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小千户》 0639 前头带路 “刘寿!”萧文明又惊又疑,“你说的刘寿,可是六麻子的那个侄子儿子,也是叫刘寿的那一个?” “正是此人。”容良如点了点头。 “怎么会是他?难道说……难道说串联弹劾戴元帅的,居然会是个刘寿?” 也难怪萧文明会感到惊奇。 其实说起来刘寿也的确算是个人物了——钱,他是有一点的,或者说是不止一点而已,不过他的钱是继承于六麻子这个死太监的,来路并不算干净更加不符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士大夫的伦理。 并且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刘寿便一无所有,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官位…… 居然会是这小子串联主谋弹劾戴鸾翔,这实在是出乎萧文明的意料,也出乎温伯明的意料:“容大人,我没听错吧?怎么会是此人呢?” 容良如又点了点头,可他点头之中却带着几分无奈:“并没有说错,便是这个刘寿。” 萧文明忍不了了:“我说容大人啊,你们这些文官,一个个都把什么名分,把什么正统挂在嘴边。先不说,文臣之间互相倾轧的事了,反正带兵打仗的武将,被你们压得死死的。可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没有官位又是阉人之后的家伙串联指使,办的还是见不得光的事,这也太跌身价了吧!” 容良如叹息着摇摇头:“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六公公在朝的时候帮过不少大臣的忙,当时欠他人情的人不少,如今就到了还人情的时候。这……这也是盛情难却啊……” “盛情难却个屁!这种时候是讲人情的时候吗?你们给了六麻子人情,难道就不用给戴鸾翔人情吗?不给戴鸾翔人情,就是不给江山社稷、不给黎民百姓人情!人情就是被你们就是这样糟蹋的吗?你们这事儿做得既不算‘人’,也没什么‘情’,跟‘人情’两个字一点都不搭边!” 容良如任凭萧文明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愣是被他骂的没有半点脾气。 反倒是温伯明已经看出了容良如的难言之隐:“容大人,你崖岸高峻应该是不会为了区区的小恩小惠、蝇头小利就折腰的人。想必当初的六麻子,现在的刘寿手里,还捏着你们官员不小的把柄吧?” 就在今天,在容良如自己的府邸里,萧文明和温伯明一句一句的话,就好像一柄大锤子,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这位礼部容侍郎的心坎上,可唯独温伯明刚才的那一句话,却是一只寒冰锻造的匕首,直刺向容良如最软弱的那一处要害。 如果说林丹枫是武功上的绝世高手的话,那温伯明便是说话艺术上的顶级造诣者。 虽然手段不同,但行动的效果却是一致的。 林丹枫不怒自威,只要报出“姑苏林丹枫”的威名,寻常的江湖人等便会退避三舍;而温伯明只用着浅浅的一句话,就把容良如逼得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回轮到温伯明叹息了:“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受那小人的要挟呢?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如今前面是萧兄,后面刘寿。这么多大臣,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不知应当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他们都已到了悬崖边上,还有什么自处的办法!要是这回戴元帅,真的被他们弹劾下来了,信不信我一道奏章就告到皇上那里去,告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部都投靠宦官、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结党营次!也不知你们的下场会比戴元帅好到哪里去!” 戴鸾翔的罪行,一大半都是子虚乌有;可这些文官的罪行,一大半却都是落了实的。 当今这位皇帝是个怎样的性格,这几个官员大约也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发生了文官勾结宦官陷害领军武将的事情,皇帝或许未必会将所有参与此事的文官统统一网打尽,但至少领头的那几位仁兄是一个也跑不了的。 而容良如不正是那几个领头人之一吗?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容良如,用讨饶一般的口气说道:“萧爵爷万万不可如此啊,我一家老小,上百条人命,要是有个好歹,可都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哼!你一家老小,总共才上百口人。可知道戴元帅一词受到波及的百姓将士得有成千上万。要我说,为了那几万甚至几十万百姓,牺牲你们这一二百人的活路,这笔买卖做的实在是太值了!” 容良如这么一听就更慌了,就差给萧文明跪下了:“爵爷万万不可啊!有什么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就尽管说话。” 卑职,呵呵…… 萧文明的爵位虽然不低,但是官职却极小,这也是当今这位皇帝自作聪明的结果。 有了这样一个结果,说萧文明官位高也好、官位低也好都可以,都不能算错,但是容良如的自信已经被彻底打掉了,不剩下半点的尊严和威风,此时此刻当然是只会以萧文明的爵位来自称“卑职”。 “用得着你的地方当然会有,但眼下暂且没有。” “爵爷的意思,莫非是要我收回那道弹劾戴元帅的奏章吗?又或者另写一份替元帅辩白。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样出尔反尔、信口雌黄,说话在皇上那边反而会没有分量。” 温良如的话,萧文明当然不以为然,这几句话从头到尾萧文明没有任何一个字是相信的。 别看这些个文官平时道貌岸然的,然而说出的话,转头就可以不算,至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话也没少说。 只不过对于容良如,萧文明压根也没抱什么期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和扫兴。 “行了,有你刚才那几句话就足够了。力挽狂澜的事儿你也做不来,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只要你等形势逆转的时候,能够拉拢你几个同僚、同年,随声附和几句就行了。 萧文明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如在眼前,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要求放得居然这样宽,容良如也感到不可思议,连忙答应下来:“学生明白了,明白了。” “那好吧。你说过的话别忘了就是了。眼下那刘寿应该被捉到我的大营里去了,我还得去好好料理这厮,没空同你多说话,就此别过吧!” “什么?刘寿已经被爵爷捉住了吗?”容良如瞪大了眼睛。 萧文明一直在他的眼前谈笑风生,是怎么捉住刚刚离开此处的刘寿的呢? 容良如想不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当然,也不需要他想通。 等容良如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文明已同温不明一道沿着方才进来的树,离开荣府了。 萧文明不告而别,又给中央如吃了个瘪,但他拿萧文明也没有办法,只能开销那个看门的:“你是怎么看的门?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放,明天你就不用在这儿当职了,回家种地抱孩子去吧!” 也不知他嘴里说的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到底是给他带来麻烦的萧文明,还是麻烦的始作俑者刘寿…… 这一回进入洛阳城,萧文明只停留了短短两个时辰,但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的收获已经足够的大了,便是现在就赶回去,也是不虚此行。 更何况,宋星遥已经答应了萧文明——会把那刘寿逮住送回自己驻扎的大营。 宋星遥这小妮子,有时办事极不靠谱,有时办事却太过靠谱——靠谱与否全看自己的心情。 就比如捉拿刘寿这样有趣的事,她绝对是会不遗余力,保证把人给你拿到。 果然,当萧文明回到大营的时候,当日值守的头目刘辰就已然上前报告:“女师傅抓了个人过来,也不让我们问,直接将他看守起来,少爷你要不去看看?” 萧文明当然是要去看的,说声“前头带路”,便去找刘寿去了。 刘寿就被宋星遥看押在中军大帐之内,也不知来了多久,反正他被宋星遥抓住肯定是没有什么好心情的,耷拉了这一张倒霉的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中军大帐的泥地上,不住地哀叹。 对于刘寿,萧文明根本不可能有好脸色,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我说你吃饱了撑的?弹劾戴元帅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其实这时萧文明已经搞错了,刘寿绝不是没事找事,才会去做弹劾戴鸾翔这种高难度动作的。 任何人,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做事必然有其背后的逻辑,而当你无法理解他逻辑的时候,或许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 萧文明倒不担心危险,只是害怕时间再这样拖延下去,戴鸾翔就会越来越危险。 因此对刘寿这厮,萧文明根本就没有同他客气寒暄的时间,见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他满眼金星:“你不说是吧?行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 倒不是刘寿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只是他刚才还在侍郎大人的府上做客,现在就被掳到了萧文明的军营里——一天一地反差太大,脑子发闷了。 别说是回答萧文明的问话了,就连萧文明问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 /77/77155/31235087.html 0638 那人是刘寿 萧文明一听这话就急了:“走了?走到哪儿去了?这么宋二小姐也不好好盯着他?” 一旁的温伯明却笑道:“萧兄着什么急?宋二小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谁还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她既然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有把握把他重新抓回来!” “言之有理!温先生说话果然言之有理。我一时急昏了头,忘了宋二小姐的本领,这是我的不是……” 萧文明给宋星遥道这个歉,让这小妮子心情好了大半:“你知道就好。” “那咱们照旧兵分两路——宋二小姐,你继续盯着那人;我留在这里找一找这个容良如的麻烦!” “嗯!”宋星遥答应了一声,“原当如此。” 说着,她便施展轻功,消失在了萧文明和温伯明的面前,而放在亭子正中石桌上的那一壶茶,则不知何时已被喝空了…… 就宋星遥这样的本领,恐怕那串通之人有孙行者的本领——一个跟头能翻出十万八千里——也跑不出宋星遥这位观音菩萨的玉净瓶! 宋星遥说容良如见的那位客人已经离开了,那容良如大约也该来见萧文明了。 果不其然,宋星遥刚刚飘然而去,容良如便迈着小步快走来了。 出于礼貌,萧文明站起身来,遥遥同容阳如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在说:“你倒是过来啊!看我怎么对付你!” 容良如还以为萧文明是在跟他客套呢! 他屁颠屁颠就跑了上来,嘴里还在捧萧文明:“爵爷昨天那两首诗,说是空前绝后未免夸张,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句。在下真是佩服!也不知爵爷是如何情致所至,才能写出这样的绝句的?” 萧文明哪有心思同他谈论文学,劈头盖脸便问道:“你的那个客人是谁?找你来做什么事?” 容良如方才还颇有兴致,被萧文明们的这样开门见山两句质问,面子顿时挂不住了,沉着一张脸,用教训下属的口气说道:“爵爷这是怎么说话的?你不也是客人吗?哪有这样质问主人的道理?也太无礼了!” “你少在这虚张声势!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那个客人是个不要脸的宵小之徒,跑过来就是为了串联冤枉戴鸾翔的。我说的对不对?” 容良如还是稍显老实了一点,又被萧文明滔滔不绝的几句话问得有些发懵,居然直接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不要脸的?弹劾戴鸾翔,乃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上应天心、下合民意,有什么错吗?” 这就属于是不打自招了——相当于承认了,那位访客同百官弹劾戴鸾翔之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萧文明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天心?还有民意?你怎么有脸说这话的?就你们这些官员所说的,就是所谓的民意?我刚从城外出来,恐怕那么多老百姓可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这个……百姓同朝堂毕竟有隔阂……我们做官的食君俸禄,当然应当听取民意,然后再上达天听,代百姓说话。” “放屁!收起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吧!”萧文明腾地站起身来,“代百姓说话?说的都是笑话吧!真话你不会说,我来替你说。你们哪里是替百姓说话,完全就是在替自己说话,不就是戎羌入侵,你们家的庄田被毁,所以才迁怒于戴鸾翔吗?就这么一点上不得台面的私心,能瞒得过谁!” 萧文明说的乃是至理之言,容不得容良如反驳。 一旁的温伯明也悠悠说道:“容大人世代为官,京城周边的庄田购置了不少。据我所知少说也有二三百顷地吧……这一回,戎羌作乱,恐怕损失不小。容大人,学生劝你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私心太重,难免遭到反噬。有些事情还当以江山社稷为重,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以官员为代表的富商豪强兼并土地,这是朝廷上下的共识,皇帝也当然知道其中的弊端,心里也存着想要进行整顿的心思。 然而这事毕竟牵连着朝廷里那么多的高官,他也不好意思动手,尤其是现在戎羌的军事威胁摆在首位的环境之下,就更加无法分心了。 不过皇帝这边虽然没有动手的打算,但老相国卫玉章为了做到心中有数,在暗地里还是颇动了些脑筋的。 就比如从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和户部统计的结果里,将朝廷里那些置办土地过多的官员,全都一一登记造册、秘而不宣。这样,虽然没有经过完整的、系统的丈量土地,但也对土地兼并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温伯明博知强识,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几天在卫玉章的身边帮忙处理政务,这些资料他看过一眼,便知道其价值,立即默记在心,果然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下子被点破底细,容良如心中一阵慌张,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想出了应答之词:“这一场大乱,我们做官为宦、有权有势的人都受到了损失,更何况是百姓了。戴鸾翔贵为三军统帅,总管军事事务,当然应当对此负责。” 萧文明要反驳的就是这个观点,将来或许还要舌战、笔战群儒,今天面对容良如算是预演了。 他当即驳斥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又不是戴元帅毁了你们的庄田,夺走了你们的财产。做下这些事的,都是戎羌诸部。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自然可以去找戎羌算账,怪得到戴元帅身上吗?当初国家有难,你们哪个敢上阵带兵的?你们一个个,对付戎羌外敌的本事没有,搞一个忠君爱国的大元帅的本事倒是挺大的!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读到了这点道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被萧文明这么个武夫,用所谓的圣人之言来教训容良如,容良如当然不会服气,可萧文明说的都在理上,他又无法反驳,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时又听温伯明好言相劝道:“容大人,我这位萧兄说话虽然急了点,但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容家是百年大族,诗书传家,大人应该懂些道理。戴元帅确实冤枉,遭到弹劾更不应该。现在送到皇上面前恶那些弹劾奏章,都是我读书人的耻辱啊!” 萧文明和温伯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能受得了? 容良如似乎也已经被说服了,颇为无奈地说道:“弹劾代元帅,也并不是我一人之事,如今朝廷里群情激愤,想要扭转舆论,没有那么容易?温先生不是魏老相国的得意门生吗?老相国位高权重,说话也有人听,爵爷和温先生来找我,还不如去找老相国呢!” 就是因为卫玉章位高权重、说话算数,所以一般他才不会去说这个话,所以萧文明也没法逼他说话,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去直接找他。 但是这种话当然不能对着容良如说,否则就会给他一种故意找软柿子捏的感觉。 因此萧文明回答道:“我不过是看在同容大人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早些过来提醒你罢了。也不逼你帮我扭转什么舆论,只要你,还有你认识那些同僚,在舆论已经扭转的时候,少说些废话,就算是你功德无量了。” 这个要求倒也不难执行。 容家一向的传统就是分开下注,反对戴鸾翔的一面,容良如已经用一篇文词颇为激烈的弹劾奏章下了注了,那么另一面说几句空口白话,答应萧文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容良如痛快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么我就问你,刚才同你见面的那个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这个嘛……” 容良如一个犹豫,萧文明的话便似连珠炮似地打了出去:“怎么?不想说吗?难道你不说就没事了吗?就凭我的本事,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过关?你方才也没有说话,我却知道你在见客。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么?” 是啊,萧文明的确是神通广大,虽然闯进了自己的府邸,可是人却在小亭子里一步都没有离开,居然自己的行踪掌握得这样精确…… 难道他真有未卜先知之术? 放从前,容良如是不会相信的,然而萧文明不久之前,就在御花园里念出了两首旷世佳作,这绝不是寻常武夫可以做到的——萧文明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容良如不敢揣测,更不敢伸脚踩下去,免得一不小心就有灭顶之灾! “容大人……”这时温伯明又当起了好人,“我这位萧兄行事不拘一格,但是办事屡屡得手,所问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一件事没有把握、没有由来的。容家浩浩荡荡百年大族,或许生死存亡只在容大人的一念之间,大人可不要自误啊!” 萧文明一系列的表现已经在容良如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撼,或许就在这一刻,容良如打心里觉得萧文明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他支支吾吾说道:“那人……那人……乃是……乃是刘寿!” /77/77155/31235086.html 0637 稍等个屁 稍等? 稍等个屁! 萧文明迈步就入,顺带着看了这个看门人一眼——果然长着一副势利眼的模样,就这么着不问由来、不问底细就把萧文明请进了,不就相当于为了几两银子、为了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的主人给卖了吗? 按理说对于这号人物,萧文明肯定是要嘲讽几句的,然而现在的萧文明要对付的是容良如本人,才懒得跟这种下人志气。 因此迈步进府,萧文明便高声大喊:“容大人在哪里?我萧文明来了,还不出来见客?” 那看门的一听就急了:“这位老爷怎么说话这样大声?就怕吵到了咱家老爷,他要来罚我的……” 可不是嘛! 那容良如是朝廷里数得上的官员,当的又是礼部的侍郎,平时就总把“斯文”两个字挂在嘴上,谁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府里这样失礼大喊呢? 更何况容大人今还在见客,更加不应受到打扰。 然而萧文明根本不会搭理一个门子的提醒,仍旧我行我素,高喊着向府邸的深处走去,身后则跟着掩嘴窃笑的温伯明。 容良如也终于被这样的动静所惊动,脸上带着几分愠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高声训斥道:“什么人在外头喧哗?没见我正在见客吗?” “何人喧哗?正是我萧文明在此喧哗!” 萧文明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出乎了容阳炉的预料,他惊问道:“萧……萧爵爷,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今日特意前来是来找你切磋文辞的。怎么?容大人不欢迎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俗语容良如听说过,可是另一句俗语他也听说过,那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萧文明是来切磋文辞的,就是说破了大天,容良如也不会相信。 “这个……”容良如嘟囔着说道,“萧爵爷的文采独步天下,学生也有意学习一二。然而今日却是不巧,我府里正好有客人。爵爷不如先请回府,等送走了贵客,我再前来讨教。” 萧文明最喜欢容良如在昨日御宴一开始那副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样子,现在他表现得这样客套,萧文明反而不适应:“怎么?昨天我的那两首诗,容大人读了就心服口服了?昨天晚上,就没有什么写出比我更好的诗句,可以来指教我吗?” 一晚上?就是一辈子,都作不出那样的好诗啊! 萧文明的两首诗——一首《凉州词》、一首《从军行》——容良如只听了一遍,就默记在心,回到家后反复咀嚼,久久不能入睡,竟觉得自己这四十年来所写的诗全都是一堆废纸——和萧文明这两首相比,纯属是酒后胡言乱语。 因此容良如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是服了,学生作不出这样的好事,就是爵爷的那一本《诗谱》,真是令人心驰神往,改日我必然备下重礼,登门拜访,爵爷一定要将《诗谱》赐我一本,我带回去小心参研,也免得今后再贻笑大方了……”容良如这样的态度,都已经是举手投降了,萧文明带兵打仗,虽然喜欢痛打落水狗,但还真的没有诛杀俘虏的习惯——就这种躺平的态度,萧文明还真没什么对付他的办法。 不过恶人还要恶人磨,对付读书人还得用读书人的那一套,对付容良如这种缩头乌龟一般的态度,就得温伯明这另一个读书人出马。 只听他把脸皮一厚,含笑着说道:“我们远道而来,怎么容兄连口热水都不舍得?这也未免太失礼数了。” “失礼数”,并且还是从卫玉章的关门弟子嘴里说出来,说话的力道就大不相同。 容良如也并不是舍不得这一口茶,他的确是有客人正在会见,就是现在跑出来,那也是听到了萧文明的大呼小叫,才临时走出来的。 因此容良如还是解释道:“我府上确实有客人,今日的确不便接待两位。还请两位暂先回去,改日我必然登门造访。” 这下萧文明就忍不住了:“客人?什么客人?告诉他,我萧文明来了,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要是不识相的,信不信我把他给撵走了!” 这种话要是别人说,容良如当然可以当他是在发泄情绪,可那萧文明却真的是一个既做得出来、又有能力这样做的人。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萧文明这只小鬼那是比阎王还凶的恶鬼,容良如还真对付不了他…… 倒是这时候,温伯明唱起了红脸:“萧兄不用那么着急嘛,咱们办的事虽然急,但也还不到争分夺秒的地步。不如就让容大人先回去一趟,把府上的客人送走,再来见我们。容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客人迎来送往,不过一盏茶功夫也好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如何?” 温不明的话,容良如根本无法拒绝,他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一边让看门人将萧文明和温伯明带到小亭中用茶小憩,他自己则赶紧折了回去,要将那位正在会见的客人赶忙送回去。 那看门人被方才的一幕惊住了,平时对自己颐指气使的那位“老爷”,居然被眼前的这两位访客教训得毫无脾气,那他们得是何等样的贵客? 于是那看门人表现得比刚才更加的客气,一路点头哈腰地将萧文明和温伯明迎入了一座假山边的小亭子里,又亲自捧了两碗热茶过来,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读书人讲究清心寡欲,任何事情太过铺张都不是好事,唯独品茶的事是可以略微奢侈一些的。 容良如乃是清华世家,对于喝茶之事,自然也是十分讲究。 然而现在正是深秋时节,不是新茶上市的时候,再加上近来关中大乱、交通断绝,江南的好茶也运送不过来,因此容良如请萧文明喝的茶,是用的平平无奇的陈茶而已。 温伯明虽然不是那些只图享受华而不实的腐儒,可是品了一口这的劣质茶水,止不住地摇头,再也不肯喝第二口了。 萧文明倒是不讲究这些,刚才喊了几句话,嘴巴也干了,一边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一边还不忘骂上两句:“这个姓容的,也太瞧不起我了,给我喝的都是什么茶?看他当的官虽然不大,但有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想必也不是缺钱的人!” 温伯明却道:“有道是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这等百年大族别看表面光鲜,其实日常要顾虑的事情可不少,不少开销也是能省则省难,哪里比得上萧兄的蒸蒸日上呢?” “那倒是的。” 萧文明正和温伯明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口中略带任性地说道:“好啊!你们两个倒悠闲,也不知道我这几天走南闯北,都忙成什么样了!” 这人武功极高,尤其轻功更是江湖上绝顶的存在,她要是不暴露身份,旁人绝难查达他的行踪,可要是一开口,那身份可就暴露无遗了——正是四川成都的宋二小姐,宋星遥! 萧文明原本安排宋星遥的任务,是跟着林丹枫一道查访那些弹劾戴鸾翔的官员的底细的。 这个任务,是需要会同在关中地区人脉深厚的正一观的无良道人,才能完成。 因此,按理说宋星遥是不应该出现在京城洛阳之中的。 但是这小妮子行踪飘忽,出现在哪里都不好奇——说句夸张话,要是昨天的御筵之上,宋星遥突然出现偷了大家一碗酒喝,萧文明都不会感到奇怪…… 然而该埋怨还是要埋怨两句的:“你这小丫头,都这么大人了,也该稳重些了。你不是应该跟着我林大哥去正一观找无良道长的吗?没事怎么又跑到京城里来玩了?” “来玩?谁来玩了?我是来办正事的!也是林大侠叫我来的。” “正事?还是林大哥叫你的?到底是什么正事?” “哼!告诉你吧。是我和林大侠,查到了背地里串通弹劾戴元帅的人,并且一路跟踪,发现他进了京城洛阳。于是我便和林大侠并分两路,他一路继续在城外探访,我一路则跟着那人一道进城,就进了这座府邸,没想到你也在这。” 萧文明吸了口冷气:“嘶——那么说容良如现在见的这个人,难不成就是宋二小姐跟踪的那个人?也就是串联着弹劾戴元帅的那个人?” “哈哈哈!”宋星遥拍掌笑道,“总算被你猜中了,就是猜中的晚了点。”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头一喜——如果真的如宋星遥所说的话,那么这个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让萧文明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萧文明原本来到容良如的府上,不过是想探一探他的口风的,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成效一下子就逮住了主谋——可以说是还没把铁鞋踏破,就已经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那还闲着干什么?”萧文明说道,“还不把那人给我拿下!送到洛阳城下我的大营里,我要找他好好问话。还有容良如这小子,他跟着一道陷害忠良,他的责任也逃脱不了!” “得了吧!”宋星遥却嗤之以鼻,“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我告诉你吧,那位客人,现在已经走了!” wap. /77/77155/31180040.html 0636 黄河远上白云间 答案显然是——不能。 并且萧文明虽然写小作文的本领不如他们,然而斗嘴的水平却丝毫不让,当即被他找到了反唇相讥的话题:“哟!没想到,这位大人家里也买过我的书啊?不过我的书都是好书,写的都是英雄人物,讲的都是仁义道德。这位大人家的小妾,能读我的书倒也有些品味。或许读了我的书,她的德行,就要超过那些只会附庸风雅的小人了!” 萧文明这话也不难猜,就是在讽刺容良如这号的文人,其道德水平还比不上一个当了妾的女子。 容良如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一张还算白净的书生面孔,顿时变得通红:“你、你、你,为何羞辱斯文?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萧文明冷笑道:“我也不过是有话直说而已,我本人平时最看不起那些口言善、身行恶,表里不一的酸腐文人。我写的都是劝人向善,容大人回去可以好好读读,必然有所收获!” 萧文明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容良如的人品,还不如他的一个小妾。 这话说的词句虽不激烈,但语意却十分严重,相当于把整个社会阶层的鄙视链颠倒了个遍——把委身于男人,甚至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的女子,整个凌驾于朝廷大员的地位之上。 这是寻常读书人所无法接受的,甚至连对萧文明素来没有敌意的老相国卫玉章都觉得这话太过了。 他低沉着脸,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萧文明这里是皇上的御花园,用的又是凯旋的御宴,你可要谨言慎行!” 这样的话分量极重,相当于在给容良如这一边加上了重重的砝码,让这位刚刚在萧文明这边吃了亏的侍郎大人,顿时又来劲了。 “我的读的都是圣人之言,至于稗官野史也是当然也读得,不过公务繁忙,懒得去细看而已。却不知萧爵爷既写得出这几本,又可否有其他传世的名篇?可别到头来就只会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 萧文明虽然写的不完整,但好歹复述出的《三国演义》《水浒传》也是现实世界中的四大古典,属于是高雅艺术,别说是上台面了,甚至都被搬上大荧幕流传后世,都可以说是登上了大雅之堂。 对于容良如这种荒诞不经的话,萧文明朕要针锋相对的反驳。 这边温伯明却突然说道:“容大人还真说对了,我这位萧兄,以及他家的先祖,还真有不少传世的名句名篇,并且早已集结成册,不如就请萧兄吟诵几首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温伯明都用“开眼界”这种说法了…… 什么叫开眼界? 开眼界看的是什么? 看的不就是那些只能远观而不可接近的宏伟景象吗? 把萧文明的诗说成是开眼界,那么温伯明相当于是在明着说——他的这位“萧兄”的诗文水平,是在场诸位光着脚赶也赶不上的。 这是何等崇高的评价? 要知道,温伯明刚才的那首诗,就已经写得十分出色了,难道还真有远胜于他的诗作吗? 容良如当然不会相信,直到耳中传来这样的佳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乃是王之涣的《凉州词》,几乎可说是边塞军旅诗中最顶尖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一首情景交融而又朗朗上口的诗有着这样的文学地位,萧文明才会将他默记于心,即便是经历了不知几百上千年一直到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而依旧没有忘却。 凡事能写出这样诗的,除了诗人本人具有极高的才华之外,还需要情感经历乃至于身体状况全都处于最恰当的时机。 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无法强求”“只可曲中求、不可直中取”…… 在场的这些个文官们,虽然都没有这样的文采,但至少也都是入了门的,当然知道这首诗的厉害之处。 萧文明的这一首《边塞》吟诵出来,仿佛就按下了一个按键,而这个按键的作用就是让整个所有人全部静音——一时之间,御花园里一众的文官,无不被惊得哑口无言! 倒是武将们听到萧文明技压群雄,愣了几秒之后,爆发出了一阵轰天的叫好声。 这首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识字不多、不懂作诗的武夫,也知道其中的妙处。 这些武将虽然同萧文明的关系平平,但受文官的压制太久了,哪怕是在庆功的宴席上也变成了配角,总算有萧文明这么个人可以替他们出口气,那还不乘此良机,扯开了嗓子替他叫好? 温伯明也听了高兴,并且他甚至要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便又说道:“萧兄光一首诗,怎能服众?不如你再来一首吧!” 萧文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这……这就算了吧……” “不必、不必。萧兄什么时候也客套起来了?今天群贤毕至,大家比赛诗文,有什么好客气的?对了,诗谱里那一首《出塞》的就甚好,那几句‘青海长云暗雪山’……萧兄不如吟诵出来也让大家品评一下。” 都念了一句了,萧文明也就只能把整首诗从头到尾背诵一遍:“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一首《从军行》比之《凉州词》丝毫不落下风,又几乎重演了方才的一段情节,将御花园里的文官哑口无言,而武将们这是高声欢呼。 如果说做出一首诗来,或许还是侥幸的话,那一下子吟诵送出两首旷世绝作水准的诗,那就绝不是偶然。 这下不光是其他的庸俗文人了,就连老相国卫玉章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震惊了。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对萧文明说道:“萧文明这等佳作,果然是你所做吗?” 萧文明刚想谦逊几句,却被温伯明抢先说道:“师傅,这的确是萧兄所做,并且还集结成册,编撰成了一本《萧氏诗谱》。学生不才,正是编纂此书者。其中佳句如同漫天的繁星。只是萧兄不事伸张,这才未曾广为流传。这两首诗便是诗谱中的两首。” 原来如此! 如果说萧文明的萧家是世袭的武职的话,那么容良如的容家就是不世袭的文官。只不过这种不世袭的,或许比世袭的更加牢靠。 萧文明的这个军屯千户做得可谓是战战兢兢——出兵、放马、打仗,九死一生尚且不说,就是本朝“自家人”里面,也总有憋着坏主意要谋害萧文明的…… 要不是他开了天眼,再加上不错的运气,他这个临海屯的世袭武职早就被拿掉了,并且一旦被拿掉便永世不得翻身,就几乎没有可能在将千户之位拿回来。 而容家就大不同了。 虽然说他的官位是要考出来的,但是他们家世代读书,子孙没有别的产业,就仅仅是为了读书而存在的,那就相当于垄断了教育资源。 不是说寒门子弟完全没有考过他们的可能性,只是他们的容错率要高得多,子孙之中只要有一个能够考中的,那么整个门庭都会因之而沾光。 并且由于朝中有人,一旦考取功名,那么升迁的机会要比其他人多得多,就算一时失了势、倒了霉,也会有其他的亲戚、座师、门生帮忙营救。 更何况他们这种政治门阀,从来就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遇到各种斗争总是几面下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前朝那一次导致整个朝廷一分为二的新旧党政,容家也以此术安然度过,依旧保持着整个家族的繁衍兴盛,也才会有容良如这号的,敢在御筵之上在萧文明面前大放厥词。 对于这种人,萧文明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当然也是由于时间紧迫——没空同他多客气。 于是不需通报姓名,萧文明直接走到容府的大门口,手里拿着两锭银子,用银子狠狠地拍着那扇朱漆大门,在“砰砰”的敲门声的伴奏下口中大喊:“容侍郎在不在府上?我要见他!” 萧文明的敲门声拍得震天响,喊话的语气也不客气,容府的看门人听了,自然怒气冲冲,推开一道门缝,刚想痛斥,却不料从门缝里塞进来了那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两锭银子加起来得有半斤重,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要知道,容良如虽然官位不低,可礼部却是个清水衙门,上门求他办事的人可不多,更不会直接拿钱来砸门,看门的也就没有机会中饱私囊。 那看门人得到了这样的好处,原先的怒气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顿时换了一副嘴脸,陪笑着问道:“这位大人不知在何处高就?要见我家老爷吗?” “没什么高就低就的,就是昨天和你们家老爷一起吃过一顿饭,今天特意来拜访来的,你前面带路吧!” 不管在席间遇到了怎样的待遇,能够吃到皇帝请客的筵席,对于官员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誉,容良如这等好大喜功爱好面子的人,对此当然要回家吹嘘一番的。 因此这看门人只当萧文明也是同时受封的高官,那么过来拜访一下他的“老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于是这看门人赶紧将大门打开了半边,一边拾起银子揣进口袋,一边陪笑着说道:“既然同我家老爷同朝为官,那这位老爷也是我半个老爷,就请进来吧!就是我家老爷正在会客,烦请这位老爷稍后片刻。” wap. /77/77155/31180039.html 0635 嫉妒 他们虽然作诗酝酿的时间仓促,不过好在平常没有多少工作,舞文弄墨就是他们最主要的责任,因此笔头功夫没有荒废,写出来的诗词虽不出彩但也还算看得过去,被卫玉章勉励了几句。 然而在温伯明听来,这些诗词竟是些酸腐的陈词滥调,根本就不用读,拿过来在眼前一晃,空气里就会充满翰林院的腐朽气息。 翰林院的几位年轻编修先献过了丑,就轮到了朝廷里侍中、侍郎之类的中层官员了。 他们虽然也是科举出身,但是劳形于案牍,写诗作文之类已是久疏战阵了,仓促做出来的诗词,不过敷衍之作,佳句寥寥,十句之中不过一两句而已,大多显得平庸无常。 其中也有几个吟出的诗,引来一片喝彩的,倒不是他们的诗写的有多好,只不过这几位仁兄虽然位卑但职权不小,自然有求他们办事的人,给他们高声叫好。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嘛! 再然后则是六部尚书、御史大夫之类的高官了,其中不少还是文坛之上久负盛名的名家。 他们的文学功底,平心而论当然是有的,但同其他读书人相差不大——年轻之时固然是声动一方的才俊,老了之后,原本就渐渐变得迟钝的大脑,更是已被人情世故打磨得毫无棱角——又怎么做得出好诗? 只是他们现在自矜身份,通常不会轻易发言,只有积攒了一年半载得了不少好词好句之后,才会寻个机会当众发表出来,便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效。 然而今天的场面,让他们仓促之间写诗出来,还要得出佳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几个人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既要写出惊世之言,又不能有重复抄袭之嫌,谈何容易? 终于写出了几句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词句,却忽然发现,曾经在颂圣的文章里运用过了,脸上顿时泛出一层尴尬的表情。 不过好歹这些大人成名已久,又身居高位,需要拍他们马屁、捧他们臭脚的人不少,自然也不乏喝彩之声。 文人的社会大多都是这样,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强挤出一些酸苦的诗句,其中总是佳作寥寥——中国古代流传下那么多的名词名句,又有几句是在这种场合里写出来的呢? 要不是苦苦吟诵、反复修改,要不就是灵感天至、一气呵成。 所以说搞到最后,像这种文人最看重的诗文上的较量也变成了一场人情世故的表演…… 虽然明知这一场宴席上写的诗文都不怎么样,依旧有人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这一回皇上御赐宴席,既是国家凯旋的盛事,又是文坛聚会的盛事,卑职以为,应当将诗文记录下来,编撰成册,也好流传后世。” 发出这个提议的,乃是礼部右侍郎名叫容良如。 这人的名字萧文明知道,今日的朝会里,他因为曾经执笔给达多写过一份国书,故而也官升一级。这不过这份国书里的废话,达多大概连从头到尾让谋生冯天羽读一遍的心情的都没有,大抵是用来擦屁股了。 而萧文明之所以多看了这个容良如几眼,是由于弹劾戴鸾翔的人里有他,并且御花园里他也表现得跃跃欲试,且还真地做出了几句好诗,算是得了这场聚会得头筹,也难怪他要提议做什么诗集了。 这样的人,萧文明从来是不屑一顾的,然而这厮偏偏还就来劲了,见有几个人附和他的提议,居然斗胆像卫玉章说道:“听闻老相国年轻时候,那也是力压群雄的一方才子,如今铅华洗净,更是文坛宗师。这一本诗集,老相国一定要领衔,老相国何不作几句诗文,也好让我们晚辈领略当年的风采呢?” 看着容良如的表演,萧文明只在心里暗暗发笑。 这家伙的马屁搞不好又拍到马腿上了,卫玉章的诗文不知做的怎么样,但他的人品却不是那种喜欢舞文弄墨、摆弄文字的人,而是一个扎扎实实的实干家。 如今戎羌刚刚退走,大局还没有彻底稳定,正有无数的军事、政务等着这位老相国去处理,他哪有闲情逸致写什么诗呢? 果不其然,卫玉章摆摆手说道:“做诗撰文,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老了,既没有什么新词,也没有什么灵感,就不献丑了。” 众人还要再劝,却听卫玉章话锋一转:“倒是我的学生温伯明在江南颇有文名,也不知有几分成色,他倒可以替老夫作诗几首。” 萧文明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就相当于在强捧温伯明了,此时此刻,一介白丁的温伯明,几乎就已经成了卫玉章的代言人! 而温伯明本人也绝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货,虽然他并不愿意参加这种话不投机的聚会,去做这些言不由衷的诗句,然而既然是老师有意提拔,那他也不能辜负了卫玉章的一番好意,闭目沉吟片刻,一首好诗便信口拈来:“惨淡天昏与地荒,西风残月冷沙场。裹尸马革英雄事,纵死终令汗竹香。” 温伯明不愧是名动江左的大才子,他这一首诗,写得情景交融可谓是技压群雄,将原先容良如那一手彻底比了下去,让这位礼部侍郎大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其实中国素来有文无第一的说法,文采的评判是一种十分主观的事情。 你用词华丽,可以说你词藻堆砌、空洞无味;换了朴素的用词,照样可以说你文辞简陋、敷衍了事。 如果温伯明真的是完全没有背景的一介平民或者穷书生的话,以礼部容侍郎的气量,说不定还能凭借自己的官职和人脉,让大家评判自己获胜。 可现在翁不明身后站着的是卫玉章,人人都知道他是这位老相国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不得给他几分面子? 其实也根本不用给面子,只需公平评判,便知道温伯明的诗要比容良如的强得多了! 这一首诗做下来,这些文官总算是对温伯明服气了。 他们早就听说,从来就不好为人师的卫玉章,认了个只有举人功名的书生做关门弟子,有意传他衣钵。听到传闻,满朝的文官,尤其是那些人年龄不大的,心里没一个服气的——认谁不好,偏要认个平头老百姓,怎么不认我呢? 别人说是给你当门生了,就是给你当儿子都行啊! 别说是当儿子了,就是当孙子都可以……只要能加官进爵,有啥不行? 可现在看来未老相国果然是目光如炬,这个温伯明别的什么都不用讲,就这做诗的文采就可谓是独步天下了——反正礼部侍郎容良如这号的,作诗绝对难以望其项背。 当然了,除了文采之外,温伯明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 他自己得了彩头,还不忘关照萧文明两句。 只见他一偏身,对身边的卫玉章说道:“师傅,我这首诗做得如何?” 温伯明用这首诗中体现的文采,印证了自己的眼光,卫玉章当然高兴,得意地拈着胡须尖,颔首笑道:“甚好甚好,乃是近年来文坛少有的佳作,或许百年之后依旧有人吟诵。我们读书人讲究立身、立言,能够有一词半句流传后世,生平足矣!” 温国明异常谦恭地点头道:“师傅教训的是。然而师傅夸奖,学生愧不敢当。学生的朋友萧文明,也曾有好诗集结成册,不如让他也吟诵几首,让师傅点评点评如何?” 虽然是对卫玉章一人所说的,但说这话的时候,温伯明故意提高了嗓音,让在座之人全都能够听见。 而此言传入一众文官的耳中,顿时引发了一阵交头接耳、窃窃偷笑。 有人用手肘顶了顶刚才吃了个瘪的容良如:“容侍郎,这可真是笑话,萧文明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居然也会吟诗作对了?” 另一边也有人说道:“这人小小的年纪,凭着军功就已是侯爵了,看来咱们捏笔杆子啊,终究不如握刀把子的啊!” 容良如虽然久在官场里厮混,但其仕途得意,早早就考中了功名当了官,因此城府并不深,背这一左一右一番挑衅,立刻就上了头了,接着温伯明的话说道:“温先生这我也听说了。听说萧爵爷曾经刊印过两本书,一本叫什么《三国》,一本叫什么《水浒》。不怕几位笑话,我家的小妾就十分爱读。哦,据说里面有几幅绣像,还是出自于温先生的手笔,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大齐朝的官场风气就跟中国古代宋、明、清几朝几代类似,一样是耍笔杆子,也要分个上、中、下等。 写科举应试的文章,自然是最上等;其次便是写诗;再其次便是填词;写评词剧本则是下流。 至于写什么稗官、野史、之类的,只能算是末流中的末流,而萧文明写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便是这种末流。这是要被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所看不起的! 不管正确与与否,反正这几乎是几百年来文坛形成的一种共识。 而容良如就想以这种共识来羞辱萧文明,然而就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真的能搞得过萧文明吗? wap. /77/77155/31044001.html 0634 黄鼠狼掀门帘 当然了,萧文明也并不稀罕这些赏赐。 现在的他,与其担心自己没有赏赐,他更害怕被封赏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说把他调到中央——无论是安插在兵部,还是给个禁军的将军——那都相当于把他调离了自己基本盘的临海屯,也就间接剥夺了他的兵权,属于是明升暗降。 这种套路,中国古代玩的太多了。 岳飞被谋害之前,也是被提拔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上,说起来从一个方面的统帅,晋升成了相当于副宰相的职位,是升官了;可在实际上,却把整个岳家军同这位元帅彻底剥离了。 只有这样之后,几乎可以竞争中国古代最大昏君的宋高宗,才好对岳飞耍阴谋诡计。 不过现实来看,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心机,而是直接来了个戛然而止,就差宣布仪式结束了。 这下就连那些个受了封赏的文官都觉得心虚:自己在作战的时候,没出什么力,就深入到了赏赐,可那些武将出身入死的,怎么啥都没捞着呢? 死了的就算死了——死了也算白死——可那些活着的武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于是百官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到了皇帝那边,而皇帝坦然接受着这些目光——这些质疑的目光——脸上满是无法质疑、也无法驳斥的倔强。 后来萧文明才从温伯明的口里知道,皇帝对于戴鸾翔的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去,洛阳城下一战中立了功的武将,又大多是戴鸾翔亲自带出来的,在皇帝眼里,他们功过相抵之后,还是过大于功,不处置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要分享? 做梦! 但是皇帝这样做也太伤人心了。 只见位列文官之首的卫玉章,在没有皇帝召见的前提之下,便直接走上玉阶,皱着眉头,在皇帝的耳边低于了好一段话。 看样子这位师傅的面子皇帝还是给一些的,皇帝脸上的倔强,略微松弛了一些,带着几分无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然而卫玉章依旧不依不挠,又俯下身子,对皇帝劝导了不知几句什么话。 皇帝面带不悦之色,然而看着乾清宫内,排着齐整队伍的文武百官,终于还是松了口,叹息一声:“信义伯萧文明,杀敌有功,特晋封为侯爵!” 萧文明没想到卫玉章跟皇帝说了那么一大串的话,竟是为自己讨功劳的,并且还逼着皇帝亲自宣布! 这让萧文明都为之一愣,心下感激起来:卫玉章总揽朝局,像封赏个别官员这样的小事,他压根就懒得去搭理,可现在竟当着朝廷百官的面,给萧文明讨了这么个所谓的喉诀,这是给了他比天还大的面子了! 萧文明对此却并不在意,加分爵位所增加的一点小小的俸禄,萧文明拿来赏讨饭的就差不多了,他连要都不想要。 就因为心里怀着几分不屑的心情,萧文明的反应变慢了一些,下跪的动作自然也就慢了,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受封之时大家都跪了,凭什么你不跪? 就站在皇帝身边的卫玉章现状,冲着阶下的萧文明问道:“萧文明,皇上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萧文明如梦初醒,赶忙回答了一句:“听见了……” 然而他这句回答,尤似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惹得在场的文官们一阵的嗤笑。 卫玉章这边也没有好脸色“既然听见了,为什么不拜谢隆恩呢?” 萧文明这才恍然大悟,膝盖一屈,赶紧跪了下去,匍匐在地高呼:“谢主隆恩!” 然而皇帝似乎看透了萧文明的感谢并发自内心,因此他也并不感动,待萧文明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已然空荡荡,无一人端坐其上。 那位皇帝,已经不知何时走了。 萧文明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说是说你是当皇帝的,但大家都是人,怎么这样不尊重别人? 不尊重还在其次,你这么一走了事,是不是说所有参战的武将当中,除了康亲王之外就只封赏了我萧文明一个? 那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嘛! 让我怎么同身边的战友交代? 萧文明怒气正盛,却又听见太监传纸的声音:“传皇上旨意,请诸位大人赴御花园用膳!” 这就是真的人情世故了,刚刚封赏了的官位,自然要请大家吃上一顿。 众人刚刚加官进爵完毕,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又是皇帝请客吃饭,当然又是一片“谢主隆恩”的山呼声。 这顿饭,萧文明却不想去吃,只可惜请客的是皇帝,那就几乎已经把饭塞到了你的胃里了,你不吃也得吃啊! 于是萧文明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一众文官的身后,向御花园走去,吃这一顿不得不吃的饭。 然而行至一半,萧文明却突然发现康亲王不见了…… 就康亲王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这顿御筵中仅次于皇帝的第二男主角,他怎么会不见了?怎么能不见了?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康亲王是专门向卫玉章和皇帝本人请了假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说是作战的时候伤了屁股,没法久坐,这顿饭也就不吃了。 聪明! 萧文明怎么就想不出这条理由? 康亲王虽然只指挥了最后一战,但也算是上过战场的,勉强和萧文明算是一路人,可他这么一走了之,武将里就只剩下萧文明这一根独苗了,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腻味。 又走了几步,萧文明身后却跟上来了几员将领,他们虽然是武将打扮,但萧文明大多不要认识,竖起耳朵听他们的交头接耳了几句才知道:这些都是御林军的将领,因为守城有功也会受到封赏,只不过这一回并没有在朝堂上宣布而已,但是饭还是给他们留了的。 这样萧文明身边好歹也有作陪的人了,让他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进了御花园,在太监的引领之下,按照事先排阵的座次,萧文明代替康亲王坐在了武将的首席。举头看去,二号男主角缺席,皇帝居然也缺席了——太监们正七手八脚地将龙椅从御花园里搬出去。 那么在场之中,地位最高的就只剩下了宰相卫玉章了。 他坐在文官一桌的首席,而令萧文明感到神奇的是温伯明居然也来了,而且就坐在卫玉章的下手。 萧文明心中顿觉奇怪,这一顿御宴是专门宴请有功的臣子的——虽然温伯明之前运筹帷幄,功劳要比在场的其他所有文官都要大得多,但是他现在毕竟没有正式的官职在,一个平头老百姓、或者充其量只是小小的一个举人,就这么个身份,出现在这里,难免有些突兀。 但是萧文明回头一想,却又释然了,释然当中还带着几分欣慰。 这一定是卫玉章的有意安排,就是要让温伯明,在那么多的文武百官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还要对答介绍几句,让他出出风头,就是在给温伯明今后官场的生涯铺平道路。 这对于萧文明而言,无疑是极其有利的。 温伯明同萧文明是什么关系? 那是顶好顶好的好朋友,就连温伯明现在的老婆苏舜钦,也是由萧文明出面帮他赦免了贱籍。这一点上温伯明欠了萧文明天大的一份人情,两人也成了过命的朋友。 因此温伯明混得越好、当的官越大,就越能帮上萧文明的忙,最好他能够接上卫玉章的班,也成为权倾天下的宰相! 那时候,萧文明的下限至少也是个副宰相,甚至还可能成为皇帝! 有了温伯明的参加,萧文明觉得面前这顿清汤寡水的御宴,似乎也变得美味了一些…… 要知道,御宴的风格一向都是:不求有多好吃,只求大家都不觉得难吃,所有的菜都是把味道弄得淡淡的,去掉所有的腥气,吃起来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而卫玉章那边果然有意捧一捧温伯明,敬过一巡酒之后,卫玉章便提出请在场的大人们各自作诗一二首,用以纪念洛阳城下这一场所谓的“大胜”。 这倒既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要是趁此良机吟诵出几首好诗,在卫玉章、顶头上司以及同僚眼前大大的长脸,十有八九还会被传抄到皇帝那里去,那么自己的文才在皇上面前也会记上名。 因为一首诗——并且是歌功颂德的一首诗——而被皇帝记住,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要是写不出好诗,或是在强逼之下搜肠刮肚吟诵出了一首破诗,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仕途。 卫玉章发出提议之后,整个御花园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不多良久,终于有几个年轻的翰林,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想要抢先展露一下自己的文采。 这些翰林院的年轻编修,原本就是之前几科刚刚考取的进士,眼下从事的也不过是起草文章、誊写材料之类的案头工作,谈不上有什么权力,也谈不上有什么面子,自己的文采便是最大的资本,此刻还不“黄鼠狼掀门帘”——更待何时? wap. /77/77155/31044000.html 0001 六十万个悲剧 齐,景炎元年十月十一日。 萧瑟的秋风,带着几分北国的寒意,越过长江在广袤的江南平原之上肆意呼啸。在寒风的摧残下,原本就因年景不好长得稀稀拉拉的庄稼,更被刮得东倒西歪,露出一副萧条的景象。 田野之间的官道年久失修,两匹瘦马拉着两辆破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轮轴发出的“吱呀”声音如泣如诉。几个兵卒擎着一面白幡跟在车后,耷拉着脑袋、阴沉着神色,一步一挪地赶着马车向前走去,眼中一片茫然。 这辆车穿越了大半个齐国而来,装着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比金银更加宝贵的东西——战死沙场的将士的骨灰和尸骸。 去年,也就是齐嘉历十三年。大齐皇帝召集全国兵马七十余万,由魏国公戴鸾翔统帅,意图同戎羌一决胜负,一劳永逸解决北方危机。 戴鸾翔乃是海内名将,深知大齐兵马虽然众多,可战斗力强悍的可用之兵并不很多,绝非戎羌骑兵的对手,故其采用步步为营之策、积小胜为大胜,试图慢慢压缩戎羌势力。 然而齐帝性情急躁,又恐空耗财力,竟临阵换将,将戴鸾翔以贻误军机罪下狱,改亲信李观统帅大军。 李观轻敌冒进,贸然统兵深入戈壁,戎羌乘机一举切断齐军补给线,将李观主力围困在沙漠瀚海的野驴岭上。十日之后,待齐军弹尽粮绝,戎羌遂发动总攻,齐国大军除十万留守关内的兵马之外,六十万人全军覆没,大齐精锐竟一扫而空。 为了这场惨败,齐国皇帝下了罪己诏,并特意改年号为“景炎”,意为“年景炎凉”。 而这辆马车上所装运的,就是六十万大军中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二百八十一人…… 这二百八十一人的死亡,在六十万这个巨大的数字面前,是不起眼的,甚至会被作为统计数字的零头而被忽略不计。可对于二百八十一个家庭来说,却仿佛泰山崩塌…… 破马车尚未停稳,便听前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爹!” “儿啊!” “夫君!” “兄弟!” 人们的哭嚎声音已响成了一片,可他们虽然悲怆已极,却并没有一人敢向前。 领头的将军见状,只得自己先开口打破这悲伤的气氛:“下官乃是江南道游击将军任当思,请问临海屯萧文明何在?” 问话出口,却无人回答。 任当思只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请问临海屯萧文明何在?” 依旧无人作答。 直到他问了第三遍,这才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女子,一边用手里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拖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 只见这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浑身缟素,面目还算清秀;而那小子却是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眼神之中也充满了悲伤、羞怯和恐惧…… 任当思皱了皱眉,便问那女子道:“你是?” 女子答道:“小女子乃是萧千户的女儿,小字文秀……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那军官叹息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名册上说,萧千户有个儿子,叫萧文明的。老千户……没了以后,他就是新千户了。不知他人在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 萧文秀点点头,从身后把那个不中用的小子拉了出来,在他耳边低语:“弟弟,这位将军叫你呢!” 这个萧文明长得貌不惊人、又矮又小、脸色蜡黄,从小身子骨弱,胆子也小,骤然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然把他吓了个半死,嗫喏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任当思见了萧文明这副病恹恹的怯懦样,失望地摇了摇头,依旧扭头对萧文秀说话:“野驴岭一战,萧老千户身先士卒,终于不幸阵亡,麾下临海屯将士也全军覆没。奉兵部的命令,送车上这些……这些物件过来……” 说着,他一转身,从车上的小箱子里取一副头盔,捧在手里问道:“姑娘,这个盔子,我认得,是你爹的吧?” 只见这个沾满了鲜血的头盔已然被利刃砍掉了一半,可另一半的内衬里则分明留着一块精心镶嵌上去的补丁——正是萧文秀替她父亲缝上去的…… 见了这个破损的头盔,萧文秀仿佛看见了父亲阵亡前的一幕,嘴巴翕动着还未发出声音,两颗豆大的眼泪却已然夺眶而出…… 正当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听身边传来凄厉的呼喊:“爹爹!爹爹!” 萧文秀的瘦弱的弟弟萧文明,不知从何处来的劲,一把夺过那个头盔,死死抱在怀中,刚要张嘴痛哭,却一口气喘不过来,已然晕厥了过去…… 萧文秀见了,赶忙吩咐身边的几个老妈子把弟弟萧文明搀扶了下去,这才对任当思说道:“任将军,我弟弟伤心过度,失态了……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任当思眉头一皱,心想:虽说死了父亲伤心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可这可一口气就晕过去了,也未免太不中用了,听说这场大败下来,皇帝就要裁撤全国的屯田所了,如今临海屯落到了这么个年轻怯懦的千户手里,恐怕被裁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父亲新丧,说这些话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任当思还是把话忍住了,回头一指马车,对萧文秀说道:“侄女,这是临海屯将士的骨灰,你也收着吧……” 萧文秀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马车,却道:“任将军,咱们屯一共去了二百八十一个弟兄,怎么……怎么……才回来这么一点?” 萧文秀的话是有道理的,这车上不过只装了十几个海碗大小的坛子,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将近三百弟兄的遗骸啊! 任当思闻言一惊,没想到这个当姐姐的倒是要沉稳许多,这时候还能有心思清点骨灰,着实了不起——只可惜是个女子,可惜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诚恳回答:“一场大战下来,能捡出这么些东西就不易了……侄女啊,做人还得朝前看……这些骨灰你先收着,让他们入土为安吧……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户部已经发下来了,一人二十两银子,今天就会送到临海县里,你拿了钱,就好好过日子吧……” 此处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凄惨,就是久经沙场、铁石心肠的任当思也待不下去了,交代完了这句话,便领着自己手下的兵丁转身离开,空留下率领临海屯一众妇孺的萧文秀,还有她那不争气的弟弟萧文明…… 性格怯懦、身体羸弱的萧文明,就这么晕死过去了。 可当三天后他睁开眼睛之时,已然换成了一个来自现实世界二十一世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新的灵魂,这两者之间只有唯一的共同点——名字都叫萧文明。 穿越的时空交错,加上两种记忆的融汇,让萧文明的头脑还有些昏沉、视野也十分模糊,而映入他模糊的视野的,依旧是他的姐姐萧文秀。 只见这个年纪也才不过二十岁的萧文秀,已换上了一声素衣孝服,面色还算红润可表情却十分憔悴,尤其是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痕,显然是眼泪哭了又干、干了又哭留下了,就连一双杏眼也哭得红肿了起来。 萧文明一见这副景象,就禁不住心疼起来,揉了揉眼睛,用力坐起身来,唤道:“老姐……我……我醒了……” 萧文秀听了这声音,兴奋地从座椅上跳了过来,用力抱着弟弟的肩膀:“弟弟啊,你可终于醒了,真是担心死我了……爹爹已然战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老萧家可怎么办啊……” 说着,她又抽泣了起来。 凭借着这三天的昏睡里融合起来的记忆,萧文明知道自打老爹奉旨率本部人马北上参战之后,萧家及临海屯大小事务,都是这个姐姐萧文秀在一手操持的。 原本这些事,应该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做的,奈何这个大齐朝的“萧文明”就是一个既没有体魄、又没有见识、也没有情商的废柴——靠他,又怎么能够支撑起这不大不小一个屯田所呢? 因此萧文明对这个姐姐的感情,大概要比那个从未谋面的死了的爹还要更深一些,安慰道:“姐姐,爹既然走了,咱们姐弟还得向前看,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啊!你要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在萧文秀的印象里,弟弟萧文明就从没讲过这种有见识的话,不由让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弟弟这话,我懂……可是……唉!老弟既然醒了,身子看着也还行,那不如去爹爹的坟头烧炷香、磕个头吧?” 这倒是应该做的。 萧文明还有些不太协调地翻身下床,换上了一身素服,刚要跟着姐姐出门,可这时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走了进来,带着一脸忧虑的神情在萧文秀耳边说道:“大小姐,徐公子来了,还带着个王八,怎么办?” 萧文秀听了,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他们这时候怎么来了?这不是乘火打劫嘛!” 这老头姓夏,人称“老夏头”,是临海屯里资格最老的,只见他一脸的愁容:“可不是嘛!可这几个人,没法轰也没法赶,已经快到门外了……要不……要不我先把他们打发了,大小姐和大少爷先避避?” 看来这个“徐公子”和那只“王八”,都是不速之客,棘手得很。 然而很多事情,光靠逃避是不行的,萧文明插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就去见见他们,在我们屯里,他们能有多放肆?” 这样有血性的话,萧文秀也是第一次听萧文明说出来,顿时让她心里有了底:“弟弟说得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见的人,总是要见的!” 话虽如此,可这么多年了,在萧文秀眼里,弟弟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弟弟,因此她又补了一句:“弟弟身子骨还没好透,那几个人,就由我去应付,你先躺着,千万别乱跑啊!”说着,萧文秀便同老夏头一道出了门。 (本章完) /77/77155/22874799.html 0002 莫欺少年穷 虽然有姐姐的吩咐,但是不速之客都闯到自己门口了,萧文明又怎么躺得下来? 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还是忍不住决定推门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只见屋外姐姐萧文秀面前已站了二十来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男子:他们虽然高矮胖瘦不一,但个个面色凶恶,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泼皮无赖。 领头的两个人,萧文明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那个身材魁梧、留着光头、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名叫王霸,诨名“王八”,是此地有名的破落户。 而另一个穿着白衣、摇着折扇的,就是那个叫徐世约的了。 特别是徐世约,长得还算斯文,又是一身的书生打扮,在这群地痞无赖之中显得格外扎眼,只见他眼中露着凶光,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萧千户临走之前向我借过三千两银子,说好等他回来三天之内就还清了。如今老千户人虽然没了,可债还在,就请把钱还出来吧!” 说着,徐世约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捏在手上甩了甩:“欠条就在这里,白纸黑字写着的,你们要看看吗?” 当今朝廷内忧外患、财政凋敝,亏空了各地屯田所不少军饷。 为了临海屯的弟兄们能够安然北上参战,所以萧文明的爹出征之前特意向本县的富商徐世约,借了些银子作为路费,想着能够得胜归来的话,赏赐的军功银子加上朝廷补发的饷银,还上这笔钱可谓是绰绰有余…… 然而天不遂人愿,野驴岭大败下来,人、银子全都没了…… 这件事情萧文秀是知道的,但是欠钱的数额如此巨大,却超乎了她的意料。 只听她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徐大官人,钱肯定会还的。你也知道,这两天咱们临海屯里正在办丧事,朝廷发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也还没发下来。大官人能否宽限个几天?” 徐世约嘴角一扬:“宽限?说好了是回来的三天之内,就要把银子还清了。现在已经都第四天了,我已然宽限了一天了,你还想再宽限,恐怕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情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情理? 萧文明心中暗想:人都死了,别说是宽限个一天两天的了,就是宽限个十天半个月才算是讲情理,哪有像这样堵着门上门讨账的?分明就是欺负临海屯里没人嘛! 萧文明刚要表达意见,却听萧文秀还在央求:“徐大官人家大业大,这一千两银子能不能再宽限个几天?等我从县里把抚恤银子取回来,立即还给大官人,这拖延的这两天我利息照付。看在同我爹爹身前还有些交情的份上,大官人就请高抬贵手吧!” “嗬嗬!”徐世约冷冷一笑,“钱再多,那也是我正经赚来的银子。你们还不出钱,倒也不打紧。临海屯不是还有很多土地吗?你们折价还我地皮也行啊!” “那不成。”萧文秀对这个议题表示了坚决的反对,“屯田所的地,可不是我们萧家的,而是国家的。私自处置变卖,那就是犯了国法,朝廷是要问罪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了这话,一脸斯文的徐世月顿时换了副狰狞的表情,把折扇一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想怎样?我看你就是想赖账!想赖账?好啊,先问问我手下的弟兄同不同意!” 话音刚落,便听徐世约和王霸领来的地痞流氓们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还钱!还钱!还宽限什么?” “要么给钱,要么给地,哪那么多废话?” “咱们兄弟大老远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他们喊得震天响,任凭萧文秀怎样解释都无济于事。 这时,却听一旁的王霸说道:“徐大官人在商言商,说话也太硬了。他们家毕竟刚刚死了爹,听说屯里精壮的将士也都死了个一干二净。看他们可怜,宽限个一天两天的,也不是不可以。不如大官人就卖我个面子,如何?” 这只“王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萧文明有些料想不到。 却不料王霸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萧文秀搭了句嘴,随即让她后悔不已。 “嘿嘿!”王霸咧嘴笑道,“常言说:‘俏不俏、三分孝’。萧家这小娘子带着一身孝,还真是格外的可人。不如你陪大爷我好好玩玩,玩高兴了,我就劝徐大官人多个宽限个几天,说不定连利息都免了你了。哈哈哈!” 说着,王八脸上又露出了一脸淫笑。 原来此人是不怀好意。 辱及家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萧文明,已是忍无可忍,上进一步说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在临海屯里,岂容你大放厥词?又不是不还你的钱,说话给我放尊重些!” 谁不知道临海屯的少爷萧文明是个窝囊废,忽然听他说出这么强硬的一番话来,倒也颇有几番震撼的效果。然而他是刚刚穿越过来,脑袋还晕乎乎的,看着也有些痴痴傻傻的。 因此王霸听了一愣,却又咧嘴骂道:“乳臭未干的孩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范儿,给我闪一边回家吃奶去!” 话说一半,王霸凶狠的表情又转为淫荡:“听说你老娘死了十几年了,平时你吃的都是你姐的奶吧?不过你们家欠了那么多银子,搞不好你姐都得给卖到徐大官人开的青楼里去。这奶,你以后怕是吃不到了,赶紧回去嘬两口,说不定过两天,就轮到老子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侮辱性极强,恨得萧文明面色通红、咬牙切齿,大喊一声:“放肆!我爹虽然死了,可临海屯千户的位置却传给了我!我是正经的朝廷武官,你们几个小流氓竟敢如此大胆,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扣完高帽子,萧文明便又吩咐老夏:“你传我的命令,立即招呼屯子里能拿得动兵器的,全都聚集过来!哼!都杀到我们屯子里面了,要是还忍气吞声的,我这千户将来还做不做!” 忽然从萧文明口中说出这么几句有血性的话,老夏也着实是没有想到,不过他也是忍了徐世约和王霸许久了,萧文明这几句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立即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而萧文明这几句话,却并没有吓住徐世约和王霸的人。 徐世约是临海县一带的大地主大富商,就是县令大人都给他几分面子。而一边的王霸也是妻男霸女、欺行霸市惯了的。 这两人可都不是胆小如鼠的主。 并且他们今天敢于闯到临海屯里来讨账,这步棋,也是看好了才落的子。 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去年的一场大战,临海屯里精壮的汉子死了个一干二净,就只剩下一群老幼妇孺,就算是硬拼,自己带来的这二三十个弟兄也一点不虚。至于萧文明,一个素来懦弱、根基不稳的候补千户,在他们眼里,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果不其然。 老夏去而复返,虽然一下子带来了两三百人,可抬眼望去却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孩子。 他们一脸的稚气,来固然来了,可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羞涩和怯懦,手里拿着的也尽是些扁担、撬棒、锄头、竹竿之类的工具,就连正经的朴刀、长矛之类的兵刃都没几样。 于是王霸笑道:“哈哈哈!竟来了一群雏儿!一个个都给我撒尿拌泥去!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鸟,还不快滚!” “哟吼!”这时忽听老夏长啸一声,“结阵,列队!” 他一声令下,只见这两百多少年兵乱哄哄地运动了一阵,终于列成了一个还算紧密的阵型。 原来这些人虽然年轻,但平时也是经受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的,阵型排的虽不严谨,但也颇为唬人。 尤其是站在队列之中,左右有了手足弟兄的依靠,他们脸上方才害怕的神情已然荡然无存,握着不像样的兵器的手,也似乎一下子被注满了力量。 其心可用! 看来临海屯这一战虽然损失惨重,可人心还没有散,将来必然有复兴的机会。 萧文明见状,心里一下就有了底,信心十足地对徐世约和王霸说道:“有句话听说过没有?叫做‘莫欺少年穷’!咱们临海屯虽然受了重创,可屯还在、人也在,大不了从头再来!将来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多少松松手,饶你们几个一条小命!告诉你们,欠你们的钱,我又不是不还,宽限几天利息照给就是了。我劝你们趁着这机会积点阴德,乖乖给我走人。否则,我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徐世约、王霸二人都是此处的地头蛇,又同官府勾结有亲,何曾听被这样赤裸裸地威胁过。 而萧文明之所以敢威胁他们,依靠的,就是临海屯还剩下的这二三百人。这些人虽然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子,却都是从小在临海屯里长大的,哪怕是出于最朴素的保家卫国的心情,他们也是无不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这几句话顿时慑得徐、王二人不敢动弹。 可王霸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手下养着的也是好勇斗狠之徒,要是今天在临海屯这些毛头小子面前吃了瘪,今后还怎么在这一代混事? 于是他大喊一声:“好家伙,这帮小子今天长了胆了,敢在爷爷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弟兄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0.html 0003 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着,王霸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了一柄半尺长的匕首,捏在手里不断地挥舞。 他带来的那些弟兄也跟着从袖里、鞋里、怀里掏出随身的兵刃,满脸痞相地瞪着临海屯的那些子弟兵。只可惜他们也就是些地痞流氓的水平,站得一盘散沙似的,除了神情凶恶一点,其实并没有多强的威慑力。 要是平民老百姓,说不定还真被他们给吓住了,可萧文明那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是见过世面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王霸这伙人这点外强中干的小伎俩,又怎么能吓住他? 于是萧文明走到集中起来的两百子弟兵面前,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上,把这些混蛋全都给赶出去!”说着,他已然挺身而出,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向徐世约、王霸二人逼近过去。 幸好是方才的老军头老夏经验丰富,招呼屯里子弟兵的时候,叫他们带上的都是些长兵器,结阵列队之后,这些家伙事的威力更是成倍上升,让对面王霸手下那些短兵刃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倒是有两个胆子大、不要命的,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见萧文明手下都是些没成年的小伙子,怪叫一声,挺着匕首就向前冲去。 不料这两人这么一冲,立即变成了活靶子,刹那间好几根木棍、竹棍横扫纵劈过来,打得他们鼻青眼肿,刚才怎么嚣张地冲过来、现在就怎么狼狈地逃走了,只带回了遍体鳞伤而已。 这下,临海屯的子弟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起来!他们原本就是从小在军屯里长大的军户后代,虽然年轻,可是人人血气方刚,正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谚语。 尤其是野狐岭一场大战下来,他们大多死了父亲兄长,正在这悲痛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过来落井下石地讨债,那就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自己找不自在。 