朴震聪也禀报:「我也联络了警方高层,他们会加派人手注意。爸,你放心,黑道白道也倾巢而出,一定很快找到爷爷。」 「我怎能放心。」朴爸爸坐立不安,忍不住吩咐儿子:「给我打几个电话,我要联络几个老友,也给我在道上放话,悬红一千万美金找你爷爷。」 「老爸,不要冲动。」朴震声皱眉。 「冲动?!那是你爷爷!」 「我当然知道,我也很心急,可是道上不少帮会暗中对朴氏怀有敌意,要是爷爷失踪和他有那个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会有人动歪心。」 「可是……」道理虽然明白,但朴爸爸依然急得跳脚。 「爸,你听我的。」朴震声强势的说,「大哥也别找条子帮忙了,警队中人良莠不齐,并不见得可靠。照我说,最好连族里的人也暂时瞒着。」 「爷爷已经失踪几个小时,这事越拖越不妙,我认为多些人帮忙会比较好。」朴震聪不太同意,兄弟二人意见分歧。 惯于当家做主的朴震声眉头一皱,正要发飙之际,忽然手下送来消息。 「声哥,有人发现太爷的跑车。」 「在哪?」朴氏父子三人齐声问。 「正驶向雪岳山方向。」宋杰低声禀报:「我们的人已经去追截了。」 「雪岳山?」爷爷想滑雪吗?朴震声愣了一下。 同时,朴震聪的朋友也传来消息。 「找到爷爷信用卡的签帐纪录,最近一次是半小时前在爱宝乐园。」 「爱宝乐园?爷爷去游乐场?」朴震声大叫一声。 接着大家也省起爱宝乐园跟雪岳山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爷爷怎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 父子三人面面相,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 「太太你好,请问这位老爷爷是你家里的人吗?」柳粤生礼貌地问。 「不,我们不认识这老人。」少妇见眼前的男子气质斯文,也颇有好感。 「不认识吗……」小柳失望,这一家也不是哦。他陪着老人已经找了几个小时了。方圆十多公里内的住户几乎都被他找遍。 「光用看的也知道不会认识了好不好?」朴爷爷忍不住插嘴:「这女人长得那么丑,怎可能跟你爷爷我有血缘关系?」 「老不死,你说谁丑啊?你们两个白撞的快给我滚!」少妇大怒。 「三八,你叫谁滚?你知不知我是谁?」老人叫嚣。吓得柳粤生连拖带拉把他扯上车。 「啊啊啊,对不起。老爷爷,我们走吧,不要跟人家吵架了。」 「你怎地没用啊,让个女人骂也不回嘴。」回到车上,朴爷爷气呼呼地抱怨。 「这个……」是他们不对在先啊。柳粤生不敢分辩,只是垂低头小小声道歉。 「算了。」老人摆摆手,「我饿了。」 「啊?能忍一下吗?快要找到了。」柳粤生看着地图,只馀两个家庭没有拜访,老爷爷的家一定是其中之一。 「你在找什么啊?」老人的健忘症又发作了。 「老爷爷你的家。」小柳耐性地答。 「我的家又不在这区,你像只小老鼠般四处钻也没用。」朴爷爷翻个白眼,彷佛柳粤生是个不可药救的笨蛋。 「嗄?不是吧?」小柳吓了一跳。 「怎么不是?我是来探望孙子的,我住的地方远着呢。」朴爷爷忽然又想起来了。 「你、你怎不早说?」昏倒。 「你又没问。」理直气壮。 「说、说得也是。」就算问了,老人也不一定每次也答得上来。可是…… 「那现在怎么办呢?」说不定老人的孙子也不住这一区,老人只是找错了地方。柳粤生不禁苦恼万分。 「还有怎么办?你没听见爷爷我说饿了吗?」瞪眼。 「是是,老爷爷想去哪里吃?」 「去你家。」 「嗄?」 「出发!」 「哦,哦,好的。」 柳粤生米白色的小房车在夕阳下慢吞吞地驶着。 *** 朴氏总部。 「声哥,老太爷的车子已经截到了,但司机是个陌生的男人。」宋杰接到消息后禀报。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朴家父子齐声问。 「在我们拷问下,那男人招出跑车是捡来的,原主忘了拔出车匙,他一时起贪念就……」 忘了拔出车匙……很像爷爷会做的事…… 朴震声无力地安慰众人:「还有爱宝乐园那边。」 阿仁适时冲进来,嚷道:「声哥,我们在一个混混身上发现太爷的钱包,就是他在游乐场冒签太爷的信用卡。」 「那找到爷爷下落吗?」大哥朴震聪急问。 「呃……任我们怎样问,那小子也坚持钱包是他捡的。我看他没说谎。」 朴家父子一阵失望,朴震声更是躁得一拳打在坚硬的酸枝几上,发出好吓人的巨响。 「等一下,他们在那里捡到爷爷的车和钱包?」朴震聪忽然问。 宋杰和阿仁连忙联络手下。 一分钟后,二人同时脸露怪异表情。 「就在声哥家十公里外的小商场。」异口同声。 「什么?」朴震声一愕。 「糟了。」大哥震聪呻吟一声,脱口道:「爷爷找小柳晦气去了。」 「你说什么?!!!」 男人惊怒的声音震动了整个朴氏总部。 黑色的大型轿车于繁忙挤塞的公路左穿右插,不断切线抢先的结果是好几次险些酿成严重交通意外。 「震声,你冷静点好吗。」副驾驶座上的朴震聪悄悄拭去冷汗。 「我还能冷静吗?」朴震声吼回去。公路堵车,被挤得动弹不得已经令他很火大了,柳粤生的手机关上了,家中的电话也不通了。要是小柳儿有个什么……男人红了眼睛。 「震声……」老父与长兄均无言。只好祈求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小柳儿……不要有事啊……」朴震声低喃。没人在体会他现时焦急的心情。一个是最爱,一个是他最尊敬的亲人。朴震声自小跟在祖父身边,对身为黑道霸主,义薄云天的爷爷敬佩到不行。尊崇程度远超带领朴家转营正行的父亲。可是……小柳儿……他最爱的小柳……无辜的小柳……单纯的小柳……他怎能让他出事呢……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流逝的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朴震声感到这是他一生最漫长的三十分钟,而回家的路也从来不曾这样遥远过。但感谢天,他终于抵达家门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别墅,朴震声归心似箭,好几次几乎一踉跄摔倒在地。 「小柳儿!!!」男人撞门而入,惊见屋内一片凌乱。 「震声,你回来啦。欢迎回家。」跟某人的气急败坏相反,柳粤生闻声悠地从玄关钻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朴震声忘形地一把抱着他,低声道:「你没事。」幸好,几乎吓死他了。 「我?我怎会有事?」小柳白晢的脸皮瞬间通红,怪不好意思地说:「你别这样嘛,我身上很油腻,会弄脏你的西装。」震声的西装都是很贵的耶。 众人这才留意到他身上挂了一件浅蓝色的围裙,左手拿着煮面用的长木筷子,右手拿着菜刀,刀上还沾了些肉屑。 「小柳,你没事吗?没遇上什么吗?」大哥朴震聪奇怪地问。 「呃?大哥好,朴老爷好。」柳粤生先是行礼,然后才歪着脑袋道:「我没事啊,怎么大家都这样问?」 「没事就好了。」朴震聪舒了口气。看来爷爷没找到他 朴父却轻哼一声,神情不悦。 朴震声这才想起来,忍不住骂道:「怎么家里的电话打不通?吓死我了。」 「哎呀?一定是老爷爷玩完之后忘了挂好。」柳粤生不好意思地说。 「老爷爷?」众人大叫。 「啊,震声,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在街上捡到个很可怜的老爷爷,你帮帮他好不好?他迷了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柳粤生还没说,忽然眼前一花,朴家的男人便一阵风似的冲到内堂去。 传统韩国式饭厅里,老人盘膝而坐,捧着一大碗饭堆头猛吃。 「爸,你真的在这里。」 「爷爷,你吓坏我们了。」朴家父子连声抱怨,朴爷爷只是不理,好像不认识他们似的。 「爷爷?震声,他是你爷爷?」跟在后面的柳粤生吓傻了眼,「原来他说来探望的孙子就是你啊?」 朴震声听了心头一酸,低声答:「爷爷本来在美国治病,近半年才回到韩国休养。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脑筋有点糊涂了。」 此时朴爷爷忽然叫嚷起来:「喂,染发的!再来一碗!」 「哦,知道了,马上就来。」柳粤生连忙答应,上前接过吃得干干净净的大碗。 「喂,你给爸吃什么?」朴爸爸紧张地问。 「呃……拌饭。」小柳红着脸。 「这种上不得台盘的东西?」怒。 「对不起。」低头、低头。 「爸,小柳什么都不知道!」朴震声提高声音。 「咦?染发的,这个好凶的谁?是来找你晦气的吗?告诉他们你是我罩的。」朴爷爷大刺刺地插话。 「啊?老爷爷,你不认得他们?」柳粤生吃了一惊。 「爷爷,我是震声,你不认识我了?」朴震声比他更吃惊。 一旁的大哥震聪皱眉怪责地说:「震声,都怪你太少来看爷爷了,现在爷爷见了你的脸也认不出来。」 「你又是谁?」朴爷爷冷冷地问。 朴震聪威严的脸垮下,朴家爸爸吓得连忙问:「爸,我是一山,你总记我吧,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朴爷爷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思路忽然又跳到别处。 「你们也来吃饭吗?」老人指指柳粤生,乐呵呵地说:「这小子虽然染发,但他煮的饭啊,可真是一流的。赶得上淑枝一半的手艺。」 「奶奶的手艺?」朴家兄弟对望一眼,露出怪怪的表情。 这时朴爷爷已经连声催促柳粤生下厨了。小柳怯怯地看朴爸爸,又情人投向救助目光。 「既然爸爱吃,你就去煮吧。」朴爸爸不情不愿地说。 「多煮几碗,让大家也尝尝你的手艺。」朴震声得意地笑,一副献宝的模样。害柳粤生窘得无地自容,只得红着脸,低头而去。 没多久,五碗拌饭上桌。 以传统的黑漆碗盛载,白饭上放了些蕨菜,桔梗,黄豆芽,一点点肉屑,再加些辣椒酱和芝麻油,还有一小碟淹渍物。就像一般街上卖的,很便宜的拌饭。 朴家父子看看碗中物,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朴爷爷,心想难道小柳厨艺已臻化境,竟能在平凡中尽显不平凡? 于是朴爸爸与大哥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 唔~不难吃。只是也不好吃就是了。就跟煮它的人一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让人怎也想不通,为什么某人会如此着迷。 「很不错喔。」大哥赏面地赞了一句,又推推脸色不豫的小弟,「你也尝尝看。」 「对、对不起……。」身为厨子的柳粤生很是歉意,低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拿廉价的东西招待爷爷的,只是我今天没去买菜,家里也没存货……。」 本来觉得脸给丢清的男人火气稍平,再抬头看看那脸色涨红的如西红柿的爱人,更是什么气都消了。 「你也一起吃。」朴震声的手悄悄从桌下伸过去,握着柳粤生的手。小柳心头一暖,也默默坐下一起吃饭。 「咦?小弟,你什么时候变左撇子啦?」大哥取笑。 「多事。」瞪眼,相握的手反而更加紧密。朴震声忽然笑了,说道:「好像很久都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家常便饭了。」 难得连朴爸爸也露出笑意,朴爷爷就更是兴高采烈。 「记得那一年战争刚刚结束,我带着一帮兄弟在码头混,替人干点劳力活,摆摆小摊子,有时候也走点私货。日子勉强也算过得去,但战后的韩国实在是很穷,物资很贫乏。要买点好吃的也不容易,那时候淑枝就天天给我做拌饭吃。」一如典型的『老年痴呆症』患者,老人已失去认知能力及近期记忆,但对几十年前的旧事反而记得清清楚楚,对新婚时的甜蜜往事尤其历历在目。 「淑枝做的饭就只有黄豆芽拌辣椒酱,但味道啊却是没人能比得上的。」 朴震声听着不禁噗一声笑出来,「原来所谓像奶奶的味道,就是便宜的味道啊。」 「震声……」小柳耳根子都烧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众人看着他窘相都不禁哈哈大笑,一顿饭吃得出奇地和洽。 *** 饭后,一家人围坐喝茶聊天。 朴爷爷谈兴甚高,一直絮絮地说往事。 老人的脑筋很久都没那么清醒了,朴家父子不禁欣慰。 「喂,染发的。」朴爷爷特别喜欢小柳,「你的茶也泡得不错啊,饭也做得好吃。要是你不染发,我倒可以考虑把秀珍嫁给你。」 此言一出,在座四个男人一口茶当场喷出来。 「咳、咳,爷爷,你说什么啊?你怎能把我老妈嫁给我的人?这是乱伦好不好?」朴震声抱怨。 朴家爸爸也沉下了脸。 「小柳,你跟爷爷解释一下。」大哥震聪连忙打圆场。 「啊?我来解释吗?」柳粤生一愕,想了半天竟傻傻地说:「这个啊,爷爷,其实我没有染发。」 众人倒下,这是什么解释啊。 「是吗?你没染发?」爷爷大乐。 「嗯,我的头发天生是咖啡色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大家走吧。」朴爸爸听不下去。 「要走了吗?我好像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做。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呢?」老人侧头想了想,不得要领。 朴震聪连忙扶着爷爷边走边安慰,道:「想不起没关系,下次再做吧。」 「是啊,爷爷,下次再来玩吧。」朴震声也笑着说。 「咦,你是谁?」又忘了。 「我是震声,你的孙儿。」 「啊,对对。你是震声,我记得。你是秀珍的么子嘛。」老人点点头,继续走。 走了两步,忽然顿下脚步。 「啊!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今天忘了做什么了!」朴爷爷徒然大叫:「我是来打狐狸精的!那迷惑震声的狐狸精在哪里?叫他出来!!」 朴家兄弟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柳粤生脸上一片惨白。 第四章 深夜,朴震声从浴室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浴衣,乌亮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柳粤生本来坐在桌前默默做文件,闻声抬起头来,小小声叮咛道:「震声,头发吹干好不好?不然老了会得头痛症。还有,烟请不要抽太多。」 朴震声听见,微一踌躇,伸手将本已点着香烟按熄。长腿跨了几步,来到柳粤生身后,把二人的距离化为零。 「小柳儿……」从背后紧抱那单薄的身体,朴震声心中感到有点儿内疚。他知道爷爷的话让心爱的人受伤了,但想要解释几句或安慰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情人暖的大手隔着睡衣轻轻摩挲,柳粤生闭上眼睛,放心地往后靠在那宽阔的胸膛,尽情地汲取让人陶醉的体温。 犹豫再三,朴震声最后轻声问:「……你在忙什么?」 「做月结啊,快做完了。」柳粤生若无其事地道:「后天你要跟越南帮谈生意,合约我也已给你草拟好了,你看看有没问题。近期财经分析说美元兑换率有上涨可能,我明儿去银行兑换多点可好?因为下一季和半年后也有几千万的帐要用美元付款。」 「好,你看着办吧。」朴震声轻吻他耳根子,低声说:「小柳儿,你真能干。少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里,我也只能做到这些吧。」柳粤生眼神一黯。别的他就净会给震声闯祸,害震声名誉受损,谣言都传到他爷爷耳中了,身为始作俑者他竟还懵然不知,也真是够笨的。 「爷爷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男人心中一痛,「你知道,他脑筋有点儿糊涂了。」 「爷爷才不糊涂呢。是我糊涂了。」低声。 「小柳儿……」心更痛了,朴震声倏地抱起单薄的男子,一块儿往床上坐下。柳粤生跨坐他膝上,二人脸对着脸。 凝视爱人的纯净的凤眼,朴震声轻柔地拿下银框眼镜,在他的眼皮上深深地吻着。 「对不起,小柳儿。」 『对不起』这三个字,身为黑道老大兼传统韩国大男人的朴震声,一生说过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可是现在说出口也没想象中困难,也许对像是他深爱的人吧。 「震声?」小柳听了却不只受宠若惊,简直是吓傻了。 「你受委屈了。」 「不是你造成的啊,是我-」嘴被堵住了,良久才获得释放。 「不管是谁造成,没有保护好了,就是我不是了。」 「震声……」感动。 「不要怪爷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朴震声边吻他,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再讲理没有了,但自从得了那个病之后……」 「是『阿滋海默病』吗?」柳粤生轻声求证。 「嗯,亦即俗称的老年痴呆症。」朴震声有点难过,弯着腰把头堆在情人柔软的胸前,沉声说:「早期患者会丧失近期记忆,像早上吃过什么,昨天发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其次是对时间和方向感觉混乱,不知道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也认不得地方。」 「所以爷爷经常迷路?」 「嗯,到了中期还会更严重。思考、计算、判断力都会出现问题,情绪不稳定,容易生气。病情到了最糟时会完全认不得亲人,再也不能照顾自己,就连吃饭、洗澡、如厕也不能自己做。」 「可怜的爷爷。」柳粤生低声叹息。 「最初我完全接受不了。」男人满怀伤感,依恋地磨蹭着爱人的胸膛,大手往他睡衣下探去,边用指尖享受腰间细致的肌肤触感,一边寻求慰藉似的说:「爷爷年轻时纵横江湖打遍黑道无敌手,一手创下朴氏基业。我自小就很仰慕爷爷了。小时候的我不爱念书,成绩差得不能看。不比几个哥哥可以念商科可以念政治,长大后能在生意上帮助父亲。我从小就只会打架,父母看见我就头痛,但爷爷却特别疼我。那时他已半退隐了,但江湖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还是要请出他老人家来主持公道,而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威风八面,看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后来爷爷得了那个病,我真的无法接受。」 「可怜的震声。」温柔地抚摸爱人的黑发,柳粤生感同身受地说:「我明白的。你的感受我完全明白。没有比看着疼惜自己的长辈亲人慢慢老去,渐渐衰弱,更令人难过了。」 「小柳儿……」朴震声略感安慰,拥抱情人的手收得更紧些,「只有你明白我了,我不是不疼爱爷爷,也不是不愿意照顾他,而是每次看他的样子,我都会很难过。难过得希望远远逃开去。」 「我明白的。」钢铁般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柳粤生在爱人脸上落下细碎的吻,「我知道你难受。我也有相同的经验啊。」 想起这柔弱的男子曾独力照顾重病的母亲多年,朴震声不禁深深吻他,说:「小柳,其实你满坚强的。」就是偶然有点脱线。 「那、那里。」秀气的脸泛红,柳粤生难奈地握着朴震声浴衣前襟,缓缓扭身体,喘息着说:「震声,这是爷爷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坚强起来啊。」 「你会陪我一起照顾爷爷吗?」朴震声沈醉于热吻中。内心模糊地想,恋人的相拥的感觉真好,只要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已足够令疲惫脆弱的心灵坚强起来。 「嗯,一定会。」柳粤生温柔的眼睛无比认真。 「你也会给我慰藉?」朴震声笑起来。 「当然。」照顾病人是很费心力的一回事,他一定会成震声的支柱,这个他很有信心。 「那……我要抱你了……可以吗?」 小柳嘴角泛起一丝羞涩的笑意,垂下眼睑,以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好啊。」 听到那微弱但清晰的允许,朴震声满心温馨地把那单薄的身体拥入怀里。朴粤生体温除了温暖他,也给了他珍贵的救赎。 二人拥抱着,亲吻着,肌肤磨擦产生不可思议的高热。渐渐,欲望的呼唤取替了轻蜜怜爱。 朴震声发出粗重的喘息,猛地扯开了爱人的睡衣。在柳粤生大开的衣领下,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和光滑细腻的胸前肌肤。 朴震声被那漂亮肤色吸引,情不自禁把唇印上去,落下连绵不绝的吻。 「啊……」柳粤生轻轻呻吟,瘦细的手臂环抱着那厚实的背。 悦耳的喘息声深深打动朴震声的官能感觉,他拥抱柳粤生瘦细的身躯不住摇定。怀着喜悦的心情倾听爱人悦耳的声音,享受那细滑肤质所带来的无上快感。 直到…… 「震声……我们退出黑道后,也把爷爷带着吧。我们三人永永远远过着幸福宁静的日子。」柳粤生露出迷醉的表情,快感快要让他灭顶。 同样心神俱醉的男人没听漏爱人的低语。朴震声的神智在瞬间变得空明,心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这又是另一个无眠的夜了。 *** 半个月后,早上。 朴氏商业大厦顶楼餐厅,贩卖韩式和西式餐点,是只有高级职员才有资格进入的专属饭堂。身为集团副主席的朴震聪和家族龙头大哥的朴震声当然有为他们长期预留的包厢。 餐厅属私人性质,座位设置非常宽敞,给予每一桌客人足够的私人空间。贵宾包厢更是坐拥最佳位置。 吃毕丰富早餐,朴震聪捧着咖啡杯,倚在落地玻璃窗旁俯瞰汉城市中心繁华景色,胸中生一股踌躇满志的感觉。但回头一看,他家小弟却是情况不妙。 朴震声的眼圈黑得跟熊猫有得拚,整个人没精打彩,跟平日干劲十足的震声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小弟,你搅拌下去,咖啡杯要被你搅穿洞了。」朴震聪歪着脑袋。 「啊?」朴震声一愣,下意识地放下银匙,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噗!」然后喷出来。 「你最少放了十颗糖。」