因此,这些子弟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现在的他们就仿佛一堆干燥的火药,只要一丁点火星的引燃,瞬间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这时的徐世约和王霸,忽然觉得自己估计错了形式:那个不成器的萧文明,那个本在他们眼里可以忽略不计窝囊废,却今日摇身一变,竟成了定海神针,成了临海屯新的主心骨,让他们原本的如意算盘彻底打了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世约和王霸同“俊杰”没有半文钱关系,可他们也都是识时务的,否则光凭愣打愣撞,就这么几个小流氓,早八百年前就被官府给剿灭了! 于是方才还口无遮拦的王霸一下子就焉了,虚张声势地抬高了声音:“你们……你们想干嘛?想仗势欺人吗?” 好一个“仗势欺人”…… “势”已从徐世约、王霸那边,转到了萧文明、萧文秀这边。 形势陡变! 看样子,将临海屯的田产拿在自己手里的企图,今天怕是要泡汤了。非但如此,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万万不能同临海屯发生冲突的,只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当缩头乌龟,避其锋芒再说了。 这时,反倒是萧文秀的想法同他们一样——她也不想同徐、王二人带来的人交手,即便现在是占着上风的。毕竟这些子弟刚刚死了父亲兄长,要为了借钱的事情枉送了性命,自己怎么向他们死去的兄长、父亲交代? 于是萧文秀赶紧插话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大家不要动手。” 徐王二人之中,徐世约的城府明显要深厚许多,还能默不作声的静观事态的变化。 王霸则已经是被吓得有些恍惚了,听了萧文秀的话,连称呼都改了:“对、对,萧大小姐说得对!大家有话好说嘛!不要动手!为了钱的事送了性命,不值得!” 这只“王八”刚才那几句侮辱性的话,给萧文秀留下了印象实在是太差了。 因此萧文秀根本就不愿意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前几天上头的任将军已经说了,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银子,已经送到了县里。按朝廷的规定,这次我们临海的阵亡的两百八十一名将士,每人都有二十辆的抚恤银子,足够六千两,够还了你们的债了!” 能够连本带利地收回借款固然可喜,但徐世约更多的是想把临海县以及周边的田地拿下来。这些地可都是良田,又在临海县的旁边,价值可要比千把的银子贵多了!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还想苦苦地逼债,那就不是在讨钱了,而是在送命了! 于是徐世约卖个破绽:“那就好。刚才都是误会,咱们把话说开了,什么事说不明白?” 对于用抚恤银来还旧账的做法,萧文明其实心里是不赞同的——这些银子,那都是临海屯的将士拿命换来的,就这么交出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但是既然姐姐松了口,自己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就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按照平日里了解下来的情况,萧文明那就是三记闷棍都打不出个屁的窝囊废。 可今天的表现,他却俨然成了临海屯的中流砥柱,这给了兴冲冲而来的徐王二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也更加不敢忽视萧文明的意见。 因此他们听了徐文秀的主张,又见萧文明没有反对,这才放下心来。 只听徐世约又说道:“那好吧!那就看在死了的萧老千户的面子上,再通融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取银子。这几天的利息嘛……也就算了,算是我给老千户的一点丧仪。”说罢,徐世约又抖开了手里的折扇,装出一副大度通情理的样子。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萧文明骂了一句,他骂得声音不轻,反正徐、王二人,肯定是听到耳朵里去了。 徐世约现在吃不准萧文明的路数,更不敢再节外生枝了,听到了也只当是没听到。 王霸却是好勇斗狠惯了的,何时吃过今天这样的亏,一听萧文明的叫骂,便也回骂了一句:“行!算老子阴沟里翻船,倒了霉了,今天这事,你给我记住!” “没错,今天的事你也给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了!”萧文明针锋相对地回道,“要是你记不住,我可以给你留下些更加深刻的印象!怎么样?要不要尝尝咱们临海屯爷们的手段?” 一听矛盾又要激化,徐世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狠狠瞪了一样王霸,示意他立即带人撤退,而徐世约自己则先迈步转身走开了。 王霸在今天这件事情里虽然也算是头头之一,但他更多的只是一个打手的头目,徐世约才是真正的主谋。 见他走了,王八也自觉没趣,心里暗骂了几句,却不敢把任何一个字骂出口,终于招呼起自己手下那些泼皮无赖,怎么走的,就怎么离开了临海屯。 可怜这些家伙,兴冲冲而来,却仓惶惶而去,脸上全都没了当初趾高气扬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一个个都好像斗败了的的公鸡,灰溜溜逃离了临海屯。 在他们身后,则传来了临海屯年轻将士的欢呼声…… 眼下虽然是深秋时节,天气已是十分寒冷了,可方才那一番冲突下,萧文明脑门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见徐世约和王八二人离开了,他才有空伸手抹了一把汗水,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姐姐萧文秀也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缓了口气道:“今天要不是弟弟出头,还正不知道怎样收场呢!看你不声不响的,今天总算是出息了,要是咱爹爹知道老弟今日如此威风,那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萧文明没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就遇到了这样大的一场危机,全靠着自己憋着一口气,才勉强把危机暂时压住了,却还远没有到彻底解决的程度。 因此萧文明不敢把话说死了,也不敢过于嚣张,只说道:“我有什么能耐?全靠咱们屯里的子弟争气。我看老一辈的虽然没了,可小辈的心气还在,这么些人拉出去,咱们谁都不怕了!” 这时却听老夏低声说道:“大少爷,有些话不敢瞒你。其实咱们屯里这些子弟,也就光会个列阵而已,真打起来恐怕会吃亏啊!幸亏姓王的、姓徐的被咱们吓退了,否则这局面还真不好说呢!” 萧文明听了这话,背后顿时冒出了冷汗,心想:今天能赢下这阵仗,一大半是出于侥幸,将来可再不能做这种事情了,要是再多搞几次,还不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他对老夏说道:“老夏,咱们这里毕竟是个军屯,练兵是第一要紧的事情。练兵的事情我不懂,今后你还得帮我多参谋参谋,咱们屯里的子弟,都是大好的材料,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啊!” 这又是一句极有见识的话。 萧文秀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弟弟萧文明今天竟然开了窍,说出的话、办出的事,已全然不是那个怯懦的弟弟了…… 她当然不知道弟弟的灵魂,就在三天之前,同后世的萧文明相融合了。她只觉得弟弟开窍,对于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临海屯,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真的是老天有眼!是萧家的祖宗显了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1.html 0004 朱门酒肉臭 萧文秀算是服了自己这个弟弟了,立即赞同道:“老弟这话乃是至理名言,等度过了这道难关,一定要把咱们屯里的士气抖擞起来!不过这是长久的打算,他们还是先把抚恤银子拿过来,也好还老爹欠下的债啊!“ 对于这笔抚恤银,是发给每一个具体的阵亡将士的家属,抑或是自己屯里留着已备东山再起,萧文明都是没有意见的。可偏偏要从中取出不小的一部分,用来还给姓徐的,对此萧文明是有些不太乐意的。 然而无论如何,钱总是要落袋为安的为好。 因此,萧文明说道:“那也好,我们今天就去县里走一趟,把钱领回来。都三天了,抚恤银也应该到县里了。” “今天啊?”萧文秀说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到县里恐怕天都黑了。” 然而萧文明始终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老姐啊,有道是夜长梦多,我觉得就是天黑了,也最好把钱先弄到手,这事儿,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对萧文明的话,萧文秀已然是言听计从了:“老弟说得有道理。那好,老姐这就去县里取银子。” “这种事情,让老姐抛头露面的不好。现在又是晚上,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好了。”萧文明诚恳说道,“这几天,屯子里全靠老姐一个人扛着,我也是于心不忍。姐姐还是先歇会儿,等把钱拿回来,怎么处置,还要你坐镇拿大主意呢!咱们姐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啊!” 这句话,是这几天来两个灵魂融合完成之后,萧文明发自内心的表述,刚说出口,萧文秀的心就被狠狠揉了一下,眼中的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流淌了下来:“弟弟……” 让萧文明一个人去临海县里取那么大一笔钱出来,萧文秀毕竟有些不太放心。 于是她便点起屯里二十个得力的年轻人,让他们随办事老道的老夏一道,跟着萧文明一同去县里取钱。 本来,六千两银子,那就得有六百斤重,不带那么多人,根本就搬不动。 就这样,萧文明一行,在西斜的夕阳那无力的光芒的笼罩下,离开临海屯,赶往就在东南十里地开外的临海县去了。 离开了临海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更加残破的景象。 眼下虽然已到了收获的深秋时节,可是田地里的稻谷长得稀稀拉拉、东倒西歪,不用多少农村工作的经验,抬眼一看就知道今年的收成绝对好不了。 要知道,临海县可是位于齐国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带,要是这里都遭了灾,别的地方的老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加难过了。 果不其然,又向临海县城走了几步,官道两边已经出现了成群结队的灾民,听他们的口音都是从长江以北赶过来的,是来讨饭吃的。 他们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眼里已经没了多少生气,近乎是本能地向县城走去,希望那里会有好人施舍他们一碗饭吃,也就施舍他们了一条命。 只可惜本县的官府,没有皇帝的旨意、上峰的钧令,是不会搭理外地的灾民的,只给他们在城外搭了几处四面漏风的篷子,也就撒手不管了。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即便是在江南,气候已然渐渐寒冷了起来了。再过两三个月,等西北风起,指不定还得冻死、饿死多少灾民呢! 萧文明原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心中一阵酸楚。然而他现在就是个欠了债的穷鬼,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在帮助外地来的灾民呢? 中国古代政府最重要的职能,无非是赈灾、养兵两件事而已。 看这遍地的灾民,可见朝廷已经无力赈灾,只能任由饥民自生自灭了。 至于养兵,朝廷也已是捉襟见肘了,之前拖欠上一年摆在的军饷,忽然就变得“合情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理”了。 而就是因为拖欠了军饷没有下发,才导致了萧老千户向本地的富商徐世约借了钱,才会导致他死了还留下一屁股债,才会导致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就成了个穷鬼…… 因此,摆在萧文明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钱——不管是什么钱,都要先搞到手里! 于是他又快步走了几步,终于来到了临海县城外。 临海县的光景也不十分好。 别的不说,光是围着县城的城墙,就显出一副显而易见的破败感。只见城墙根上爬满了青苔,城楼上的瓦片掉了一半,就连城墙墙面上也斑斑驳驳,好似被狗啃过一样…… 城墙是一个县的脸面,一个人要是连脸都懒得收拾,可见这人能狼狈到何种程度了。 夕阳西下,一个老军正在关闭城门,动作也是拖拖拉拉、有气无力。 按照大齐朝建国之初的制度,每天太阳落山之时,所有城池都要关闭城门,用以绥靖地方治安,防止发生意外。 然而建国日久,各项制度都已渐渐废除,再加上商品经济发展迅速,这样的制度执行起来也不会十分严格。 可是这几个月的光景,可不比太平年月,城外逃荒来的灾民很多,灾民一多,就容易滋生事端。为防意外,临海县令汤光耀,特意下令必须准时关闭城门,防止灾民夜里进城以后平添许多麻烦。 但一旦关闭城门,萧文明今天就讨不到钱了,因此他立即大吼一声:“且慢关城,等我们几个先进去再说!” 要是寻常闲杂人等,提出这样的要求,守门的军头自然不会搭理。 然而按照齐朝的制度,镇守一地城门的职责,都是由所在地屯田所的兵丁负责的。既是屯田所的兵丁,那谁会不认识萧文明呢? 因此萧文明一声大喝,看守城门的军头立即认清了萧文明的身份,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吃惊地向他行了个礼:“少爷怎么来了?听说您老大病一场昏过去了,现在醒了啊?身体没事吧?” 这个是守门的老军,萧文明有些印象,名叫丁老二,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办事还算牢靠。 原本他这个年纪,去年临海屯出征野驴岭,是必然会带上他的。可是因为他瘸了一条腿,所以也就把它留在了此地,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人算是自己人,不过萧文明还有要紧事等着他去做,也懒得同丁老二多废话,冷冷回答:“是啊,我醒了,我现在要进城,你替我把门留着,我待会还要出城。” “哟,这么忙?大少爷要去城里办什么事儿?” 这人打听得倒清楚,不过萧文明是去办正事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回答了他的疑问:“这场仗打下来,咱们屯损失惨重。不过也得了一些抚恤银子,我怕夜长梦多,就想连夜领了运回屯里去。” “那怎么大奶奶不来呢?”丁老二又问。 “你家大奶奶在家里呢!屯子里事儿多,没个主事的人可不行!” “那这个……”丁老二说道,“领抚恤银子这么大的事情,少爷一个人去办,就只怕……” 听到这里,萧文明才弄清楚,原来这么些年,自己在不光在外人眼里,就是在自家人的眼里,那都是一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领取几千两银子,这样大的事情,交给萧文明一个人去做,当然是不能让人放心的,也难怪丁老二多这几句嘴了。 这时却听身后站着的老夏插话道:“丁老二,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咱家少爷可是长了大威风了!” 于是老夏便把萧文明怎样召集起屯子里的年轻人,果断地将过来闹事的徐世约、王霸二人赶走的事迹,同丁老二添油加醋地讲了。 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少爷可是出息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霸先不去说,就连徐大官人都吃了瘪。有这样的能耐,去领朝廷发下来的一点银子,又有什么打紧?” 丁老二在此处镇守城门,算是个耳报神,消息十分灵通。 今天中午,他就听说了临海村里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是少奶奶萧文秀把两个对头弄走的,竟不料大显神通的,竟然是平时那个体弱多病、沉默寡言的萧文明! 这事情要不是从办事老成的老夏嘴里说出来,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 于是丁老二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一样,将萧文明身上反复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说道:“哎哟喂!我说呢!咱们少爷平时那是内秀,真到了紧要时刻还得看咱们少爷的!” 这几句奉承话说的虽然舒服,但萧文明的确是有事要办,便又把他的话打断了:“行了行了,吉祥话你留着过年再说吧,赶紧开门。” 不料丁老二再次拒绝了萧文明:“少爷,不是我拦您的驾。今天……今天您还是别去找知县汤大人了吧,不如明天去?” 这下萧文明也没耐心了,喝道:“你这个什么意思?还没完没了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老大,我现在命令你开门,怎么着?你还敢抗命吗?” 丁老二赶忙解释:“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少爷不知道,今天晚上,汤县令要吃酒席!” “吃酒席就吃酒席,和我有几文钱关系?到底是吃酒席要紧,还是给我抚恤银子要紧?”萧文明自己辛辛苦苦赶来,县令却在逍逍遥遥吃酒,这让他有些不高兴了。 “少爷,说句难听话,搞不好还真是吃这顿酒席要紧。您知道吗?这顿酒席请了咱们临海县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客会钞的,就是那徐世约徐大爷,他算是东道。少爷刚同徐大爷结了仇,现在要是冒冒然过过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话听到这里萧文明才算弄明白了:别看丁老二是个碎嘴子,可他却是在帮着自己说话。 然而根据丁老二给自己透露的情报,那萧文明今天晚上就更加非得一趟不可了。 原因无他,仍旧出在徐世约身上——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货色,如今又在请客收买人情,谁能料定光在这一顿酒宴之上,又会节外生枝,闹出多少妖蛾子来呢!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不由抬高了嗓音:“这事你别管了,今天我一定要进城拿银子拿出来,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我堂堂临海屯的千户就没头脸吗?” 一听萧文明发了急,丁老二终于不再废话了,一边顶开了已关上一半的城门,一边嘱咐道:“少爷,我这颗心怎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怕今天出什么事儿。这样,我就守在这里留着门,万一有事出了什么意外,您派个人通知一声,我立即就跑去告诉少奶奶,让他派人出来接应少爷。” “行,你倒是个细心的,办成了事,以后我另有赏赐。” 说罢,萧文明便领着手下二十来个弟兄,鱼贯进了城。 进城之后,萧文明又忐忑了起来。 他这一路上已经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听说临海县令汤光耀名气还算不错,却是个嫌贫爱富、附庸风雅的,最喜欢同县里的举人、富商、士绅结交。 其中同他结交得最好的,就是今天闯来临海屯闹事的徐世约。 而这个徐世约也不寻常,他时临海县一带有名的富豪,在县城里开了药铺、酒楼、青楼、绸缎庄等好几家店铺,城外也有数不尽的田产。不但如此,他还素爱结交官府,不但同县令汤光耀是好朋友,就连上面的府台、巡抚衙门,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就这么一个徐世约,活生生一个西门庆…… 然而徐世约是西门庆,萧文明却不是武大郎!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2.html 0005 吃了闭门羹 就这样,萧文明率领麾下弟兄进了临安县城。 如今的年景虽然糟糕,但临海县毕竟是江南富裕地区的一座县城,原本的底子还在。 因此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城里各色设施——酒楼、店铺、民居——一应俱全。 只是因为县令汤光耀实施了关城宵禁的措施,因此几乎所有的铺子都是关门闭户,街上也不见几个行人,整个县城显得十分萧条沉寂。 在这个时候,只有一家店铺灯火通明,隔着几条街,似乎还能隐隐听见人声鼎沸的声音,在这死寂一般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萧文明隔开老远,就知道这家店不同寻常,向老夏一打听,这家店果然就是临海县里最有名的馆子,叫做鼎香楼,也是那徐世约名下的产业。 而徐世约此人,就在这座馆子里宴请县令老爷和县里哪些士绅。 按照常理,办紧要事的时候,萧文明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节外生枝的,尤其是要避开徐世约这么个难缠的对头。 倒不是萧文明胆小,实在是这些钱,关系到临海屯今后的生存和发展,是断然不能出什么意外的。 可问题在于,徐世约已经同县令勾结在了一起,这时候再不出手,恐怕今后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因此萧文明今天几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这座正在大宴宾客的鼎香楼,萧文明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所幸萧文明这回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二十几个临海县的子弟,这也给就给了萧文明在徐世约的主场,缠斗一番的资格和本钱。 于是萧文明给自己壮了壮胆,这才领着麾下的弟兄,向鼎香楼走去。 鼎香楼虽然在临海县里是一座大馆子,然而论规模却并没有大到哪里去,不过是一幢二层小楼而已。 然而这里面觥筹交错的欢呼之内,却隐隐含着几分杀意。 萧文明在穿越之前,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自己公司的老总,并且还没说上几句话。今天刚刚穿越过来,就要去会一会本县的县太爷,这对萧文明本人而言也是一项颇为重大的挑战。 要知道,古代一个县的县令,除了是该县的行政一把手之外,还肩负了司法、治安、教育等好几项其他的职责,某种程度上,权力要比现代的同样的官职大上不少。 一旁的老夏似乎看出了萧文明心中的不安,在他耳边低声建议道:“少爷,要不要我先去店里通报一声?就说少爷你就在外面,求见汤大人,如何?” “嗯。”萧文明同意了,“那就劳烦老夏走一趟吧,不过你态度可以庄重一些,不必卑躬屈膝的。” 老夏答应了一声,便进了鼎香楼。 不一刻,他便走了出来,却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少爷,汤大人说了,说是少爷今日之前并没有预约,又在约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县的斯文君子,现在相见恐怕都有不便……” “这就是给我吃闭门羹了吗?” 萧文明穿越之前那是人微言轻,受了不少窝囊气,如今穿越之后,总不见得还要看别人眼色吧?自己兴冲冲连夜赶来,却连鼎香楼都进不去,连县太爷的脸都见不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于是萧文明说道:“这个汤光耀好大的谱啊!老夏,我问你,他是几品官?我是几品官?” “回少爷,您是六品武官,他是七品文官。” 老夏早就猜出了萧文明的心思,话说一半便接了下去:“可话也不是这样说的。一来老爷虽然没了,千户的官职少爷你是责无旁贷,可毕竟还没有兵部和吏部的排票下来,您还不算是正式的千户。二来按照咱们大齐朝的规矩,一向是以文制武,您虽然品级要比汤县令高上一级,可也不能压他一头啊……” “这什么狗屁规矩?难不成遇到了紧急军情,我还得遵照这个,不成文的所谓规矩吗?这岂不要误事?“ 老夏听了赶忙劝道:“少爷,如今这个太平世道,哪来那么多紧急军情?” 什么太平世道?这是到太平吗? 如果真是太平世道,那临海屯何至于一场血战下来,精锐损失殆尽,要逼着萧文秀和萧文明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一个乳臭未干的傻小子,出来抛头露面? 想到这里,萧文明一时血气翻涌:“不管了!我过来是讨抚恤银子的,不是过来看他的脸色的!走,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个汤县令是个怎样的人物,架子这么大!” 进了酒楼,这才发现底楼并没有设着酒席,坐着的而都是宾客所带来服侍他们的下人。 这些人一来是替主人做一些打下手的工作,二来是给他们撑场面,三来也多少有一些护卫的责任。 他们看萧文明这样气势汹汹地进来,本应该多少拦阻一下的。可又一看萧文明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二十多个手下,他们当然不愿意触这个霉头,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算了。 萧文明也懒得搭理他们,便又经楼梯径直往二楼走去。 二楼之上果然是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厅里摆了五六桌席面,每张桌子上都坐了十来个人,看样子这场酒席的场面不小,五十来人的数目,大概是把临海县所有有头脸的人物全都请来了。 只见他们已然是酒过三巡,仍旧在觥筹交错地吃喝个没完。 其中颇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已然醉了酒、出了丑——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有的扶着墙角不断呕吐、还有的犯了话痨病,搂着身边的酒客,凑在他们耳边唠叨个没完。 看着这副糜烂的样子,又想着城外那群衣食无着的灾民、想着临海屯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兵丁,萧文明心里就说不出的腻味。 然而萧文明虽然不满,但今天并不想搭理这些所谓的“体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人”,便选择性地忽视了他们的丑态,朗声说道:“在下是临海屯千户萧文明,前来拜见县令汤光耀汤大人!” 萧文明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正义凛然,一众酒客听了,酒意都醒了有一两分,纷纷把脑袋偏向,大厅里的主桌——不用说,县令汤光耀,就坐在主桌上。 汤光耀见萧文明就这样领着人马闯了进来,不禁心头一紧、眉头一皱,心想:这不就是萧家那个不成器的萧文明吗?今天怎么回事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别说你一个小毛孩子了,就是你老子在的时候,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倒不汤光耀气量宏大、自矜身份,只是他看见萧文明这次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而是带着二三十个毛头小子,唯恐自己当着这么多士绅的面出丑。 因此,他决定先忍下这口气,也不用由自己出面,只朝席间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便又低头夹菜喝酒了。 同汤光耀对了眼色的两个人赶紧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身材略高大一些,走到萧文明的面前,问道:“咦?你怎么来了?听说汤大人和徐大官人此次设宴,并没有邀请你。你如此不请自来,岂不失礼?” 这两个人说话的口气,倒比汤光耀还要更加嚣张一些。 萧文明在自己的记忆里好好搜寻了一番,才弄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 这二人,是自己的老爹还活着的时候,给自己请的老师,是专门请来让自己学文认字的。奈何这个时代的萧文明实在是笨了点,再加上这两个老师的水平也一般,因此教了许多时日,也没教会萧文明几个字…… 然而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做了萧文明,作为老师那辈分还是高的、面子上也是大的,自然就有心思在萧文明面前摆一摆谱了。 然而萧文明已然是今非昔比,对于这号人物,他全然不放在眼里,冷笑一声:“没有邀请就不能来吗?就在今天,你们这里做东的徐世约、徐大官人,就是不请自来,跑到我临海屯军事重地,公然讨债逼债。这又是什么道理?老师你不妨去请教请教他!” 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师,当然是不敢去质问徐世约的,顿时被萧文明堵了个哑口无言。 这时,又听另一个老师说道:“你懂什么?今日乃至我们临海县文坛的聚会,是要趁此良辰美景做几首好诗、填几阙好词。你大字不识几个,是个军户,过来做什么?岂不是有损风雅?” “什么良辰美景?什么好诗好词?我倒要看看,这么大半天的,你们作了些什么狗屁不通的文章!” 诗词歌赋,凡是能够流传千古的,无论其作者的性格如何,但大多都是品行高洁之人无不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肠。 可就现在鼎香楼里坐着的这帮货色,就连称不称得上是一个“人”,都在可与不可之间,恐怕就是把他们的脑子掏空了,恐怕都憋不出一两句好诗来……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3.html 0006 看热闹不嫌事大 正巧,萧文明见酒桌边叠着一叠半新的纸,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干,似乎是今天记录下的所谓“好诗”,便取过这叠纸,翻了几张。 果不其然,这些诗词写的那叫一个不堪入目,不但立意上尽是一些粉饰太平、风花雪月的陈词滥调,就连文才上也都是一些酸腐不堪的破句子。 或许作者此时此刻还在颇为得意地自嗨,可就是这种玩意儿,送到别人手里,最大的作用应该就是擦屁股了。 谁知写诗的人,见萧文明拿纸过来看,竟然还不满意起来了。 只听那身材高大的塾师瞪着眼睛埋怨道:“萧文明,你看什么呢?我教了你三年,你连一本《三字经》都没背下来,这上面的字你能认全吗?” 一听这话,席间的文人顿时哄笑成一团。 临海县里,谁不知道临海屯的萧文明是个傻瓜。可今天被两位塾师这么一爆料,才知道他竟然傻成这样——一本《三字经》学了整整三年都没学完——那就不是愚钝了,简直就是弱智嘛! 笨成这样,倒也十分少见了。 在一团哄笑声中,萧文明已然打定了主意,看来今天不一鸣惊人,或许从今往后,不知得受这般迂腐无聊的文人多少气! 于是萧文明冷笑一声:“哼!我文书双全,可能不认识字吗?那是你们两个才疏学浅、误人子弟,根本不配教我,我才懒得搭理你罢了!不就是写诗吗?我也会!” 幸亏萧文明穿越到了一个异时代。 也幸亏他在现实世界里,颇背了几首脍炙人口的古诗。 于是萧文明变在自己脑海里并不多的诗词库里,选了一首合乎自己身份的诗,朗声吟诵道:“你们都听好了: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是陆游的一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这一首诗虽然称不上古代历史上最极品的好诗,但无论是题材还是文采,都是一首流传千古的佳作,吊打席间这般庸俗的文人,是绰绰有余的。 听萧文明吟罢,那两个塾师原本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顿时变得异常怀疑和惊讶。 他们是知道的:萧文明这个混小子,别说是让他当场作诗了,就是给他一首现成的诗,让他从头到尾照抄一遍,他都未必能做到。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笨小子,今天怎么开了窍,作出的这首诗的水平之高,只要不是被猪油蒙了心,都不得不承认其胸怀广阔、立意高远、文辞高明…… 再反观自己,就是把肚子里那些货色全都挤干净了,都做不出这样的好诗…… 其他方才还在嘲笑萧文明的文人们,文采或许还不如那两个塾师,也都陷入了沉默。 这一下,原本嘈杂不堪的酒楼,顿时恢复了平静。 半晌,忽听有人高声赞道:“哎呀呀!果然好诗、果然好诗啊!实在是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学生穷极一生,要是能够写出这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一首诗,也就不枉此生了啊!” 萧文明扭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二三十岁样子的书生,正坐在主桌之上,隔着徐世约同县令汤光耀相邻而坐。 此人衣着虽不华丽,却打扮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满是深意的微笑,光一眼看去,无论的举止和神态,都要比那些只知道以貌取人的文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并且此人还是承认萧文明这首诗的文采的,是向着萧文明说话的。 然而这首诗其实也是萧文明抄起来的,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当众吟诵出来,也没有什么好光荣的。 于是萧文明便跟此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先生过奖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也就攒了这么一首好诗而已……” “嗳~此言差矣。人这一辈子读书习文、皓首穷经,除了能够博取功名、报效国家之外,也无非就是想能有一字半句留传后世。这位萧大人虽然是偶有所得,但是能有这样的一首佳句,要是在下也是心满意足的了。来、来、来,请到这边来,在下还想讨教几句呢!” 说着,此人脸上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萧文明闻言,心中一怔:好家伙!别看这人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竟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不过这也正好,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于是萧文明趁势上前,走到主桌边上,对为首一人拱手行礼道:“汤县令,在下此来可不是为了吟诗作对,而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向县令申报。” 萧文明好歹也是临海屯千户的儿子,之前也见过汤光耀要几面,也就认识这位县令老爷。 汤光耀自然也认识萧文明。 在他的眼里,萧文明人是一个傻不愣登的笨孩子,虽然之前也曾夸赞过几句“憨厚质朴、可堪大用”之类的场面话,但也都是言不由衷。 他心里想的却是: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才换来一个七品知县;可就因为朝廷的制度,可像萧文明这么个呆、傻、痴的笨瓜,一出生居然就有六品头衔等着他去继承…… 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不过好在朝廷的制度是以文制约武,因此汤光耀在萧文明面前也不必低三下四的,反而摆起长辈的架子来了:“贤侄,今日是本县士绅难得聚会。因萧老千户新丧,所以本县并没有邀请贤侄。既然如此,那贤侄就该在家里,替老千户守灵,何必到此胡闹?还引了这么多丘八汉子到进来,岂不有失斯文?” “斯文?斯文能值几个钱?斯文能当饭吃吗?”萧文明梗着脖子回答道。 听了这话,汤光耀原想教训萧文明几句话的,然而他刚才听萧文明念了一篇好诗出来,光凭这首诗也不能说萧文明是个不懂斯文之人了。 因此,汤光耀就只能无奈地听萧文明往下说道:“汤大人刚才说我手下的几个弟兄是丘八,可要不是这几个丘八,我今天还不肯过来扫大家的兴呢!” 说着萧文明指着身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一群面有饥色的临海屯的子弟,对众人说道:“诸位,这些便是我临海屯的兵丁。他们的父亲今年刚刚战死沙场,家里没了顶梁柱,没了主心骨,正不知哪里活呢!听说朝廷发了抚恤银子到县里,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他们过上一阵的。因此我才过来取钱的。汤大人,你是主管一县政务的,知道这年头银子比命值钱,何不赶紧把钱发下来,我跟他们也好有交代。” 此言一出,汤光耀就更加不高兴了。 没错,兵部、户部奉了皇上的旨意,的确刚刚把抚恤银发了下来,然而这笔银子汤光耀到手还没捂热呢,怎么萧文明这么快就过来讨钱来了? 并且这几年朝廷又是赈灾、又是用兵,花钱的地方多,对好像临海这样的富裕县,每年的赋税更是加了一成,县里的财政已然是捉襟见肘的了。 这笔抚恤银子到了汤光耀的手里,无论如何,他是要扣下一部分,留给自己花用的。 然而这笔钱,应当是专款专用,明面上又是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花这笔钱,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因此,当着本县这么多士绅的面,汤光耀也没法把话说再明白了,只能耍起一个“拖”字诀:“啊,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贤侄不如先回去,等明日再议,如何?” 要是可以明日再议,今天我又何苦直闯你的聚会? 于是萧文明针锋相对道:“恐怕不行。咱们屯日子过得苦,全屯上下都眼巴巴等着这笔钱呢!还有,外边催债催得也紧,都杀到我门前来了,要不赶紧拿了钱,恐怕我手里这几个弟兄就要哗变了!到时收拾不起来,汤达人你脸上不好看吧?” 说罢,萧文明便将眼神从汤光耀的脸上,移动到了一旁的徐世约的脸上。 这件事情徐世约是当事人,汤光耀也知道。 事实上,就是徐世约因为在临海屯里吃了亏,当天便跑到汤光耀这里来诉苦来了。 原本他只想同汤光耀说几句话,不料县衙里汤县令的几个朋友也在,便索性约起来吃上一顿饭。然而这些个酸腐文人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却是好长时间都没吃酒喝肉,人就这样越约越多、场面也就这样越搞越大了——一下子在鼎香楼里摆了五桌席面。 虽然这鼎香楼原本就有着徐世约的股份,可一桌酒按成本也得有十两银子。五桌酒席一摆,五十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徐世约本就颇有几分心疼,却不料萧文明却又闯了过来,更在席间吟了一首好诗,大大地给自己长了脸。 这下形势就变得更不堪了,万一这个姓萧的混小子,在这么多本县的士绅跟前说了什么狠话,那自己的名气也就臭了,这顿饭反到请出反作用来了。 说起来徐世约在临海县里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要是今天之前,遇到这样扫他脸面的事情,他早就发飙把人轰走了。可就在今天,他却是结结实实地被临海屯这些少年兵丁给吓住了,现在他们又近乎是杀上门来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4.html 0007 洪洞县里没好人 也幸好徐世约今天花了这么多银子。 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吃了自己的饭,那总得帮自己说几句话吧? 于是,徐世约不失时机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县令汤光耀:“汤大人,说起临海屯的抚恤金,他们正好还欠着我一笔银子。为了银子的事,今天我还同临海屯的人口角了几句。欠条就在这里,还请汤大人明断!” 这件事情汤光耀当然是知道的,欠条他也早就已经看过了。 然而在场面上,他也只能被迫演上一出双簧,取过这张字条,装腔作势地看了两遍,这才说道:“嗯,字条是真的,上面有萧老千户的签字画押,写得明明白白不会有错……既然是真的,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说罢,汤光耀便抬起了头,用为难的眼神看着萧文明。 只可惜汤光耀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萧文明一看就猜出来了:汤光耀又要耍什么新的花招了!偏就不能让他如愿。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搭理他,就不给他往下搭话的机会。 这时的汤光耀,实在是不知道萧文明的“傻”是真的还是假的,然而他自己当场的尴尬却是真真切切的。 于是汤光耀只能自己努力把戏演下去:“贤侄,你看这字据上写得明明白白,临海屯欠了徐世约三千两银子,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银子,大约有三千三百两。不如这样,今天正好本县这么多士绅在这里,就把这桩纠纷了解了吧?” 听到这里萧文明顿时脑中一热,几乎就要骂出口了! 好一只老狐狸,居然打着这样的算盘,要是按照他的办法,吗银子没到我的手里,就直接从县里划到别人名下了! 这也就罢了,更关键的问题是,按照姐姐萧文秀的预算,朝廷给下的抚恤银子应该要六千两上下,怎么摇身一变就砍了差不多一半,只剩下三千三百两了呢? 因此对于汤光耀的话,萧文明那是一个字都不能答应、一个字都不能同意的,立即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不对吧,汤大人,我们临海县这次去了两百八十一位弟兄,不幸全军覆没,按照朝廷的规矩,每人二十两抚恤银,那应该得有五千六百二十两,怎么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点了?难不成是从中被人贪污了不成?” 汤光耀不屑地看了一眼萧文明,冷笑一声:“贤侄,话可不能乱说,那是你不懂规矩。你若不信,就让我的师爷把账册拿来给你看好了,有没有人从中贪墨一看便知。” 说着,汤光耀一面让身后的师爷立即去县衙里取来账册,一面则好像教育小学生一般向萧文明耳提面命地教训起来。 原来大齐朝有这样一等混蛋的规矩,凡是朝廷发下来的银子,每经过一道衙门就得扣下一笔钱。 为了凑齐抚恤野狐岭之战阵亡将士的银子,皇帝几乎把国库给清空了,然而这笔钱先从户部拨款下来,再由兵部核对阵亡将士的数字,最后再转回户部经漕运发下来,再经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省、府、县三级地方政府衙门。 这么多流程走下来,原本六千两银子发下来,能留下个一半已经很勉强了。 这还得多亏当今皇帝特意下了严旨,明说胆敢贪墨这笔钱的,以通敌论处,查实了就是当头一刀。 否则,能剩下一千两银子,都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萧文明一边听着汤光耀的介绍,一边不时侧耳打听老夏头的意见。 老夏虽然是个最最基层的军官,但是跟着萧老千户办老了事情,其中的门道多少知道一些,便低声对萧文明说道:“少爷,规矩向来如此,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的规矩,就一定是正确的规矩吗? 萧文明听懂了,但他心里不服气。 很不服气! 别的银子也就罢了,抚恤银是什么钱? 那是前线的将士浴血搏杀换来的! 是舍弃了最珍贵的性命换回来的! 克扣这种卖命钱,花着不觉得手烫吗! 萧文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耐住了脾气:“汤大人,这次临海屯出征的将士,明明白白是二百八十一人,连同我爹爹在内,没有一个人回来的。按照朝廷的规矩,按照皇上的旨意,应该是明明白白的数字,可为什么到你这里就少了那么多呢?” 对于萧文明中的楞头青,汤光耀觉得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并且要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这种层层克扣的弊政,从头到尾都是违背大齐律令、违背着皇帝旨意的。 这种事情,可也没法细说啊! 这时,汤光耀忽然灵机一动:“啊,是这样的吗?本官是个文官,不懂得军事上的事情。但是听说朝廷论功行赏,都是要以割取的首级作为凭据的,那领取抚恤金想必也是一样。既然是以阵亡将士的人数来计算的,那本官斗胆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临海屯这回回来的,难道就真的有二百八十一具尸首吗?” 萧文明听了一愣——这不纯粹是刁难人吗? 从战场上送下来的,是一坛坛骨灰,而且并且这些骨灰全都混在了一起,谁是谁的遗骸都没法分开了,更无法清点人数了…… 汤光耀这只老狐狸一见萧文明哑口无言,脸上立即扬起了得意的表情:“贤侄,说话要讲究个真凭实据。要是贤侄真能点名人数,那下官可以替贤侄向上申诉,一定把抚恤银给补足了。” 这就是胡说了,汤光耀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个七品的县令。 七品县令,在临海县里,还多少还能算是个人物。可要放到大齐朝的朝廷里,那也就是个最最微不足道的芝麻绿豆官。 像他这号的人物用斗量、用秤称,遇到上官就连说话的份都没有,还想跟户部、兵部打官司?太瞧得起自己了! 然而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偏就是这样的官员是最难搞的。 萧文明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他也才意识到,古人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实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的见识眼界和科学素养,或许没有现代人那么强,但智商可是一点也不弱。在对付他们的时候,要是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仔细,那只可能是自取其辱。 正在这时,忽听又人说道:“汤大人此言乃是至理名言啊!一切都要讲证据,看来抚恤银的数量还是不会有错的。” 说话的,正是方才赞扬萧文明诗写得好的那个书生。 看来此人在士绅之中颇有几分影响力,方才经他一夸赞,原本对萧文明质疑的声音便销声匿迹了,现在他又说出这句话,顿时引来了汤光耀和徐世约的赞同。 “温兄此言极是啊!”徐世约说道。 汤光耀抬手捻着自己颚下精心留起的一把山羊胡,嘴角扬起了自信的笑容,更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二一添作五,临海屯欠徐世约的钱,就从县里直接支取给我。贤侄拿三百两银子回家去也就是了。这年头世道不太平,三千两银子带在身边,那也不保险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萧文明听了这话眼都直了。 怎么三言两语之间,不仅钱的数目少了一半,甚至自己连钱都没有经过手,就这样没了? 这时的萧文明忽然想起了那个帮自己说话的书生,原来这家伙明面上是在替自己说话,背地却给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大套,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好家伙,原来自己今天跑到这鼎香楼来,竟然是入了狼窝虎穴,套路那是一个接着一个,全都冲着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千户! “这年头竟是洪洞县里没好人,有一个算一个,居然是全员恶人!” 正当萧文明已近绝望之时,却听那书生又说道:“不错不错,两位所言不错。倒是这张借条可否让我看一看?” 这话是冲着徐世约说的。 徐世约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借条,可那张条子就摆在桌上,等他想要拿回来的时候,这书生已然劈手夺过字条,让他反应不及。 只见那书生将纸条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忽然异常懊悔地说道:“哎呀呀!哎呀呀!在下一个不巧,险些坏了大事了!” 这话语气夸张怪异,让席间的士绅们全都注目过来。 “坏?坏了什么事?”徐世约的口吻之中,已然有了几分惊惶。 汤光耀也沉着嗓子问道:“是啊,坏了什么事?” 那书生道:“诸位请看,这张字条上似乎有几个字写的不太真切,学生才疏学浅,恐难以辨认,还请诸位也分辨分辨。” 说着,这书生并没有把字条还给徐世约,也没有递给县令汤光耀,而是亲自起身,直接传到了下一桌,一边传还一边解释道:“诸位请细看。这张字条似有两处纰漏,原本读书人写字,写错一个字、两个字的,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然而这张字条上的两处纰漏,却都集中在最紧要之处,岂不怪哉?”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5.html 0008 搁置争议?等待时机! 说着,他抬高了嗓音:“诸位,我们都知道,为确保欠条之类的物件确实准确,上面的数字,那都是要用大写来书写的。可这份欠条上却全以简写代替,就给了发生纰漏的机会。诸位再看,这三千两银子的‘三’字上,似乎又有些怪异。” “哦,怪在何处?我看就是挺好的嘛。”汤光耀说道。 这书生形容狂妄,但似乎对县令汤光耀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只听他耐着性子说道:“汤大人请看,这整张欠条,写的十分古拙,不像是练过字的人写的,不用想应当是没了的萧老千户的亲笔。然而老千户文墨稀松,写出的字如同刀枪剑戟,一提一笔之间没有婉转收合,因此这三千两的‘三’字当中的一笔,十分粗糙潦草,可上面一笔、下面一笔,却是暗含着沟壑,显然是精通笔墨之人书写的。诸位请看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原本这张字条本就十分简短,字迹也跟小孩子似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而这书生所说的三千两的“三”字,是个常用字,更没什么看头。 可被他这么一介绍,众人便是越看这个字越觉得假,看着看着,心中似乎有了主意:看来这个字,原本就是一个“一”字是在上下各加了一点一横,才变成了个“三”字。 这样的做法就有些太过下作了,不用问,其始作俑者,断然是徐世约无疑了! 徐世约此人在士绅之中的名气不是很好,都当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只不过他平日里出手还算大方,又同县太爷有些交情,在州府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因此众人才对他是敢怒而不敢言。 如今徐世约假造欠条,几乎已经是落了实锤了,而这件事情又极像是徐世约这厮能够做得出来的。 众人虽不敢当场咒骂,可脸色却发生了大的变化,纷纷斜眼注目,看着这个已然有些惊魂失魄的徐世约。 这时的萧文明才又重新意识到,原来有那么几秒钟,自己是错怪了这个书生了。 原来这书生方才几句话,开篇是说要以证据为先,然后再将最铁的证据给驳倒了,相当于用徐世约和汤光耀自己的话驳倒了他们自己。 此人目光如炬、口若悬河,能有这样的才干,在这么多迂腐的书生之中,可说是出类拔萃了! 更关键的是此人用心正道,是帮着萧文明说话、帮着公理说话的,就更加难得了。 萧文明有心结教一下这个书生,然而现在这个场面却还不是时候,并且他这样帮着萧文明,萧文明也不能辜负他的这番好意。 于是萧文明两道眉毛一耸,呵问道:“徐世约,你都听见了吧?这话你怎么说?” 自被那书生点破心思起,徐世约也就处在懵懂的状态之中,又被萧文明这么一质问,顿时是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县令汤光耀。 这时的汤光耀也是异常尴尬,一看徐世约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都忍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住从心里痛骂起来了:都是你这厮做事不谨慎,你现在看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头扭过去,难道要满堂的士绅都以为是我指使你这么做的不成? 徐世约打算骗取临海屯钱财、土地的事情,汤光耀是知道的。 原本知道了徐世约打算的汤光耀,还劝了劝他这位好朋友:说这种事那毕竟棘手,临海屯再不济,也是朝廷的正经屯田所,可不是好对付的。 然而当时徐世约是打了保票的,这件事情一定能够做得天衣无缝,并且他做了保证从临海屯里弄来的钱,可以交出一半来给县里——汤光耀无论是打算留着自己使,还是给县里攒政绩,都悉听尊便! 见自己有利可图,汤光耀才同意了徐世约的计划,并且默认下来:在发生纠纷的时候可以帮他说上一句两句话的。 然而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了,却偏偏被搅了,并且自己身上还粘上了脏水,这是汤光耀所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 除了还多少要点面子之外,他更害怕萧文明这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抓着自己的小辫子不放,那这辛苦混来的功名,也就烟消云散了。 因此,汤光耀舔着脸说道:“哦,是吗?这字条上面像是涂改伪造的,本县倒是没看出来啊!不过既然事情有了争议,那这笔抚恤银就没法立即发放了,还是先暂扣在县衙里,等事情调查清楚了以后,再行发放不迟。” 好一只老狐狸啊! 这一手太极推手的功夫,可谓使得出神入化! 将原本已经板上钉钉了的伪造文书的事情,说成了“有所争议”,这就让事情变得又有了回旋的余地。 并且汤光耀作为县令,就有分辨刑狱、主持纠纷的职责,实际上主动权依旧落在他的手里。 这样的结果,萧文明怎么能够接受? 尤其是还受到了汤光耀、徐世约这两个混蛋的愚弄! 于是萧文明怒目圆睁道:“今天拖,明天拖,拖来拖去,何时是个头?我不管,钱是我们临海屯的,今天我一定要把钱取走!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当我不知道?” 汤光耀原本以为自己耍了个小手段,就能骗倒了萧文明的,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居然完全没有被唬住。 一计不成的汤县令也恼羞成怒了,呵斥道:“不知轻重!你这小子不懂规矩,敢这样同我说话!别说你了,就是你爹在的时候,敢如此放肆的吗?” “就是我爹活的时候,对你们太客气,才让你们蹬鼻子上脸的!”萧文明针锋相对道,“真当我们临海屯里没人了吗?我今天带来这么多弟兄,要是拿不到他们的抚恤银,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萧文明正在慷慨陈词呢,忽听有人轻蔑一笑道:“哈哈哈,没想到萧大人的这些兄弟还真好说话。原本一人二十两抚恤银的定额,打了五折,居然还能交代的过去。看来还真是萧大人的好弟兄啊!” 这话很不中听,传到萧文明的耳中,让他的血压都升高了不少,太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阳穴动脉突突地跳。 他扭头看去,却发现在这大放厥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替自己说话的那个书生——只见他脸上一副恬淡的神情,正夹着一口青菜往嘴里咽。 这人方才只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帮了萧文明的大忙。 因此,对于此人的话,萧文明更要仔细思量一下。 谁知这一想,却发现话中别有玄机,乃是在指点自己。 按照这书生的说法和意见:且不论汤光耀愿不愿意给这笔钱,就算是他给了,那拿到的也并不是足额的五千多两银子,而只是其中的一半;并且拿了这笔钱以后,剩下的银子就再也没有可能拿到手了。 这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这么个打了折的数字,临海屯无论如何都是吃了亏了。 同时,这样强行取钱,也会彻底得罪县令汤光耀。 这是一个“三输”的结局。 像汤光耀这种无耻的小官,萧文明倒不是不能得罪。但在自己毫无根基、又不知对手底细的情况下,就轻易得罪父母官——萧文明倒也没有蠢到这副样子。 那么眼下这个僵局如何破解呢? 难不成真的要自己妥协吗? 这时又是那书生说道:“哎呀呀!真是烦死了!烦死了!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饭,竟有这样大的麻烦!要我说,汤大人也不要着急,萧大人也不要生气。至于徐公子的事情嘛……也可以慢慢商量。反正今日这么多式神都在此地,几样关键的无证也都传看过了,都可作为见证。是非曲直大家心里有数,可待日后慢慢分辨。良辰美景,我等还是吃饭喝酒、吟诗作对的为好!” “是啊!是啊!先吃饭!先吃饭!诸位,酒菜还够不够,不够尽管说话,我叫下人来添。”已然被顶到杠头上的徐世约慌忙接过此人的话头。 这时,冷静下来萧文明,也意识到这个书生替自己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虽然他的提法同汤光耀貌似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但在潜移默化之中,却把在场的士绅全都纳入到了这场纠纷之中,赋予了他们证人的义务。 要知道,这些士绅虽然总体上是向着汤光耀的,但也并非铁板一块——有这些在地方上有面子的人居中作证,那就算是汤光耀,也绝不可能专断独裁,也就给萧文明留了一条后路。 想通了这一点,萧文明也就释然了。 其实自己这么大半夜的跑到鼎香楼来也并非全无收获。 虽然并没有当场把银子拿到手里,但至少也让整个临海县的士绅都知道了县里克扣抚恤银、徐世约伪造欠条虚构债务、趁着临海屯死了千户乘火打劫,这样一系列事情。 此外,还通过念了一首好诗,多少扭转了自己在士绅当中文盲匹夫的形象,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成果了。 也是该搁置争议、见好就收了。 然而搁置争议,并不意味着妥协放弃,而是要等待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6.html 0009 事还没完呢 于是萧文明依旧蹙着眉头说道:“汤大人、徐公子。是非曲直,我心里清楚,你们心里或许比我还要清楚!其实无论事实还是证据都站在我这边,只不过我今天看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子,就不再逼二位了!” 听了这话,徐世约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仅看鼎香楼里的形势,他其实已经落了下分了,要是深究下去,他无论如何是要东窗事发的。真被证到了死处,汤光耀这只老狐狸,也未必会保自己…… 更何况,还当着那么多士绅的面,要是点破了自己耍的那些小手段,从此自己也就身败名裂了。 不过既然有意先把事情放下,那无论如何是给了徐世约一个调整和准备的时机。如何处理这桩烂事,自己可以再想想办法,反正要比现在当众出丑认错要强得多了。 汤光耀却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因此依旧摆出一副仲裁者的神态说道:“听这话,贤侄还是明事理的。那银子就先放在我这里,过两天再慢慢分辨。” 萧文明就是看不惯汤光耀这副伪君子的做派,听了他的话立刻反驳道:“汤大人,你是这里的父母官,我也不用你偏袒。但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我先走了,那是留一个认清形势、悬崖勒马的机会!有错的、有冤的,都回去给我想明白了。告诉你们,这事还没完呢!” 说着,萧文明瞪着眼睛扫视四周,对跟着自己过来的临海屯的弟兄们说道:“走,弟兄们,我们走!今天先饶过了这帮混蛋,今后必然有找他们算账的机会!” 临海屯的这些子弟,都不过是些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本县的士绅聚会。 萧文明叫他们来他们就来,叫他们走他们就走,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和别的想法。 只听一声令下,他们便跟在萧文明和老夏的身后,方才如何进的鼎香楼,现在就如何离开了此处。 其行动虽然称不上有多么严谨迅速,但也还算干净利落。 见这么群不速之客终于走了,险些吃了大亏的徐世约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却还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唉,这个萧文明啊,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他话未说完,却听楼下大喊一声:“谁在背后说人坏话!” 竟是萧文明去而复返! 正打算长篇大论的徐世约闻言一怔,满肚子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喉咙口,一口气喘不上来,止不住地咳嗽。 在嘈杂的咳嗽之中,萧文明说道:“我还忘了一件事情。那张欠条在哪里?我要带回去,以免你们毁尸灭迹!” 这件事情,是老夏提醒萧文明的。 那张欠条,可谓是整件公案的最重要的证据,是绝不能留在对手手里的。最好是把它取过来,由自己妥善保存,今后才有说话的余地。 这时,欠条已经传回到了汤光耀的手里,这位汤县令正端详着仔细看呢! 他看下来,果然如刚才那书生所言的,“三千两”的“三”字被篡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且痕迹算是十分明显的。那张欠条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张欠条了,而是徐世约公然勒索朝廷屯田所的罪证! 像这样的证据,真的要还给萧文明吗? 当然不能给! 汤光耀不讲话,萧文明也是不依不挠,形势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这时又是那书生说道:“一张欠条而已,何必如此?刚才大家已经传阅过了,都知道其中的数字已然被篡改过了。既如此,必然是有人从中做鬼。那么无论徐大官人还是萧大人,都是当事人,都不合适保管欠条。依学生之见,还是直接交由汤大人保管好了。汤大人乃是青天父母官,是断不会包庇其中任何一方,更不会损坏物证。” 这个书生果然厉害,他的话中含义极其深刻,虽然语气客气,但意思几乎已经是摆明了欠条被篡改过了,这是全县的师生都可以作证的,事实不容分辨。 因此县令汤光耀只有保存证据的职责,一旦证据受损或者遗失,那就是他在包庇其中的一方。这一方,指的自然就是徐世约本人了。 在场博弈的三方——萧文明、汤光耀和徐世业——三人都不是笨人,也多少听懂了这书生的话。 汤光耀和徐世约是勉强能接受的,虽然再也无法在这张欠条上做什么文章了,但欠条捏在自己的手里,总比被萧文明拿去强多了。 至于萧文明,他虽然没有拿到欠条,但欠条本身就不是债务人所保管的,并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亲自拿着欠条,反而容易被人反咬一口。 在这种形势下,萧文明也只能接受着书生的建议,却也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这座鼎香楼。 待萧文明走了有一盏茶功夫,确定他不会再次去而复返,汤光耀这才啐了一口:“嗨!这个萧文明,怎么这样不守规矩?扫了大家的雅兴!” 徐世约也附和道:“汤大人不要动气嘛!刚才他还算客气的。今天一早我去讨债的时候,同他说话的时候险些动武,那时候才叫不讲规矩呢!汤大人乃是一县的父母官,也有教化子民的职责,这萧文明虽然算是临海屯的千户,但毕竟是大人的晚辈,大人平素还要多提点提点此人呢!” 话音未落,便有刚才那被训斥了的塾师拍着马屁说道:“是啊是啊,是该指点指点。否则这厮就愈发无法无天了。并且小子手里还有兵,弄坏了,就是本县的祸害。” 另一个塾师则是满脸的愧色:“哎呀,都怪晚生当初没有教好这个萧文明,将来必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他。”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却听方才那书声又朗声笑道:“哈哈哈!收拾他?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这萧文明是不会乖乖听凭尔等收拾的!” “哦?是吗?不知温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哼!你们都是瞎子吗?且不说萧文明了,就是他领进来的这些少年兵丁。他们入则秋毫无犯,出则井然有序。如今朝廷里能做到这一点的有几个?况且他们年纪不及弱冠,有如旭日初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升,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日后能不能有一番作为,且不去论,但萧文明回到家却是失望的。 除了没有如愿取回应得的抚恤银之外,鼎香楼酒席上的遭遇,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大齐朝政治环境的险恶。 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就这么小小的一个临海县,居然还有这么多欺男霸女的地痞、勾结官府的奸商、颠倒黑白的官吏、趋炎附势的士绅…… 想要在这般险恶的环境下求生存,谋发展,还不被这些肮脏污秽的玩意儿腐化,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文明的心情是沉重的,可他的姐姐萧文秀的心情却多了几分的放松——弟弟这么一去,银子虽然没有取回来,但县令汤光耀那里至少是认账的。 并且经过萧文明这么一闹,也让满县上下都知道了:虽然临海屯元气大伤,但远没有到山青山穷水尽的地步,依旧不容他人随意欺凌。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萧文明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他带出去的兄弟也是一个不少地回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倒不是萧文秀妇人之仁,实在是这句话乃是至理名言。 然而同行的老夏却又有不同的意见:“少奶奶、少爷,不是我个当下人的多嘴多舌,这少爷这次去县里……其实……多少是应该取些钱回来的……” “那不行。老夏,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的,我的脾气,那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钱,要么一分不少地拿回来,要么就放在那里恶心他,让他看得见、花不着!”萧文明恶狠狠说道。 萧文明原本就是个没脾气的,老夏哪可能知道他的脾气? 然而一个是千户头目,一个是下属小兵,老夏也不能随意口就驳了他,只说道:“少爷,怕你还不知道吧?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老爷虽然人没了,可少爷你,也还不是正经的临海屯千户啊!” “不对不对,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了。” 听到萧文明的话,老夏这才介绍起来。 原来大齐朝的屯田所制度,虽然以世袭军官为主,但朝廷对父子子继依旧是有相应的规矩和限制的。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继承官位的,武将子弟必须接受朝廷的考核。 否则那些歪瓜裂枣、缺胳膊断腿的家伙都继承了千户、百户之类的官职,那谁去替朝廷养兵、带兵呢?总不见得让一群残废率领军队同敌人拼杀吧? 虽然大齐朝建国到了今日的地步,屯田所制度下的军事体制也同残废差不了多少了,但基本的体面还是要讲的。 朝廷的制度如此,萧文明自然也不能例外。 虽然他的老爸已然是战死沙场了,他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千户之位似乎非他莫属,然后必要考核也是不可少的。 后世有这么一句话,叫做顾客不是上帝、考核办法才是上帝。 一听要考核,萧文明的头都大了:“老夏这东西怎么考法?我是一点眉目也没有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7.html 0010 我要钱,一千两 老夏安慰道:“少爷放心,说是考核,其实也没那么严格。也就是让少爷率领本屯的子弟,去上官那里走个过场,认认人头罢了。这么多年了,承袭官职考核被刷下来的,老朽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 “那就好,那就好。真快吓死我了……” 萧文明刚松了口气,却听老夏又说道:“可问题就在这儿。少爷,考核那是要带着本屯的兵丁去的,可惜如今屯里别说是像样的兵器了,就是统一的军装都没有。要是这么七零八碎地过去,就算坏不了少爷承袭千户的大事,恐怕上官脸上也不会好看了……” 听到这里萧文明这才弄清楚了老夏头的良苦用心。 原来他之所以建议自己多少拿点钱回来,就是为了手里好捏着些现银,来给临海屯的兵丁置办行头的。 临海屯装备只差萧文明也是有些概念的。 今天一早他们用来对付王霸和他手下的地痞,所能用的就都只是些农具而已,说他们是正规的朝廷兵丁,还不如说是田里的农夫呢! 然而今天大闹鼎香楼之后,抚恤银是取不出来了。就算取出了银子,那也必须哀求汤光耀不可。承袭千户的事情对萧文明虽然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他必须出卖自己尊严的程度。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一分钱能压倒英雄汉!老夏我问你,一般考核是什么时候?这点时间,你看我能不能想法子赚点钱出来?” 老夏回答:“考核一般是在中秋节之后,距离现在也就两个月吧……” “两个月?怎么就这么点时间了?那我又问你,给屯子里的子弟,置办齐全套的家伙,要花多少钱?” 老夏掰着手指头盘算道:“像样点的军服,做起来一身也得有一两银子吧。差不多的兵刃——一把刀得值个三两银子;一支长矛得值二两银子;弓弩就要贵多了,一副能上阵作战的强弓硬弩,怎么着也得有二十两银子……” 姐姐萧文秀插话道:“咱们临海屯十六岁以上的能够上阵的子弟,一共三百零六人。这样算下来就需要……” “慢着慢着。老夏,你是不是漏算了?怎么没有铠甲的钱啊?咱们屯的将士上阵杀敌,难道不穿铠甲的吗?”萧文明打断道。 “嗨!少爷你想哪去了?当小兵的哪有盔甲穿?那都是将军们穿的。一副铠甲,好的得值个上百两银子,再差的都得一二十两。咱们当兵的能穿得起吗?” 萧文秀点点头:“老夏说得有道理。考核的事也就走个过场,犯不着当真。不过这么算下来,想要拉起一只看得过去的队伍,怎么着也得千把两银子吧!” 这时的萧文明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一千两银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会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因为一千两银子是小事,可为了这么些钱,就要丧失自己的尊严,是萧文明所不愿意的。 于是萧文明又问道:“一千两银子,那倒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也不用从抚恤银上面动脑筋。姐姐,我们屯里现在还有多少钱?我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点钱当本钱去做生意,说不定没多久就能赚回来了。” 萧文秀听到这话,灰心丧气地摇了摇头:“屯子里的现银真是剩不下多少了,也就二三十两的样子……倒是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弟弟要是有用,那就先拿去用好了!“ 萧文明尚未答应,一旁的老夏却赶忙把话接了过来:“少奶奶,这一百两银子可不能用啊,它是……是……“ 听了这话,萧文明一个愣神,随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便被源源激发了出来。 原来自己这个姐姐萧文秀也是个苦命人,她早几年就已经许配了临海县本县的一个秀才。奈何那个秀才是个短命鬼,刚下了聘书还没有办婚礼,就一命呜呼了。让好端端一个萧文秀,竟成了望门寡! 在大齐朝这个年代,女子的社会地位并不是那么低,女子改嫁什么的,虽然难免引起吃瓜群众的非议,但也并不少见。 然而寡妇——尤其是望门寡——毕竟不吉利,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上门求亲了。 而萧文秀口中的这一百两银子,原本是她爹留给她的嫁妆,如今既然人已经嫁不出去了,那这份嫁妆就成了萧文秀的棺材本,是要靠这笔钱度过自己的余生的。 就这样一百两银子,其分量一点也不比那些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银要轻。 这笔钱,萧文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十足的把握,天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用的。 因此萧文明忙道:“这钱,姐姐还是留着吧。一千两银子是小事,我今天夜里就想想办法,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有赚钱的法子了。” 这话说得轻松,但真的要想一个可靠的办法,却又难比登天。 按照穿越流小说的做法,一般萧文明总该有一项超越时代的技能,会一样能够赚一笔快钱的技能,比如:酿酒、制冰、萃取香水之类的。 且不论这些办法到底能不能很轻易地在古代实现,可放到萧文明身上,他对这些技术也就是一知半解而已,想要在短时间内拿出攻克技术难关,拿出切实可行的一整套技术方案,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真的要做这些东西,除了需要必须的时间意外,还需要采购设备和原料的成本。 就算条件都满足了,还要考虑到大齐朝这个社会环境,到底吃不吃这一套……贸然上马项目,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就临海屯现在这么个一穷二白的状态,萧文明实在是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拿姐姐萧文秀的嫁妆钱去冒这个险。 就这样,萧文明辗转反侧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出赚快钱的法子。 思来想去,萧文明忽然发现,徐世约的办法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那就是卖地,出售临海屯名下的土地。 在中国古代,土地的价值几乎等同于金银,只要你想出售,价格合适,就能迅速换来真金白银。 并且出售土地,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等萧文明翻过身来,是一定要把地再买回来的! 然而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现而今大齐朝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些年的年景不是很好,四处都有饥荒灾害,土地必然买不出什么好的价钱了。要是过了一年半载,等自己赚够了钱,土地价格说不定又涨上去了,那就成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难啊! 萧文明这时候才发现,在任何一个时代,想要当好一个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个架空的大齐朝也是一样。想要维持一座军屯所的生存和发展,想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更是难上加难、难比登天! 萧文明一晚上都没睡好。 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跑到姐姐萧文秀那里,一起来清点临海屯的账册,看看犄角旮旯里,会不会还会有剩下来的银子。 可是清点下来的结果,仍旧是令人失望的。 临海屯里真的是剩不下多少银子了,倒是朝廷欠了临海屯该发的军饷,大约有一千五百多两。要是这些银子发下来,也就不存在什么财政危机了。 可问题是,这些军饷那都是历年来欠下的——最远的一笔,甚至要追溯到萧文明的太爷爷那一辈——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催促朝廷如数发下来的。 面对这么个烂摊子,萧文明几乎要崩溃了。 “怎么我穿越得怎么就这么不巧!好歹一闭眼就给我一个无敌系统吧?好歹我一锄头刨下去,就能挖到宝藏吧!好歹我一打开后门,就是一个军需仓库吧!这一穷二白的,叫我怎么翻身啊! 一看到萧文明这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萧文秀不免有些心疼:“弟弟啊,要不先把我那一百两银子花了吧?军装衣服什么的,屯子里多少有些存布,勉强做一些。至于兵器……新的、旧的,买些样子货充充数也就罢了。先过了这一关,承袭了咱们萧家的千户再说吧!” “那就只能这样办了……”萧文明几乎任命了。 可真的就这样只能办了吗? 正说话之间,忽见从门外跑来老夏,启禀道:“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有道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邻。 就临海屯这么个穷得人憎狗厌的地方,那还会有什么客人来拜访? 老夏却道:“少爷,来的是那个读书人。就是那位昨天在鼎香楼里替我们说话的那个读书人。” “哟,还有读书人替我们说话呢,是谁呀?”萧文秀惊讶地问道。 也不能怪她有些大惊小怪了。 萧文明是什么身份?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军汉,并且还素来有软弱无能的名气。 他昨天晚上对付的又是什么人?是县太爷汤光耀,是在县里吃得开的大富商徐世约!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替自己这个弟弟说几句公道话,这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了。 倒是萧文明昨天晚上都全神贯注于同汤光耀和徐世约之间的博弈,对于这位读书人,萧文明还真没有留意他姓甚名谁。 倒是当时在场的老夏多留了个心眼,回答道:“少奶奶,这位读书人姓温,好像就是那个叫什么半松先生的……”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8.html 0011 绝世好诗 “半松先生?温半松,温伯明!原来是他啊!快请,快请,快快有请!”萧文秀一边说,还一边夸奖萧文明,“弟弟好大的面子啊,就连半松先生温伯明都替你说话,今天还上门来结交,真是给我们临海屯脸上贴金啊!” 好家伙! 原来昨天晚上那个温伯明,竟然是临海县一带的大名士,年纪轻轻的就已然是名动遐迩,偶尔狂妄之时,还会自称是“江左第一才子”! 且不论他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但昨天晚上他却是真真切切地高光了一回,一眼就看破了造假的欠条,一眼就洞穿了汤光耀的奸计——这样的才能,也可堪称卓越了。 既然是这样的人物前来拜访自己,那萧文明自然是要接待的,便赶紧叫老夏将温伯明引入正常。 倒是萧文秀因是个寡妇,不便见外客,便退了下去。 萧文明对于这种无聊的繁文礼节颇为不屑,不过既然姐姐不愿意出来见客,那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强求的,只得独自一人接待这位温半松先生。 温伯明依旧是昨天那副潇洒倜傥的样子,身上穿着衣服虽然不贵也不新,却被浆洗得一尘不染,打扮也是一丝不苟,进来就见了个礼:“在下临海温伯明,萧大人有礼了。” 萧文明也赶紧回了个礼,请温伯明坐了下来,一边亲自为他沏茶倒水,一边问道:“温先生是临海这里的大名士,怎么有空到我这军屯所里来?不怕引起其他读书人的非议吗?” “哈哈哈!”温伯明爽朗地笑了几声,形容神态要比昨天在鼎香楼里更加潇洒放荡了几分,“那都是些迂腐的蠢材!当兵的军户怎了?一样是为国效命!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又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做了什么实事了吗?不就是读了几本破书吗?而且就算是读书作文,那也远不如萧大人。萧大人昨夜一首诗,学生脑海之中依旧是余音绕梁,竟是一夜未睡,所以今天才冒昧前来拜访,想要再向萧大人讨教讨教呢!” 说什么讨教…… 萧文明肚子里就这么点墨水,自己还不清楚? 于是他便赶紧把话题扯了开去:“温先生一夜未睡,我也是一夜未睡啊!” “噢?这是为何?” 萧文明叹了口气:“唉!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萧文明可称不上什么英雄好汉,缺的又远远超过一分钱……看来我不但是要被压垮了,恐怕还要被压成肉饼了!” 于是,萧文明便将临海屯里困境,选着能说的,同温伯明介绍了一番。 听了萧文明的介绍,温伯明也是眉头紧皱,叹息道:“这话怎么说呢……要不是朝廷里蛀虫太多,要不是汤县令有意偏袒,要不是徐世约手段下作。那否则给阵亡将士抚恤的银子早就到了萧大人的手里,何必再为这一千两银子发愁呢?” 萧文明摆摆手:“这些钱就是发到我手里,我也不能随意支用啊!温先生,这些钱,都是阵亡家属的抚恤金,一定要足额发给他们。就算我黑了心从中克扣好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这些钱那也是卖命换来的钱,花了也就花了;命只有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温伯明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问道:“听萧大人的意思,是要替临海屯寻一条长久之计吗?” “可不是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现在可好,那是远虑近忧全都齐活了。