看着平常喝咖啡只放半颗糖的小弟,大哥嘻嘻笑出来。 「你怎不早说?!」灌水、灌水,清去嘴巴甜得发苦的味道。朴震声怒瞪着那个幸灾乐祸的亲兄弟。 「我以为你想转转口味。」朴震聪耸耸肩,说着没人会相信的狡辩。 朴震声一边喃喃咒骂着,一边命人换上新鲜咖啡。 身为大哥的看着亲爱的弟弟一脸郁卒,忍不住问:「震声,你最近怎么了?累得什么似的,我差点以为我家小弟被只熊猫掉包了。」 朴震声白他一眼,没反应。 「晚上太卖力了吗?」试探问。 被踩到痛处的男人露出杀人目光。 「呵呵,我什么都没问。」惊觉踩到地雷,朴震聪连忙打哈哈,陪笑脸。 朴震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能卖力就好了。可是他……他……竟然……唉,可怜他现在每次跟他家小柳儿亲热都战战竞竞,深怕情到浓时那个扫兴的问题又被提起来。 男人的构造其实是很纤细的,只要一点点打击,一点点压力,一点点内疚感,一点点不安,『性』致就完全被搅垮。再加上男人的下半身是最诚实、最忠于自我的家伙,简直像拥有自我意识般,半点勉强它不得。所以男人不像女人,连想伪装高潮也做不到。 朴震声苦恼地支着脑袋,在庞大的心理压力下,他男人的表现每况愈下。长此下去,就是小柳儿再柔顺单『蠢』,也会心生怨怼了。 「好像很糟糕啊。」朴震聪忍不住八卦,「可是据我所知,现在的境况应该风平浪静才对。小柳已经没有插手帮会的事了,现在天天陪在爷爷身边,替你尽孝道,老爸知道后也夸了他几句。现在你们的矛盾消失了,应该春风得意才是。」不是吗?至少震声不用替某人收拾烂摊子了。 「什么矛盾消失了?!问题现在才大条呢!」回想昨晚小柳儿兴致勃勃地建议将来他们三人一起去瑞士定居,那里适合爷爷养病云云,朴震声忍不住爆炸了,「我本来想训练小柳成为帮会第二把交椅,当我最可靠的伙伴,可是现在什么都泡汤了!!」瑞士啊~~~那个充满湖光山色,温泉鲜花的宁静国度,那个最适合养老等死的地方。天杀的!要是他移居该处,肯定待不了三天就会发疯!!! 「训练小柳成为帮会第二把交椅?!」轮到朴震聪喷咖啡了。他没听错吧?那个单『蠢』又胆子的男子?!「咳、咳,这有点强人所难吧?小柳他怎可能……」 「难什么?有我栽培小柳儿,怎会没可能?」朴震声不以为然。 「那个……小柳他。。。…没那个天份吧?」黑道这口饭不是人人能吃的,少点能耐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天份可以努力。」昂起脸。 「嗄?那小柳也不见得有兴趣。」朴震聪苦笑。 「没兴趣可以培养。」瞪眼。 轻咳一声,朴震聪嗫嚅说:「这……我还是认为不太可能……」 「什么是不可能?在我手上有事是不可能的吗?多少难关多少不可能我都闯过了我。」朴震声情绪激昂,几乎咆哮起来,「十多年前爷爷病危,帮会乱成一团,老爸要打入政界不便出面,是谁挑起帮会担子的?当时四大家族想趁机作反,是谁摆平他们?十年前黑手党企图吞并朴氏,是谁把他们打退?是我!!这些当时每个人都说不可能的事,我还不是一一做到了吗?区区训练助手这等小事,怎么难得了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可怜的朴震聪耳朵差点被轰聋,「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对不起了小柳,大伯帮不了你。 「哼。」朴震声兀自心有不甘。 「好啦,别板着脸了。」身为人家大哥的家伙劝道:「待会要跟老爸开会。你知道了吧?洽谈多年的赌场经营权终于踏入落实阶段了。老爸的意思是要兴建一所比华克山庄更豪华百倍的豪城,希望能跟拉斯维加斯和蒙地卡罗比肩,成为亚洲第一。」 「老爸的志向不少哇。」朴震声微笑,这也是他的目标。能成功的话必定将他的事业推向另一个高峰。 「合伙人老爸意属美国赌业大亨霍金氏,他们也初步答应了让我们入股他们大西洋城的赌场。」 「嗯,听起来不错,但最重要是政府牌照能发下来。」 「这方面老爸会解决。」他们每年捐给政党变以亿计的资助金不是白给的。朴震聪微笑,道:「但怎样能将睹场经济得有声有息,却要看你了,小弟。」 朴震声回以一笑,墨黑的眼瞳内燃烧着野心勃勃的火焰。 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在宁静的乡村悄然无声地浪费生命!所以,他一定要把小柳儿拐进黑道这个罪恶的快乐天堂。 此时,身在远处的男子忽然打了个寒颤。 「咦?你冷么?」朴爷爷见状奇怪地问。 「呃,我不冷。」真的不冷啊,为什么背脊凉嗖嗖的?柳粤生想了想,也不太在意,继续专心照顾老人去,「爷爷,请喝茶。」 「乖了。」老人摸摸他的头,喝了一口,赞道:「你泡茶的手艺真不错。」 「我以前常泡给上司喝,他口味很挑剔的。」小柳笑了起来。想来也真得感谢他疙瘩的上司。除了『训练』得他一手好的泡茶技能,还让他『磨练』出超乎常人的耐性和细心。 「以前的上司?你有工作啊?干什么的?泡茶吗?」朴爷爷歪着脑袋。 「主要是处理一些文书工作,也要泡茶。」 「在办公室里工作吗?」 「是的。职位是助理。」 「那就是办公室助理喽?officeboy,派派信,煮煮咖啡,根本就是打杂嘛。光是名字好听,也没什么前途。」老人摇摇头。 「呃……」他的职位应该是到行政副总裁的私人助理才对。不过柳粤生也不太计较。 「后来怎么不干了?被开除了吗?为什么被开除?因为染发吗?」 「爷爷,我没有染发啊。」柳粤生第n次耐性地解释。并且认真考虑要不要把长发染成黑色。 「那为什么被开除嘛?」 「这个啊……」柳粤生尴尬地挠挠脑袋。他不算被开除啦。只是那时他遇上震声,成为被包养的情人,所以才被迫辞了远天的工作。可是这些可不好启齿,单纯的男子只好勉强地扯开话题:「那个……爷爷你要不要玩纸牌?我们来玩考记忆的游戏吧。」 「不要!你也想来唬弄我啊?」朴爷爷瞪眼,道:「就算玩也不玩这个,你爷爷我爱搓麻将。」 「这个我不会。」 「赌沙蟹你会么?」 「也不会。」 「天九?」 「什么来的?」 「十三张?」 「呃……」 「骰盅你会了吧?」 「……」 「你什么都不会,怎出去应酬?」 「我不用应酬啊。」 「难怪被开除了。」爷爷摇摇头,一脸怜悯地道:「男人不会应酬,怎能洽谈成生意。多少几千万的交易都是靠打打高球,玩玩沙蟹,喝喝红酒,抱抱美女来成交的。」 「是、是这样吗?」小柳歪着脑袋。他以前的上司也不应酬,不过每年还是完成十几亿的生意额,只是被别人干得辛苦很多就是了。 「当然是这样。」朴爷爷振振有词,「世上又不只你一家公司,你做得到的别人也做得到,那人家为什么要惠顾你?就是看你会不会做人,关系搞得铁不铁了。」 「爷爷,好厉害喔。」小柳赞叹。爷爷对虽然记性变差了,但偶尔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当然。你爷爷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说。」老人趾高气扬,那副得意劲活像个小孩子。「染发的,虽然你被开除了,这年头找工作也艰难,可是也不用愁喔。爷爷喜欢你,自会罩着你的。」 「谢谢爷爷。」柳粤生心头一暖,眼泛泪光。 「好吧,走!」朴爷爷长身而起。 「去、去哪?」小柳愣住了。 「给你找份工作。」爷爷微笑。男人啊,是不能没事业的。 *** 朴氏企业的会议室。 有关赌场经营权的会议展开的如火如荼。 朴氏家主正在众人前慷慨陈词。 忽然,跟随多年的秘书长闯入,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素来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家主变了脸,匆匆交待几句后,竟暂时中断了会议。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众人不禁窃窃私语。 「老爸,怎么回事?」朴家兄弟也被召了去。 家长还没答话,二人忽见听到会客室传来熟悉的声音。 『爷爷,我们还是回家吧,不要防碍他们工作了。』小柳语带哭腔。朴震声简直可以想象到他窘迫的表情了。 『怕什么,这是你爷爷打下的江山,你爷爷一天活着都是这里的主人,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老人大刺刺的语气。 『可是……』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朴震声按奈不住,轰然推开会客室的门。 「发生什么事?」男人看着这一老一少,一个悠然自得,一个急得满脸汗珠。「小柳,怎么了?」朴震声不禁心疼。 「震声……」柳粤生张大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朴爷爷见他说半天也说不出所然,于是亲自出马了。 「你,你过来。」指着自家女婿,想了半晌,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爸,我是一山。」朴家家长不禁难过,于是放柔声音道:「爸来公司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你道你爷爷很啊。」老人理直气壮,可是有什么事就忘了。「这个……嗯……染发的,你说我们来有什么事?」 「爷爷忘了吗?你说要朴伯伯给我安排工作啊。」焦急的男子一怔,松了口气。爷爷不记得就最好。要是让朴伯伯误会他不安份,肯定要生气了……呃…… 柳粤生这才发现他自己说了什么。他怎么会脱口说出来呢,刚才那番话怎么听也像是他在教唆爷爷给他兴风作浪啊。 「我、我、我、不、不、不……」欲哭无泪,欲辩无从了。朴家三父子默然,各自向他投以怪异目光,只有朴爷爷兴高彩烈。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你这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你听到了吧。快去安排。」老人颐指气使。 朴家家长深深盯了柳粤生一眼,才转头柔声道:「爸,小柳的工作就是陪伴你啊,难道你嫌他做不好吗?」 「是这样吗?」老人想了想,不甚满意,吩咐道:「陪伴个老人有什么前途?男儿志在四方,必定得创一番事业。你给他安排个好职位,要有高薪水,有学习机会,还有不要让人欺负他。」 老谋深算的男人无言了,连朴震聪也感到困惑,二人怎也想不明白那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怎么讨到老人欢心,才半个月的时间哪。 只有朴震声正中下怀。 「爷爷,就让小柳跟着我吧,他本来就是我的私人助理,只是暂时陪伴一下爷爷,如果爷爷不需要他,就让小柳回来我身边好了,我会磨练他的。」嘿嘿,有爷爷出面,小柳儿也不能不从了吧。时日一长,还怕他飞了吗? 「你?」尾音拖长长的,爷爷斜着眼说:「你身边不是有只狐狸精吗?染发的跟着你还不给欺负死。」 「这个……」朴震声一脸尴尬,回头看看柳粤生,整张脸都涨红得跟西红柿一样。 「这样好了。」老人看看众人,忽然专权地说:「你,这个什么什么。」指着女婿。 「我吗?爸。」 「公司里你最大吧,小柳交给你。你就请他当个……嗯……当个秘书好了。 「爸,我已经有三个秘书了。」朴爸爸不情不愿。 「有三个秘书长那么多?」爷爷瞪大眼。 「是啊。」朴爸爸点头不迭。 「那也不在乎多请一个。」 「啊?」 「就这样决定了。」在朴家,朴爷爷的话就是圣旨。 而朴爷爷为了替柳粤生造势,还特意亲自把他送到会议室,迫令朴爸爸把他郑重介绍给众人。 在一层朴氏高层口定目呆,两位当事人一脸尴尬的情况下。朴爷爷摸摸柳粤生的头,像个孩子般得意地说:「这下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罩)的人了,不会有人欺负你啦。」 听罢,一众不知情的人露出恍然大悟或的表情。 啊……完来如此。那个传说中的柳粤生迷惑了小少爷不止,还搭上了老太爷啦。这个这个……真是好淫乱喔。 于是,黑道超级新星柳粤生的最新传闻,就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江湖。 第五章 谣言以音速传播开去。由朴氏内部『知情』人士迅速传到江湖。以韩国为中心传遍了东南亚,再由亚洲传到环球五大洋七大洲的黑帮。在环绕地球一周之后,於翌日又辗转回到发源地。 「喂喂,你知道吗?新来的柳秘书大有来头啊。」 「嘘,大家都知道啦。柳秘书是震声少爷的那个嘛,听说手段很是利害,没多少年就已经为帮会的幕后真正的主脑了。」才一天时间,有关柳粤生的辉煌事迹,公司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听到了。 「可是他还不心足,想染指朴氏的正行生意呢。竟然公然勾搭上老太爷,听震声少爷为了此事大大生气,爷孙二人争风吵一场。」而且还加上盐和醋等的调味料。 「是呀。老太爷虽然已经不理事了,但毕竟还是朴家家主。而且我听到一个内幕……」 众人屏息。 「老太爷已经立下遗嘱,身后把一切全交由柳秘书承继!」 「哦,竟有这样的事,难怪老板整天摆个晚娘面。喔,我也听到一个传闻啊,听说……」 办公室是谣言滋生的温床,当谣言的数目像细菌般迅速生长时,难免有一两个有传入当事人耳…… 「你都听到了吧。」朴爸爸黑着一张脸。 「对不起。」柳粤生欲哭无泪。 「对不起对不起!!光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啊!」面对威严男人的怒气,小柳几乎哭出来。 「哼。」 「朴伯伯,真的很对不起。请让我引咎辞职吧。」柳粤生嗫嚅地建议。 「不行。」朴家爸爸一口拒绝。 「为、为什么?」 「爸今早才打电话来问你,要是让他知道你不干了,必定要生气。所以在爸忘记这件事之前,你得乖乖给我上班。」 「知、知道了。」小柳垂头答应。 朴爸爸上下打量他,老练的男人都已经不敢肯定眼前柔顺的少年,到底是一货真价实的小绵羊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了。 「算了。」男人严厉地说:「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来我到手下,就给我认真工作。我本来想把你摆到一边就算了,但震声向我保证了你的工作能力……」 「啊?」柳粤生意外得张大嘴巴。但得到爱人的认同,心里却泛起丝丝甜蜜。 朴父接着说:「而且目前进行的计划有些部份仍虽保密,只能自己人参与,他也认为你能胜任。」不错,没有比孑然一身,人际关系近乎零的柳粤生更适合。他连个泄密的对象都没有。 「那请问是什么计划呢?」柳粤生谨慎地问道。 「是赌场的经营权,震声有跟你说过吗?」 「没。」单纯的男子摇头。 「那你拿些资料去看,以后你是这个案子的专属秘书。」 柳粤生恭敬接过,躬身正要退下。 朴父忽然唤住他。 「小柳,我也希望你像传言般厉害。因为发展赌场除了将成为朴家最赚钱的生意外,也是震声事业上的一个重点,他是你的男人,若你有能力匡扶他,那是最好没有了。」 *** 明白事情对爱人的重要性,柳粤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把他尽忠职守,努力不懈的长处发挥到百分之二百。连朴父都认可了他办事细心有条理,外语水平良好,而且很勤力。 柳粤生的确很勤力,每天下班都自发性地带大堆资料回家研究。身为他的爱人,朴震声看着眼里,心都疼了。 「已经十二点了,早点睡吧。」把爱人拐进黑道是他的心愿,现在小柳儿自发性地热衷赌场事业,对他来说怎么也是一大喜讯。可是看着心爱的人忙得吃不下睡不着,一星期不到人都瘦了。朴震声不禁舍不得。 柳粤生抬头,露出深深的黑眼圈和一脸愁容。 朴震声见了几乎心疼死了。 「小柳儿,如果觉得辛苦就别干了,我会跟老爸和爷爷解释的。」 「震声……」柳粤生轻轻把脸庞靠在爱人的胸前,以几不可闻的音量问:「赌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再重要也不及你重要。」男人絮絮念道:「才多久?你整整瘦了一公斤!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真的?」小柳只听了第一句。 「当然是真啦。你有多重我会不知道么?一抱上手就一清二楚……」朴震声还想罗罗嗦嗦说下去。 「震声……」柳粤生却罕有地打断他。 「嗯?」浓眉诧异地扬起。 「这个……发展赌场的计划很庞大。」 「是啊。」难得小柳儿主动跟他聊起工作,朴震声深感欣慰,觉得二人的步子一致了许多。 「由申请经营牌照,设计,兴建,到落成,至少要三至四年时间。」 「嗯。」男人细碎的吻落下。 「加上让业务上轨道,也要另外三年。」 「是呀。可是只要你我同心合力,不会有问题的。」朴震声只道可爱的人儿在担心业绩。 「那、那、那……」拚命累积勇气,怯懦的男子终於咬着牙,问出压在心底多日的疑问:「两年半之后,赌城正好落成一半,尚未成的部份怎么办?」 随话声落下,空气有片刻沉寂。 过了好一会,朴震声才若无其事地道:「那我们待它完全上轧道再说吧。」 柳粤生听了,心头登时凉了半截。 这不是要悔约了吗?震声一直都在骗我?不不,震声不会骗我。他说了,我比他的赌场重要。 「可是,你答应了跟我脱离黑道啊。」虽然他的心七上八落,但还是抖颤问了。 「是呀。」男人耸耸肩。 「可是你现在又说要待它完成。你不守信用。」小柳红了眼睛。 朴震声心中一疼,搂着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赌场是我的心血,它对朴家很重要的,你明白吗?」 「你骗我。」小小声的控诉。 「小柳儿……」 「震声,你怎可以骗我啊。」单纯的男子出奇地固执。 「你听我说啊。」 「我不要听了,你什么我也不要听。」想起当日朴震声追他至贫穷山区,誓言旦旦为他退出黑道。原来全都是暂时哄着他,拖延着他的。柳粤生顿感伤心欲绝。 「小柳,你怎地蛮不讲理?」霸道的男人恼了,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 「啊……」是他错了吗?柳粤生更感委屈。 「小柳儿……」涌起一丝悔意,朴震声抑制着柔声说:「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我只你明白我的苦衷,你和事业都对我很重要,当然你是最重要的,可是你们两者并没冲突啊。」鱼和熊掌他为什么不可以兼得? 「说来说去,你就是反悔罗?」小柳伤心。 「我没有这样说!!」男人怒火上升,忍不住吼道:「为了你,帮会已经收敛很多了你知不知道?不再吞并别人的地盘,逐步淡出军火走生意,现在只经营些酒吧夜总会,你还什么不满意?」 「可是……可是……你当初答应我不是这样的……」柳粤生怯怯地说。 「我当初答应什么?」 被朴震声一吼,怯懦的男子更见瑟缩,微微颤抖地说:「你、你、你答应我退出黑道,你、你、你想反悔么?」 「我没有反悔呀,我一直在为我承诺努力,发展赌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眼见情人露出迷茫表情,朴震声更是振振有词,「帮会跟朴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几万兄弟靠我吃饭,我总不能一走了之是吧?」 想想也有道理,柳粤生於是点了点头。 朴震声续道:「所以我必须给他们安排退路,是不是?」 柳粤生又点点头。 「那经营赌场,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让大伙儿转做正行,有什么不好?」黑道老大理直气壮地问。 单纯的男子只好称是,可是想想清楚,不对啊。 「赌场也是黑道生意。」他是笨,可也不是完全糊涂啊。 狡诈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又若无其事地道:「我们经营的是有牌照的合法生意。」 小柳不上当了,小小声但坚持地说:「再怎样,赌场也是黑道的地方,像高利贷、色情事业、骗子集团……」 「不用担心,我会让宋杰成立保全公司,跟其他帮会打交道的我也交给他办,我们就负责营运。」朴震声耐心解说。 「可是……可是……」这样不是换汤不换药吗?柳粤生有点迷糊,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所然。 「小柳儿,要脱离黑道也不一定要离开韩国是不是?」男人打着如意算盘。 可是,不离开的话,就算震声不惹事,江湖事也会惹上他啊。柳粤生难过地说:「你根本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那你说呀,你想要什么?你想我屈死在鸟不生蛋的地方是不是?如果你坚持的,我就如你所愿。我们这就走,闷死了我你就高兴了是不是?」恼羞成怒的男人展露横蛮本性。 「震声……原来你一直不愿意吗?你都没跟我说过。」凤眼盈满了泪水。 「我怎可能会愿意?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才哄你的!老实告诉你,我只喜欢灯红酒绿的热闹生活,我喜欢为事业打拼。没有男人会喜欢去什么乡镇隐居,那只闷得人发疯。」总於说出来了。朴震声顿感心头一松,可是柳粤生听了,却是泪如雨下。 「小柳……」话好像说重了。男人心头一疼,想摸摸他的头,想把脆弱的男子拥入怀中,可是都忍住了。 「不许哭。有种跟我讲道理,别妄想用泪水来压迫我。」 口拙的男子哪辩得过狡诈的情人,他能让泪水流下来。 「震声,我只希望你平安,远离可怕的仇杀。难道我错了吗?」说经营赌场的跟黑帮没有交杂,谁会信? 「小柳儿,相信我的能力,没人能动你我一根汗毛。」朴震声心中一软。 「不单只是这个问题啊……」 「那还有什么问题?」黑道老大心中一动,双眼射出凌厉目光,「说到底你就讨厌黑道,是不是?」这是他跟小柳儿长久以来的心结,但他真不明白,柳粤生认识他第一天,已经知道他是黑道老大了,他既心甘情愿跟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抱怨? 柳粤生垂低头,小小声说:「混黑道是不好啊。」有选择谁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过杀人和被杀的日子?只是震声出身黑道世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有什么不好?」声音隐含怒火。 「这……杀人、走私、经营不法生意是不对的。是伤天害理的事,你不要再做了,好不好?」小小的声音,微微发抖的身躯,但语气是坚定的。 「你说什么!!」从没有人敢在捋他的虎须,黑道老大不禁勃然大怒,竟扬起了厚大的掌。 柳粤生见了心都碎了,只能瑟缩着等待痛楚来临。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情况依然胶着。 预期中的痛楚没有来临,柳粤生悄悄偷看。只见男人的手依然举在半空,满是怒容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单纯的男子一惊,连忙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xyz!@#$%^!你不闪不避等着捱打吗?至少也求饶一声,要不大哭出来也好啊!现在僵在这儿要僵到什么时候!打不下手也下不了台的男人心中怒骂。 「刚才不是很多话吗?怎么现在哑巴了?」觉悟到傻气的爱人不会懂得给他下台阶子,可怜的男人只好自力求济。 「震声……」柳粤生闻言疑惑地眨眨眼睛。震声的意思是他说点什么吗? 「说话呀。你想让我的手举到什么时候,你不说话我就真的打了。」朴震声暗示他。只要可爱的小柳道个歉什么的,他就可以顺势把手收回来了。 啊……震声不想打吗?小柳若有所悟,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个……震声你的手举那么久不累吗?放下来好不好?」 xyz!@#$%^!某人吐血了。 「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扬起的手更高举了几分。 小柳闻言心痛,哀伤而勇敢地说:「你要打就打好了,只要你改过自身,把我怎样我也不在乎。」 还叫他改过自身咧!气炸了肺的男人的怒吼:「你有种再说一遍!!」 柳粤生迟疑一下,他彷佛把震声气坏了,可是他没错啊。 「震声,求求你,别再干黑道了。不要做坏人,不要杀人放火、走私犯毒、经营不法,不要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啊。」低低的声音出奇地清脆俐落。 「你!!!」男人震怒。高扬的手雷霆般落下。 「蓬!」 「震声!!」随着令人的心痛的声音,可怜的柳粤生哭叫:「你为什么要一拳搥打自己的胸口啊,这会受伤的。」 直想吐血的男人一手推开他,怒道:「滚开,再不滚我不保证我忍得住不揍你了!」 「震声……」哭腔。 「滚啊!」男人恼极。粗重地喘着气,忍着彻心的痛。但心底还是有点庆幸那重重的巴掌没有落到那脆弱的男子的脸上。 「震声……对不起……」落泪。柳粤生再傻也明白朴震声是舍不得打他,又忍着满腔怒火不得不发,才会自残的。 靠!现在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但心爱的情人总算让步了。朴震声忍不住拿拿,盘算着先摆点高姿态刁难、刁难,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接爱人的道歉。 「哼,什么对不起的,我可受不起啊。反正我是坏人,丧尽天良的黑社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死了正好为天下除害。」 「震声……你别这样说嘛。」单纯的男子一脸为难。 「哼,你不正认为我是这样吗?」 「可是,只要你改过的话……」傻气而单纯的男子就是直线思考,完全不懂转圜。 「你、你、你……」朴震声不怀疑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死。「你给我滚出去!」 「震声……」 「不要让我看到你了。」男人硬起心肠,揪着情人臂膀往外推。 「震声,不要啊……」 「我不要听,再听到你的声音,我准气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呜……」 可怜的男子被扔了出卧房。 「震声……」柳粤生心痛欲绝。 他被抛弃了吗?震声说再也不要看到他了。果然,像他这般一无是处的男人,被抛弃也活该的。震声随时可以找更优秀的情人,而他就只会碍事,只会把震声气得七窍生烟。 伤心的男子踏着轻飘飘的脚步离开,没有带走一分钱一件身外物,只有满腔的哀思和茫然。 可是…… 离开大门若十步的距离…… 「柳粤生!!!你给我站住!!!!!!」男人震怒的声音彷如霹雳雷霆。 第六章 待失神的男子呆呆地转过身,朴震声已经猴子似的从二楼攀下来,闪电般来到他跟前。 「震声……」看着男人凶神恶煞的脸,单纯的柳粤生愣住了。 「天杀的!我才骂你两句你就离家出走!你是完全不把我放眼内了!」朴震声抓小鸡似的把逃家不逐的男子拎回来。 「震声,放开我啊。」一阵疼痛,小柳不禁低声哀求。 「放你?!放了你让你远走高飞吗?你吃撑了!」大怒。 「我没有。」晚饭才吃半碗怎会撑呢。 「那你为什么要跑?」大声问。 「是、是、是你叫我走的。」小小声。 「我叫你走你就走?」天晓得他只是想罚那可恶的小东西睡一夜书房。谁知柳粤生就离家出走了!好!够狠!要不是他一直留心着,听到异声探头张望,明儿都不知要去那个穷乡僻壤『寻妻』了。 柳粤生闻言无比委屈地垂头。不然怎样嘛,震声见到他都讨厌了,他总不能赖着惹他生气啊。 朴震声见状更恼了。 「你既然那么听话,那我叫跟我混黑道,你怎么又不听呢。」 「那是不同的。」小柳脱口而出。 「你就是存心跟我过去。」男人气煞:「总之就是我不离开帮会,你就离开我是吧。」小柳儿竟然学会要胁他了,真是,都怪他太宠坏了他!!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柳粤生结结巴巴地解释。他真没想过离家出走啊,他只找个地方过一夜,待震声气消了再求他。 「不准狡辩!」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啦!」 「这……震声,你怎地蛮不讲理啊。」柳粤生嗫嚅地抱怨。 「反正我就是无恶不作的黑社会!!」男人拗气一如倔强孩子。 柳粤生困惑了,待过神来,人已经被困在床上。 「啊?震声!你干什么啊?」吃惊。 「把你锁起来。」狰狞貌。 「这我知道。」手腕和脚踝都铁炼固定在床上了,他再傻都知道自己被锁起来啦。可是……「可是,你锁起我来干什么?」 「不让你离家出走。」男人鼓着腮帮子。 柳粤生听了更是困惑。 「我都没说要离家出走。」 「管你有没说,总之是别想跑掉。」上次骤失所爱,寻遍半个地球的噩梦他还记忆犹新呢。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了算。」朴震声一边凶恶地吼,一边小心地替在那柔嫩的手腕塾上丝巾,不让冷硬的锁链有机会伤了爱人。 柳粤生可怜兮兮地叫:「我不要啊……」这样行动好不方便。 「不要你报警好了!」黑道老大咧嘴,露出洁白尖锐的虎牙。 报警?震声禁锢他是违法的啊,要是警察来了把震声抓起来怎么办?他不要震声被抓起来。 单纯的男子摇头不迭。 男人看着哭笑也不得,只好负气道:「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你,说不定我比你还要笨啦。」 「震声……」柳粤生听着好不委屈,想要说点什么,但唇忽然被狠狠堵住了。猛力的吸吮让他感到有点疼,可是他还是忍着没有挣扎。 「小东西,你今天就不要再气我了吧。」恶狠狠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心疼,炽热的唇旋又落下,或啃咬或吮吻,不住留下充满占有性的痕迹。 情人锐利的虎牙带来隐隐若若的痛,柳粤生轻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被锁起来也没关系,只要震声不赶他走就好了。 *** 三天之后。 「震声,今天也要锁着我吗?」男子困惑的声音。 「不错。」 「……」要锁到什么时候嘛,他也要上班的耶,不然震声的爸爸要生气了。 男人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横蛮地说:「一直锁到你知错为止,决心永远不离我为止。」绝不能给那人儿一丝一毫逃家的机会,天知道那少条筋的脑袋打着什么主意了?朴震声决定小心驶得万年船,无论如何把心爱的人离开自己的掌心。 「啊?但我又没错。」直线思考的男子小小声地说。 「唔?」黑社会老大扬眉怒目,成功把胆小的家伙吓得缩起来才满意离开。 宽敞的卧房只剩下满脸苦恼的男子在无聊地玩弄锁链。 虽然铁链已经放长到可以在房间自由的走动的程度,可是被锁着总不是很愉快的经验。更何况无故旷职,柳粤生很担心会惹来话,让本就对他不太有好感朴家爸爸更讨厌他了。 怎么办呢?要他怎样说震声才会放了他啊?口拙心实的男子束手无策,急在房间来回走动。 足上的链子叮叮当当的响,遮掩了楼下的吵嚷声。直到客人闯到房间里来,柳粤生才惊觉。 「爷爷?你来了?」高兴的声音。 「是啊,爷爷来看了。」摸摸头,朴爷爷也很高兴。「楼下的兔崽子竟然想拦你爷爷,真不知死活。」 「是、是啊?」震声虽吩咐谁也不许接近他,但那些小弟们怎是爷爷的对手。 「可不是吗。」老人得意得鼻子照天,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柳粤生的处境不妙,「咦?染发的,你怎么给铐起来了?」 「这个嘛……」小柳尴尬地挠挠脑袋。 「你被欺负了吗?」朴家爷爷,前任黑道老大泛起怒容。 「不、不、没有。」不能挑衅他们爷孙感情哦。柳粤生连忙说:「是我做错事了。」 「这样哦……」老人想了想,护短地说:「错了改过就好,那用得着铐起来呢。」 柳粤生满脸感动地安慰道:「我没关系的,铐着也没要紧……咦?啊?爷爷?」可是话声才落下,朴爷爷随手从他的长发上拔下一枚发夹,两下手势就把他手和足上铁链子解开了。动作敏捷之极,那里像个老人? 柳粤生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爷爷好利害……啊?爷爷?你又干什么啊?」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锁链重新铐上。 朴家爷爷抬起头,露出无辜的笑容:「你说铐着好,那我重新替你铐上了。」 「爷爷……t_t」小柳欲哭也无泪了。 「左一点……右一点……手轻巧一点……力度要若有若无,不能出死力,要巧劲……」 「嗯、嗯……是这样吗?」 「不对!都说要用巧劲了,你不能用强呀。每把锁也有自己的脾性,要顺着它,温柔的,当它是情人般细心安抚,才能打开它的心房,你懂吗?」 把锁成当震声?实在找不到两者的共通点,傻气的男子摇摇头:「不懂。」 「笨!」朴爷爷气结,「我一生教了不下百个徒儿,都没教过像你这般、这般……唉……」 「对不起。」小柳惭愧地低头。 「由早上教到中午,由中午学到黄昏,由黄昏练习到晚上,你还是摆不平这简单的锁啊?早知爷爷就不答应教你了。」 「……」柳粤生无言。不是他要学的啊。是他要求爷爷再替开一次锁时,爷爷一时兴起,坚决要收他为徒。他也不知道开锁那么难学,早知道他还是被铐着好。 「好啦,不要哭着脸了,休息一会再练习吧。」朴爷爷一声令下,小弟们连忙送上餐点。 一老一少边吃边聊甚是融洽,爷爷忽然问道:「好了,染发的,告诉爷爷,你有什么心事?」 「啊……」小柳吓了一跳。爷爷怎么知道他有心事呢? 「啊什么?你道爷爷是白痴?这也看不出来?」老人气呼呼道:「你爷爷只是记性不好,还没老糊涂。」 「我知道,爷爷是聪明老人啦。不像我,笨得要死。」垂头。 朴爷爷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好啦,你有什么想不通,待爷爷给你出主意。」 「爷爷……」小柳感动,踌躇了一会,问道:「你当年混黑道,奶奶没意见吗?」 「淑枝?」说到爱妻,老人可眉飞色舞了。由二人新婚嬿尔,一直说到女儿出生。柳粤生倒能耐心地听着,见老人累了,又乖巧地给泡杯茶。 「淑枝啊,也很不喜欢在黑道打滚。」朴爷爷思想跳跃不定,喝了口茶忽然又接着之前的提问说下去。「老是说什么伤天害理啦,有报应啦,对后代子孙不好啦。妇道人家懂什么,就是会小心眼罗。」 「啊?」柳粤生听着一怔,忍不住问道:「那爷爷都不理奶奶的想法吗?」 「呿,男人做事那有女人插话的馀地。女人就应该跟随着男人的步伐。」传统的韩国老人翻了个白眼。 小柳默然半晌。震声也这样想吧。他虽不是女人,但震声也没把他当平等的男人看待。不过话又说回来,二人力量悬殊,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要求震声听他的。 「奶奶不会生气?」小小声。 「生气吗……」爷爷沉思,忽然感叹地道:「生气是一定有的罗。但淑枝是好女人,她再不同意我的做法,还是毫不犹豫地支持我。」 「……」不同意也要支持吗?柳粤生再次默然。 「淑枝很喜欢我,对我是没话说的。所以她虽然生不出儿子,但我也没有外面包养女人。」朴爷爷忽然幸福地笑。 柳粤生却感到茫然了。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要不问是非?明知是错的,也是义无反顾地支持,明知他是坏人,也无怨无尤地跟随他吗?」而他希望震声改过,反而是错了? 爷爷愣了好一会,好像从没想过这问题。 「这个……应该是吧。」 「是吗?」小柳哭着脸。原来真的是他错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更加不可以在他犯错的时候离开他啊。」爷爷语重深长,「假如你也放弃了,谁会让他迷途知返呢。」 「啊……」 是啊。为了震声,他应该永不放弃才对。他应该像开锁一样,温柔地耐心地引导他,慢慢让震声变好,为此就算让自己的羽翼短暂地变成黑色也没有关系。 *** 凌晨三时,朴震声才拖着疲乏的身躯和满身酒气回来。 「吁……好累。」应酬帮会的叔父还是真麻烦。 「震声你回来啦。」照旧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 「小柳儿,我回来罗。」累昏了头的男人没发现异样,也照常给爱人一个火热的拥抱。 「夜宵已经准备好了,有人鸡汤。」 「真好。」朴震声满心幸福,二人手挽着手一起去到饭厅。 尝了一口温热的清汤,男人忽然省悟。 「是谁放你出来的?」一口汤呛住,朴震声几乎没咳死。男人不敢相信竟有手下不听他命令,私自把柳粤生放了出来。 「是我自己解开锁出来的啦。」柳粤生说着给他拍拍背。 「你还敢撤谎?!」他才不相信笨拙的情人能自行脱困。 「是真的哟,真是我自己开的。」单纯的男子喊冤。跟爷爷聊天之后,他好像忽然开了窍,竟真把锁给打开了。 「这不可能!你能开锁除非天下红雨了!」男人生气地叫:「说,到底是帮你的。」那个不要命的敢违反他的命令,他非狠狠教训不可。 「真是我做的啊,震声,你不怪别人……」小柳听着急了。 朴震声见心爱的人红了眼睛,也就心软。 「算了,我不计较了。」叹了口气,男人无奈地问:「既然脱困了,怎么不逃呢?」 「啊?我为什么要逃?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啊。」柳粤生傻傻地说。 「真的?」感动。 「唔,就算你赶我,我都不会走。」 「小柳儿……」感动死了。 「震声……」柳粤生轻轻抱上情人的腰,贴在他胸前说:「对不起啊。」 「啊……」吓死了。朴震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连忙问道:「小柳,你刚才说什么?」 眨眨眼睛,柳粤生清晰地答:「我说对不起啊。我迫你离开黑道,都没理解你的心情。」他应该循循善诱,慢慢劝导才是,不应操之过急的。 「小柳儿……你想通了?」朴震声又惊又喜。以为情人已经打消退隐的念头。 「嗯,赌场的事我会尽力帮你的。」柳粤生肯定地点头。他以后会一步一步规劝震声,像奶奶对爷爷那样。据爷爷刚才说,若不是奶奶劝导,爷爷早成为贩毒和贩卖人口的大恶人,才不会只是走私军火和石油。而震声只不过是想开赌场,他一定可以让他走回正途上啦。 柳粤生打着如意算盘时,朴震声已经由高兴得团团转到回复常态。 「小柳儿……」一股内疚的感觉涌上心头,黑道老大低头道歉:「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啊……」小柳意外。 「当初是我亲口答应你的。后来做不到,我心里觉得不舒服,竟然拿你发脾气,还把你困起来。请原谅。」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身,仍难消朴震声心头愧疚。 「震声,不要这样啊。」柳粤生手足无措,只知紧紧拥抱他。 「小柳儿,我答应你。我真的会尽力漂白,尽力远离道上纷争。其实我是知道你想什么的。你只想我平安无事。」 「震声,你明白就好了。」柳粤生感到眼眶一热。 朴震声连忙在他眼皮上落轻蜜怜爱的吻,保证道:「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的。」 「嗯。」 「还有,我以后不会再骂你了,也不会惹你生气,不再让你失望。」男人不住许下承诺,只求能让爱人开怀,也不管是不是能做到。 「震声……」对爱人绝对信任的男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禁哽咽地说:「你真好。」 「不、不,我不好,我不够好。我应该对你更好才是,可才我却令你难过了。对不起,小柳儿。」 「不,明明是我错了。」 「是我的错啦。」 「是我错啊。」 「我错!」 「是我……」 「说了是我错就是我错,你跟我争什么!」大吼一声。 「啊……」 「呃……」脾气火爆的男人一脸尴尬,连忙柔声陪笑,「对不起,小柳儿。是谁错也好,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嗯,震声,我们以为不要吵架了。」傻气的男子连连点头,忍不住说:「我很怕你生气呢,因为你生气的话,我都不知应该怎么办?要说些什么才能让气消。」 「小柳儿……」男人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不禁紧紧抱着情人说:「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跟我说一句话可以了。」 「真的?哪一句?」柳粤生诧异地抬起眼睛。有什么说了,震声就不会再生气? 「就是……」朴震声在那柔软的唇的烙下一吻,才以轻柔的声音道出:「我爱你。」 「……我也爱你,震声。」彼此交换着热吻。 漫长的夜变旖旎。 第七章 柳粤生既然已下定决心协助爱人发展赌业,也就发挥出他拚搏精神。小柳虽非商业奇材,但总算在跨国大企业学习过一段日子,做起计划来倒也有板有眼。更何况他还有超一流的军师…… 「咦?凌先生,你也觉得经营赌场是好主意吗?」小柳诧异,没想到他生性严谨的前上司也会同意经营赌业,「嗯?稳赚不赔?赢钱的人不舍得走,输了的想要翻本,而久赌必输,最后赢的只有庄家?是啊……好有道理。……就只是黑道像苍蝇竞血般纠集的问题难以解决?是啊是啊。」正中心坎。 「嗯嗯,介绍我看几本参考书?让我记下书名……嗯……那,凌先生,假如让你办赌场的话,你会怎样经营?嗯……嗯……嗯嗯…………」 「……除了赌场,还可以附设一系列的休闲设施,像时尚的spa、高格调的购物中心和食肆,还有美容、瑜伽、gym等课程。满足了阔太太们的需要,当然不能忽略小朋友,主健筑群外可以僻出一角兴建儿童天地,适合小孩子的机动游戏、水上游乐场、海洋馆、图书馆和对身心有益的学习班。至于老年人方面,会一些茶道社、棋社、休公园……尽可能把赌城兴建成除了赌钱之外,还适合一家大小度假的好去处……」柳粤生在会议上侃侃而谈,偶然加进去的一堆商业用字眼把一干黑道出身的老粗唬得一愣愣。 「不是做赌场么?怎么听起来像社区中心比较多?」众人脸脸相,他们心目中金碧辉煌的宫殿、声色撩人的歌舞表演、纸醉金迷的夜生活、还有醇酒美人最贴身的享受,怎么都不见提及?反而斥资兴建图『输』馆?难道是为了风水堪舆理之类的理由? 看见众人质疑的目光,柳粤生一阵心怯,几乎双脚发软,直想远远逃开去,可是…… 看了看正含笑鼓励他的情人,柳粤生才勉强挤出勇气。 好吧,为了震声!男子一咬牙,在被众人质询至哑口无言前,抢先发招。 「当然,身为主题的赌场也是发展的重点。」柳粤生展示设计图,「赌场分为三个部份,除了以传统华丽装潢的主馆,东西两个别馆分别采用以欧陆式和cyber设计,豪华程度不会逊于拉斯维加斯,亦会引进世界各地新型的博彩游戏。此外,还有很多特别设施,像给客户财政上帮助的贷款部……」 众人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高利贷啊,这无疑是最大的肥肉,谁都想分到一杯羹。 只听柳粤生说道:「……为了让客人安心,赌场会给几家银行特许经营,只要有抵押就能给予最优惠个人贷款……」这样的话,就可以杜绝黑道放债。 放给银行做?那他们吃什么?朴家众大老都几乎昏厥,却又立刻被小柳接下来言论吓醒。 「而另一个重点特别设施就是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是啥玩意? 「赌场会聘请专家,协助客人解决心理问题,像沉迷赌博啦,和一些由赌博引起的家庭问题等等……」 劝人戒赌?那岂不是打破自家的饭碗? 一阵不满的嗡嗡声下,柳粤生结束了他的演说。 「好了,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开始投票。」朴家家长轻咳一声,命秘书将选票分给予会的家族成员和股东。 「你们现在表决小柳的计划是否通过。」朴震声率先走出来,将自己的票在空中轻一晃,才以漂亮的弧度投入投票箱中。 在他高姿态的技术性亮票下,大家都看到他选择了同意票,而家长大人保持缄默,某程度上亦代表了默许,再加上柳粤生是老太爷跟前红人…… 众人再没犹豫。 于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内,柳粤生意料之外,计划获得百份百支持通过了。 「啊……通过了……真的通过了……」惊喜的男子泪盈于睫。多月来的苦干总算没有白费。顺利的话,可能真的可以杜绝黑道介入,成为一家清清白白的赌场呢,这离他助震声漂白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小柳,恭喜你。」众人争相道贺后,情人上前给他一个大大拥抱。 