可也不能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啊!也得想着今后如何过活吧?” “好!”温伯明忽然拍案而起,“如今官场上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有像萧大人这样眼界的人不多了!” 说罢,温伯明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方又坐了下来:“在下虽然不耻于那些身无长物的腐儒,但也多少染上了一些迂腐气质,平素都是耻言黄白之物。因此学生倒有个致富的法子,说出来,是否合适,还望萧大人斟酌。” 萧文明早就瞧出来了,温伯明是个有气节、有才华的,他既然肯开口替自己出主意,那必然是个不错的好办法,便赶忙问道:“是什么法子,半松先生快说啊!” “才华。用萧大人的才华赚钱。此可谓长久之计,并且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来得光明正大!” “温先生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才华?更换不来什么钱啊!” 不料温伯明说道:“萧大人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学生不过是薄有微才而已,便能靠写字、卖画养活自己。萧大人昨夜那首诗,可谓是技惊四座,想必还会别有好诗。只要把这些诗刊印成册、公开发行,必然是能够赚一笔钱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然而问题又来了:“可是……可是我也就这么一首诗啊,能换多少两银子?” “不会吧?昨夜那首诗用笔老道,可不像是偶尔所得啊!萧大人之前必然是有好诗留存,即便不如昨夜那首一般鹤立鸡群,至少也能选他个三五十首佳作刊印成册,也就可以了。” 三五十首? 这话又给萧文明提了个醒。 虽然说萧文明在穿越之前并没有留心背诵古诗,但脑子里的好诗没有个五十首,三十首还是有的。只要把这些诗全都默写出来,多了不说,至少也是一本小学生必读诗选! 不过大概也就是给小学生读读罢了,初中生说不定都学会了呢! 但同时,这些好诗那可都是些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好诗,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旷古绝今的名作! 更何况还集结成了一册诗集! 然而萧文明还有些自知之明的,心想:要是一下子把这么多古诗,全都记在自己的名下,那自己可就是毫无疑问的古今第一大才子了,非得引起轰动不可…… 可是大齐朝的水太深了,自己恐怕还把握不住,还不是出名的时候。 因此萧文明斟酌着说道:“不瞒温先生说,我是出了名的傻瓜,活了这么大,也就攒了这么一首好诗而已。不过我祖父辈倒是写了几首诗,也不知道好不好。我这就去给先生抄一份出来,请先生看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于是,他便安排温伯明在正堂饮茶,自己则一转身回了后堂,亲自磨墨,开始默写起自己脑海中记忆的那些古诗来了。 中国的诗歌讲究立意深远、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之间便有极其深刻的含义,因此篇幅都不甚长。 只是萧文明实在是用不惯古代的毛笔,费了好大的劲,背后冒出的海湿了干、干了湿,折腾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捏着一叠墨迹淋漓的纸,回到了正堂递给了温伯明。 温伯明兴致勃勃地接过这叠纸,光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禁不住摇起了头。 原来且不论萧文明给他的这些诗的水平怎样,光这一笔字那就叫一个不堪入目——大概让一只螃蟹腿上夹上一支笔,划拉出来的字,都得比萧文明好得多。 就这笔字,放在平时,温伯明拿来擦屁股都嫌脏。 然而今天他是主动前来拜访的,可不能不给主人面子,只好耐着性子读下去。 可看了这些诗的内容,却让温伯明顿时哑口无言。 只见开篇就是一首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首诗区区二十八个字,却是写得潇洒倜傥、汪洋恣肆,正合着温伯明的本性。但他即便是善于诗词,却又哪有诗仙李白的才华,同样的题目,他是绝不可能写出这样一首好诗的。 正在感慨之际,温伯明又翻到了下一页,是一首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虽是一首情诗,却是立意隽永、用情真挚,不知触动了温伯明哪一出的心弦,看得他抽泣不已,暗暗用袖子抹泪了! 《无题》之后又是李商隐的一首《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读到这一首时,温伯明已然是泪流满面,从袖中取出帕子,一个劲地擦拭。 那位潇洒倜傥的名士,已然失态到了这般地步! 就这样,萧文明只花了大半个时辰便默写好了的诗,温伯明前前后后居然读了有两个时辰之久。 读完之后,他依旧是意犹未尽:“萧大人,不知贵先祖还留下什么好诗没有?快点拿出来,让学生一饱眼福啊!” 萧文明摇摇头:“没有了。”光默写这些诗,已然把他肚子里的存货全都挤干净了,“难道这些诗还不够吗?” “足矣!足矣!”温伯明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自嘲地一笑道,“学生狂妄自称是‘江左第一才子’,可穷极一生,怕是都难以做出这些诗中的一词半句……可惜啊,可惜!” 眼看温伯明感慨个没完,萧文明赶忙打断了他的话:“那温先生,这些诗是能卖钱的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09.html 0012 写书死路一条 “当然可以!”温伯明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如今是礼崩乐坏、斯文扫地,但这些好诗问世必然是能够震动文坛的!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萧大人和大人的先祖,是必然能够名垂青史的!” 说着,温伯明顿了一顿,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半圈,又继续说道:“学生斗胆替这部诗集取个名字如何?就叫做‘萧氏诗谱’!” 名字,固然是个好名字! 但萧文明搞这么一本诗集,那是为了赚钱,名字取得虽好,可是否真的能把钱赚到手,却还是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这时温伯明的兴致已然被调动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萧文明就要去县城里去刊印这部《萧氏诗谱》…… 看来这个温伯明也是性情中人,全然没有寻常读书人那幅扭捏的做派。 萧文明初来乍到,也有意结交一下这位名声不错且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不太好搅了他的兴致,便向姐姐萧文秀道别了一声,就同温伯明一道出门去了。 温国民的打算是这样的。 这本诗集既然如此出色,那只要刊印成册,必然能引起读书人之中的轰动,或许一时洛阳纸贵也未可知,自然也就可以赚取大量的银子,解除临海屯的财政危机。 这个计划,也算是颇有几分可操作性的,并且临海县也是人文繁华之地,县城里开着现成的印书坊,掌柜郑老板也同温伯明十分要好,一听他来了他便赶紧亲自出来迎接。 拿到萧文明刚刚默写出来的那一叠诗稿,郑老板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下巴,两只手颤抖个不停:“哎呀呀!早知道温先生善于写诗,竟不知何时攒了那么多绝世名篇!这一本诗集刊印出去,那连我这小小的印书坊,那也会是名扬海内、鸡犬升天啊!” 温伯明倒是十分诚恳:“郑老板哪里话,我哪有本事写出这些诗啊!都是这位临海屯的千户萧大人,和他的几位先祖写的。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听了这话,郑老板的惊讶更是方才的十倍,听得他两眼都发直了:“这这怎么可能?临海屯我知道啊!那里尽是一些军汉丘八,别说是写这一套诗稿出来了,就是把这些诗读下来,恐怕都不行吧……还有就是萧文明,那就是个呆……” 郑老板越说越是扎劲,话说到这里,方才想起萧文明就站在他的身边,这才闭住了嘴巴不再往下说。 可他的意思,萧文明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这分明是在看不起自己嘛! 原本萧文明这回进县城,是想低调一点的,然而事实看来,这年头低调反而让别人看不起,就只能高调办事。 于是萧文明眉头一皱:“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写不出这样的诗了?你不知道吗?就在昨天夜里,我亲口吟了一首好诗,把整个临海县的士绅全都怔住了。你好歹也是个读书认字的,不知道这事吗?” 郑老板很冤枉。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只能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小的也认得几个士绅,就知道昨天夜里,萧大人在鼎香楼里大闹了一场。难道还作了一首好诗不成?” 萧文明听了这话恨得牙根直痒痒,原来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个士绅居然对军汉的成见居然这样深,就连自己作诗的高光情节都没有透露出去,而只说萧文明是大闹了一场而已。 那想必他们也不会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全都说清楚,那给人留下的,不过是萧文明在无理取闹这么个印象而已。 这样一来,自己的名气不是更差了吗? 温伯明见萧文明脸上阴晴不定,唯恐误了正事,赶忙劝了一句:“萧大人不要生气,如今文坛就是这样的风气,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大人也不要着急,待这本《萧氏诗谱》刊印出去,必然能够震惊文坛,他们对大人的成见,也就烟消云散了。” 听了温伯明这话,萧文明的气才稍微消了一点。 那印书坊的郑老板也搞清楚了状况,赶忙恭维道:“唉呀呀!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是温先生所说的,那这部诗一定就是萧大人的力作。替大人刊印这样一部诗谱,我郑某人也是脸上有光啊!不知大人想印多少册呢?” 印多少册? 这个问题倒还真是把萧文明给难住了。 幸好他还知道有反客为主这一招,便反问道:“那你先开个价。我手上有一百两银子,一共能印多少本呢?” 他也只能说一百两这个本钱了,因为整个临海屯上下,也就只能拿出一百两银子而已…… “有一百两银子啊?萧大人果然是大手笔!以小可来看,一百两银子,当能印制两百册。” “两百册书?能卖多少钱?” 萧文明是赚钱的心思火热,说话未免直接了些。 而那印书坊的郑老板,平素招待的都是一些虚伪无聊的文人,他们就算是满脑子的铜臭,也多少要讲一些斯文,是从来不会把赚钱的事情说得这样直接的。 因此这郑老板虽然是一个商人,可对萧文明的说话方式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愣了一愣方才回答道:“啊……萧大人,要我说这一部《萧氏诗谱》,一本书卖个二两银子不成问题。这两百册书,那就足足赚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怎么才这么点?” 此言一出,又把郑老板听得一愣。 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萧文明这种出人意料的说话方式,回答道:“萧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印制诗集这种事情,大抵就不是指着赚钱牟利的,大多是为了宣扬自己的文采。其中有不少人,诗写得不怎样,偏要强行附庸风雅,刊印诗集也就是个赔本赚吆喝的事。” 说着,郑老板话锋一转:“但是像萧大人这样的好诗,那必然是会脱销的。像这样一本诗集能有个三倍的利润,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了……” 可是这样的结果,对萧文明而言,依旧是很难接受的。 这三百两银子,或许在别人看来已然不是个小数目了,可萧文明却是要用来给临海屯的子弟兵购置军装、置办武器的。 这些装备要购置得精良一些,至少要也要花上一千两银子。现在就算能赚出三百两银子出来,也就做个半桶水的营生。 提着这半桶水出去乱晃荡,声势虽大,但难免会被内行人看出破绽来。要是这样,那三百两银子就是花出去了,也不过是给别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笑话而已。 还不如不花! 看样子,温伯明给萧文明出的主意,是的确能够赚来钱的,但赚钱的速度不够快,赚来的钱也不够多。 萧文明本身就是个急性子,再加上他这笔钱是等着急用的,哪能容得这样钝刀拉肉一般地慢慢赚钱? 温伯明是个聪明人,看出了萧文明的心思,再加上印书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介绍的。 因此,温伯明这个脸皮薄的书生不免有些难为情,甚至都替萧文明讨价还价起来了:“郑老板,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印书的价格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咱们这位萧千户手头实在是有点紧,能不能多印他个两三百册的?这么好的书根本就不愁卖,能多印一本就多赚一些银子,你说是不是?” 温伯明平素颇为清高,能帮萧文明讨价还价,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不料郑老板似乎没有给他这份面子,回答得十分干脆:“半松先生是知道的,在下是几场科举下来,才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材料,只得继承了家里传下来的这个印书坊。然而在下毕竟是读过几年书的,也通一些诗词歌赋,当然知道这部诗谱的分量。” 郑老板顿了一顿,眼神十分诚恳:“两位,像这样一部旷世名作,在下自然是要精心印制的——要用楠木的雕板、要用松烟香墨、要用宣城好纸,再请最好的雕工,最好还能让温先生亲自书写,这样才能不辱没了这本诗谱。” 温伯明也是这一行的行家里手,一边听着郑老板的介绍,一边在心中默算:如果真如他所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那一百两银子,也确实也就只能印个两百册书而已,实在是没有多少划价的余地了。 这时,却听萧文明建议:“那不如这样。我们先用一百两银子印他个两百册。等把两百本卖光了,再多加把劲,用赚的钱再抓紧印第二版,印出来就抓紧卖。一个月里,争取周而复始地印他个三四版的。说不定还能多挣几个钱呢!” 这倒是个好办法。 可又被郑老板给驳了回来:“萧大人怕是不知道吧?像是诗谱、诗集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只能印一次的。尤其是像大人这部《萧氏诗谱》,这样好的书,第一版发售出去,必然是会四处传抄,又会有不法商人私自翻印。到时候人手一部诗谱,我们再翻印出去的书,哪还有人买书呢?” 这个道理萧文明是懂的——不就是盗版吗! 没想到盗版这东西倒也是源远流长、跨越时空,就算是这个异世界的大齐朝,也存在这样的弊端,活生生能把读书人给逼死…… 萧文明越想,心里越是不服气,恨恨说道:“这么多好诗集合在一起,难道就只能赚三百两银子?我不服啊!” 温伯明见萧文明,这样一副神情赶忙劝道:“萧大人不要心急,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局面,急也没有办法……”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萧文明忽然抬眼瞟到郑老板的书房墙角处,还堆着一叠一人多高的成书。只见这些书纸张都已发黄了,封面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是放了不知多久的老书了。 逆天改命的方法,就在这叠破书、旧书里!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0.html 0013 《三国演义》可还行? 萧文明好奇地一指:“郑老板,这些书难不成就是你说的卖不出去的书吗?怎么积压了这么多?想必也赔了不少银子进去吧?” 这些书积年累月地堆在这里,郑老板平时倒也没有留意,被萧文明这么一提醒,这才抽出了其中的一本,翻了几页说道:“哦,那倒不是的。这些书都是些稗官野史、评书故事之类的,印刷的成本不很高,压在这里也赔不了几个钱。等再攒一些,就打成纸浆,去糊窗户了。” 没想到郑老板这里还印这些书。 萧文明听了眼前一亮,取过书在手里翻了几页,只见书里写的多是些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之类的庸俗故事,文笔也没有什么出彩的。 于是萧文明又问道:“郑老板,这些书好卖吗?” 郑老板不知萧文明的用意,想了想回答道:“还行,不过这些书都是拿来卖给市井百姓读着自娱的。恐怕要比萧大人的诗谱卖得好一些。印出去怎么着也能卖个五六百册的。只不过有些书写的好的,被说书先生买去了,就在茶馆酒楼里说。那样卖的也就少了些。这几本就是卖剩下的,放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 话听到这里,萧文明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有几本小说,不知道郑老板能不能替我看一下。” 郑老板听了这话又是一愣:“怎么?难道萧大人还会写这些玩意儿吗?” 在大齐朝,虽然像野史小说之类的读物,读书人多少也会看一些,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书,是根本不愿意动笔去写的。 当然了,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写出一本承销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是自然。”萧文明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其实我肚子里还有不少故事呢,写出来,说不定比这一部《萧氏诗谱》兴许还要更精彩一些。就是不知道印这些小说,成本能不能稍微低一点?” 又会写诗,又会写小说,这也太全能了吧? 对于萧文明的话,郑老板的态度是将信将疑的:“野史小说不同于经史子集,用不着刊印得那么精美,耗费的银两自然也就少了许多。一本书一钱银子也就行了,一百两银子的话……我看能印个一千册……” 一千册? 还太少了! “郑老板,我问你,如果用最差的墨、最差的纸,就连雕版都是别的书用剩下的,再请你安排印书坊里手艺最差的学徒工来雕刻,那成本最低能降到多少?你给我个实数!” “要是这样印么……”郑老板皱着眉盘算了半晌,“那一百两银子,大约能印个两千册。可印出去这样的书,那就太简陋了。萧大人,温先生是知道的,我这印书坊,那也是祖传的买卖,牌子可不能在我手里就这么砸了啊!” “你放心,砸不了你的招牌,我的书甚至就可以不打你们家的牌子,这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郑老板还在一个劲地摇着头。 萧文明急着赚钱、花钱,哪还有功夫跟这个姓郑的饶舌? 他听这厮一点都不肯松口,忍不住眉毛一耸,说道:“郑老板,不是我想跟你撕破脸皮,我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印这些书可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为了筹集军费,也算是军务。你这样推三阻四的,那就是在贻误军机,误了事,你能负担得起吗?” 要说武官在大齐朝地位低,那只是相对于正经的朝廷文官而言——像郑老板这么个小小的书商,哪敢不把萧文明放在眼里? 他一听萧文明这么威胁,只怕眼前这个军汉安插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郑老板只得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小可就只能勉为其难了……” 眼看气氛闹得有点僵,作为介绍人的温伯明赶忙出来打个圆场:“萧大人,你也不要再逼郑老板了,他也是替萧大人着想、替临海屯着想。要是你的大作被刊印得一塌糊涂,岂不是叫别人笑话?反而损了威名。” 温伯明这话倒也出于至诚。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当场反驳,却说道:“温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数。还有,印书这件事情,我还想请温先生帮一个忙,请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又同温伯明和郑老板商量了几句,萧文明便又赶回了临海屯。 回到家里,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令人取来笔墨纸砚,便埋头开始抄抄写写了起来。 这一夜,萧文明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在窗外曙光乍现之时,他已攒起了厚厚的一叠稿子,总共得有一万五千余字——这便是他,想要拿来换取第一桶金的依靠和根本! 然而萧文明对自己毕竟没有完全的信心,略略将写下来的东西翻过一遍之后,便又让老夏去请温伯明过来议事。 温伯明性格散淡,原本在鼎香楼上多说了几句话,也是出于一时的义愤,后来又想到帮萧文明刊印《萧氏诗谱》,又只是觉得萧家的那些好诗不应蒙尘而已,除此之外,温伯明倒并不想同萧文明再发生什么瓜葛。 然而萧文明的态度十分诚恳,他派出去请温伯明的老夏又是个是会办事的,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这位半松先生再次请到了临海屯。 因事情要紧,萧文明只同温伯明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将他昨夜写着的一叠稿子递给了温伯明。 还是那一手烂字,可写出来的东西却依旧是不同凡响。 只见温伯明将萧文明的手稿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竟是爱不释手,低着头从第一页读到了最后一页。 一直读到沏好了的茶都没了热气,温伯明这才抬起头来:“萧大人,这本书真是你写的吗?这是一部好书啊!虽只是一部稗官野史,却是大气磅礴、引人入胜,不知书名叫什么?” “书名嘛……书名就叫《三国演义》!” 好家伙!萧文明居然连夜写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部《三国演义》出来! 但他虽然写了书,却没有完全把这本书写完。 原来,根据萧文明的推算,按照大齐朝刊印书册的能力,一册书的篇幅约在一万五千字上下——就这个篇幅,要将《三国演义》的故事从头到尾写清楚是不可能的。 因此,萧文明就只能把刘备三顾茅庐、直到定军山三分天下,这段情节略略写了而已。 饶是这样,他也不得不略过了许多次要人物和支线情节,有些故事交代得没头没尾,有些人物也显得不那么立体了。 然而现实历史中的罗贯中可真是位大才子,他笔下的《三国演义》毕竟是一部旷世佳作,即便是萧文明缩写成这样,在温伯明眼里依旧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 “好啊!好一部《三国演义》!学生平日里也多少会读一些小说野史,可像《三国演义》这样的一部好书,学生真是闻所未闻!真让学生耳目一新!且此书讲究的是仁义忠孝,能够教人向善,就更是难能可贵了。” 说着,温伯明忽然想起了萧文明印书的目的,便又说道:“萧大人不是想要印书赚钱吗?要我看这书就行。可以印他个两千册的,说不定能发一笔小财呢!” 有了温伯明的肯定,萧文明的信心大增:“温先生这样说,那我心里就有了底了。不过我怕我的书被人翻印,因此想请温先生帮我一个忙。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一本《萧氏诗谱》,一本《三国演义》已经把温伯明彻底折服了:“帮忙?我能帮什么忙?” 大齐朝可没什么“著作权法”,更不会有深入人心的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温伯明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萧文明杜绝翻印传抄的弊端。 然而萧文明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并且还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个忙,温先生是非帮不可!不过也不是白帮——润笔,不管这部书写得好不好、卖的行不行,我是一个银子都不会少了先生!” “是这样啊……” 久闻临海屯的萧文明那就是个呆瓜,可温伯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就是这么一个被别人称为傻小子的萧文明,说起话来竟然能有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信任感和踏实感。 三言两语之间,他似乎已然被萧文明说服了,又踟蹰了半刻,终于下定决心:“行!那就看在萧大人这本好书的份上,我就帮大人一个忙。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就请直说吧!” 这话说的虽然简单,但为了履行这个承诺,温伯明也花了足足一个白天的时间,这才大功告成。 这部《三国演义》有了温伯明的帮忙,终于可以赴印了! 萧文明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也还没有到彻底松劲的时候——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离完全成功还差得远! 因此萧文明不敢有半点耽搁,立即又拉着温伯明,带着稿子,去县城寻印书坊的郑老板去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1.html 0014 大获成功 离开之前,萧文明还特意找来了姐姐萧文秀,请她把那一百两的嫁妆先借给自己。 这一百两对于萧文秀而言,那就相当于他下半生的保障,重要性可想而知,然而弟弟开口要借,她心里虽然有些忐忑,却还是把钱拿了出来…… 萧文秀亲手把银子送到了弟弟的怀里,沉沉说道:“要花钱,就到我这里来拿,我们是亲姐弟,谈不上借不借的,你拿去用就是了。” 一百两也就是十斤银子,已然是沉甸甸的十分压手了。 可萧文明也知道这一百两银子的分量要远远超过其本身的重量,他将这些银子抱在怀里,却好似背了一座小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姐姐放心,你的钱我不会乱用的。我是问你借的,过几天,我连本带利一道还你!” 这一百两银子,是萧文明、萧文秀和整个临海屯解除危机的唯一希望了! 抱着这重若千金的一百两银子,萧文明终于又来到了郑老板的印书房里。 原本昨天已经谈好了的,一百两银子开印两千册的《三国演义》,因为萧文明请温伯明帮了个忙、耍了个小花招,导致成本上升了一些,郑老板开口说就只能印一千八百册。 原本少印两百册,不算什么大的变化。 然而印这些书,那用的是萧文秀的银子,萧文明无论如何不愿乱花,能省一分就是一分。为了两百本的差距,他几乎同郑老板争吵起来,好说歹说,才让这个姓郑的老板吃了点亏,依旧按照两千册的数目来印制这部《三国演义》。 然而郑老板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虽然吃了一些芥菜籽大的亏,后来却占了好比须弥山那么大的便宜,也算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按照萧文明的说法和计划,《三国演义》的样书很快就印刷出来了,虽然说书的内容是够好的,但因为成本太低了,成书的质量就很差——书页又薄又黄,墨迹也是深深浅浅不甚均匀,就连装订也是松松垮垮仿佛随便翻上几页就要散了架一样…… 这与其说是一本小说,不如说是一叠草纸,也就比擦屁股的草纸好看一些而已…… 然而其中唯独有那么一两页特别的精美,颇有几分喧宾夺主之势,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素来自己标榜自己只印好书的郑老板,提着这一部墨迹未干的样书,禁不住摇起了头:“就这样的书,能有人买吗?” 萧文明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信心,可他现在属于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于是他只能表现得对这一本书十分满意的样子,立即就让郑老板照此刊印两千册,并且将每本书的定价,定为一两银子,这个定价虽然要比,经史子集之类的正经书要便宜了不少,但在野史小说之中,却算卖得很贵了。 因此郑老板对于小说的销路并不十分看好。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只不过是个印书的,一百两银子印两千册书虽然小小地有些亏本,但多少也从温伯明这里买了点面子,又结交了萧文明这个六品的千户,略略赔了十几两,也算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是什么冤枉钱…… 然而同官府打交道,还得丑话说在前头:“萧大人,书是印出来了,可小人却是有言在先,这赔了赚了的……” “你烦不烦?赔了赚了都算我的,同你无关,行了吧?”萧文明回答道。 印书、卖书,郑老板是内行里的内行,知道书摆在外头,卖相是很重要的。《三国演义》写得固然很好,可这么烂污糟糟的书摆在外面,能有人肯伸手去翻吗? 想到这里,郑老板不屑地瞥了萧文明一眼,心里骂道:“果然还是临海屯那个傻瓜,不但傻,还不听劝,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萧文明却不能后悔,他硬是在印书坊里盯了两天,直到第两千册《三国演义》印刷出来,他才略略放心。 可他的心刚刚放下来,随即又吊了起来——书固然是印出来了,但卖不卖得出去呢?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啊! 然而事情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也就只能听天由命而已,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萧文明又将销售的事情托给了郑老板,这才返回了临海屯。 至于郑老板这边,他自然有卖书的渠道,并且这几本破书在名义上,他不过是帮忙出售而已,同他的印书坊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一本也卖不出去,也是无伤大雅。 因此,郑老板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亲自过问,只让手下的伙计抬出去,照例在临海县里销售而已。 待萧文明回到临海屯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然是自己穿越到大齐朝第五天的夜里了。 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都还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囫囵觉,浓浓的倦意就好像浓重的烟雾一般翻滚而来,让他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他只扒拉了几口放了盐的白粥,略微梳洗一下,便会务沉沉睡去了。 这是萧文明穿越过来之后,睡的第一个踏实觉,再加上他之前几天的确是劳累坏了,当时就入睡的他,竟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直到耳边传来姐姐萧文秀的呼喊声,他才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惺忪睡眼之中,萧文明瞅见姐姐的脸上已然没了愁容,嘴角似乎扬起了开怀的笑意,面色也红润得仿佛开了一片桃花。 这时的萧文明才发现,自己这个年纪不过三十岁的姐姐,竟然长得十分漂亮,要是没有临海屯里那么多杂事的烦扰,只要略加粉黛,萧文秀立刻就会成为一位闭月羞花的绝色。 要是放到后世,萧文秀就是一位众星捧月的女神,像萧文明这样的小角色,就是排队想追都没队可排……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大齐朝,因为有了这样一层血统的关系,萧文秀面对萧文明有了天然的纽带,对他有着毫无保留的支持…… 想到这里,萧文明不禁有些感动,深情的呼唤了一声:“姐姐!” 只听萧文秀银铃般的嗓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弟弟醒了啊?半松先生温伯明,还有城里印书坊的郑老板,他们已经在外头久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既然醒了,那就赶紧去见客吧!这两人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不能再怠慢了。” 联合温伯明和郑老板印书赚钱,是萧文明这几天来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因此一听他们二位来了,睡意顿时烟消云散,问道:“噢?他们过来一定是来商议印书的事情吧?我那套《三国演义》卖得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从他们口中探出口风来?” 萧文秀并没有回答,然而他的笑容却是最好的答案。 萧文明已然把结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赶忙从床边站起身来,又踏上了鞋,夺门而出便来到了临海屯的正堂之内。 温伯明虽然等候了萧文明有些时间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放松,没有半点愠色。 他见萧文明来了,立即起身,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寒暄了几句便道:“萧大人,你的书可真不错,卖出了大价钱!可喜可贺啊!郑老板,你赶紧向萧大人说说吧!” 这印书坊的郑老板也是满脸的喜色,答应了一声,便介绍起《三国演义》销售的情况来了。 原来是这套书的畅销程度远远超出了郑老板的想象,第一版刊印出去的两千册书,不到一个上午,已是销售一空,小小一个临海县里,可以说是只要读书认字的,十有八九都买了这本书。 书是好书,可卖得那么好,却也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 要知道,大齐朝类似于中国古代,识字率能有个百分之十就已经上天了,临海县虽然是个富裕县,可要消化两千册书,那怎么着也带十天半个月的,怎么可能一天就卖光了? 只听郑老板又接着说道:“大人的书那是真的好书啊!好些个人,自己先买了一本去读,后来竟又折回来又买了几本。还有几个,一买就是一百本,大约是准备贩到外地去的。” 原来如此,居然还出圈了! 不管怎样,这两千册书卖出去,那足足就赚了两千两银子! 而萧文明拢共花出去的成本,除了自己写书熬的那一整夜之外,就只有姐姐嫁妆的一百两银子而已! 这么一推算,那整整就是二十倍的利润! 当然了,能够取得这样的利润倒不是萧文明的投资眼光有多精准,最关键还是在于罗贯中的文采那是真的好,就算是在大齐朝这么个时代,依旧可以如此地畅销。 但是不管原因如何,总而言之,这两千两银子一入袋,临海屯的财政危机就算是得到了巨大的扭转了! 这一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次的投机冒险,萧文明已经弄清楚了,在这个时代,是完全可以将自己在现实世界中掌握的历史知识嫁接过来的——只要措施得当,是十有八九能够获取成功的。 想通了这一点,萧文明更是信心大增:“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的这本书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好书啊,要是卖不出去,那就不是书的问题,是咱们临海县这些读书人都不认得真正的好书,应该让他们去检讨才对!温先生,郑老板,你们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2.html 0015 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萧文明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狂了,不过温伯明本身也是个狂妄书生,这话正好对了他的性子,便也跟着点头:“萧大人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 郑老板也恭维道:“萧大人此言不错。看样子大人写的野史小说颇受欢迎,临海县现在可是一书难求。小可恳请大人立即再加一两千册,正好可以乘机多赚点钱……” “哦?是吗?前两天,郑大老板不还是对我的书不以为然吗?怎么现在反倒催着我印书了?”萧文明冷冷一笑道。 郑老板赶忙赔笑回答:“那是小人没有眼光,认不得真正的好书。萧大人就不要放在心上,求大人的新书还在我的印书坊里刊印,最好还打上我的牌号,咱们有钱一起赚嘛……” 销路这样好,再加印小说,那就相当于是给自己送钱了,萧文明是不会不同意的。 然而同意之前,萧文明还有几句话要问郑老板:“郑老板前两天不是说过吗?说是好书一经发售,就会被广泛传抄,就是再外加一版,恐怕也卖不出像刚出版时候卖的那么好了,我就怕书卖不出去,耽误了郑老板赚钱呢!” 听了这话,郑老板若有所思道:“寻常的书自然不能免俗,然而大人真是好手段啊,曲曲几页绣像,便将翻印转抄这个弊端彻底解决了。小可想了这么多年、印了那么书,竟然想不出这样好的办法,真是惭愧惭愧……” 郑老板所说的绣像,是萧文明特意拜托温伯明画的,共画了曹操、刘备、孔明,关羽,张飞、赵云、周瑜、吕布等八人。 温伯明本就是丹青圣手,又将《三国演义》通读过两遍,笔下的人物可谓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读者一边看着书里描写的情节,一边看着有如注入了灵魂的绣像,那是一种双重的感悟、双重的体验,可谓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再加上萧文明印书的时候虽然粗糙,可这印制这八页绣像时候却是下了血本——成本几乎赶上了半本书——因此印刷质量也是异常精美,在别人未取得原画原版的情况下,就是勉强翻印,也根本复制不出那种神韵来。 更何况,在这些绣像之下,除了盖有温伯明的私印之外,萧文明还额外加盖了临海屯的官印。 临海屯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屯田所,但也是朝廷正经的军事机构,就算有人真的能够冒充温伯明的手笔、假冒温伯明的印章,他也是绝对不敢刻印临海屯的印章的。 私自刻印朝廷官印,那就等同于谋反! 为了搞几本盗版书,赚点小钱就把自己的命搭上,实在是不值得。 这样一来二去的,每本书里的绣像,竟成了这一套正版《三国演义》的防伪标志,让在市面上一时半会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盗版翻印的书籍的。 除此之外,萧文明还有多耍了一个小心眼。 这八页绣像,并不会在每一册书里都凑齐,而是只在其中夹带两页而已。 因此,想要集齐全套温伯明的亲笔的绣像,那就必须至少买上四本书,又从侧面增加了销量,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是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从方便面里的水浒人物卡里产生的启发。 那时候,为了集齐一套一百零八将的人物卡,萧文明可没少吃干脆面——记得小学三年级,他每天的早饭就是那一包包味道浓郁得有些发腻的方便面…… 这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经过这样介绍了一通之后,郑老板终于把话题引回了正题:“萧大人,看在之前那两千册书,我同大人合作得还算顺利的份上,之后大人印书的差事,可否也交由我来办理?” 说起来,这姓郑的老板几天前还不想替萧文明刊印《三国演义》呢! 他嫌印书的成本太低、成品质量太差,唯恐损了自己的名头。 然而如今形势逆转,不管印得质量怎样,看来畅销那是一定的了,反倒轮到着郑老板上杆子过来央求萧文明了…… 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个道理萧文明当然是知道的,长远来看,印书、卖书那是一笔可持久发展的好生意,最好是自己掌握整个流程,至少也不能让一家印书坊大包大捞。 但是萧文明现在根基尚浅,还没有开办印书坊的本钱和经验,况且温伯明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于是萧文明假装斟酌了一下说道:“行吧,那看在半松先生的面子,接下来的这两千册书,也交给你来刊印,这下你满意了吧?” 两天之前,还对萧文明的书不屑一顾的郑老板,现在得了首肯,已然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回答:“满意了,满意了,当然满意了。多谢萧大人恩典。” “嗯,你满意了就好。不过我有言在先,我肚子里的好故事还多着呢!远不止这一套《三国演义》而已。将来那些好书,还要不要在你这里刊印,就全看你这回伺候得服帖不服帖了。我的书第一版不是已经赚了两千两银子了吗?我这亲自把钱取回来,要是你给的银子并不足额足两,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有了萧文明这话,郑老板怎敢造次? 他不但足足地给了萧文明两千两雪花银子,更把那些散碎银子换成了成色极好的十两一个的大银锭子。 看着码放整齐的整整两百个银锭,萧文明已经看傻了,他带过来的几个押运银两临海屯的子弟,更是看得止不住地咽口水。 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然而这两千两白银虽然多,但也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不是吃不光、花不完的,对于这些钱如何使用,萧文明在一路之上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两千两之中,二百两是要还给姐姐萧文秀的——其中一百两是本金,另外一百两则是利息。 再取出一百两银子,是温伯明的润笔——他画的八张绣像,成了这本《三国演义》的一大卖点,并且还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了盗版的问题,一百两的润笔虽然不少,但就其起到的作用而言,也是完全值得的。 再取出其中的五百两银子,则是专门用来加印的——按照之前的成本核算,五百两足足可印一万册,但是萧文明的书现在打开了局面,那就不能再继续粗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滥造了,多少也得提高一下印刷的质量。 于是他同温伯明和郑老板商量了一下,雕版还是用了原来的那些,但是墨和纸都改用质量更好的,这样提高了成本,五百两银子也就够新印五千册书了。 这样利润虽然是降低了,但是数量却上去了,赚的钱一样不少。 再取出大头的一千两银子——这是作为临海屯的军费,先替屯里的子弟兵购置齐全军装和兵器。 当然了,要想真正的练起一支精兵,投入的银子一千两是远远打不住的。 但是万事开头难,这一千两银子至少能起一个好头吧…… 至于剩下来的三百两银子,萧文明是要捏在手里亲自掌握的,毕竟他还没有完全搞明白这个大齐朝的套路,留些现银在自己身边应急,还是十分重要的。 除去留在印书坊里的五百两银子和当面交给温伯明的一百两,萧文明还要搬一千四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回临海屯。 一千四百两,那就是一百四十斤,这分量可不轻,体积也不小。并且这年头四处灾荒很多,抱着这么大一笔银子,在路上走难免引起宵小之徒的觊觎。 因此,为防意外发生,萧文明干脆来他个反其道而行之,命令跟着自己过来的十几个临海屯的子弟兵,干脆打起醒目的旗号,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运送银子回屯田所,闲杂人等一该退下,否则便以劫掠军饷、以谋反大罪论处,逮住了当头就是一刀,根本就不和你商量! 萧文明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旌旗招展、那叫一个明罗开道,场面搞得很大,便也难免引来众人的侧目。 立即就有眼红的议论:“这个萧文明,印的这本书倒确实是好看的……赚些钱也是应该的,可怎么也不懂得谦逊低调呢?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就不怕别人责骂?” 当即有人反驳:“这怕什么?他的钱赚得光明正大。不是还有一些赚黑心钱的,不比他更要嚣张、更骄傲吗?” “嗯?你说的是谁?有话明说嘛!”一旁又有人问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打这个哑谜?我说的是谁你们还不知道吗?就别来给我上套了!”那人回答。 众人议论的不是别人,正是临海县的徐世约。 如今这世道的确不太平,百姓们日子过得苦,既缺钱、也缺东西。 而徐世约则颇有几分经营的才能,他早预料到今年的年景不好,因此早早便囤积了大量的药材、布匹、粮食等物资,等物价上涨的时候,再在他自己的药房、绸缎庄和粮行里销售,一转手就是两倍三倍的利润。 这利润率虽然还不及萧文明买书赚得多,但是他炒作的这些东西,那都是关乎于每一个老百姓生存的最密切的东西。 这些物资,原本就十分昂贵,又经过徐世约这么一炒作,更是让许多老百姓都负担不起,更有不少人在背地里骂他,是在发亡国财、喝百姓血,死了以后,是要千刀万剐下地狱的! 而问题就是徐世约已经很有钱了,又为什么要去赚这几个黑心钱呢?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3.html 0016 大丈夫,一诺千金 徐世约这样不顾颜面地赚钱的目的,其实同萧文明的想法也有相似之处。 那是因为他也要赚上一笔快钱,从而将临海屯名下的这块土地收到自己名下。 然而自从萧文明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之后,他的这个计划实现的可能性就已变得异常渺茫了。 再加上萧文明成功了赚到了一大笔钱——这一千两银子的数额虽然不多,但有了这笔钱之后,萧文明就完全没有必要抛售自己名下的土地了。 那徐世约那定下的乘火打劫的计划,就完全没有了施展的余地。 同当初随自己杀到临海屯来逼迫的王霸不同,徐世约此人既有耐心又有城府,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想要收购临海屯土地的计划,并没有因为暂时的挫折而束之高阁。 虽然他的第一招就落了空,可后招却正在计划和筹备之中。 在萧文明将一千多两银子安然运回临海屯的第二天,半松先生温伯明便再次来访,特意来提醒萧文明:徐世约此人正在想办法要对付你呢! 萧文明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是颇为意外的:“徐世约也就是个土财主而已,被我在临海屯里好好教训了一番,又在鼎香楼那边搅了他的局,想必他也知道我的厉害了,按理说不敢再来招惹我了吧?” 温伯明却道:“萧大人这样想,恐怕就未免有些轻敌了。徐世约这人我知道,最是阴险的一个小人,他明着对付不了萧大人,却已在暗中预谋一些毒计了。” 说着温伯明放低了声音:“萧大人,昨天徐世约将我约了过去,对我说了几句话,同萧大人有关,不知大人想不想听一听?” 经过这几天短短的接触,萧文明知道温伯明虽然潇洒倜傥,却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他特意过来提醒自己,必然是从徐世约那里探听到了确实的消息。 一听温伯明讲到这里,萧文明的神经也不免紧张起来:“这个……这厮找温先生说了什么话?” “哼!”温伯明冷笑一声,“徐世约找我过去,向我打听问萧大人这一部《三国演义》的书里,有没有什么诽谤朝廷、咒骂皇上的话。还有大人诗作里面也是一样。要是抓到了把柄,就要立即告诉他徐世约,他便可在官府那边狠狠告上大人一状!” 听了这话,萧文明的眼睛瞪得好像牛铃,脱口而出:“这不是文字狱吗?这也太下作了!这徐世约怎么能想出这样一条毒计,不怕断子绝孙吗?温先生是怎样回答他的?” 温伯明轻蔑地笑道:“我还能怎么回他?自然是如实回答——萧大人的《三国演义》是讲究忠孝节义、劝人向善的好书,怎么会有违逆之词?至于萧大人及几位先祖的诗作,那也未见有纰漏之处。” 萧文明听了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得亏温先生替我说两句公道话,否则要是被徐世约捉住了把柄,就算他告不倒我,也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惹出好一阵麻烦来呢!” 温伯明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要给萧大人提个醒,大人的这部小说之中,固然没有什么违禁的词句,但那《萧氏诗谱》当中却有不少怨恨之词,说不定会被别有用心者拿来做些文章。” 说着,温伯明换了一副狡黠的表情,继续说道:“萧大人还不知道吧,为了整倒你,徐世约可真肯下本钱!他跟我说了,只要找到能够告到萧大人的一字半句,他便愿出重金来犒赏我。看他的样子,这笔重金,可不比那一百两银子的润笔要少哦……” 听到这里萧文明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麻花,恶狠狠说道:“这个徐世宇吃饱了撑的吗?老是跟我较劲做什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其实徐世约一直惦记着萧大人临海屯的这块地皮呢!” 温伯明介绍起来——原来徐世约通过这几年的经营,已将临海县周边老大的一块土地全都买了下来,就差临海屯,便能将这些土地连成一片,成为临海县最大、在江南也数得上好的大地主。 达成这样的成就,对徐世约而言是一个颇大的诱惑。 “原来如此!这徐世约已经这么有钱了,家里又有这么多的地,就非得把我的地买下来不成吗?何必如此贪得无厌?更何况像他这样大肆兼并土地,弄得富者连田千顷,而百姓没有立锥之地,又是何苦呢?他难道不知道,土地兼并便是江山社稷走向衰败的起点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局紊乱,难道他徐世约就有好果子吃不成?” 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难以摆脱历史周期率的最根本原因之一。 就凭萧文明这点见识和智商,是总结出这样的规律来的。 只不过他好歹也是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教科书上就算没有把这条公里的缘由交代清楚,至少也将这个事实深深地篆刻在了萧文明脑子里,因此他才能脱口而出说出这样一句揭露了历史规律的论断。 而听了这个论断,原本就颇有见识的温伯明,更是眼前一亮,用近乎不可思议的眼神睛看着萧文明。 许久,他才赞叹道:“哎呀呀!学生也常怀杞人之忧,思考过国家的弊端,可学生皓首穷经、冥思苦想,竟不如萧大人这三言两语讲得那么透彻,学生真是佩服万分啊!” 自称江左第一才子的温伯明,是何等心高于天之人,能得到他这样高度的评价极不容易的。 然而得了夸奖的萧文明自己对于历史也不过是个半桶水,不好意思再深入谈下去,唯恐漏了馅,便立即岔开了话题:“所以说嘛,于公、于私,我都是不能让徐世约得逞的。温先生,看来你同徐世约虽然也有些交情,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谈话却甚是投机。不如这样,我想请先生过来做我的幕宾,不敢说替我出谋划策,只是方便请教而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世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含笑回答:“这,就算了吧。学生闲云野鹤惯了,既不愿受官府的束缚,又何必来萧大人帐下赚这几个幕酬呢?我同大人一见如故,可引为知己,何必为这几两银子,就坏了我们的交情?” 温伯明这几句话虽然客气,但是拒绝萧文明的意味也是十分明显的了。 事后萧文明同姐姐萧文秀提起这事的时候,他才弄明白——温伯明的才气名声在外,就连省里、府里数得上的高官都想将他聘去当作军师或者师爷,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而现在的萧文明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千户军官,甚至还没有正式任命,只是个候补的……就凭他,又何德何能,能请动温伯明这样的大名士,当自己的师爷呢? 对于温伯明这样的高人,萧文明不能强求、也没法强求,只能再争取一句:“温先生,那徐世约乃是临海屯这边的地头蛇,又同我有仇。先生同我交好,或许他一时半刻还不知道。但不久之后也会心知肚明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他想公然对付我,或许还不太容易。可说不定这厮恼羞成怒,就会拿先生来开刀,那就是非我之所愿了。” “哈哈哈!”听了这话,温伯明放声笑道,“萧大人能替我着想,学生就在此谢过了。不过学生也是有话直说,学生在临海县也颇有一些交友,便是上面也有几个要好的文友,再加上学生无心仕途经济,也没什么前程可言,并不怕这姓徐的作弄。要是他敢强行惹我的麻烦,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得不偿失!” 说这话的时候,温伯明眼光之中充满了自信的神采,让萧文明愈发欣赏起这位半松先生来了! 他忽然灵机一动:“温先生既然看不上我这穷苦的小千户,那我也不敢强求。可你我相谈如此投缘,要是继续我称你‘先生’、你称我‘大人’,就未免太过见外了。不如这样,你我以兄弟相称,从今往后,我便叫温先生一声‘温兄’,不知先生可否垂青?” 温伯明听了一愣,随机反映了过来:这不就是《三国演义》里的桃园结义,想要同自己结为异姓兄弟吗? 可温伯明转念一想,自己是世家出身的读书人,萧文明则是世袭的千户——也算是平起平坐……更重要的是,萧文明此人虽只是个军户,可文采不逊他人,见识更是高瞻远瞩,同他结拜一下,倒也有趣…… 于是温伯明当即承诺下来:“好!萧兄此言甚好!你我从此以后便是平辈的弟兄,虽不必惺惺作态地歃血为盟、指天为誓,但从此之后也要互相照应、以为犄角、绝不相叛,如何?” “好!大丈夫,一诺千金!温兄这话,便是我萧文明面上有光。来,我们以茶代酒,满饮此杯!” 这一杯清茶下肚,萧文明在这个大齐朝,终于绝交到了第一位知己好友,总算是在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4.html 0017 训练从基础队列开始 好不容易,萧文明总算是赚到一点钱了,并且之后的两三天再版的书卖出去,收到的货款也渐渐送到了他的手上,总共攒起的银子已有了两三千两,终于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萧文明所在的临海屯,毕竟是一个军事机构,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整军经武、训练军队。 尤其是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时候就面临的那场危机当中,光靠着临海屯那些还不成器的子弟兵,就能将凶恶的地痞流氓吓退,足可见“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个论断,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极为正确的。 萧文明是朝廷任命的六品千户,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在整顿军队这方面也多少占了些优势,至少不用冒着被告谋反的风险去拉军队、去落草为寇、去当山大王,而只要把临海屯这些子弟训练好了,便是一只不可小觑的力量。 训练军队,萧文明虽然不是唯武器论者,但也知道一支军队想要形成战斗力,最简单、最见成效的方法,就是为他们配齐精良的武器。 而在装备武器之前,一身做工精美、制式统一的军装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穿上了统一的军装,一下子就能体现出一支军队的纪律性,对于战斗力也是有非常大的帮助的。 于是萧文明便想出钱,到临海屯定制一整套的军装。 可这时姐姐萧文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何必花这冤枉钱?不如从县里买来布匹,我带着屯里的女人亲手缝制,要比外头买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呢!而且还省钱。” 萧文秀这话很有道理。 临海屯虽然多少赚了点钱,但还远不到能够铺张浪费的程度。 于是萧文明亲自带人,拿着现银到临海屯里购买布匹。 值得一提的是,临海屯里的几个绸缎庄,都是徐世约的产业,萧文明虽不乐意,但是想要买布也只能从他名下购买而已。 因此,萧文明多留了个心眼,购买布匹的时候,那是一尺一尺、一寸一寸地查验质量,唯恐被徐世约下了套,买了劣等的布匹回来。 萧文明这边如此谨慎。 徐世约这边也是小心翼翼。 他也怕萧文明呢在耍什么花招手段,想来寻求自己的岔子。 因此徐世约不便亲自出面,只能命令手下最得力的伙计,一定要好好招待主萧文明这么个难缠的主顾。 就在互相提防的气氛之下,萧文明选定白色作为主色调,按照每套衣服两匹布、每人各做三套衣服的标准,为屯里三百多子弟兵,每人买了六匹上好的白布,一共是一千八百匹布。按照每匹棉布三钱银子的价格,拢共价值五百四十两纹银。 原本萧文明是打算选择颜色鲜艳的红色作为军服的主色调的,然而野驴岭一战,临海屯家家户户都死了人,还都在守孝期间,用喜庆的颜色反而显得不恭敬,所以才选择了白色,等这段时间过了,再改过来不迟。 按理说这么大一笔生意,绸缎庄是可以赊账的。 然而萧文明不想同徐世约再有什么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瓜葛,通通都是现银现货交割,亲自领了一百多弟兄将银子搬了去,又让这一百多人将棉布搬了回来。 等布料来到临海屯,可就忙坏了屯里的女人们。 这么大规模地缝制新军装,是临海屯近几十年来没有的事情,让这些女人们暂时忘却了在刚刚结束的野狐岭之战中失去丈夫、失去父亲、失去儿子的悲痛,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劳动,多少可以调整一下她们的心情。 就这样,在萧文秀的带领下屯子里的女人们,忙了两天两夜,终于做好了第一身军装,略微休息一下,便开始第二声军装的制作了。 有道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原本还有些稚气的临海屯的子弟们,一换上整齐统一的新军装,顿时变得英姿飒爽,已然有一只队伍的样子了,同之前小叫花子一般的模样相比,俨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要是这时候,当初的地痞王霸还敢闯上门来,就是吓破了他的胆子,他也不敢率先发难。 然而作为一支正规的军队,光靠衣服好看,那还是远远不够的,最重要的得是有手腕,得有能够克敌制胜的杀手锏。 而这杀手锏就是武器,能够夺人性命的武器! 武器的装备,可就要比制作一套统一军装要复杂的多了。 大齐朝刚刚经历了野狐岭的一场败仗,不但各地屯田兵损失惨重,就连朝廷直属的禁军也同样是损兵折将。 而朝廷想要修复军力,首要的就是要重新招募和武装禁军,同样需要新的军装和新的武器。 而大齐国内这几年天灾不断、经济困难,有限的军费只能勉强供应禁军,各地的屯田所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分到军饷和兵器。 因此,指望着朝廷新下发兵器,显然是不现实的。 并且萧文明对大齐朝朝廷并不十分信任——按照他在后世从史书上看到的情况而言,兵部里蛀虫也不少,由他们发下来的兵器,质量并不能够让人放心,指不定都是些年久失修、腐烂生锈的。 这种垃圾,对于战斗力而言,反而是一个累赘。 因此,萧文明下定了决心,要自己置办兵器,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经向老夏打听,原本临海屯里本来就有自己的铁匠铺,本就是用来锻造兵刃、修理器械的。然而因为屯田所制度渐渐废斥,原本那些会制造兵器的军户也慢慢消失。新造兵刃是肯定做不到了,就只能修理一下损坏的兵刃而已。 又经过野驴岭的那一场惨败,就连会一些维修手艺的,也都死在了战场之上。至此,临海屯里的铁匠铺也就形同虚设,就连炉火都升不起来了。 长期来看,萧文明是想将制造兵器的能力重新恢复起来的,并且要在这个基础上,逐步提升临海屯的科技水平,并且从冷兵器往热兵器发展。 可是眼下来看,无论是财力、人力、还是物力,他现在都不具备这个条件,并且现在距离继任考核已是迫在眉睫,就只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做好眼前的事情罢了。 于是怀里揣着银子的萧文明,便带着老夏接连走访了临海县和周边几个县的铁匠,要向他们订购一批兵器。 也亏得萧文明尚有候补千户这样一个头衔在脑袋上,否则要忽然出现一个大客户一下子订购几百件兵器,非得有人告官,说是有人意图谋反不可! 然而问题是,萧文明虽然有钱,但这钱却花不掉了…… 因为附近几个县里虽然也有手艺不错的工匠,可他们平时只不过是打几把菜刀、锻几根锄头而已,一年也打不了一口戒刀。并且铺子里的原料储备的也不多,哪怕是最基础的三百口军刀,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也并不容易。 此外,按照萧文明的规划,自己手下这些子弟兵可并不只是装备几口军刀就能武装起来的,还需要装备长矛、盾牌、弓弩等兵器,至于更加奢侈的铠甲和更加先进的火器,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过客观条件是这样,萧文明也只有一个字“等”,等到条件成熟再说,毕竟一个人的个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历史进程。 如今这个局面下,好东西必须花时间来打造,萧文明宁可多等一些时日,也不想让那些工匠粗制滥造出一批兵刃来交差。 因此,萧文明先付了定银,便让这些铁匠把别的生意放一放,专心替临海屯制造兵器。而暂时萧文明回到团里之后,则先让手下的子弟兵们先砍了些竹子、小树,修成竹刀木枪,临时用来操练军队。 操练军队,萧文明可以说是完全的外行——他没有当过一天的兵,要说军事经验,也就是在后世打过的一些电脑游戏而已。 不过好在萧文明读书时候接受过几次军训,听军训时候的教官说:想要快速提升一支队伍的战斗力,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训练队列,只要队列训练好了、人能站直了、步子能走齐了,那这支队伍的纪律性也就出来了。 在在同样的装备技术条件下——特别是冷兵器时代——一支有纪律的队伍,面对没有纪律的军队,那就是碾压一般的存在。 只要用兵得当,便能对对手造成极大的破坏;即便是指挥不力,也能从容退出战斗,避免更大的损失。 回想起这点的萧文明二话不说,便率领自己的手下的弟兄开始了列队操练,别的不练就练站姿、走路、排队,为的就是将临海屯子弟兵身上那些懒散的习气统统消磨掉! 而萧文明训练麾下子弟所用的操典,都是他从后世记忆整理出来的一些军训时候的要点,用的都是后世人民解放军的口令和步态。 别说,解放军的所谓“鹅步”走起来就是漂亮,动作幅度虽不大,却是整齐有力,一番训练下来,临海屯的子弟兵们已然是洗净铅华、脱胎换骨! 就连偶来过来观摩的温伯明,也是赞不绝口:“萧兄果然是将门虎子,整军经武极见成效。在下虽然只是一个读书人,才疏学浅、见识不广,但像这样的队伍,也是在下平生所仅见!”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5.html 0018 整合土地 为了确保军令畅通无阻,萧文明还从麾下子弟兵里挑了三个小头目,让他们每人各领一百弟兄,萧文明自己只要对他们发号施令就可以了,这样就能很大程度上降低指挥的难度和压力。 选拔这三个小头目的标准也很简单:现在大家的军事素养都是半斤八两,分不出什么明显的高低优劣来,那萧文明就选了三个认字最多的当做头目。 毕竟萧文明练出了这样一只精兵,在将后来的事业之中,无论是作为种子撒出去训练更多的兵马,还是依旧聚集起来作为拳头和杀手锏使用,都需要他们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 在自己遵守命令的基础上,还要懂得怎样对别人发号施令,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提高战斗力,毕竟把麾下的士兵当成傻子来看,当成畜生来养,对于基层指挥官在管理起来固然有了很大的方便,但长久来看对于提高整体战斗力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奈何临海屯的底子太薄,选来选去只选了三个能够读出人字的,分别叫胡宇、刘辰和张俊,这三个家伙读过几年的私塾,一看就要比其他弟兄机灵得多。 在向萧文秀和老夏头打听了之后,萧文明也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良善子弟,什么大毛病。 于是萧文明便任命他们做小队长,各自挑选一百人马,而他们则向萧文明直接负责,论萧文明的命令之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不能放在眼里! 但是这还没完呢,队列之类的表面文章固然要做,但是上阵杀敌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最核心的。 武器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解决,但是靠着竹刀木枪操练一下最基本的动作,还是可以的。 按照萧文明长远的设想,当然是要尽量形成热兵器火力覆盖之下的多兵种协同作战。但是目前来看,是远远不到这种程度的,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倒是可以参考明朝戚继光练兵时候的《纪效新书》。 这其中的“鸳鸯阵”阵法,可谓是冷兵器时代轻步兵战术的巅峰,然而就是实现这样的战法也是需要足够的时间的。别的不说,光是回忆起鸳鸯阵到底是怎样一个模式,并且根据大齐朝这个时代的特点进行改造,就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 这一点,萧文明也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地走。 在此之前,萧文明所能做的就是让麾下的这些子弟兵练好最扎实的军事动作,练起胆量,不要一上敌就被吓破了胆,这也是时事一切战术的基础。 这项训练,倒是用不着萧文明亲自插手。 临海屯虽然在野驴岭一战损失惨重,但是屯里好歹还留下了老夏等好几个老兵。这几个人的战斗力虽然也并不怎么样,但是最基础的武刀弄枪的动作他们还是会的,用来简单地训练一下年轻人依旧绰绰有余。 就这样,萧文明召集起屯里三百来号青年子弟,按照上午训练队列,下午训练战术的节奏,安排他们开展训练军事训练。 可训练尚未开始,老夏便泼了冷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少爷,这样这从早到晚地练恐怕不行……” “恐怕什么?什么不行?老夏,你都是个老军汉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道理你会不懂?” 这个道理老夏当然懂了,但他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少爷,咱们屯里还有三百顷地要种呢!如今屯田所里的精壮汉子都没了,地全都靠这些小辈们去种。他们原本农活就很重,现在又是成天地训练,哪还有时间去种地?没人去种地也就没有粮食,他们家里人岂不是要饿死了?”老夏介绍道。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 大齐开国皇帝立国之初,在设立屯田所制度的时候,就是将土地同地方卫戍部队结合起来,特意划拨土地给军屯,让他们自行耕种以此解决军粮问题。 这样的制度设计,既能缓解朝廷军事开支的压力,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考虑得不可谓不周全了。 然而大齐朝立国已愈两百年,原先设计好的制度,已然渐渐分化崩溃。而随着屯田所军事力量的逐渐衰弱,朝廷也愈发不重视他们,一再拖欠军饷。屯田所为了维持生存,往往只能出售名下的土地。可出售土地之后,财政状况一时得到了缓解,但终究也无法养活那么多军户和兵丁,又再次导致了屯田所兵力的衰落。 至此,屯田所制度已渐渐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一天不如一天了! 萧文明刚刚穿越到大齐朝还不到一个月,而且这些时间他大多在忙活赚钱的事情,对于临海屯名下土地到底是个怎样情况,他还没有空去了解。 可是这其中的事务,又是他不能不去了解的。 见事情起了头,现在又正好有空,于是萧文明便招呼起老夏和姐姐萧文秀,要去查看自己名下土地的情况。 要知道,这块土地似乎十分重要,就连家财万贯的徐世约都觊觎不已,宁可冒着得罪屯田所的风险,铤而走险伪造文书,也要把这块地夺下来。 经查看,临海屯名下共有耕地三百顷,合亩数的话大约是三千亩地。 按照朝廷原有的规定,这些土地除了屯田所的千户掌握一部分外,其余的都要分给军屯所属的军户,由他们自行耕种。设计这个制度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地方基层军官的权力过于集中。 但是萧文明一看这个制度就知道不太靠谱,这就相当于把屯田所一个原本应该十分有组织的军事机构,重新退化成了小农经济的集合体。 这对于解放生产力,将军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不过也应当考虑到大齐朝立国之后,百余年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事,所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在这种相对和平的环境下,还是让屯田所的兵丁们埋头耕种,不要成群结队地出去惹事生非,反而能少给地方政府添麻烦。 但是萧文明对于这样的制度肯定是不满意的,在详细掌握了情况之后,他当机立断,要进行改革——即将已然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块分割出去的土地,重新集结起来变成一块大的土地,将耕种田地的职责从具体兵丁的身上剔除出去,由屯田所组织进行统一耕种。 这样军户兵丁,就只要专注于训练作战就可以了。 萧文明在穿越之前是当过几年村官的,知道在新时代,为了进一步提高生产力、解放劳动力,农村土地制度已经慢慢从小块土地的包干制,正在向大土地的统一流转、统一规划所改革和进步。 在进行这个改革的过程当中不免遇到一些阻力,当时的萧文明也做了大量的工作。 然而他穿越到了如今这个大齐朝,成了在军屯所里说一不二的千户大人——虽然还是候补的——正好给了他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 并且把良田先集中起来,只是他的第一步而已。 先把大片的土地捏在手里,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无论是为发展工商业提供原料,又或者是从事地产业,那都有了最坚实的保障。 听到萧文明的改革计划,姐姐萧文秀不免有些担心:“弟弟啊,将土地分给军户,那是太祖皇帝的祖制,就这样改了,行吗?” “当然行了!”萧文明要说服麾下的军护,就首先要说服自己的姐姐,“姐姐,从此以后,咱们临海屯的土地,我派人进行统一的耕种收割,打下来的粮食,我都按人头分给咱们屯下面的军户。分了还多的,可以卖出去换点钱,补贴一下军费;分完了还不够的,我出钱从外面买了粮食来补充。老姐,你放心,你弟弟我现在长进了,是赚到钱的。” “老弟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我就怕咱们团里有些个奸懒馋滑的,一听有粮食可以分,那干活时候就出工不出力……唯恐弟弟一片苦心,反而养了一堆懒汉……” 刚提了一句话,萧文秀就能想到军户积极性这一点,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不过这个问题,萧文明也已经考虑到了。 “这我早就想过了,哪里都少不得这种妄想不劳而获的烂人。对于这种人咱们也别客气,只要发现了就是一顿暴打,打到他知错认错为止。老姐,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军屯所,是讲究军规军纪的,要是一切都讲人情,但是上了战场怎么办?谁给你讲人情?”萧文明态度坚定地说道。 “这样,行吗?”萧文秀还是有些犹豫。 “只要咱们严格约束,就不成问题。”萧文明信心满满,“姐姐,从今往后,我在外边翻江倒海,你就是临海屯的当家人,家里要是出了宵小之徒,姐姐也要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不能有妇人之仁。对他们严厉一些,也是对他们好啊!” 萧文秀这下是听明白了,原来弟弟是要通过整合土地,将整个临海屯捏成一团,成为一个具有共同利益的一家人,的确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 于是再三考虑之后,萧文秀终于答应下来:“好吧,弟弟既然有想法,就尽管去做。就是做不成,我们大不了回到原来。老姐帮你把家看好了就是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6.html 0019 找麻烦的有备而来 萧老千户在世的之时,大小姐就是临海屯里的当家人,威望颇高。 因此在得到了她的支持之后,临海屯里的那些军户居然出奇地好说话。 原本死了家里顶梁柱的军户们,正愁着自己名下的一亩三分地怎么种,如今萧文明想出了这么个统一耕种、统一分粮的法子,反而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立即举双手赞成。 于是说干就干。 在得到了麾下军户的一致支持之后,萧文明当天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百两银子,让老夏带领胡宇、刘纯和张俊三个人,去临海县里买一些新鲜的蔬菜、牛羊和美酒,今天夜里就要组织一场宴会,大家吃饱喝足了,明天才好有力气干活。 然而他们尚未出门,姐姐萧文秀又唠叨起来了:“弟弟不懂规矩,老夏你还不懂规矩吗?咱们大齐朝是不准擅自杀牛的,要杀牛必须跟知县老爷说一声,否则轻则充军发配,重则还要杀你的头呢!” 被萧文秀这么一提醒,萧文明才反应过来——中国古代,耕牛是一项极其重要的生产工具,历朝历代都是严禁私自宰杀的,类似的大齐朝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萧文明赶忙改口:“姐姐想哪去了?我让他们买牛可不是为了杀了吃肉的,而是买来耕田的。从明日起咱们临海屯的田地都要统一耕种,趁着这个机会买几头牛,大家种起来也省力些。” 说着萧文明便扭头吩咐老夏:“老夏你都听见了吗?这次出去要买几头有力气的老牛,可别买那些小牛犊子,光知道吃粮食、不知道耕田……” 听了这话,老夏禁不住掩嘴暗笑:刚才萧文明是怎么吩咐的——还吩咐买牛就要买些小牛犊子,肉嫩,可别买那些老牛肉又粗又糙,煮烂了都嚼不动…… 当日,萧文明召集起临海屯老老少少千余口人,尽情吃喝一顿。 第二天一早他便停了平日的训练,亲自率领麾下子弟们,要去统合临海屯的土地。 首先一条就要把,将土地分成小块的田埂统统铲平,形成几大块可以大规模耕种的土地。 三千亩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要将所有的田埂全都移平,是一项不小的工程。此外现在尚未过八月中秋,田里的麦苗还青着,打下来的青麦倒不是不能吃,只是产量不高,未免有些吃亏。 然而萧文明现在正在兴头上,兜里又有钱,也不在乎这些损失,便命人先将青苗收割下来搁在一边,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然而这一收割,萧文明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力唯艰——自己手下这三百多子弟,虽然这几天好吃好喝的,已然练足了劲头,可三千亩土地要收割,依旧是累坏了他们,累得他们刚干完活就趴在了泥地上,就连走回家的力气都没了。 这些人绝对忠诚于萧文明,是萧文明安心立命的根本,是他的宝贝疙瘩,怎么舍得让他们在这种粗陋的劳动中损失战斗力? 凑巧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见临海县周边来了不少饥民,便灵机一动,招募这些灾民替自己干活,并且有言在先:自己只出粮食给他们吃饭、搭几个工棚让他们睡觉,钱是一分不给,他们要觉得不合适了,随时可以撂挑子走人,萧文明并不拦阻。 这些灾民原本就是从受灾的严重的地方逃难来的,为的就是吃一口饱饭,在萧文明这里干活虽然辛苦,但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他们也是愿意的。 听到这个消息,灾民们都是个个趋之若鹜,挤破了脑袋都要替萧文明来干活,一眨眼工夫就收拢了两百多人。 萧文明也没有吃亏。 这些灾民现在虽然饿得只能背井离乡的,但终究是要回归家园的,萧文明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了,一天也就供应他们每人半斤粮食,半饥半饱的能干活就行。 而最近因为遭了灾,临海这一带的米价也略贵了些,一石粮食也就是一百斤,需要二两银子。 按照这样的价格,萧文明供应两百个做工的灾民,一天的成本也就是四两银子,预计收割青麦、清除田埂,再加上新修一些最基本的水利设施,整个工程约五十天也就干完了。 这样算下来,需要的银子大约在二百两左右。 萧文明现在靠卖书赚了点小钱,掏这些钱出来,完成临海屯的百年大计,还是很轻松的。 而萧文秀见这些个灾民们面黄肌瘦的可怜相,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掏了一百两银子出来,给他们添些蔬菜、肥肉之类的,也算是有些菩萨心肠了。 这些灾民们吃饱了饭又得了好处,干劲更足,会同临海屯原本就有的三百子弟共五百人,齐心合力,两天功夫便将青苗收割完毕,便开始着手铲除田埂的工作了。 然而工程尚未开始,新的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原来是负责镇守临海屯城门的老军丁老二传来消息,说是县令汤光耀率领着二三十个县衙的衙役,急急忙忙向临海屯跑了过来。 看这阵仗,似乎是来寻萧文明的麻烦的。 原本的老爸还在活的时候,他就安排腿受过伤的丁老二负责镇守城门的事宜,算是个临海县内的消息灵通人士。 而萧文明为了进一步掌握县令汤光耀的动态,更是又派了几个年纪大、经验足的老军帮着他一道镇守城门。 有这几个忠实老成的手下,萧文明对临海县的一举一动、风吹草动,那可谓是了如指掌了,汤光耀这次大张旗鼓的行动,当然也不可能逃过萧文明的耳目。 然而对于汤光耀的行动,萧文明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现在的萧文明,可不是半个月前的萧文明了。 半个月前萧文明初来乍到,就敢和杀上门来的地痞王霸对着干;现在萧文明手里有钱、有人、又有兵器,整军经武也颇见成效,临海县里来了谁他都不怕! 哪怕是王霸、汤光耀,这一个当贼的、一个当官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勾结在一起,他都不会眉头皱一下,只会说:你们一起上吧,我忙。 于是萧文明传令下去,要麾下的三百子弟兵要提高警惕,只要听到自己一声令下,便要立即集中,准备行动。在此之前,则依旧专心在工作当中,不必把汤光耀当一回事儿! 别看汤光耀是临海县的父母官,在士绅之中也颇有人望,但离开了这个小圈子,则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萧文明早就掌控了他的一举一动, 他屁股刚一撅,萧文明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放的什么屁! 因此他兴冲冲跑到萧文明面前,见萧文明指挥身边的临海屯子弟正在田里忙活,他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颇为狼狈,便仗着身边带着二三十个衙役,摆起县太爷的威风来说道:“萧大人好大的阵仗,怎么事先也不通知下官一声?” “哦?通知大人一声?有这个必要吗?按照我大齐律令,屯田所的田产不属地方衙门管辖,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就不用劳烦汤大人了吧?”萧文明坦然答道。 他原本就早就已经预料到汤光耀必然是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因此,萧文明老早就已向温伯明打听清楚了情况、查清楚了律条,这才摆出了刚才那条天衣无缝的应对之词。 此言一出,顿时把汤光耀堵了个哑口无言:是啊,屯田所的土地,是由兵部进行核算的,而不是户部,就是朝廷中央派的人下来,只要没有皇帝的圣旨,哪怕来一个户部侍郎,都没有资格对萧文明的行动指手画脚。 汤光耀区区一个七品的小县令,又何德何能敢对萧文明大放厥词? 意识到萧文明已非吴下阿蒙的汤光耀,发现自己摆起老资格是镇不住他的,至于屯田所整顿土地要向他这个七品县令打招呼之类的话,原本连他自己都不信,更没法镇住萧文明了。 看来今天最多能来个敲山震虎而已了…… 幸好这位汤县令备好了另一套的说辞。 只听汤光耀的口吻变得异常客气:“贤侄,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是本官听说贤侄在整顿土地之时,聚集了不少逃荒来的灾民,不知可有此事?” 汤光耀是有备而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想隐瞒也隐瞒不住。 于是萧文明大大方方地承认:“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人手不够,又见这些灾民,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他们过来帮我做事。这又怎么了?难道这也,不合汤大人的心意吗?” 萧文明话里带刺,听得汤光耀很不舒服,因此他的语气又变得生硬了许多:“下官区区七品县令,这点心意很要紧吗?