「震声……」柳粤生感动得哽咽,保守的他连避嫌都忘了,情不自禁就热烈回抱。 亲密相拥的恋人忘形地一吻。看着众人昏倒的昏倒,憋笑的憋笑,最后无论识不识趣的,都在家长的冷脸和大少爷的劝喻下离开。 「震声,我们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是真的吗?」从接吻鱼状态回复过来,柳粤生依然如在梦中。 「真的,是真的。小柳儿,你真行。」看着情人漾着泪光的清纯眼眸,朴震声不禁情动,「你知道吗?你刚才好美。」 「啊?」 「真的喔。你在台上发表演说的样子很透人,我在台下都兴奋起来了。」 低缓性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粤生耳根子一阵发麻,「震声……」 「好不好?」随着询问,热烫的手悄悄探进衣襟,熟练地拜访每一个敏感点。 「震声,不要,不可以在这里啊。」柳粤生颤声拒绝,但对方的手正在灵巧地游走,清楚地掌握他的敏感带,只是稍稍一个触碰就令他情欲高涨。 「为什么嘛,我们来庆功一下好不好?」在一连串令人脸红心跳的爱抚中,可爱的小柳儿身上衣衫已经所剩无几了,白衬衫领口敞开,露出一大片潮红的肌肤,皮带亦早被扯掉,长裤扣子解开了,在褪与不褪之间。看着情人苦苦抑压的表情,朴震声无赖地在他胸前一舔而上,在耳边厮磨着说:「你不能露出一副诱人的表情后拒绝我,这是很残忍的。」 「啊……」是他错了吗?忍耐着一波波让人酥麻软瘫的快感,柳粤生讨价还价道:「那回家……」 「我等不及了。偶尔在办公室也不错啊,你没试过吧。」在霸道的男人字典里没有落地还钱,只有得寸进呎。 「是没试过,可是……啊啊啊〜〜〜」意乱情迷的男人说着,软语轻吟倏地化为一声尖叫。 「小柳儿,你要拒绝也别用音波功啊。」真狠。被震得耳鸣的男人本能地捂住他的嘴巴。 「唔唔、唔唔唔〜〜〜」(糟了,被大家看到了。) 凭着情人的心灵相通,朴震声听懂了,不禁啼笑皆非。 「傻柳儿,大家早就走了啦,你这才想起来啊?」开玩笑,谁敢留着打扰他们亲热? 「真的?」潮红的脸格外艳丽,漾着水光的眼眸清纯中带点妩媚。 「真的。」热吻落下,爱抚重新展开。 「震声……万一让人发现……」背后是会议桌,身前的大色狼,处于不利的境况的男子感到浑身软绵绵的,也心知大势已去了。 「不会让人发现的,万一被发现了,我就杀人灭口。」正攻城略地的男人发表不负责任宣言。 「震声,不能杀人哦。」快要灭顶的男子尚馀一丝清明。 「嗯,那你要好好配合,不要让人发现。」 「嗯。」柳粤生蹙着眉,努力地咬着下唇,尽量让那令人脸红呻吟声小点。 单纯的男子好像始终没有发现自己被晃点了。 *** 另一边厢。 「老爸,真的照小柳的意思去做吗?」朴震聪狐疑地问。父亲听从小弟意思,让柳粤生由秘书升为策划已经是很破格了,竟还接纳了计划书? 朴父微微一笑。当初给柳粤生机会,纯是看着父亲和儿子的颜面,没想到计划书做出来还真有板有眼。柳粤生的工作能力还有些可取之处的,勉强能栽培栽培。 「就给他试一试吧。」 「不怕他……呃……搞砸了?」 「计划在今天之前我已看过,不足之处震声会负责摆平。」没看过,那会让他轻易通过,就算要偏帮爱人,也得问问他这个父亲吧? 「啊?那么贷款部……」朴震聪已猜八九分。 「朴氏也有私人银行,不必担心肥水流向别人田。」朴父淡淡地笑。年轻人就是天真,交给银行做干净了?银行收坏帐还不是靠黑社会?柳粤生以为这就能杜绝黑帮,其实反而让自家帮会明正言顺地受惠。 「那所谓心理辅导也是做做样子的?」朴震聪不禁有点同情『弟媳』。 「外国的赌城也有这样花样,对外界舆论还是有帮助。」朴父干脆挑明来说:「那些什么图书馆、水族馆、棋艺馆全都可以办。那么大的地皮,辟一角他没所谓,但资源分配要清楚。」最能赚钱的生意绝对要占大部分。 老谋深算的男人露出胜卷在握的笑容,缺乏经验的单纯青年哪能是他对手? 第八章 朴氏果然不愧为韩国最有势力家族,赌场经营牌照快速批下,收购土地和建筑工程等等计划也顺利展开。匆匆一年过去,宏伟的赌城己经略具雏型。 「人工支出……建筑用材料……运输费……保险费用……」推一推银框眼镜,柳粤生聚精会神按着计算机,核对着会计师呈报的最新月结表。一年的光阴没有在男子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清纯温厚的气质并没改变,脱线的行事作风依旧保持,处身复杂环境也没让他的纯白占染上其它色彩。而勤奋的工作热诚,和将勤补拙的信念则更是变本加厉。下班带着大堆公文回家温习已成习惯,任爱人多番投诉也不管用。 「咦?这笔数……」歪着脑袋,男子扬声叫道:「震声、震声!」 「好啦,快了。我好快就来了,你别心急嘛。」愉快的声音夹杂着水声沙沙。 不一会,氤氲热雾源源从浴室冒出,朴震声将大毛巾卷在腰际,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小柳儿,来大战三百……」看到先洗好澡的情人没有乖乖在床上等候,反而一身整齐睡衣,在书桌上埋头苦干,朴震声不禁感到兴致索然。 「今天是星期五,接下来是周末假期,最近你已经天天加班到晚上九时了,还不够吗?连狂欢星期五晚上也不放过?」一起工作,有共同目标,相偕的步伐,好则好矣,可是没想到情人原来是工作狂,忙起来没日没夜的。相对来说,二人的『性』福光阴被牺牲了好多。 「啊……对不起。」柳粤生讪讪地道歉。没办法,他要将勤补拙嘛。跟天生热爱工作的人不同,他是拼了命去努力的,所以往往透支过度,也没有成功的亢奋感,因此,很多个晚上,他都没馀力去配合震声了。 「算了。」摸摸棕色长发,朴震声露出温柔笑意。把小柳儿拉进来当初也是他的主意,现在没什么好抱怨了。不过…… 「今晚要把过去一年的份都补回来哦!!」男人发出兴奋的狼嚎……呃,不,是欢呼声。 「等、等一下,震声。」在膏于狼吻之前,柳粤生连忙叫道:「还差一点点,待我把工作做还好不好?」 「小柳儿……」不满的表情洋于脸上。 「震声……拜托了……」 在小绵羊湿漉漉的目光下,大野狼再一次屈服了。 「好吧。」就等会儿才吃好了。心无旁骛的羊肉才是最可口的。 朴震声于是乖乖半躺在床上,靠着枕头,叼着烟看起报纸来。 半晌,柳粤生忽然想起来了。 「震声。」 「嗯?好了吗?可以来了吗?」男人立刻挺直身子,略为昏暗的照明更加凸显了他上半身的肌肉。 「呃……」柳粤生见了一阵心跳脸红,才呐呐地道:「有笔帐我想问问你。」 「问吧。」失望的男人鼓起腮帮子。 「就是这个……有五百万不明支出……是你批的?」小小声。 「是啊。部分归入应酬费,部分归入慈善捐款吧。」耸耸肩。 「应酬?捐款?」亳无关系的两个项目?而且……「一个月要用那么多?」财务部经理会呱呱叫吧。 「什么一个月?才一个晚上。」朴震声笑了起来。这小柳儿,怎么都没一点长进,还是那么天真,真是可爱毙了。 「一、一、一个晚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了。 「是『应酬』政府官员的,你明白吗?」 「那、那……是行贿!」柳粤生吓得尖叫,「为什么?我们现在做的是正当生意!」 「嘘,不是行贿,是政治献金。」不然牌照怎么轻易发下来? 「啊……」怎么跟比黑道还黑了。 朴震声斜睨着他,似笑非笑,说:「天下乌鸦一样黑啊。何况还官字两个口呢,五佰万能打发该偷笑了。」 柳粤生听了闷闷不乐,又继续低头算帐。 「那……为什么开支超出预算那么多呢?」咬着笔头,柳粤生露出困惑和担忧的表情。 「没事的。」朴震声打着呵欠:「财务有卢会计看着,不会有出问题的。」就算出了问题,朴家自有代罪羔羊,不用他心爱的小柳儿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大野狼把绵羊抱起来,强势地往床上一丢,「小东西,你不能再叫我等了。」 「震声,不要啊……」他还没把月结看完。 「呵呵……不要也得要,你叫破喉咙都没用了。」露出狰狞表情。 「啊……」柳粤生疑惑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要叫破喉咙呢?」震声想要的话,那就依他好了。 「小柳儿……你真是……」倒下,朴震声抱头,说:「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气氛?」 气氛?柳粤生乖乖地道:「那你等一下,我收拾好书桌上的文件就关灯,要不要点香氛蜡烛?」 「不、你不要动,让我来好了。」朴震声连忙把他按下。开玩笑,他才不要让小柳儿碰到文件,免得那小东西又看个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把文件塞好,把灯光调到最柔和的亮度,再点上淡淡宜人的香氛,朴震声急不及待钻进被窝。 外国进口的特大双人床,即使容纳两个男人也是绰绰有馀的。 「小柳儿〜久等了。」兴奋的声音。 「呼……」 「我们先xxxx再oooo吧?」 「呼……」 「你也同意是不是?」 「呼……」 「呃?小柳儿?」 「呼……」 「睡、睡着了?」那他怎么办?都如箭在弦了。朴震声哭丧着脸,几乎吐出血来。 「可恶的小东西,笨笨小睡猪。」哭笑不得的男人捏捏情人小巧的鼻子,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好吧,乖乖睡吧,你也累坏了。」 「乖啊,明天陪你去约会,你爱去那里也可以。」朴震声微微地笑,在堕入梦乡前,喃喃地补充一句:「菜市场也行哟。」 二人共眠的被窝比一人独睡温暖了几倍不止,这是风流的朴震声遇上命中煞星小柳儿后才感受到的事实。 第九章 温馨假期过去,繁重工作又再开始。 「怎么这样……这帐……怎么算都不对劲……」柳粤生头痛地托着腮,低喃道:「莫非……」 一阵不祥的预感,柳粤生连忙召来了保镳兼助手阿仁。 「柳哥,有什么吩咐。」阿仁恭敬地答应。自从柳粤生得掌大权,在赌城干出成绩,他们这些直属小弟们也有了面子。不像以前,经常因柳哥晕血胆小的糗事被笑到抬不起头。 「那个……请问这几家承办商和供应商你知道吗?」柳粤生小心地写下公司名字。 阿仁一看,诚实地答:「这家和那家都是社团的公司,由兄弟们作持牌人。另外那几家我不认识,要去查吗?」 「不、不用了。」柳粤生心一沉,略一犹豫,才凝重地问道:「社团兄弟搞私人生意,震声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阿仁笑起来,柳哥还不是普通的糊涂啊,「这全是声哥授意的。持牌人虽是社团兄弟,但大老板还朴家人啊。」 柳粤生几乎眼前一黑,喃喃道:「原来这样……」 「呃?柳哥,你怎样了?脸色变好可怕。」阿仁吓了一跳,不会是他说错话吧?「柳哥,你撑着,我召医生来。」 「不,不用了。」柳粤生阻止他,以微弱的声音问道:「震声呢?震声在哪里?」 「声哥跟杰哥出去了,听说……有点小麻烦,杰哥也拿不了主意。」宋杰正是朴震声重点培养的社团接班人,连他也拿不到主意……? 「是什么麻烦?」柳粤生抬头问道。 阿仁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像是有批货被抢了。」 「啊……」柳粤生吃了一惊,心里更乱了。 蓦地,秘书神色凝重地进来,通报说朴家二房的三叔公来了,正在贵宾室等着,还带了好些人,要求立刻跟柳粤生见面。 那个三叔公是麻烦角色,今次还带了外人前来,阿仁心知不妙。 「声哥快回来了,请那位老爷等等吧。」 「为什么?他要见的是我。」出奇地,柔顺的柳粤生竟提出异议,在小弟们震惊的目光中,坚定地走向贵宾室。 以后,他不要再柔弱了,他不要再被蒙骗。 *** 华丽的贵宾室以黑白色主,配以厚重的酸枝家俱。身材瘦削纤细的柳粤生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显得更加弱小。 「二房的三老太爷吗?您好,请问您老人家大架光临,可是有什么指教?」小柳气势弱则弱矣,官腔还算打得有板有眼。 可是三老太爷明显没把他放在眼内,鼻子朝天大刺刺地道:「这位卢先生是我朋友,卢先生正江湖四大家族之一,卢家本家的一员。卢家的大名你一定听过吧?」 柳粤生看看那陌生的,态度傲慢的男人,诚实地摇摇头。 「呃,没听过。」 「什么?太失礼了!你简直是孤陋寡闻!」三老太爷大怒,卢先生也一脸受辱的表情。 可是柳粤生没法子,他真的不认识啊。每个江湖也有四大家族,但在韩国,朴家跟其它三大家族,实力相差太悬殊了。朴家势力远超同侪,早已冲出亚洲,跟黑手党等环球性黑道帮会并驾齐驱,姓卢的根本不够资格成为来往对象,柳粤生自然没有听过,这怎怪得了他。 「算了,我不管你有听过。」挨了骂也不会道歉,这笨蛋柳粤生只会眨眼睛,好像浑身没根骨头似的,三老太爷也懒得再骂,「我来是有话问你。」 「三老太爷请问。」柳粤生还是眨眨眼。 「赌场由你负责?」 「我是赌城发展计划的常务总监,负责范围包括……」小柳流利地解释。可是两位黑道出身的客人哪听得懂。 「好了好了,这里是由你管就是了。」三老太爷头昏脑涨,干脆直接说出来意:「我不管你说那有的没的,总之我和庐先生也对赌城有兴趣,你分几股我俩玩玩就是了。」 「啊……这是不可以的。」赌城投资庞大,几个巴仙己经是几千万了。三老太爷胃口不少。 「就这么一点点也不行?你连这个气量也没有?还是你调动几股的资格都没有?要是这样,你给找个拿得了主意的人来!」老太爷鼻子朝天。 「对不起,按规矩这是不可以的,所以无论找谁来一样。」柳粤生倒也不动气。 「他xx的什么规矩?!」老人大怒!他可是二房的三老爷啊。跟朴震声的爷爷,大老太爷是堂兄弟!这个小小的男宠竟跟他说不可以?还一连说了两遍?简直罪无可恕! 「什么规矩吗?」说到这些,柳粤生可熟了,「合约上第三章第七条第四节上列明了……还有第六章第十二条第三节,和第七章第五条第二节也有相关的条款。另外,在商业法律上……」 三老太爷听得脸都绿了,还是卢先生打圆场。 「既然规矩如此,我们也不好叫柳先生为难,可是柳先生也不行叫我空手而回,是不是?」哼,那老头可是欠了他巨债无力偿还,才答应分他赌场股份的。现在股份没有,自然要给他别的甜头。 「啊……」柳粤生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赌城的纪念品还没设计好,待生产出来了,我一定会马上送过去。」 「xyz!@#$%!你还装傻!」姓庐的气昏,揪着柳粤生的衣领,大吼:「你不给我几个厅,今天的事休想善罢!」 厅?赌场的贵宾厅吗?柳粤生吓了一跳。赌城落成后将划分开几千个豪华厅房,按行规可以由那些赌厅可由赌城直接管理,也可外判给不同的人。贵宾厅的消费高昂,利润甚是可观,成为一厅之主等于坐地分肥。 「不……」 「不要告诉我不可以!」卢先生怒叫,双眼现出贪婪的光茫:「整个赌业界都这有把赌厅分给自己人的惯例。我可是你朴家三老太爷的债主!」 「啊……」柳粤生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直抖,可是还是坚持说:「不,不可以,按我们公司的经营守则……」话还没说完,姓卢的已经气得扬手-- 「啪」的声,柳粤生脸上着了重重的一记,被打直摔到大门前。 而同一时间,收到阿仁通风报诉,气急败坏的朴震声刚好闯进来了。 *** 「震、震声……?」眼镜被打飞了,柳粤生迷迷糊糊看不清楚,只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痛,口中有点甜腥,好像是流血了。 「是我,小柳儿。」朴震声的声音出奇的沉稳。以强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爱人,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柔软沙发上。 「我没事。」柳粤生以微弱的声音说。 「别说话。」朴震声沉着气,细心检视了伤口,让手上替柳粤生召医和冷敷,待一切安顿好,才冷冷地转过身来。 姓庐的见朴震声进来那么久也不吭一声,只管柔声细气地照顾一个男人,心中本是看不他的。可没想到二人目光相接,竟被震得浑身一颤。朴震声的目光好吓人呐。 「是谁动的手?」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朴震声的声音冷得让人冻成冰柱。 「不、不是我!」三老太爷连忙退后七八步。 「是我,怎样?」混黑道的输人也不能输阵,姓卢的硬着头皮也撑下去。 「自己把手砍了。」朴震声冷冷地说。 这也欺人太甚了!姓卢的怒极反笑:「不砍又怎样?」 「不怎样。」朴震声笑了,像只猎豹般向前疾扑。 「不砍,死而已!」 姓卢的还没回神,已经被过肩摔到坚硬的酸枝桌上。浑身痛得散开,还没机会挺起身,朴震声上前一手捏住他脖子,把他紧紧压在桌上,另一手随意捡起一枝钢笔,往下一插…… 「死吧!」 尖锐的钢笔闪着冷冷的金属光芒。 第十章 众人都以姓卢的死定了,跟随朴震声的人都知道,他不出手则已,出手了从没人能制止他。可是…… 「不要!」 随着虚弱的声音,去势快而狠的笔杆在千钧一发间停住了,精钢铸造的笔尖距离眼球只有一毫米。 「大爷……不、不要……」一阵呛鼻的味道。那姓卢的家伙失禁了。 朴震声面露鄙夷,恨不得狠狠贯穿对方的脑袋。但是回头一看,胆小的情人脸上满是惊布,让他不得不三思。 「算你好运气!」朴震声丢下钢笔,改以拳头,重重的,一拳、两拳、三…… 清晰的鼻骨碎裂声音让柳粤生寒毛直竖。 「啊~~~震声,不要啊~~~」他不要震声杀人啦。 颤抖的尖叫声再一次让黑道霸主的拳头凝住,蓄势待发的一击硬生生地改为揪起衣领。 「给我滚!下次让我看到你们二人,非杀了不可。」 被朴震声重重一掷,姓卢的和三太老爷一起变作滚地葫芦,在众小弟嘲笑声中落荒而逃。 *** 「还痛不痛?」回到家中,心疼不已的男人温柔地替情人冰敷。 「……」受了惊吓的男子默然摇头,茫然的表情更让人心疼。 轻抚那宛然的指痕,朴震声不禁怒气上涌。 「不该放那走混蛋,把他剁成肉酱喂狗才对。」黑道老大咬牙切齿,青筋都冒出来了。小柳儿的脸可是连他都舍不得轻轻刮一下啊。 「震声……」柳粤生欲言又止,纯净的眼眸流露一种陌生的,连他的情人都从没见过情绪。 呃……是他看错了吗?小柳儿看他眼神彷佛很失望,而且还好像有些厌恶?小柳儿会厌恶他?不可能吧? 朴震声忍着满腔疑惑,示好地轻吻他,道:「别怕,我说说而已,你不喜欢我就不派人剁他好啦。」可是温暖的唇才触及柔软的脸颊,柳粤生竟一扭头,避开了。 朴震声愕然,这举动严重挑战了黑道老大的权威,亦重伤了他的感情。 「你这是干吗?!你发什么脾气啊你!」 「震声……你太过份了。」柳粤生红了眼睛。 「我过份?」朴震声当场气炸了。「那姓卢的打你,我替你出气,你还说我过份?!」 「我是说你……」 「你说我打爆他鼻骨很残忍是不是?xyz!@#$!%!!这样的xx才打爆他鼻子算便宜他了。」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我不听你话?可是我最后也有听你的啊!我把那混蛋放了不是吗?若不是看你面子,我早把那姓卢的大卸八块了!」 「不是啊!我……」 「什么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到底是什么啊?」性急的男人大叫大嚷,只差没上窜下跳。 柳粤生被吼得万分委屈,不禁哽咽:「你为什么要骗我,震声……」 「我骗你?!」朴震声怪叫一声,喊冤:「我哪有骗你?我说了不派剁那xx就不会派人剁他!你连这也不相信我?!」 「不是啊!」柳粤生也提高声音,叫道:「你答应我退出黑道,以后做正行生意的,你、你、你为什么又再骗我!」 「我只不过打了个人渣,你就一咬定我骗你?就算退出黑道,也不用被人欺上门来不敢还手吧?」朴震声听得倒抽一凉气,喊得更冤:「小柳儿,你别老这么夹缠不清好不好?我为你做那么多,你都没看见?我已经把社团的事交给宋杰了,只待他跟三姐结婚,成为朴家女婿,就会正式坐上龙头之位,我也依你意愿退下来,以后专心一致跟你经营赌场。我做这地步,你还不满意吗?」 「你说完了?」柳粤生默默地待男人发泄完毕。 「你这是什么态度?」朴震声跳起来。什么时候他的小柳儿学得这么大胆。 「震声,退下龙头之位,经济赌场就算是履行退出黑道的承诺了?」出奇地,胆小的柳粤生竟无惧地跟盛怒的黑道老大对视。 「难道不是吗?你当初也答应的。」朴震声大怒。只觉情人无理取闹,得寸进?。 「震声……」柳粤生平静地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那你能告诉我这些帐目是怎么一回事吗?」 朴震声脸色微微一变。 柳粤生已经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利用社团兄弟持牌的公司承接赌城的建筑生意,夸大帐目,把见不得光的钱化作从正当商业活动所得…… 「我知道你们一觉得我笨,我也的确很笨……可是,对不起,我还没笨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小柳儿……」 「震声,为什么要利用赌场洗黑钱呢?你这样也算是退出黑道吗?你不觉得你这样背叛了我吗?」小柳流下一行心碎泪水。 *** 「朴家本是显贵的家族,随着战争和政局变迁,不得已才投身黑道。家大族大,要养活那么多人不容易,所以爷爷和太爷他们什么都干。无论是游走各国军火掮客,走私药物用品的不法商人,甚是杀人放火,贩卖情报等等。我们通通都干。韩战结束后,朴家也想做回正行。可是正当生意不易做。在那十多二十年间,国家的政治一直民主和戒严镇压之间交替,局面相当不稳定。而商业最大的危机,就是政局不稳。想在不稳定的时势站稳,必须要有强而有力的靠山,但找靠山还不如自己当那座山呢。所以爷爷决定,让朴家一方面从政,一方面把资金转去东南亚其它国家。但从政需要资本,在别人的地方站稳阵脚也要大笔金钱打通关口,正当生意能赚得了多少?一家电子零件厂三年所赚的,还不如走一转军火。」朴震声沉声说着。感觉十分怪异,跟柳粤生一起已经四年多了,二人恩爱非常,但他还是第一次以平等的态度跟小柳讨论问题。不是以上对下,或是宠溺的方式,而是男人对男人,在平等基础下寻求谅解和共识的互动。 「所以朴家一定不会放弃黑道生意,甚至经营赌场也是因为每日流入赌场的钱多且乱,便于替社团洗黑钱?」 「在朴家,政治、生意、黑道、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政治和生意上的成功,是因为有社团作后盾。而社团能横行无忌,也是因为有政治背境,和正行生意作掩饰。他们是密不可分的。」 「可是你呢?震声?难道你非淌这混水不可吗?难道因为你跟朴家也密不可分,所以你不会脱离黑道……你、你、你一直在敷衍我。」柳粤生又红了眼睛。 