然而我的心意固然不要紧,可朝廷的法度却是极要紧的。贤侄怕是不知道吧?赈济灾民,那是户部的差事——要不要赈济、如何赈济、赈济多久,都必须经户部同意之后,或者请了圣旨,方能实施。贤侄是军屯所的千户军官,这样私自赈济灾民,怕是有越俎代庖之嫌吧?”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7.html 0020 灾民造反了 “越什么俎?代什么庖?你说的倒好听,还谈什么户部的批示,要等你一步一步批示下来,没有半年也得有四五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有几个钱,其实也不算是赈济灾民,只不过是这些个汉子替我做工,我给他们一口饭吃而已。他们吃了我的饭,要是还能剩一些下来,就能养活自己一家老小。这份功德,无论如何也要比汤大人在这边讲什么朝廷法度要强的多吧?要是照汤达人的意思,我现在就让他们停止做工、也不给他们吃的,让这么多人全都饿死,那跟草菅人命有什么两样?这算是遂了汤大人的心意了吧!” 萧文明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异常大声,让身边正在帮着干活的灾民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吃上饱饭总共才没几天,忽然听说有闲着没事做的官,要砸了他们这碗饭,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汤光耀身上还套着一身官皮,他们都有心把汤光耀给扯碎了,丢到野外去喂狗! 汤光耀并不笨,也知道萧文明说这几句话的用意,就是为了引发民愤,还要把民愤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并且已经成功了。 他抬头环视四周,只见附近的灾民们眼中都露出了凶光。 这汤光耀出身贫寒,虽然不至于饿过肚子,但也知道人只要是饿急了,无论什么事都是干得出来的。 因此暂停赈济的事情,他连提都不再敢提了,赶忙往回找补:“贤侄这是哪里话?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些灾民良莠不齐、鱼龙混杂,饿着肚子时或许还有一份感恩之心,一旦被他们吃饱了,又有那么多人聚在一起,难免闲来生事。贤侄是一份好心,可到头来别办了坏事。下官也不过是多嘴提醒一句而已。” 这话说的虽然中听,却是几句无用的废话。 什么叫闲来无事?光给吃的,不让他们做事,才会闲来无事。 萧文明把这些灾民聚拢过来,是雇他们干活的,并且派给他们的活并不轻松,往往辛苦劳作一天,回去倒头就睡了,哪还有力气过来惹是生非? 就算有人敢胡作非为,就凭萧文明手下还有三百子弟兵,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当场就能把他们全都扑灭了! 然而这样的话,当着那么多灾民,是没法说的。 于是萧文明半是笼络人心、半是实事求是地说道:“那汤大人可就多虑了,我看这些灾民还算老实,做事也还算勤恳,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倒是咱们临海县里还有几个恶霸无赖,前些日子还敢公然跑到我临海屯里来讨债逼债、口出不逊!汤大人要是有闲工夫,不如去关照关照他们!至于某些貌似斯文的所谓儒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文明说的是王霸。 王霸这个人平时嚣张跋扈,汤光耀也看他多有不顺眼处。然而念在此人同徐世约颇有些交情,并且能替自己做一些不便出面的脏活累活,因此汤光耀才能忍耐到现在,处于一种互相利用的状态之中。 至于后一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指的自然是徐世约了。 只听萧文明又接着往下说道:“汤大人还别不相信。不是有人妄想靠假冒一张欠条,就要来夺我临海屯的土地吗?那张欠条造假,那是全县士绅都看见了的,也算是咱们县这几年的一桩大案要案了,怎么不见汤县令升堂问案呢?还请县令大人赶紧查明事实,再把欠我的抚恤银还给我。这些银子捂在县令手里,也下不了崽,何必这么吝啬呢?” 汤光耀当然是不能开堂审案的。 欠条造假那是有目共睹的,并且矛头直指徐世约,只要一开堂、一审问,徐世约的罪行便将会办成铁案,再怎么翻也翻不过来了。 而汤光耀平时又没少占徐世约的便宜,一旦要强审徐世约,那万一这厮狗急跳墙,把自己从他之间的勾当合盘脱出,那汤光耀这个官儿还准不准备往下当了? 正不知如何往下接话时,汤光耀忽听远处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好啦!不好啦!灾民闹事了!灾民闹事了!” 真是说什么有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汤光耀刚刚还在谈灾民哗变的可能性,立即就有人出来闹事,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巧得有些不可思议。 萧文明对这些不知底细的灾民,其实也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们劳作之时都派得力之人随时监督。反正这些灾民总共也就两百人,一眼都能数清楚,随时监视不是什么难事。 并且他们目前看还算老实,自己给的米面又是足足的,压根就没有闹事的理由啊! 因此萧文明听见这样的嚷嚷,要比汤光耀更加紧张,唯恐这位汤县令,抓住只耗子就想捏出坨屎来——拿一点小事来小题大做。 于是他眉头一耸,见身边正站着刚刚提拔起来的小头目张俊,便命他招呼起自己手下的一百弟兄,去看看到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 张俊手下的弟兄就在附近干活,又经过了一轮的训练,基本上能够做到来去如风、令行禁止。 萧文明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不过一眨眼功夫,一百弟兄弟已经聚拢在了一起,他们虽然没有随身带着兵器,但也都各个手持锄头、铲子、扁担、撬棍之类的劳动工具,再加上这帮人行动敏捷、队列齐整、精神抖擞,一看就具备不俗的战斗力。 见到这一幕的汤光耀,扭头看着自己从临海县里带来的那些个猥琐的衙役,心里禁不住想起一句俗语: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自己手下这帮什么人,就是给萧文明提鞋,还嫌他们不够机灵! 可样子是样子,有没有真材实料则是另一回事,到底能不能降服那些闹事的灾民,临海屯这些十几岁的年轻兵丁,就未必有这个本事了。 汤光耀稍一愣神,萧文明已然亲率一百子弟兵,朝着喊叫的方向跑了过去。 灾民哗变这种事情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汤光耀于公于私都是不能置之不理的,见萧文明已然去处理了,他也赶忙招呼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身边的衙役,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前头萧文明的行动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然赶到了事发现场,果然瞧见几十个衣着褴褛、满脸污垢的灾民正骂骂咧咧不知在说些什么。 先不管他们的诉求如何,在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不讲规矩,本身就是一个罪过。 因此萧文明压根就不跟他们多废话,大喝一声:“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此喧哗?还不给我速速拿下!” 说起来,这还是萧文明的临海屯的子弟,在经过训练之后第一次动武,而他们对上的,却是些手无寸铁的饥民,不算是一个重大的挑战。 然而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从易到难,练兵也是一样的。 刚刚训练出来的兵丁,要是骤然遇到强敌,只会将原本就不多的信心彻底消灭,只有在不断的胜利中循序渐进地积累经验、积攒信心,才能真正成为一只了不起的力量。 同样是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要比人与动物之间的差别更大。 同样是灾民,也并不例外。 这些闹事的灾民,同萧文明招募来干活的就大不相同。 他们不但没有一点勤劳肯干的样子,反而一个个龇牙咧嘴、满脸凶相,似乎更像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对于这种人,萧文明自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二话不说派出麾下子弟兵就是一顿暴打,先把事件镇压下来以后再说。 这里是临海屯的土地,这些临海屯的子弟再也不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了。他们得到命令,毫不犹豫便上前一通猛冲猛打。 这样毫无战术的行动,要是对上高手,恐怕难免会吃亏,可面对那些灾民、刁民,则是绰绰有余,毫不费力就把几个挑头的按倒了,一顿猛锤便让他们闭了嘴。其余被挑唆的见状,也都似惊弓之鸟,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这就给了萧文明详细询问事情前因后果的机会。 经过详细询问,萧文明这才弄明白,原来是几个灾民肚子饿了,又没捞到做工的机会,所以来抢萧文明发给招募的灾民的粮食。过来领粮食的灾民自然不肯答应,双方产生了口角,也就大大出手了。 这算是灾民之中的窝里斗,得亏萧文明出手极快,镇压的力度也十分到位,这帮人还没真正打起来,事态便已被萧文明彻底平息了。 因此即便是县令汤光耀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可他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群被萧文明镇压之后,被迫蹲在地上接受惩罚的家伙而已——场面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然而即便如此,汤光耀依然想拿这件事情来做一做文章。 “贤侄,你看,事情被我说中了吧?这些外边来的灾民,固然有可怜之处,但也是祸患的根本。让他们聚集一道,总有一天要出事的!贤侄听我一句话,赶紧将他们全都遣散了事。要是你继续任性而为,那就别怪本官向上峰反映。到时上面有什么处分就不好说了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8.html 0021 稳步推进 这话倒给萧文明提了个醒。 萧文明现在虽然人人尊称一声“千户大人”,可还并没有正式接任,不过是个候补的而已,还需经过一层考核之后才能正式承袭官位。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一方父母官的县令汤光耀狠狠地告诉自己一个刁状,万一朝廷还当了真,说不定自己承袭官位的大事,就这么被搅黄了,反而得不偿失! 正在萧文明正在权衡利弊之时,忽听干将张俊说道:“少爷你看,这人好眼熟啊!我见过……”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灾民。 萧文明正在心烦的时候,脸都不抬就骂了一句:“你瞎说什么呢?这些都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你三代都是本地人,一辈子没出过临海县,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张俊一听这话就急了:“少爷,我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千里眼,眼神可好了,不会出错的。你再看看,他是不是就是前两天过来讨债的那个叫王霸的?” 被张俊这么一提醒,萧文明霎时一个愣神,赶忙聚目望去,果然瞧见地上蹲着的一个大汉,样貌甚是熟悉,只不过脸上抹了一层煤灰,有些看不清面目。但只要留意仔细分辨,的确就是那个前两天找自己麻烦的王霸! 可他怎么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挑事的灾民了…… 按理说,王霸乃是本地的地痞,平日里作为作福的,就是一时手头有些拮据,也犯不着到萧文明这里来讨饭。 如今这厮挨了揍、蹲在这,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这次故意假扮灾民,是故意来挑事的! 如果是真的灾民因为肚子饿了,一时昏了头的话,萧文明或许还能原谅他们。 可这个王霸,却显然是蓄意来跟自己捣乱的,萧文明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于是萧文明一脚把泄了气的王霸踹倒在地,虎着脸问道:“王霸,说起来也是江湖上走走混混的人,就算是缺钱,问朋友借几个,也能过过日子,怎么假扮起灾民来了?要说传扬出去,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走动?” 王霸被擒住之后就再也没有脾气了,瞥了萧文明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就是不说话。 但是他其实是有苦衷的。 事情是这样的,萧文明在城外整顿临海屯土地的事情,不多久就被觊觎已久的徐世约知道了。他料想要是被萧文明这么一弄,临海屯这片地就可说是固若金汤,自己再怎么谋划也买不下来了。 于是徐世约心生一计,便挑唆着县令汤光耀去干预萧文明的工程,就连那两条理由都是徐世约和汤光耀一起商量着定下来的。 特别是后面一条聚集灾民容易滋事的理由,更被徐世约认为是一条杀手锏,足以用来阻止萧文明整顿土地的计划。 然而他也知道,现在的萧文明可不是一个月前的萧文明了——他现在手里有钱有兵——可不是光靠空口说白话就能够阻止得了的。 更何况现在的萧文明不知怎的忽然开了窍,可不是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半句话的闷屁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真算是斗嘴,说未必说得过他。 于是在汤光耀走后,徐世约心里还觉得不够妥当,便自作主张找来自己的打手王霸,让他带着手下弟兄假扮灾民,趁着汤光耀去处理事情的时机挑动灾民作乱,这就坐实了灾民容易惹事生非的事实,也就能把萧文明给将死了。 王霸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平日里就靠着替徐世约办些脏活赚钱,因此徐世约的主意他不敢不听,明知自己十有八九是弄不过萧文明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他也留这个小心眼,想着自己并不出手,而是挑动那些本来就心怀不满的灾民,等到局面大乱的时候,自己再全身而退,也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萧文明的实力之强、反应之快,依旧远远超过了王霸的预料。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刚起了个头,便被一百多临海屯的子弟兵团团围住了,这些子弟那都是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根本就不给王霸这个地头蛇半点面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摁倒在了地上。 王霸心想不好,自己本来就和萧文明有仇,现在落到了仇家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他见手边正有一堆混了牛粪的烂泥,也不管味道怎样了,捞起来就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祈祷着菩萨能够显灵,千万别让萧文明给认出来…… 然而这世上就没有菩萨,就算有,也不会帮王霸这样的恶人办事,果然让他被萧文明认了出来! 这时,汤光耀也赶来了。 王霸做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并且王霸这人平日里欺行霸市的,没少给他惹麻烦,看在徐世约的面子上他这位县太爷才多有包庇而已。 因此汤光耀一看被擒住的所谓带头闹事的灾民,居然是这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吱呜了半天,竟不知如何替他圆场。 这样的场面之下,话已经不用再多说了。 萧文明眼里,如今的王霸不过就是一只翻了身的臭王八而已,根本就不值得费神费力同他多废话。 于是他冷笑一声,对一脸尴尬的汤光耀说道:“县令大人,看来是真相大白了,起头闹事的并不是什么灾民,而是这个大家的老熟人。这家伙和我有仇,要是由我来处置,难免会被人说成是公报私仇。不如这样,就请汤大人将王霸还有他手下的这些弟兄全都领回去,严加约束这事也就罢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按照王霸今天的所作所为,萧文明就是当场打死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王霸自己也意识到今天算是栽了。 可没想到萧文明突然松口要饶他一命,那可真得拜佛谢恩了。 而汤光耀这边虽然不想同王霸再有什么瓜葛,然而王霸的面子可以不给,徐世约的钱却是不能不拿的,只得点头道:“这个王霸素来为非作歹,也是该管束管束了。恰巧我今天身边还带着三班衙役,便将他和他手下的那帮泼皮全都押回去,一定要严加审查,不许在横生事端!” 说罢,汤光耀立即命令跟着自己一起来的衙役们押送起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霸一干人等,立即就返回临海县城。 这位汤县令唯恐萧文明反悔,便命令手下的衙役必须加紧行动,弄到平日里抓人、拿人向来都是威风凛凛的衙役们,这次的行动却好像逃难一样,说不出的仓皇和狼狈。 大张旗鼓出城来的汤光耀,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城了。 而萧文明冷笑着目送他们离开,随即拉回人马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经过这么一闹,汤光耀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再来干预萧文明的行动了。 因此,萧文明重新规划土地的工程做得十分顺利,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临海屯三百顷土地,从上百块小土地整合成了五六块大土地。 此外,还在这个过程中,挖掘了几条沟渠、修建了几座小水闸,算是最简单的水利工程。别看这些水利工程不起眼,但至少灌溉土地这一点,比起过去全靠人拉肩扛地浇水,就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从今往后,临海屯再进行屯田耕种,就是全屯上下统一劳动、统一收割、统一分配,走的是集体农庄的路子。并且随着今后生产的发展,更要从单一的粮食生产,转变为经济作物的种植,然后进行产业升级,逐步走向手工业和大机器工业的道路…… 计划正按照萧文明预想的方向稳步推进,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萧文明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依旧是顺利通过省城的军事考核,顺利承袭世袭千户的官位。只有这层官方身份的庇护,他才更好地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首先来看,这件事情还算是比较简单直接的,按照萧文明的原先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补充装备、严格训练就好了。 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萧文明麾下三百子弟兵已然初步成军。 只见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军装、配齐了基本的刀枪兵器、列着整齐的队伍、迈着坚定的步伐,已经很有一只正规军的模样。 同时萧文明打听下来,在如今这个屯田所制度之下,其他地方兵丁战斗力普遍不强,别说是实战了,恐怕就连花架子都未必能拉得出来。 因此到了考核的时候,哪怕就是矮子里头拔将军,萧文明也是毫无疑问能够通过考核,顺利承袭千户之位的。 所以萧文明对于这次去省城参加考核更是信心十足,并没有仓促草率行动,估摸着临海屯距离省城金陵不过七八天的路程,便等到距离考核的日子还有十天的时候,才从容出发。 他出发得这样紧凑,对自己充满着信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要等一笔钱入账。 萧文明的这本《三国演义》销量固然极好,但是卖的多了,也总不免有些审美疲劳。 因此,第一版印刷出去转眼间就把两千册书全都买空了;第二版的时候,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将书卖掉;等到第三版的时候,只能零零散散地卖掉几册书,赚的银子也从每一笔一二千两,变成了每笔不过三五百两银子。 对于收入的减少,萧文明虽然有些紧张,但还不是十分惊慌。 (本章完) /77/77155/22874819.html 0022 看谁能走到最后 因为在萧文明的心里,买书卖书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而已,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根本就不能作为主业——钱是多是少,长期来看,也不算一件大事。 更何况就算是把它当做主业,萧文明也是一点都不虚,因为他心里的好故事多着呢,这才刚用了一本《三国演义》而已,《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四大名著还有三本没有用。 就算用光了,那还有后世无数的网络小说可以用,一样可以把它发展成一门长久的生意。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眼下的燃眉之急,最重要的任务依旧是要确保通过袭位考核。 因此,新送来的五百两银子,萧文明并没有打算用来发展生产,而是带在身边作为此行去金陵的路费和盘缠,同时,上下打点、走走门路,他也不能免俗,银子也是用得到的。 又经过了一天的准备,萧文明终于率领,全屯三百子弟兵,启程赶往金陵。 金陵城位于临海屯的西边,大约有四五百里路的样子。 可萧文明率领全军离开屯子,却并没有向西走,反倒向东往临海县的方向走去,不为别的,他偏要耀武扬威一番,让临海县的人全都知道自己的厉害。 要知道,萧文明得罪的人不少,而临海县也并不都是善男信女,汤光耀、徐世约、王霸这几条地头蛇,时刻都想找出自己的岔子,要来寻自己的麻烦。 萧文明自己,肯定是不怕他们的,但是自己走了,又带走了屯子里的年轻子弟,那这座临海屯里就只剩下老人和女子而已,萧文明还不免有些担心。 还好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是个可靠的人,有他在屯子里主持大局,萧文明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了一半,于是他反复嘱咐姐姐:一切小心,遇到别人过来挑衅,只求暂时忍气吞声,等自己回来再去给她出气! 除此之外,更是要旗帜鲜明、大张旗鼓地去临海县里走上一走,让他们都知道如今的临海屯可不是之前的临海屯了,我不出去欺负别人,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想过来欺负我? 做梦! 临海县的城门都是屯子里的老军镇守的。 按理说,要是从别处来了这么大一支队伍打着旗帜、排着队伍、全副武装地出出进进,他们无论如何是要拦阻一下、打听一下的,甚至要关闭城门,把他们拦在城外。 然后萧文明可不一般,他手下带着的这支队伍更不一般——那是临海屯自家的队伍,是这些老军的子、侄、孙辈,看他们这般威风凛凛,这几个老军也是面上有光,立即洞开城门,放任这支队伍进城、出城。 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和休养,临海屯这些子弟年纪虽不过只在十六七岁,然而个个养得膘肥体壮、身材魁梧,走起路来更是昂首挺胸、虎虎生风,突然来到县城之中,吓得城里的百姓个个关门闭户、不敢出门…… 这世道可不太平,这支队伍说起来都是临海县本地的军队,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难保他们不会突然凶性大发,大肆劫掠一番…… 可是和萧文明有仇的,是汤光耀这个无聊无耻的官员,是徐世约这个奸商,是王霸这个地皮,其他百姓和他并没有仇。 因此,他咬住了秋毫无犯四个字,大军所过之处,绝不骚扰百姓,只求扬名而已,并不想采取什么行动。 而听到消息的汤光耀却不知道这一点。 他连自己的县衙都不敢住进去,而是在几个亲信衙役的护卫下,跑到徐世约名下的鼎香楼上藏了起来——他实在是吃不准萧文明的套路,保不齐萧文明这个呆子会突然发难,仗着人多势众,把自己打一顿或者干脆杀了。 虽然殴打或杀害朝廷命官相当于造反,朝廷是必然会介入处置的,萧文明到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就算朝廷真的发狠心杀了萧文明的头,可到那时候汤光耀自己也早就死了,就很没劲了。于是,汤光耀思前想后,便同同样战战兢兢的徐世约一道,偷偷躲藏在鼎香楼上,目送萧文明从容进县城里来游历一番之后,又从容出县城而去。 萧文明这番游行,相当于是在宣布:临海县城,是我萧文明的地盘,我要有什么行动,别人就别想来阻止我! 对于这一点,看来县令汤光耀和富豪徐世约,并不敢表达什么反对意见。 等到萧文明的队伍真走远了,这两人才恢复了平静。 只听汤光耀尚且有些惊魂未定:“萧文明这小子,也太嚣张跋扈了些!这样巡游一番,岂不惊扰百姓?光凭这一条我就能弹劾他!” 徐世约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小子得志便猖狂,不过他越是猖狂,越容易露出纰漏和马脚。汤大人正直他的机会有的是呢!” 却听唐光耀冷笑一声:“哼!整治他?我却没有这个闲工夫!他不是要去省城金陵吗?过两天我也得去启程了。” 徐世约听了一愣:“怎么回事?汤大人怎么也要去金陵?” 汤光耀得意地一笑:“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前两日,吏部来了钧令,说是叫我去金陵述职,人事上或许有些变化吧……” 徐世约是何等精明之人,听了汤光耀这话赶忙起身做作了个揖:“恭喜恭喜!原来是汤大人要步步高升了!今后大人平步青云、身居高位,可别忘了提携小弟我啊!” 被拍了几句马屁,汤光耀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许多:“那是自然。不过事情还未板上钉钉。可我是流官,转任他处也就罢了。你却是这里的土豪,这萧文明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你今后可要小心了,倒是可没人帮你说话,你还要好自为之。” 汤光耀嘴上说得虽然客气,但对于自己升迁的前景,却已是胸有成竹。 原来是他打听到消息,说皇帝真准备重新丈量天下的土地,以此来增加赋税。于是他便妙笔生花,将萧文明整顿临海屯的土地的工作,当成是自己主导的政绩,在自己的履历上,狠狠地涂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了一笔。 而这项政绩正好合着当今皇帝的口味,于是层层上报上去,竟然让当今皇帝发现了一个能够兴利去弊的大人才,便亲笔御批,给汤光耀记功一次,要各级衙门加以重用。 有了皇帝的旨意,唐光耀才得到了去金陵述职、等候选拔的这个机会。 并且这次机会是皇帝给的,那就是通了天了,升官发财不说就在眼前,但也绝不是远在天边。 而一旦自己官居高位,那自己在临海屯结交的徐世约、王霸等几个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烂人,反而成了自己上政治累赘,因此他并不愿意同徐世约继续保持密切的关系,不冷不热的说道,前面的话你过来。 徐世约却似乎还没有听懂汤光耀话中的含义,还在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大人去省城述职,也算是一件大事了。不如由我出面,召集起本县的士绅来替大人送一送行,如何?” 汤光耀眉头一皱:“那就不必了。听说金陵城里来了皇亲国戚,不知他们是闲来没事过来游玩的,还是奉了旨意要来有番作为的。目下尚吃不准情况,我们还是宁可小心一些,可不要被人抓住了口实。” “哦?是吗?还有这么一回事?不知是来了哪一位皇亲?”徐世约赶忙问道。 “哪一位?哼!”汤光耀冷笑一声,“听说一下子来了两位。一位是毅亲王、一位是康亲王。” 徐世约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封号,吓得脸都绿了。 这两位可不一般。 毅亲王,名叫赵直,辈分大、资格老,算是当今皇帝的叔叔。 而康亲王名叫赵希,这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子。 这两位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天潢贵胄、龙子凤孙,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因此徐世约不禁吸了口冷气:“哎呀!一下子来了两位亲王,那咱们可要小心行事了!说不定这两位正好要逮几只昏了头的出头鸟,也好在皇上那边有些个交代呢!” “可不是吗?”汤光耀冷冷说道,“正好萧文明也要领兵去金陵,看他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十九八九会惹出些祸来的。别看他现在威风凛凛的,到时候还能不能灰头土脸地回来,还是未知之数!” “那倒未必吧……两位亲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萧文明不过是小小一个候补的六品千户,能入得了这两位的法眼?”徐世约有些怀疑。 汤光耀带着轻蔑的眼神,瞟了一眼徐世约:“千户也有千户的办法。有些事,你不懂!” “那是!那是!”徐世约立即附和,“在下不是公门中人,当然不懂了。所以还需要汤大人多多提携赐教呢!” 说着,徐世约脸上泛出一层凶光,随即又一闪而逝,心中暗想:“我不懂?或许我是真的不懂,但你也未必会全懂了吧?有些人,往往就是死在自以为懂了,但实际上什么都不懂!还是走一步、瞧一步,看看谁能走到最后!”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1.html 0023 金陵城下 此时的萧文明未必不知道汤光耀和徐世约,在说着自己的坏话,然而现在正是他信心爆棚的时候,根本就不怕有人来算计他。 要是怕,他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明火执仗地在县城里做这样一番武装巡游。 于是萧文明的队伍在贯穿了整个临海县城之后,又沿着县城的城墙重新绕了半圈,这才往西边金陵城的方向赶去了。 萧文明特意早出发了几天,一来是为了走得从容一些,二来也是可以沿途观察一下民情,从而更加全面的掌握这个大齐朝的社会状况和发展进度。 一路走来,他原以为临海县已经是够凶险的了,可出了县城才知道,临海县这么个地方,已然是一片乐土了。 只见离了滨海县境内,沿途灾民越来越多,或成群结队在路上行动行走,或聚集在一起讨饭乞食,还有的则是躺在地上减少消耗,免得肚子刚吃饱的肚子很快就饿了…… 这帮家伙百无聊赖,弄不好真会像汤光耀前几天所说的那样,聚集在一起就容易惹事生非。 事实上,中国古代凡是遇到大的饥荒灾难,就难免产生农民起事,这也是一个王朝覆灭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大齐朝廷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随着渐渐接近省城金陵,朝廷开设的粥厂也星罗棋布地渐渐多了起来。 萧文明还专门亲自去观察过粥厂的情况,发现朝廷开设粥厂时候,远不如自己招募灾民做工的那么大方,熬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只在清水里扔上几把米,熬出乳白的颜色,再加上几片菜叶子,一搅和,也就成了能够救人的粮食。 为什么要把米粥熬的这样稀薄,萧文明是多少知道一些原因的:一来朝廷财政紧张,灾民又成千上万,要真的像萧文明这样慷慨大方,朝廷立马就得破产;二来就是不能让灾民吃饱了、吃好了,这是故意为之的,要让他们在江南富裕的地方过得比家乡还好,那谁还肯回家去恢复生产? 然而朝廷这样的赈灾,也必然会造成一定的弊端,肯定就会有体弱多病的灾民,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补充,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可其实对于朝廷而言,这些人死了,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为原本这些体弱多病的人,就不怎么能够参加农业生产,也就无法向朝廷贡献赋税,在朝廷眼里,他们就是无用的废人,死了也就死了,还能节省几口赈灾的银子粮食。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萧文明虽然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毕竟于心不忍,尤其是那些拖家带口、抱着孩子的,更是让他觉得十分可怜。 因此他也经常向他们施舍几钱银子、几份干粮——这些东西虽不起眼,但是却能结结实实救人一命! 就这样,萧文明一路晓行夜宿,走了有六七天的时间,终于在景炎元年十一月十三日,赶到了金陵城下,距离候补军官考核的时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还差两天。 来到金陵城下,萧文明原本是想带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子弟兵去城里开开眼界的。 然而守城的军官却下了严令:“候补千户如要进城,只能携带贴身侍卫二三人而已,其余大队人马一律在城外安营扎,以免大批兵丁入城之后惹事生非。” 这位军官原本语气十分生硬,可看萧文明自己虽然其貌不扬,可麾下队伍却是队伍齐、旗帜鲜明、兵器精锐,不可小觑,立即收起了轻慢的态度,换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历来就是如此。” 有话好说嘛! 萧文明对于自己麾下子弟的军纪,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可经过这些日子,他也知道大齐朝同中国古代类似,其军队的纪律能严格到什么程度,完全是个玄学——像岳家军这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的,恐怕是凤毛麟角了。 因此萧文明对于这样的惯例,还是理解的。 原本他也想去城里看一看、瞧一瞧,但如今正是在继任考核的节骨眼上,正是要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他也做不出抛下弟兄们独自享受的事情。 于是萧文明便亲自带领队伍,按照金陵城军官的安排,去往城外安营扎寨。 此次继任考核选拔的都是朝廷今后的基层军官,因此朝廷的还算人性化安排的,并没有让赶来接受考核的人马都在一片白地上扎营,而是事先已经安排好了军营,而军营就集中在设置在金陵城外。 只见朝廷已在金陵外城安德门外的一大片空地上修建起了一座临时军营,军营由茅屋帐篷组合起来。这座军营规模不小,目测能够容纳个一两万人,可设施却是十分简陋。 别的不说,光是这几间陋室,那就是四面透风、上面透雨,要不是这两天天气尚好,否则要是像江南梅雨季节这样的降水,这座军营非得像一坨纸一般被泡烂了不可! 对于这样的营房,萧文明是看不下去的。 然而萧文明现在的队伍,只不过是初步演练了队列,学会了一些最基本的军事动作而已,根本就不具备野外行军和作战的能力,至于在一片空地上修建起坚实可靠的军营,更是既没有这样的技能、也没有这样的经验。 因此他也只能暂时在朝廷安排好的营盘里驻扎。 然而,萧文明替自己手下子弟兵配备的被褥、粮草、补给还是十分齐全的,刚刚入住不久,便已铺好了床铺、支起了炉灶、归置好了兵器,准备先埋锅造饭,填饱肚子再说。 萧文明刚忙出了个头绪,忽听守下头目胡宇前来报告:“军营之外来了位将军,要来会见少爷。“ 胡宇是萧文明新提拔起来的三名头目中的一个,今天正好轮到他值班放哨,通报客人来访的差事,自然也就是他的。 萧文明属于初来乍到,没个人指点,突然来了人,他还摸不准这其中的套路,便询问道:“噢,你打听清楚了没有?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哪位将军来访?姓甚名谁?” 这个胡宇果然是读过几天书的,心思要比其他人缜密得多,立即回答道:“小的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将军乃是,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他说同少爷还有一面之缘呢!” 一听“任当思”这个名字,萧文明立即就回忆起这个人来了。 当初护送自己老爹和临海屯阵亡将士的遗骸回归临海屯的,就是这个任当思。并且他还安慰萧文明和他的姐姐萧文秀几句,听他的谈吐举止,应该是个好人,是可以见一见的。 其实萧文明还担心突然来人,大约是特意过来索贿的,不过既然是任当思来了,多少给他一点钱,让他成为自己的人,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文明当即回答:“哟!原来是任将军来了,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出门去迎!”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迎出了军营。 一出军营,果然瞧见一员将官披挂齐整,在左右十几名士兵的护卫之下,正等候在军营门外。 只见这员将官长得虽然相貌平平,却十分利落精干,果然就是萧文明记忆中的那个游击将军——任当思! 萧文明见了,赶紧迎了上去,拱手作揖:“哟!原来是任将军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将军有何赐教?” 任当思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临海屯,因此他打听到临海屯的人马已然来到金陵城,便立即赶到了城外军营,想要嘱咐萧文明几句,叫他小心办事、不要丢人。 然而现在一看萧文明这样一副说话得体、流利的样子,任当思忽然意识到,萧文明似乎已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先那个懦弱不堪,刚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就吓得当场晕厥的萧文明,似乎已然是死了! 任当思乃是一员宿将,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也算是不少了,可一个人的性格和能力,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就能转变得这样彻底,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少了,任当思都不敢相信…… 因此,任当思带着满腹的狐疑,回了个军礼,又说道:“萧千户似乎早来了几日,不知考核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萧文明信心满满地回答:“任将军,继任考核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准备,自然是准备了一些,但要说准备到什么程度,有几分把握,晚辈也不敢说满话……不过任将军应当是知道其中门道的,不如请将军先检阅一下我手下的子弟兵,要就有什么错漏之处,将军只管直言,不必客气。” 萧文明这话说得十分中肯,任当思点点头:“嗯,也好。那这就把你的弟兄召集起来,我进营去看看吧。” 萧文明一边点头,一边吩咐身边的胡宇道:“没听见任将军的话吗?你赶紧跑几步,把刘辰、张俊两个人都叫起来,让他们领着自己的弟兄,在军营的空地上列队。任将军现在就要检阅,不得怠慢,都听懂了吧!”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3.html 0024 大旗飘扬 听萧文明说话十分严肃,胡宇哪还敢拖拖拉拉的,立即就跑下去了。 萧文明也没在原地傻等,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任当思请入了自己的临时军营。 这几座临时搭建的营盘,原本就是任当思亲自参与建立的,他或许要比萧文明更熟悉一些。可刚踏入军营大门,这座熟悉的营盘却显着几分陌生。 只见此处已然被彻底打扫了一番,原本杂乱的地面上,已都已被清扫得一干二净,不见任何杂草、乱石之类的杂物,显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这本身就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体现了。 任当思暗暗点头,刚要称赞两句,却见三百余年轻人,从营房之中蜂拥而出,他们行动异常迅速、动作有条不紊,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在自己的面前排列好了整齐的队伍。 再看这已经排好了的队伍横平竖直,队列中的兵丁人人精神抖擞,所配置的装备也是精锐齐整,别说是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了,就连咳嗽声、大喘气身都听不见。 尤其是一面“萧”字大旗迎风招展,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好不气派。 这面大旗,乃是萧文明特地定制的,在最厚的红色棉布四周镶上了白色的绸缎,又由临海屯的女人们亲手用金丝银线绣上了斗大一个“萧”字,显得异常气派,正是临海屯的象征。 不过数日之后,这面大旗就将在金陵城下耀武扬威,远近皆知! 任当思是懂军务的,光从这只队伍的气质之中,已然瞧出他们绝不是寻常屯田兵可以相提并论。 再看队列中的兵丁,都不过是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而已,并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兵,还都是新训练起来的。 这种没有上阵杀敌经验的队伍,或许谈不上有多少真实的战斗力,可这群年轻人却好似初升的太阳,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而能拉起这支队伍的人,不用说,便是笑盈盈站在自己身旁的萧文明了! 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在任当思的心中,萧文明还是哪个随便吓一吓就晕厥过去的胆小鬼,是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有魄力训练出这样一只厉害的军队的——况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那想必这支队伍,应该是萧文明的爹,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底子,否则这么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总会有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就凭任当思当兵这些年的阅历而言,想在短短一个月里就训练出这么一支像样的军队,恐怕只有大齐第一名将戴鸾翔亲自出手而已。而元帅戴鸾翔在野驴岭一战之前,便已被召回京师,不再过问军务了,又岂会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训练区区一只屯田所的军队呢? “是的,一定是老萧千户打下的底子,没想到这老将军死了之后,还有余福给子孙……” 于是任当思禁不住长叹一声:“唉!老萧将军不愧骁勇善战!当时野驴岭一战我朝大军已然溃败下来,戎狄追击真凶,眼看就要赶上大队人马。这时老萧千户率麾下子弟回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血战,战至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人。战后戎狄对老千户也是异常敬重,特意将老千户和他弟兄的残骸收拢一起,通知大齐军队带回,足可见老将军忠勇之名,声震四方啊!” 萧文明穿越过来还没见过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老爹一面,因此对他的印象并不十分深刻,再加上穿越之前萧文明就是个傻瓜,也没有攒下多少深厚的感情。 然而今天,他听了任当思这样夸奖自己的老爹,让他心中也产生了一种敬意,已然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老萧家,在自己手里丢人——不但要在这个大齐朝存活下来、发展下去,并且还要建立一番功业,让“萧”字大旗飘扬四方! 然而听了任当思的描述,萧文明却产生了一丝怀疑,压低了声音,问道:“任将军听你这么说,那当初我们临海屯的队伍一定坚持了不短的时间。那为何让一支孤军殿后,且无人救援?用兵这样冷酷,岂不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萧文明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的未免有些过于敏感和激进,问得任当思沉默了许久,都想不出对答之言…… 良久之后,这位金陵游击将军才回答:“这都是上头下达的军令,我们当兵的就只有服从而已,哪还会想那么多呢?且在乱军之中,众人自保尚且不易,又有谁能去救援萧千户呢?末将当时也想助一臂之力的,然而身边队伍都已被打散,召集不齐十个兵丁,也是爱莫能助啊……” 任当思又叹了口气:“其实萧千户奉命而动,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为国捐躯,是没有问题的;死得其所,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人命就是人命,因为上头下达了命令——不管这命令是好是坏——就无条件服从,就这样轻易断送了性命,这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任当思这话从一个基层军官口中说出来的固然不错,可萧文明可并不只想永远当一个普通的六品千户,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而任当思的视野和见识如此,恐怕这辈子也就是个游击将军了…… 这几句话,当着任当思的面,萧文明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然而他却有另外一件紧要事情要问:“任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打听。” “什么事情?小萧千户尽管问。” “啊,是这样的。听说皇上的旨意,野驴岭一战,凡是阵亡将士一律都给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银。可银子发到临海县里,原本的六千两,就只剩下了三千两。而那临海县令汤光耀还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晚辈没什么见识,不知他所说的这个理所当然,到底有没有这个理呢?” 听了这话,任当思眉头一皱,心想:这个萧文明毕竟是个不通实事的乳臭未干的小子。朝廷发军饷也好、发抚恤也罢,就算是发凯旋而归的上次,从来都是打了折扣的。原本六千多两的银子,萧文明能争取到一半,已然可以心满意足了……要是其他人,恐怕能拿到三分之一,就已是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这件事情,是朝廷固有的弊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既违背了皇帝的圣旨,又违背了朝廷的律法——可是朝野上下,包括任当思本人在内,全都从里头拿了好处。 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谁都不可能把沾了屎的屁眼亮出来给别人看。 于是乎,弊端就永远成成了弊端,没有人有意愿、也没有人有能力让它扭转过来,全都选择了拿了好处,装聋作哑。 偏就萧文明不。 就说他是不是呆子吧…… 然而这件事情却不能深究。 毕竟深究下去,那既是违抗了圣旨的欺君之罪,又是违逆了律令的谋反之罪,谁也承受不起。 因此任当思也只能打个打个马虎眼:“哦?还有这么回事吗?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上头发下来多少银子?我就交给临海县多少银子?缺了少了的,我也不太清楚。又或者是汤县令清点错了,其中产生了某些误会。萧千户自然可以同他心平气和的商量,再核对一遍,澄清误会,也就是了。” 任当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的话,里面没有半句是错的,可同没说也没有多大区别。 这就叫顽固左右而言他。 萧文明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任当思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掺和。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萧文明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然而穿越到了现在,萧文明多少对大齐朝这个政治生态有了些并不深刻的认识。 想到自己初来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只有这个任当思,算是对自己没有多少敌意,现在可不能将他得罪了,他既然搬了梯子,那萧文明自己也就只能顺坡下驴了:“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县令汤大人不像是个办事粗糙的人,这其中恐怕他有些有一些难言之隐。等继任考核完成之后,晚辈正式继任了临海屯的千户,再同他慢慢理会好了。” 萧文明当然不愿意把话说死,而任当思也辩出了其中三味,赶紧找个由头告辞了。 虽然走得多少有些狼狈和仓促,但任当思的确是个厚道人。 自从见过萧文明的队伍之后,他回到金陵城中便不断向人介绍,说是萧文明的临海屯乃是一只真正的精兵,此次考核的第一,他必然是十拿九稳、独占鳌头! 这样的说法,渐渐在金陵城中传播开来,终于传到了在城里的两位贵人耳中即问,终于在不多久之后,对萧文明的命运发生了剧烈的作用。 其实任当思的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萧文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的确是鹤立鸡群,他在不多久之后,就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在萧文明来到金陵城外军营之后的两三天内,各地屯田所的队伍也不断赶到此处,总共有二三十支之多。 看他们的样子,领军的也都是些十几二十岁,最高不过三十岁的年轻小将。所率领的队伍之中,也大多由年轻人组成。 这也难怪,年前野驴岭一战,大齐朝廷的损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从江南抽调出去北上作战的队伍几乎是一扫而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参加这场继任世袭武官的考核。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5.html 0025 两位亲王 再看这些队伍的面貌,从精神状态而言,就都是一群毫无经验的菜鸟,不要说上阵杀敌了,就是跋涉了这么长的路赶到金陵城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装备也是十分简陋,能够一人发上一把缺了刃、生了锈的军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有些就只能拿一些竹竿、木棍而已。 至于他们身上穿的,大多也没有像样的军装,而都是衣衫褴褛,东一块补丁、西一块补丁的。 就这帮家伙,与其说是朝廷正规的屯田兵,还不如说是一群有组织的乞丐。 萧文明现在多少是翻了身了,手下的队伍同这些队伍相比,那就不是可以拿一个层面上相提并论的。 然而就在不到一个月前,萧文明的临海屯不也同他们一样吗? 他们遭遇的事情,同萧文明是一模一样的,一样死了父亲兄长、一样是被克扣了抚恤银子,说不定一样也被地方上的赃官、恶霸逼迫过,说不定还欠了大笔的银子还不出来……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不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以他现在的财力和物力,供应全部赶来考核的上万军队,固然是做不到的。可请这些候补的军官饱餐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由萧文明做东,让自己手下之中最精明的刘辰,叫起手下两个靠谱的兄弟,从附近买些牛羊鸡鸭,便在自己的营盘之中大摆宴席,招待一同赶来参加考核的军官。 这些候补军官,说起来也是将门子弟、朝廷命官,可日子其实也不怎么好过,也都处于乍逢大变、穷困潦倒的困境之中,都是许久没有吃上一顿好饭。 因此,萧文明邀请,他们自然是欣然赴约,不会推辞的。 而这些年轻的候补军官,大多没有沾染上朝廷里的那些不良风气,说好听些那叫淳朴单纯,说难听些就都是没有沉浮的直肠子。 吃了这顿饭,他们对萧文明更是感恩戴德,不管是发自真心还是出于客气,都说了数不尽的好话。 还有几个一碗肉汤下去,已然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就同萧文明煞血为盟、八百为交。 这顿饭能吃出这样一个结果,是萧文明自己都没想到的。 他原本也不过是出于好意,并且手头上还算宽裕,才请他们吃一顿而已,没想到还能收拢了人心、建立了人脉,这就十分难得了。 要知道,这顿饭也就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就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见收买人心也同收买货物一样,讲究一个逢低买进——在这些人落魄之时,给他们的一口酒菜,要远胜过他们发达时送上的成千上万两银子。 所以说,才有这样一种说法:叫做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更加难能可贵。 萧文明这顿饭一吃,这座金陵城外临时军营里的气氛,也顿时变得活跃了许多。 这些军官们虽然彼此之间多是头回见面,然而地位身份相同、处境相似、年龄相仿,便是格外的亲切,时不时的互相走动走动,交换赠送一些土特产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类的。 当然,走动之时,也不免观察一下互相麾下军队的情况。 一番品评下来,他们也达成了一致:在这场继任考核之中,萧文明挥下临海屯的战斗力可谓是一骑绝尘,被评为第一并不是什么问题。 相反的,他不当第一才会是最大的问题……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两天,距离接任考核的日期,就只剩下一天了。 萧文明虽然准备得十分妥当,但这种事情,就好像高三学生迎接最后的高考一样——哪怕你准备得再充分,也总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然而这又同高考不一样。 萧文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重大考验,他身边临时军营里这些接受考核的军官也是一样,向他们打听是打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不过比他们稍好一些的是,萧文明还认识一个内行人——那就是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 游击将军,虽然挂上了“将军”二字,但论品级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军官,在金陵城这样的大城市里,算不上什么显赫的人物。但他好歹是个正经武官,是知道门路的。 并且现在的萧文明就这点人脉,想打听消息,也就只能依靠任当思一人而已。 于是萧文明便又备齐了礼物,亲自进城去寻任当思。 经过了之前的那次会面,任当思原本对萧文明的观感就大有改善,又见他提了那么多礼品来,更是无话不谈,十分大方地介绍了考核的情况。 按照他的说法,这场考核原本就只是走个过程而已,只要不是过分拉垮都是没有问题的。任当思自动在金陵任职以来,经历的这种考核大大小小也有五六次来次了,除了极个别缺胳膊少腿的倒霉蛋之外,就没有不通过的人。 然而今年这次考核又大有不同:原来是朝廷传下消息,有意裁撤一些不中用的军屯,恐怕以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皆大欢喜的场面,就不会有了…… 虽然如此,但任当思也给萧文明吃了个定心丸:“贤侄尽管放心,就凭你临海屯的军备,想要通过考核,是十拿九稳的。本来考核最讲究的就是军容风貌,只要带出来的兵像个当兵的样子,上头是不会过分苛责的。” 萧文明听了这话,多少放心一些了。 这一个月来,萧文明整军经武,别的事情没做,就光在“军容军貌”这四个字上下了文章。 要说萧文明手下这三百个临海屯的子弟兵,能有什么毁天灭地的战斗力,那基本算是胡扯,但要拉出去做一做表面功夫,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因此,萧文明笑着拱手说道:“多谢任将军指点,这下我心里就有底,看来通过考核问题不大。将军先是千里迢迢送回父亲和临海屯子弟的遗骸,今日又多加指点,已然是我临海屯的恩人。等我正式继任了千户之位后,必然还有一份重礼。” 任当思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但也并非是一介不取的大清官,听到萧文明许下了重礼,心里自然高兴。 可他比年轻气盛的萧文明还多了一份沉稳,不紧不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说道:“年轻人有信心那是好事。然而今年的考核却同往年有所不同,不可掉以轻心啊!” “哦,是哪里不同?” “是这样的。大概消息贤侄已经听说了吧?这几天,金陵城里来了两位亲王,也没说有什么具体的差事,就是在城里住着。这次考核参加的人多,场面也大,难保这两位亲王不会亲自过来观摩。他们虽不是这场考核的主考,但身份地位在这里,到时恐怕他们多说一句话,少说一句话,就有大的变数。” 萧文明初来乍到,没有半点人脉,城里来了亲王——而且还一下子来了两位——这样的消息他是不知道的。 但这个消息的重要程度,他是却是明白的:所谓亲王,那就是最顶尖的皇亲国戚,就算是无职无权,说话的分量也是非同小可,地方官员是不敢不听的——毕竟亲王和皇帝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官的和皇帝再亲近,那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人而已…… 打工人想要对抗股东老爷?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任当思提供的情报很重要,对于这样的情况,萧文明肯定是要小心应付的。 然而到底如何应付呢?除了加倍小心谨慎,严加约束麾下子弟之外,萧文明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毕竟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千户——而且还是个候补的——同地位超脱的亲王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就是他踮起脚、抬起手,就是再使劲往上跳,那也是摸不到、够不着的! 但是萧文明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个老熟人,在此刻却已见到了两位亲王的面。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临海县令——汤光耀! 汤光耀之前接到省里的钧令,要他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金陵城里述职。这道命令下达得十分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这在大齐朝这个拖沓的官场里实属少见。 因为这条命令的下达,并不是经由各级衙门层层转发下来的,而是直接由正在金陵城里的两位亲王直接下达的。他们地位高、职权大,身边又有亲信的下人,传见汤光耀这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了官场中迎来送往的复杂、冗余的流程,动作自然快了许多,几乎把汤光耀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此当他听说是两位亲王直接传给他的时候,汤光耀心里是十分紧张和惊恐的,然而他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 幸好他这只鸭子的嘴巴还是挺硬的,口才算是不错,面对毅亲王、康亲王两位天潢贵胄,一番履历不卑不亢地介绍下来,也算是落落大方、井井有条。 这就给两位亲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说起来,这两位亲王虽然同属亲王的品级,但是年龄相差不小,辈分差别更大。 毅亲王今年六十出头了,比三十岁不到的康亲王辈分高了两倍——要是真的排起序来,康亲王还得叫他一声“公爷爷”。 然而这里谈话时候,明显是年轻的康亲王要主动一些。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6.html 0026 来了,都来了 他听了汤光耀的自我介绍,便十分随意地谈笑道:“汤大人不必紧张。你最近在县里重新丈量土地,搞得轰轰烈烈,算是颇有几分作为。这几年朝廷赋税吃紧,皇上也有意重新厘定天下田土、整顿清理赋税。你这样做,正合着皇上的圣意。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汤光耀这人品行上算是有不少的瑕疵,不过倒也是颇有几分才干的,尤其了不得的是,这家伙算是个人来疯,越是大的场面,他就越不容易怯场。 今天这场面,两位亲王说自己的作为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他便更是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丈量土地的“心得”起来。 这些所谓的心得体会,汤光耀来之前就已经打下了腹稿,现在脱口而出,又更加添油加醋了,显得他自己仿佛是一员难得的能吏干将,朝廷只把他安排在一个七品之县县令的位置上,明显是屈才了…… 康亲王听了这话也是满面红光,接连叫了几个“好”,仿佛发现了这样一个人才,自己也就成了识马的伯乐了:“汤大人能够未雨绸缪先行一步,这很难得。满朝文武当中,有这样见识的人不多了。本王回朝之时,定会向皇上好好陈奏,断不会让明珠蒙尘的。” 这个康亲王自小生在宫禁之中,人又年轻,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汤光耀给忽悠瘸了。 可一旁的毅亲王年纪大,见过的世面也多,似乎察觉出汤光耀话中的漏洞,慢吞吞摇着纸扇:“汤大人果然是个人才啊!不过听汤大人方才报出来的数字,整顿的田土之中,似乎是将贵县临海屯的土地也包含在其中了。按理说,说屯田所的土地,地方官员是管不着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又大多是些武夫,难不成也支持汤大人重新丈量土地吗?” 汤光耀原本的打算,是想把萧文明的功劳剔除出去的。 可是他自己压根就没有做过丈量土地、兴利除弊的举措,他的汇报几乎全部是水分,只有萧文明临海屯三百顷地才是干货,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略、不能剔除的,还是非提不可的。 说句实在话,万一上头来了兴趣,想要到临海县去看一看丈量土地的成果,恐怕汤光耀还得将上头派下来的人,领到临海屯那边去充门面呢…… 因此汤光耀虽然在提到萧文明临海屯的时候,虽不过是一语带过而已,却依旧被这个老谋深算的毅亲王抓住了话头,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真是怕什么就问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汤光耀的回答就不像刚才那样从容流利了。 他支吾了一下,才回答:“啊,是有这么回事。这临海屯的候补千户萧文明,虽然年纪轻轻,人似乎也不是很精明,但也还算是深明大义。下官同他反复谈了几次,还请了他吃了顿饭,他这才答应,也算是多有助力了。” 毅亲王问完了自己的话,却并没有当场表态,仍旧漫不经心地摇着手里那把这扇,让人猜不透他的路数。 倒是康亲王又来了兴致:“哦?看起来这个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也有点意思。这两天金陵城里在搞屯田所军户的继任考核,想必这个候补的千户也会到此。老亲王,到时候我们可要留意一下他哟!” 毅亲王显得有些应付地点头道:“是啊,是啊。老夫年轻时候也算上过两阵,打过几仗。最喜欢看检阅兵马了,康亲王就是不说,老夫也是会去看的,那不如到时你我二人同去观摩,如何?” “那好那好。”康亲王立即答应下来。 在场的汤光耀没弄明白,这一老一小两位亲王,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海阔天空地谈到了萧文明身上,弄得自己反而成了个配角。 他其实不知道,这两位亲王来到金陵城之后,便在城池内外广布耳目,早就听说萧文明整军经武颇有一套。 如今大齐朝廷刚刚经历了野驴岭一场惨败,朝中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正在用人之时——能臣干吏固然可贵,但是懂军事的文武全才才是最最急需的。 因此,他们原本找汤光耀过来,不过是想问问他重新丈量土地的事情,可现在萧文明的情况,反而又成了一个更加重要的话题,汤光耀本人反而被冷落了。 这就叫人不在,一样能抢戏,这哪里说理去? 汤光耀对此虽然有所不满,但他人微言轻,不敢打断两位亲王的谈话,低着头郁闷了好一会儿,才听话题重新转到了自己这边。 只听康亲王问道:“看汤大人的年纪似乎不太年轻了吧?不知贵庚几何?” 汤光耀听了一愣,赶忙回答:“下官今年三十有三……” 回答这话时候,汤光耀脸上尴尬得浮出一层冷汗——他年轻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了,偏偏科场并不如意,十五岁上考场,大小科举经历了十余场,直到三十岁这才中了第一百五十四名进士,排名不算靠前。 在大齐朝当官,科举正途出身很重要,年龄也同样重要。 毕竟大齐朝人口亿万,读书人也很多,每年都有不少天纵英才,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了进士,这才有慢慢在官场磋磨和培养的价值。 要是一个人,考到五十岁才中进士,等他上任时候,半只脚都踩在棺材里了,能有多少价值? 而汤光耀,三十多岁的县令,不年轻了…… 因此只见康亲王点了点头:“三十三岁,做到七品县令不算年轻,但也不算老。汤大人前途无量,日后还要好自为之、小心行事,将来必有出头之日。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要我看是屈才了,可到府里、省里高就……” 康亲王的话说到一半,却被毅亲王打断了:“这话似乎不太妥当吧?康亲王,你我虽是亲王,但没有圣上的旨意,干预地方政府官员升迁、任免,似乎有所不妥。” 朝廷的确是有这样的规定,只不过像亲王这样的人物地位崇高,说话分量也重,要是向地方官提出什么建议,地方官员是一般不会拒绝的。 因此,既不下命令,不过是建议而已,那自然也就牵涉不到“干政”二字,说算违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不算违规,是打了个“擦边球”。 然而这里毕竟不合规矩,皇帝万一追究下来,也是无可辩驳,又被辈分高的自己两辈的毅亲王当面提出来,康亲王脸上一时有些尴尬。 而听说自己要被提拔的汤光耀,来不及高兴片刻,便被这几句对话惊了个不知所措,心想:自己升官固然是好事,可为了自己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怎么两位亲王就斗起嘴来了? 这两位大人物,那都是拔根头发丝比自己腰还粗的——自己能升官就升官,不能升官就混口饭吃,可别卷入朝廷高层的斗争之中,一不小心就被碾成了齑粉…… 因此机灵的汤光耀选择谁的话都不接,又略略说了几句片汤话,尽量让气氛变得格外尴尬和沉闷,这才趁机告辞出去了。 虽然这场会面搞得有些虎头蛇尾,但对汤光耀而言,却也是大有裨益的——至少他见到了如今朝廷里最顶尖的两位权贵,并且还探明了皇帝的口风——光这两条,即便它不能立即得到升迁,但只要循序渐进地去做,官位水涨船高,那也是翘首可待的。 至于两位亲王,特别是年纪尚轻的康亲王,则似乎发现了一个可用的人才,也算是一个颇大的收获了。 至此,同萧文明相关的各色人等,不相干的各色人等,这时候似乎都处在一种满意的氛围当中。 其中当然也包括萧文明自己。 然而,一场危机正在暗中慢慢孕育,眼看就要爆发了…… 这时的萧文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相反,他因为军营之中来了一位老熟人,心情变得更加欢快,只因此人乃是同萧文明几乎可以歃血为盟的好朋友——临海县的名士,自号为“半松先生”的温伯明。 温伯明同萧文明认识不过一月的时间,两人之间却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已成了至交好友,临海屯的兵丁也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关系和睦。 因此,虽然温伯明是夜里来访,见客多有不便,但负责守门放哨的胡宇依旧一边向萧文明通报,一边已将他引到了军营之内。 要是别人这样随便,萧文明非得身体不可,可一见是温伯明来了,他却是喜出望外,亲自迎了出去,一个劲地嘘寒问暖:“温兄,你怎么到金陵城来了?” “萧兄别来无恙啊,小弟是有些事情要来金陵办理,听说萧兄在此,冒昧过来拜访,失礼了。”说着,温伯明忽然打了个饱嗝,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温兄同我客气什么?来请这边坐。”说着萧文明就将他领入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又问道,“不知温兄来金陵办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来喝酒的吧?” 萧文明的态度很客气。 温伯明也很随意,进了帐,仗着酒劲自己捡了一张座位坐下,笑着说道:“看看朋友,一点小事而已。倒是萧兄在临海屯训练队伍,我原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在金陵城一样是一鸣惊人!如今的金陵城中谁不知道萧兄领了一支精兵来此,看来萧兄是要远近扬名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7.html 0027 乍逢大变 萧文明挠挠头:“什么‘远近扬名’啊?我何德何能,哪有这样的本事?就是我手下这班弟兄,现在也不过是会摆些花架子而已,真拉出去,能打得过谁?” 这话有些过于谦虚了,但也是事实,一支没有经历过实战的队伍,就算看上去再怎么体面,也很难称得上有多少真实的战斗力。 因此温伯明对此不以为然:“萧兄过谦了。花架子……花架子怎么了?如今能摆出花架子的队伍能有多少?” 温伯明的话未免有些凄凉,去年野驴岭一战下来,朝廷元气大伤,那些赶来金陵同萧文明一道参加考核的队伍,就连杂牌军都称不上。可见朝廷里能吓唬吓唬人的军队,就已经不多了。 看来大齐朝廷要恢复元气,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那我就多承温兄吉言了。”萧文明说道,“不过眼下还是先通过考核,成为正式的千户再说吧。手下的弟兄,我还不满意,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能成为一支强军。到时候还要请温兄多多指点。”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忽见萧文明的中军大帐门帘被猛地向外挑开,今日当值的头目胡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禀告道:“少爷不好了!军营外头忽然乱起来了!” 萧文明听了一愣:“出什么事?你说明白些!” 胡宇在萧文明新提拔起来的三个头目之中,是办事最为麻利、行动最为迅速的一个,但缺点就是做事略微粗糙毛躁一些。 他急匆匆过来禀报,却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明白,面对萧文明的问题也只能回答:“大黑天的,不太清楚。就只见无数百姓成群结队往金陵城里逃。可又听说金陵城门关了,他们乱哄哄的,就跟没头苍蝇似地乱冲乱跑……” 听了胡宇这不知所谓的描述,萧文明更是一头雾水,用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正好在身边的温伯明:“温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不知你有何高见。” 此刻,温伯明的酒劲已退去了大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沉思道:“百姓半夜奔逃,无非是遇到了灾祸。灾祸只分天灾人祸而已,如今正是深秋时节,天干物燥,断然是不会有大雨、山洪之类的灾害,这里有风平浪静,也不像发生了地震。那想必就是人祸了,难不成是遇到了贼寇?” 话说一半,温伯明便否决了自己的意见:“然而此地乃是金陵城下,地面素来太平无事,也不该会有什么山贼、水匪……在下不才,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其实能分析到这样一步,温伯明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因此萧文明点头道:“温兄所言果然有理。既然是人祸,那就是可以敉平的。胡宇,传我的命令,叫咱们临海屯的弟兄,不管睡下的,还是没睡下的,全都集合起来!” “是!”胡宇答应一声又问,“少爷是否要叫弟兄们收拾起铺盖兵器,咱们也要撤回金陵城中?” 萧文明想了想:“那倒不必,先看看再说。让弟兄们配齐随身的兵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带好火把松明就行了。” 胡宇又答应一声,将萧文明的命令复述了一遍,便退了下去。 萧文明目送胡宇离开,又对温伯明说道:“温兄,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啊,你是读书人,精贵。不如这就派几个弟兄先送你回城去,如何?” 温伯明尚未答应,却见门帘一挑,又有一人走了进来,此人不是刚刚出门的胡宇,却也同萧文明认识,乃是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身边的一员偏将。 只见这位偏将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便忙不迭地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末将奉任将军命令,前来向大人通报。金陵城外遇到了大伙贼人,金陵节度使吕将军已下令立即关闭城门,以防贼人入城。任将军要萧千户也立即提兵入城,以防有变。” 温伯明果然有真才实学,他的猜测同任当思手下这员偏将的话两相印证,已是八九不离十。 刚才已被打了预防针的萧文明有了心理准备,听了此人通报的情况,也就从容淡定了许多,便又问道:“这位将军,你说乱军就在城外,不知乱军身在何处?又有多少人马?” 这员偏将虽然年纪不轻,却似乎要比萧文明紧张许多:“乍逢大变,情况尚未探明。萧千户,任将军的军令我已带到。城门不时就要关闭,我先回城去了,大人也请速速进城,免遭不测。” “那其他屯田所的队伍呢?是不是也要进城去?”萧文明又问。 那偏将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末将军令已带到,这就回去了。”说着,这员偏将朝萧文明随意行了个礼,匆匆忙一转身便离开了此处,想必是快马加鞭返回金陵城去了。 任当思派来的这员偏将年纪也有四十出头了——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总过猪跑——看他慌张成这副样子,萧文明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安:哪里来的贼人,竟把正经的朝廷将军吓成这副德行。 那位金陵节度使吕大人也是,仗着这么大一座金陵城,竟然不想着如何出兵平叛,反而选择立即关闭城门,这未免也太怂了吧? 至于任当思,似乎也镇定不到哪里去,否则怎么可能只把命令传给自己,而忘了关照其他同在这座临时军营里的队伍呢? 然而任当思的话已经传到了,是要自己率领手下弟兄立即返回城中的,听说金陵城里的朝廷正规军队,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这么多人马尚且不敢出城一战,那自己这三百来号新兵蛋子,又凭什么在城外坚守呢? 萧文明思前想后,觉得既然已经下令召集起手下的弟兄了,那干脆就顺水推舟,听从任当思的建议,进入金陵城去得了。 反正得先立于不败之地,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再考虑下一步的动作不迟。 打定了主意的萧文明,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同温伯明一同离开了中军大帐。 可出门一看,却见临时军营内已然混乱成了一片。 原来是,一同驻扎在这里的其他屯田所的军士们,也听到了外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骚动的消息,可他们远没有萧文明那么镇定,未知的恐惧彻底,将他们吓住了。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乱喊乱叫乱走,有的还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半裸着身子、光着脚乱奔乱跑,就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更别说带着应有的兵器了。 就这样混乱的场面,恐怕逮住一个兵丁询问,都没有几个能够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应该做什么…… 而在这样一片混乱的场面之中,只有萧文明的临海屯显示出了鹤立鸡群一般的纪律。 只见他们在仓促之中,已然穿好了整齐划一的红色军服,在胡宇、刘晨、张俊三个头领的带领下,在军营里的空地上列好了队伍,同时已经抄起了随身的兵器,等候着萧文明的命令。 虽然这些年轻的子弟兵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也是像模像样地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就这样的架势,比起其他屯田所的兵丁来,就不知厉害哪里去了! 要知道,在不知敌情的深夜,做到这样井然有序的紧急集合,其实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而这些日子萧文明别的没有训练,就光训练了手下三百弟兄的队列和纪律,紧急集合也是其中的一项重要科目。 这一个月的严格训练,终于在今天产生了效果,让萧文明也是十分欣慰,走到众人面前,先夸赞了几句:“大家做得好!集合迅速、军容严整,算是给我临海屯长脸了!” 说着,他便又下令:“眼下外头似乎出了点事情,金陵游击任将军也已下令,要我等先行躲避。那我们就谨遵将令,跟着我先去金陵城里避避风头。不过我有言,在先金陵城那可是个花花世界,大家进城之后不可放肆。要是丢了咱们临海屯的脸,可别怪我下手不客气!” “是!” 众人齐声答应一声,喊话十分响亮、清脆。 萧文明见状十分满意,一边命令办事精明的头目张俊领着手下五六个机灵的弟兄先行一步去前方探路,一边亲自率领大队人马赶往金陵城。 然而他尚未迈步离开军营,却一左一右被两只手给拖住了。 萧文明回头一看,却是另外两个同自己一同过来考核的屯田所的千户,只见他们满脸的惊恐和忧虑,说道:“萧大哥可不能走啊!你要是一走,咱们弟兄留在这里可怎么是好?” 这两人这几天同萧文明相处得还算和睦,因此萧文明也没法见死不救,便对他们说道:“不打紧的。那我就吃点亏,率军在前头开路。两位召集自己麾下的弟兄跟在后面我的大军身后一同返回金陵,只要进了城,一切也就平安无事了。” 可那两人却是满脸的为难:“不怕萧大哥嫌咱们没用,现在军营里乱成了一锅粥,咱们自家弟兄人在哪里还都不知道呢!想要把他们召集起来,没半个时辰,那是不行的……” 半个时辰,那黄花菜不都凉了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8.html 0028 黑夜,深不可测 刚才任当思手下那原偏将传来的命令很清楚,说是金陵节度使方才就已下令关闭城门了。就算命令传达需要一定时间,关闭城门也需要一定时间,可无论如何也拖不了半个事成啊! 要是过了半个时辰,再加上路上行动的时间,城门必然会被关得严严实实。那时候,别说是萧文明和他一道的这些屯田所的兵丁了,恐怕就是一只兔子都溜不进去! 因此,听到这两位候补千户的挽留,萧文明真想一臂膀甩开他们两个,先保住自己和自家弟兄的安全再说。 可再回头看临时军营里那副乱糟糟的样子,萧文明心里却有泛起了恻隐之心——这些屯田所的军官和兵丁们,不就和一个月之前的临海屯一模一样吗? 当时的临海屯,就凭着徐世约一个地主,王霸一个恶霸,就能被硬生生杀上门来来,要不是萧文明突然清醒过来,强行将他们两个人赶走,恐怕临海屯现在是否存在,都是未知之数…… 经历了这一切的萧文明,不能不对其他屯田所的将士们产生共情,要他就这么自顾自先行逃命,放任军营中其他数千屯田兵互相践踏、自身自灭,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萧文明一时之中陷入了犹豫。 而一旁的温伯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萧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若执意要先行离去,那就要立即行动;若是有所犹豫,不如先在此处死守待援。此处军营虽然简陋,但好歹也有围墙守护,数千弟兄只要能够同仇敌忾,只需同对手打成一个相持的局面,那金陵城里的官军必然是会破门而出,里应外合,一举灭敌!” 在潜意识里,萧文明确实不想走,确实想靠这座还算齐整的军营,同城外那些乱军碰一碰面,好歹看清对手是何等的模样。 然而他重任在肩,肩负着三百弟兄的安危,原本还有些犹豫,可经过温伯明这样一提醒,心中忽然已经有了定策。 只见他坚定地停住自己的脚步,示意身后的三百临海屯子弟兵停止前进,随即更改了自己之前下达过的军令:“弟兄们,我们先不进城了,同其他军屯所的弟兄在此坚守。外头虽然情况不明,但要我说,究竟只是几个小毛贼在虚张声势,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咱们现在人多势众,又有军营作为依托,与其跑到城里辟祸,不如在此处建功立业!” 临阵更改命令,那算是犯了兵家的大忌,极易动摇军心,甚至会引起军队的哗变。 然而这样的情况,只适用于那些临阵换帅、军心不稳的杂牌军。 而萧文明对于临海屯的军队,那是具有完整的掌控能力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能顶旁人的一万句。 因此听了他改动后的命令,临海屯的子弟兵们,没有半点怀疑和动摇,同样信心十足地站住了脚步,不再向军营外转移。 有令则行,有禁则止,说起来容易,但做到却很难。 领兵来的其他屯田所的军官们见状,禁不住赞叹不已: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可萧文明麾下,已然都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一只军队该有的样子! 再反观自己的队伍,乱乱哄哄的、零零散散的,几千人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团散沙…… 这些赶来接受考核的屯田所的候补军官们,其实也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其中年龄最大的也才不到三十岁,还没有养成官场里那些老油条的厚脸皮,见到了这样的场面,心中不禁羞愧难当:同样是军队,同样是屯田所的兵丁,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羞愧之余,他们立即捋起袖子亲自上阵,扯着嗓子整顿自己麾下的队伍。 他们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 渐渐地,军营之中也慢慢恢复了秩序,队伍虽然还有些零散,依旧有几个昏了头的找不到自己的队列,但好歹算是很大程度上恢复了秩序,不再吵吵嚷嚷的仿佛一个菜市场。 就在这一刻,萧文明手下临海屯的三百子弟,就在这座军营之中,成了一根能够稳定大局的定海神针,成了这么多就连杂牌军都谈不上的屯田所军队中的核心力量。 正当军营里的秩序慢慢得到恢复的时候,被萧文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张俊,这时折了回来。 张俊带出去的五个人,回来的依旧是五个人,没有什么损失。 可他们这一去,因为萧文明多少放了他们一点鸽子,让他们跑了一来一回两个全程,着实累得不轻。 好容易喘匀了气,张俊这才不解地问道:“少爷,你不是说了,要立刻率领弟兄们跟过来的?怎么我这么一去就见不到人跟上了呢?” 这是萧文明的不对,是他中途更改了命令,险些让张聚成了一支孤军,不过还好,这小子脑子机灵的很,见情况不对,就立即率兵折了回来,也算是进退有据了。 这是萧文明第一次上战场,不免有些顾前不顾后,不过这个张俊倒是有点名将的弟子,懂得灵活机动地处理上级下发的任务。 而面对张俊的疑问,萧文明倒也放得下架子:“啊,是我错了,临时改了命令却通知不到你,下回不会再有了。你这一路到了金陵城下吧?城门还开着吗?” 张俊拱了拱手:“回少爷,我是亲眼瞅见城门关了,才敢过来报信的。看样子咱们这回是进不了城了……” “没事的,咱们今日照旧在军营里过夜。咱们有兵有将、水粮不缺,怕他怎的?对了,你这一路走来,有没有遇到贼人?” 张俊挠挠头,老实回答:“这一路上没碰到半个贼人,就瞧见城外老百姓仓皇逃跑了。外头已经是乱做一团了!” 这就奇怪了,一个贼兵都没看到,怎么就吓得金陵城外那么多老百姓四散奔逃呢?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于是萧文明扭头向温伯明请教:“温兄都听见了吧?这事你怎么看?” “我是个书生,不懂得军事,但如今天下不太平,年景又不好,人心思动。或许就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小事,就产生了骚乱。这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温伯明并没有把话说死了。 温伯明描述的情况在后世有一个学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名,叫做集体无意识行为。 萧文明多少明白一些,便点头道:“温兄所言不虚,可这么大的骚动,总该是事出有因吧?总不能因为苍蝇叼走一个饭米粒,就得跟着追到天涯海角去,更不可能因为谁放了个炮仗,就吓得城外的百姓人人逃命吧?” “萧兄所言有理。眼下萧兄已将队伍整顿齐备,已然站稳了脚跟,那么萧兄想要查明事情,那我就只有八个字送给萧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诚然,想要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只有靠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去看! 只有率领自己手下的三百子弟兵离开这座军营,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伯明这几句话正说到了萧文明的心里:“温兄说要出去看看,那我们就出去看看。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可萧文明还未下令,办事谨慎的张俊便劝阻道:“少爷,外头漆黑一片,百姓也是乱作一团,现在出去,就怕遇到危险……”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 当兵的就是是要舍身赴险的。 要是遇到一点点危险,就怂得不敢冒头,那还算是个当兵的吗? 不如在家里刨地种红薯去! 萧文明这样想着,刚想开口痛骂,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三百子弟,虽然已经颇具成形,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些十六岁上下的新兵蛋子。乳臭未干的他们,从没经历过什么大的场面。 现下敌军在暗、我军在明,就这样贸然离开安全的军营,出去打探情况,也难怪他们会心中惊慌,脸上满是紧张而又疑虑的表情。 而张俊这个头目,不过是把他们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循序渐进。 萧文明这一个月来好吃好喝地待着。严刑峻法地练着,多少让自己手下的兵丁们产生了一点战斗力。可要能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就变得脱胎换骨,成为一只人人悍勇不畏死的精锐之师,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些初次上阵的小将,萧文明觉得只能靠鼓劲、勉励和以身作则。靠骂靠打靠吓唬,是没有用的,只能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自信心彻底打磨掉而已。 而萧文明自己,也同样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或许比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头兵要强一些,但也充满着忐忑和惶恐。 因此他一半是在给自己打气,一半是在给弟兄们壮胆,说道:“弟兄们,看样子的确是有几个混蛋在金陵城下找死,逼得百姓们四散奔逃。把老百姓们作践成这副样子,咱们当兵的这个时候就得挺身而出,如今朝廷紧闭城门,当了缩头乌龟,正是我们爷们扬名立万的时候!大家不要怕,跟着老子,现在就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说着,萧文明瞧见军营外头黑黢黢的一片,除了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 (本章完) /77/77155/22874829.html 0029 秩序由我恢复 对黑暗的恐惧,是人类所与生俱来的,为了克服这个恐惧,人类发明了使用火的方法,于是萧文明便也仿效远古时期祖先的智慧,命令手下弟兄们将带来的火把、松明全部点燃,将方圆十几步之内的区域照得仿如白昼。 临海屯镇三百弟兄,人人手里拿着一支火把,而面前站着的,则是满脸自信的萧文明,让他们更好似见到了指路的明灯,原本的紧张情绪顿时消散了不少。 而萧文明的这份自信,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而他手下就三百弟兄,则给了他另外的一半。 “走!跟老子出去瞧瞧热闹!”萧文明下达了命令。 说罢,萧文明便率领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子弟兵向军营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温伯明便追了上来,在萧文明耳边低语:“萧兄,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跟随大军行动,唯恐拖了你们的后腿,不如就待在军营这里,帮你居中联络,也好有个接应,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温伯明毕竟是个读书人,作诗写文他从来没有怕过,但要真枪实弹的跟别人干上一仗,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于是就编出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不过温伯明这个理由也的确说得过去,萧文明来不及深思,便觉得他说的有理,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三百人的队伍,终于在萧文明的带领之下,离开了军营,义无反顾地投身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其实军营周围萧文明这几天都走遍了,道路他是很熟的,但现在是晚上,又发生了百姓骚动的事情,因此走在路上气氛大不相同,显得格外诡异和紧张。 然而萧文明现在是大军行动,左右前后都有依靠,胆子自然就壮了许多,特别是他们手里都擎了点燃的火把和松明,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光,不但给了自己信心,也给了别人希望。 离开了军营,萧文明上无处可去,便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行动。 走了没多远,果然瞧见路上出现了三五成群逃命的居民百姓,只见他们的穿着打扮,要比临海县里那些逃荒的灾民要体面不少。 但看他们的装束、神色,显然是乍闻消息便匆忙跑出来的。 只见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手里捧着几样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没头苍蝇似的就往金陵城的方向乱跑。其中有几个走得急的,就连鞋子都没找到,光着脚就这么跑了出来,脚底板已被路上的碎石竖叉划破了,正汨汨冒着鲜血。 萧文明见状亲自请了个老头问话:“老大爷,你们这怎么了?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里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那老人家须发净白,怀里紧紧抱着个箱子,大约是他这辈子全部的积蓄,战战兢兢答道:“听说是来了贼了,大家都跑,老头儿我也跟着跑了出来。看这位相公的打扮,难不成是朝廷的官军?” “老大爷好眼力!在下乃是候补的千户,这些便是我手下的弟兄。”说着,萧文明伸手一指身后那三百子弟。 那老头儿顺着萧文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临海屯的三百兵丁,列着整齐的队伍、穿着统一的军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服、手里举着明亮的火把,虽然他们的脸上稚气未脱,却也显得十分齐整利落。 这副模样和做派,恐怕比官军还像官军,简直就是上天下凡的天兵天将! 金陵是个大城市,听那老头的自我介绍,算是附近村子公推的村长,多少也过点世面,过往的官军也接触不少,何曾见过这样作风优良的军队? 这老人立即就相信了萧文明的话,激动得两颗浑浊的泪珠当即就流了下来:“妈呀!真是官军啊,可救了百姓的命了!这位军爷,赶紧救救大家吧!” “救助百姓是我等的职责所在。”萧文明唱了句高调,又问道,“老人家,到底是哪里来的贼人?你赶紧告诉我,我等也好过去平叛。” 谁知那老头儿竟是一问三不知:“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大家都说跑,我们就跟着跑……军爷你就别管那些贼兵了,听说金陵城门都关了,你得给大伙指条活路啊!” 萧文明听了眉头一皱,抬着眼四下张望,只见他和这老人说了没一会儿话,身边已然聚集起了不下百十来个百姓,他们人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萧文明。尤其是还有几个抱着婴儿的妇女,眼睛水汪汪的,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这样的眼神,实在是让萧文明无法拒绝。 看样子,这些人是一定要帮的了,问题是怎么个帮法? 萧文明现在手下也就有三百号人,看着百姓越聚越多,仅凭这么一点点兵力,根本就没法护住他们周全。思来想去,眼下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只剩下金陵城外驻扎着等候考核的各地屯田所的兵丁的临时军营了。 萧文明别无选择,对那老人说道:“老人家,那你,还有那些百姓,就跟着我一同回军营里去吧。军营里有各地来的官军,人数也能有个五六千的,不管来了多少贼兵,都是能抵挡个一时半刻的,不知老人家愿不愿意去?” 那老人立即答应:“愿去!愿去!我们大家都愿去!” 萧文明离开军营没多久,便遇到了这群百姓,因此护送他们返回军营的路也长不到哪里去,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护送几百个百姓回到了军营之中。 这时军营里其他屯田所的军队,总算基本恢复了秩序,已经按照各自的归属站好了队列。 他们的阵容和架势和萧文明自然是没法相提并论的,但在夜色之中,好歹看着也像是官军的样子,能让人放心了。 他们见萧文明的队伍去而复返,立即就有几个带头的候补千户、百户赶紧围了上来,来询问外面的情况。 萧文明去了没多久,情报也没掌握太多,只能把自己了解的不多情况如实告诉他们:“贼人没有看到,但是受惊的百姓却很多。只有先将他们领到军营里安顿下来。” 然而想要安顿这么多百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是百姓的人数实在太多,并且毫无组织,这里一家、那里一户,想要每一户人家都出兵营救,根本就来不及。说不定还没将这些百姓送来军营,派出去的屯田所的兵丁自己就得活活累死不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次是眼下情况不明。这里附近有没有乱军?有多少乱军?从何处来的乱军?这些信息一概不知。更不能排除有贼人混在百姓当中偷袭军营的可能性。 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是换了别人,十有八九是会放弃收容百姓的计划的。 可萧文明就不一样,一则它有一份体恤百姓的善心,二来他身边还有温伯明这位足智多谋之士,可以替他出谋划策。 当然了,萧文明自己本身也不是笨人,本来就有分辨事理、分明利害的能力。 温伯明给萧文明出了个好主意,与其亲自出兵将附近的百姓接过来,不如让他们自动聚拢过来。这样,既减少了风险,又提升了效率,反而事半功倍。 而吸引百姓聚拢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在军营外放起一把大火,那在黑夜中便会十分显眼,慌乱的百姓见了火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自然也就得到了安全。 毕竟趋向光明、趋向温暖,这是深深篆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同时,对于聚拢过来逃命的百姓,也不能不加分辨地一概引入军营,否则万一里头藏了几个别有用心的,那岂不就成了引狼入室了吗? 因此要先让聚拢在此处的百姓先接受甄别,排除了嫌疑的人,才能进入军营避难。 那又如何甄别他们的危险性呢?这又是一篇大文章。 萧文明只能从经验出发,召集起其他几个屯田所的军官,让他们派出得力可靠的人手,不厌其烦地给每一个过来逃难的百姓搜身,对于妇女儿童,搜查的自然可以放松一些,而对于男子,则要严格一些——凡是携带着冰刃棍棒的,一律不得进入军营,而在军营外头休息,并且要收缴他们的兵器,还要派兵丁看管起来,防止他们趁乱图谋不轨。 同时,萧文明也三令五申、反复强调,给老百姓搜身的时候一定要手脚干净,不能乘机骚扰、抢劫百姓。 要是有手脚不干净的家伙,做下了骚扰妇女、劫掠百姓这样的腌臜事,那萧文明可是手下不会留情的——他们自己的军官不处置,萧文明就替着他们来处置,亲自教一教他们什么是国法、什么是军规! 如此这般,按照萧文明和温伯明商量下来的结果,众人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从军营里拆除木板、柴火等引火之物,在军营门口堆成了一堆,又用火种将其点燃。如今已是深秋时分,天干物燥,又刮着大风,这些木料一沾着火星,便迅速燃烧起来。 须臾之间,一团大火,冒着浓浓的黑烟,在众人面前熊熊燃烧起来。 这时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在黑不见人的夜色中见了大火,便自觉靠拢过来,并且按照萧文明等人的指示,老老实实聚集在军营门外等候搜查甄别。 这些百姓忧心忡忡,满脸的惶恐,就想早点进入军营、早点获得安全,不免有些你争我抢、前推后搡,然而秩序虽有些混乱,却也还在萧文明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他大吼一声,骚动的人员便立刻恢复了平静。 此情此景,顿时让萧文明一颗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0.html 0030 要求怎么这么多 萧文明半路救过来的那位老人在此处也是颇有声望,他年纪大、资格老,认识的人多、认识他的人也多。 他见萧文明处置的这样妥贴周到,赶紧找个机会靠了过来,奉承道:“哎呀,幸亏遇到了军爷您,否则附近百姓,恐怕今天晚上都不知怎么过了呢!不知这位军爷高姓大名、官居何职?告诉老头我,等风平浪静了,由我出面找附近几个村子凑点钱出来,给老爷立个生祠,永享我等的香火祭祀。” 这几句话是由衷的感谢,不是刻意的马屁,因此萧文明听起来格外的受用,心想:看来这个大齐朝的社会风气还算不错,总算是好人有好报了……虽然生祠什么的,我是一点都不稀罕,但自己救了那么多百姓,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了。 受到了鼓舞和激励的萧文明兴致更高,抬眼见军营门前已然聚集起了,两三千百姓,便问道:“老人家,这一片你人头熟,不知道附近一共有多少百姓?是否都已经脱离险境了?” 那老头儿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回答道:“军爷,咱们这几处村子人多。老老少少加起来得有万把个人了。就算有些腿脚灵活的,已经逃进了金陵城里,这怎么着也得还剩下七八千百姓在外头。现在看样子才来了三千多,恐怕多一半还在外头呢……” 萧文明眉头一皱:“怎么会还剩这么多人?没瞧见这里燃起了火么?怎么还不聚拢过来,是在等死吗?” 那老头儿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大概是有些乡亲看到这里燃起了那么大的火,还以为是贼人故意放的。因此感到害怕,才不敢过来吧……老爷要是有心,不如好人做到底,派出手下弟兄,将百姓们接来此处如何?” 萧文明正在兴头上,一听这老头的要求,立即就想答应下来。 可他话未出口,身边的温伯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低声说道:“萧兄,眼下情况不明,百姓们如此骚动,看来有贼人作乱已然是落实了。然而到底是哪里来的贼人?有多少贼人?我们还是一点都不知道。萧兄要是这时贸然出兵,风险似乎大了些吧?” 这话仿佛醍醐灌顶。 萧文明在军营门外燃起篝火吸引百姓,不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出兵造成危险吗? 倒不是萧文明铁石心肠,实在是他自己手下这三百子弟兵是自己的宝贝疙瘩,他们都是世代在临海屯生活的,同他萧家已然有了近乎血亲一般的亲密关系。 并且为了训练他们,萧文明付出了极高的成本,像这样的一支精兵,是萧文明可以用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支可以绝对信任的核心力量! 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损失了,这是萧文明所无法承受的。 可是如今萧文明不出手,也都出手了,要是事情做到一半——特别是营救百姓这样棘手的事情做到一半——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安插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这种事情放到现在,就叫做道德绑架。 在古代叫什么学名,萧文明也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知道,但是恶恨告上他一状,也是有够麻烦的。 但是人还是要救的,或者说救人的动作那是要做出来的,至于怎样救,怎样在自身不承受损失的前提下,做到让别人无可挑剔、无懈可击,那才是真正的学问! 或许就是在这一刻,萧文明才更明显的感觉到了,大齐朝廷环境之险恶——有无数人等着看你的好戏,等着你死了之后,就能够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 然而萧文明不是甘愿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在同温普明商量一番之后,依旧决定出兵,但出兵不过是为了把戏做足而已,堵住别人的嘴巴的同时,多少能营救一些百姓出来也就可以了。 换一种说法,对于萧文明而言,或许在这个时刻,堵住别人的嘴巴,大约是比营救百姓,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于是萧文明又召集起全队人马,却不安排小股士兵独立前出侦察,而是三百人紧紧地挤成一团,互相之间互为依靠、互为掩护、互为依托,不能让任何一人在混乱的黑暗之中掉了队,失去联系。 而在行动的同时,让大家扯着嗓子大喊:“火光之处,既有冠军,无辜百姓,速去避难!” 这样反复、重复地大喊,也算是发了通知了——虽然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 萧文明安排已定,正要离开军营,却又另外两个屯田所的候补百户前来询问,问自己是不是也要按照萧文明的法子,出军营巡视一番。 行军,特别是夜间行军,那可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 把多少人带出去,再把多少人带回来,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文明这只队伍虽然做不到训练有素,但在队列上却堪称有条有理,在夜里能够做到这一点,尚且有些勉强。 至于那些其他屯田所的兵丁,一盘散沙似的,这么个黑夜里,洒出去五百个人,能回来两百个人,就不错了。 然而别人的行动,萧文明是管不着的,随口警告他们几句“前路危险、多加小心”之类的话,便不再多说,把决定权交给他们自己,或许才是最妥当的。 于是部署停当的萧文明,终于再次率领自己回家的兵丁出了门。 一路之上,临海屯的子弟兵走得小心翼翼,队列排得异常紧密,人人都紧跟着那面反射这火光的“萧”字大旗,不敢走偏一步。一边走,他们还扯着嗓子放声大喊,不管这样大喊大叫能起到多少作用,至少把场面给做足了,将来别人追究起来,那也是无话可说。 不过这些动作做了也的确在客观上产生了正面效果,立即有不少在黑夜之中走得晕头转向的百姓,听到了呼喊声,这才有了逃命的方向。 其中大部分立即撒腿奔向火堆燃烧的方向,却也免不了有几个胆小的,死活要跟在萧文明的队伍身后,以此确保平安。 然而萧文明也是有言在先:自己带领自家的三百兵丁尚且担惊受怕,根本就没有精力可以分出来照顾百姓——他们跟着,是他们自己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情,万一跟丢了、走失了,那可同我无关,我是不会派人去寻找的…… 萧文明就是这样小心谨慎,可依旧不敢深入黑暗太久、离开军营太远。 他大张旗鼓明火执政的在军营周边,绕了一个五六里大的圈子,便又赶紧折了回来,回到军营,也就安全了。 可当萧文明回到军营之时,却发现刚才嚷嚷着也要出城营救百姓的几个屯田所的头目,都早早地回来了。 他们原本就没有多少军事经验,身上还带着几分天真,彻底被现实给教训了,出门一圈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助。走了没几步,便有自家弟兄,莫名其妙的就找不到人了。还有乱中挨了打、跌了跤的…… 于是被现实毒打过的他们,终于赶紧撤了回来,不再充什么英雄好汉了。 通过此次行动,引导过来的百姓人数也不少,聚拢在此地的村民、百姓人数已达到了五六千人之多。 虽然不可能,把所有的百姓全都解救出来,但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然是很不容易了,就连那变得有些聒噪的老人,都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正当萧文明对于解救百姓大获成功感到一丝满足,就要给自己心里暗暗记上一分的时候,却见七八个人又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站前一步,对萧文明说道:“这位便是千户萧大人吧?小可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俯允……” 怎么还有要求? 要求怎么这么多? 萧文明眉头一皱朝那人身上望去,却见此人也是仓皇逃出来的,可身上穿的衣服需要比寻常百姓要精致得多,即便是只穿着一身贴身的睡衣,却也是用丝绸缝制的。 这年头,丝绸可算是顶级的奢侈品了,寻常百姓哪里穿得起? 由此可见,此人身份非富即贵,应该不只是寻常百姓那么简单。 萧文明虽然并不害怕权贵,但是也吃不准此人的路数,保不齐这人又是金陵城里哪位官员,又或者是官员的亲属…… 因此萧文明耐下性子,对那人说道:“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先讲出来听听吧。” 那人一看萧文明态度客气,脸上一下子扬起了轻松的笑容:“萧大人,小可名叫张守古,乃是本地的商人。大人领军英勇善战,做事体贴周到,让这边的商人们,对大人也是万分敬佩。故大家派小可过来感谢大人。” 这大概就是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 这大半夜地过来拍马屁,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因此萧文明伸手打断了张守古的话:“张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 这话多少驳了张守古的面子,让他的脸上的肌肉禁不住抽动一下,然而他随即恢复了平静,又笑着说道:“啊,是这样的,我等皆是此处做生意的商人,因有贼人作乱,我等仓皇逃了出来,家里的金珠玉器,都还没有来得及搬出来,所以恳请大人……”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1.html 0031 倭寇? 话没说完,萧文明却已经弄明白了——原来这个张守古,是想要自己派兵出去,帮他将家里的财物搬运出来。 果不其然,张守古又说了一阵,随即开出了赏格:“大人要肯帮我们取回财产,我等自然也不会亏待大人。抢出多少东西来,我的情愿将财物的十分之一献给大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十分之一,这个价码似乎有些太低了,但好歹也是个分成的方案,只要萧文明在此基础上,同张守古好好谈谈,把价码提高到两倍或者三倍,麾下弟兄们在加把劲,多抢些贵重的东西出来,那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 有了这笔钱,无论是赏赐给手下的弟兄,还是用作今后的发展,那都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和积累。 可问题在于,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如今形势晦暗难明,萧文明虽然也勉强有了一番作为,营救出不少附近的百姓,可贼人到底是什么人、在哪里、有多少人,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所依托的,除了现在这座军营,以及在军营里其他屯田所的兵丁们,只有大家互相抱团取暖,就这样也不过将将能保证自己生命安全而已。 而在这种情况下贸然离开军营,孤军行动,那和送死能有多大的区别? 并且冒这样的风险,可并不是为了营救百姓之类的“高、大、上”的目标,而只是为了抢救出商人们的财产货物罢了。 要是为了这样区区的小事,就要豁出性命去,那就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于是萧文明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拒绝了张守古:“张先生,那可不行,我手下弟兄的命,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别说你给我们十分之一的赏格了,就是提高到十分之九甚至十分之十,我都不会让我们弟兄冒这个风险的。” 张守古提出十分之一的赏格,本来就是想同萧文明讨价还价的,还到了十分之二甚至是十分之三,他都是能够接受的。 然而萧文明却一下子把话给说死了,不给自己留下一丁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顿时让张守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在金陵城外这一带生意做得还是不错的,同城里的各路官员也多有交情,身份地位某种程度上算是放大了一号的徐世约,否则他也不会被推举出来,成为商人的代表来向萧文明提出请求。 然而他原本信心满满地过来,却没想到萧文明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这下不仅财产损失没法挽回了,就连自己面子也丢了,这就有些让他太难看了。 于是张守古争辩道:“萧大人,你这样做,怕是有失偏颇了吧?刚才这些小民百姓请大人派兵出去营救,大人不就点头答应了吗?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大人就拒绝了呢?这就有些太不公平了。”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救的是别人的命,你却要教我取你的钱,这是一回事吗?老实告诉你,‘以命换命’我都得掂量掂量,‘用命换钱’,在我这儿就两个字‘没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拒绝得已经很坚决了,然而那张守古还在坚持:“萧大人不是出过一部《三国演义》吗?小可看了,对关公老爷那是仰慕不已!还请大人能够效仿关公急公好义,能帮我们一把……小可和这几个朋友虽然都是商人,但在金陵城里也颇认识一些官员,要是大人肯帮我们这个忙,到时候我等必然会跟几位上官多多美言。到时大人平步青云,那也是指日可待!” 看来萧文明的书卖得还是很不错的,就连金陵城下的富商,也都是忠实读者。 但是现实世界里有一句古话,叫做“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 《水浒》先搁一边,“老不读《三国》”,说的是人老了本来脑筋就阴险,再读了《三国演义》,好的没学会,就光学会些阴谋诡计,就会出去害人。 古人说话,诚不我欺也! 张守古这人原本就是半个奸商,读了《三国演义》之后就变得更阴险了。 他话里有话,其实这话只说了一半,只说是帮了他们,张守古就会替萧文明在官员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要是不帮的话,是不是就要有意说他的坏话了? 萧文明是个明白人,这话里的话外的含义他怎么会听不懂? 他脸色当即一沉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还把关二爷抬出来……哼!像你们这种有几两银子就不顾他人性命的不法奸商,要是关二爷在世,第一个砍的就是你们这几个混蛋!要我为你们的几个臭钱,就送麾下弟兄去送死?做梦!” 被萧文明这样一番痛斥,张守古终于被说了个无地自容。 此人同一般的商人还不一样,多少还在乎些面子,想着萧文明说的确实有理,并且兵和人都是萧文明的,他不答应也就不答应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便决定闭口不说话了。 谁知同张守古一道的其他商人却不这么想。 他们的家产家业要比张守古小得多,那么多财产、现银、珠宝沦落在乱军之中,那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受到那么大的损失,自己说不定就要一夜返贫了……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些商人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此他们还在催促着张守古向萧文明求情。 张守古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够了啊! 在他前面,被铁板一块的萧文明拒绝了;在他身后,则有人不断地催促。 一面,是有求于他的领军的将军;另一面,则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如果张守古是个领军的将军,那他现在就面临着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两难局面,真是要逼死他了。 被逼得急了,张守古忽然从嘴里冒出来的一句:“萧大人不要害怕嘛!害不了咱们弟兄的性命的!这次过来的就只是些倭人罢了,他们虽然凶狠,但都是只要钱不要命。吓唬吓唬他们,也就走了……” “嘿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这话说得轻巧。只要钱,不要命,那好啊!你的是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你瞧,地上不是都摆着家伙吗?你们自己拿刀跟别人去拼好了。别无缘无故的别人的性命不当性命!”说罢,萧文明便伸手向旁边一指。 他手里指着的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家伙,都是从逃难的百姓身上暂时收缴起来的。 这些所谓的“家伙”,原本是防着有人混入军营、趁机发难,这才临时搜捡出来统一保管的。这样,就算是有人想要作乱,手里没了家伙,自然也不会是军营里屯田兵的对手了。 然而百姓们仓皇跑了出来,果然都没带着什么像样的兵刃,都是一些菜刀、水果刀之类的玩意儿,也就勉强防个身。偶尔有几样看着颇为唬人的长家伙,拿过来一看,却也不过江湖上打把式卖艺的道具而已——样子看着虽然厉害,却并没有多少杀伤力。 而萧文明就是想让商人们用这些破烂,去乱军丛中抢回自己的财产。 这些商人们,做生意都鬼精鬼精的,哪会傻到用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看着一脸不屑的萧文明,又看着满地的废铜烂铁,张守古终于被驳了个无地自容,其余的商人自然也不敢再开口胡扯了,悻悻退了下去…… 这时忽听温伯明说道:“且慢!这位张大官人,学生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张守古刚才在萧文明这里吃了个亏,忽见有人叫他,却并不想答应,头也不抬地就往下走。 他走了没两步,却被萧文明叫住了:“嘿,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这位温伯明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他说话,跟我说话是一样的,叫你怎么回答,你就怎么回答!” 张守古听一愣,赶紧回过头来,拱手道:“没想到是半松先生,久仰久仰,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温伯明在江南这里的名气很大,不光是在读书人之中,就是在一些附庸风雅的商人群体里,也是人人皆知、人人敬仰。 但是温伯明并没有搭理他,直接说道:“我不过是凑巧来这里而已。我有话要问你。我问你,你刚才嘴里说的,过来作乱的都是些倭寇,这消息是从哪里知道的?是否属实?” 张守古被这话问得一怔,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抵赖:“我……我说过这话吗?什么倭寇?我不知道啊!” 被温伯明这一提醒,萧文明也记起了方才张守古说过的话,话里的确有“倭人”这两个字。刚才在混乱的环境之中,听过也就算了,可被温伯明单独拎出来,却显得格外得扎耳,让人无法忽略。 因此萧文明听他意图抵赖,便立即厉声呵斥:“呸!你当我们都是聋子?这里成百号人,几百只耳朵听着,想抵赖?做梦!信不信我这就把你当做暗通贼人的叛逆,当场就诛杀了,想必不但不会有人追究我的责任,反而都会说我当机立断,杀你杀的好!”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2.html 0032 心里没底啊! 萧文明这人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然而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却是杀气十足,把一个颇见过些世面的商人张守古吓得胆战心惊,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当如何应对,张守古一个愣神,萧文明的话又连珠炮似袭来:“好嘛!这个姓张的不老实,必定有所隐瞒!来人呐!这就给我将其给我拿下!扒光了屁股,给我打!打到他招供为止!你们手下不要留情,这次肯招供便罢,不肯招供,那就一定是暗通倭寇的匪人,打死了也就打死了!” 如今外头正在大乱之时,诚如萧文明所言,就是当机立断把张守古给打死了,十有八九也是没人会追究的。 然而萧文明嘴上说得厉害,却并没有杀了张守古的打算。 他初来乍到,手上还没沾过荤腥,也没开过杀戒,要下这个当场打死人的决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说出这样的狠话,无非是想吓一吓这个张守古,让他赶紧招认罢了。 然而萧文明麾下这些子弟兵,却不知道他的打算,立即就有两三个人,走上前来,将张守古粗暴地按倒在地上…… 这些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一两个月萧文明好吃好喝的把他们待着,让他们身上攒了不少劲。 可年轻的他们,手上却并没有个轻重——两三个人,七手八脚地便将张守古的右臂扭脱了臼,疼得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商“呀呀”大叫。 张守古这人并没有什么骨气,但也显然并不是倭人的帮凶,吃了这么一点点小苦头就已经支撑不住了,立即就放声大喊:“别打!别打!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一听张守古松了口,萧文明便示意手下的子弟兵将他扶了起来,听他招供。 可张守古交代的却并没有什么价值,只说“外头作乱的是倭人”这个情况,它也不过是从路边社的传闻里听来的…… 而这个传闻,在金陵城已经流传甚广、流传甚久,一开始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后来传得久了,说的人多了,反倒让人有些麻木,渐渐的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没想到,今日在金陵城外,果然发生了大的骚动,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倭寇——张守古其实也没瞧见。 他之所以把“倭人”两个字抬出来,不过是想骗萧文明帮他的忙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这样的回答,萧文明是不满意的,便又逼问他是从何处传来的听来的传闻。 然而张守古想了半天,只说是听自己的三姨太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张守古的三姨太,那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人,像倭寇作乱这样的惊天猛料,她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这明显就不合常理啊! 萧文明并不相信张守古的话,新手在他脱了臼的手臂肩膀上捏了几把,恶狠狠问道:“看样子你的苦头还没吃足吧?你这条膀子现在是断了骨头连着筋,看样子我得把你的筋给扯断了,你才知道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害!” 张守古被吓得一个劲地讨饶:“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不敢撒谎,我不敢撒谎啊!”喊着喊着,张守古一口气喘不上来,居然当场就晕倒了。 萧文明眉头一皱,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个张守古怎么这么没用?我问了这么一大圈,那不是白问了吗?看样子这家伙是不见黄河不掉泪! “来人呐,倒盆凉水来把这家伙给我泼醒了!我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行!” 正说话间,忽听军营外头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贼人来了!贼人来了!救命啊!救命啊!” 这样的呼喊,萧文明今天晚上听了不知多少遍了,然而耳旁的这声喊却是格外的凄厉、格外地迫切,似乎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在描述一件亲眼所见的事实。 就着军营门口燃起来的篝火放出的光,只见外头的局面更加混乱了,原本跑向篝火要来投靠的百姓多少还能算有些秩序,可现在他们却都成了一只只没有脑袋的苍蝇,近乎本能一般到处乱飞…… 尤其是他们自己逃命还不算,一边逃,还一边口中大喊:“贼人来了!贼人来了!快跑啊!快跑啊!” 这么一喊,更是人心惶惶,惶恐的情绪迅速传播开来,局面变得愈发混乱。 其实萧文明比这些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见的世面比别人多一些——毕竟是穿越来的嘛——因此还能保持镇定。 可他在镇定之余,依旧不能不有所紧张。 于是萧文明当机立断:贼人就在附近,不能冒风险,要先将军营外面的人,尽可能集中到军营之内,然后再关闭营门、坚守不出,先做到保存自己再说。 众人其实要比萧文明更加慌乱,更加害怕直接面对贼人,萧文明这条命令甚得人心,立即就行动起来了。 尤其是那帮逃命来的百姓,听说萧文明不许带任何兵器进入兵营,这下也无需萧文明派人搜身了,他们自觉自愿地扔下了一切身上可能伤人的东西,有的甚至连裤腰带都扯了下来——毕竟裤腰带,也是能累死人的嘛…… 这下就连方才吵吵着要萧文明派人出去抢回财产的张守古,也终于不再言声了,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肩膀脱臼的剧痛就往军营里冲。 这样的场面虽乱,但好歹动作极其迅速,只眨眼睛的功夫,军营外一半的百姓就已进入了军营,军营外头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这是萧文明现在能做的全部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是一定会派人去金陵城里通知大队人马的,然而金陵城的城墙现在都已经被关闭了,他就是想去求救援,也是无处可去…… 就只能靠着萧文明自己,或许才能勉强活命!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看来这个道理还是古今同理,即便穿越到了这个大齐朝,到了关键时刻,能相信的依旧只有自己而已…… 萧文明叹了口气,却见自己身边还站着那老人家,便提醒道:“老人家,贼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眼看就要来了,你也赶紧去避难去吧!” 那老头子一听这话两行,两行眼泪立即流了下来,念叨着说道:“可是……可是还有百姓没有逃出来呢!那么多百姓还在外头,要是被贼人杀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我这老头子不中用,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可还有那么多年轻人啊……” 说着说着,这老头儿便放声大哭起来。 一听这老村长这样地痛哭,萧文明也不禁动容:人的性命毕竟同金银财宝不同——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死了那可就啥都没了——要是就这样关闭营门、坚守不出,那就相当于把还未逃进军营的百姓,全都至于有可能是倭寇的屠刀之下。 在这种意义上,萧文明自己虽然谈不上是半个刽子手,但是他也是心有不忍的。 方才那商人张守古抬出了关羽,关云长。关云长当然不会为了几两银子,就出兵血战,可为了百姓的性命,那就不一定了。毕竟关二爷当初就是看天下大乱,这才会从戎投军的,如果是关二爷在世,定然不会坐视那么多百姓死于屠刀之下…… 从利益的考虑,萧文明自然是要寻求自保的;可从大义出发,他又不能见死不救…… 这时的萧文明,就感觉自己是一头小乳猪,嘴巴和屁眼里都插上了钢针,放在火上一个劲地烤——真叫一个进退两难! 这时的温伯明却似乎看出了萧文明的困境,在他耳边低语:“萧兄,你是不是想救助百姓?” 萧文明点了点头:“想是想,但我现在就这么些人马,就怕百姓救助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温伯明知道现在形势紧急,因此收起了平素里那副潇洒淡然的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那倒也未必。萧兄,你只要能够严守住营门,兴许赶来此处的百姓还有一条活命的路。” 原来温伯明乃是临海县人,“临海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因为本县东边靠着大海,也因为靠着海,就经常会遇到所谓倭寇的袭扰。 因此作为临海县本地人的温伯明,他对记载了倭寇的野史笔记颇为关注,也记下了一些先人的描述。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倭寇虽然凶狠残忍,也颇有武艺,但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并且人数不多,更不会配备攻击城门、攻打军营所必须配置的攻城器械。 因此,只要严守住军营的围墙,然后只打开一座大门,并且这座大门有萧文明手下精锐的三百子弟兵亲自把守,想要攻克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伯明出的这个主意不算馊,应该来说是十分中肯的意见,按照后世的说法,算是极具可操作性。 但萧文明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不光他手下的这些弟兄从来没有上过阵、杀过敌,就连他自己也只是战场上的一只小菜鸟而已,而他们第一次作战,就是在远离临海县的客场,并且面对的还是穷凶极恶的倭寇,能打成什么样子,萧文明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3.html 0033 听懂掌声 正在萧文明还在犹豫的档口,只见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了过来。 狼狈固然狼狈,可他们的样子,却比之前哪些百姓更加狼狈。 其中不少百姓身上带了伤,尤其是几个脸上被划破了口子,伸手一抹,便是一滩血迹,在漆黑的夜色中,在深红的篝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又显得十分的可怜。 特别是还有的几个怀抱着婴儿的妇女,更是跑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却依旧紧紧抱着怀中大声啼哭的婴儿。 看她们的样子,即便没有被倭寇杀死,也会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见到这样场面的萧文明,忽然就想起了还在临海屯里的姐姐萧文秀——萧文明现在是翅膀硬了,可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窝囊废,遇到了这样的危险,萧文秀一定会像母亲一样保护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萧文明终于下定了决心:百姓可以不去救,但绝不能断了他们的生路,如今金陵城门已闭,要是自己这座军营大门也关了,百姓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会失去全部生的希望,自己手上也会染上荤腥之气,再也不干净了…… 于是萧文明找来其他几个候补的百户、千户候补,同他们商量了一下,便由他们率领自己所部的弟兄严守住军营各处大门和营墙薄弱之处。萧文明自己则军营正前方,留开一扇大门,大门处由他亲自率军镇守。 至于军营之内的秩序,也由其他军官负责,自己只要率军看守住大门,就算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军营里原本的屯田兵就缺乏训练,再又涌进来了数千百姓,就显得愈发混乱,为了落实这一番部署调整,军营之内顿时又是一番乱哄哄的场面。 萧文明已然是顾不得军营之内的情况,只管镇守住自己的这座营门,其余的事情他都只能抛诸脑后,而他手下的那些子弟更是心中发虚,为什么别人都能跑到军营安全的地方,自己非得守着这道敞开的营门,岂不是站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吗? 萧文明手下的这些子弟兵,一个个都机灵着呢,哪能没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只不过他们年纪轻、脸皮薄、又慑于萧文明的军令,就算心里害怕,也不好意思当着众表现出来而已。 然而他们这样的心理活动依旧没有瞒过萧文明,只见萧文明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问道:“怎么?弟兄们心里害怕了吗?” 没有人回答,但他们的表情却是最好的答案。 这时的萧文明作为前线统帅,必须表现出自己无畏的精神:“大家不要怕嘛!不就是几个欺软怕硬的贼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看充其量,也就是像王霸那样的歹徒、地痞而已。就这帮货色,咱们在临海县已经打过一回了,就不怕再打第二回。弟兄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和:“对!对!少爷说的对!少爷说的对!” 此时此刻,萧文明忽然佩服起后世那些成功学大师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这群“大师”口中,无论是怎样的歪理邪说,都能被他们说得理直气壮,只要最后来上一句“听懂掌声”,就会把士气鼓舞起来,这他妈也是一种能力啊! 这时,又不知谁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可是……可是……不是听说还有倭寇吗?我老妈说了,倭寇都是些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就怕……就怕……” “怕什么?怕个锤子!什么妖怪?告诉你们吧,倭寇也是人,只不过是住在岛上的人而已。我还真见过几个,他们虽然一个个都是些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可长得却跟小孩似的,一个个都是三寸丁、烂树皮,咱们随口往地上吐口唾沫,说不定都能砸他们脑门上!” 萧文明这个比方打得好,守着营门的三百子弟,听了无不放声大笑,紧张的情绪顿时松弛了不少。 说笑间,又有不少百姓跑过来避难。 现在才跑来的,算是这场以“生存”为终点线跑步比赛的落后者。 可是他们的落后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这些人并非只需要做到一人逃命就可以了,哪个拖家带口的?有的男人,还背着自己的大肚皮老婆,跑在最后也不奇怪了。 萧文明见不得这副悲惨的样子,立即让开一条通路,让这些人进入军营避难。 就这样,在又接纳了百十来号百姓之后时,他的耳边已然听见了喊杀声,果然是贼人追杀而至。 只见三五成群的贼人极其凶残,追杀着落单的百姓。 百姓一旦被他们逮个正着,就算是完蛋了,贼人之中略微心慈手软些的,抢了他们的包裹财物便一脚踹开,倒也不伤人命。 可还有穷凶极恶的,不但抢了钱,就连人也是用刀直穿胸膛,霎时将他杀了,既劫财、又杀人,这样的作为,就算是在贼人之中,可可谓残忍了。 而且那些杀人者的样子,十有八九都是身材矮小、秃着脑门、裹着的兜裆布的家伙,一看就是传说中的倭人。 见到这样场面的萧文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也难怪,无论是在穿越之前还是在穿越之后,他也是第一回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然而这样的恶心却持续了没多久,便被出离的愤怒所取代了, 萧文明已经意识到,即便是在这个大齐朝沿海依旧有倭寇作乱,而这群倭寇的凶残程度,同现实之中的并无二致,并且他们的做派极其嚣张,甚至已经闯到了距离海边有上千公里地的金陵城下,已然同现实的历史中,明朝倭寇闹得最凶时候差不多了! 而被他们杀掉的,都是一心只想过自己好日子的中原百姓而已! 见到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已是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擂鼓助威!” 然而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临海屯的队伍中并没有配置战鼓啊…… 萧文明刚穿越到这个朝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替手下三百兵丁置办起一套行头,配备齐最基础的兵器,都已经很不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易了。至于战鼓号角等东西,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购置。 但萧文明这时所需要的,远不止战鼓这么简单而已,要是此时此地他手里配备弓箭、火枪等远程武器,非得命令手下弟兄乱箭齐发、乱枪齐射,将这些为非作歹的倭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射成马蜂窝! 不过萧文明军令一下,他手下这些血气方刚的子弟兵们,即便手里没有战鼓,却依旧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杀呀!杀死这帮倭寇!” 这喊杀声虽不整齐,但甚是响亮,声音或许还存着几分羞涩,但其中的胆怯却已然是烟消云散! “其心可用!” 萧文明之所以肯以临海屯的子弟兵作为骨干进行培养,而不是彻底地另起炉灶,就是看中屯田所的弟兄们心气未衰。 这些年轻人只要稍加磨砺,就能成为一支精锐的队伍,足以成为可以让自己在这个大齐朝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果不其然,即使是他们头回上阵,但真到了要三军用命的时候,他们便不会有丝毫的含糊。 就连一旁参赞的温伯明都赞道:“萧兄好手段!光这一声喊,便能震慑百邪!” 诚如温伯明所言,萧文明挥下三百子弟兵的齐声高呼,果然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且不论那些倭寇,听不听得懂喊杀的意思,但至少慑于其中蕴含的威力,杀人的动作不禁减缓了不少,这也就给了百姓逃生的希望——眨眼间,又有十七八个百姓趁乱跑进了萧文明身后的军营。 军营之中自有那老头儿和其他军官接应他们,萧文明只要专注于眼前这些倭寇就足够了。 萧文明手下的队伍士气虽然被调动上来了,但他们毕竟是第一次上阵,并且对上的还是摸不清底细的倭寇,因此他也不敢过于大意,并没有直接下令上前厮杀。 就是这么稍一犹豫,贼人们也趁机聚集了起来。 他们果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走起路来三三两两的没有什么组织,队列也十分松散,看不出什么成建制的样子。 萧文明见状心想:要是这个时候自己手下的队伍已经训练完毕,具有了战斗力的话,完全可以趁他们立足未稳,上前一阵掩杀,便能取得战场上的胜利,可今天初次上阵,还是应当谨慎为先,可以先仔细观察一下敌人,做到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 就着军营门口那团渐渐熄灭篝火放出的幽幽的光,萧文明多少看清了,眼前贼人的虚实。 只见他们已然聚集起两百人之众,其中的贼人参差不齐,高矮胖瘦不一而足,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果然就是一盘散沙的样子,甚至比一个月前逼到临海屯来讨债的王霸的人还要更加难看一些。 面对这样的对手,萧文明原本是不会害怕的,可偏偏在这帮人里,还多了不知多少身材矮小的倭寇,这几个人一脸的凶相,手里提着带着血的三尺多长的钢刀,一看就不是可以轻易应付的。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4.html 0034 思想工作 萧文明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倭寇的知识。 他知道,曾经肆虐明朝东南沿海的倭寇,其战斗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优点和缺点都十分明显。 优点在于,他们武艺高强、倭刀精锐、悍不畏死,面对组织松散、战斗力不强、士气不高的对手时候,只要一阵冲杀,把气势拿出来,再斩杀一两个领头的军官,便能轻易地取得胜利。 缺点就在于,他们人数不多,也缺乏战术,一旦遇上组织纪律严明的军队,很容易就败下阵来,甚至因为倭寇脑子都是一根筋,不懂得暂时退避,导致其失败之后,往往都是全军覆没。 比如说倭寇面对明朝将领戚继光手下的“戚家军”,战斗就会变成单方面的送人头,倭寇付出几十人、上百人的代价,却只能让一两个戚家军的士兵受伤。而这种受伤,有可能只是追击敌人时候跑得太快,崴了脚而已…… 更加关键的是,倭寇的成分原本就是日本的破产武士,武士阶层作为日本的统治阶层人数本来就占少数,其中破产之后又跑到中国沿海来抢劫的人数就更少了。 因此倭寇之乱中,真正的倭寇通常只占总人数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绝大多数都是,中国的地痞流氓,或者是海盗海盗山贼。 这帮人浑水摸鱼一般跟在倭寇的背后捡一些瓜落,有时候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倭寇反而会被他们利用,成为他们抢劫沿海百姓的炮灰、屏障和挡箭牌。 当年戚继光在的时候,手下军队精锐、战力卓著、士气也高,因此只要谁敢袭扰沿海地方,不管是真倭寇还是假倭寇,反正我戚继光将军手里的刀是不分真假,一刀砍了就是了。 然而萧文明没有戚继光的军事才能,麾下的子弟兵也没有戚家军的实力——至少暂时是这样——也自然就做不到一起通杀,只能先分化瓦解敌人。 因此萧文明见对手,手里并没有装备弓箭弩机的远程兵器,因此他故作胆大的样子,上进一步,扯着嗓子说道:“你们大胆!身为大齐子民,居然帮着倭人一起杀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是何居心?难道不怕断子绝孙吗?” 萧文明这几句话,明摆着是说给倭寇之中的中原人听的。 这些家伙原本跟着倭寇一道作乱,而并不选择自己出面造反,就是存着一点浑水摸鱼的心思,想着好处都自己拿了,恶名都给倭寇给背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这点小心思,却被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军官轻而易举地就点破了,让他们也是十分诧异,当场就愣在原地了。 他们就是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样清楚自己的底细…… 再看此人虽然貌不惊人,却是出奇地胆大,面对那么多贼人,居然心不慌、脑不乱,还敢上前几步对自己说话,看样子官军之中,也并非全是窝囊废。 萧文明哪有对手想象当中的那么胆大? 他心里也慌着呢,就连腿肚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不停地打颤,唯恐被倭寇看出了自己的实力不强,冲杀过来,第一个砍到的就是他自己。 幸好自己的话无疑是起到了作用,对面似乎松懈下来…… 萧文明见状,不禁松了半口气,可又想到自己手里人马不多,又重新紧张了起来,继续做对面的“思想工作”:“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尔等一时受了倭寇的蒙蔽,才起了贪念。我都砍到了,你们不过想谋夺些财产而已,并没有杀人,杀人的事都是倭寇干的……要是你们现在就放下武器,扭头就走,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萧文明这话说得信心满满、胸有成竹。 知道的,是萧文明现在被贼人堵在了军营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文明靠着三百子弟兵,就已经把对面这些人团团包围住了…… 萧文明却是个明白人,更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不及《三国演义》里的诸葛孔明,可没有当阵把司徒王朗说死的本事,现在自己说话多一半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越是这样心里发虚,嘴巴就越是不能停:“你们这帮混蛋还执迷不悟?瞧见我身后的队伍了吗?你们自己想想,打得过他们吗?” 这话倒也不差。 萧文明手下这三百子弟兵,虽然年纪还轻,实际战斗力也难以估量,但至少把表面功夫都做足了。 只见他们旗帜鲜明、军装齐整、手里的钢刀也是最新铸造出来的,光用眼睛看,就知道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不可能低。 萧文明又继续说道:“告诉你们吧,老子是赶来金陵城参加考核的临海屯千户。我手下不过是些屯田的弟兄而已。平时里他们三天训练、五天种田,标标准准的杂牌军。可就连他们,你们都对付不了。现在的军营里,同我麾下弟兄战斗力一样强的,还有三四千人。我也已经派人去南京城调救兵了。你要是识相的,赶紧撇了兵器逃命去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大开杀戒!” 被萧文明这张嘴一吹一吓的,他眼前贼人的队伍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松动,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似乎是在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只要对手有了松动,不再是穷凶极恶的铁板一块,那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 但这对萧文明而言,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从他们的反应之中,萧文明查明了一个最为重要的情况——那就是贼人队伍里,到底有多少倭寇! 倭寇都是一些破产的武士,既没有动力、也没有条件去学习文化,他们大约连倭国自己的文字都认不全,更别说是中文汉字了。 因此对萧文明刚才的话产生反应的,毫无疑问就都是中原人,而那些无动于衷好像傻瓜一样的,那显然就是倭国来的贼寇了。 如此这般观察下来,别人队伍里的倭寇,人数不过二十多人而已,人数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但是这样数量的倭寇,还不足以让萧文明轻敌冒进,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代倭寇的战斗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本章未完,请翻页) 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万一他们人均剑圣,那自己要对付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不管怎样,至少贼人队伍里的中原人产生了动摇,那就有了进一步操作的空间和基础。 于是萧文明又趁热打铁,这次却不是,空口说白话了。 他大喊一声,忽然迈步向前走了实打实的三步:“你们怎么说?到底走不走,给我句实话!” 三步,也就只有三步而已了…… 萧文明现在惊惧未退,就怕走的太多了,哪个脑子不灵的倭寇发起狠来,把手里的握刀扔过来,那自己就玩完了。 见少爷萧文明都走上去了,他手下那些子弟兵自然也不会落后,也赶紧跟着向前迈了三步——不管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害怕,但在萧文明的率领下,至少这三步走得十分坚定有力,已然做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了。 原本萧文明三言两语之间,贼人的队伍就已经产生了分化,如今这三步一跨,贼人更是被吓得愈发慌张,也紧跟着退了三步。 于是乎,萧文明上前三步,对手便退后三步,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节奏也维持得天衣无缝,就好像一对舞伴正在极有默契着跳舞…… 当然了,这也仅限贼人队伍里的中原人而已。 至于那些倭寇,因为听不懂人话,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加上他们原本就是一些直肠子、呆瓜子,遇到这样突然的情况,根本就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只能直愣愣地挺在原地。 于是乎,两百多贼人中的大部分人都退后了三步,偏偏这二十来个倭寇没有动,就好像他们上前走了三步,正在向萧文明发起挑战一样。 好不容易发现情况不对的倭寇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同伴出卖了。 然而这帮人都是些死脑筋,做事轴的很,却不肯跟着后退,而是呲牙咧嘴地开始破口大骂——既骂精得像猴一样的对手,也骂精得像猴一样的战友,却不知道他们自己都蠢得像猪一样。 猪一样的他们,文化水平实在是一般,就连骂人的词汇都简单的很,就只能重复重复再重复,骂多了就显得单调了。 就这几个单调重复的词汇,萧文明倒是听懂了个大概,又见他们一脸的凶相,他已被骂得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心想:自己家人再怎么为非作歹,那也是自己家里人的事,你们这帮倭寇,就敢杀到大齐朝来趁火打劫、杀害百姓,居然还敢出口伤人?是想找死吗?“ 这时的萧文明真想立即就派人过去,将那几个倭寇当场砍成肉酱,让他们变成物理意义上的人渣。 只可惜萧文明的临海屯的子弟兵们尚未训练成形,不但还不掌握远程兵器的使用,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练成戚继光的鸳鸯阵。 如果萧文明穿越来的时间多提前些,只要一年半载的时间,他就足够练出一只战术精良的军队出来,到时候这几个小小的倭寇何足挂齿?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7.html 0035 完了,中刀了…… 这时的萧文明家业小、底子薄,承受不了多大的损失,为了保存实力,他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幸好对面比自己还心虚,别看那些倭寇张牙舞爪的,可他们一个个脑子精着呢,看着对面的军队军容整齐、队列严整、全副武装,战斗力明显要比其他地方上的杂牌军要高的多。 因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虚张声势时的叫骂声音也轻了不少,至于其他跟着出来浑水摸鱼的中原人,自然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两方力量人数相差不大,也都吃不准对方的底细,故而双方不由自主地同时选择了静观其变,形势处一时处于僵持的状态之下。 可是就是这种僵持,却给了逃难的百姓捡回性命的机会。 他们趁着贼人自身难保的机会,赶紧撒开腿绕个大圈便跑到了萧文明身后,又赶紧向火把燃烧的方向跑去,进入军营就获得了安全。 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就要溜走了,那帮倭寇们那叫恨得一个咬牙切齿——人都走没了,自己又从何处去抢劫呢? 仗着自己的手里的倭刀又快又长,仗着自己身上从小练就的刀法,原本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是必然会尾随追击的。 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却是有如同场铁壁的三百兵丁,要是贸然冲出去,说不定就会冲在墙上,非但抓不住逃难的百姓,反而会把自己撞得脑浆四射…… 倭寇虽然呆、虽然楞,却不傻也不蠢,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事情,他们是做不出来的,难不成这样相处的局面要继续维持下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正当萧文明挥下三百子弟兵同两百多贼人,这近千只眼睛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忽闻夜色之中几票人马乱哄哄的一阵行动,从萧文明身后向贼人的方向扑来。 要是这个时候,忽有一只贼兵从萧文明身后袭来,则他必将腹背受敌,光凭他麾下这些弟兄的战斗力,面对这样的情况无疑会是灭顶之灾。 不过还好,这些人并不是萧文明对头,而是他的帮手——正是军营里那些其他屯田所的兵丁。 原来是温伯明见萧文明一去不返,实在是放心不下,便鼓起了胆子,由他出面协调起几个候补的千户、百户,率领了自己的所部将士赶来支援萧文明。 温伯明不愧是江左名士,他在这些年轻的候补军官之中也是颇有名气,再加上他极有口才,三言两语就把营救萧文明这一个颇为冒险的行动,说成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同时,萧文明之前同这些候补军官相处得甚好,因此他们也乐得帮萧文明一把。 于是乎,军营里一半的人马——也就是两千人上下——闹闹哄哄地冲出了军营,幸好萧文明这三百子弟兵人人手里拿着火把、松明,在黑夜之中颇为显眼,他们才没有迷了路。 但即便如此,这数千人没有经过训练的人马跑出去,依旧仿佛一盘散沙,扬在空中没有个定形…… 不过散沙也有散沙的好处。 他们飞扬起来,虽然松散细碎,但至少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气势不小,不一刻便将萧文明所部,连同对面的贼人全都围在了一起,包了一个大大的汤圆。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 援兵一到,萧文明和他周围的兵力,相比对手的兵力优势已然超出了十倍,当然可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尤其是温伯明,他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也读过几本兵书,懂得围三缺一的道理,在指挥这个包围圈的时候,还特地留出了一个空档,以免让对手失去信心做困兽之斗。 不过话说回来,就凭眼下这些屯田所的兵丁,就算想要把包围圈扎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那也根本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布局,已让萧文明心中大定,至于进入包围圈的这些贼人,则是惶恐不已。 不少搞清楚了状况、感受到了危险的人,暗自从故意露出来的缺口处悄悄逃脱了。 当然了,这些人也都是浑水摸鱼的中原齐国人。 他们原本就是想捞一票就走的,当然不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看着眼下还有逃命的机会,就赶紧溜走了…… 至于那些站在最前边的倭国人,他们倒不是完全不怕死,只不过语言不通、脑子又愣,一时半刻还没弄清楚,看着自己已然被包了饺子了,依旧傻呵呵地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当然了,这也不能完全怪这些倭寇。 眼下正是卯时,是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候。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的难熬,萧文明也毫不例外。 在一团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弄清楚周遭发生的状况,直到温步明来到他的身边,他才明白自己是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援,总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尤其做不到速战速决,因为他吃不准眼前这些倭寇的路数,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有多少。而自己又怕产生伤亡,因此始终站在原地,并严令麾下的子弟兵不得轻举妄动! 如此这般,虽然胜利的天平已经明显的倒向了萧文明,可局势依旧是处在僵局之中。 这就好像一个赤手空拳的武林高手,虽然有信心致对手于死地,却唯恐对手手里拿着一柄匕首,会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自己武功超群,能够当场格毙对手,对手也会给自己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这时场面死寂一般的沉静,浓厚的夜色依旧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黑夜之中,几只秋后的蚂蚱,放出垂死的叫声,“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就好像地狱里来的催命声,直叫得众人心烦意乱。 这时候就要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率先攻击的一方,在大家都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反而会是比较吃亏的一方。 萧文明是沉得住气的。 他心里多少有点底,因为这是在中原,不是在倭国,并且是在大城市金陵城下! 金陵的城墙虽然已经关闭了,但不可能永久关闭;城里数万守军虽然暂时收缩退却了,但也不会永远收缩退却。 只要等到第二天天亮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候,城里的守军搞清楚了状况,知道对手兵力并不很多,大军必然是出动作战的。那时,就这么二三十个倭寇、一两百贼人,又何足挂齿? 而那些倭寇,则开始变得慌张了。 他们虽然都是些铁石心肠的悍匪,但也都知道自己干的是些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只能趁着夜色才能逞一时之凶悍,一旦到了阳光之下,他们立即就会原形毕露! 而萧文明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正在此时,终于有一个倭寇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五短身材,长得却十分凶狠,脚下使劲一跃,便纵身跃到了萧文明面前,抬起刀就要往萧文明身上砍去…… 原来这家伙虽是个亡命之徒,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见萧文明站在队伍的核心,又似乎总是在发号施令,立即就认准了萧文明是这里的主心骨。而只要将萧文明杀掉了,说不定凭着自己这一边两三百人,就能杀退十倍于自己的对手! 胆敢来到大齐国抢劫的倭寇,都是最基层的武士出身,从小到大别的没学,就光学会砍人的本事了,因此他这一刀用尽平生所学,砍得异常犀利,直向萧文明的面门而来。 而萧文明无论是在穿越之前还在穿越之后,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险境?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懵逼了,只能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自己的面前。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文明身边的头目刘辰抢先一步,挡在萧文明的面前,举起手里的钢刀,打算替萧文明拦下这一刀。 在萧文明新提拔的三个头目之中,刘辰是最胆大鲁莽的一个,却也是最勇敢的一个,最高大强壮的一个。 他这一挡就仿佛在那倭寇面前立起了一座大山,彻底堵住了他袭击萧文明的路线。 这倭寇原本志在必取,却见面前忽然杀出了个捣乱的,破了自己这异常凌厉的一招。然而倭刀上的招数,讲究一个刚猛犀利,一刀砍下去,就没有收刀的道理! 因此面对刘辰架过来的钢刀,那倭寇既不退缩、也不变招,挥刀直接就朝刘辰手上的钢刀刀身上砍去。 原本这是一招傻招,哪有这样强行硬拼的? 然而这倭人却一点也不傻,他所倚仗的就是手中倭刀极佳的质量——只见寒光一闪,被倭刀一个纵劈,刘辰手中的钢刀,竟像朽木一般被砍成了两截! 刘辰也没想到自己手里的刀这样不中用,当场就愣住了,看着手里的已经变成匕首的钢刀,仿佛见证了一出高明的魔术,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那倭寇却是志得意满,立即收招又闪电般地重新出招,再次往萧文明的脑袋上砍下一刀。 第一刀萧文明都没有反应,更何况是变幻了刀法的第二刀了。 这第二刀下去,萧文明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星光,晃得萧文明一阵发晕,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又是一阵呛人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完了! 萧文明脑海中显出这两个字,两个绝望的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39.html 0036 生死抉择 莫非是自己挨了倭寇这一刀,脑袋被削去半截? 这下可完了! 惊惧之下,萧文明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猛地向后一仰,往后方倒去。 可他这一倒,后脑勺却似乎磕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后脑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又一骨碌站了起来。 不对啊,死人那是感受不到疼的,难不成我还没死? 萧文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伸手一看,果然有几滴浅浅的血迹,可除此之外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并没有搬家,上面也没留下任何伤口。 原来那倭寇的刀并没有砍中自己啊! 萧文明一个庆幸,直呼老天保佑,可抬眼一看,却又见方才替自己挡了一刀的刘辰已是满脸带血——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面颊上流淌下来,将地上一大片泥土都染红了…… 可是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却依旧屹立不倒,直挺挺站在萧文明的身前,护住主公的安全。 原来是刘辰见到倭寇招数厉害、倭刀锋利,而自己已然没有兵器再进行隔挡了,便一狠心愣是用自己的脑壳,往那倭寇的刀刃上去撞。 这一刻,刘辰心里只有一个打算:一命换一命,就是自己死了,也要保住萧文明的性命! 那倭寇没想到刘辰这般勇敢,心中一抖、手上一晃,刀就砍偏了半寸,并没有直接砍中刘辰的脑袋,却在他脸上从右眼到左唇,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而鲜血就是从这道伤口里喷涌出来,并且溅到萧文明的脸上的。 