「我、我、我……好吧。我承认我曾经以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在言语上哄过你我承认这是我的错了,我以后也不会再犯了。可是,小柳儿,我也不是完全敷衍了事啊!我已经决定把社团龙头之位让出来,以后专心做生意。难道这也不足以表示我对你的诚意吗?」朴震声激动地问。 「你做的生意也是洗黑钱的生意,就算你不是龙头,社团出事难道你能不理吗?震声,你是知道的,我的希望是你能远远离开可怕的黑道。而不是你变着法子骗我。」柳粤生低声抗辩。 朴震声胸口一窒,不禁动怒:「我说了那么多,以为你会明白的。但你还是什么都不懂。黑道是朴家的根,黑色已经泌入朴家每一个阶层,亦成为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做到你的要求。假如你爱我,就请你接受完整的我吧。」 「为什么?你可以与我一起到国外去生活啊。你只是不愿意吧?」柳粤生扯着男人的衣角。 「就当我不愿意。」 「震声……」饮泣。 二人一直僵着,一个伤心,一个生气。就是电话铃声响翻了也没人理。 直到最后,小弟阿仁冒死进来,带来惊人消息。 「老太爷心脏病发,正在医院抢救。」 惊闻恶耗,所有朴家核心成员全赶来了,千名社团兄弟奉命把医院团团守卫。其它帮会社团闻风亦派出手下前去打探,连警方也担心社团之间会发生冲突,而派出了武警,一时间把医院前后挤得水泄不通。 手术室门前的红灯熄灭了,医生出来沉重地宣布:「朴老太爷经过一轮抢救,暂时保住性命,但情况却不乐观。」 这话让朴家成员一阵鼓噪。但主治医生还是继续说:「老人的心脏已经到了衰竭的阶段,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而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换心。」 「换心?」众人一惊,那可是重大的手术啊。 「不错。」医生耐心解释:「以朴老先生现时的健康状态,做手术风险无疑是很高。但不做的话,老人的心脏相信支撑不了多久。」 「支撑不了多久是指多少时间?」朴震声沉声问。 「大约……一年吧。」医生慎重地答:「可能更少,当然也可以多些。」 一年……那就是不做不行,做的成功机会又…… 朴震声心头郁结,不由得一拳狠狠敲到墙壁上。 「震声……」柳粤生红着眼睛,从背后抱着伤心的男人,紧紧握着他红肿起来的拳头。 「既然这样……尽快安排手术吧。」朴家家长叹了口气,作出了沉重的决定。 「好的。其实大家也不用太悲观,美国近年在心脏移植手上有了很大的突破。详情请到院长室商讨……」 *** 仔细商议后得出的结论是,待朴爷爷情况稍为稳定后,立刻以专机送到美国加州某心脏移植研究中心接受治疗。由于老人将要接受最新式的技术,医生和院长花了不少时间解释。待朴家人了解并联络好美国院方,已经是凌晨三时了。 于是朴震声等至亲家属干脆在医院留宿,待爷爷醒来可以马上见面。 私人医院的头等病房不比五星级酒店套房逊色。朴震声的房间在十楼,看出去能清楚见川流不息的街道。 团堵医院的人潮正陆续散去,其它社团的人和武装警卫都无功而退,只有小量朴家属下的兄弟,奉命留守负责老爷子的安全。 「震声……」柳粤生怯怯地从背后紧抱情人的腰,把脸枕在厚实肩背上。 宽厚的背部因呼吸急速而起伏,英挺硬朗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阴霾,盯着零星散退的混混们的眼睛射出严厉目光。柳粤生知道他在生气。 「震声……」犹豫了一下,柳粤生小小声说:「我爱你。」 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身躯倏地一软。男人握起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可是……你说过当你生气或不高兴的时候,只要跟你说『我爱你』就好,是吗?」傻气的小柳纯纯地说。 男人听了,心情再抑郁也不禁笑出来。 「小笨柳,那你到底爱不爱我嘛?还是说着哄我的?」 明知男人在调侃他,柳粤生还是毫不犹豫:「爱。」虽然说完脸更红,直羞得埋首在情人颈背。 朴震声听着,疲倦的脸上泛起了光彩。 二人一直维持这样亲腻的姿态,无论朴震声接听下属报告,还是下达指令,都舍不得跟情人稍有分开。 「……嗯、不错……海外的地盘也要留神……对三大家族盯紧点……我要随时知道他们的行踪。嗯,没有动作就最好。」 放下电话,朴震声长长吁了口气。 「江湖上的人还安份,没有敢乘乱搞事,总算他们还知道我们朴家不好惹。」 看着情人露出一丝踌躇满志的表情,柳粤生需然听不懂,但也知道社团情很稳定,朴震声心情有所好转。 「震声……」柳粤生鼓起勇气,小小声问:「爷爷到美国动手术,你会去吗?」 「我是一定要去的。」朴震声露出苦涩的表情,「爷爷今次……手术风险不少啊。」 「我也想去。」柳粤生低声说。 「我知道你跟爷爷投缘。」朴震声轻吻情人,安慰:「当然会带着你一起去。」 「那……爷爷手术之后……医生建议在多留在研究院观察,加洲的气候也比较适合老人的风湿痛症……」柳粤生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还是咬着牙着牙关,颤声要求:「我们也留在加洲,陪着爷爷好吗?……至少陪一段时间……也许你会喜欢那边的生活……」 「够了。」朴震声胸口一窒,松开拥抱的手,「你连这时候也不放过我?」 「震声,对不起,我不该这时候提的。对不起……对不起……」柳粤生泪如雨下,他也很担心爷爷啊,他希望爷爷能康复,然后他们三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跟震声提出这种要求的适当时候,这可能令他更心烦。可是……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他们的问题就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 「不、不、不怪你。」情人在哭,家事在烦,朴震声想大声呼叫又怕吓坏胆小的情人。心情烦躁无法宣泄的男人来回踱步,拼命抓自己的头发。 「震声,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柳粤生心疼如割,可是他也是为了震声好啊。 「小柳儿,你过来。」朴震声倏地把情人拉到窗前,把他瘦削的身躯压着,「你看到什么?」 「其它社团的人在散去。」 「之前他围堵医院的声势的你看见吧?」 柳粤生点点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好可怕。」 「可怕?比当年差远了。」朴震声冷笑,道:「我十八岁那年,爷爷也是心脏病发。那时他还是社团的领导人,韩国黑道上大龙头。所以爷爷发病垂危的消息一传出,所有帮会家族,全都蠢蠢欲动。当时围着医院的人比今次多十倍不止,条子怕得不敢派人来了。」 「啊~~~他们想干什么?」柳粤生光用想的已经从心底涌起一阵凉意。 「干什么?就像围着垂死的人身畔的秃鹰,一待断气就争相扑上来分食尸体。」朴震声冰冷地说:「那时爷爷还在做手术,那些社团老大们已经在商量怎么瓜分我们朴家了。围在医院附近的小混混只等一声令下,随时打算冲入来挟制我们,迫我们交出地盘,有些甚至而已肆无忌惮地向我们挑衅。当时气氛恐怖得把家里的女眷全都吓哭了。」 「为什么这样啊?」柳粤生刷白了脸。 「谁叫朴家的家业招人眼红呢。」 「可怜的震声,你一定很害怕。」那时他还是一个少年啊。 「我才不害怕。」朴震声冷笑一声:「我带着宋杰等一干兄弟骑机车从医院突围。毕直杀到当时的三大家族开会的夜店……」 「啊……」柳粤生忽然有所预感,不禁浑身发抖。 「那几个老家伙还搞不清是什么回事,已经被我们砍倒了。」朴震声平静地说:「那时也是年少气盛,才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但不可否认,因为我够狠够狂,朴家才这么多年迄立不倒。」 柳粤生听罢默然良久,才敢小小声的说:「震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是不是?刚才你也看到,没人再敢挑衅朴家了。」 「谁知道呢。江湖险恶,随时有人在伺机打主意。」朴震声苦笑。 「震声……」他就是也这样想,才急切希望震声能退出江湖啊。 「小柳儿……对家庭我有一份责任,既是我有能力担起的担子,我就有义务担着。」 「可是……」柳粤生急了,可是还没机会开口,唇已经被封住。 「小柳,今天已经够我累了,我们之间的问题暂时搁下,不要再谈了吧。」疲倦的呢喃随着轻吻落下,柳粤生不禁心软。 可是……问题可以不谈,但是不是就等于消失了呢。 第十一章 一星期过去,老人苏醒过来,虚弱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但仍需留院观察。朴震声为陪伴亲爱的爷爷,也跟柳粤生一起留宿在医院,还干脆连公事都带来做了。每日,大小混混们川流不息地出入,或汇报状况或听侯差遣,直将神圣伟大的救人地方当作自家社团分社。把善良的小老百姓病患都吓好了,繁忙的仁爱医院自五十年前开业至今,还没如此清静过…… 「嗯……丢了的货拿回来了吗?……好,你看着办吧……嗯嗯……」细心聆听着下属的报告,朴震声的眉目皱得死紧。自从把话谈开了,朴震声干脆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就算在柳粤生面前,也毫不忌讳地处理社团的事。 「……什么?有人在我们的夜店和酒吧搞事?都是些小混混和不良少年?哼,给我严厉惩治,宁枉勿纵。」朴震声重重摔下电话,那狠劲把柳粤生吓到了。 「震声……不要这样好不好……」不知是不是压力和心烦的关系,震声近来脾气变差了。好像在保护幼狮的母狮,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张牙舞爪。 「不是我想这样,而是有人趁乱生事。他们在试探我们,假如在关口示弱,会让人以为我们外强中干,可以欺负了。小柳,如果你不想有黑帮大火拚的话,就不要阻止我。明白吗?」对着单纯的情人,朴震声不由得叹了口气。爷爷不单是朴家的太上皇,也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太上皇病危,不疑在平静的江湖投下一颗石头,怎会波澜不起?只是众人仍畏惧朴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柳粤生无言。道理他并非全然不明白,可是他还是很沮丧啊。好像付出多时的努力全白费了,震声没离黑道更远,一切返回原点。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朴震声摸摸情人软软的脸,随口哄道:「没事的,不用怕,事情很快就摆平了。」 不、不是怕,而是……柳粤生还没理清头绪,隔壁房间忽然传来老人的呼唤声。 「爷爷找你呢,快去吧。不然他又发脾气了。」朴震声笑了起来。朴家爷爷醒来后在医院疗养,但天天吵着嫌闷,非要柳粤生陪伴不可。一老一少之间的互动惹笑逗趣,成为他近日沉重生活中的最佳的调剂。 『染发的!你在哪里?』爷爷又在唤人了。柳粤生急急忙忙跑过去。 「你看他们给吃什么?这是人吃的吗?」老人鼓起腮帮子。 「是、是燕窝粥啊,对你身体有益。」小柳不解,这么补益的东西怎么会不是人吃的呢。 「淡出鸟来,不是人吃的!」头一撇,爷爷发脾气把特护赶出去了。 「爷爷……」柳粤生一脸为难。 「这样吧……染发的,你给弄个拌饭,多酱油、多香料、多肉、多豆芽、加辣。」 看着老人嘴馋的模样,柳粤生哭笑不得,「爷爷……不可以啊。你要吃少肉少盐少油的东西,黄豆和刺激性的食物均不能吃呢。」 「我不是把医生和护士赶走了吗?吃了你不说便没人知。」瞪眼。 「爷爷,这也不行啊。」柳粤生苦苦相劝,但老人的智商已回溯到幼儿阶段,稍不如意便大吵大闹,什么道理也听不入耳。任他耐着性子说好说歹也哄不好。 爷爷固执拗气的表情模样,跟震声还真是一个印子啊,不愧是两爷孙。联想到情人,无奈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对了,震声呢?怎么没进来?震声可是最爱看他被爷爷弄得一筹莫展的糗模样啊。难道有什么绊住他了吗? 小柳留上了心,果然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外面传来。感到担心的男子情不自禁一步一步移近大门,让模糊的话声变得稍为清晰。 「……利用朴家的名义的向泰国拿货?xyz!@#$!@%!!朴氏向来不碰毒物,这是家规!那家伙不想活了?……还勾结外人?!哼,见爷爷躺进医院,家中稍微乱了点就想混水摸鱼?呸!妄想!我还没死呢。……放心,我大约猜到是什么人做的……嗯……今晚就行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嗯……到时就依家法处置好了。……就算是长辈,犯下这样的错也要处死……」 处死?!柳粤生浑身一震,急不及待开门求证。 「震声!」 「小柳?」恰好朴震声挂线要进来,二人撞了个满怀。 「你今晚要去那里?」焦急的语气,双手紧紧抓住男人衣袖,紧得手指节也泛着青白。 朴震声一愕,已经猜到发生什为事了。 「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处死谁?」柳粤生更急,连脸色都刷白。那血腥残酷的场面,光用想的已经教他胃部抽搐了。朴震声怎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小柳儿,你听错了。」沉默了片刻,朴震声柔说。 「不!你不要骗我。」他巴不得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知道没有。 脸色一沉,朴震声的声音冷下来,「既然知道,你又何必问?非要撕破面让大家下不台吗?」 「震声……」柳粤生彷如中了一拳,疼得无法呼吸,但仍扯着袖子的手还是死不放开,「不要……你不要去……震声,你不是把社团交给宋杰了吗?你不要去啊,不要做这种事了。」 「小柳……」朴震声一阵心疼,但为了大局,还是拂开了他。「现在非常时期,你体谅一下我好不好。」 柳粤生一个踉跄,看着情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都碎了。 「震声!!」又是他错了吗?他看自己所爱的人走在悬崖的边缘,想把拉他回来难道也是错了吗?为什么他会被嫌弃,被狠狠推开呢。 *** 「染发的……?」 柳粤生颓然呆坐,忽然感到有人来到他身边,在轻抚他的发丝。 「爷爷……」老人的手很大,粗糙而僵硬,但是很温暖。小柳心头一暖,不由得抱着他委屈地哭。 「啊?怎么了?乖,好孩子,不要哭啊。」柳粤生一哭,让爷爷慌了手乱。 「呜……」 「乖乖,乖孩子不要哭,爷爷不吃拌饭,不闹脾气啦。」老人以为是自己把柳粤生逗哭的。 「哇……」 「乖,不要哭。」 「呜哇……」 「小柳……乖啊。」 「呜哇哇……呃?爷爷,你记得我的名字了?」柳粤生抬头,眼睛充满惊喜。痴呆症患者记忆力严重衰退,几乎完全丧失学习新事物的能力,没想经过一年多耐心教导,爷爷终于记住了他的名 朴爷爷轻轻拍小柳的背,微笑:「乖,以前震声哭的时候,我这样抱他,他就不哭了。震声是好孩子,你也做个好孩子吧。」 爷爷不提犹可,柳粤生一听又红了眼睛。 「哎哟?又哭了?到底怎么了?」朴爷爷感到困惑,忽然又想起来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叫震声给你出气。不哭了好不好?」 柳粤生抽抽噎噎:「震声……震声……」那人就是震声啊。 「叫震声打扁他可好?」 连连摇头。 「不好?那骂他呢?也不好?那凶他?作弄他?欺负他?统统不好?那……以后别跟他玩好了。」 不跟震声玩?那是要分手吗?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哎……又来了。傻孩子,光是哭有什么用?」 「可是……除了哭我什么都不会啊。」柳粤生拭泪。 「那可不行啊。」爷爷顿足,「你可是男人呀。不会打不会骂不会凶人还不会走,难怪被人看扁扁。这一定要改过来,不然就只好任人摆布。」 是啊,他自小就被看扁,任谁都能摆布他欺负他,现在连震声都不理他的感受。柳粤生心中一痛,反而激起斗志。 「爷爷,那我该怎么办?我希望他听我的,一次就好。」让震声听他的,做个好人吧。 「简单。」爷爷把鼻子翘高高,得意地道:「只要你比他凶比他恶比他狠比他能打就行了。」 「……」泫然欲泣。 「呃……对你是难了一点吧。」挠挠满头白发,忽然灵光一闪,爷爷从柜子里翻出一副纸牌,笑:「有了,好孩子,你会赌梭哈吗?」 「爷爷……」柳粤生欲哭无泪,怎么爷爷偏在这关口又糊涂了。 黄昏时份。 「柳粤生!!」朴震声气急败闯进房来。气喘如牛满脸通红,表情既生气又难以置信。「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什么?什么是『我半小时内不回来,就以后不要回来了』?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天!他家小柳儿什么时候学坏了?连这种话也敢说? 「就是字面的意思。」柳粤生坐着,表情淡淡的。若非心细如尘绝对看不出他双脚在发抖。 暴跳如雷的男人听了下巴登时掉下来,张大的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两只鸭蛋。 「你、你、你……」该死的!堂堂黑社会老大竟然结巴了,一定是小柳传染他。 朴震声气煞,但看见柳粤生冷淡的表情又泄气了,竟不由得低声下气地垂询:「你找我可是有要紧的事?」小柳儿心情不好才偶尔出言不逊,不要跟他计较。大男人这样说服自己。 「啊?」震声竟然真的放软态度了?柳粤生见状不禁又惊又喜,相信爷爷果然是对的…… …… 『乖孩子,你道赌梭哈胜出最重要的窍门是什么?』好不容易教了基础,爷爷派了两副牌。一副给自己,一副给柳粤生。 小柳虽然兴趣缺缺,但还是乖乖地想了想,答:『拿到好牌就能胜了。』 『是啊?那你这局能胜我吗?』 柳粤生看看自己的牌,是三只king两只ace,爷爷牌面是三只queen和一只ace,另一只盖着。 『应该可以吧。』除非爷爷拿到最后的一只queen,那机会是四十三份之一。 『好,那你来下注。』 『啊?那就十块钱吧。』柳粤生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一手好牌才值十块?!』爷爷吐血,小柳还真是朽木不可雕兮啊。 『那、那我下一百块。』 『大你一亿,再赌你一手一脚。』爷爷干脆推出所有筹码,露出狰狞的表情。 『啊……』柳粤生也很干脆,二话不说就昏过去了。 『喂,染发的?傻孩子,快醒来呀。』爷爷用力捏他的人中,短暂失去意识的男子清醒过来。 『爷爷,我不要赌了。』柳粤生哭丧着脸。刚才吓死他了。 『你可是拿了一手好牌啊。』爷爷调侃。 『爷爷的牌更好吧。』 老人淘气地笑,随手翻开自己的底牌。只是一只小小的老二。 『啊?』柳粤生傻了眼。 『拿烂牌也能赢呢,只要你敢!敢下注,敢把对手唬住。』朴家爷爷的笑声得意非常。 …… 可不是吗?就像现在,什么都不行的自己,竟也把鸭霸的震声唬住了。柳粤生感动得不能言语。不枉他苦思了一个下午,再反复练习了几百次啊。 「小柳?到底是不是有事?」浓眉挑起,脾气急躁的家伙见情人忽然进入发呆状态,早已连声追问。 「是、是这样的……」柳粤生强压下紧张心情,装作冷静地说:「爷爷情况已稳定,美国研究院也准备好了,可以安排出发了……」 「什么?我不是跟医生说延后一下吗?」朴震声皱眉。院方是想他们快快走啦,可是社团和企业都因爷爷病发的消息而出现不少状况,他和父兄一时间均抽身不得啊。而爷爷动手术,他们总不能缺席吧。 「可是,尽早到研究所适应环境也对爷爷有好处。」 「好吧,什么时候去?」朴震声无奈。既然这样对爷爷好,又是小柳儿的主意,他尽量把时间挤一挤好了。 「明天早上四时,医院的直升机会送我们去机场,乘坐六时的航班。」柳粤生咬着唇,手心冒汗。 「明天那么快……」眉心皱得更紧,朴震声在盘算行程,「等一下!你说早上?!」 终于明白了。黑道老大跳起来,叫道:「你是故然跟我过不去吧。」混黑道的人都知道,走私交易多在深宵进行。凌晨四时,正好是尴尬时份。他要阻止交易还要惩治叛徒,那赶得及回来?分明就是不让他去! 「震声……你会来吗?」柳粤生低声问。 「是不是我不来,就永远不要来了?」男人震怒。他一辈子也没被人要胁过。 「不、不是。」柳粤生伤心地说:「我是会永远等你的。」 「等我?什么意思?」一阵不祥的感觉。 「我、我、我、我决定了。我会留在加洲陪着爷爷……」柳粤生战战竞竞地说。 「什么!」这是要胁?!朴震声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气炸了。「你想唬我?我有那么容易被唬住吗?」 「啊……」被看穿了?怎么办?爷爷没教啊。柳粤生急得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小柳,我已经很退让了,为了你的想法甚至不惜拖慢朴氏发展的脚步,放弃赚大钱的生意!但为什么你就不能反过来体谅我一下?非要得寸进呎,跟我为难不可!连这非常时期也不例外,你就不能只眼开眼闭?多少人都是这样了,就你不肯放过我!!」震怒的男人连珠炮发。柳粤生都被骂哭。 「震声,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可是……其实我有体谅你啊……真的,我真的有努力过。努力去适应你的生活,努力理解你的想法。可是不行……我无法对某些事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我、我、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可是你们做的事我真的不能认同。」像杀人、走私、洗黑钱……朴家已经很富有了,不干这些也饿不死,只不过是少赚些。为什么一定要朴震声去涉险?惩治叛徒?说白了就是去烧人家的货,人家岂会束手无策?火并起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啊! 「所以我已经没有迫你到社团帮忙了呀!你不爱看可以不看,不理解就不要再去想了!我也只是要求你不要干涉而已,这也做不到吗!」