刘辰乃是萧文明辛辛苦苦从临海屯这么多子弟兵里挑选出来的爱将,还未遇得尺寸之功,就被倭寇砍得破了相,恨得萧文明咬牙大叫:“什么东西,竟敢伤我大将!弟兄们,给我把这厮砍成肉泥!” 萧文明手下三百子敌兵从小就在临海屯里一起长大,那都是光着屁股和泥的交情。 他们平日里虽然打打闹闹也是偶有口角,可真到了同仇敌忾的时候,谁也不会拿朋友当外人。 大哥刘辰受了伤,又听萧文明下了死命令,他们原本心中那一丝恐惧,顿时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提起手中钢刀,便向那倭寇身上劈去。 那倭寇就算武功再强,哪怕他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抵挡不住上下左右几十把刀的袭击,转眼之间,就被砍成了一个血人,就连那只握着伤人的倭刀的右手,都被齐刷刷砍断了。 这倭寇死的不远。 自打成军以来,这是萧文明,临海屯的子弟兵第一个开的杀戒,给他们鼓足了士气、壮足了胆量,也算是为萧文明的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了。 因此当萧文明后来想起这个倭寇的时候,还不免多啐他两口唾沫,用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谢和鄙视。 这一番交手下来,倭寇死了一个人却只造成萧文明手下一人的重伤——显然是吃了大亏了。 可是这冲突虽然小,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来萧文明手下的弟兄开了荤、破了戒,顿时士气大增,纷纷扬起手中军刀,坚定了信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已经从一群菜鸟,进化为一群不那么菜的菜鸟了…… 二来是赶来帮忙的其他屯田所的士兵们,他们也同样是士气大振,毕竟一个战壕里的弟兄取得了战果,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而贼人之中,那些中原齐国人的惊慌又加重了几分——平日里那些倭寇占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张牙舞爪地往往一出手,几个人、十几个人,就能将对面的官军吓退。可没想到今天故技重施,却非但没有吓跑对手,自己反而丢了姓名。 那倭寇这挡箭牌的作用可就不怎么好使了,而没了倭寇替自己冲锋陷阵、挡刀迎箭,难不成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吗? 这生意可就不值了…… 至于那些倭寇,他们都是一根筋,见死了同伴,顿时就好像打了公鸡血,变得更加疯狂,人人脸中冒出凶光。 忽听其中一个倭寇大喊一声,挺刀而出,瞬间其余的二三十个倭寇也跟了上去,丝毫不顾自己的人数只有对面官军的一百分之一,同萧文明的队伍展开了贴身肉搏。 这帮家伙,不讲战术、不讲组织,全靠一身蛮力,气势极其吓人——知道的,他们是要替同伴报仇;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纯粹的过来送死的。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确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将已经被激起士气的临海屯的三百子弟兵逼得步步后退。关键是倭寇手里倭刀的质量的确厉害,萧文明为麾下子弟配备的,都已经是自己能够弄到的最好的兵刃了,却依旧被倭刀成批成批地劈断刀身…… 没了兵器的兵丁,当然就只能后退了,而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少兄弟都挂上了彩、带上了轻伤。 萧文明没练成多么高强的武艺,弟兄们退后了,他也只能跟着向后退却。 不过好在这几个月的训练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退固然是退,但退也退得十分有条理、十分有组织,依旧能够保持阵型不动。 要是其他屯田所的兵丁被倭寇同样一阵猛攻,恐怕非得当场溃退下去不可…… 这时的萧文明,才忽然记起了自己脑海里曾有这样的一段印象——说是明朝遭受倭寇侵袭的时候,曾经发生了十几个倭寇一路从东南沿海,杀到大明南京城下的事件,发生该事件的原因,固然是明朝中后期军备废弛,但倭寇战斗力之强,也是不容忽视的。 看今日的情况,这些倭寇胆子大、武功不差,手中的倭刀也是又长又快,以他们的战斗力,趁着大齐朝野驴岭一场败仗下来军心不振的大环境下,能够仅凭二三十人的数量就杀到了金陵城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想象的了…… 萧文明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以眼前这群倭寇的战斗力,对阵大齐朝普通的屯田所,恐怕以一当十都是客气的。而自己精心训练了一个月的子弟兵,现在的战斗力也还远比不上他们。 然而萧文明是不能被吓跑的,他现在毫无选择,只有两个字“顶住”,如果把两个字换成四个字,那就是“坚决顶住”! 因为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现在是所有队伍的核心,要是他的队伍顶不住溃退下去,那其余赶来助战的两千余屯田兵,也必然会溃败下去。 而只剩下一半兵力镇守的那座军营,恐怕也很难守住了。 一旦军营被攻陷,那正在军营里避难的数千百姓,就会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这是萧文明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然而倭寇的凶猛超出了萧文明的想象,他们已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满脑子都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好像人肉电风扇一样,把手中倭刀舞得上下翻飞,让萧文明就是想反击,也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只能十分被动地且战且退。 一时之间,临海屯三百子弟,竟被区区二十来人杀得没有还手之力,要多被动有做被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就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之中,萧文明只能命令自己麾下三百字子弟肩并肩、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大家用手上仅有的武器——军刀——一刻不停地做出厮杀的动作,反正不能让倭寇,近身,否则必然会造成难以估量的伤亡。 这时的萧文明已然下定了决心,等挺过了这一节,不管自己有没有把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鸳鸯阵战法研究透,至少也要先想办法,把盾牌、长矛之类的军器给配备齐备了! 要是自己能够早一步预料到,会在金陵城下同倭寇碰面,那自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替弟兄们配备好兵器——哪怕是最简陋最便宜的——反正不能像现在这样的被动。 不过幸好,同萧文明拼命的也就那二十来个倭寇而已,至于其他混在他们身后的中原贼人则还在坐山观虎斗——毕竟萧文明这边人多势众,倭寇这一顿冲杀看似气势极大,但其实胜算并不大…… 胜负未分之时,他们是不会轻易闯入战局的。 而其他的屯田兵,则被黑暗中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彻底震惊住了,有的人都被吓得尿了裤子,根本就没有勇气加入战斗。 如此这般,萧文明被逼得不断后退,甚至一直退到了距离军营大门不过百十来步的地方…… 这时,萧文明只要能够退入军营,并且坚守住大门,那光凭着二十个倭寇,是绝对不可能攻破这座军营的,那自己手下也就安全了。 但是更大的一个问题在于,自己退走了,那其余的屯田所的将士们,便会失去依靠和轴心,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倭寇这样的冲击和挤压的,失败恐怕也就是在抬手之间而已。 退入军营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继续坚持则极有可能造成自身的损失…… 萧文明陷入了两难之中。 现在的他就仿佛深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没有火把照明、没有星光指路,周身被无尽的犹豫和彷徨包围着。 到底怎么办? 萧文明在穿越之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生死抉择的! 他这个抉择不但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自己手下子弟兵的性命,甚至还关系到几千屯田所的兵丁,近万军营里百姓的性命!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0.html 0037 大军终于出动 两难之中,萧文明只能求助于身边的谋士——温伯明。 然而温伯明虽然足智多谋,可眼下他身处乱军之中,自己又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已被吓得心惊胆战,能顾着自身的安全,跟着萧文明一同退到这里而没有掉队,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想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头脑的冷静和敏锐,继续替萧文明出谋划策,实在是有些让人勉为其难了。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正在这时,萧文明眼前忽浮出一道亮光,这不同于方才那倭寇刀锋划过时闪过的寒光,却是格外的温暖、格外的和煦、格外的让人感到亲切。 抬头一看,竟是一轮红日如约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他放出的光芒就好似千百双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萧文明、抚摸着临海屯的子弟兵、抚摸着在场每一个人…… 太阳终于升起了! 光明也来了! 而随着光明的降临,一支大军也迅速向萧文明这边靠拢过来。 只见这支军队人数在五千人以上,身上穿着的都是大齐正经官军的服色,正是金陵城的守军——他们终于离开了城门,前来支援来了! 真是好不容易啊! 萧文明为什么在这里坚持了大半夜?不就是因为金陵城门关闭,百姓无处可去,自己也无处可去,所以才不得不依托这座临时的军营吗? 不仅如此,他还不得不拼命抵抗倭寇和贼人,否则百姓、自己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倭寇的刀下冤魂。 而金陵城的守军则是胆小如鼠到了极点,贼人这样嚣张,在金陵城下为非作歹、屠戮百姓,并且还勾结了倭寇做出这样大的案子。可城里的守军居然不闻不问,直到天亮才姗姗来迟,这已然是足够吃得上贻误军机之罪了! 然而萧文明即纵有千般的不满,却也来不及怪罪他们了,好歹是来了——虽然来得很晚了。 后来萧文明才弄明白,其实金陵城这些守军出动,还颇废了一番大的周章。 原来金陵节度使吕道权一开始是并不想派兵出城的,他摆出的理由是:守住金陵城是当今第一要务,城中还有两位地位尊崇的亲王爷,他们要出了危险,自己就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至于城外百姓的安危,那倒是可以往旁边放一放的。 反正杀了人的那是贼人,和自己没有关系,无非就是后续有一个缉盗的活要自己去干。至于安抚百姓、收拢难民,那是文官的事情,同自己可没有什么关系…… 那些个拿笔的文官平日里最看不起这些拿刀的武将了,如今出了贼寇,才想到要自己来保护他们了?还不得趁此机会狠狠的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当兵的也不是白拿的! 在这样心态的驱使之下,吕道权抱定了坚守不出的心态,在查明敌人的底细人数实力之前,是绝不可能轻易出兵的。 然而吕道权究竟是少算了一招,他虽然是为了保护陈总两位期望的安全才按兵不动的,却不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两位亲王有自己的打算。 特别是毅亲王、康亲王这两位亲王,虽然年纪不同、立场不一,心态也大相径庭,却在出兵之时上达成了统一和一致——出兵,立即出兵,救百姓于水火! 亲王的意见,区区一个金陵节度使哪敢违抗? 然而毕竟兹事体大,该说的话还是要有言在先的。 因此吕道权摆出了一大段的不利条件,什么军备不行、武器不行、人数不行、训练不行,时间不行、地点不行、情报不行,总之就是两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谁知他这几句话,顿时就惹恼了老资格的毅亲王,只见他老脸一沉呵斥道:“你放什么屁?老子当年也是出过兵、打过仗的,兵凶战危,哪有做好万全准备再出兵的?老子就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立即率领兵马出去歼灭逆贼;第二条,你将调兵的虎符给我,老夫亲自率军出动,你这节度使也别当了!” 听这意思就是要撤自己的官职了…… 按理说,亲王巡视地方,没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干预地方政务的,更加不能随意裁撤、任免地方官员。 特别是对于像金陵节度使这样二三品的大官,他们更是没有权利随意处置。然而眼下军情紧急,毅亲王资格老、面子大,这种情况下将他这个金陵节度使的职务给抹去了,朝廷多一半在事后只会另发旨意承认既定事实,而绝不会驳了一个老亲王的面子。 这就属实有些大事不妙了! 一听这话,吕道权一个劲地讨饶求情:“王爷三思……王爷三思啊!我……我……我这……” 听这家伙还在“咿咿呀呀”说个没完,另一边年轻气盛的康亲王已然是沉不住气了。 他大喊一声:“老亲王,同这昏头官多掰扯什么?眼下情势紧急,老亲王是老军务了,兵贵神速的道理连我也知道,不如就由你我二人,选出王府护卫,先出城平叛!” 其实这两位棋王虽然初来金陵,但耳目可需要比这位当了两年金陵节度使的吕道权要灵通的多。 他们早就从城外布设的耳目那里得到了一丝半缕的消息,大概的消息说是贼人虽然势大,但人数并不很多,并且已经同城外等候考核的数千屯田所的兵丁交上了火,眼下情势正处在相持的局面下,双方谁也赢不得谁。 得到消息康亲王一想:哟,那倒是个好机会,要是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杀入战局,解除僵局,那这平叛的首功不就是非自己莫属吗? 因此,他才会这么信心满满、这样迫不及待地拍着胸脯,想要出动自家的王府护卫。 王府护卫的战斗力可不一般。 名义上,他们都不过是替亲王看家护院的,但平日里接受的都是要比御林军还要严格的军事训练,只不过为了防止王爷叛乱,每家每户所保有的护卫都有定制,少的不过三五十人,多的也不会超过两百人。 这样,亲王才不足以用以影响朝局,也断了他们的非分之心。 而康亲王这边,一直有心思想检验一下自己王府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护卫的战斗力,现在一个莫大的好机会来临了,他当然是想要抓住的——趁此机会上一上阵、沾一沾血,无疑是最好的训练和检验。 要是其他属下的武将胆敢违抗军令、私自出城的话,那估计节度使吕道权会当场砍了他。 可现在这么做的却是两位亲王,他们基于义愤并且是要为国效力,恐怕这事报到皇帝那边,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还会勉励两句。 别看节度使身为一方最高军事长官,说出去那都是开牙建府、起居八座的,可在亲王眼里,那就是个…… 那就什么都不是! 因此康亲王想要出兵,吕道权不但无法阻拦,反而还要配合着一同出兵,否则万一一个不小心,康亲王死在了金陵城下,那他自己也是要负起极大的责任的! 顶级的朝廷皇亲国戚,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 不过幸好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也已经亮了,危险性自然也少了许多,一起出城去看看,希望贼人已经走了,或者原本就剩不下几个,也不求平叛擒贼的功劳,但求康亲王安然出去、安然回来,吕道权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毅亲王,他见小了自己两辈的康亲王都出征了,作为也曾上阵杀敌的一位曾经的带兵亲王,他也是跃跃欲试,便也带着自己手下的王府护卫跟着出了门。 老夫聊发少年狂嘛! 于是乎,经过这样一番波折,金陵城门终于在关闭了整整一夜之后,再度豁然洞开,城中七八千人马蜂拥而出,在查明了城外临时军营便是主战场之后,便迅速向萧文明这边靠拢过来。 这时的康亲王年轻气盛、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一马当先,率领着自己麾下三百王府护卫,冲在最前头。 毅亲王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宝刀不老,一来是为了掩护康熙王的安全,二来自己也想探探敌军的虚实,便紧紧跟在康亲王的身后。 至于节度使吕道权率领的金陵守军,则被远远的拖在了后面。 他们倒不是不想赶过去,只不过金陵守军的训练程度十分有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但组织略显混乱,就连脚下也没怎么力气,出城走了小半里地,不少人便已体力不支,渐渐掉了队,形成了一个十分松散的一字长蛇之阵。 待康亲王率军来到临时军营附近之时,只见萧文明正同倭寇战斗正酣! 康亲王见状,立即就想率军杀入战局,可他尚未下令,便听身后传来毅亲王老迈的声音:“且慢行动,先列阵守候,待大军赶到,一同厮杀不迟!” 别看康亲王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其实也是第一次上阵,见到敌人,除了冲上前去一阵厮杀之外,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反倒是毅亲王年轻时候上过几次战场、杀过几次敌人,经验要比他丰富得多,提出的静观其变的方案,自然也更加符合实际。 可这样的方案虽然稳妥,却害苦了正在苦苦厮杀的萧文明。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1.html 0038 哪里来的憨批 萧文明见金陵城的援军已然赶到,却迟迟没有过来支援,心里已经暗暗地咒骂起来了:这帮人过来是干什么的?是过来瞧热闹的吧? 瞧热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好歹买门票啊!占着这么好一个位置,就是他妈的不动,这算是怎么档子事? 金陵来的援军似乎听到了萧文明的内心独白。 只一盏茶功夫,两位亲王麾下数百王府护卫便已列好了阵型,吕道权率领的金陵守军也已赶到,总数加起来达到了将近三千人。 吕道权虽然在名义上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却也不敢擅自做主,主动跑来询问道:“老亲王,贼人就在前头,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毅亲王一看自己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便点头道:“你是节度使,带兵打仗的事情你问我作甚?我要是你,就率大军将这几个小毛贼团团包围,不许跑走了一个!” 有了这话,吕道权立即命令大军两翼展开,沿着临时军营的围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好似裹馄饨一样,将萧文明、倭寇以及尚未逃散的中原贼人,甚至包括部分屯田所的兵丁在内,全部包围在了其中。 这个吕道权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将,但五十岁的年纪也没有活在狗身上,这番部署下来,包围圈虽然谈不上滴水不漏、固若金汤,倒也还算紧密,总算是把大局控制下来了。 然而大局稳定,萧文明这边的状况却没有什么好转。 他的对手都是一些只知道厮杀,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在乎的倭寇,他们穷凶极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只顾着眼前的厮杀,居然完全不观察周遭的战况。 要是其他对手,见自己被包围住了,他们要么选择跪地求饶,要么寻求突围,反正是肯定不会选择继续恋战的。 可偏偏这几个倭寇,仍旧在死战不退,似乎对他们来说,能够战死在这里,就已经是莫大的成功了。 这一点,同现实世界中的倭寇,还真有几分相似。 可问题是,你们想死,别人可不想死啊! 你凭什么死了还拖个垫背的? 已然是必败之局了,再这么打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就为了所谓的荣誉吗? 就为了所谓的信念吗? 命都没了,还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干什么! 如此这般又拼杀了一阵,萧文明麾下的子弟兵致中国,已有不少人受了伤,幸好他们所受的都是轻伤,大多是手上、脚上被斩破了口子而已,既没有断手断脚的,也没有伤了性命的,这已经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这样的幸运能保持多久,萧文明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再继续拼杀一秒钟,自己手下就会有人受了重伤或者丢了性命…… 要知道,这三百子弟兵是萧文明在这个大齐朝,不多的能够绝对信任的力量,是他的宝贝疙瘩,真是一个都伤亡损失不起啊! 正在这时,官军终于杀了进来! 原来是毅亲王见阵型部署已定,局面也已控制下来,大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已经撒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于是他一反常态地替吕道权越祖代袍下令道:“吕将军,你派出一支精兵杀入敌阵,击破贼人就在此刻!” 毅亲王这么讲,其实是给了吕道权面子了,并且让吕道权亲自下达命令,才能做到名正言顺、合乎体制。 然而吕道权尚未开口,康亲王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原来是因为他见匪人已成了困兽之斗,胜利已成了囊中之物,唯恐自己走得慢了,被别人抢了头功,于是他便亲率挥下三百多王府护卫,先行一步杀了进去,直取敌军核心。 而敌军的核心毫无疑问就是那群倭寇。 这些倭寇人数不过二十多人,同萧文明厮杀了大半个时辰,已是筋疲力尽、喘息不已,如今又被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从背后引杀过来,局面可谓绝望无比…… 然而这群倭寇之凶悍,似乎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概念,他们居然直接调转刀口,撇开萧文明不管,立即就同康亲王率领的生力军厮杀起来! 这时的萧文明如蒙大赦,总算松了口气。 他先是往返行军,又是救助百姓,最后则同倭寇厮杀……这样折腾了一夜,不光萧文明本人,连同萧文明会下三百子弟兵,都已经累得困、饿、累到了生理的极限,哪怕只是想举起刀的简单动作,都似乎是要用尽浑身的气力。 于是萧文明下达了一条极得军心的命令:立即脱离战斗,原地休整! 这条命令的下达,对倭寇而言,也是一个极大利好的消息,至少他们不必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了…… 但这个利好到底也没利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从腹背受敌的包围战,打成了你来我往的车轮战而已…… 对倭寇而言,依旧是处于绝对劣势之中,依旧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如果一支军队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民族大义,可以决战至死、绝不投降的话,那就毫无疑问是一支可敬的队伍。 然而这帮倭寇千里迢迢过来,只是为了抢劫财物而已。而且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住了,却还是死不投降,仍在努力地作毫无意义的抵抗,造成毫无意义的伤亡,这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了。 因此,他们就不是一只可敬的队伍,而是一只可恶的队伍! 就是这样一只可恶的队伍,在即将毁灭之前却爆发出了,令人惊叹的战斗力。 虽然康亲王所率的王府护卫战力不差,可突然间遇到倭寇不惜性命的反冲击,他们依旧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甚至有几个王府护卫一时招架不及,被倭寇手中的倭刀刺了个透心凉,只交手一个回合就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时率领大军冲在最前头的康亲王也慌了。 他原本对自己手下王府护卫的战斗力,是颇有几分信心的。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特意从各地网罗来的,这些人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真正的武林高手,但也都是些体魄强健、好勇斗狠之徒。 这还不算完,康亲王又请了禁军之中的宿将对他们进行过训练,虽然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进行过实战的检验,但是亲王本人,却从来没有对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有过怀疑。 可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他们便吃了大亏,死伤这么多人,换来的战果,却仅是一个倭寇被砍翻在地而已。 这下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出马,便能势如破竹地取得胜利的康亲王瞬间犹豫了、胆怯了,立即从队伍的最前沿,不由自足地退后了几步。 他这一退,其他王府护卫也跟着向后退去,原本兴冲冲赶来摘桃子的王府护卫,陡然没摘到桃子,反而摸了一手的米田共…… 萧文明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也是一。 他原本见到这只新杀进来的队伍虽然不明底细,但也瞧出战斗力要比一般的官军要强出不少,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却被倭寇轻易的杀败了,足可见倭寇战斗力之强。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万一这支队伍溃退了下去,不但会对士气造成极大的损伤,甚至还有可能冲破自己原先部署下来的阵型,这样恐怕整个战场的局势,也会变得破朔迷离起来。 这时的萧文明皱起了眉头,心里充满着不祥的预感,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愣头青,同倭寇一对一死拼,这不是送人头吗? 被他这么一搅和,仗还往不往下打了! 想到这里萧文明忍不住咒骂起来:“哪来的憨批,这不诚心过来捣乱吗?” 萧文明这声骂得颇为响亮,不过幸好现在是在嘈杂的战场之上,并没有被吃了亏的康亲王听见,否则萧文明恐怕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然而看清战场情况的,倒并非只有萧文明一人而已,另外一人也发现了战局的不妙。 此人便是老谋深算的毅亲王。 毅亲王今年虽然年事已高,可他在年轻时候,也是上过阵、打过仗的,是宗室里难得的懂得军务的皇亲。 只不过他年纪大了,地位又高,因此最近这十几二十年才没有出兵放马的机会。 然而他的经验尚在,仍然堪称是大齐军界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 因此朝中最近这段时间,颇有几分议论,说是去年野驴岭一战,要是毅亲王也在阵中,恐怕大起朝廷至少不会败得这样惨烈…… 军事经验丰富的毅亲王原本也以为,康亲王驾下的王府护卫,只要杀入战局,就能迅速搞定敌军。 这些倭寇都是步兵嘛,比不得戎羌重骑兵和弓箭手,就算武艺再强,毕竟人数放在那里,还能翻了天吗? 更何况他对康亲王的王府护卫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们并不只是花拳绣腿,长得好看而已,而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并且康亲王本人似乎对训练这些王府护卫表达了格外的兴趣,有事没事的,总是带着王府护卫走马斗狗、舞刀弄剑,因此甚至有人暗暗告到皇帝面前,说亲王本人有不臣之心…… 然而不知是错判了倭寇的战斗力,还是错判了康亲王的战斗力,局面完全出乎老亲王的预料,竟似乎要一下子溃败下来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2.html 0039 二王分功 毅亲王当然不能容忍这样事情的发生,他立即率领自己王府里的护卫,先承托住康亲王所部的后翼,防止他们当场溃散,并且在大队伍之中大喊一声:“啪他怎的?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嘛!战场杀敌哪有不死人的?谁要敢再退回一步,老夫便当场杀了他!” 毅亲王地位崇高、威望极大,既领来了增援,命令也下达得极其果断,瞬间就稳定住了局势。 而倭寇这边毕竟抢劫了半夜、厮杀了几个时辰,已是筋疲力尽,成了强弩之末。 纵使他们武艺再高强,也最多只能做到一对一的优势,同时面对两三个人的围攻,就力不从心了,如果把人数增加到四五个人,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老亲王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的优势,命令大军包围过去,四五个人、五六个人,将倭寇分割开包围住。 不多时,战场的局势就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了,渐渐的就有倭寇被砍翻在地,乱刀剁碎。 见到了这样的局面,萧文明终于放下了心,却也不敢彻底松懈,而是命令自己所部三百子弟兵原地列阵、就地歇息,继续把守住身后那扇临时军营的大门。 那般倭寇也着实凶悍,即便陷入重重包围,依旧是奋斗不止,直到最后一个倭寇,被砍得身首异处,他们这才停止了全部的抵抗。 至于其他中原贼人,见势不妙,早救四散逃命去了,不过也有不少被节度使吕道权率领的金陵守军擒住,少部分运气不好的,则被两位亲王所率的王府护卫杀死。 如此这般,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灿烂的阳光照亮大地,一夜的血腥终于告一段落。 见贼人或被杀、或被擒,萧文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累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然脑袋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旁始终紧紧护卫住他的的刘辰见状,还以为萧文明受了什么伤,赶紧俯下身子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胡宇、张俊二人听了,也赶紧靠了过来。 萧文明定了定神,只见刘辰简单包扎的脸上,鲜红的血液从纱布边缘透了出来,将整片纱布染红了半边,可他这伤也受得不轻,却还有空关心萧文明…… 看来自己选人,是选对了! 刘辰、胡宇和张俊这三个小头领,经过今日这样一番考验,或许是他们走上名将之路的第一步! 因此萧文明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刘辰的手站起身来,回答道:“没事,我就是打了一晚上的仗,有点饿了而已。你的伤没事吧?没伤到眼睛吧?” 刘辰对自己的伤倒是并没有十分重视,听见萧文明这样问,才回答:“应该没有大碍吧?眼睛不怎么疼,就是里面进了血,有些看不清楚。” “那还好,那还好,要是成了独眼龙可就不妙了。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快七十的老娘吧,我完完整整的把你带出来,就得全须全尾的把你带回去,否则在他老人家面前也不好交代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刘辰是至孝之人,一听萧文明这么说,立即就是热泪盈眶。 其余临海屯的子弟兵听了这话,也是无不动容,好几个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禁不住抽泣起来。 去年野驴岭一战之中,他们大多死了父亲兄长,有的甚至就直接成了孤儿,小小的年纪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对于他们而言,能够打赢一场胜仗固然可贵,但是能够活生生地回去,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或许有人会将这种想法称之为贪生怕死,可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又怎么会让麾下的弟兄去冒一些根本就不必要的风险呢? 战胜敌人、保存自己,或者倒过来,保存自己、战胜敌人。 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才是真正的名将! 萧文明就想做这样的名将,当然不会拿自己手下的宝贵的子弟兵当做代价,轻易就做了赌注。 士兵不想死,将军想让他们活。 上下同欲者胜! 同仇敌忾者胜! 这场同倭寇的冲突,虽然并不是一场大仗,也算不上是完全的胜利,可对萧文明而言,对临海屯的子弟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为他们积累了最宝贵的经验,让他们真正开始成长为一支敢于作战、敢于胜利的军队。 萧文明在这边庆幸的时候,那边的康亲王也同样十分高兴。 虽然这场仗打的颇有几分波折、赢得也算不上十分漂亮。但是可以说,正是他康亲王和毅亲王两人带来的王府护卫,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并最终奠定了胜局,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并且从始至终,康亲王本人可都是始终站在队伍列之中,亲自指挥作战,这样的履历,在年轻一辈的皇亲国戚里,可谓是绝无仅有的,是值得吹一吹的! 因此,年轻的康亲王十分得意,在递上来的一张马扎上坐定,笑着对左右说道:“好!你们打得好!今日大胜,本王必有重赏!”言语之中说不出的兴奋。 老迈的毅亲王就要沉稳的多。 他经历了不少战场、见过无数将士的伤亡,杀死区区二三十个倭寇,抓了不过一两百贼人,算得上什么胜利? 然而康亲王这个晚辈兴致正高,他也不好驳了年轻人的志气,便说道:“是啊,这一仗打下来,虽然战果不算特别出众,但好歹也是一场胜仗,特别是杀的还是倭寇。野驴岭一仗下来,朝廷难得对外战争取得胜利,也是难能可贵。” 毅亲王这人虽然说话办事都十分随和大度,但是诚心夸奖人,却是不多的。 因此听了这位老前辈的话,康亲王愈发喜悦起来:“”是啊,值得大书特书一笔!老亲王,不无你我联名上一道奏章,直达天听,让皇上那边也好好高兴高兴。如何?“” 毅亲王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岁数了,这种自吹自擂的事情,他就不怎么爱做了。 因此,他满无所谓地说道:“嗯,这样也好。不过老夫年纪大了,折腾了一夜了,连笔都提不起来了。这道奏章,就请康亲王主笔好了。” 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正好遂了康亲王的意思:“那好,这次南下江南,我倒也带了几个师爷,就让他们写一篇锦绣文章出来,老亲王先署名,我紧随其后。皇上看了一定龙颜大悦。” “那就不必了吧!康亲王身先士卒,亲临敌阵,当记首功,自然也应该署名在前了。” 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谦让着功劳,让在不远之处的萧文明听了心中一阵腻味。 怎么你们就首功了?在这里支持了整整一宿的人是谁?你们不过就是趁我把倭寇打的精疲力尽的时候,过来摘桃子而已!如果这点投机取巧的小手段,都能算是首功的话,那其余赶来助阵的这些屯田所的候补军官,哪个评不上首功? 那这个所谓的“首功”还值钱不值钱了? 正当萧文明满肚子不高兴的时候,却见毅亲王走上前来,对萧文明说道:“这位将军同倭寇酣战至此真是辛苦了。不知麾下弟兄死伤如何,若有伤亡,朝廷自会发放抚恤,以慰亡者。” 一提抚恤银子,萧文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朝廷里还欠着我六千两抚恤银呢!什么时候还?老账没有清,就欠下新账了,难道朝廷就都是这样办事的吗? 萧文明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看毅亲王装束打扮与众不同,虽然年纪颇大,却是英姿勃发,倒也吃不准他的路数…… 经过穿越后这段日子的磨砺,原本萧文明也变得圆滑了些,并没有直接把脸皮扯破,可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就不需操心费心了,我麾下没有一位弟兄阵亡,就只有三十多人受了轻伤,一人受了重伤而已。这点小伤我还出得起钱替手下弟兄医治,就不麻烦朝廷发放抚恤银子了。“ 毅亲王听了这话,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什么?你说什么!你麾下没有死一个将士?真的吗?“ “那还有假?没死人,就是没死人,我骗你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毅亲王看萧文明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不像是在装大,又见他身后的队伍都坐在原地休息,似乎的确没有一人阵亡。 不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毅亲王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心里明白的很——在整个大齐朝廷之中,要属中央直属的禁军和少数边军的战斗力最强;其次是分住各大城市的守军;最差的就是各地的屯田兵了;而两位亲王所率的王府护卫,除去人数不多之外,战斗力也颇有可观之处。 而康亲王府护卫的战斗力,又要强于其他王府。 然而就是这样的战斗力,依旧同倭寇拼了个两败俱伤,同样死了十几个人。 可是萧文明挥下这些屯田兵,同倭寇厮杀了整整一夜,居然连一个阵亡的将士都没有,难道是他运气太好了,倭寇的刀到处乱砍,就是砍不到他不成? 然而就是再好的运气,他也需要有实力作为支撑。 毅亲王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怔了一怔,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位将军,看你的样子,或许是屯田所的候补千户,请问你可是临海屯的萧文明?”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3.html 0040 我就是临海屯萧文明 萧文明知道自己这几天在金陵城里算是有些名气了,这老年军官知道自己的名姓,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于是他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是啊,我就是萧文明,怎么了?他名气很大吗?我需要冒充他吗?” 这话语气有够不客气的。 不过毅亲王却是宽宏大量,并没有放在心上,眯缝着一双老眼,仔细观察着萧文明身后的屯田所的兵丁。 只见他们虽然疲态尽显,却依旧保持严整的军容,前方列队守护着后方包扎伤口的弟兄,可谓是丝毫不乱。并且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都已有些破损了,但看得出是整齐划一。 尤其是他们头上上高高飘扬的一面“萧”字大旗,始终屹立不倒、猎猎飘扬,反射着初升的阳光,发出灿烂的光芒。 萧文明所言不虚,或者说是金陵城中的传闻所言不虚。 临海屯的将士,果然战斗力不凡,甚至可以同倭寇正面抗衡整整一夜,而不阵亡一位将士。 后来毅亲王在复盘这场战斗的时候,发现面对少数倭寇的轻步兵,在严守阵型、且战且退的策略之下,是可以做到尽量减少伤亡的。但是在这种战术下,能够维持住整个队伍士气不垮、队伍不散,其实也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毅亲王忍不住赞叹道:“了不起!着实了不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萧文明听此人说话倒也诚恳公道,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问道:“这位老大人,想必你是金陵城里的军官吧?晚辈眼拙,不知大人尊姓大名,还请赐教。” 毅亲王苦笑着摆摆手:“啊,你不知道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不过是胆小如鼠,苟且偷生的一员无名败将而已,姓名不值一提……” 毅亲王说的是野驴岭一战。 那一战,原本他是应当要领军出征的,然而出于种种原因,他却滞留在了京城。 而发生在野驴岭的大战,朝廷数十万军一扫而空,毅亲王并没有参加战役,战败的责任同他没有半文钱关系,可他依旧是耿耿于怀,自以为没有替朝廷效力,便是最大的遗憾和罪过。 萧文明此时还不知道毅亲王为何会这样自我介绍,就只当他是在哪里当了逃兵受了罚、贬了官,于是就大大咧咧地安慰道:“这有什么?战场之上兵荒马乱的,谁还没个害怕的时候,只要鼓起勇气、重整旗鼓,几年之后便又是一条好汉!” “好!这话说的好!当今朝廷就是需要鼓起勇气,重振旗鼓!” 萧文明正同毅亲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话,忽见一员将官急匆匆跑了过来,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跟老亲王平起平坐地说话,也不跪拜行礼吗?懂得规矩吗?” 老亲王?平起平坐?跪拜?规矩? 这几个关键词,萧文明一下子被这么多关键词砸得有些懵逼,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而此人见萧文明并不答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无视自己的命令,怒气更盛了几分。 他张嘴又要训斥,此刻却见他身后闪出一人,瞪着眼睛对萧文明说道:“你小心说话!这位乃是金陵节度使吕道权吕将军。至于这位,乃是毅亲王老爷,你更要加倍恭敬!” 叮嘱萧文明之人,正是同他相熟的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 金陵节度使有多大?是个怎样的官职?手里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萧文明一时半刻还没个概念,但是能感觉叫“节度使”三个字,又见任当思对他恭恭敬敬的,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小军官了。 至于“亲王”,萧文明却是有概念的——这一般都是皇帝的至亲,地位极其崇高,寻常人见了他们的面,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可自己方才偏偏同这位老亲王谈笑风生,并且言语之中还多有不敬之词,在旁人看来,的确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了。 因此这时又听那吕节度使呵斥道:“不错,我便是节度使吕道权。毅亲王是何等身份,你小小一个候补的千户,还不磕头跪拜?成何体统!” 跪拜…… 萧文明多少是懂的,电视你看过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不过跪拜那也是有规矩的:应当三叩九拜的,你不能来个二叩六拜,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比不跪还差。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规矩之前,萧文明肯定是不想屈膝的。 这还只是第一层原因。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萧文明压根就不想磕这个头,虽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类似于古代的大齐朝,但他心里的傲气还是有的:老子是生在红旗下的四有新青年,凭什么跪你? 你谁啊? 吕道权见萧文明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已然是心中火起,站在他身后的游击将军任当思,则是满眼担忧地看着萧文明,唯恐他得罪了权贵。 谁知这时却是毅亲王出来打了个圆场:“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圣人不是也有礼法,说是‘甲胄之士不拜’。这位萧千户厮杀了一整夜,既杀退了倭寇,又保全了百姓,像这样的有功之士,我们还要执着礼节,那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光这一句话,就让萧文明对毅亲王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看来他老人家也是个不拘礼节的高人,气量不知道比那自以为是的吕节度大到哪里去了。 而毅亲王接下来的几句话更是说到了萧文明的心里。 “这位萧千户,虽只是候补的小军官,可带出来的兵,却不逊于我大齐朝任何一支队伍,难得难得……萧千户,如今我朝正是用人之时,正缺你这样的年轻人才,你今后要好自为之,万事都要谨慎小心哟!” 后面这几句话就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了。 萧文明是听得懂好赖话的,立即就拱手道:“多承王爷指教了。不过王爷要是论功,我也不能独占功劳,其余屯田所的弟兄,也帮了大忙,同样也该记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这话说的十分谦逊,但在潜意识里也带上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那就是在这里厮杀了一整夜的各路屯田所,才是这一仗的主力,可别仗着自己是亲王,就把功劳全都揽在自己的名下! 毅亲王城府深厚,听了这话似乎脸上神情一动,却并没有说什么。 一边的康亲王却似乎没有听出其中三味,过来赞赏道:“好,你有这话很好。居功而不自傲,日后可成朝廷栋梁!” 萧文明见这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上穿的服色却同毅亲王相似,又见他可以随意打断毅亲王和自己的谈话,可见此人的地位同样十分崇高,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另一位亲王。 萧文明之前就曾听说过,听说金陵城里来了两位亲王,也没说有什么具体的差事,却弄得官场之中,人人心惊胆战。 今日可好,这两位亲王同时出现在了这里同自己说话,自己也算是有些面子了。 萧文明正想着如何搭话,一旁的节度使吕道权又不合适宜地插了句嘴:“这位是康亲王爷,你怎么不拜?” 不是废话吗? 那么大年纪的老亲王都说“甲胄之士不拜”,免了自己的礼了。而康亲王同他品级相同、年纪却要轻很多,辈分上也要低不少,他又凭什么要自己行跪拜之礼呢? 这反而是一种不尊重老亲王的无礼行为! 萧文明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却没有这样说。 两位亲王固然位高权重,金陵节度使却是县官不如现管,萧文明没有来为这一字半句的小事,就同他交恶。 年轻的康亲王倒也没有执着于虚礼,再加上他对吕道权本身的印象也不是特别好,不耐烦地摆摆手:“就你话多!这是在战场上,你纠结这般虚礼作甚?吃饱了撑的!” 康亲王这几句训斥,丝毫不给吕道权面子,说得他只能悻悻往后退了几步,终于不再言声,假装去整顿军队,便退下去了。 斥退了吕道权,康亲王又扭头说道:“你便是萧文明吧?很好,人年轻,又有本事,又有见识。你刚才同老亲王的话我听见了,说的很好。这些屯田所的军士,那都是朝廷的栋梁,啊!听说朝廷有意裁撤江南的屯田所,我要我看这里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无论裁撤了哪一家,都是朝廷的损失。不如由我出面,向圣上禀报几句,再同兵部沟通一声,今番就不要裁撤了,全部予以保留并转为正式军官便好。” 说起来这就是一种干预地方政务的行为,不过好歹这康亲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提出要向皇帝和兵部沟通,请他们拿大主意。 因此他在打保票保留屯田所的同时,之前还特意把皇帝和兵部的面子给留住了,论起来倒也不能他算他违背朝廷律法。 另外,他这条提议也合着康亲王的心意,因此这位老亲往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抬头望着天,就当没听见他这句话,全然不像康亲王准备挺拔汤光耀时候那样。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4.html 0041 康亲王党? 听了这话,其他屯田所的候补军官们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听说这次继位考核并不同于往常,并不只是单纯的走个过程而已,而是要实打实地裁撤掉几个不像样的屯田所。 因此他们这几天心都吊在半空中,唯恐自己成了那个倒霉蛋,一个不小心,就让父兄延续了上百年的屯田所的基业,就要在自己的手里画上句号…… 然而如今有了康亲王这句话,那想必这场考核便也就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这是他们却搞错了一点,通过考核并不是因为这位年轻的康熙王的恩准,而是因为他们实打实的在对抗倭寇的,战斗中出了力、流了血,这才换来了祖宗的基业得意延续,而那位年轻的亲王,不过是承认了这一点而已。 至于萧文明,对这句话却是觉得全无所谓。 因为本来,他所率领的队伍,就在所有的屯田所中鹤立鸡群,朝廷裁撤谁,也裁撤不到他的头上,也就不会计较保留不保留的事情了。 然而今日他也不能算是全无收获,至少是在两位亲王面前露了脸,又在各位屯田所的候补军官身上攒足了面子,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连一个自家弟兄都没有受到损失,这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了。 这时萧文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得了便宜还想卖乖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朋友,在这场大战之中,也是助力良多,正好可以在两位亲王的面前捧一捧这位怀才不遇的大名士。 于是萧文明主动挑起了话题:“康亲王,我这位朋友——温伯明温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乃是真正的文武全才,今日这番苦斗要是没有他从旁参赞,恐怕我想赢下来或是打成平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康亲王虽然年轻气盛,但绝不是什么笨人,萧文明的话只说了一半,他便猜出了他的用意——无非是想借自己亲王的名头,来提拔一下这个温伯明。 其实温伯明此人,康亲王也是认识的——江南才子嘛——到了江南,自然是听说过他的风采的。 于是康亲王笑着点点头:“嗯!半松先生温伯明,本王知道。诗词、文赋、书画无所不通,没想到还懂兵法,难得难得真是难得。正巧,听说温先生还没有功名在身,不如到我帐下成为幕僚,不知温先生意下如何?” 萧文明听着一愣,立即就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 温伯明这样的人才自己还想留在身边呢,你康亲王怎么就捷足先登了?自己向他介绍,不过就是为了替温伯明扬名而已,要是被你网罗到王府里,那我这边岂不是少了个人才? “唉呀!这事真的是办得弄巧成拙了!” 然而康亲王想要笼络心高气傲的温伯明,似乎也并不那么容易。 只听这位大名士含笑着摇摇头:“这个……我看就不必了吧。王爷,学生乃是闲云野鹤之人,松散惯了的。这位萧兄的先祖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叫做一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是王府了,罢了、罢了!” 温伯明这样几句推辞,倒也不出康亲王的意料。 因为在大齐朝廷之中,当官也是讲究出身的,最叫的响的出身,便是正经在科举场上考取功名。虽然先从王府幕僚做起,再由王爷推举做官也是一条门路,但毕竟比不上真刀真枪、一笔一画地从科场上搏杀出来的。 因此像温伯明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当然还想着在客场上搏杀一番,自然也就不愿轻易委身于王府了。 于是康亲王笑道:“温先生是会错我的意思了。本王的意思,是想请温先生随本王一道进京,留在本王的府里复习迎考。本王同礼部走得近,温先生趁此机会,可以同几位前任的考官多说说、多聊聊,科场取胜便多了一份胜算,也不致使明珠蒙尘。温先生也可名正言顺地为国效力,岂不两全其美?” 话说到这里,温伯明尚未表态,萧文明也未发表意见,可一旁的毅亲王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了。 康亲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幕府里的师爷、相公全都参加科举,成为朝廷正经的官员?这样那岂不会在官场之中,形成一个庞大的康王党,那对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的朝廷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乱上加乱吗?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毅亲王作为长辈的老亲的老亲王,这样的事情见的多了,对于年轻的康亲王,不管他是出于有心还是出于无意,他总是要多加规劝几句的。 然而这件事情涉及到朝廷的机密,当着这么多外官的面,他也不好提起,只能暂时把这几句话埋在心里,得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说出来。 不过令毅亲王稍感欣慰的是,对于这样的要求,温伯明再次拒绝了:“王爷,学生刚才已经说了,我是闲散惯了的人,受不了那么大的规矩。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我也不喜欢,所以早已绝意仕途,复习迎考之事不必再提。更何况学生本也没什么才学,会写几篇酸腐的文章而已,与朝廷并无助益。” “不至于吧?”康亲王冷笑一声说道,“听说温先生昨夜在暖香阁之中,大杀四方,与人会师斗文,将一重才子都比了下去,早已是名动金陵了!” 康亲王这话倒给萧文明提了个醒,昨天夜里温伯明来找萧文明的时候,似乎喝了个半醉,萧文明那时也感到好奇,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不肯说。 现在才知道,他是跑到什么暖香阁去同别人比试文采去了,那就难怪了。 而温伯明似乎对此事也颇感得意,含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小试身手而已,我的才华平平,写的几首酸诗,给这位萧兄提鞋都不配。只不过听说最近北边来了几个所谓的‘才子’,在暖香阁里吟诗作对、品评他人颇为嚣张,才过去瞧瞧而已。一时技痒才多了几句嘴,不过看起来他们的才华平平、言过其实了啊!” 温伯明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却点出了昨夜金陵文坛的一桩盛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此事同康亲王也颇有关系。 原来是康亲王从王府里带来的几个篾片相公,自诩才华在京师之中也是极具盛名,因此便跑到金陵城里有名的妓院暖香阁里去卖弄文采,顺便还点评江南才子,似乎在他们眼里,江南都是偏远之地,所谓江南才子不过是圈地自夸而已。 不成想他们运气不好,正好碰到了温伯明。 温伯明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见不得他们在此瞧不起江南才子,变同他们吟诗作对、斗文竞技,果然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比了下去。 甚至其中还一个要面子、心胸窄的,对对联对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当场晕倒了,不但输了,朕还出了丑,闹出了大笑话…… 文坛上的争斗,同战场上的四杀,有时候是一样的,有时候甚至要比后者更加残酷。 输在战场上的,大不了一死了之;但在文坛上要是输了,那可是要载入史册、口耳相传的,属于是社会性死亡,属于是生不如死! 因此,康亲王这几个幕僚,数人围攻温伯明,却纷纷败下阵来,此事一过,虽然不能说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但也再无法在江南文坛上行走了。 至于北方文坛也不免收到波及,将来南方人遇到北方人,提起此事,叫北方才子还有什么脸面夸夸其谈? 而这些文人那都是康亲王府里的幕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康亲王本人没有眼光,花了重金,净养了些华而不实的家伙。 初闻此事,康亲王不免震怒这几个文人:你们平日里尽说自己才华如何如何好,诗词如何如何棒,然而丢人都丢到金陵的青楼妓院了!岂不是顺带着把康亲王府的面子也给丢了吗? 康亲王也恨,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居然这样不知趣?斗文就斗文,你比个互有胜负、略占优势也就行了,何必把他们比得这样一败涂地呢?这也太不给康亲王府面子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却又是柳暗花明:哟嚯,看来这个人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不如趁自己正在金陵的时机,将他笼络过来,稍假时日,那也是自己的一条左膀右臂。 于是他左右打听,果然发现此人极有名气,自己也略有耳闻,乃是号称江左第一名士的半松先生——温伯明,并且正巧在萧文明这里遇到了他,也算是颇有缘分了。 这一点上,康亲王算是求贤若渴了,只可惜他的热脸贴了温伯明的冷屁股,一下子就被后者给拒绝了,那就相当于打了康亲王两次脸…… 康亲王再好的脾气、再大的气量,也忍不下这口气! 只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恶狠狠对温伯明说道:“不过我听说,考生冶游妓院,乃是犯了朝廷律法,照我大齐律令,是要停考一次的。本次科举,会考就在明年,要是顺利的话,后年就可进京殿试。若温先生这一科停考了,一等又是三四年,蹉跎了这几年不觉得可惜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5.html 0042 我要回家 有句话叫做出名要趁早,当官也是一样,一样是当个七品的县令,你二十岁不到就当上了,比超过三十岁才混到这样的职务,当然是要长进不少了。三四年的时间,虽说是弹指一挥间,但在官场之上,属实是浪费不起啊! 康亲王这一招着实有些阴狠,却也有几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烈。 萧文明听出了其中的细节,试探着问道:“王爷,要是温先生,停考了三年,那请问您帐下几个幕宾,是不是也要一样停考呢?” “那是自然!”康亲王满不在乎地说道,“停考便停考了吧!考不取功名又什么了不起?你不知道吗?有多少靠了八九十名的进士,宁可舍去朝廷给的正经官职不要,都要削尖脑袋到我府里来当幕僚呢!却还有人不识抬举!” 不料温伯明又把这话顶了回去:“旁人愿意,我却不愿意!” 康亲王原以为自己下的筹码够大了,却没想到遇上了温伯明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物,竟丝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莫说是蹉跎个三四年了,就是把这一辈子蹉跎过去又如何?人生在世、三五好友、吟风弄月、对酒当歌,岂不快哉?又何须在官场之上蝇营狗苟地尸位素餐?那才叫真正的蹉跎了岁月呢!” 这一句话说的可是有够狠的,相当于把所有官场之人全都扫了进去。 旁人就是想打个圆场,也不知从何处圆起,只觉的温伯明这个没有功名的穷书生,居然敢当面跟康亲王针锋相对,不知是他真的胆子大了呢,还是早起吃错了药,得了失心疯…… 正当众人下不来台之际,却见毅亲王缓缓走来,却岔开了话题,说道:“捉到的贼人里有几个还能喘气的,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把他们审一审?也好知道这帮贼人的底细。” 萧文明听了这话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立即就抢过话头:“好!好!是该审审,是该审审。我同他们厮杀了一整夜,都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呢,真是打了一夜的糊涂账……康亲王,你说是不是就在这里审问他们,免得他们回去串供。” 康亲王一听这话,也立即点头:“是,现在,就在这里,给我审!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加要紧的?” 他也算是顺坡下驴了,见到萧文明递过来,台阶就赶紧往下爬,毕竟堂堂一个亲王同一个布衣白丁唇枪舌剑,并且还没说过他,实在是有失身份…… 并且对这样的狂生,他还不能轻易处置,否则落下一个“气量狭小”的口实,自己将来还怎么笼络人才? 于是康亲王赶紧下令:“快,快去拉几个人上来,也不用升堂了,就在这里,我亲自来审问他们!” 不一刻,几个王府护卫便拉来了被绑成一串的五个贼人。 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不过神智还算清醒,并没有被打成傻瓜。 康亲王原本亲自领军就打了一场胜仗,正在兴头上,却被温伯明呛了几句,这时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心里憋屈的时候,正巧拿着几个倒霉的贼人出气。 于是他并不先问话,而是横扫了一眼这几个家伙,“哼”地冷笑一声,随手在五人之中指了一个最胖的,也不问话,便说:“来人呐,这厮我看着不顺眼,给我打照死里打!” 王府后卫们二话不说,立即就把这个倒霉蛋从队伍里提了出来,扒了裤子、摁倒在地,抄起木棍往屁股上就是“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原本这家伙算是个机灵人,虽然没有见势不妙、提前逃脱,但也是看见官军围上来,便立即缴械投降,这样也就省了一顿毒打,精神也就好了许多,所以这才会被提出来接受讯问。 只可惜这家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再机灵也架不住天生倒霉,没死在官军的乱拳之下,却要死在康亲王的乱棍之称,看来这条命,今天是死活保不住了…… 初打之时,这厮还能嘴里一个劲地求情讨饶;打到四五十棍的时候,他已然被打得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在打到一百棍的时候,他终于彻底瘫软成了一地的烂肉…… 好家伙! 萧文明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心想:这个康亲王手段好狠,一句话没问,就当场打死了一个人,有朝一日,万一自己落到他的手里,那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康亲王这样的审问手段也确实有效,打死了一个贼人之后,其余四个活着的已然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紧跟着之前那家伙一同上了黄泉路。 因此当康亲王问出“你们不想死”的问题后,剩下的四个贼人立即回答“不想死……不想死……” “嗯,很好!”康亲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想死,就是你们的造化!那我问你们,你们是何处来的贼人,竟敢到金陵城下造反,都不要命了吗?” 一听这话,那几个新人纷纷抢先回答,反倒弄了个七嘴八舌、吵成一团,谁也听不清谁的话。 康亲王见状大怒,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谁还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砍了你们吃饭的家伙。” 早已被康亲王吓得魂不附体的贼人们,立即就闭上了嘴,唯恐自己在发出一句噪音,整个场面又变得鸦雀无声,顿时变得十分滑稽可笑。 然而不说话又不行,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康亲王只能命令手下王府护卫中办事机灵的,逐一询问这几个贼人,再将情况汇总起来。 这几个人办事得力,不一会儿便问明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这些贼人并不是同一伙人,彼此之间,要么从来就不认识,要么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他们是听说有几个倭寇想要深入金陵城下去抢劫,所以才临时聚在一起,准备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 这些贼人里头,有太湖里的水匪、有紫金山的山贼、还有东海的海盗,成分可以说是十分复杂了。 也正因此,他们人人都想捞好处吃肉,都不想吃亏啃骨头,所以作战起来才是一盘散沙,只让几个倭寇在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拼命,自己则是坐山观虎斗。 否则在萧文明同倭寇打个两败俱伤的时候,这帮人要是突然出手,萧文明非得败退下去不可。 原本他们见这几个倭寇一时难以取胜,早有几个脑子灵活的,找机会就先跑了。后来当金陵城里的援军赶到之时,这帮贼人立即就做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而被擒住的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倒霉。 他们都是太湖水匪,老巢在太湖,自然朝西南方向退去,正好被金陵守军的大队人马截住,就成了瓮中之鳖。 而山贼则是各自四散奔逃,有的被抓住、有的没被抓住。 倒是海盗,因为船停在东海边上,他们因此向正东方向逃去,正巧同金陵守军擦肩而过,基本上全都逃跑掉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康亲王便多问了句海盗的事情,想要打听一下这些海盗的去向。 谁知水匪和海盗虽然都是吃水上饭的,活动空间大有不同,也互相看不起——水匪叫海盗海虱子,海道就叫水匪水王八…… 因此这些太湖水匪对海盗的行踪并不十分了解,但是闲聊中他们也曾听说过,他们的船就停在临海县的一处港岙之中,还有当地的一个地痞,诨号叫什么“王八”的人,专门负责接应他们。 临海县的王八……这不是临海县的王霸吗? 这两个关键词结合在一起,就好似跟带着电的钢针,将萧文明刺激的一下跳了起来,开口就问:“什么?你再说一遍,海盗跟临海县的王霸有瓜葛?” 那水匪早就被吓得服服帖帖了,也不管问问题的是不是康亲王了,只顾着老实回答:“是啊,是啊,小的听说过,小的听说过。就是听着不甚确实……要是有真的、假的、错的、对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看这厮一脸惶恐的样子,料想他也不是在说谎。 可越是这样,萧文明心里就越是着急了。 自己在金陵城下,将倭寇以及倭寇身后的海盗水嘴杀了一个大败,这些家伙窜回临海县时,不会顺手牵羊将临海屯洗劫一番,以报今日之仇呢? 而临海屯里,现在就只剩下老夏头和十五六个老军以及老弱妇孺,可以说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要是这些海盗同王霸勾结起来,攻打临海屯,那必然将是一场惨案。 因此萧文明大叫不妙:“不行,两位亲王,我要立即返回临海屯去,那里有我们的父老乡亲,要是我们迟了一步,说不定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十分合理的。 可没想到那康亲王不知是脑子哪里搭错了筋,断然拒绝了萧文明的要求:“这不忙吧?你是过来接受袭位考核的,考核就在今日,你完成了考核再走不迟。这几个匪人披伤带创的,能走多快?” 萧文明想了想,回答道:“那不行,现在屯子里就剩下老弱妇孺,我冒不起这个风险,一定要立即就回去!”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6.html 0043 出门忘看黄历了 康亲王原本就被温伯明怼得有点下不来台,现在可好了,又是一个小小的候补迁户,都敢当场否决他的意见,更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于是他脸色一沉:“屯田百户、千户承袭考核,乃是国家定制,你若不参加考核,便无法继承千户之职,你就不怕吗?” 怕,萧文明当然怕了。 他怕的倒不是没了“千户”这么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怕的是自己在离开临海屯时候,就向姐姐萧文秀打了保票,不但要平安回来,更要顺利完成考核。 要是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岂不是辜负了姐姐一番殷殷期盼之心了吗? 但眼下的危机更加严重,严重到不能再死守什么承诺了。 因此萧文明说道:“屯子要是没了,还要我这千户做什么?我不能参加考核,两位亲王还有这位节度使大人,要是能够包涵,我自当不胜感谢;就是几位不肯通融,我也无话可说。” “好啊!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我就不客气了,本王就是不肯通融,又当如何!” 康亲王这样说,已经同人情事理、同国家法度无关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他是要做一项忠诚性测试,要让萧文明彻底服从于他,要先服从再通融,这才是康亲王想要达成的目的,想要实现的套路。 只有通过了忠诚性测试的人,康亲王才肯将他收入帐下,成为自己的鹰犬爪牙。 然而他今天这笔账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如果是别的军官,尤其是眼看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小军官,要是康亲王有意收留的话,他们是会上杆子的往上爬的——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多一座靠山总是有好处的。 然而萧文明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倒不是他不需要靠山,也不是康亲王这座靠山不够大,实在是他有些看不起康亲王这个人。 从一开始谋夺消灭倭寇的功劳,到后来逼迫温伯明,再到现在的忠诚性测试,可见这个人的人品一般,就算投在他的门下,也未必能有多大的好处。 就是有好处,那也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代价是什么,无非就是替他做一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是要为自己做,不能因为别人的事业,甘心弄脏了自己的双手! 因此萧文明继续坚持:“办不办这场考核是你们的事情,参不参加是我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听了这话,康亲王的眼睛都直了。 他年纪不大,从小都是养尊处优,身边的人对他无不千依百顺,就连皇帝都给他留着几分面子。 没想到今日原立了战功之后兴致颇高,却没想到碰到了硬茬,而且还是接连两个…… 难道今天是我出门忘看黄历了吗?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着,今天这张黄历上,肯定写着“宜杀敌,不宜见客”…… 对于做到亲王品级的人而言,银子是唾手可得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爵位是世袭罔替的,他们都可以不在乎,唯有面子是最重要不过的。 这就跟大齐朝廷本身差不多,让朝廷付一点钱可以、吃一点亏也可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让是要让朝廷丢了面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因此对于萧文明的拒绝,康亲王也是毫不退步:“萧文明,你想清楚了,屯田所军官继任,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不论是遇到兵祸还是天灾,都是从未延迟过一日、延迟过一次!你擅自缺考,看来这千户之职你确实不要了。” 那又怎么样? 萧文明心里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如果说临海屯千户的职务,对于刚穿越过来的萧文明还多少有一些价值的话,那经过了今日这场血战临海屯,屯子里这些子弟兵,都已经紧紧地团结到了自己周围。就算自己不是什么千户,朝廷另派一个人过来,恐怕一个兵也指挥不动,一个命令也下达不了! 所以,面对康亲王的威胁,萧文明毫不害怕,刚要开口,却又是毅亲王过来打个圆场:“圣人也讲究‘君子有所为,有不所为’,也讲究‘从权’嘛!乍逢大事,想要回去看看,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看,萧文明可回去等待消息,若是考核推迟了,你再择期返回金陵便可;若是没有推迟,朝廷也自有安排。” 这几句话,毫无疑问是向着萧文明的。 萧文明也并不是那种见人就怼的楞头青,立即朝拱手作揖:“那就多谢老亲王关照了!” 说着,萧文明便下达命令,命令奋战了一夜的军士们这就回营去收拾铺盖、辎重,即刻返回临海屯! 毅亲王见萧文明军令明确,麾下将士行动如风,似乎在他的身影之中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便愈发喜欢起萧文明来了。 只见毅亲王上前一步,竟然出格地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拍了拍萧文明的肩膀,低声说道:“萧文明,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要万事小心,万万不可自弃。你先回临海屯去也好,这边我自会关照的。还有你们临海县的县令汤光耀,似乎有几分才学,是个沉稳之人,你有事可以多同他商量商量,也免得做得偏激了,反而引火上身。” 一听汤光耀这名字,萧文明禁不住眉头一皱也低声回道:“王爷,这汤光耀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可千万不能被他诓骗了。” 毅亲王听了一怔,然而他毕竟城府深厚,并没有当场发作出来,只又说道:“如今这年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看、你也看看、大家都看看……多看看,总不会有错的。” 正说话间,萧文明所部三百子弟兵,已在三个头领的率领之下,将行李物资装置得整整齐齐,摆在几辆大车之上,极有秩序地鱼贯出了军营大门。他们一个个也都是归心似箭,急着要去看看,还在临海屯里的父老乡亲。 见了这一幕,年轻的康亲王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萧文明,不识抬举!” 他身边的节度使吕道权也附和道:“王爷所言甚是,区区一个六品的千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是候补的,居然这样胆大妄为!太不成体统了!” 然而毅亲王却笑道:“年轻气盛嘛!我年轻的时候就跟他一样。我说康亲王,像这样有主见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人,你这里还少吗?留着他,将来必有用处!” 毅亲王这话,就好比一瓢清冽的甘泉,将康亲王心中的怒火彻底浇熄了,让他也陷入了沉思:这样的人,将来必有用处,吗? 于是在萧文明的率领下,他的三百子弟兵,连同已在金陵无事可做的温伯明,离开这些金陵城下,向东往临海屯的方向出发。 看着萧文明井然有序的队伍,毅亲王又感慨道:“虽只是三百屯田兵,但能够练成这副样子,也是殊为不易了,年轻一辈之中,有这样领军本事的,怕是不多了。” 康亲王沉沉回到:“老亲王就是喜爱提拔年轻人,可年轻人之中初露锋芒,却又泯然于众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年真正能够培养出来的,也没有几个吧?” 毅亲王“嘿嘿”一笑:“不说萧文明了。康亲王今年几岁了?我记得是二十五岁吧?这回初次上阵便亲手斩杀倭寇,也算是年轻有为了。皇上要是听说宗室亲戚里出了这么一个青年才俊,想必也一样会是很开心的吧?将来定然不会泯然于众,是会做出一番作为的!” 别看毅亲王现在一副笑呵呵老大爷的样子,年轻时候也是个炮筒子,说话怼人的功夫不比任何人逊色。 他这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康亲王给堵住了,让这位年轻的后辈亲王一下子无话可说。 他又自顾自接着往下说道:“其实提拔年轻才俊,也用不着什么能够统领全局的帅才,只需几个忠诚可靠的将才就可以了。戴鸾翔今年才几岁?也不过四十出头嘛!他要是能像我这么能活,至少还能再支撑朝廷三十年!” “哼!”康亲王冷笑一声,“只可惜这戴鸾翔性情燥了些,脾气直了些。三十年?三年之后是怎么样都难说呢!现在不也赋闲在家,无事可做吗?” 萧文明离开金陵城下,便兼程向临海屯赶去。 因昨天晚上不但一夜未睡,更是厮杀了整夜,萧文明和他手下的兵都已累成了狗,走了五六个时辰、走了整整一个白天,赶了一百里地,他们脚下变得异常沉重,行军的速度也减缓了许多。 萧文明见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又见路旁正有好有一座破庙,便命令全军人马停止行进,今天在破庙里过夜。 然而这些子弟兵们,归心似箭,特别是性子最急的头目胡宇,说大家可以星夜赶路,不用再休息了。 然而考虑到,贼人或许并没有走远,随时可能趁夜发动偷袭,萧文明又怕这些子弟兵们这样赶路,累坏了身体,便坚持命令他们停止行动,先安心过完这一夜再说。 贼人他也是人,同样托雷了一整天,同样做不到日夜兼程的赶路,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休息一阵,明天再起个大早,误不了多少时辰。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7.html 0044 心事 萧文明一声令下,三军立即停止行动,在破庙之中安宁扎寨。 他们办事十分麻利,不一刻便埋锅做饭,大家分而食之,随即留下哨兵看守,其余人等便在庙里和衣睡觉了。 萧文明手下这些子弟兵,虽然都是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但经过这一场厮杀,又走了小半天的路,着实是累坏了。眨眼功夫,破庙之中便鼾声四起,应和着庙外此起彼伏的蟋蟀声,宛若一曲安详的奏鸣曲。 别人都睡着了,可萧文明装着一肚子的心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把温伯明拉了起来,一起坐在篝火边说话。 萧文明并不愿说自己的事情,便将话题引到了温伯明身上:“温兄,听康亲王说,你昨天在暖香阁里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有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温伯明一边把玩着萧文明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半口倭刀,一边含笑着说道:“那我可不敢,萧兄是过来参加继任考试的。朝廷律法明文规定,在职官员冶游妓院那是要记过处分的。要是萧兄为了这点事情,就把考核之时弄砸了,你叫我如何吃罪的起?” “哈哈哈!”萧文明笑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座暖香阁果然是一处妓院啊!温先生不愧风流才子之名!” 温伯明听到这话,却苦笑一声:“萧兄这话就说错了,我既不风流,也不是什么才子,只不过我有一位心上人正在这暖香阁中……许久未见,我相思得紧,又因之前替萧兄画了几幅绣像,得了些润笔的银子,所以这才专程到金陵来同她见面的” 这话大出萧文明的预料。 温伯明的底细萧文明多少是打听过的,知道他虽然无意仕途功名,但其实是出身于仕宦之家,父亲甚至做过一任礼部的侍郎,家教不可谓不严。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世家子弟,怎么居然跟妓女勾搭上了…… 勾搭就勾搭吧,也就逢场作戏罢了,却还将这位妓女称作是“心上人”…… 这也太出格了吧? 因此萧文明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莫非这位女子有何过人之处?” 温伯明抽出手中的倭刀,让寒光映入自己的眼帘:“萧兄不要误会了。她其实是我家世交的女儿,因为父亲卷入朝廷政治争斗之中,最终闹得家破人亡……家中女子,连同她在内,全部被贬为官妓,这才沦落到青楼里……全靠她性情刚烈、年纪也小,又因是官宦子女,这才勉强保住了清白之身……” 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沦落风尘…… 这种故事萧文明在评书上听说过,但亲眼所见,却还是第一回,更没想到潇洒不羁的温伯明提起这事的时候,居然会变得如此落寞,足可见这位大小姐遭遇之惨了…… 因此萧文明也叹息道:“这也是个苦命人啊……争斗也好、功名也好、仕途也好,那都是男人的事情。