朴震声吼回去。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其它社团老大的妻室那有这么多话的?柳粤生为什么不能学学别人,看不惯少看两眼,时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不就好了?偏要担这无谓的心,管这不该管的事! 「就是做不到!」柳粤生也提高了声音,哭着叫道:「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在外面『做事』时,我心里有多害怕!你也不会明白,我看着你为非作歹时的心会多痛!」 「多馀!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以为我朴震声会在阴沟里翻船?」朴震声的确不明白,他只觉情人杞人忧天,笨得不可理喻。「好吧,既然你看着心痛,那就不要看了!眼不见为净,也省得天天吵架!你只管陪着爷爷到加洲养老,我会经常抽空来看你。」 「震声?!」他输了?! 朴震声铁青着脸,吩咐门外的手下,「替小柳收拾行李,陪他们到美国安顿。不用等我了,我没空送机。」 「震声……」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柳粤生感到脚下轻飘飘的,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输了。事前他忘了先问爷爷,万一唬不住人时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十二章 柳粤生红着眼睛收拾行李,朴家爷爷小睡醒来,见状大感奇怪。 「打包东西去那里啦?」 「爷爷,我们要去美国。」柳粤生边说边吸鼻子。 「美国?狄斯奈乐园吗?」爷爷大乐。 「如果爷爷想去的话。」挤出笑容。 「我想去啊。」老人快乐得像个小孩子。「小时候震声最爱去了。每个周末都吵着要去日本的狄斯奈乐园,不带他去他会闹别扭,整个星期鼓着小小的腮帮子。」 悲伤中男子听见都忍不住笑起来。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连区区周末外游也要出国,原来小时候的震声已经是花钱大王了。 「也带震声去吧,还没带过他去美国的狄斯奈呢。」 朴家爷爷兴高彩烈,浑不知勾起了某人的心事。 「震声不能去了,他忙着呢。」小柳垂头。 「啊……」老人失望形于色。 柳粤生连忙安抚道:「不过他说他有空就会来探望我们。」希望是真的吧。 「嗯、嗯,震声要上课。学业要紧,放假才去好了。」朴爷爷连连点头。不知何时开始,患病的老人忘记了孙子已经长大,竟误以为朴震声还是在学少年。 「嗯,学业要紧。」震声始终觉得事业最重要呢。柳粤生黯然。 「念好书将来才能为国为家出力啊。」爷爷还在碎碎念。 柳粤生忍不住问:「为家族出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这是男人生存的义意。」爷爷瞪眼,说起自家民族特性时滔滔不绝,而且措辞清晰有理,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几倍。「几个世纪以来,我们韩国一直受到迫害。先有日本占领,二战之后,好不容易走了日本鬼子,又有美国、苏联来瓜分南北部,让我们美丽的国土充当他们的战场。但不论他们怎样侵吞,我大韩文族依然完整地存活了下来。这是一个奇迹,全赖国人不屈不挠、无私的贡献精神。」老人说着陷入沉思,孙提时艰辛岁月历历在目,但今早吃过什么早餐却是无论如何想不起的。 「是啊,柳哥。」新生代小混混阿仁也插话,「我们民族就是特有凝聚力,当年亚洲金融风暴时连菜市场的阿姆都知道把黄金捐献给国家。」 柳粤生点点头,他也知道韩国奉行儒家思想,主张对父母、家庭、朋友和权威作出尊重和奉献。震声没错,他的鸭霸、尊横、固执和沙猪,都只是自小耳濡目染,深植入骨髓的民族观念而已。 「所以,柳哥也别生声哥的气吧?」阿仁鉴貌辨色,小心翼翼地劝解。 「我没生气。」小柳低声说。他真的没生气啦。只是很心疼。他们相爱,可是价值观念差异太大。他能理解朴震声为家族的想法,却无法认同朴家谋生的方法…… 「既然不生气,那就别走了吧?」阿仁大喜,连忙把收拾好的东西归位。要是柳粤生真的去美国,声哥非派好几百人陪同保护不可,而身为直属小弟,他可是随行理所当然的人选。可是,老天,充军美国耶!偶然抱抱金发洋妞当然爽,但天天抱……洋妞的皮肤可是比较粗糙的,而且体毛又多,还有洋骚味。而最重要的是,他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还给幼稚园老师了。 「我这就叫跟声哥说,大伙儿不走了。」 「啊……这个……等一下,阿仁,不、不要啦。」柳粤生红着脸把东西又收回皮箱中。他知道帮中兄弟的心事,可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我、我还是走的好。」低头道歉。 「为什么非去那鬼地方不可?」阿仁抓狂,在病房里团团转,忽然一拍额头,「啊,我知道了。你怕声哥生气所以逃到美国去是不是?不用怕啊,声哥那么疼你,你跟他道个歉,让他消消气不就成了。我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啊。」不用充军只是附带好处啦。 「这……可是我不认为我有错啊。」小柳歪着头。 「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是你只要低头就好。」这样说虽然有点对不起柳哥,但没所谓吧。反正柳哥为人『和善』,那天不道歉十次八次?低头对他来说可是驾轻就熟。 「对、对不起……」小柳弯腰。 「对、对、对就是这样。」 「……真的很对不起,阿仁,还有其它兄弟。」低头低头。 「呃?不是跟我道歉啦。」 「……就是今次,我希望坚持自己的立场。」柳粤生虽柔,但对原则性问题却是很坚持。如果他道歉的话,就是认同了震声在黑道争霸的立场,可是就这一点他是绝对不能认同的。 「呃?啊?啊啊啊——」阿仁吓呆了,这些年来,他几曾见过『坚持己见』的柳哥? 「把大家无辜卷进来,真的很抱歉。」小柳道歉再三。 「啊啊啊啊——」阿仁像只吓疯了的小老鼠般打转。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把他吓得直跳起来。 「什么声音?」柳粤生和朴爷爷也是一惊。 「撞车吧?也真会挑地方,撞车撞到医院大门,不怕没人救啦,哈。」阿仁探头张望,「咦?这不是聪哥的车?」 「大哥?」柳粤生大吃一惊。 「真是聪哥!他气急败坏跑进来了!」阿仁大叫。 「啊……」稳重的朴震聪竟然会这样?小柳心头一突,凉意直往上涌。 「一定是声哥叫聪哥来做说客的!哈,没想到今次是声哥向你低头啦!柳哥……柳哥?你跑哪了?」 *** 「发生什么事了?」柳粤生一口气冲下来,正好遇上跟朴震聪跟身上缠着绷带的宋杰,「震声呢?」 「小柳……」两人脸色惨白,朴震聪把惊疑不定的男人拉到一边,沉痛地道:「你冷静听好,震声带人突击三叔公和卢家的交易,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货船爆炸后震声失踪了……刚有人在海边找到一个伤者,疑是震声,已经送到医院来……」 「震声!我要去看看他!」柳粤生的脸一下子刷白了。 「小柳,等一下!医生正在抢救……」朴震聪拉着他。 话犹未了,小弟跌跌撞撞地跑来。 「聪哥,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了。」 「震声——啊啊啊——不——」柳粤生的世界崩裂了。他们最后的对话竟然是吵架。 「小柳,你冷静点!不一定是震声!不一定是他!」扶着瘫软如泥的男子,同样的悲痛莫名的大哥泪流满脸,「虽然身形有点像,但脸部已经烧毁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碎……到底是不是……还要待法医验证……」 对!一定不是!不会是震声的!震声答应他不会容易死去!!有如遇溺的人碰上救命小草!柳粤生紧紧抓着朴震聪的衣袖,「让我看看!我要看看!让我看看他啊!」 「小柳!你冷静点,法医马上会验证的。」朴震聪和宋杰见他状若疯狂,连忙一左一右抓住他。 「不!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让我看啊!!啊——」柳粤生拚命挣扎,但失控发狂的人,力气不比寻常,竟连两个大汉也无法制住。 场面异常混乱,朴震聪无奈只好答应。 「你冷静下来才给看!」大哥大喝一声,威严的声音有镇静功能。 柳粤生红着两眼,咬牙点头。二人扶着浑身发抖的男子缓缓走进手术室。 「这个……面目都烧毁了反正看不出来……不如不看吧。」某小弟战战竞竞。 柳粤生坚决摇头。 「听说……很可怕,不是我怕,我怕柳哥会怕。」不知是谁小小说了。 柳粤生失神地说:「只要不是震声就不怕了。」 「万一……」 「闭嘴!」朴震聪暴喝一声。 「只要是震声,无论他变成怎样我也不怕。」柳粤生倏地坚强地甩开众人,揭开那阻隔阴阳的帷幔。但目睹那以白布覆盖的人形,还是忍不泪如雨下。 「震声……不会是你的,是不是?」拉开白布前,柳粤生轻轻执起外露的手。你是不会轻易死掉,你答应我的,震声。 失去生命的手冷得像冰,经水泡浸久变得肿胀灰白,但男子动作却很轻柔,细细的去看去抚摸,一如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朴震聪上前,「要我来掀开白布吗?小柳?小柳——?」 柳粤生无声昏倒了。 第十三章 不知过了多久,柳粤生在一片愁云惨雾中醒来。 一众粗豪的男子把家属休息室变为泽国。 「震声……」捧着有点重脑袋,柳粤生挣扎着起来。 「小柳,保重,你曾短暂失去意识。」双目通红的宋杰上前扶他。 「不要绝望,法医还在检验,震声从前的验身报告和牙医报告已经着人送来了……」朴声聪沉重地说。话虽如此,但是身为情人的柳粤生已经确认了,众人都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记忆回来了,柳粤生倏地急叫:「啊,我就是要说不必验了,那不是震声!」看见大家同情的目光,他更着急了,「是真的啊!我不是刺激过度。震声只是失踪,快派人找他啊。」 「冷静点,我们都希望那不是震声。」大哥按着他肩。 「真的不是震声!我认得出来!」 「小柳……」宋杰难以启齿:「你只是看了一眼就……我看还是待法医……」 小柳叫道:「可是震声身上有特征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朴震声身上有特征?众人目光射向朴震聪。身为人家大哥三十多年的男人露出茫然的表情。刚才法医问他时,他还清楚肯定地答小弟身上没有任何胎记。 「震声的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指缝之间有一颗痣!」柳粤生大声说。 这样的特征?!众人眼珠差点掉出来。 「你们不相信我?那可以请医生看看啊,除了指间,震声的耳朵背后和肩胛骨位置各有一颗红痣。三天前开信时不小心割伤的左手才刚刚结痂,还有以前的枪疤和刀疤,虽然经整形医生处理过,但细心看还是会看出肤色淡了一点的。」 啊……朴震聪连忙通知法医。一经检验,果然,柳粤生口中的特征在尸体上一个都没有。 让亲密情人来验证果然是对的。可是…… 「既然不是,你怎么晕过去呢?」宋杰不禁有气。刚才一干兄弟都哭了,他们可全是流血不流泪的真汉子啊,传出去脸都丢光。 「这……那是陌生人的尸体……我忽然觉得很可怕……所以就……」小柳嗫嚅。 众人倒地。拜托,要昏也把话说清楚才昏好不好,柳粤生有时候还真……令人无言。 「算了,震声没事就好。」朴震聪嘴角抽搐。 「可是他还是失踪啊!快点去找他吧!拜托!」柳粤生焦急不已。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放心,我们发动所有人脉去找他的,一定能找回震声。」朴震聪把情绪激动的男子按回床上,「小柳,你就先休息一会,把这事交给大家。」 「不、不,我也要帮忙。这是刻不容缓的事,请让我帮忙,求求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柳粤生彷徨焦虑的脸惹人同情,但正如他所说,搜索行动的刻不容缓,更容不得人碍手碍脚。 「你留地这里,我们行事会利落点。」硬汉子宋杰直话直说。众人也点头附和。不是他们不近人情,而是门外汉的小柳根本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 「拜托……让我做点什么,让我为震声做点什么……我不会闯祸的。」语带哭腔。柳粤生的眼睛鼻尖都红了。他真的很担心,很希望尽快找到震声啊。 「这样吧……」朴震聪软硬兼施,「小柳留在医院担任联络中心,还有这事老爸还不知道,更不能让爷爷,你小心行事吧。其它人听我调配……」说着不由分说带领众人离去。 柳粤生也明白自己帮不上忙,不敢再加纠缠,只能流着泪,对自己无能感到不甘和悔恨。 *** 「柳哥,老太爷睡下了,你也休息一会吧。」阿仁依然被分配来保护柳粤生,对未能参与搜查声哥行动,虽然感到遗憾和焦急,但总算没有怨言。 「我睡不着。」柳粤生还在自怨自艾,眼睛早哭得肿如鸽蛋,「一天找不到震声,我一天不会睡。」他不能为震声做什么,只能在这里祈求上天,只要震声平安而回,就是要用他的命去换都愿意。 看柳粤生表现坚决,阿仁鼻子一阵发酸。老大爱男人,他们这些做小弟虽然不敢啄置,但口中不说,心中多少感到怪怪的。尤其是威猛刚强的声哥最后居然挑上一个软趴趴的男子,他们对柳粤生虽然亲切,内心委实有点看轻。但看到柳哥对声哥如此深情,也不禁感动起来。原来两个男相爱,跟世俗的恩爱夫妻根本没分别呢。 「阿仁……」蓦地,柳粤生抬头,「你听到有声音吗?」 「呃……好像是电话铃声,从隔壁传来。」阿仁侧耳细听。 隔壁是豪华病房的起卧间,二人果然寻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旧手机。 「怎么回事?」阿仁怒声责问看护,「刚才有人进来过么?」要是有潜进老太爷休养的病房,那可是天大的失职了。 看护惶恐地答:「刚才二房和三的女眷来过,说做了补品来探老太爷。可是小的没敢让她们打扰,收下礼物客套几句就请她们走了。」 「那么晚还探病?」阿仁一怔。手机倏地又响起来。 「也许失主想拿回手机吧?」小柳狐疑地接通,一把经过处理的声音钻进耳内。 『假如你想朴震声平安,就摆脱保镳,一个人到医院后门,那里泊着一辆红色本田汽车。记着不要报警,否则等着收尸吧。』 柳粤生感到耳畔轰的一响,如遭雷亟。 在威平弯海岸线上,某座荒芜的货仓外停着数十辆大型车,二百多名穿黑衣戴着墨镜的大汉把建筑物团团围住。众人神色凝重,手持远程来福枪,严阵以待的架势宛如将要面对怪兽酷斯拉。 躲在人群后,朴家三太爷满头大汗,拽着合伙人的臂膀急得直叫:「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啊!」 「滚开!」卢家家主气得一拂,拿起扩音器朝屋内怒叫:「朴震声!职趣立刻出来投降,我们已经包围这里,你插翅难飞了!你若不乖乖夹着尾巴滚出来,待我们冲进去可叫你死得难看!」 话声刚歇,回复立刻来了。 只见一黑黝黝的物件从货仓破碎的窗户扔出,在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后轰然坠地。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前方走避不及的人纷纷受伤,卢家家主和朴三老爷也吓得连爬带滚的逃命。 『哈哈哈……』一阵得意的笑声从货仓传出,男人豪迈的声音叫道:『看谁死得难看吧。』 卢家家主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怒骂道:「呸!姓朴的,你别得意!有种滚出来!」 『有种你进来!只管带一千几百人一起冲啊,我会怕你吗?带上枪炮更好,只是你敢吗你?歪种!哈哈哈……』虽然处于劣境,刚猛的男人依然维持高高在上的气势。 姓卢的气得发抖,朴三老爷吓得连劝道:「卢老大,千万不要上当,我们的货都在里面。万一有个闪失,好几亿的哪,都是上等的海洛英啊……」 「还有你说吗?蠢材!」卢老大一巴掌把他打开,怒气都出他身上了,「那还是我家的军火库,若是火并起来,光是手榴弹爆炸都足够把这儿方圆几十移为平地了。」哼,若不是有那批军火在,朴震声哪还能这么曳?早被他以多欺少,派人杀进去生擒折辱了。而不是像现在,被姓朴的占据地利,还得防着不时出现的冷枪和手榴弹。 「是啊,真倒霉。怎会搞地如此田地的。」朴三老爷棒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哭丧似的说。他们已经费了一番心思,花了大笔钱设置陷阱诱朴震声上当,好不容易把他引到放了炸弹的船上。没想到那死小子如斯命大,竟在爆炸时及时跳海逃生,还悄悄潜上他们真正的交易船上,跟着大伙儿到了存放货物的货仓,还待他们走后打倒了守卫。若不是卢老大心血来潮,带着大伙儿折了回来,朴震声那小子早已经把所有货烧光光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空不如想想要怎么解决那麻烦!」卢老大来回踱步。朴震声够狠能忍,有胆有识,不是容易对付的。 「老大,我看也不用担心。」一旁某个枪手献计,「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朴震声只能任我们鱼肉。」 「说详细点。」细长的眼睛一眯,贪婪的光茫从缝里并射出来。自从上次受辱,卢老大一直把朴震声恨之入骨。 「想货仓里没水没粮,朴震声就是超人也捱不了多久,至多三天就饿昏头了。而我们呢,天天在这里吃香喝辣的跟他耗着,只等时候到了,进去替他收尸就是了。」枪手说罢,卢老大和朴三爷乐翻了,众人都不禁得意大笑。 「白痴。」一道冷冷的声音。穿着黑皮衣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像豹一样危险的气息。 「英华,你说什么?」卢老大不悦地拧眉。英华是他次子,但自小傲慢叛逆,不得人喜欢。 「你们朴家没人了?只怕没等朴震声饿昏,朴家人已经查清真相,杀到这里来了。」气质冷酷的青年男子冷笑:「就算幸运,朴家救兵没到,以朴震声的骄傲勇猛,宁愿引爆军火库,也不会便宜我们。」 「你又知道了。」枪手不服地咕哝。 「我就是了解他。」寒冷的眼光像利箭。没人知道卢英华有多恨朴震声。两名男子年龄相若,也同期出道。但朴震声一出场就解决了家族危机,自此成为万众焦点。只要有人提起黑道上的青年才秀,没人不想起朴震声,其它人包括卢英华,都被远远比下去。但心高气傲的男人在从不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只因时势和家势,才会一直屈居人下,所以打倒朴震声是他一生的梦,只要没有那男人的存在,他就会那耀眼的第一了。 「咳,英华,那你说该怎么办?」卢老大下问。儿子虽不贴心,但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捉蛇拿七寸,当然是要抓住他的弱点。」男子冷笑。 「朴震声有弱点?」众人一愕。 「父亲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噙着残忍的笑意,卢英华不忘向朴家三老爷致意:「还多亏你家夫人和媳妇帮忙呢。」 *** 昏暗的货仓。 朴震声小心地以货柜箱掩护自己,提高戒备留神着周围的环境。看见敌人被他冷枪和手榴弹吓怕了,一直后退至射击范围外,心情不禁有些得意。他是被围困又如何?一样占尽上风,把敌人吃死死的。 洋洋自得的男人哼了几句歌,随意盘算一下,双方对峙已经几小时了,但情况还是胶着。外面有几百个人,几百支枪,单人匹马闯出去……以为是拍电影啊?但幸好这里有几吨炸药,敌人手上就是有火箭炮也不敢瞄准他,不怕军火库大爆炸,把这儿移为平地咩?所以,只要对方不打算同归于尽,他待在这里也是安全的,唯一的缺点只是出不了去。出不了去就不出去好了,宋杰和大哥都不笨,不用多久就会掀掉卢家大本营,直杀到这里来。而在此之前,他只要好好保护自己便成了。 点起香烟,朴震声悠然地抽了口。以朴家的力量,捣破卢家大约面要四十八小时吧?现在距离他出事还不足半天,还有得好等呢。 伸个懒腰,看着漆黑的天空慢慢变成深蓝。朴震声估量时间,应该差不多清晨五时了。小柳儿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此时差不多在太平洋上空吧?还是大西洋上空?他念书时地理成绩不好,从没合格过。(基本上是没哪科合格的。) 嘴角扬起一抹笑,男人在寂寥中感到一丝安慰。天见可怜。小柳儿已经走了。不然他那胆小爱哭又固执,最会瞎操心的情人一定会吓坏,搞不好眼睛都哭肿了了。这可不行啊,小柳儿现在已经是大近视,再哭下去哭坏了怎么办? 回去之后,立即飞到加洲吧。跟小柳陪个不是,说几句好话。不要再让他伤心流泪了。 『朴震声!你听见吗?』陌生而冷酷的声音打断了朴震声的思路。男人偷看一眼,一个气势不弱的男子在人群中站了出来。 朴震声顽皮心起,以一记冷枪作为回答,子颗清脆地擦过男子的发亮的皮鞋,深深射进土中。 男子,卢英华面不改容,「你听到就好。我是负责跟你谈判的。」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朴震声冷笑一声,看着男人有点胆色份上,赏面回应:「有屁就放。」 一阵静默,受辱的表情一闪而过,卢英华沉着气,摆高姿态说:「你现在出来投降,我还可以留你全尸。」 朴震声见他大言不惭,反而感好笑。 「你能怎样令我后悔?发射火箭跟我同归于尽么?」他敢,他老板卢老大都不敢。 「嘿,我知道姓朴的是硬汉,不怕死。只不知姓柳的是不是一般的硬。」 朴震声心头一颤。不对,小柳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想唬我?」一阵嘲笑,朴震声轻挑地说:「好呀,你去杀想了他。反正这么几年我玩也腻了。去呀,谁怕啊?拿个男人来唬我?用用脑子好不好?我三叔没把『往绩』告诉你么。」 又是一阵寂静无声,朴震声见对方全无反应,于是冷笑:「你们想跟我和谈,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求我。」 「怎生求你?」苦等良久,冷酷的男子给出回应。 「表示诚意,把我家叛徒交还我处置。其馀的……其实朴卢两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朴震声的心不禁狂跳。这是一个心理游戏,过份示弱会让人窥出他的恐惧。若半步不让,那谈判决裂,对方被迫急了,可能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向小柳儿下手。 突然一阵狂妄的笑声,把朴震声的话打断了。 「你气软了。刚强霸道的朴震声在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后,竟然还真肯和谈?不是你的作风啊」是卢英华的笑声,「父亲大人,你这下不会犹豫了。柳粤生就是朴震声的死穴。他已经在路上了,我的手下正『护送』他来。」 男人的笑容得意而残酷,玩这么一手,大大满足他变态心理。 而发现上了当的男人只能一拳拳敲打着墙壁泄恨。 血,在灰白的土墙上染出一朵朵刺眼的红印。 冷静!冷静!!冷静!!!这时候一定要冷静下来!朴震声在挤迫的货仓来回踱步,汗湿得快要滴出水的来的衬衫贴在背上,不舒服的粘腻感让他更加烦躁。 照计划,小柳儿应该在飞行途中,姓卢的就是有通天本领都不能在半空中拦截劫机。所以,对方一定是不知道小柳儿已经离开韩国,才想凭空唬人。 虽然反复跟自己这样说,可是实在不够说服力啊。万一小柳儿最后没有上机……不、不、不,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不要乱了阵脚。退一步说,就算小柳在韩国,姓卢也没本事冲破朴家精锐的守卫把人强掳来。那混蛋不过虚张声势。可是……卢英华的语气态度怎么看也不像做假啊,难道…… 朴震声急得乱扯自己的头发。全身,尤其是心头,好像有千亿只蚂蚁在乱咬,痛苦的滋味说是噬心之痛也不为过了。 「呀呀呀呀呀——-」坐立不安的男人大吼发泄,拿额头撞墙撞得『碰碰』响。 好担心……好担心……他好担心,担心小柳儿会出事啊。无论怎样自我安慰,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脑海不住浮现柳粤生受到折磨的惨状。朴震声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他宁愿被毒打,被施刑,只要让他在这无穷无尽的,可怕的忧虑中解脱。向来大大咧咧的男人从不知道提心吊胆的感觉,是如此磨人的。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在外面『做事』时,我心里有多害怕!』蓦地,柳粤生语带哭腔的控诉在脑海中回响。 朴震声心头一颤。 小柳他……难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怀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吗?回想起来,在二人一起的时候,无论他多晚回家,柳粤生一定在会准备好夜宵,带着温柔的笑脸在等候。同样,无论多早,只要他出去『做事』,柳粤生一定会起床依依不舍地相送。从前,他只道一切理所当然,浑没想到行动背后的意义。小柳害怕。每次分别都很害怕这是最后一面,所以总是离情依依。而每晚也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平安回来,才可安心入睡。 小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朴震声心如刀割。他此刻明白了,在担忧之中一分一秘都是漫长的折磨。而他以前却只懂嘲笑柳粤生,视爱人的痛苦为杞人忧天,是多馀的担心。 老天,他应该下地狱的。悔恨的男人又在『碰碰』撞墙。 一直撞到货仓外传来一下剌耳的煞车。 朴震声剧震,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不、不要!千万不要啊! 『震声——』像是回应他的诉求,情人清脆的声音在下一秒把他打进地狱。 最坏的,终于来了。 *** 「震声!」等不及车子停下,柳粤生已急不及待冲出车厢。可是没走几步便被卢英华等人团团围住。 看着众人狰狞的脸,柳粤生怕得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震声呢?你们说只要我一人来了,就会让我跟震声见面的。」 卢老大带头发出一阵恶毒的笑声,一众手下们也一起戏谑地笑。 「你们笑什么?难道想不守信用么?」快要哭了。柳粤生吸吸鼻子,哀求:「拜托,我有依你们吩咐啊,没有报警,也没让人跟随。所以,请让我见见震声吧。」 「说这些话你恶不恶心啊。」卢老大嘲笑,随手一记耳光,把柳粤生打跌在地。众人也立即凑趣地耻笑起柳粤生的性向。 柔弱的男子不在乎自己捱打捱骂,只是要求:「请你放了震声,我什么也答应你。你只管提出任何要求,无论要赎金还是赌场股份,我都答应你。就算是我办不到的,我也会替你去求。」 「还真是深情款款啊。」卢英华冷笑,忽然掏出黑黝黝的手枪,「不过朴震声说已经玩腻了你,要我把你干掉呢。」 柳粤生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闭上眼睛。虽然不相信男人的话,但听起来还是很伤人的。 「怎么?朴震声,是不是要他死?我数到三,你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卢英华沉着脸望向货仓,冷声说:「我会先打断他四肢,让他一点点地死去。」 话声才落下,倒数甚至还没开始,货仓的门已经轰然打开。 朴震声衣履整齐,从容不迫地步出。英挺的脸上挂着好看的微笑,就连头发也一丝不苟。 「这就屈服了?比我想象中快。」卢英杰冷冷地笑。卢老大和所有都露出残忍的笑容。 朴震声只是耸耸肩。 既然早晚要出来的,又何必拖拖拉拉,让心爱的人吃苦头? 第十四章 「震声!」柳粤生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禁浑身一震,顾不得被枪指着,也要冲到爱人的身边。可惜没跑到两步,已被卢英华经抓小鸡似的抓住。两人无论体形还是实力都太悬殊了,孱弱的柳粤生根本无力反抗。 「放开他,你的目标只是我。」朴震声怒喝一声,气势迫人。 「这可轮不到你来作主。」卢英华冷笑,指挥手下把朴震声双手反铐起来。 卢老大见机不可失,连忙冲上前朝仇人恶狠狠地说:「你当日给我的屈辱,我要十倍,不,是百倍的还你!」扬手。 随着粗大的手掌一动,『蓬』的一声,惨叫声凄厉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卢老大掩着下身,痛得满地打滚,泪水鼻涕齐流。原来朴震声抢先下手,抬膝重重撞向他的重要部位。 「哭什么?大不了不能用吧,我看你早就没用了。」朴震声生气地说。碰到老家伙那恶心的玩意了,要哭也该由他来哭才是。 「可恶!」卢英华大怒,枪口对准了朴震声。 「不要!」柳粤生见状大惊,低头就咬。弱小如兔子,被迫得急了也会咬人,小柳好歹比兔子强些。 「呀———」手臂一阵剧痛,卢英华微一分神,竟不知怎地被柳粤生甩了一跤。 「干得好啊!小柳儿!」朴震声又高兴又感动。刚才那歪七扭八的过肩摔,整整花了他一年时间去教导,柳粤生能在危急时使出来,不枉他一番苦心。 「震声……」挣脱束缚,柳粤生扑进情人怀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了,柳粤生抱得死紧,全心全意地投入,巴不得将自己的生命也燃烧进去。 「没事,别哭。」朴震声轻吻他的脸颊,对于双手被铐在背后,无法拥抱最爱深深感到遗憾。 「该死的!」卢英华爬起来,双眼火红,面容也扭曲了。骄傲的他竟一不小心栽在弱小的柳粤生手上,这屈辱简直比死更令他难受。 「这种话我听腻了。」朴震声打个呵欠,忽略他,转向一旁捂着下体的卢老大道:「让我们走,军火库还你。」 「你凭什么说大话。」卢英华夸张地笑。对被忽略一事在意得要死。 「你以为我会什么也没准备就走出来么?」朴震声斜睨着他,显得有十足把握。 众人不由得小心起来,毕竟卢家泰半的财产都在货仓里。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耸耸肩,「刚才无聊,我便用你们的材料,在货仓里改装计时炸弹。」 哗然一片,所有人都陷入混乱。别说炸弹了,军火库里就是一点火星,也可能引起连锁爆炸,威力足以移平整个山头。 「在哪里?快去拆掉。」卢老大哇哇大叫。 「我藏起来啦。时间设在……我忘了。」朴震声恶作剧地笑,「你们只管进去找,找着找着爆炸了可不管我的事。」 众小混混听了大为恐慌,忙不迭的退后,生怕下一秒钟计时炸弹就爆了。 「炸弹藏在哪里?说!」卢英华青筋爆现,黑黝黝的手枪直二人,「否则我让你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朴震声冷冷地说:「你敢我俩一根头发,我发誓你一辈子别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事。」 「你们真的不怕。」卢英华一脸狰狞。这是他苦侯良久,打倒朴震声,狠狠折辱宿敌的机会。而不是给他提供舞台表演,好作英雄啊! 「人在江湖,我早有心理准备。」朴震声淡淡地说,转头问情人道:「小柳儿,你怕不怕?」 「这……」柳粤生歪着头,软糯的声音温柔地答:「爱上黑社会老大,我也早做好最坏打算了。只要最后我俩在一起就好。」 「不后悔选择我?」 「再选一次我也选你的。」 「小柳……」 「震声……」 「你俩少旁若无人!!」卢英华抓狂了。他就不信打断柳粤生一条腿,朴震声还能若无其事。 除了迟钝的柳粤生,所有人也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下手,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卢老大却飞扑出来阻止儿子,一手还紧紧握着手机。爷儿俩不知在耳语些什么,只见神色越来越凝重。 朴震声冷眼旁观,猜到问题一定出在那通电话之上。看卢氏父子的面色,电话那一头肯定传来出乎意料的坏消息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无论如何,敌人的意外,就是他们的机会。 *** 卢氏父子几经争拗,卢英华终于争不过父亲。同意卢老大所说的,他们二人和重要干部先行撤退去处理突发问题。一众手下则留着找炸弹,同时把货物运去另一货仓存放,以备万一真的爆炸了,不致一无所有。 至于朴震声和柳粤生则被押送到货仓的地下室关起来。 「你不想死就说出炸弹所在,不然爆炸的话,先炸死你。」被迫留守货仓的小混混满腔怨气,狠狠一脚,把朴震声踢倒在地。 铁门『碰』一声关上。 本就昏暗的密室更加伸手不见五指,要待好一会,眼睛适应了,才能勉强看到点东西。 「震声?震声?你在哪里?」大近视的男子焦急地叫。 「我在这里。」朴震声呻吟一声。他xx的,那混帐王八蛋竟敢踹他,等着瞧,他不把那家伙……是把所有卢家人煎皮拆骨他不姓朴。 「震声,你没事吧?痛不痛?」柳粤生心疼不已,但手和脚都铐住了,只能狼狈地爬过去。 朴震声摇摇头,挣扎坐直身子,立即焦急地追问:「小柳,你怎会被他们抓住的?其它人呢?该不会是大伙儿都出事了吧?爷爷怎样了?」 「其它人没事,我是自愿跟卢家人走的。」柳粤生这样说。 朴震声听了,一口气几乎噎住。 「你自愿的?你怎地这么笨啊!」男人气得咆哮起来,「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搞不好你会送命!」 「震声……不要骂我。」小柳眼眶一红,把头埋在情人宽厚的胸膛,「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很想见你。」 「连死活都不顾啊?」朴震声苦笑。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 「不怕,我已经为你死过很多次了。」柳粤生低喃。震声永远不会知道,由误传死讯到认尸,当中短短十多分钟,他已经等于死过千万次。 「你说什么?」浓眉一扬,朴震声困惑地问。 「我说,只要能见面,就算死也没关系。」柳粤生抬起脸,露出温柔笑容。 朴震声啼笑皆非,忍不住朝小柳小巧的鼻子咬一口,横蛮地说:「就算是,你毫无准备,赤手空拳深入虎穴也太冒险了,下次不准。」 「哎哟。」柳粤生皱起脸,喊冤道:「才不是什么都没带来,我有作好准备啦。」 「啊?」朴震声眼睛一亮,心头燃起希望。「你有带?带了什么?快拿出来。」难道有武器?或是通讯设备。 「嗯,我带了绷带、伤药、止痛药、还有些高热量的食物,像巧克力和糖果。 「……」朴震声心脏一阵没力。算了,是他不该抱有期望。单纯迷糊的小东西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他已经很好。想着,一股暖意和柔情不由从心底滋生。 「震声,你先涂点膏药好吗?」柳粤生想伸手去掏口袋,可是双手被铐得死死的,根本不着,「对了,我可以……震声」头一抬,唇被堵住了。那个吻浓厚而激情,让人陷入情欲的旋涡。 第十五章 「嗯……」两唇相接,柳粤生感到对方的唇灼热而干燥,吻和被吻起来都带有一点点剌痛。那不是一个温柔缠绵的吻,反而激烈得有点粗暴,可是却被以前的都要快感,好像连呼吸都被夺去,所有意识和感觉全都溶化掉。 良久,唇短暂地分开,在昏暗中凝望对方闪亮的眸子。二人都感好像彼此好像从没这样靠近,这样的心灵合一过。是因为生死关头吗? 「闭上眼睛。」朴震声哑着嗓子。 柳粤生依言抬起脸,阖上泛红的双眼。下一秒钟,炽热的触感再次缓缓覆上嘴唇。 一次又一次被用力吸吮,一次又一次柔软的轻咬,直至柔韧的身子软瘫在地。一股熟悉的热潮,强烈地窜遍全身。 任他摆布吧,被啃蚀掉也没关系。柳粤生悄悄在心底自语。随着甘美的悸动,他的理智已掩没。 潮湿的舌尖彼此纠缠又分开,然后再次缠绕。明明能接触的只唇舌,但感觉却比任何一次强烈。渴求的讯息从大脑中枢传送到每一个细胞,身体不耐地扭动,变换角度,缠绵地厮磨。 体温随着磨擦而飙高,即使隔着衬衫,也感到对方的肌肤热得灼人。 「嗄、嗄、嗄……」朴震声发出粗重的喘息。实在不能满足于单纯的吻,和有隔阂的接触,饥渴的嘴不能自已地往下移动。吻过优美的脖子,啃过性感的锁骨,在所到处留下暧昧的红痕。 柳粤生不禁轻轻呻吟,震声正埋首在他的胸前,像饿狼一样以锋利的牙齿撕他的衣服。 「x的!没事钉那紧干吗?」啵一声吐出一枚钮扣,下腹疼痛的男人喃喃咒骂。双手被反铐,只好以口代手,可是总不那么方便快捷。累得他满身大汗,才解了那么三颗,小柳儿的胸膛已经湿漉漉的一片。「可恶!谁来解开那该死的手铐啊!!啊啊啊啊啊———」这样下去别想做到最后啦。 手铐随着男人暴走的动作而『叮叮』作响。 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唤回迷失在欲海的男子。柳粤生倏地省起,他刚才好像有很要紧的事要做。 是什么呢?啊,对了。 「震声……」柳粤生挺坐而起,披散的长发遮掩住三份一面孔,纯净无辜的眼睛水光澰灔,被吻肿了的嘴一张一合,说道:「替我解下发夹。」为了让仪容更整洁些,在束起长发后,他都习惯以黑色发夹把鬓脚的碎发固定住。 「发夹?」要解也先解钮扣、还有皮带扣、和长裤上的扣子啊!朴震声不明所以。 「嗯,替我拔下来,用嘴巴。」小柳主动靠近,仰起小小的脸孔。有了髪夹他们就脱困啦。 鼻端嗅到熟悉的洗发精和汗水混和的味道,饱受欲火煎熬的男人一阵激动。此刻满身狼狈,身上散发一股被『蹂』气息的情人实在难以言喻地可口。 「嗯、嗯、不错,上一点,呃……呃?震、震声,要用咬啦,不是用嗅的……啊啊啊……是发夹不是耳珠啊……」 *** 好不容易,小小的黑色发夹因激烈活动而自行松脱下来,柳粤生也几经艰苦,在紧凑的肢体交缠间,把握到空隙将它捡到手中。 「不要动啊。」小柳低声说。二人背靠着背,这姿势也是得来不易的。 「你要做什么?小柳儿?」欲求尚未得到满足的男人哑着嗓子问。 「嘘,我来替你把手铐打开。」柳粤生闭上眼睛,侧着脑袋,动作小心翼翼。 「什么?你会开锁?」朴震声吃了一惊,猛地扭头,刚好看到情人专注而可爱的表情,男人不由得痴了。 蓦地,一下轻响,手铐松脱,双腕猛力一挣,重获自由。 「还真的解开来啦……」怔忡间,脚上的锁都解开了。朴震声又惊又喜,兴奋得打转。这下可以顺利把小柳儿扑倒了,不过在此之前…… 「你怎么会开锁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我本来就会啊。那年你把我铐起来,不也是我自己解开的吗?」脑袋一歪,小柳理所当然地说。 「啊?」朴震声一愣,他从没把那次的事放在心上。 「嗯,说本来就会也许不对。是那次爷爷教我的,之后老人家偶然想起来,也会让我练习,所以简单的锁我也能应付啦。」柳粤生补充。也多亏爷爷(想起来时)认真,他已经熟练得在闭上眼睛也能凭感觉开锁了。 「原来是爷爷。」朴震声笑起来。 「是啊,其实开锁也不太难,我来教你吧,你的话不用几分钟便学会了。」小柳过份热心地说。 「不用啦,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只是久不弹此调,才没想到用可以发夹吧。」朴震声捡起已变形扭曲的小夹,吹了口气。 「那你快解开我。」着急的语气。 「不急啊,你此刻的模样……嘿嘿……可观得很,让我多看一会吧。」男人恶质地笑。决定了,他要让眼睛吃吃冰淇淋,谁叫小柳儿那么诱人。 「震声!!」 「拜托嘛。」 「你忘了有计时炸弹吗?我们要快点逃啊。」柳粤生大叫。跟震声一起死他没怨言,但能活着的话,为什么要因这可笑的理由死去? 朴震声闻言大笑,「计时炸弹,连你也相信了?」 「呃?」 「我那会改装炸弹啊?那么专门的事儿。」不以为然的语气。 「啊啊啊你、你、你……」小柳张口结舌。 「我只是唬他们而已。」朴震声得意地笑,活像恶作剧成功的顽童。 「好坏。」 「咦?你不也唬过我吗?」男人笑,补充道:「唬人的技俩也是爷爷教我的。」 柳粤生忍不住也笑起来,二人在黑暗中笑起一团。 「刚才情势危急,我总得把姓卢的唬住,让他不敢动我们。」朴震声笑着解释道:「我知道卢大老怕死,听见有炸弹一定会慌乱,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嗯、嗯。」小柳露出钦慕的眼光,顺从地问:「那震声,之后要怎么办?要硬出去么?」 「不要急。我们知道没炸弹,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呀。卢家待人刻薄,手下不会甘心卖命,早晚一个个溜走,我们待安全的时候才出去好了。」 「嗯,有道理。」 「所以,现在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忽然,朴震声坏坏地笑了,露出尖锐的虎牙。 「震声……有时间不如先解开我嘛。」柳粤生低下头,小小声地说。 「小柳儿……」凑近。 「嗯?」柳粤生红了脸。情人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引来一阵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呐,我说,手铐跟你很适合啊。」 「呃?」 「你被铐起来的样子,可真诱人犯罪。」 「震声!!」 密室的温度,持续在高涨。 第十六章 享受着激情的余韵,二人在昏暗的角落相依相偎。 「震声……」软糯的声音响起,柳粤生半撑起身子。 「怎么?」朴震声也顺势坐起来,继续怀抱爱人。 「我们该回去了吧?」抬起清纯的眸子,柳粤生小小声的问。再不回去,大家会担心啦。而且……在地上……还挺累人的……冷硬的地板睡得他的腰好疼。 「嗯,也是时候了。」朴震声点头,恋恋不舍地说。 二人整衣,起身走到门前,忽然听到一骚动。 『已经快三个小时,有炸弹应该早爆了,那姓朴该不是唬人吧?』 『不要再管什么劳什子炸弹了。老大怕死先跑,却迫咱们留着等死,还说找不出炸弹不许离开,这是人话吗?这么无情无义,我再也不会效忠卢家了。』恐慌又愤怒的声音。 脚步一顿,二人没料到人还走清,不禁犹豫该不该出去。 『趁监工也逃了,我们快点跑,否则就算炸弹不爆,朴家人早晚杀到这里来。听说总部已经被捣破了,我们的人死伤惨重。』 卢家总部被捣破了?是大哥和宋杰干的?真的好有效率。那么说,让卢家父子匆匆而去的电话,就是这个坏消息罗。朴震声沉思之际,门外变故横生。 『既然要走了,我们要不要把地牢里的人质放出来,向朴家卖个人情?』混混们怯怯地商量。 『哼,想讨好朴家吗。』卢英华冷酷的声音忽然响起。 『英哥?!我们』惊恐。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解释的话犹未说出口,一阵惊心动魄的机关枪声响起,之后门外一片寂然,可怕的死寂。 「震声……」柳粤生怕得发抖。连朴震声也不禁冒出冷汗。 卢英华赶回来了?不怕炸弹吗?还一出手就杀光自己人,他疯了不成? 男人心念一动,不祥预感涌起,连忙回身抱着柳粤生,二人一起飞身纵开,扑向货柜箱后。同一时间,枪声再度响起,无情的子弹射穿钢门,堪堪与他们擦身而过。 「啊啊啊啊」柳粤生尖叫,朴震声想掩住他的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滚出来!!朴震声!」千疮百孔的门被踹开,卢英华双目通红,状如疯狂,一冲进来就乱枪扫射。若不是朴震声和柳粤生早一步躲起来,早已死翘翘。 「姓卢的!你疯了!」地牢虽没存放炸药,但万一子弹射穿天花,上层可就是火药库。朴震声情知不妙,连忙趁机一扑而上。 「对!我是疯了!」两男滚跌在地互相上扭打,机关枪在混乱中被朴震声扯脱兼踢到一旁去。 二人你一拳我一脚,但终究是朴震声技胜一筹。 「你发什么神经病!」压制着对手,朴震声拭去嘴角的血,大声喝问。 「卢家毁了,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一起拉进地狱!」卢英华满脸鲜血,表情狰狞,双目射出深切恨意。 「要去地狱你自个儿去,谁要跟你一起。」朴震声啐他一口。他的往后的人生已经预留给小柳儿了。 「朴震声,你毁了我一生。」男人咬牙切齿。回想半生,卢英华的志愿就是成为韩国黑道第一人,而且才能和家势亦充分具备资格。偏偏就是朴家与朴震声,他们挡在路上,让自己在他们耀眼的光华相形之下黯然失色。 