事情败了也就败了,又何必累及家人呢?” “嗯!”温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沉沉叹了口气,“我也这样想的。她从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想出钱替她赎身。” “可以出银子赎身吗?那很好啊!至少有希望吧。赎身银子要多少钱?” 这个问题让温伯明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用异常无奈的口气回答:“要……要三千两银子……整整三千两……” “三千两?怎么这么多!”萧文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三千两银子不可谓不多了! 野驴岭一战,临海屯老一辈的兵丁几乎死绝了,也只换来了不到六千两银子的抚恤银,并且至今朝廷都拿不出来。 而萧文明重建临海屯的队伍,重新武装、训练麾下三百子弟兵,让他们的战斗力在其他屯田兵之中鹤立鸡群,所费的成本加起来也就不过一千多两银子而已…… 可如今替一个妓女赎身,就要花去三千两银子,这未免也太昂贵了吧! 然而听温伯明的话,却并不认为这是个特别离谱的数目。 只听他说道:“这些钱还别嫌贵。她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如今想要再暖香阁里同她单独说几句话、听一段曲子,都要五十两银子……并且公子哥们还趋之若鹜呢!三千两银子,嘿嘿,这老鸨子收的不算贵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陡然间想起临海县里收容的那些灾民,花一两银子买米,就够他们活一个月的…… 他又想起了金陵城外逃难的百姓,他们逃跑时候,拼了命取出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价值也就不过二三十两银子罢了…… 然而金陵城里的一些公子哥,就只为了见一位名妓,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白银,可见大齐朝贫富悬殊,已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然而感慨是没有用的,不可能给暖香阁的老鸨子做一做思想工作,她就能给问温伯明打折把?更不可能一怒之下,让萧文明带着三百弟兄,冲进城里把青楼给砸了,把人救出来…… 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啊! 可这三千两银子真的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萧文明说道:“温兄,我的老底你是最清楚的。如果是三百两银子,我二话不说就能给你。可三千两银子,我是真的没有。不如你先忍一忍,咱们兄弟多赚点钱,等我攒够了钱,就先借给你,你把心上人赎出来,等你日后发达了再慢慢还我就是了。” “那就谢过萧兄了。”温伯明的话中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唉,可是就算赎身出来,我也无处可以安置她啊!” “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一个人的容身之所吗?” “萧兄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二人的父辈虽然是世交,但因政见不同,早就已经闹得反目成仇了。如今他又是沦落风尘的犯官之女,父亲怎么可能让我将她迎娶过来呢?“ “迎娶?温兄又何必执着于这些世俗的成见呢?有句诗词,叫做‘两情若是久长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又岂在朝朝暮暮’。温兄要是同那位小姐真的是两情相悦,又能够日日朝夕相处,又何必执着于此呢?要我说,咱们先想办法把这位小姐赎出来,然后你就把他带到我临海屯里,我单独给你们造一栋房子,让你可以金屋藏娇,日日同她厮守,不就可以做一对神仙情侣了吗?” 温伯明此人虽然倜傥不羁,然而依旧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就算他自己感到无所谓,可依旧想给那位小姐一个正式的名分。 然而这件事情又不是他自己可以做得了主的。 因此温伯明又只能叹息道:“唉!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不过萧兄与其关心我,不应该更担心自己吗?你自己这样拂袖而去,万一朝廷把临海屯换了主人,你又当何去何从?” 这话算是点中了萧文明的心思,轮到他叹息了。 只见萧文明从温伯明手里接过倭刀,叹息道:“我其实同温兄一样,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个康亲王气量如此狭窄……其实我的队伍的战斗力,他都已经看到了,都已经经过实战的检验了,又何须搞那个华而不实的所谓考核呢?我看他这就有点存心找茬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端详着手里的这半口倭刀——原本萧文明也是想带下来一口好刀的,但是康亲王却将所有的倭刀都收走了,准备自己使用或者赏赐下人,只留给萧文明一口已被斩断了的倭刀…… “是啊!问题都出在康亲王这里……就是她,也同康亲王有着莫大的瓜葛,看来这位康亲王爷,是你我二人命中的克星……这话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啊……” 温伯明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又似乎别有深意,不由得调起了萧文明的好奇心。 “嗯?温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温兄在暖香阁内斗败了康亲王府的几个文人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说一半,萧文明忽然一拍大腿,“莫非是这康亲王也动了爱美之心,想要替那位小姐赎身?这样那可就不妙了,要是被他赎出来,可就糟了!” “萧兄说的哪里话……”温伯明否决了萧文明的猜测,“她要是进了王府,那我就心甘情愿投到康亲王门下,求王爷将她赏赐给我,事情反而好办了……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温伯明欲言又止。 萧文明却是意犹未尽,又追问了几句,可这位半松先生就是不肯松口,萧文明便也只能不再说话了…… 两人各自心怀心事,却又无话可说,只有面前篝火燃烧柴木发出“噼啪”作响,气氛陡然变得愈发沉寂了…… 萧文明果断放弃袭位考核,而是提前半天出发,果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因他多走了半天的路,又好好休息了一夜,养足精神之后,又催动三百子弟兵兼程赶路,在整整走了一天之后,终于来到临海屯外。 此时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光线变得异常温润,再看着夕阳余晖下的临海屯,萧文明心中念出四个字:回家真好!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8.html 0045 消失的王八 在尚未抵达临海屯之前,萧文明就已派出腿脚灵便之人,提前一步向留守在屯子里的姐姐萧文秀报了信,顺便也询问一下屯子里的情况。 萧文秀听到萧文明回来的消息也是颇感意外。 她其实早就已经盘算好了时间,算定了昨天是考核的正日,完成考核之后总要休息一天再启程回家,路上再走上两三天,应该是四天以后才能回临海屯。 怎么弟弟今天就已赶到了?这时间也未免太赶了吧? 但袭位考核之事固然重要,可弟弟安然回来却是最要紧的。 因此听到消息的萧文秀也是喜出望外,招呼起屯子里的老军和女人们立即杀猪宰羊,替萧文明和他手下的子弟们备足饭食,给他们洗尘接风。 因此当萧文明的队伍,回到临海屯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几大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 萧文明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顿时万分感动:家里就是好啊!无论自己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姐姐始终是会等着自己回来的…… 而正因为此,当萧文秀询问萧文明考核结果的时候,萧文明心中油然而生一份不安,将萧文秀拉到一边,这才老实回答:“唉!老姐,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呢!袭位考核的事儿,被我搞砸了……” 萧文秀是主持临海屯各项事务的当家人,同一般的家庭妇女可不一样。 其实她从萧文明和他手下人的神态语气之中,早就猜出了几分结果,倒也没有被这个事实震惊到哪里去。 因为在她的心中,弟弟这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一会儿是个怕见生人的怂包,一会儿又是个怼天怼地的刺头。 像这样的人,搞砸了袭位考核,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出人意料的事情。 然而她也没有意识到这次考核失败的严重性,还在安慰萧文明:“没关系的,不就是个千户考核吗?咱们花点钱托托关系、走走门路,总还是有转机的。弟弟,你在我这里存了不少钱,我一个望门寡的寡妇哪花得了?就拿出来上下打点就好了。” 要是能打点得通就好了! 萧文明这次把事情搞砸,那可几乎是通了天了! 原本就凭他在战场之上的英勇表现,这次考核参加与否根本就无所谓,可最紧要的是他把康亲王给得罪了。而康亲王位高权重,又似乎不像是好说话的人,就连金陵最高军事长官吕道权对他也是点头哈腰,连大气都不敢出,想走通他的门路? 难啊! 然而这样的事情,萧文明却不敢告诉姐姐,便赶紧转过话题:“老姐,我看屯子里还算太平,就是那个王霸,最近来过没有?” 萧文秀一听王霸的名字,脸色当即一沉,低声问道:“弟弟没事问他做什么?” 因王霸之前来临海屯逼债的时候,对萧文秀出言多有不敬,因此萧文秀对此人恨到了极点,压根就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不过萧文秀这样回答,也算是直接回应了萧文明的问题,既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霸没有来过,而屯子里又是一片太平无事的样子,那想必这场在金陵城下的倭寇之乱,自然也没波及至此,或者说是尚未波及至此。 但这样的情况萧文明也不能完全放心,因为萧文明是日夜兼程赶来的,难保那些贼人及残余倭寇因为腿脚慢了些,会紧随而来赶到临海屯。 因此萧文明也暗下决心:虽然回了家,但队伍不能完全松懈,吃饱喝足之后,仍旧要严加戒备,防止贼人趁夜过来偷袭。 然而贼人没到,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饭吃到一半,老夏头传来消息,说是临海县令汤光耀,已然赶到军屯之外,还带着三班衙役,正要求见萧文明呢! 汤光耀同萧文明一样,也是从金陵城里兼程赶过来的。 他虽然出发得晚,却是坐着牛车来的,连白天带黑夜地走,因此他赶到临海县的时候,反而要比萧文明略早了一些,一番部署下来这才匆匆赶来会见萧文明,时间上反而晚了。 然而以上的情况,萧文明却并不知道。 因此在萧文明看来,这个汤光耀似乎是在临海屯左右布下了耳目,紧盯着自己,看到自己来了,便也跟了过来,显然是冲着自己来找麻烦的! 故而萧文明对他并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用收拾什么正堂了,直接让老夏把汤光耀领进来,当着这么多正在吃饭的子弟兵的面同他说话,也好给他个敲山震虎,瞧瞧自己的实力。 汤光耀见萧文明接待得这样随便,心中顿时火起,好不容易才压制下来。其实他也不想到这里来触霉头,实在是上命难违,他也是身不由己…… 原来是两位亲王听说贼人的接应船舶就停在临海县,正好临海县县令汤光耀就在手边,便严令汤光耀立即赶回本县,务必查明贼人的去向,并且即刻向两位亲王汇报。 县里出了贼寇,并且贼寇居然骚扰到了金陵城下,导致了大的民变发生,并且还惊动了两位亲王,汤光耀作为一县的县令那是要负责任的。就是当场摘了他的乌纱帽,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这两位亲王只要求他查明真相,已经是格外地开恩了。 而其中最严重的情节是,临海县的无赖王霸也掺合在里面…… 汤光耀虽然同王霸并没有什么瓜葛,但因为其中存在了徐世约这个中间人,他们二人之间也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不能等闲视之。 因此兹事体大,汤光耀不敢有半点耽搁,也不说租了,干脆自己掏腰包在金陵城里买了一辆马车,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而他赶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寻找王霸的下落,他派出手里的衙役,几乎将整个临海县不大的县城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王霸这个人。 他又想到了富商徐世约,便又传徐世约过来见面。还好徐世约在县城离,不过听他说王霸也消失了有好几天了,到现在都不知去向。 一个人的消失,有时候要比现身,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王霸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失了,那他能去干什么呢? 汤光耀左思右想,觉得其中有一个莫大的可能性,就是去找临海屯萧文明的麻烦…… 于是乎,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又急匆匆赶来临海屯看看,看看王霸是不是在这里同萧文明发生了冲突。 不过还好,王霸这人并没有出现在临海屯,萧文明接待得虽然随便,但好歹也让汤光耀见到了屯子里一片祥和的气氛——显然,王霸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给他吃了大大的一颗定心丸。 但是这位谨慎的汤县令依旧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过于拖沓,忍不住问萧文明:“萧千户,王霸这人有没有过来?” 萧文明反倒被汤光耀问得一愣,心想:这个王霸今天倒成了个香饽饽,我急赤忙慌地从金陵城赶过来找他,你厚着脸皮到我临海屯来,也是为了找他。 看样子搭上了倭寇的边,王霸这只大王八,也算是身价倍增了…… 因此萧文明故意不怀好意地说道:“王霸?巧了,我还在找他呢!对了,他不是你汤县令的人吗?你不知道吗?为何反而来问我?” 汤光耀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了?我手下就这么些衙役,人全在这了,有一个叫王霸的吗?我实话说了吧,找王霸也不全是我的意思,乃是两位亲王关照我的。还请萧千户配合。” “两位亲王?”萧文明听了一怔,“什么?你说的,莫非是金陵城里的两位亲王吧?你同他们怎么又见过面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话,汤光耀嘴都气歪了。 自己在临海县好歹也是父母官、一把手,向来只有自己问别人话的,为何今次到了萧文明这里,反倒成了被问话的那个? 然而今时今日的情况,汤光耀也只能把事情的本末缘由,介绍清楚了,否则以萧文明这个难缠的家伙,是断然不会配合自己的。 于是他便将自己去金陵城述职,见到了两位亲王,又被他们二人命令返回临海县来查案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萧文明。 “这下你明白了吧,是两位亲王特意派我办案来的,我也是奉命行事!” 萧文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正好我也在找王霸,那我就免费送你个好主意,你别人不用去找,就去盯住那个徐世约。他们这二人狼狈为奸,抓住了一个,变成抽出另一个了!” 徐世约不但同王霸勾结在一起,同县令汤光耀的关系也同样密切。 萧文明原以为举出他的名字,就能狠狠地将上汤光耀一军,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居然瞧见徐世约从汤光耀带来的衙役之中闪了出来,笑盈盈说道:“没想到,萧千户还记得徐某……大人此来别来无恙啊!” 好家伙,该来的都来了! 有点意思。 “我当然记得你了,化成了灰,我都记得!汤县令不是要找王霸吗?那我就问你,你和王霸从来你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你说,他这只大王八,钻到哪坨烂泥里去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49.html 0046 三喜临门 当初就是这个徐世约——徐大官人,伙同王霸一起,领一些地痞无赖,闯进临海屯来逼债。 并且那时候,他们态度嚣张、出言不逊,惹到了众怒,让初来乍到的萧文明轻易地鼓动起了士气,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将他们一举赶走了。 当时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屯子里有几百号人,而偏巧不巧,这些人现在全都在这里! 徐世约想抵赖? 就两个字——做梦! 因此这位“徐大官人”只能承认:“唉,都怪在下一时眼瞎,才结交了王霸这个匪类。当初在下对他也是多有规劝,没想到他竟然犯下泼天大案,惭愧啊,惭愧!” “得了吧你!你少来这一套!”萧文明打断了他的话,“正巧,汤大人来了,你徐大官人也来了。赶日不如撞日,那咱们就来说说那张欠条的事吧。为何从一千两,变成三千两,你给我说说清楚!” 其实徐世约一开始是不打算跟着汤光耀一起来临海屯的,却架不住汤光耀近乎强迫的邀请,他才只能厚着脸皮来到临海屯。 他也担心萧文明提起欠条的事情,而汤光耀给徐世约的建议则很明确:今时今日,只有干脆把欠条的事情认下来,而绝不能再耍花招、耍滑头了。 汤光耀给出的理由很明确,也很简单,那就是萧文明和他所率的三百临海屯的屯田兵,在金陵城下一番血战,已然出尽了风头,闯出了名号! 由此就带来了两个新的变化。 第一,是萧文明的战斗力得到了实战的验证。 从验证下来的结果来看,光凭三百屯田兵的战斗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了,至少在临海县及周边的一片地方,他已经能凭着这些子弟兵横着走了。要是他发起狠来,没人是他的对手,所以想要讲和那就得趁早,免得把萧文明惹怒了、惹烦了,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二,则是他的才能得到了毅亲王和康亲王两位亲王的注意。 汤光耀听这两位亲王的语气,对萧文明是颇为赞赏,甚至康亲王还有意将他笼络在自己的门下。这也就是说,萧文明一下子就搭上了两位亲王的线,这个时候再同萧文明产生冲突,那说不定亲王都是要过问的。 总而言之,萧文明现在已成了徐世约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一个惹不起的人,你还要硬惹,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因此,对于徐世约而言,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同萧文明讲和:自己认个错,把事情圆过去,希望一切恩怨就都可以烟消云散;就算没法一笔勾销,那至少也要做出一个缓和关系的态度,今后也好说话…… 徐世约可不是蠢人,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听了汤光耀的建议及理由,就麻利地跟着过来,来找萧文明认怂来了…… 萧文明果然不是很好对付的,主动挑起了欠条的话题,那徐世约也就只能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只听他谄媚地一笑:“啊,萧千户,事情是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样的。你走的这几天,我仔细看过了欠条了,是那张欠条我的下人保管得不好,浸过水了……原来的一横墨化开去,糊成了一片,我又是个近视眼,就把一看成了三……分明是一千两银子!反正就是一千两!” “哦?是吗?那看来临海县这么多士绅的眼睛都不怎么好使,记得那天在你的鼎香楼上,他们都看成了三千两哟!我看大家平时可要少读些书,多爱护一下眼睛,我有一套‘眼保健操’的功法可以教给大家,做完之后那可是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哦!” 面对萧文明挑衅一般的嘲讽,落了下风的徐世约,只能自嘲地“嘿嘿”一笑,尴尬地奉承道:“没想到萧千户还有这样的本事……要是这套功法传出去,那我药铺里明目的药可就都卖不出去了……至于欠条的事……那确实是我的不对……至于还欠的一千两银子……萧千户想还就还,不想还,欠着也就欠着好了……算是我的一点歉意……” 没想到徐世约这人还挺识时务的,怪不得能在临海县里吃得这么开呢! 一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萧文明虽然赚钱赚得多,但开销的地方也多。 别的不说,金陵城下一战归来之后,萧文明就意识到光靠几口随身短刀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进一步升级装备——长矛、盾牌,乃至于倭刀、战马,都是要逐步配齐的。 这里头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手头多一千两银子的闲钱,那自然会让萧文明的手头松快许多,相当于有了一笔灵活机动的现银。 因此萧文明也不客气,对徐世约说道:“好,你到底算是快人快语了。我也不管你是真老实还是假客气,这一千两银子你既然不急着用,那我也不急着还,仍旧算我借你的好了,要不要再打一张借条啊?” 面对势力愈发庞大、地位愈发稳固的萧文明。徐世约还敢再提欠条的事情? 他慌忙说道:“不必了,不必了。萧千户是言而有信的人,这里又有这么多父老乡亲看着,还有县令汤大人为证,就不必多此一举,打什么欠条了吧……” 至此,欠条的事情总算是完结了…… 汤光耀心中一块悬了许久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这件事情徐世约做得属实是不地道,张光耀本人也多少参与其中,自然而然难逃干系。特别是事主萧文明,突然从一个傻小子变成个咄咄逼人的混蛋之后,这件事情就有些难以收拾了。 而他又搭上了两位亲王的线,一旦追究起来,那可就是身败名裂,官帽落地! 因此汤光耀想要飞黄腾达,就势必要先将这件事情撕撸清楚不可,如今总算是完美解决了这件事情,他也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汤光耀不愿意再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便将话题一转:“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两位亲王托我告诉你,就是你缺席千户袭位考核的结果……” 一听这个话题,萧文明顿时精神一凛,竖起耳朵仔细听。 毕竟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次他跑到金陵城去,可并不是为了打什么倭寇的,就是为了堂堂正正地继承这个临海屯的千户之位! 只听汤光耀说道:“你不告而别,康亲王着实愤怒,然而念及人才难得,便同金陵城里的几位上官商量了一下。诸位决定,既不让你正式继任千户,也不开除你的千户官职,仍旧做你的候补千户。等下回考核之时,你要认真对待,通过之后再正视袭位不迟。” 听了这话,萧文明顿时松了口气——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正式千户的地位了吗? 他现在在临海屯里,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对屯子里的一男一女、一草一木都具有完整的掌握能力,千户之前要不要去掉“候补”二字,其实对他而言、对麾下三百子弟兵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因此对于过来传达了这个好消息的汤光耀,萧文明也是由衷感谢:“好吧,我这事我知道了,多谢汤大人千里传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这事你不用谢我,还得谢谢两位亲王,是他们替你说的话。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要感谢两位亲王,尤其是毅亲王他老人家。” “噢?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催着那些抚恤银子吗?已经发下来了,总共五千六百二十两足文足色的银子,现在就在我的县衙里。今天天色晚了,我就不带过来了,等明天天亮了,你再派你的兵把银子运回去吧。我有言在先,你在衙门里就把银子清点明白了,出了我的衙门,我就概不负责,多了一两、少了一两,可不关我的事!”汤光耀冷冷说道。 这个消息,实在是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为取得这些卖命换来的银子,萧文明不知讨了多少遍,几乎都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却始终没有半点眉目。 谁成想,这么一大笔难弄的银子,居然在今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发下来了…… 这个意外之喜实在是太意外了,让萧文明一时半会儿都不敢相信。 却听汤光耀又解释道:“告诉你吧,这些银子,是毅亲王从他的王府账上支出来的。他老人家说了:什么钱不好欠,这点卖命的钱是不能欠的!就先把银子给你,他再跟户部和兵部打官司去!”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看来这个大齐朝廷也并非是漆黑一团,至少毅亲王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亲王,是一个好人、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啊!原来如此,毅亲王真是体贴下情……看来这笔钱,我还真不好意思拿啊……”萧文明感慨了一句。 “嗯!”汤光耀点点头,“你有这话,可见还有些良心!也不算毅亲王白掏钱出来。” 你一言、我一语之中,萧文明和汤光耀之间的关系似乎融洽了一些,至少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 于是萧文明乘热打铁道:“我那天在金陵城下,听说有海盗的贼船就在我们临海县境内接应贼人。这件事情,不知汤县令可否查访过?”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0.html 0047 建立萧家军 查访海盗的行踪,是两位亲王派汤光耀回来的最大的目的。 原本汤光耀这次去金陵,就料想着会步步高升,不再会窝在临海县里当个七品的县令。可是出了海盗在临海登陆这么大的事,不问他这个县令疏忽政务之罪,就已经是不错了。 因此对于查明海盗、倭寇在临海县的去向这件事情,汤光耀是再看重不过的。 故而,他在回到临海县之后、赶来临海屯之前,便已部署下了相应的措施,要全县的衙役从明天开始别的什么事情都别干了,全都倾巢出动,去各处寻找倭寇和海盗的线索。 特别是要把王霸从临海县里揪出来。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刨出来!”这是汤光耀的原话。 但是根据对自己手下衙役的了解,汤光耀也知道这些三班衙役,都是只懂喝酒吃饭,不懂办事的酒囊饭袋——别说是寻访到倭寇的下落了,只要做到不吃里扒外,就已经是对得起自己了。 指望着他们能够查到什么线索?那一定是汤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因此,汤光耀正为这件事情犯着愁呢,一听萧文明挑起了这个话题,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这件事情还需慢慢查访……” 萧文明也知道,临海县里这帮衙役就是群窝囊废,他又见汤光耀是诚心想把这件事情办好,便决定帮他一帮——毕竟在围剿倭寇这件事情上,自己的利益和汤光耀是相同的。 于是萧文明便试探着问道:“不知汤大人有几成把握,能够查访到倭寇呢?” 汤光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回得到的线索不多,就说有船在本县接应倭寇,是艘怎样的船?有几条船?是大船还是小船?我一概不知。而临海县的海岸线又有数十里之长,就这么盲人摸象地去找,恐怕难以找到啊……况且就算是找到了,以倭寇之凶残,恐怕也不是我县衙里那几个衙役能够对付得了的……” 汤光耀这几句话说得头头是道,可见他也全然并非一个庸碌之辈。 康亲王想要笼络他,也确实没有看错人。 于是萧文明又接话道:“汤县令,剿灭倭寇,既是汤大人你的事情,也是我权限之内的事情。有用得着我临海屯的时候,汤大人尽管开口,不必客气,我自会鼎力相助的。” 果然人是要长大的! 汤光耀在心中莫名感慨:你看就萧文明,就从一个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傻小子,陡然开了窍,成了个咄咄逼人的小混蛋。现在经历过金陵城下一场死斗,也总算成熟些了…… 虽说同自己关系一般,政见又多有不合,但他好歹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且所部战斗力又极强,说是临海县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了。至少有他在,那临海县便是百邪退避,不敢有贼人出头过来送死了! 当然,县令汤光耀这样想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这时的他似乎还是太自信了一些…… 想到这一点,不过此时此刻的汤光耀是欣慰的,含笑点头道:“这事儿我算是记下了,若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发现了倭寇,本县第一时间会来通知萧千户的,保境安民,乃是你我的责任!” “啊!对了!我有言在先哦!”萧文明又补充了一句,“围剿倭寇,我是责无旁贷的。但是否出兵、如何用兵、何时收兵,决定权都在我手里。我手下这些子弟兵,可不是让人去送死当炮灰的哟!” 果然萧文明还是那个萧文明。 汤光耀冷笑一声:“哼,这事我知道。话说回来,你手下的这些将士,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命令得动?我就是想叫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啊!” 就这样又说了几句,原本萧文明还想留汤光耀一同吃饭。 可一来汤光耀身边还带着个讨人厌的徐世约,二来他被查访倭寇的要务急得焦头烂额,也实在是吃不下饭,便告辞一声走了。 走了汤光耀,萧文明这顿饭也吃得踏实些。 然而萧文明这顿饭吃的并不踏实。 汤光耀口中的“倭寇”二字,就好像嵌在牙齿缝里的青菜一样,在萧文明脑子里深深驻扎了下去——看来自己从倭寇必有一战,并且这一战,毫无疑问会变得异常凶险。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第一个大考验竟然是倭寇问题,难不成自己一不小心就抽到了地狱难度的版本吗? 虽然如此,可是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抽到了这个剧本,那萧文明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而自己要想演好一个主角,不至于成为早死的配角的话,那所要做的,就变得简单而又重要了——升级战斗力,升级到能够一对一面对倭寇,能够轻而易举地消灭他们的地步程度! 换言之就要,萧文明要把临海屯子弟兵的战斗力,提升到明末戚家军那样才可以。 而戚家军毫无疑问乃是明朝中后期的一支劲旅,无论是从兵员选拔、还是粮饷补给、还是兵器装备,那都是戚继光下了血本的,又经过无数训练和实战才练成了一支对倭寇所向披靡的精兵。 而萧文明所要做的,就是效法戚继光的练兵之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高临海屯子弟兵的战斗力,让他们成为一直绝对效忠于自己的“萧家军”! 而要练兵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人的问题。 还好这个问题,对萧文明而言却又谈不上是什么问题,因为萧家军的基础主干,已然奠定下来了,那就是土生土长在临海屯的三百子弟兵。 这三百人马,对萧文明而言,就是三百颗最为宝贵的珍珠,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损伤,萧文明就会心疼得受不了。 因此,在从金陵血战一场回来之后,萧文明就给这些子弟兵部署了三个任务: 一、吃好; 二、睡好; 三、休息好。 只有养好了伤、养足了精神、积攒够了力量,才能有精力百分百地投身到新一轮的训练和作战当中去。 还好临海屯这些将士,在金陵城下一战之中,虽然也有三四十个人受了伤,但受的伤都并不重,最多也就是擦破了点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削去了一块肉之类的。 要说受伤最重的,还得是萧文明手下先提拔的小头目刘辰,这家伙为了替萧文明挡下倭寇接连劈拐下来的两刀,脸上被拉了巴掌长的一道伤疤。 不过刘辰这家伙闪躲得快,运气也不差,刀伤并没有伤到他的眼睛,却只在他右脸上留下了一道蜈蚣似的紫色的伤疤,让原本长得就不怎么清秀的刘辰,看上去更加凶恶。 为此刘辰还担心了好一阵子,说是自己破了相了,将来媳妇就不好找了:“咱家本来就穷,没人肯嫁给我这么个丑八怪啊!” 还是萧文明开导他:“你把心给我在肚子里好好放着。你跟着我好好干,将来立了军功,就保举你做个正经的军官,到时候妹子还不上赶子过来巴结?” 这才把他哄的放心了些。 人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钱的问题了。 萧文明现在手头宽裕了,特别是毅亲王那边,一下子给了他把近六千两的抚恤银子给补充足了。 这么一大笔钱落到萧文明手里,他很可以办一些事情了。 然而萧文明却决定,将这些钱按照阵亡将士的名录,一分不缺地发给每一个遗属。 也就是说这些钱萧文明一分钱都不留、不用,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又或者说,萧文明将这笔钱用在了一个最为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收买人心! 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少地发给应得的人,就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萧文明做事光明磊落,都是替大家着想,不会拿大家一分钱! 这就在父老乡亲面前,牢不可破地树立起了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让他们能够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干,这样银子花得就实在是太值了。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按名册发下去的银子,却有四百二十两,无论如何都发不下去了。 一查才知道,原来这笔钱里面——二十两是萧文明死了的老爹的抚恤银;其余四百两,则是因为有整整二十个阵亡的将士,自己就是孤儿、还打着光棍,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抚恤金,竟不知能够给谁…… 十五从军行,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饴阿谁。 从军而去,回家之后却是孤身一人,就已够悲凉的了。 而自己死了,家庭也从此在世上消失,再无留下半点痕迹,才是悲凉中的悲凉。 这些钱,萧文明收在自己手里,却并不会用,而是将银子安葬在临海屯合葬的衣冠冢里,让这些黄白无情之物,也能跟着他们去另一个世界,多少能让他们在天上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么一大笔钱是发下去了,可萧文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而想要筹钱,目前萧文明依旧只能把目光集中在写书卖钱这件事情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1.html 0048 青出于蓝胜于蓝 于是新书萧文明就瞄准了《水浒传》,准备再写一本名著小说。 这事,萧文明已经驾轻就熟了,花了三天时间,就把书写好了。 写完之后,他又照例请温伯明画了晁盖、宋江、卢俊义、鲁达、武松、吴用、林冲等人的绣像夹在书本里,既作为吸引读者的手段,也可作为防止其他书商盗版翻印的防伪标志。 尤其是萧文明在一百零三个大男人之外,特地让温伯明画了“母大虫”孙二娘、“一丈青”扈三娘这两个戏分在并不出众的女人,专门作为隐藏版绣像,打乱了随机夹在书本之中。 这样,就更加能够吸引人买书了——人嘛,看惯了龙精虎猛的大老爷们,忽然来俩女人,谁不喜欢? 套路,那可是一层接着一层,一圈套着一圈啊! 因萧文明原先那本《三国演义》的成功刊印,他的书已在江南一带已是名闻遐迩,因此新发了一部《水浒传》,也顺理成章地十分畅销。 在继续交给郑老板进行销售之后,只在半个月时间之内,就陆陆续续汇进来了四千两银子。 通过刊印《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这两本书,临海县的郑老板也成了书商界的大佬,仗着萧文明的几本好书,他已经把销售网络扩展到了整个江南,甚至慢慢往江北发展。 或许有一天,在洛阳城里的两位亲王,也能看见萧文明的书了。 不过这时温伯明却给萧文明敲响了警钟。 他说:“萧兄,这部《水浒传》固然精彩,可比起之前那部《三国演义》却似乎要差了一些。读来总觉得让人意犹未尽啊……” 温伯明果然是一位大才子,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原来考虑到古代印书的篇幅问题,无论是之前那一部《三国演义》,还是现在这一部《水浒传》,萧文明都进行了大量的删减。 只不过《三国演义》原本就执着于宏大叙事,更加大气一些,因此删除掉一些细节也是无伤大雅,只要把最紧要的几个人物立起来就行了。 然而《水浒传》市井气息浓厚,缩略了一些细节之后,不但人物变得有些别扭,就连事情也往往变得没头没尾的,书的品质自然也就逊色了不少。 所以说,完全将经济命脉寄托在发行小说这种事情上,目前来看可持续性并不很强,必须要想一两个赚钱的新门路——并且是那种可以不断发展、不断升级的长期饭票——这样才能保证临海屯做强做大、长盛不衰! 但是有什么新门路呢? 萧文明还不知道。 萧文明穿越过来快三个月时间了,但这三个月里,他主要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养兵、练兵的事情上,此外就是将临海屯名下的三百顷土地略微整合了一下。 但是除此之外,他在生意场上并没有什么了解和建树,想要寻找新的赚钱的门路,对他来说暂时还力有不及。 不过这件事情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写书赚钱的套路还是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等在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日子里慢慢理清楚头绪,再做下一步的操作也是可以的。 眼下手头有了实打实的四千两银子,萧文明就可以用来购买和改良兵器装备,从而进一步提高手下三百子弟兵的战斗力了。 经过金陵城下的一战,萧文明发现,自己所配备的那些刀剑,同精锐的倭刀相比,那就比烧火棍强不到哪里去,成批成批地被倭刀砍断,成了没用的铁片子。 说起来萧文明装备的这些刀剑,那也是他花了大价钱,让附近的铁匠精心打造过,没想到质量竟然差成这副样子,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萧文明便和老夏头两人,拿着那半口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倭刀,便去找打刀的老铁匠。 老铁匠姓马,他打出来的刀的质量虽然比不过倭刀,但他却是个懂行的。 他接过萧文明递上去的半口倭刀,眯缝着眼盯着倭刀的断口端详了好半天,这才说道:“这刀确实是好,但也没什么奇怪的,不就是把熟铁反复翻折锻打,然后再打磨出来的吗?做起来很简单,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老马说这话的时候,萧文明是将信将疑的。 倭刀那是在世界上出了名的好刀,一直到后世都是有人推崇的,怎么在老马嘴里,就成了只要费功夫就能打造出来的寻常刀剑了呢? 因此萧文明说道:“行了,你废话少说,你说能够打,那你就打一口给我出来给我看看。不要怕费钱,也不要怕费时间,钱我给足你就可以了。你只要能够打出像好刀来,你打出多少,我就买多少!” 说完这话,萧文明撂下十两银色,又约定好了期限,便离开了铁匠铺。 过了几天,萧文明如约回到此处,老马果然取出两口新刀,放在萧文明面前。 萧文明这几天仔细研究倭刀,也算是半个内行了,一看就发现这两口刀的刀刃和光泽,就与之前自己装备的官刀大有不同,可比起正宗的倭刀来却又有所不及。 于是萧文明便让老马当着自己的面试刀,看看他新打造的刀,到底有几分成色。 试下来的结果,同萧文明猜测的丝毫没有区别。 老马新打造的刀,卷起来的竹席,能够砍断一张半;可是正宗的倭刀——虽然刀刃都断了,只剩下半口——一刀下去,却能够砍断三张。 要是完整的一口刀,恢复了适合的重心,恐怕砍断五张、六张竹席,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样的成绩虽然比起之前的刀要好上一些,可同倭刀依旧没法相提并论。 这般结果,萧文明是不满意的:“老马,你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弄出来的仍旧是这样半吊子的东西?” 老马也傻了眼:“对呀,不会错啊!我确实是按照手艺做的,一点偷工减料都没有。这每一口刀,我都反复锻打了三十遍,按理说不会差那么多啊,这么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谁呢?当初是你拍着胸脯打了保票的,怎么现在自己反而怂了?老马,我算是你的老主顾了,造不出好刀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不管你,但你起码得说个子丑寅卯吧?不可能我花了十两银子,就换来你一句‘不知道’吧?” 萧文明在这一片也算是有些名望的,说话分量也重,老马听了这几句埋怨,顿时被吓得不轻,可他也是的确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却听耳边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老爸我知道问题在哪里。”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插话的人是老马的儿子,名叫马青,也是个铁匠。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老爹我都不知道,你能知道吗?去、去、去,少在这里给我添乱!”老马正心烦意乱着。 “凭什么你不知道,你儿子也不能知道?”萧文明打断了老马的话,“小马,你知道,你就说说嘛!这又不是当堂对质案情,说错了又没事。” 马青是知道萧文明身份的,他倒也并不怯场,介绍起了自己的猜测。 他认为自己的老爸说的并没有错,在制作工艺上,这两口新刀比起倭刀来说一点都不差,甚至有所超出。但为什么质量又不及呢?原因就出在材料的问题上,倭刀用的钢好,而马家铁匠铺里的钢就差了些,自然也就比不过倭刀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一个平庸的厨师,他的材料是新鲜打捞出来的极品鲷鱼,那只要小心切成片、蘸上点酱油,就是一道美味了。 而一个极品的厨师,他拥有的材料却是馊了的臭鸡蛋,那他就算是有回天之术,也是做不出什么好菜来的。 老马这铁匠铺里的钢材虽然不是什么臭鸡蛋,但道理是差不多的:材料就是这么点材料,就别指望能造出什么绝品的好刀了。 一听这话,还真是这样。 萧文明在后世里似乎也瞄到过一眼有关倭刀材料的资料,说是日本的倭刀用的都是所谓的“玉钢”,是一种低温“煎炒”而成的钢材,虽然产量不高、良品率又低,却是打造极品倭刀最重要的材料。 可见这个马青,他的眼光乃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对于这种眼光敏锐之人,萧文明一向是十分欣赏的。 他点点头,笑着问马青:“哦?既然你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键,那有没有改进的办法呢?” 马青把手一摊:“这我哪有办法,那得去找挖铁矿的矿工啊,他们挖出好矿出来,我自然能打出好刀。否则那小人也只能干瞪眼啊……” 马青这几句话,倒确实是他认知之内能够说出来的——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而萧文明带着后世的记忆和思维,十分明确地记得中国的铁矿储量虽然丰厚,但是品质却不怎么高,所以长期以来还要进口澳大利亚、南非、巴西等地的铁矿。只有用了这些进口的高品质的铁矿石,才能加工成价格昂贵的高级钢材,才能形成高的附加值。 至于这个大齐朝,是不是也同现实中的中国一样,面临缺乏高品质矿原材料的困境,萧文明那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2.html 0049 恢复工坊造新剑 但是萧文明隐约中记得,其实日本的铁矿石品质,同中国也是大差不差,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们的“玉钢”用了特殊的处理方式,能把品质一般的原料,升级为质量上乘的钢材。 而这种方式被日本人近乎机密一样流传下来,别人想要窥知其中的奥秘,便是万万不能。 不过看得出马青这孩子的确是有些天才的,至少在冶炼这一块便是如此。 因此萧文明便又问了一句:“办法,你现在没有,将来总能有吧?总不见得让我一辈子都用这种破刀吧?” 萧文明这话原本是问马青的,却不想老马接过了话:“萧大人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咱们虽然是村里的铁匠,可给大人新打的这两口刀,那也是用了心了的。我敢说比官刀那是要强出不少去的。话说回来,要是这两口刀大人都没法用,那其他官军还怎么活?” 废话,这不就是要建立相对于其他军队的绝对优势,这才要装备更好的刀剑嘛! 要是事事都讲究个敷衍了事,那还练什么兵?还打什么仗? 就凭自己临海屯里这三百顷土地,再加上自己还能写几本烂书,就可以逍遥过一辈子了,何必跑到你这马家的铁匠铺来打什么刀! 就算老马是个手艺精湛的好铁匠,但就凭他这般因循守旧的态度、得过且过的性格、鼠目寸光的视野,那一辈子也就是个铁匠了。 不过他儿子马青却不一样。 因此,萧文明对老马的回答不以为然,便也没有搭理他,而是扭头问马青:“小马,你怎么看?” 马青怯怯地看了自己的老爹一眼,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要我说嘛,不如这样。萧大人,你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我们这边先帮你按照倭刀的工艺打造一批新刀,您老先给弟兄们用着;另一条腿,只要您老不怕花钱,我可以从全国各地不同的铁矿那里购买矿石,一点一点帮你慢慢试出来,迟早是能造出好刀的。就是这事儿,还不光不能怕花钱,还得不怕花时间,这一点一点地试,不知要试到猴年马月去呢!”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老马新造的这几口刀,质量虽然比不上倭刀,但也远远超过大齐朝的制式官刀了,还是勉强可以用一用的。 至少可以做到在倭寇面前不用那么吃亏了,不会大批大批地被拦腰截断。 而刀剑最终新材料的筛选,固然是要投入巨大的经济成本和执行成本的,但这项工作也是非做不可的。 毕竟材料科学,直到科学昌明的现代,都一直是一种试错的科学——当年的爱迪生,为了试验灯泡灯芯的材料,错了三千次,才最终获得成功。 萧文明现在又不急于一时,自然有时间让马青去试错、试验。 并且搞出了这种高品质钢材,还不光可以用在铸造刀剑上,对于日后萧文明发明制造火枪、火炮,甚至坦克、军舰,都是大有助益的。 因此萧文明略加思索,便同意了马青的提议:“好的。小马,你的见识比你爹强,就照你说的去做!” 说着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又扭头,看了一眼老马,对他说道:“老马,老实说你打造刀剑的本事不算差,可你生儿子的本事更强。你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你家的产业,日后一定会蒸蒸日上的。对了,这个小马今年多大岁数了?” 萧文明这么一踩一捧的,把老马说得高兴坏了,笑着回答:“这小子,今年也有二十一了。” 古代人成婚早,男的二十一岁也该结婚了。 因此萧文明又问:“哦,这年纪好啊,成家了吗?” 这个问题老马却不愿自己回答,含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嘿,问你呢,你倒是说呀!” 马青红着一张羞涩的脸:“还没呢,但是姑娘已经定好了。就是萧千户临海屯张家的女儿……” 萧文明听着一愣,随即说道:“哦,张家大闺女啊,我知道!这姑娘长得虽不是最好看的,却是个懂得持家的。她有个弟弟,小她一岁,叫张俊,就在我手底下当个小头目。这户人家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嘿,你小子还真有眼光啊!什么时候结婚啊?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马青叹了口气:“原本过了春节就可以成亲了,可是他爹为国效力、战死沙场,这些日子她还在给他爹守孝呢……成亲的事又只能往后拖了……” 为父守孝,这种事情倒不能说是繁文缛节,而是华夏民族忠孝文化的直接体现。 萧文明倒也并不反对:“这样啊,那倒可惜了,不过既然已经定下了亲事,那你小马就算是我半个临海屯的人了。我有个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接受不接受。” 萧文明的性格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属于严于对上、宽裕待下,对于像马青这种地位低却又真才实干的人,他说话一向是颇为客气的。 而这种商量的口气,也让马青颇为感动:“大人,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嗯,是这样的。你既然算是我临海屯的人了,那我屯子里正好有一座暂时荒废了的铁匠坊。我看这间工坊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请你去将它重新恢复起来。缺的工具你只管言声,我出钱替你备齐了。要什么人你也只管到外面去物色,看得上眼的,跟我说一句,工钱由我来付。不过我有言在先,你招来的人手艺可以差一点,我们慢慢培养,但不能招些品行不端的人,我可没这闲工夫防着他们吃里扒外。知道了吧?” 马青听了这话都快愣住了。 他是什么人?他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铁匠而已! 虽然自以为自己的手艺比起父亲来那是丝毫不会逊色,有时候他替父亲打造的几样工具,卖得比父亲的更贵……可真的要让他独当一面,挑起一座新的铁匠工坊,这对他而言也是个莫大的挑战。 然而这又是个大好的机会,意味着自己可以自立门户了,并且依托的还是临海县这一带有名的萧文明萧千户! 这位萧千户,这几天那可是声名远播啊! 以前都说它是什么萧家的傻儿子,现在那可是带领着弟兄,把倭寇都杀败了的人,听说京城里的亲王爷,都对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赞赏有加呢! 在他们的门下做事,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除此之外,要是自己搬到临海屯去,还能同心爱的张家姑娘日日见面、天天厮守,不成亲也成亲了,这对马青而言又是个大的诱惑。 老马听了这话,也为自己的儿子高兴,但是他作为老父亲,却总怕儿子把事情给搞砸了,不免泼一泼冷水:“哎呀,萧大人啊!你可别捧我这个儿子了,他平时毛手毛脚的,就怕一不小心惹得大人不高兴,把他又轰回来了,叫他今后还怎么做人?” “哈哈哈!”萧文明放声笑道,“你老马是个聪明人,提前在我这里垫了话。你放心,出点小事、犯点小错没什么了不起。年轻人嘛!现在不犯错,什么时候犯错?你只要不把我整个临海屯给烧了,我都可以原谅,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这下老马的确是放心了。 萧文明的仁义谁不知道? 朝廷给每位阵亡的将士发下来二十两银子的抚恤,照理说他作为一个屯田所的千户总是要克扣一些的。可是他却是一分银子不差地发给了每一个人…… 什么叫一诺千金?这就叫一诺千金! 如今他的话说在这了,说是不会计较马青的小过错,那它必然是言出必行,儿子跟了他总比窝在这个铁匠铺里一辈子要强得多吧? 于是老马一拍大腿:“有萧大人这话,那就是咱老马家上辈子积德了!马青,你给我好好干,干不出点人模狗样,你别回来了!” “行啊,不回来就不回来。你要是干出来了,你就正儿八经的迎娶张家的闺女,我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你要是干不出来,那你就做我临海屯的上门女婿,我照样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怎么样?够仗义了吧?” 说罢,铁匠铺内顿时哄堂大笑,笑声应和着打铁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音,显得格外的愉悦,仿佛一曲悦耳的交响。 老马家的铁匠铺子离开临海屯并不远,马青第二天就搬去了。 临海屯铁匠坊里的工具,有的还能用、有的破了要修、有的坏了得重新买。 古时候凡是金属的东西都值钱,花了一百两银子,萧文明才慢慢把工坊重新恢复起来。 马青又从附近招来了几个同他要好的小铁匠,从此便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工作了起来,一边打造升级过的刀剑,一边研究倭刀的新材料。 受到了鼓励的马青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张家那姑娘还是不是地过去探望他,送些水饭给他吃喝,他的兴致就更高了,成天扑在工坊里试验新送来的铁矿,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并且他完成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将萧文明手里那半口倭刀重新打磨一遍,将被截断的断口,重新裁剪打磨为刀头,让萧文明手里多了一柄利器。 这马青的手艺果然高超,被他修理过的这半口倭刀,立即以匕首的身份重获生机,并且锋芒更胜从前! 见到这样的手艺,萧文明心中有个预感:不久之后,这个马青必然是会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3.html 0050 老实了,但没完全老实 刀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解决,并且在新材料的研发上,也迈出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然而佩刀只是贴身的兵器而已,并不是战斗力的全部。 为了克制倭寇的手里倭刀,萧文明根据记忆中戚继光的兵法,还要为麾下子弟兵配置长矛、盾牌等其他兵器。 长矛、盾牌这种兵器,对质量的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长矛那就是用最好的木材削成长棍,再在上面套一个钢制的矛头,也就齐活了。 长杆,萧文明从附近挑选了最好的枣木来制作;矛头,则让马青去打造。 工艺并不十分复杂,工时也花不了多少,只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三百支长矛就打造而成,并配备军队了。 至于盾牌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盾牌这东西形状可方可圆、尺寸可大可小,材料也是形态各异。 历史上最有名的盾牌,那就非罗马的方形金属盾莫属了。罗马军队的盾牌,每一面都能够护住战士的全身,并且还能组成严密的鱼鳞阵,用来防御箭矢的攻击。 这样的盾牌当然好,但也有两个明显的缺点。 第一是制作起来非常困难,萧文明现在掌握的生产力,连制造刀剑、长矛都抠抠缩缩的,想要一下子筹集那么多材料、那么多人力来打造盾牌,还是有些困难的。 另一个问题,就是方形巨盾的重量太大,运输起来十分困难,最好是用马车统一运输,等作战的时候再配备到每个士兵手上。而现在萧文明一匹马都没有,行动的时候自己都是靠两条腿走路,拿什么来运输直接盾牌呢? 于是萧文明忽然想起自己看过、写过的《三国演义》里面提及的蛮族用的盾牌:藤牌。 藤牌,就是用多年生的老藤,反复在油里浸泡并且晒干之后编织而成的盾牌。这样的盾牌十分轻便、又很坚固,并且具有一定弹性和韧性,或许对于弓箭长矛之类尖利武器的防御力不够强,并且还怕火,但对于刀剑砍杀这样的攻击而言,却有先天的优势。 正好可以克制倭寇的长刀。 然而就算是这样,每一个士兵在行军作战的时候,要同时戴着佩刀、长矛、盾牌等装备,分量也着实不轻了,对于体力的要求颇高。 不过萧文明麾下这些子弟兵,都是十六七岁龙精虎猛的年纪,萧文明又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体力方面自然是不成问题。 而配齐了武器之后,萧文明便在互相配合方开展了强化训练,并不要求他们掌握多少复杂的杀敌技巧,但至少要做到用长矛拉开距离、用盾牌护住身体、再用短刀贴身厮杀。 按萧文明的设想,这样一番训练下来,就会初见成效——虽然不能说能够对倭寇有碾压一般的优势,但至少不会像在金陵城下那一样,被二十几个不要命的倭寇,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除此之外,萧文明还要解决马匹的问题。 这可就是一个难题了,别说萧文明这里缺马了,整个大齐朝廷都缺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本大齐朝建国百年以来,国力不断衰退,对漠北的控制已经趋近于无,也就失去了可以规模养马的天然的马场。 为了获得马匹,朝廷推行“马政”,在北方燕赵地区小规模地圈养马匹。这些圈养出来的马匹质量都不高,并且饲养效率低下,同北方戎羌游牧出来的那些战马相比,不但成本更高,在马的速度和耐力上更是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属于是一项出力不讨好的业务。 偏偏就这些劣马,还是大齐军队的宝贝,往往死了一匹,想要再补充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因此大元帅戴鸾翔,在年前的战争初期,打从一开始指挥作战的时候,就完全就不考虑能在野外机动战斗中击溃戎羌,而是选择了以步兵为主力,稳扎稳打、步步推进的策略。 然而即便是这样,在野驴岭一场惨败之后,燕赵养马之地也在戎羌的威胁之下,马匹的出圈量随之大大降低。 而大齐朝廷又面临着重建机动力量的要务,也同样受制于马匹的短缺。 可是马匹这东西,在冷兵器时代,就相当于坦克装甲车,对军队的机动力、冲击力、战斗力有着巨大的作用。 无论对大齐朝廷而言,还是对萧文明而言,大量高质量的战马,都是万万缺不得的。 就算暂时不发展专业骑兵力量,但是队伍里保有几匹军马,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因为只要有了马,就有了马车,就能在行军过程中大大节省兵力。 总不见得让麾下将士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还抬着、扛着、推着几百斤重的物资长途跋涉、奔赴战场吧? 那这仗也不用打了,赶了上百里路,将士们累也都累死了,哪还有力气同对手拼命? 因此对于萧文明而言,马匹的问题一时半会儿那是解决不了的,只有慢慢想办法,也要看机缘巧合。 军事方面,萧文明一回来就做了一系列的安排,也渐渐开始有了些成效。但经济这边,萧文明却又遇到了麻烦。 他渐渐发现,发行的《水浒传》这部小说的收入,虽然没有比之前那本《三国演义》降低,可是也增长不上去。 毕竟这大齐朝认识字的人不多,市场也就大不到哪里去,又不能改编成电影、电视剧,一本书发出去以后大家买了也就买了,很难再有持续性的消费。 并且写书只需要一个脑子和一支笔而已,并没有多大的门槛。萧文明虽然现在还没有面临什么竞争,但大概不多久之后大家看着写小说能够赚钱也都趋之若鹜了。 所以现在虽然发书的收入还在,但萧文明也要做些未雨绸缪的打算。 然而萧文明对大齐朝整个经济制度和经济环境还不够了解,为了寻找新的赚钱的法门,他还是选择去询问足智多谋的温伯明。 温伯明的草堂就在临海县外,因几间草屋前头有一棵松树——具体来说是半棵松树——另外半棵被雷劈死了,所以他便自号为“半松先生”。 这位半松先生虽然桀骜不羁,但对萧文明还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惺惺相惜的,听了他的话,先谦虚了两句:“哎呀,萧兄啊,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是最不事生产的一个人了,我哪有什么赚钱的法门?我要是能赚钱,还至于为了几千两的赎身银子发愁吗?” 然而谦虚归谦虚,温伯明还是给萧文明想了两条门路出来。 别说,温伯明想的这两条路子,倒还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条是放高利贷。 萧文明现在手里不是有几个闲钱吗?那就借贷出去,把利息定得高高的,一个月一成的利息,那放出去多少钱,不到一年就能回了本。并且萧文明手里,那可是有三百屯田兵的,比寻常那些讨债的地痞流氓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根本就不怕别人不还钱。 但问题是,放高利贷这种生意那可是损阴德的,别人还不出钱了就上门去逼债,逼不出那就扒房子、抢东西。抢的东西不够还账的,那就抢人——男的卖作奴隶、女的卖作妓女——反正不怕你出不出钱来! 这就叫“不怕欠债的精穷,就怕讨债的英雄”…… 但问题是,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王霸才做得出手,是不符合符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萧文明的画风的。 要是欠债的是不法奸商,萧文明自然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可要真是缺钱的穷人,萧文明还真是下不去这个手…… 第二条门路,则是贩私盐。 高利贷赚钱已经算是够多的了,贩私盐那个更是一本万利。 临海屯离大海边不远,海水是现成的、海边的滩涂是现成的、火辣辣的太阳也是现成的。只要把海水里的水晒干了,把盐晒出来、卖出去,那就能赚钱!一斤盐,绕过了朝廷、绕过了官府,直接卖给老百姓,差不多就可以换一两银子,可以让萧文明一下子赚个盆满钵满。 并且是人就要吃盐,吃盐就要买盐,纯粹是一笔可持续发展的生意。 而事实上,在现实的历史当中,也有不少地方割据势力,原本就是从贩私盐开始的,比如黄巢、比如张士诚、比如程咬金…… 也因此,对于私盐的打击,历朝历代从来都是十分严格,大齐朝自然也并不例外。 面对私盐贩子,尤其是那些组织严密的、贩卖量大的,朝廷要么不抓,抓住了就是当头一刀,绝不跟你多废话,可以说风险大到了极点。 并且说起来可笑,萧文明作为屯田所的千户——虽然暂时还是候补的——他的一大职责,就是抓私盐贩子…… 看来,这两条赚钱的好法子都被堵住了。 这就映衬了后世某位法律老师的明言:赚钱的办法,都在《刑法》里头写着呢! 想要做一本万利的生意,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说,现在的萧文明只能先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把田种好,履行自己一个屯田所千户的职责,免得别人告自己一状,说自己连田都种不好,还怎么在将来继承千户的官职呢? 但是萧文明虽然老实了,却没有完全老实……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4.html 0051 查不出,就往死里查 让萧文明安心种田,他又怎么能安下这个心? 不搞点幺蛾子出来,那还是萧文明嘛! 趁着在赶往金陵之前,就已将土地初步整合好的基础上,萧文明决心改变原本单一的种植模式,而是改之以粮食为主、经济作物为辅的种植策略。 也就是将,临海屯三百顷土地一分为三。 其中一百顷地,种植小麦、水稻等谷物,解决吃饭问题; 一百顷地,种植水果、蔬菜之类的副食品,又养鸡养鸭、养猪养羊,解决吃好的问题; 一百顷地,则专门用来种植桑树,等将来初见成效之后,就可以用来喂蚕、缫丝、编织丝绸,解决穿衣服的问题。 尤其是那一百顷桑树,喂出来的蚕宝宝、抽出来的蚕丝,要是织成了衣服,就临海屯这千把号人,那肯定是穿不完的,就可以拿出去卖出去换钱。 本来在中国古代,丝绸就是出口创汇最好的拳头产品,只要贩到海外去,就能换回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了,关键是产出的绸缎质量要好,要知道,大齐朝可不是那种清朝那种海禁严格的王朝——虽然对外交贸易也多少有些限制,但并不完全禁绝海商贸易,想要从事海外贸易,一样要面临竞争,生意也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做下去的。 不过萧文明现在规划得虽然好,但真正种粮、植树还要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眼下萧文明还是要做好军队的进一步休整和训练。 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冬天万物萧条的时候把部队训练好了,等来年开春的时候,战斗力就将进一步上升,或许面对倭寇以及其他的挑战,就不用再战战兢兢的了。 然而萧文明在训练时候也遇到了瓶颈。 原本教习手下子弟兵一些基本的队列和基础的作战动作,就凭着萧文明带着的后世那些粗浅的军事知识,又在老夏头等几个老军的帮助下,问题还是不大的。 然而随着训练的深入,如何提高手下军队将士的战斗力,训练出一套已经在实践当中经过检验的先进战法,那可就是一门大学问了。 老夏等人,原本就是战斗力不强的屯田兵,老师的水平也就这样,能教出怎样的学生呢? 而光靠萧文明回忆后世的一些军事理论,搞闭门造车那一套,也肯定是不行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要找有经验的老师傅了,可现在的萧文明既不认识会武功的高手,也不认识长胜的将军,实在是找不到靠谱的老师。 如果说大齐朝廷的军界里他认识人的话,那就只剩下金陵城的游击将军任当思了。 可问题是,金陵守军那样的战斗力和训练水平,就连萧文明现在的子弟兵都比不上,靠他们来训练来提高自己的战斗力,那岂不是笑话吗? 所以说,有时候人脉决定你的眼界,眼界决定你的成败。 萧文明现在的人脉也就这样了,也决定了他手下子弟兵的战斗力,同样被局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想要再一进一步上升,看来还是需要进一步积攒人脉、积攒资源。 但是无论如何该练的还是要练,反正后世戚继光鸳鸯阵的阵法,讲究的是互相配合、互相掩护,这个总体的原则是不会有错的。 那就先练着吧! 提高一下互相之间的信任度,提高一下互相之间的默契度,总不会有错的。 萧文明这边很忙碌,却忙碌得缺乏头绪,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而那边县令汤光耀那边也是一样。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查访倭寇的消息。 根据两位亲王的指示,他需要将临海县所有的海岸线统统走一遍,务必要发现停泊在港岙里接近海盗的贼船。 这件事情,关系到汤光耀前程,他办得当然十分认真,可以说是亲力亲为了。 他亲自带领着手下的衙役们,几乎是风餐露宿地在临海县里深入查访,恨不得把临海的地方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反复丈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汤光耀查访到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在临海县北,接近外县的一处港岙里发现了三艘海船。这三艘海船规模并不大,却也能装载个百十来号人,并且船身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的,船上也没摆着渔网、鱼叉等捕鱼工具,一看就不是正经的海船,十有八九同海盗、倭寇有关。 汤光耀虽然算是个颇有才干、颇有心机的文官,可它对于军事就是一窍不通,更对自己手下这几个衙役的战斗力深表怀疑。 因此发现了海盗船的踪迹之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立即亲自赶到临海屯里去求助萧文明,请他出兵来剿灭这帮盗贼。 然而这时的萧文明却不在屯子里,而是去找温伯明说话去了,害得汤光耀又不得不亲自坐着马车赶到温伯明的草堂。 这一来一回,就是小半天的时间,偏就是这个延误了的半天,导致贻误了战机。 等到萧文明重新回到临海屯,立即召集起挥下子弟兵,然后在汤光耀的带领下,迅速赶到港岙剿匪去的时候,那三艘海盗船已然消失不见了。 询问留守在此处的衙役,原来这帮胆小的家伙,眼睁睁看着百十来号海盗从容上船走人了,眼下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东海之上。 如此一来,萧文明算是扑了个空,今日打草惊蛇之后,恐怕海盗再也不会出现在此地了…… 不过一个好消息是,根据留在此地目睹了全过程的衙役回忆,海盗里没有瞧见王霸的身影,说明他并没有出海,也多少留了些逮住王霸的机会。 在惋惜之余,萧文明却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发现海盗船停泊的这个港岙倒是个天然良港。 只见此处一边靠着沙滩,一边靠着悬崖,正好可供小船、大船按区停泊,只要稍加整顿,就能修建起一座极具规模的海运码头。 像这样的风水宝地,萧文明当然不能放弃,万一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自己出息了,可以做点海外贸易了,那这座码头岂不是自己天然的前进基地吗? 因此萧文明便对汤光耀提议:“汤县令,我看海盗虽然走了,可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这里还是要派人守一守的。你县里人手紧,恐怕派不出这么多人来。不如就由我派咱们临海屯的兄弟轮流在这边值守,万一遇到了海盗,一边通知县令大人过来,一边通知我过来剿匪。也省得像今天这样浪费时间,不知意下如何?” 经过同萧文明几个回合的交手,汤光耀可算是怕了萧文明了,对于他提出来的建议,汤光耀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同萧文明斗心眼的时候,万一在自己的治下,海盗再次从临海县登陆、再一次杀到金陵城下、再一次引发民变,那汤光耀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可就真的是保不住了…… 因此思来想去,汤光耀也只能答应萧文明的提议,同意由他派兵镇守此处,一旦发现有情况,就要立刻通报自己。 海盗的事情虽然没有结果,但好歹有了个对策,而王霸那边却依旧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原本这个王霸在临海屯就是个刺头,平日里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事情他干的不少,你不去找他,他还要来招惹你。 然而这几天,王霸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居然从临海县“腾”了一下就消失了。 汤光耀心中急切,寻找王霸不着,就派人将他的父亲扣押了起来,想逼王霸现身。 可王霸不是个孝子,父亲被抓也就被抓了,反正衙门管饭,饿不死这个老不死的。他竟不闻不问,始终没有现身。 着了急的汤光耀,又将平日里同王霸形影不离的那些泼皮无赖,一个个全都抓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学着金陵城下康亲王的样子,对他们就是一顿暴打,反正这帮家伙平日里作恶多端,打也打得并不冤枉。 谁知这帮无赖这回竟是无辜的,饶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呲牙咧嘴,可就是说不出王霸的下落来。 线索就这么断了…… 萧文明这边也盯着王霸的行踪,他的切入点,则是从徐世约那里做起。 自打回临海县以后,他就派了三个头目里办事最认真仔细的张俊,领着几个弟兄死死盯着徐世约,看看他是否暗中跟王八秘密接触。 在萧文明新提拔出来的三个头目里,张俊这人最为胆小怕事,可办事却是最小心细致的。 萧文明让他调查徐世月的行踪,他就每天将徐世约的行动事无巨细地通报给萧文明:今天见的什么客、明天喝了什么茶,他都一一报告得清清楚楚,就连徐世约同东街小寡妇、西街老鸨子之间的奸情,张俊都查明白了…… 可问题是,这个徐世约也确实没有同王霸再接触过,就是查不出新的线索。 查不出怎么办? 查不出那就往死里查! 这是萧文明下达的命令。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5.html 0052 黑暗中的阴谋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已渐渐到了农历新年的时候。 过了这个年,便是大齐景炎二年了。 因这几天汤光耀为了追查王霸的下落,把临海县的治安抓得极紧,而年前县外那些灾民也渐渐回家过年去了,因此整个临海县显得十分太平。 至于那些平日里惹是生非的宵小之徒,一来他们的大哥王霸失踪了,没了当头的;二来他们刚被汤光耀好一阵痛打;三来他们也慑于萧文明越来越强的军事实力,也都纷纷开始学着当好人了。 有的回乡下种地去了,有的去临海县里打起了零工,还有的攒了点本钱开始做小买卖,多少也算是弃暗投明了。 就这样,临海县在一片平安祥和的气氛中,开始迎接新春越来越近的步伐,然而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一场大的风波正在慢慢向这个安宁的临海县,以及县里所有的人猛扑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十一月初八,在过完冬至之后,萧文明就召集起临海县里的军户,给每家每户发一年的赏券。 钱不多,每户人家也就五两银子,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可以买几斤猪肉包一顿饺子,再做上一人一件新衣服,就可以好好过完这个年了。 毕竟,这是萧文明穿越过来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别小看这五两银子,那就相当于临海县这个江南富县一户中等人家平时两个月的花销,不算少了。 因此大家拿了钱个个都是感恩戴德、喜笑颜开,家里当家的更是亲自过来向萧文明谢恩、谢赏。 这时,过来谢恩的一个人,就给萧文明带来了一条非常紧要的消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海屯负责看守县城城门的老军——丁老二。 是萧文明让丁老二严守住临海县的城门,特别要将是几个扎眼人物的出城、进城的情况,时刻报告给萧文明。 这几个人,无非就是县令汤光耀、县衙里几个有头脸的师爷和衙役班头、徐世约等城里的几位富商、以及平素为非作歹的王霸等人。 丁老二是个办事不怕琐碎的人,这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完成得倒也不错,不过萧文明要他盯着的这些人,除了不知所踪的王霸之外,其余之人最近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倒是丁老二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貌似不起眼的情报:“这几天,临海县里怎么来了很多生人?这里头透着奇啊!” 萧文明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快过年了嘛,大家亲戚之间走动走动,那也是人之常情。来了几个人罢了,又没来几只鬼,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丁老二却说:“就算是亲戚吧。可这么多年了,城里的人,小的也混了个眼熟,可这些日子来的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我是从来也没见过。少爷,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这几句话,经过丁老二的一再重复,反而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奇怪了。 要知道,古代的人口可不像现在那么多,城市化率也很低,就算像临海县这么个颇为繁华的南方的县城,城里的常住人口也就两万来人。 丁老二在这里守了几十年的城门了,不说家家户户都认识,但至少也混了个眼熟,偶尔出现一个两个生人,说是过来做生意的商人或许还能解释得通,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从没见过面的人,那就明显不正常了。 这件事情引起了萧文明的注意,然而这条线索暂时来看,又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总不见得为了这么一点点的澜漪,就把所有的陌生人全都拦下来一一询问身份吧? 一来,这样的工作量太大,需要的人手众多,并且大张旗鼓地干,难免引来别人的非议,也容易打草惊蛇;二来古代可没有什么身份证之类的东西,证明身份靠的都是一些极易伪造的路引,如果此人有意隐瞒的话,压根就查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因此对于丁老二提供的情报,萧文明不置可否,想了想,便多给了他二两银子的赏钱,夸他敏锐性高、警惕性强,并要他继续严密观察城门的动静,遇到可疑之人立即派人过来汇报。 原本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可萧文明派去盯着徐世的张俊,又他带来了新的消息。 张俊说:徐世约这几天见客十分频繁,并且见的都是些之前从来没有会面过的,似乎是在商议什么机密的事情。 徐世约是做生意的,并且生意做的不小,药铺、当铺、瓷器铺,什么生意来钱他做什么。逢年过节的时候,商人之间、合作伙伴之间互相走动走动、认识认识,顺便扩展一下人际网络,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张俊这条消息单拎出来放在萧文明面前,萧文明似乎也不会过分的关注。 然而这消息同丁老二提供的情报结合起来,那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春节前夕,临海县里忽然反常地来了很多生人,而这些陌生人却又同徐世约交往过密,这两者之间,必然会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至此,一个阴谋似乎慢慢在萧文明面前慢慢掀起了它的盖头,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现在的,萧文明甚至没有办法看清楚这个阴谋的轮廓。 然而萧文明却并不是一个愿意装傻的人,尤其是面对这种关系的大局利益的事情,他更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因此除了让丁老二继续关注出入临海县的人之外,他又派了手下的头目张俊,让他点起几个机灵可靠的弟兄,帮着丁老二一同探访情况。 张俊这人虽然在萧文明新提拔的三个头目之中是最胆小怕事的一个,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办事谨慎细致,是眼下最适合做情报工作的人选了。 张俊没有让萧文明失望。 只在城门蹲了两天,张俊便给萧文明带来了,更新一步的消息:最近几天进入临海县的陌生人果然很多! 并且,这还不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是,这些人进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城过,而入城之后再去寻找他们的下路就很难,几乎就像消失在这个不大的临海县城里一样。 临海县城才多大的地方? 说是巴掌大,的确是有些小看他了,但最多不过屁股大小而已。 一道护城河圈起一道城墙,城墙之内有一座县衙、一座城隍庙、一座祠堂算是仅有的公共建筑,两条大街十字交错,街边约有二三十间铺子,除此之外就是民房了。民房也不过两千来间,住在里面的居民不过两万人出头,这还是人最多的时候。 在古代的大齐朝,临海县还能算是一个颇为像样的县城。可要是放到后世,那也就是个小镇子,县公安局专门为他设个派出所,都显得有点浪费警力。 可就是这么个小县城,就是这么一汪小水塘,为什么这么多人撒进去以后,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是人啊! 不是盐、不是糖,是不会溶解在水里面的。 就算是在溶解在水里面了,那你好歹也给我冒个水花出来啊! 萧文明想不通了,就去求教温伯明。 温伯明听了这件事情也觉得奇怪,但是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推测:这么多人进城之后又消失无踪,必然是在做什么机密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肯定小不了,一旦东窗事发,就足以震动朝廷! 不过对于这些人的行动也不必过分担心,因为这些人虽然多且行动诡异,但似乎并没有运送兵器进城的迹象。 兵器这东西,萧文明是了解的,体积又大、分量又重,无论是化整为零随身携带,还是放在车上统一运输,都是极其扎眼的。无论是经验丰富的丁老二,还是胆小细致的张俊,都是不可能忽视的。 至于同倭寇,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关联。 