「你别说得那么暧昧好不好?我根本不认识你。」朴震声哑然失笑。 「你不认识我?!」他卢家好歹也是黑道四大家族之一,他也算是江湖第二狠脚色(第一是朴震声)。他把朴震声当对手,朴震声却根本不知道他。卢英华更恨了,直把半生怀材不遇和屈屈不得志都归咎于眼前嚣张的男人。 「震声,你真不认识他么?不会是忘了吧。他看起好可怜喔。」柳粤生小小声说。心中不禁担心眼前男人会不会是情人以前的风流债。 「小傻瓜,你想到哪里去了。」朴震声笑起来,他一眼就看穿可爱的情人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闭嘴!你们说谁可怜!」卢英华大叫大骂。柳粤生吓得连忙缩起来。 「就是你可怜。」朴震声偏要地折辱他,恶质地拍拍他的脸。谁叫他欺负小柳,现在先讨回一点点利息。 「朴震声!」卢英华那受得了调侃,早气炸了。 「对了。」朴震声忽然省起,提出心里的疑问:「我大哥他们把你家消灭了吗?」 「……」卢英华脸容扭曲。 「那就表示『是』罗。」朴震声得意洋洋地笑:「那你怎么不逃反而明知有炸弹也跑回来呢?不怕死么?还是不舍得我?」 「我是舍不得比你早死!」卢英华猛地拉开衣襟。 「啊啊啊……」柳粤生失声尖叫。 「手榴弹?!」朴震声也猛地吃了一惊。姓卢的身上竟挂了十多个威力惊人的手榴弹。 「不必待你的计时炸弹,我立刻就可以带你们二人下地狱。」卢英华桀桀怪笑。 第十七章 「你到底想怎样?」朴震声大喝一声。 「我要跟你单挑!」卢英华恨恨地说。 「单挑的话你刚才已经输了!」朴震声不屑地道。 「那不算!是你偷袭我的!你这卑鄙的家伙!」卢英华哇哇叫道:「我要一场真正公平比试。」 「会被偷袭到就是输了啊……」一旁的柳粤生怯怯地说。 「正是!小柳儿说得好!」朴震声连连点头,大加赞许。他家小柳竟也会说出这么有理的话啊。 卢英华脸色一沉,森然道:「随你说去,反正你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 的确,面对一个疯子根本是有理说不清的。 朴震声在没有选择之下只好奋力而战,只是今次的情况却没那么乐观。 失了先机,对手又豁出去了,偏偏他担心打斗之际会误触手榴弹,动手难免有所顾忌。这种种不利因素,将二人间实力差距拉近,害朴震声应付得好不吃力,不多久身上就伤痕了。 一直在旁观战的柳粤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待见到爱人吃了一拳了,嘴角还淌出鲜血,不禁心疼得失声尖叫。 「震声!!」 朴震声听见他叫唤心神更乱,反而多吃了两拳。 「啊!不要啊!」小柳双手掩脸,比死更难受。 「可恶!」情知不能一直落在下风,朴震声拚着挨两拳,也要重重还对手一脚。 二人同时中招,均被轰至狼狈后退,恨得牙痒痒的。 「不要再打了!」柳粤生上前阻止,但却被挟着恨意而上卢英华一把推开。 「小柳!」眼见情人重重摔到地上,朴震声怒发冲冠。狠性一起也不管什么手榴弹不手榴弹了。 面对杀红了眼的朴震声,卢英华哪里是对手,不用多久形势就再度逆转。 「吔!」又吃了一记重拳,狼狈的男人顿时倒地不起。 「认输没有?」朴震声踏前一脚,重重踩着对方的胸口,高居临下地瞪着。 「认、认输了。」卢英华举起手。亳不反抗地任朴震声解下他身上的手榴弹。 把繁着危险品的腰带拿在手中,早已筋疲力尽的男人松了口气,亦因此忽略了卑鄙的对手。 「震声小心!!」反而是一直提心吊胆的柳粤生看见了。卢英华眼中闪过的难以形容的阴狠。 「啊?」可惜提示来迟了一秒。把注意力集中在炸弹之上,朴震声回过神来,闪避已不及了。随着银光一闪,锋利的军力插入他坚实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柳粤生惨叫。看着鲜血染红了情人的衬衫,他心的被撕裂了。 「你这算公平比试吗?」朴震声咬牙,奋力把卢英华一脚踢开。幸好他听到示警,还是立即后退两步,伤口总算不太深。可是这样流血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嘿嘿,兵不厌诈啊。」疯狂的男人双目通红,竟不顾廉耻提刀攻击受伤的人。 「他xx的!你这家伙厚颜无耻!」朴震声怒骂,但不住失血加上伤口疼痛,他的战斗力已大减,只剩下闪避的能力。 「震声……」只能在一旁看着的柳粤生急坏了。怎么办呢?他又插不上手。就算他拚命上前相助只怕也会帮倒忙。 「我该怎么办……」震声几次险险被刺到。小柳直急得眼泪也流下来。罢了!就算死,也要一起死!他无论如何要上前帮忙。 柳粤生又急又害怕,但还闭着眼睛往前冲。 「啪哒」 「哎哟」可惜出师未捷,迷糊的小柳没走两步,便不知踩到什么而绊倒了,还重重摔得趴在地上。 「是、是什么东西啊?」痛得冒眼泪的男子回头一看,眼睛忽然亮起来。对,他怎么忽略了呢。 *** 「给、给、给我住手!否、否、否则我开枪了!」怯怯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柳粤生战战竞竞地说着跟性格不附、毫无相关经验、亦欠缺气势的恐吓语。可怜的他急得背脊都汗湿了,握着枪的手抖震不已。那柄从地上捡起来,本是属于卢英华的机关枪没有走火,也可算是奇迹。 「住手!我、我真的开枪了啊!」声音提高了一点,但还是争取不了半点何注意力。蓦地,彷徨的男子目睹恋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什么都顾不得了!虽然开枪是不对的,但柳粤生还是一咬牙。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哇哇哇哇哇啊——」超高分贝的惊叫声夹杂在枪声之中。 激烈打斗中的两个男人大惊回头,卢英华高高举起的军刀亦僵在半空。 「小柳,你干什么?」朴震声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枪的后挫力震跌,傻瓜般坐在地上情人。 「我、我、我……」胆小的男子满脸通红。柳粤生虽然学过烧枪(但没打中过),可是也限于威力一般,后震力较小的掌心雷。机关枪他还是第一次摸,没想到一板机括,子弹竟会连珠炮发,把天花射成马蜂窝。「对、对不起。」好丢面啊,吓得又是尖叫又是脚软。 「笨蛋!你怎能向天花开枪啊!」敌对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啊?不、不能吗?」柳粤生傻傻的问。他想阻止二人打斗嘛,所以便向天花开枪了。电影都是这样演的,震声想制止手下跟别的帮派械斗时,也是这么向天鸣枪,籍着巨响而吸引注意力啊。不过震声开枪的姿势比较帅,不像他狼狈又难看。 「当然不能!上层是火药库啊!」部份子弹把天花都射穿了,没有打中炸药引起大爆炸,真是走狗运。朴震声拭汗,指着卢英华怒吼道:「你要开枪也应该朝那家伙开呀。」 「哦。」小柳似懂非懂地点头,枪口对准了敌人,小声而有礼貌地说:「请你放下武器,背转身举高双手。喔,还有,请你代我报警好吗?震声受伤需要紧急送院。」 「小笨柳!你跟他废话什么!动手啊!你想气死我?!」还报警咧!朴震声给气得不轻。不禁青筋暴现,血气翻涌,血几乎没从伤口奔流而出。 「可是开枪好可怕哦,而且杀人是不对的。」这时候,柳粤生还是低声坚持。 朴震声简直气得翻白眼了。 就连卢英华脸上也是一阵阵肌肉抽搐。难道他真的完了吗?才短短两分钟,好不容易才占到上风又再一次逆转了?而且这次是栽眼前在白痴脱线得离谱的家伙手上?!不行!绝对不行!他可是放弃了尊严,才换得亲手杀掉死的机会。不!他就死也不让姓朴的活着离去! 「啊啊啊!不可以!」如狼的嚎叫声。 朴震声见他状如疯狂,也心知不妙。 「小柳,快开枪!他疯了!」 「啊……」柳粤生打了个哆嗦。虽然他也卢英华疯了,不杀他的话实在太危险了。可是杀人啊……他真的好怕。 「快!你不杀他就是杀我!」朴震声暴喝一声。同时间卢英华提刀疾扑。 眼见情人已无力闪避,柳粤生猛地咬牙。 「对不起啊!」闭上眼睛,板下机括。泪水从清纯干净的凤眼拼出。 尾声 惊心的枪声过后,密室扬起阵阵烟尘,四周寂静无声。 柳粤生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听到一把嚣张的笑声。 呃?是、是、是……他?睁眼一看,果然是卢英华。只见他毫发无伤,笑得前仰后翻。 「哇哈哈……是不是白痴啊!这也射不中?!」抱着肚子,姓卢的几乎笑出眼泪。最接近的子弹也在他身畔一呎之外,他连擦伤皮毛都没有。柳粤生虽然闭着眼睛开枪,但这个水准也实在太可笑了。 「这、这、这……」柳粤生白了脸。一时也分不清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朴震声则面都扭曲了。是他不对,他不该对迷糊的小柳有所期望的。男人痛定思痛,按着伤口强撑起身,叫道:「把枪给我!」 「哦?噢……」柳粤生一怔,笨手笨脚地把枪丢过去。可是地下室实在太暗了,他的视力又不好…… 「嘿嘿……谢了。」粗糙黝黑的大手一伸,卢英华踏前两步,轻轻松松把枪接过。 「啊……」柳粤生见状心跳几乎停顿。 朴震声也颓然苦笑:「完了。」他再也无法力挽狂澜。 只有卢英华得意大笑。 「连天都助我!」得意忘形的男人兴奋地举起枪,将二人驱逐到一角,「你俩一起下地狱吧!」男人誓要把二人打至不成人形! 这次,真的完了。 朴震声和柳粤生不约而同吸一口气,伸手与对方相握,回头深情对望,一笑。 来生再见。 「碰」 「啊啊啊啊啊——」掩面,尖叫。 *** 「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久久不绝。尖锐的高分贝噪音吵得人耳膜生疼。 「好啦好啦,没事了,别叫了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柳!冷静!」抓狂。快被轰聋的男人忍无可忍,只好狠狠堵住那张不听话的小嘴。 「啊——」消声。 嘘,终于静下来。结束长吻,男人的耳朵依然嗡嗡作响。 看着情人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害怕而抖动。朴震声紧紧抱着他,好气又好笑地道:「看清楚,那家伙没死,只是被吊灯砸下来,压断几根骨头,痛昏过去而已。」 喔?柳粤生犹犹豫豫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子。果然,原本挂在天花的长型射灯掉下来了,把几秒钟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卢英华砸个正着。那坏蛋脑袋开花,恐怕还断了几根肋骨,腿也好像骨折了。但幸好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情境没有出现。 「刚才你拿枪朝天花乱射,有几发子弹射断了支撑电灯吊索。灯虽没有当场掉下来,但剩馀的镙司钉子没法长久支持那么重的东西,吊灯掉下来了,哈,恰恰就砸到那家伙的头上。全靠你误打误撞呢。」朴震声笑着解释。他刚才也自忖必死,逃过一劫全凭运气。小柳儿虽迷糊,但运势还真不是普通的强啊。 「这样啊……」柳粤生傻了眼。看着昏迷的卢英华嘴角淌着鲜血,脸上犹带不甘的表情。心肠柔软的男子于心不忍地道:「震声,我们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好不好?」 「什么?」挑眉,男人吃醋了,「你要关心也该先关心我。哎哟……」朴震声说着痛得弯腰,无力坐倒。情势危急时不觉得,危机过后伤口好像加倍地痛得起来。 「震声!」小柳大急。都怪他,怎么忘了震声受伤呢。男子连忙撕下衬衫替情人包着伤口,「我马上报警。」 「不,不要报警。」朴震声咬牙。黑道老大向条子求助?传出去他还活不活? 「那、那我开车送你到医院去。」流泪。 「以你心绪不定,开车不是找死吗?」 「那怎么办啊!震声,我不要你死啦。」柳粤生放声大哭。 「小柳儿,不如这样吧。」朴震声感动。 「怎样?」拭泪。 「你先给我一吻。」 「啊!太过份了!这么危急的时候!」柳粤生尖叫。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震声还…… 「就是因为情况危急,对我来说那是很重要的啊。要是不能在最后吻你,万一我不行了,一定死不瞑目。」闪烁的眼睛骨碌碌的转。 「震声……」单纯的男子泪眼模糊,动情地献上自己的唇。 柔软的舌尖交缠着,眷恋着彼此的味道。柳粤生感一阵阵晕眩,口腔每一个角落都被舔遍了,心跳急速得快要受不了。 「小柳儿……」 「震声……」 「在我死前再来一次吧。」 「震声!!」柳粤生激动地投入情人的怀抱。 二人干柴烈火,快要烧将起来。 「咳咳。」突然,一下突兀的咳嗽声,打断了某人的好梦。 「大哥?」朴震声抬眼,大怒道:「你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这……」搔头,朴震声摊摊手,「卢家总部都被捣破了,找到藏身点不是早晚的事吗?」 「可恶!你来多久了?」朴震声牙痒痒的。他不介意被看,小柳儿也会害羞啊。看,他的脸都红成西红柿了。 「咳咳咳,不很久,就在你们接吻的时候。」朴震聪尴尬地说。 「现在什么都搅定了,你还来干吗?」真是的,他老哥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不学好。竟去学那些条子,在风平浪静之后,才施施然的出场。 「来送你到医院啊。」朴震聪委屈。他刚才有考虑过不出现啦。可是小弟还有伤在身,乐极生悲就不好了。 「是啊。」柳粤生省悟,喜极而泣:「震声,你不用死了。」 「死?伤口划得不深啊,都没伤到内脏,只要止住血,就没生命危险了。」朴震聪看了看说。 「啊……」他被骗了。 「你闭嘴!啊?我不是跟你说,小柳儿。」陪笑陪笑,朴震声连忙朝爱人陪笑:「别生气嘛……呃?开玩笑的啦……我不敢了,不要跑啊!小柳!」 *** 叱咤一时的卢家终于烟消云散,留下来的只有一段段耸人听闻的传闻,以音速传遍江湖每一个角落…… 最新传闻一…… 势力庞大的卢家一夕覆灭,原因内人寻味。盛传此事幕后黑手乃黑道情夫柳粤生。此事为柳氏残酷事件簿添上最新最轰动的一笔。 最新传闻二…… 黑道霸主朴震声曾迫遭绑架,朴家众人一筹莫展,最后由其情夫单人匹马,深入虎穴拯救脱险。这对异色鸳鸯之间的情义一度传为佳话,更在黑道中刮起一阵同性爱的风气。 最新传闻三…… 柳粤生枪法如神,独创一手魔幻射击法震动江湖。有传此法最高境界,能把子弹射向a点,以达到攻击b点的神奇效果,委实让人防不胜防。 最新传闻四……最新传闻五…… 综合种种传闻,柳粤生俨然道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 「哇哈哈哈……还枪法如神咧……」医院私人病房内,某精神奕奕的病号爆出宏亮笑声,「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啊。」 众小弟面面相觑,你推我让,最终把阿仁推了出来。 「不管我的事啊,我只说了柳哥去救声哥,还射倒了吊灯,把那混蛋砸扁扁。没想到传来传去就传成这样啊。」阿仁慌张地叫,他不是故意散播谣言的。 「好啦。我没骂你。」朴震声笑了,这些传闻他听着只觉有趣。「对了,小柳呢?让他也来听听。」 众人一愕,视线集中在大哥震聪身上。 「咳,你不知道吗?小柳今天去美国了。」 「什么?」躺在床上的男人倏地跳起来,「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一个小时前嘛,他带着大包小包,流着眼泪离去。我本想叫醒你,但又看你睡得香甜。」 「什么?」朴震声又是一震。难道经过那么多,小柳还是坚持己见,要自己在黑道和他之中二选一?否则就一人远走美国?还是正因发生了那么多事,更坚持了小柳离开之决心? 「不行!」他不能失去小柳,过去犯下的错他已经明白,他不会再犯。朴震声一下子跳起来,连衣服也不换就跑了。 「震声,不用追啦,已经起机了。而且……」 就连朴震聪在他身后大叫的声音,都被他远远甩在背后。 *** 『由飞往美国航班即将起飞,请乘客返回座位,扣上安全带。』 飞机轰隆隆地飞起,没多久地面的建筑物就细小如米粒,再也看不清了。 柳粤生一直呆呆地看着窗户,目光恋恋不舍。 震声的伤还没好呢,没了他的照顾不知会怎样……会不会好得更快?想起自己迷糊脱线,小柳不禁赦然。 不经不觉飞机已经起飞快一小时了。机上服务人员蓦地忙碌起来,神色也难以掩饰的慌张。乘客们除了糊涂的小柳,都感觉到不对劲。 「到底怎么会事嘛?不会是机件故障吧?」不安有如潮水,无毛不入地浸透每个角落。机长最后不得不出面。 「各位乘客请保持冷静,我们收到控制塔消息,有人告密说机上有炸弹。我们需要立即折返。」 乘客顿时炸起来,机长擦着汗,面色惨白地道:「只待平安降落,我们的地勤人员会尽快替大家安排另一班机,」 只待平安降落……但真能平安降落吗?柳粤生一片茫然。近日受到惊吓太多,好像都害怕得麻木了。他只知道,他很想见震声啊。 *** 终于,豪华客机有惊无险地着陆,而此事经新闻报导,也引来大批记者及乘客的亲属。没多久,劫后馀生的乘客们被安排出闸了,大家都情不禁拥着亲人情人互诉离情,或痛哭失声或喜极而泣。一对吵架分手的情侣甚至因经此巨变而复合,正闹哄哄地在传媒面前发表爱的宣言,表示人生无常今后必定珍惜对方。 只有柳粤生,既然没亲人,也没爱人来接,只有一人孤伶伶地,任航空公司也安排乘搭另一理客机。 飞机轰隆隆再度起飞,柳粤生呆望窗前,心情恍然若失。 「咳咳。」不知何时,身畔坐了乘客。糊涂的男子回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尖叫。 「啊什么!看见我不高兴?」怒。 「不、不是。」身子一缩,柳粤生双眼泛起泪光。 「你这是什么脸?」青筋。难道小柳儿这么不想见他? 「震声……」嗫嚅。蓦地,保守内向的柳粤生的向前一扑,激动地叫:「我很想你。」 「啊……」朴震声简直感动得不能言语,把火气都丢到爪哇国。「小柳儿,我也想你啊。你都不知道,为了追回你,我花了多少工夫。」 追?震声为什么要追他?小柳不解,正想要问,但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你说花工夫是……」 「就是虚报有炸弹,让飞机折回来啊。」男人顽童似的露出得意的脸。 「啊……这太过份了。」柳粤生吓了一跳。刚才害很多人受惊呢。 「什么过份,为了你做什么都不过份!」朴震声振振有词。 「震声……」小柳欲言又止,既感动又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看着情人复杂的表情,朴震声虚掩他的小嘴,抢先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 「你明白?」一怔。 「对。今次……卢家的事你吃了很多苦,我可怜的小柳儿肯定吓坏。」 「震声……」 「我知道,你一定更恨黑道。认为即使是我,也难免会面对难以掌握的危机,甚至把你卷进来。所以你才不声不响地跑掉。」 「震声,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明白你的担心不是多馀。」朴震声柔声说:「小柳儿,我已经明白你的担忧的心情是多么难受了。」 「……」柳粤生眼睛微微一红。 「所以,我决定了。」朴震声深吸一口气,猛地下决心,「我会陪你到美国去。远远离开黑道中的是是非非。」 柳粤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真的么?震声,你能放得下?」 「这……要放下总能放下吧。」朴震声搔搔头。是不怎么舍得,可是他最放不下是小柳儿啊。 「你的家族怎么办?兄弟怎么办?」 「只好让宋杰早点接手,让大哥多担待点罗。卢家的事他们也处理很好,我想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少了我当然诸多不便,但我为家族多年,也是时候为自己的幸福稍稍自私一下吧?最重要的是,我要为我家小柳儿谋幸福啊。」朴震声微微一笑,毫不内疚地将重担转移到他人的身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小柳还是感到担心,「你不能适应的……」震声老说外国生活闷出鸟来,他真离的开眼前纸醉金迷的世界么? 「谁比你更不能适应黑道生活?但你为了我也熬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是我为你付出的时候了。」朴震声握着他的手,「放心把一切交给我,我会让你幸福的。所以,请不要离开我。」 「震声……我不会离开你的……」柳粤生眼泛泪光。 「小柳……」男人幸福地微笑。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已经觉悟了,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离不开你。为了你,什么事我也愿意做,就算是坏事我也愿意。」男子拭泪继续说道:「我本来已下定决心,一辈子跟你混黑道的。没想到你竟然……震声,我真的好幸福。」 「呃……你说什么?」幸福的微笑蓦地凝住。 「我说我很幸福。」 「之前呢?」 「没想你竟然……。」 「再之前!!」吼。 「下定决心跟你一辈子混黑道。」 「什么?你不是到美国去么?」朴震声大叫。 「是要到美国去啦。」柳粤生歪着头说:「因为几天前爷爷已先一步到美国心脏研究中心去适应环境啊。可是那边打电话来,说爷爷在那里很顽皮,完全不听医生护士的话,所以朴爸爸就让过去帮忙。呃……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 「我没听说过!!」大吼。 「喔……啊,对了。我本来是想说,但那时你睡着了。」吐吐小舌。 「不可能……大哥明明说你哭着离去……」朴震声喃喃自言,无法接受现实。 「啊……是啊。想到你的伤还没好,我又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一时难过就……」小柳讪讪地说,转头又兴高采烈,「不过,震声,我真的开心。我从没想过你会为了我放弃那么多,我很感动。震声……震声?震声?!你怎么昏过去了?震声!!」 万尺高空之上,白色的铁鸟满载幸福(?),飞向美丽的新国度。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