因为倭寇身材矮小,而且一般都随身带着两尺来长的倭刀,并且张俊本人还是亲眼见过倭寇的,像这种特征明显的人,根本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进临海县去。 然而眼下就这么一点线索,就算是足智多谋的温伯明也没法推算出事情的全貌,一切都仿佛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 萧文明同温伯明商议下来,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目前看来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由萧文明亲自出马,跟踪一两个生人,看他们到底去向如何,然后再紧追其后,或许就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然而这件事情毕竟透着几分诡谲,透着几分危险,姐姐萧文秀不免担心:“弟弟啊,查案的事情,那是县令该干的,你就不要去了吧。把这事儿交给汤县令,让他去做就是了。” 萧文明十分难得地否决了萧文秀的提议:“那可不行,姓汤的那边人多嘴杂,手里又没有可得力可靠的人物,关键是他同王霸、同徐世约的关系也说不清、道不明。要是把办案的事情交给了他,那就相当于把事情给搞砸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6.html 0053 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说老弟还是要亲自去查访吗?” 萧文明点点头:“是啊,这是我自己不去不行,别人我放心不下 “那……那你就多带点人手,到时就是遭了难、吃了亏,也好有人帮你接应。” “这个恐怕就难了。查访办案,带的人太多了,暴露了行踪,还查什么案啊?不过老姐你也放心,三个头目:胡宇、刘辰、张俊,我全都带着。有他们在身边,一时半会儿的,别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况且咱们屯子离县城也不远,城门也在我手里把着。就算出了意外,老姐你立即招呼起大队人马赶来救援,立即就能把临海县给踏平了,断然出不了事的。” 萧文明这么一说,萧文秀才略微放下了心,又嘱咐了好几句,才让萧文明行动。 第二天,正好是农历的小年夜,临海县里已是一派过节的气氛。 萧文明按照计划,带着三个头目以及谋士温伯明,悄悄溜进了县城。 为了隐蔽行动,萧文明特意换了一身为了过年而新缝制的衣服,精致得就好像一个小地主似的,至于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就成了他的师爷和跟班。 这样的身份配置,倒也合情合理。 张俊早就已经按照萧文明的吩咐,将进城陌生人的行动,打探了个大概。 萧文明一进城,他就将众人领进了一座事先租下来的小屋,小屋只一丈见方,一扇门、一扇窗,窗口正对着一座幽静的小院子。 张俊说:不少陌生人,在临海县里安顿下来之后,就进了这座小院子。 只见院子外种着一棵桂花树,因为就种在街边,根系难以发展,长得病怏怏的。院墙里面倒是一棵颇大的香樟树,长得郁郁葱葱、亭亭如盖,就是在冬天也散发着一种生机。 萧文明在小屋的窗边蹲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小院的大门,果然瞧见这座院子门口,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鬼鬼祟祟地只进不出。 可问题是,这座小院才多大面积,里面塞上四五十人,就已经是满坑满谷了,说不定连转个身都困难,说难听点,前面的人放个屁,就能崩到后面一个人的肚子上。 而光今天这小半天,时间就已经进去了二十来人,再加上张俊前几天观察的结果,这座小院子里总共得进去了将近一百来人! 难不成这帮人,都成了沙丁鱼罐头的沙丁鱼,一个个都在小院里头,前胸贴后背一样排着、摞着不成? “温兄,我看这座院子里必有诡异,看来我们这回是来对地方了!” 温伯明一个稳坐书斋的书生,今天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间谍”活动,兴致格外的高涨,也赞同道:“萧兄所言甚是,这座院子里必然是别有洞天。他既然能藏这么多人,搞不好这些日子消失的王霸,也就在这座院子里躲着呢!” “那好!” 说着,萧文明便招来办事麻利的胡宇,命令道,“胡宇,你腿脚快,这就出城去把咱们三百弟兄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召过来,看老子怎么缴了这座贼窟!” “且慢。”温伯明打断了萧文明的话,“萧兄,这座小院子里,既然能藏那么多人,必然会有机关暗道,说不定还有人在县城内外铺设了耳目,要是萧兄大张旗鼓地过来围剿,难免打草惊蛇。或许能够抓到一两个昏了头的,可首恶元凶必然跑了,反而得不偿失。” 温伯明的话果然有道理,抓住一两个小虾米,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萧文明思索了一下:“那么按温兄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亲自混到这座院子里,看一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温伯明,微微一笑:“萧兄,这话可是你说的哟!去不去的全在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在令姐面前,我可是没有责任的哦!” 读书人到底是厉害——出主意快、撇清责任也快,上嘴唇下嘴唇这么一碰,就把责任推出去了。 也亏得温伯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家伙要是同自己作对,那还真不好对付呢! 混进去,是可以的,问题是怎么个混进去法…… 温伯明又给萧文明出了个主意:让张俊去附近转转,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那些“熟悉的陌生人”,要是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那必然是会进这座院子的,把他们拿出了一问,就能问出混进这座院子的办法。 这是个好主意,说办就办。 于是张俊便叫起刘辰和胡宇两人,出门去找生人去了,临走前萧文明还不忘让他们带上绳索、麻袋等东西,反正劫人的劫匪带什么,他们就带什么。 他们去了不一刻便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胡宇、刘辰二人身上还各扛了一个麻袋,麻袋一个劲的挣扎,还传出支支吾吾的救命,显然是他们抓了两个活口回来。 将他们二人从麻袋里提出来,却见张俊等人捉来的,乃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都是四十岁开外的年纪,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两人突遭袭击、惊魂未定,要不是嘴里都塞着厚厚的一团麻布,他们非得叫破嗓子不可。 萧文明这些日子算是把人性研究透了,知道越是有钱人,就越是惜命,越是惜命的人,就越是容易威胁。 萧文明故意做出狰狞的表情,抽出随身携带的那半口倭刀,用阴狠的语气说道:“你们二位,今天被我逮住了,算是你们流年不利!老子我这人好个清静,最烦别人在我耳边大呼小叫的,待会儿老子把你们嘴里的麻布拿出来,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要是敢大喊一声,小心你们的小命不保!” 说着,萧文明便用手中倭刀的刀尖,在那个男人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这半口倭刀经过马青的精心打磨,变得更加锐利无比,萧文明刀尖若有似无地一点,便让这人的鼻尖上就慢慢渗出一滴黄豆大小的鲜红的血珠。 这个动作伤害性不大,但威胁性极强。 一看萧文明手里的尖刀是如此尖利,那男的早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被吓破了胆,点头好似鸡啄米,喉咙里也不吭声了。 那女人也是一样。 萧文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那团被唾液进得半湿的麻布,从此人嘴里拿了出来,随手往旁边一扔,问出了那三个哲学界的最高命题:“你们是谁?从哪里来?到我这里来想做什么?” 面对这三个问题,伟大的佛教哲学家唐三藏同志,给出了或许是有史以来最明确的答案:贫僧唐三藏,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去西天拜佛求经。 如果这被掳来的一男一女,也像唐僧这样干脆的话,萧文明可就高兴了。 可没想到,他们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文明的话,而是别出心裁地以为萧文明是半路抢劫的山大王。 只听那男人说道:“各位大王、几位兄弟辛苦了、辛苦了!诸位要钱?好说好说。多少两银子,大王开个价,我绝对不往下划价……” “哪那么多废话?”萧文明查案心切,没空同这家伙多掰扯,“我不是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来我们临海县干什么?你给我老实回答,别扯这些没用的!” 听了这话,那男人意识到:自己被掳劫了,并不是为了几个臭钱,而是别有所图…… 那男人心里揣着事,一下子就慌了,脑子不断地运转,想要说出几句开脱的词来。 怎奈何他的脑筋实在是不怎么好使,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借口,只能坐在地面上,一个劲的挤眉弩眼。 萧文明也知道这家伙是在找借口,再这样问下去就没有了意义,就算这厮开了口,也是满口漏洞百出的谎言而已。 于是萧文明牙一咬、心一横,低声喝道:“这家伙不老实!胡宇、刘辰,你们把这厮的衣服给我扒干净了,看看他身上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这男人更加慌张了:“你们这样做成何体?成何体统!这是我老婆,你们侮辱妇人,是损阴德的!” “哼!”萧文明冷笑一声,“我这也是没办法,问你话你又不说。不过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么下作,先把你剥光了再说,至于那女的,我是不会动她的。” 萧文明话音未落,被点到名的胡宇、刘辰二人便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男的脱了个一丝不挂。 如今是隆冬季节,虽然屋子不大,里面又塞满了人,不算那么寒冷,可被脱光了衣服的男的就依旧被冻得浑身哆嗦,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吓的…… 再去检查他随身的衣服和物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见他身上揣了大约五十两黄金,藏在一个随身的包袱里,沉甸甸坠在腰带上。他身上没有片纸之字,倒是那包裹里还有一枚印章,却是私印,上面篆了“张大户印”四个字,看来此人的名字,就是叫张大户了。 然而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异常了。 难不成,这家伙是赶来临海县里做生意的商人?是自己抓错了人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7.html 0054 圣女? 萧文明的怀疑没有持续一秒钟,便又被自己给否决了。 现在都是小年夜了,商人也都停下了生意,安心回家过年去了。 萧文明也跟商人打些交道。就比如说就连印书坊的郑老板,早就跟手底下的小工们吃过团圆饭,就让他们回家过年去了,这几天就连印租房里的油墨都干了。 本地的商人算且如此,外地的商人那就更加如此了,压根没有必要跑到临海县里谈什么生意。 况且这个古代背景的大齐朝,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还没有旅游过年的概念,对于乡土情结还是很重的古代人而言,只要没有什么要紧事,根本就不会在过年的时候跑到外县外乡去。 所以说,这个张大户行为反常,必然同那座神秘的小院有着密切的关系。 并且万一这个张大户,是那座小院里的要紧人物,此人忽然消失,给小院里的人提了醒,他们一哄而散,那自己这个案子就办不下去了! 看来事不宜迟,只有尽快把他的嘴巴给撬开了! 于是萧文明又呵道:“看样子,你他妈的真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啊!真当我们是好说话的?你瞧见我身后这家伙了吗?你看他的样子,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惹火了我没事,要是惹火了他,担心他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萧文明说的“恶魔”指的是刘辰。 这年头,医学水平比较糟糕,刘辰被脸上的伤口恢复得不是很好,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也留下了又粗又长、又红又紫的一道伤疤,就好像脸上爬了一只大蜈蚣,看着异常吓人。 所以萧文明才会把刘辰给举出来,让他去吓唬吓唬这个不听话的张大户。 要是连这都吓不住他,那萧文明也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只能狠心剥了那女人的衣服,看看她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没有? 那男人的确是被萧文明,或者说是被刘辰给吓到了,可他胆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甚至不能正常地回答萧文明问题了 只听他一个劲地讨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身上带的黄金不要了,全都给你吧!要是不够,大王放我回去,我再另送金子过来孝敬大王!” “什么大王?老子是地狱里的阎罗王!不要银子,就要命!你要么说实话,要么你这条小命今天就交代在这!”萧文明已经把话说得不能再狠了。 那张大户也是慌了神,却还在继续扯谎:“大王,我都说了!我……我就是没事儿过来逛逛的……不知怎的,就冒犯了大王的虎威,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萧文明咬牙切齿道,“来,给我把这女的……” 他是想说给我把这女的也剥光了! 然而这么下作的事情,萧文明是真的做不出来,后面半句话,悬在嘴里,就是说不出口…… 这时,温伯明忽然说道:“咦,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兄你看,这样东西似乎有些奇怪。” 说着温国民便亲手从一堆衣物之中,提起一块玉牌,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又递给了萧文明。 萧文明接过玉牌,也仔细看了看,只见这是一块两寸见方的正方形玉牌,玉质倒是颇为细腻,通体泛着被称作“春色”的紫色,而牌子上既没有雕了龙凤、也没有雕着神佛,而是雕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纹,做工倒也十分细致。 像张大户这样随身可以带着五十两黄金的富人,配一块名贵玉牌,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文明便问:“温兄,这玉牌也没什么奇怪的,要我看也稀松平常吧?” 温不明却道:“我虽然不喜欢玩这些古玩,但也略有研究。这种雕工、这种制式,我才疏学浅从未见过,因此才觉得有些奇怪。”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没见过的东西,当然会觉得奇怪了。 萧文明正在质疑之间,忽听张俊说道:“少爷你看,这女人身上也有一块玉牌,似乎同那块是一模一样的……” 萧文明听了一愣,朝那女人身上望去,只见这女人的腰间也配着一块浅紫色的玉牌,远远看去同自己手里拿着的这块并无二致。 于是萧文明也管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亲手动手,将那块玉牌扯了下来,将两块玉牌放在手中一比,只见两者之间,除了玉石原本的材质略有不同之外,尺寸、形状、雕工竟是一模一样!就连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的数量都是别无二致…… 古代可没有什么流水线,制造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必然是有着特殊的目的的。 大齐朝同中国古代风俗习惯,不能说颇有相似之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有钱人家,无论男女,也都有佩戴玉石配饰的习惯。 但是男女配玉佩的规矩却大有不同。 好像张大户和他老婆,就算有心配一对玉,那要么配一双同心锁、要么配一对鸳鸯、高调一点就佩一龙一凤。就算佩戴一样款式的,那也是有大有小——张大户本人配大的,他老婆配小的。 怎么可能两个人配的是一模一样的同样的玉佩呢?这不是乱了规矩了吗? 萧文明和温伯明商议了几句,料定这玉牌之中必然隐藏着莫大的机密,看来突破口必然在这两件东西上! 于是萧文明咬牙道:“姓张的!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便是临海屯的萧文明,老子率领大军在金陵城下杀得倭寇片甲不留,这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吧?我现在告诉你,上头要我彻查倭寇的事情,老子现在正没处查,想着怎么跟上头交差呢!看样子,老子想要交差,非得问你和你婆娘借两样东西不可了……” 那张大户听了这话,忽然眼前一亮,他还以为萧文明是要问他借点上下打点用的钱,便赶忙说道:“好说,好说,大人要借什么东西尽管说话,只要我有,一定双手奉上。”他说一边说,一边眼睛还紧紧盯着萧文明手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拿着的那两块玉牌子。 萧文明摩挲着玉牌磨梭:“你放心,我不为难你,这两样东西你有,且是从娘胎里带着的。” “什么东西?” 这话一下子把张大户给说傻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可能从娘胎里就有了? “两样东西,一样是你张大户的脑袋,另一样则是你老婆的脑袋!老子要拿这两样东西交给上头,就说你二人是勾结倭寇的贼人。看你这样子,就不像好人,杀了你们两个也不算冤枉。怎么样?你要痛快吃我一刀,还是慢慢把你片成肉片?” 说着,萧文明便从腰间抽出自己那半口倭刀,在张大户手臂上轻轻一划,这半口窝刀经过手艺高超的马青重新打磨,变得愈发锋利,只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划,一道血口子便浮现出来,口子里冒出了鲜红的血液。 张大户从小娇生惯养,这一处并不深的伤口,依然疼得他呲牙咧嘴地乱叫。 “招了招了!我全招了!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张大户吃打不住,终于要坦白了。 可这时他身边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女人却开了口:“老公啊!你可不能乱说啊!你要乱说,万一圣女怪罪下来,我们可如何是好?那是要下地狱,九辈子当猪狗的!” 这话萧文明听的真切,忙问:“圣女?什么‘圣女’?你给我说说清楚!” 萧文明这句问话就好似点到了张大户的穴道,让这厮一下子从地上就站了起来,指着身边女子的鼻子就骂:“这婆娘瞎说什么呢?圣女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今后问起来,你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女人一听这话也急了:“你还有脸怪我?分明是你这个不要羞的,想要把圣女招供出来,我是在提醒你呢!你还好意思怪我?你这老不要脸的!” “你瞎说,‘圣女’这两字儿就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这说破大天也不能赖到我的头上!”张大户没有松口。 就这样他们夫妻二人,竟当着萧文明、温伯明等人的面争吵了起来。 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萧文明算是了解一些了。 然而萧文明却懒得跟他们扯这些家务事,他正要继续逼问,忽听身旁的温伯明淡淡问道:“我明白了,‘圣女’……玉佩……哈哈,你们二人,莫不是白炎教徒?” 温伯明这话说的语速不紧不慢,音量也并不大,可在那一男一女听来,却好似晴天霹雳,震得他们二人瞬间停止了争吵,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温伯明这个书生。 “你……你怎么知道圣教的事?”张大户问道。 温伯明并没有回答他这无用的问话,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莫非是你们二人赶来这临海县,是为了参加白炎教的聚会?恐怕那什么‘圣女’也会到此,而这两面玉牌,便是进入这座院子的凭证。我说对了吧?”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8.html 0055 男默女泪 温伯明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只见那张大户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莫非……莫非你也是我白炎教徒?” 只听温伯明冷冷笑道:“哼白炎教的教义,我也颇有耳闻,实在是荒诞不经,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信徒呢。不过看来你也不打自招了,我推测的一点不差,是这样吧?” 萧文明原本就已问得没什么信耐心了,听温伯明已然点出了事情真相,便更没有耐心听张大户胡扯了。 于是厉声呵道:“这里没有你问话的地方,这位先生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回答,要是再敢说半句废话,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萧文明的威胁不可谓不可怕,张大户的心理防线也似乎被突破了,他点点头,刚想承认一切,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低下了头就是不再说话了。 再看他的老婆一样保持沉默,眼角却已然渗出了泪水…… 大概这就叫男默女泪吧? 萧文明这下算彻底无语了,没想到自己今天逮住的两个家伙,口风竟然紧成这样,都问到这地步了,他们居然还不肯松口。 那没办法了…… 直接把他们杀了?萧文明虽然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开杀戒。 那就干脆就拿着两片玉牌子,去那小院门口撞一撞得了,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碰开院门,一探究竟。 要是实在是碰不动,那就只能挥动大军,将这贼窝给铲除了,虽然查不出这个白炎教同倭寇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至少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抓住一两个舌头再慢慢审问,说不定也能问出一两条线索,再顺藤摸瓜,查出倭寇之事也是迟早的。 正当萧文明行将放弃之时,却听温伯明又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位张大官人,看你的样子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最会算账了,那就由我来给你算一笔账吧。” 只见温伯明一副名士派头,淡淡说道:“如果你现在吐露实情,这位萧大人肯定是会饶你一命,并且会保你安全的,不必害怕白炎教的迫害。你若顶着不说,那这位萧大人手下的弟兄可不会饶过你,当场把你和你老婆全都杀了。你死了也就罢了,可你老婆死了,那你家里还有儿子女儿,不都成了孤儿了吗?这年头可不太平,这几个孩子没了父母,该怎么活哟!招供,利大于弊;不招,有弊无利,这笔账不难算吧?” 没想到就是温伯明这几句话,终于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这个张大户自己虽然怕死,但更怕自己的子女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温伯明描绘的前景实在是太悲观、太黑暗了,让张大户终于叹了口气,带着哭腔说道:唉!罢了!看来今日我是劫数难逃啊!我就说了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招供的人是我,可不是我老婆,有什么罪、有什么孽,就让我来一个人承担吧!“ 看来这个姓张的家伙也是颇有几分情谊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所说的话自然也就假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这几句真心话。 听他的招供,温伯明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有猜错,张大户和他老婆果然都是白炎教徒,并且还是入教十几年的老弟子了。 按照白炎教的规矩,每年的小年夜,资深的教徒都可以参拜教主或者圣女,倾听两位的教诲。因张大户入教日久,而这几年生意做得好,供奉给白炎教的金银良多,今年终于第一次有资格可以参拜圣女了! 而他们随身携带的玉牌,不出温伯明所料,果然就是用来参拜圣女的信物和凭证。 原本参拜之地定在金陵城内,可是前些日子金陵城发生了民变,就不再适合继续参拜了,于是白炎教里就传来消息,说是参拜的时辰不变,地点改在金陵城东边的临海县。 于是得到消息的张大户及其他教徒,便急匆匆赶来此处。 原本金陵城是座大城,又是过年热闹的时候,突然塞进来一两百个陌生人,就好比大海里掉进去一瓶墨水,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然而临海县却是一座小城,这么些人过来就有些扎眼了,便被萧文明捉到了蛛丝马迹。 而这两人,因为是第一次过来参加参拜圣女这样的活动,走路探头探脑的有些不够自然,就成了被萧文明手下掳来的倒霉蛋,被好一阵审问。 听清楚了大概事件情况的萧文明又问道:“你们所说的圣女是什么人?听你的意思,能够参拜她的,都是白炎教里有些身份的人物,谱还挺大的嘛!” 张大户也是从来没见过圣女,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介绍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这个圣女乃是白炎教教主的妹妹,据说教主法力无边,能够呼风唤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这个圣女就能洞悉一切,无论是谁做出叛教之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说到这里,那张大户又哀嚎起来:“唉,今天我说了圣教那么多秘密,不是叛教也是叛教了,就请教主罚我一人便可,可千万不要累及我的家人啊!” 听到这里,萧文明初步可以判断了:这个所谓的白炎教,大概同真实历史上的白莲教有些相似,都是非佛非道的某种改良了的本土宗教,甚至带有一丝邪教的气息。 这种宗教往往并不只是为了敛财而已,还带着几分政治目的,甚至有颠覆朝廷取而代之的野心。 也正因此,他们的组织程度,以古代社会的标准来看,是颇为严密的。 今天被萧文明查到了他们的行踪,也实属不易。 这张大户虽然入教时间不短,但他是第一次过来参拜圣女,可见也不是什么核心的教徒,掌握的机密不可能多,自己知道的信息,大概已经全都告诉萧文明了。 因此萧文明对他的态度就比之前要和善了不少,甚至同他拉起了家常:“你这个张大户啊,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这么千里迢迢赶来参拜圣女,嘿!圣女没被见着却被我拿住了,看来这所谓的白炎教也没怎么保佑你嘛!” 那张大户松了口,脑子里紧绷着的弦也跟着松懈了下来,说道:“大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前辈的师兄都说了,教主是有真本事的,据说信了他,便能长生不老,就是死了,下辈子也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投个好胎,让子孙后代平平安安。” “呵呵。”萧文明冷几声,“你这个张大户,看你也是个做生意的,脑子这么单纯能把生意做好吗?这个教主吧……就连你今生今世都保佑不了,凭什么保佑你的来生来世?这不是胡扯蛋吗?” 温伯明也掩嘴笑道:“可不是嘛,圣人说‘未知生、焉知死’。这位教主的既知生、也只死,反正比圣人那是要厉害多了。我看啊,他是玉皇大帝兼阎罗王一肩挑了,着实了不起啊!” “可不是嘛!就这种歪理邪说也能骗人?我看能上当受骗的,也不过是些傻瓜吧。真不知道这白炎教的教主笼络这帮傻瓜,能有什么用处,用来给自己拆台吗?” 萧文明同温伯明扯了几句,又扭过头来:“张大户,那我问你,临海县这里有个叫王霸的人,你认识吗?” 张大户沉思道:“认识倒是不认识,不过听说过。听说他算是临海县这边的教徒,又听说他并非是教徒,不过是帮圣教做一些事情而已,小的也是初来乍到,说不清楚。” 不用你说清楚,有这话就够了! 好一只贼王八,钻到烂泥里这么些天,终于露出王八脑袋来了! 原来竟然同白炎教还有那么深的瓜葛,怪不得当初他就凭几个地痞流氓,就敢闯到萧文明的临海屯里来闹事,原来是仗着有邪教替他撑腰! 而白炎教徒聚会的那座小院,既然那么能藏人,那消失了这么多天而一点信息都没有的王霸,十有八九就被藏在这个小院子里。 再根据之前在金陵城下问到的情况,王霸既然同倭寇有关,那这白炎教同倭寇的关系,恐怕就难以扯清,十有八九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么多条线索,终于在这一刻结成了一束。 那问题就变得简单了:只要能够想办法进入这座院子,捉住院子里的白炎教徒,甚至可以捉住那白炎圣女,就能够一举查明白炎教和倭寇这两方势力的关系。 作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对于有政治目的的宗教势力,对于潜入国内的外国势力,是最为忌讳的。 大齐朝廷也并不例外。 萧文明只要同时查获这两大非法势力,那在大齐朝廷那边,可就算是立下了一份巨大的功劳。说不定,他这个候补的千户,也就此转正了。 其实有多大的功劳,到底有没有功劳,萧文明并不在乎,至于这白炎教萧文明也,没有多大的反感——他们反对的是朝廷,又不是反对我萧文明! 说不定朝廷和白炎教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反而能够从中获取渔翁之利呢! 只不过这白炎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什么倭寇凌辱金陵城下的百姓。 这叫什么? 这叫吃里扒外! 这叫里通外国! 这叫十恶不赦! 单为这一条,萧文明就想去好好会一会白炎教的首领,看看他们脑袋里到底灌了多少斤的浆糊,居然连这等汉奸行径都做得出来。 真是脸都不要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59.html 0056 到处都有规矩 因此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萧文明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既然知道白炎教的据点就在眼前,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到据点里去探一探虚实,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萧文明将两面玉牌在张大头面前一晃:“姓张的,你们老实给我在这儿呆着,参拜圣女的事情我替你代劳了。来,你说,这座院子是怎么进去的?有什么暗号没有?” 一听这话张大户又紧张起来:“大人,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这是要遭天谴的,遭天谴的!” “屁话!天什么天?谴什么谴?老子不在五行中、超出三界外,就是有天谴,都还谴不到我的头上!” 是啊,萧文明本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原先被他附身的这个萧文明,大抵是因为悲痛过度就被吓死了,现在的这个萧文明那就是个穿越者,说不定阎罗王那边,都没登记他的名字…… 就这么号人物,天不怕、地不怕,怕什么天谴? 萧文明又追问了几句,可是张大户就是不松口,逼得急了,他竟双目一闭,开始嘴里念念叨叨念起什么经文来了。 萧文明一时又拿他没办法了。 还是温伯明说道:“你也别装傻了,萧兄也别配合着他演戏了。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两面玉牌,就是参拜圣女的凭证。只要玉牌在手,我们就能见招拆招,未必进不去这座小院子!” 一听这话,这张大户当场被吓得停止了念经,瞪着眼睛问:“咦,怎么又被你猜中了?” 温伯明得意一笑:“我不过试着猜一下而已,没想到你这家伙倒是个老实人,一下子就被我掏出话来了。像你这样的人,也就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去吧,可别为非作歹,否则就凭你这口风、你这胆量,出事那是迟早的!” 这下这张大户彻底是没话讲了,就连经也不念了,瘫坐在地上只顾垂头丧气,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遭到天谴,被从窗外打进来的雷劈成焦炭…… 看他的态度,便知温伯明已然把所有的谜题全都推算出来了。 萧文明见状也是十分高兴:“行,那咱们就去叫门去。张俊,你留在这儿看住这两个家伙,别让他们跑了,更不能让他们高声喧哗。胡宇、刘辰,你们二人护着我和温先生,跑去闯一闯这座小院的大门!” 说着,萧文明推开门就要向外走。 却听温国明在他脑后说道:“且慢。萧兄,这个牌子就两面,按情理推断,只能进去两个人。我们一下子去了四个人,会不会人太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 温国民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萧文明现在正在兴头上,便也没有多想,只说道:“先不管这个,我们先去闯一闯,问起来,就说带了随从,多余的人退回来也就是了。” 四人离开了租下来的小屋子,为防止被发现行迹,又绕着小屋转了一个大圈子,走了一刻钟的远路,这才来到小院门前。 这座小院就在巷子深处,左右两边都是格局相似的院子,这座小院被夹在当中毫不起眼。 只是似乎上门的人多了些,门口几块青石被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底磨得净光发亮,倒也算是一个不太起眼的破绽。 突然发现自己要闯进这个并太知道底细的白炎教,这时的萧文明才有些忐忑,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小院的大门,便立即收回了手,等待门里的回应。 回应来得很快,不过片刻,小院大门便被推出了一道巴掌宽的缝隙,从里头探出一颗满是白发的老人的头,低声问道:“是谁呀?” 这人的声音又是苍老又是低沉,就仿佛从阴间传出来的一样。 萧文明被唬得一哆嗦,赶忙回答:“老人家,我们是来参见圣女的。” “什么老人家,既然入了圣教,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该叫我师兄,我叫你一声师弟。这么不懂规矩吗?”那阴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是来参见圣女的,那信物呢?” 要是之前萧文明被这样劈头盖脸地教训几句,他非当场发作不可。 然而现在的萧文明要尽量避免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强忍下来,老老实实地取出身上藏着的玉牌,递给了那老人。 这种玉牌萧文明是第一次见,因此初见之时还有些好奇,而那老人估计是见过成百上千面了,因此没有丝毫的兴趣,就扫了一眼便还给了萧文明。 玉牌是真的,老人自然也没有置疑信物的理由。 然而他的警惕性依旧没有放松,又用他那阴沉的声音问道:“嗯……你们倒是陌生面孔,我也是头一回见,从哪里来的?” 这时的萧文明感到自己办事还有些疏忽,来之前居然忘了排练几句对答之辞。 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老头既然问了,萧文明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我……我们是从湖广来的,特意来参拜圣女。这一路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容易啊!” “湖广来的?”那老人松弛的眼皮耷拉着,上下扫视了萧文明好几遍,又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听你们的口音,像是本地人,不像是从湖广来的。” 萧文明忙又扯了谎:“这个……那个……是这样的,我祖籍湖广,但是我爹一直在金陵城做生意,我从小在金陵长大,从小就学的是本地话,湖广那边的口音反而就薄了些。回家乡时候,乡亲还说我是外地人呢!” 这话说得倒天衣无缝,且无法查证。 如果是信息现代,每个人手里都揣着手机,又有行程码、又有健康码,看一眼就知道从何而来。而大齐朝没有这样的科技,全靠两片嘴说话胡诌了。 而那老人似乎警惕得很,并没有轻易听信萧文明的解释,又问道:“你们手里就两片玉牌,怎么一下子来了四个人,这点规矩也不懂吗?是谁介绍你们入教的?” 谁啊?谁谁也没介绍我入教啊…… 要是真的有人介绍的话,那就是现在被关在小屋子里不得自由的张大户了。 可萧文明现在能把张大户的名字说出来吗? 显然不能啊,一说不就穿了帮、露了馅吗? 于是萧文明只能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啊,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也仰慕圣女,想跟着我一起来参拜参拜。这位老人家……不,这位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兄……要是肯通融,实际我必有重礼奉上。” 一听有钱,这老人浑浊的眼神似乎清明了起来,但是仍在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行不行,这是教主定下来的规矩,无论参拜教主还是圣女,都是一样的——一块玉牌只能一人使用。多进去人,实在是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谁说中国古代是人治社会,不是法制社会? 简直是胡扯蛋! 不止是光明正大的大齐朝廷讲规矩,就连阴谋诡异的白炎邪教也在讲规矩。 官场上有官场的规矩,这还则罢了;没想到这邪教也有邪教的规矩…… 这规矩那规矩,就像一条条紧箍咒,从人的脚脖子套到脑壳子,烦不烦?累不累? 然而萧文明还是不能生气,只能按下性子向那老人解释:“这位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光是我这位朋友,就是我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参见圣女,我不是不想遵守规矩,实在是这么多规矩我也不懂啊……您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四个人进去算了。” 这话显然没有说服那老头,一个劲地摇头:不行,这不合规矩啊,不合规矩。“ 这时的萧文明忽然钦佩起这个老头子来了。 别看他年纪这么大了,耳朵不怎么好使、眼神估计也模糊了,没想到办事居然这么认真负责,要是自己手底下多几个办事如此认真的人,自己不知道能省多少心思呢! 萧文明还想再软磨硬泡地求情,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们有完没完?两面玉牌,从来就只能进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在外面等着也就是了,何必为难这老头?” 萧文明扭头望去,却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女子。 只见她身上披着一身浅粉色带帽子的棉布披风,口鼻都被衣领掩住了,只留出一双杏花眼,而这双杏眼则是又灵动又妩媚,似乎正放出光芒来。再听她的声音,悦耳得仿佛银铃一般,一听就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 那开门的老人被打断了话,立即呵斥道:“何人敢来喧哗?没见我正同这位师弟说话呢吗?” “说话,说话,你们都说了一车话了!我在后面都等不及了。”那女子埋怨了两句。 说着,只见她上前一步,抢在萧文明的面前,解下腰间的一块玉牌,递给那老人:“你们慢慢说话,我先进去了。” 萧文明站在那女子的身后,偷偷瞄了一眼。 只见这女子玉葱般的手指捏着的这片玉牌,同自己从张大户那里抢来的那两块有同有异。 只见这两枚玉牌的大小应该都差不多,玉盘上雕刻的火焰纹路也是大差不差,只是萧文明抢来的是浅紫色的,而是女子的这一面则是通红色。 这面通红色的玉牌,显然要比浅紫色的厉害多了。 那古板的得有些倨傲的老头,见了这面红色的玉牌,态度瞬间有了个一百八十个大转弯。 只见他立即弯下了腰,把院门推开了不少,用十分恭敬的口气说道:“快请进,快请进,是小弟怠慢了,小弟怠慢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0.html 0057 不合理,反而合理了 好家伙。 刚才那老头子信誓旦旦地教训过萧文明,说是白炎教里不分长辈、晚辈,只认兄弟姐妹。 而看着老头子的年纪,再年轻、再年轻也得六十多了,入教的时间也必然不短,却口口声声,在这女子面前称自己“小弟”,这未免有些太神奇了。 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在白炎教里练了什么功法?就好像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那样,看着是个妙龄女子的样子,其实年纪都已经七八十岁了,该管他叫一声“老奶奶”了? 想到这里萧文明陡然间觉得这处小院内外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森了,一阵寒风吹过,竟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却听那看门的老头又说道:“请吧,这位师弟既然有两面玉牌,那就选两个人进来参见圣女吧。” 萧文明原先是想试试能不能混四个人进去的,可刚才那一番对话,被这个较真的老头几乎问到了穿帮的边缘,就不能继续胡搅蛮缠了,只能从自己的四人之中挑出两个人。 萧文明自己肯定是要去的,那另外一人的人选就必须温伯明、胡宇和刘辰三人中选择。 首先排除的,就是刘辰,他脸上这道伤疤又是唬人又是明显,并且这家伙还是个,爱表现自己的人,自打回了临海屯,逢人就吹嘘自己怎么样勇敢,替萧文明挡了一刀,脸上留下的疤就是最好的凭证…… 搞的临海县附近是人尽皆知,因此像他这么个引人注目的家伙,是绝对不能跟着自己一起从事秘密任务的。 另一个头目胡宇,虽然办事有些粗心,却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并且身强体壮、武艺不错,留他在身边或许有些用处。 但萧文明其实是最想的,还是让温伯明跟着自己一起进去的,毕竟温伯明这人见多识广、足智多谋,有他在自己身边出出主意,不用说,帮助就是最大的。 然而温伯明却不愿以身犯险,摆出的理由也很奇葩:“萧兄,我是圣人门徒,像白炎教这种歪理邪说,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我还在外头接应你吧。” 这不是胡扯吗? 不就是因为白炎教教义乖张,才要请你进去的,顺便寻找王霸的行踪的、查明同倭寇的联系,温先生虽然素来聪明,可这条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 然而问题就在于,温伯明和萧文明的关系那是亦师亦友,而不是下属和上级,萧文明也没法强迫他,便只能让他暂时留在外边,同刘辰和张俊一道,作为萧文明的接应,在外围保证安全和做进一步行动的准备。 并且约定了一个时辰为限,只要萧文明进入小院,超过一个时辰没有回音,温伯明就要立即通知在临海屯的萧文秀,让她命令全部三百子弟兵立即进城,就算将这座小院子给踏平了,也要把萧文明给接出来! 也多亏萧文明有了这样一番部署,在不久之后将会发挥出莫大的作用,保住了萧文明一条性命。 就这样,萧文明和胡宇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同进了这座神秘的小院子。 只见这座院子并不大,也就十步见方。院子一角种着那棵极大的香樟树,宽阔的树冠亭亭而生,将半座院子全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这棵香樟树正值壮年,长得郁郁葱葱,即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在冬天,依旧发散出浓郁的香樟味,熏的萧文明脑子一沉,便觉这个阴暗的小院愈发的诡异。 小院之内,除了那看门的老头和刚刚进院的女子之外,便再无一人,似乎并没有人居住在这座颇有玄机的院子之内。 而院内也无其他物件,只有一座小屋,建在另一边的院角处。小屋没有开窗,却只有一扇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愈发显得诡异了。 院子是要住人的,而就一般的道理来说,房子是能造多大就造多大。而这座院子原本就不甚宽敞,怎么可能所造的房子,就占了院子的一角? 这也太浪费空间了吧?不合常理。 并且这座小屋子,还没有开窗,黑咕隆咚的一间。 说句难听话,别说是住人了,就是用来养猪,猪大概都会觉得憋屈。也不合常理。 可见这座院子、这间屋子并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别有用处。 萧文明不敢贸然行动,可方才进来那女子却似乎对此处甚是熟悉,走到小屋门前,推开屋门便走了进去。 原来这扇门竟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谁能想到这座位置隐秘、看守又甚是严谨的小院,院子里的门居然没有的上锁。 又是一个不合常理之处。 萧文明是想进屋去看看的,却又怕这间屋子里有什么机关暗器,一进去自己就要中招,因此不禁有些犹豫。 不料他带来的护卫胡宇却是个急脾气,还在没心没肺地催着萧文明:“少爷快进去吧,那女人都到里头去了,可别跟丢了。” 萧文明白了胡宇一眼,低声道:“我过来是查案子的,又不是来跟那女人的,她进去了关我屁事?让我再研究研究,这间屋子到底有什么诡异,你少给老子废话。烦死了!” 萧文明话音未落,却见那小屋的门进又从内向外推开了,竟是那进屋去的女子去而复返。 只见她除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露出半张俏脸,伸手招呼着萧文明:“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说罢,那女子又掩上了门,再次消失在了门的那一边。 就是这露出的半张脸,竟把萧文明看呆了。 只见这女子长得完全不是个七老八十的样子,而是水嫩光滑的一位绝色美女,那眉眼、那口鼻,真可谓是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镶嵌在一张绝美的鹅蛋脸上显得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宛若天成。 按理说按照套路,萧文明穿越到古代之后,是一定会结交一两个美人的。 可是萧文明这几个月来都忙于公事,还真没有什么机会结交美女。 要说美女,自己的姐姐萧文秀倒也能算一个,只可惜她同自己只有亲情而已,可没想到萧文明第一段艳遇,竟发生在这么一个诡异的院子里,让事情就变得愈发难以琢磨了。 这时院子里那老头子反倒催促起来了:“这位师弟,怎么还不进屋?” 这个老头的警惕性之强,萧文明是早有领教的,要是现在还犹犹豫豫的,非得被他看出了破绽不可,只能也推门进了这间没有开窗的小屋子。 屋内果然极其黑暗,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忽见两个黑衣人站在萧文明的面前,把他吓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跳:“你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训斥了一句:“这点规矩不懂吗?参见圣女是不能带着兵器的,你们身上带兵刃了吗?” 原来是白炎教里的安保人员啊…… 萧文明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他的要求倒也也合情合理——这个“圣女”是白炎教中最紧要的人物之一了,同她见面当然不能携带兵器。 于是萧文明便指了指胡宇身上配着的刀,叫他解下来交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刀,又朝萧文明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没带兵器吗?” “没有。” 萧文明撒了个谎,他其实是带着兵刃的:这把利刃就是那半口倭刀,这件兵刃在金陵城下折断之后,又经过了马青的重新打磨,原本三尺长的倭刀,变得的不足一尺长短。 这样的长度,上阵杀敌恐怕是不行了,却成了一柄可以随身携带的匕首,一柄防身利器。 萧文明今天打扮得就跟地主家的阔少爷一样,再加上他本身就身材不高,的确不像是随身携带兵器的人。 因此这黑衣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打量了萧文明几眼,便也没有仔细核实话中的真假,便随手一指身后:“好了,进去吧。” 这半口刀,总算是被萧文明带着混进去了。可别小看这一尺都不到的一片钢片子,到了紧要时刻,它将会发挥异常重要的作用…… 循着此人手指的方向,萧文明看见了一扇后门。 按理说,这么小的一间屋子,屁股大小的地方,完全没有必要再开一间后门,又是一个不合常理之处。 可这屋子这院子的气氛如此诡异,这不合常理的事情反而显得异常合理了。 这大概就是负负得正的效应吧…… 又见方才那女子熟门熟路地拉开后门,招呼萧文明:“嘿,这里走,快走啊,要不来不及了,咱们已经晚了。” 说罢,那女子头也不回地就走入了小门,消失在了一团黑暗之中。 这门内必有玄机啊! 透过这道门会通往何处呢? 萧文明心里真是一点底也没有…… 要是自己现在身边还有温伯明这个谋士,或许可以跟他商量商量,权衡一下利弊得失,可现在自己身边却只有个急脾气的胡宇而已,能同谁商量? 可是现在来都来了,想要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因此萧文明壮了壮胆子,吃定了那白炎教并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咬牙下令:“那个谁,胡宇,你走在我前面,给你少爷开路!” 胡宇倒是个胆子大的,说走就走,替萧文明拉开门,自己便先跨一步,闯进了小门。 萧文明赶紧跟了上去,进门一看却见门内居然是一条悠长、深邃的隧道,隧道约有两人并排这么宽,也有一人来高,走在里面倒也可以昂首挺胸,并不十分憋屈。 隧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挖出了一个凹陷,凹陷里点起一只蜡烛,仗着蜡烛放出悠悠的光,勉强可以看清楚脚下的路。 抬眼望去,只见这个隧道深不见底,既不知有多长、又不知通往何处。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1.html 0058 热闹好看吗? 抬头却见那方才那女子已然走在了前头,在黑暗之中不紧不慢地缓步前进,宛若生于黑暗的幽灵,又似驱散黑暗的天使…… 萧文明觉得奇怪。 这女子的表现明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应该是个老教徒了,可她年纪轻轻,又不像是老教徒的样子。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长辈是教徒,这女子因为受到长辈的影响,便也加入了这所谓的白炎教,所以才会对这里的情况这般熟悉。 萧文明想快走几步,赶上这女子向她打听点情况。 然而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在黑暗的条件下,萧文明就是想赶路,也走不了多快。 而那女子看似走得不悠不急,可行动却极为敏捷,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可萧文明怎么赶都赶不上…… 就这样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萧文明明显感觉,到这条地道的走势明显在往下走,空气也变得渐渐温暖起来,身上还穿着冬装的萧文明身上禁不住冒出一层汗来。 而前面那女子显然也有些燥热,不知何时将身上的披风脱了拿在手里,里面穿的却是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袄,显得她的身材高调而又健康,展示出一种勃勃的生机和满满的自信。 看着这女子的背影,萧文明忐忑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可他依旧不知这条隧道到底通向何处,又禁不住紧张起来。 又走了片刻,萧文明低声叫住闷头走路的胡宇,问道:“你知道我们走了多远了吗?” 胡宇挠挠头:“这黑咕隆咚的,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往前走就是了呗。” “笨蛋,你没发现规律吗?隧道里的蜡烛大约是二十步一根,咱们从隧道口走到这里,我数了数,已经走过有七十根蜡烛了,也就是说咱们总共走了一千四百步那么多,按照一步一尺的长度咱们也就走了,一千四百尺,大概有一里地那么多了。” 萧文明的话似乎没怎么触动胡宇。 这个胡宇在临海屯,是个出了名的“神行太保”,脚下行动很快,连带着他手下的一百弟兄也是出了名的动作快捷。 对于他来说,走一里地的确算不得什么很远的距离,压根就没有感觉。 只听他说道:“噢,一里地啦,那还早嘛。慢慢走,不急的少爷。” 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这个脑袋有些迟钝的胡宇,萧文明实在是无话可说。 然而萧文明心里明白,这么长的一条隧道,不下苦功夫挖掘是不行的,而白炎教肯下这样的功夫,足可见他们不但财力丰厚、人力充沛,并且还具备极强的组织能力,否则根本就做不到积年累月地投入到这种隐秘的工程当中。 这样的话,萧文明只敢在自己心里暗自揣测,却不敢说出口,倒不是怕隔墙有耳,被隧道里埋伏的不知什么人听了去,只不过他现在身边就一个胡宇,就是说了,胡宇这家伙也是听不懂的,那就干脆不说好了。 就这样,萧文明又在沉默中开始数着蜡烛走路了,又走了有五百来步的距离,隧道依旧是黑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乎的深不见底,不知尽头在何处…… 这下就连胡宇都有些心虚了,放慢了脚步,在萧文明耳边问道:“少爷……还有多远?” 萧文明低声道:“废话,你是第一次来,我也不是第二次来啊!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先不管这么多了,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继续往里闯吧!” 胡宇“嗯”地答应一声,抬起头正要加快脚步向前走,却又“咦”地一声转过了脑袋:“少爷前面那女的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萧文明慌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前头一团漆黑,先前那女子的身影也仿佛溶解在了黑暗之中,再也寻找不到了。 “娘的!中计了。搞不好中的还是他妈的美人计!” 萧文明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这样一个念头,立即大喝:“追,给我追!看看这婆娘跑哪里去了!” 说罢,萧文明便同胡宇二人撒开脚丫子向前跑去,可跑了没几步,这两人却同时撞在了一道墙上,原来这条隧道终于到了尽头。 可是萧文明撞到的这是尽头,却不是最后的尽头。 只见隧道又向右一折,转过弯来,隧道又继续向黑暗的深处延伸,依旧是两旁点着悠悠的蜡烛,不知尽头到底在何处…… 而那女子却扭过头,正在笑盈盈地看着萧文明和胡宇。 只见她微微一笑,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了。 没办法,萧文明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跟在那女子的身后向前走去。 不过拐弯之后的隧道却没有那么长了,再走了百十来步的距离之后,隧道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女子走在前头,当然也看见了光亮,脚下的步伐明显的加快了。 萧文明也赶忙追了上去,他快追了几步,前头的光亮陡然间放大,射出明亮的光芒,刺激得萧文明双眼直犯晕。 在眩晕平息之后,萧文明睁开眼睛,可那女子不知何时又消失在了光亮之中。 好家伙! 这女的到底什么来头,一会儿消失在黑暗里,一会儿消失在光明里…… 一会儿黑,一会儿亮,是在给我打摆子啊? 带着几分好奇萧文明走在了胡宇前头,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果然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而这尽头之处,却垂了一张落地的帘子。 这张帘子质地极厚,除了边边角角露出一丝光亮之外,便看不清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景象。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自然是打不得退堂鼓的。 萧文明又命胡宇在前开路,掀起帘子走了进去,而他自己也紧随其后,穿过了这道厚重的布帘。 穿过布帘,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映入萧文明两眼的乃是一座颇为宽敞的大厅,看大厅四周无窗,应该是在地下挖出了一间密室。 目测过去,只见这间大厅大约有五六丈见方,虽然面积不算小,但因为大厅里塞进去了百十来号人,因此众人之间也是摩肩接踵,站得十分拘束。 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继续观察四周,只见大厅别无装饰,整体显得十分朴素,可在大厅一边却建了一座半人多高的台子。台子的面积也有两丈见方,看高度、看位置就是让人站在上面讲话的,而讲话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张大户口中的那位白炎教的“圣女”。 现在圣女还没到,台上也没站着人,却摆了一口一人合抱的大圆鼎。 圆鼎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大概是因为染料里装了什么化学药剂,因此升起的火焰并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荧光发亮的白色,显得颇为诡异。 而在大圆鼎之后,则悬挂着四面黑色的大幡,黑幡上用银丝线各绣了四个大字:“生”“老”“病”“死”。 虽然装饰朴素,但这座大厅的工程量摆在这里,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完成的,可见此处修建已久,应当是白炎教长期以来的一个据点。 并且在大厅之内,应当安排了通风设施,否则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还有一口大鼎燃烧着火焰,就这么一个密封的场所,不一会儿氧气就会耗尽,人也就都死光了。 而这样浩大且复杂的工程,居然就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并且完成了,可见此处的官吏对本县的管辖十分松懈,一旦出事,他们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现任的县令汤光耀,虽然同萧文明颇有不合之处,但萧文明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能力的庸懦官员,至少他办事时候是细致小心的,不可能任由这样大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那这样推算下来,这处据点,应该是前几任县官手里,就已经挖掘好了的…… 如此这般,一个更加令人脊背发寒的事实就摆在了萧文明的眼前:白炎教在临海县这里经营已久,恐怕已是根深蒂固!足可见白炎教办事之小心、谋略之长久了! 万一这个白炎教是敌非友,是准备同萧文明争斗一番的,那萧文明面对的将又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想到这里,萧文明不免变得紧张起来,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又是第一次做这种深入敌营的活动,唯恐自己穿了帮,便立即埋下了头,缩在远离高台的地方,准备准备同胡宇一起装作普通信徒的样子,待在原处静观其变。 正当萧文明抱定了当缩头乌龟的打算,他身后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耳旁响起方才那女子的声音:“你缩在后面干什么?怎么不到前面去?说不定待会有热闹可以看了。” 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热闹有那么好看吗? 万一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那才叫真的热闹了! 萧文明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但拒绝的意思却很明确。 没想到那女子却似乎完全没有领会到萧文明的心思,竟然伸出手拉住萧文明的手,拖着他就往前挤。 这时候的萧文明,陡然发现这女子的手是那样的温暖而又细腻,虽然力气不大,却让他完全无法挣脱,自己半个身子都在这种温柔的接触下变得酥麻了,两只脚也不听使唤地跟着那女子向前走去……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2.html 0059 表里不一 在懵懂之中,萧文明已然同那女子挤开了一众信徒,来到了那高台之下。 那熊熊的燃烧的烈火,射出灼热的辐射,晃得萧文明一阵头晕目眩。 他赶紧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见自己的保镖胡宇也跟了上来,心中稍定,一扭头又见那女子正笑盈盈看着自己,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你看,我说这位置好吧?台上的人就是咳嗽一声,咱们都能听得见。” 台上人的咳嗽声能不能听见,萧文明还不知道,但他现在同这女子靠得这样近,那女子的呼吸声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同时听见的,还有自己胸膛里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好一个大美女啊! 清纯中带着几丝神秘,活泼中又有几分妩媚,活脱脱一个可以打九分以上的女神。 像这样的绝色女子,别说是在穿越之后了,就是在穿越之前,萧文明也从没如此接近地相处着。 按理说萧文明并不是个好色的人,就算他是个好色的,但也没有好色到不要命的程度。 可是这女子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她站在这里,就让萧文明难以离开。 莫非自己中了迷药,脑子糊涂了不成? 萧文明也有些怀疑,迅速在心里暗背了一遍牛顿热力学三大定律——清清楚楚、一条不差——可见自己的脑子还清醒着。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味道吗? 萧文明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忽听耳边的胡宇说道:“少爷真是好胆色,这是个好地方,这个什么白炎教的首脑,待会儿在台上出现,只要少爷一声令下,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能把它给拿住!” 萧文明手下这个胡宇,人虽然粗鲁,但办事极其麻利,且是新提拔的三个头目里武功最好的,也是个值得放心的绝色。 此外,按照刚才进门时的情况,凡是到这里的白炎教徒,应该都被收走了兵器,而自己的靴子里却藏有半口锋利的倭刀,万一遇到危险,只要把刀给胡宇,就凭他的武艺,一样能够冲出去,通过隧道返回地面。 并且看这大厅里的百十来个信徒的模样,一看没有多少战斗力,逼得急了萧文明强行离开,应该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因为根据萧文明的观察,这百十来个信徒里,一半是男的、一半是女的,女人胆子小、力气小,虽然平时炸炸呼呼的,但到了拼命的时候,她们自然会吓得向后缩的。 而且这些人衣着华丽、举止斯文,想必不是做生意人、就是读书人,这帮人平时就是杀只鸡都困难,何况是阻拦上过战场的胡宇了。 并且这些人的年纪也都很大,看样子都在四十岁开外,在古代算是个半入土的老头子了,萧文明和胡宇要是发了狠心地向前厮杀,他们更加拦阻不住。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些信徒在萧文明眼中,是羸弱不堪的。 然而等事后他与温伯明讨论复盘以后,才发现其中的可怕之处。 其一是男女比例相当,说明白炎教中男女平等,思想颇为开明; 其二是衣着华丽,说明白炎教吸引的并非底层老百姓,而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这帮人有钱有势、话语权高,都属于是优质资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三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对于上阵杀敌而言固然是老了些,可在家中主持大计却是黄金年龄,可见现在的白炎教已经是羽翼丰满,可以做一些大事了! 更令人感到敬佩的是,这么多教徒聚集在一起,虽然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可脸上都洋溢着和善的笑容,虽然并没有说话,却都用眼神打着招呼,整个气氛十分和谐融洽。 这让萧文明想到了自己经营的临海屯,自己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让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变得团结吗? 经过小半年的经营和培养,临海屯的人心终于齐了,士气也终于旺了,可他想要达到的成果,说不定白炎教几十年前就已经达到了。 这样的气氛和氛围让萧文明感到一丝嫉妒,忍不住问身边的女子:“难得聚集了那么多人,都是来参见圣女的吗?” 那女子回答:“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难道你不是来参见圣女的吗?”萧文明追问了一句。 不成想那女子却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我就是爱看个热闹,据说圣女驾到,热闹就来了,所以才跑来的。你呢?” 爱看热闹就跑来了…… 这话也太假了,这是白炎教的圣女,不是街边耍猴把戏的,想来看就看,不想来看扭头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萧文明结识的那个傻乎乎的张大户,也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换来了这个参见圣女的资格。 这女子的话,萧文明当然是不相信的,她的问题萧文明自然也没有回答。 谁知那女子还在低声念叨:“其实这圣女嘛……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么多人,有的花了钱,有的托了门路,过来看一眼这所谓的‘圣女’,似乎就有多么了不起了。同花钱在青楼里看花魁,能有多少区别?” 这话说的倒有道理。 让萧文明忽然想起了温伯明的心上人——那位流落在暖香阁里的官家小姐——她的赎身银子有三千两之多,还不知温伯明猴年马月才能凑足这笔钱呢…… 然而这女子,在白炎教的据点里,把堂堂的圣女,比作青楼里的风尘女子,这也未免太过放肆了,也太过危险了。 这白炎教摆明了是一个组织异常严密的地下宗教,他这种“大不敬”的话,万一被别人听去了,岂不是会惹下天大的祸事? 又等了片刻,忽听台上传来声音:“众人肃静!众人肃静!” 萧文明抬眼望去,却见台子上,那四道黑幡里的“生”字大幡一阵抖动,从后面鱼贯走出四个人。 这四人都是彪形大汉,身上穿着黑袍,看不清面目,再加上圆鼎中火焰的照射,更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这四人分别站立在台子的四角,叉手而立、一动不动,仿佛四尊黑色的雕像,让人望而生畏。 而这四人从“生”字黑幡之后走出来,可见这面黑幡背后也是一条通道或是一间密室,至于另外三面后是什么东西,萧文明就猜不透了。 正在揣测之间,只见那面“生”字黑幡又从内向外一挑,亭亭袅袅走出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子。 “圣女来了。”萧文明耳边传来身边美女的声音。 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心中一惊,随即果然听见那四个黑袍人齐声高呼:“圣女驾到!众人跪拜!” 因萧文明就在台下,这四个黑袍人的声音如雷贯耳,再回望四周,上百号信徒已然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萧文明是不愿意下跪的。 当初在金陵城下,面对着康亲王和毅亲王这两位极品的皇亲国戚,他的膝盖都没有软,现在眼前就这么个邪教的头目、魔教的圣女,凭什么让自己下跪? 可众人都跪了,就连身边那女子也蹲下了身子,自己就这么孤零零站着,实在是不像话……因此权衡利弊,萧文明也只能双腿一弯了,跟着跪了下去。 可是他心中不服还在暗想:你以为我今天是白跪的?等有朝一日,落到我手里,迟早得给老子跪回来! 萧文明一边跪,一边则在偷眼瞧着台上,只见台上的那个圣女此时也已跪了下来,朝着那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拜了几拜,中念念有词的唱了起了经文。 萧文明距离她不远,把经文听得异常清晰: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凌无是处;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随着他的念诵,大厅之内,信徒也跟着念诵起来。 数百人极有节奏地念诵着经文,声音宛如沉雷轰鸣,又如沧海潮声,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萧文明听得都已经入定了,心想:这经文的内容虽然幼稚可笑,但毕竟描绘了一副极乐盛世的场面,还是颇有迷惑性的。 尤其是萧文明身边那个美女,她嗓音清亮软弱,宛如风铃随风飘动,听来格外的悦耳,更仿佛天堂里的天使在低声吟唱。 就这样经文念了有十来遍。 忽听台上的圣女停止了吟诵,朗声说道:“诸位师兄、师姐,只要时时刻刻念诵白炎教圣言,应当有所触动。经文教我们,教内皆为兄弟姐妹,应当互助相爱。对百姓也是一样。” 听了这样的训示,台下跪成一片的教徒也齐声答应:“谨遵圣女教诲!” 然而萧文明对这句话却是嗤之以鼻。 什么叫皆为兄弟姐妹?如果大家都是平等的话,又何必对你行什么跪拜之礼?说你脱裤子放屁都算是饶了你,根本就是在掩耳盗铃! 看来这白炎教的经文编得虽然中听,但真的运用起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说一句口是心非——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也并不为过。 可是转念一想,谁又不是这样呢? 就拿正经的大齐朝廷来讲,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都是什么圣人语录、仁者爱人,教大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越是把这些话叫的响亮的人,却越是些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混蛋——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表里不一。 因此萧文明越是细想越是腻味,对白炎教的这点教义就越是不以为然。 可台上那圣女说出的后一句话,却引起了萧文明的注意:“来人呐!将王霸带上来!”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3.html 0060 哟,还挺有钱的 王霸,就是那个萧文明苦苦寻找了半个月的王霸——终于现身了! 并且不出所料,果然就在白炎教的老巢之中! 这不能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能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见台后那面“生”字大幡一挑,从幡后走出一员彪形大汉,迈步走到台上,战战兢兢站在那娇小的圣女对面。 萧文明偷眼望去,果然就是那个长得一脸凶相的王霸,然而现在的王霸,却收起了恶相,谦恭柔顺地活像一只小猫咪。 萧文明看了一眼王霸,却又不敢盯着他看,毕竟王霸是认识萧文明的,而自己现在身处白炎教的巢穴之中,万一被他认出身份来那可就不妙了。 于是他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并且就算不是在此处,身边没有足够帮手的萧文明,也不敢轻易出手捉拿王霸。 因为据说这个王霸颇有些手段,懂得一点武功,萧文明身边的胡宇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对王霸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因此萧文明暂时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先选择静观其变。 却听台上那圣女沉着声音,质问道:“王霸,当着这么多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面,你说说清楚,金陵城下是怎么一回事?” 金陵城! 又一个关键词同王霸联系了起来,萧文明赶紧警惕地竖起耳朵静听,唯恐错过了一个字。 只听王霸回答道:“弟子谨遵圣命,串联了倭寇三十二人,会同二百余帮派人士,本想趁着金陵疏于防备,杀进城去劫持两位亲王。不放对方守备森严,立即就关闭了城门。而本县临海屯的候补千户萧文明,又率领手下、负隅顽抗,这才让弟子功败垂成。” 王霸这几句话介绍得倒也是言简意赅。 原本像他这么个粗鲁的汉子,仓促之间是说不出这样有水平的话的,想必他老早就知道圣女会有此一问,所以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 并且,他这几句话固然是将事情的本末原由说了个清楚,但其中漏掉的细节也是不少的,且有避重就轻之嫌疑。 然而王霸的态度倒是很谦逊的:“弟子未能成功,有负圣命,还请圣女惩罚。” 那圣女倒是颇为大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是凡人做事,哪有件件成功的?你王霸对我圣教平时多有助力,失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这话,王霸松了口气赶忙拱手行礼:“多谢圣女恕罪。多谢圣女恕罪。” “哼!”没想到那圣女冷笑一声,“失败之罪固然可免,然而你伙同倭寇屠戮百姓之事,却不可饶恕!” 王霸一听这话陡然间就慌了。 原本刚才他的检讨就已经是避重就轻了,是想将倭寇的暴行隐瞒过去,却不料还是被圣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了出来。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串联倭寇这件事情办得并不漂亮。 原本王霸不过是想借助他们的战斗力,更好地冲击金陵城而已,没想到倭寇的凶残远超出他的想象,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一见到金陵城下乃是富庶之区,便立即动了歹念,不去攻打城池反而一味的四处劫掠。 而王霸纠结起的那些江湖帮派人士,见倭寇劫掠所得的财物甚多,自己也得了红眼病,并也不再径直向金陵城杀去,而是跟在倭寇后边,同样地四处劫掠。 正是他们这样的行动,错失了良好的时机,让金陵城中守军察觉了城外的变化,赶紧关闭了城门。 王霸纠结起来的倭寇和那些江湖人士,其实都是些散兵游勇,根本就不具备攻打金陵这样大城市的手段,金陵城门一关,他们的行动便也失去了成功的可能性。 因此,这位白炎教的圣女,将王霸的失败归结为他任用的倭寇,倒也总结地一针见血。 王霸被点破了弱点,只能认错:“这着实是弟子错了。那些倭寇非我族类,说又说不听、甩又甩不掉,临机又坏了大事,弟子甘愿受罚……” “不过……”王霸又争辩了一句,“不过这些倭寇也都是圣教的护法安排的,我不过是临时联络一下,错也不错在我一人……” “好嘛!”那圣女不容王霸分辩下去,语气越来越严苛、越来越凶狠,“你还敢顶嘴!你倒也知道这些倭寇非我族类。这群倭寇在金陵城下杀戮了多少百姓,与我圣教解救世人之要旨不符。你说,你该当何罪?” 王霸和圣女之间对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萧文明一时都听懵了。 原本他以为金陵城下那场动乱,不过是倭寇凶性大发,抢劫百姓,而江湖人士趁水摸鱼而已。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深刻的背景行动,居然是由白炎教居中联络,打从一开始就瞄着在金陵城里的两位亲王去的。 亲王是何等身份?这件事情不管成功与否,都已经是一场泼天大案了! 而在金陵城下那些被抓住武林人士,纵然被康亲王打得没了性命,也终究不敢吐露白炎教半个字,可见在他们心里,背叛白炎教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比丢了自己的性命更加严重…… 在如此具有威慑力的白炎教面前,王霸就算再胆大,也只能选择屈服。 他是知道白炎教的手段的,赶紧先认了个怂:“弟子有错……为赎罪过,弟子情愿贡献赎罪银一百两,还请圣女笑纳。” 萧文明听了一愣,随即在心中哑然失笑。 且不论王霸是不是罪有应得,但白炎教不管这么个做法,倒是个敛财的好手段:先给别人头上安插一个罪名,然后再让他掏真金白银出来赎自己的罪过——这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啊! 按理说,王霸提出的一百两银子的数目不算小了——萧文明赏给手下军户们过年的钱,也才不过一家五两银子而已——一百两银子,差不多是一户不错的人家攒上二十年的积蓄了。 谁知那圣女听了这个数目并不动心,眯缝着眼看着王霸,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这圣女身材娇小,听声音也就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可王霸却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咽了口唾沫,立即改口道:“我又说错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弟子的罪过岂止一条?我甘愿出二百两银子,请求圣教宽恕罪过。” 一句话媒妁,赎罪银的价格就翻了一倍,这个讨价还价的能力可以算是无敌了 可那圣女依旧没有表态,似乎还在等着王霸新一轮的报价。 这种难以捉摸的态度,让王霸更加慌张,他一咬牙、一跺脚:“五百两!我愿出五百两银子,还请圣女宽恕我的罪过!” 好家伙! 萧文明由衷地赞叹:白炎教赚钱的本事可比我强多了,这位白炎教的圣女一句话都没说,一百两的价格,转眼间就成了五百辆,属实了不起啊! 不过这个王霸倒也真的有钱,五百两的现银,就算让已经发了笔小财的萧文明在短时间内掏出来,都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而这个王霸一开口就是五百两银子,兴许再逼一逼、挤一挤,还能再让他吐出个二三百两银子来…… “看样子这厮平时榨取的民脂民膏可不少,等有朝一日落到自己手里,我非得把他扒一层皮不可!”萧文明暗想。 然而王霸出手已然如此大方,却依旧丝毫没有打动那位圣女,又或者说光凭这几个臭钱,根本就不在剩女的视线范围之内。 只听到侍女用冰冷得近乎凝固的嗓音问道:“想话几个恕罪银子就免了你的罪过?你想的也未免太轻松了!你还记得我圣教的教义是如何规定的吗?” 王霸这么个平素为非作歹的泼皮无赖,被这么个娇弱的圣女呵斥得呆若木鸡,庞大的身躯处在原地不敢一动不动,更不敢乱说半句话。 在台下的萧文明,分明感受到了王霸心中的恐惧。 只听那圣女依旧在不依不饶地逼问:“我问你教义如何,你既然不回答,怕是忘了吧?来啊,台下哪位师兄记得教义,来教教这个王霸!” 立即有人站了起来,朗声回答:“圣教教义:杀人者偿命;杀二人者偿命二世;杀百人者偿命百世!” 没想到白炎教还有这样的严苛教义。 不过话说回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就是最朴素的法律观和道德观,这样规定倒也没什么错。 因此萧文明喃喃自语:“金陵之战我就在现场,清点下来死伤的百姓有八百多人,如果把这么多条性命全都记在王霸身上,那按照着白炎教的教义,王霸岂不是……” 萧文明的话音甚是低沉,却依旧被身旁那美丽的女子听见了。 只听她接话道:“那就只能永世不得超生了!” 这女子的口气比台上那圣女的更加冰冷,同她甜美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文明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却听台上那圣女夸奖道:“这位师兄说得很好。害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王霸该当死罪,且有百世不得超生之罪!来啊,给我把王霸拿下!” 王霸一听这话就慌了,甚至连反抗的企图都没有,接连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却在不断地求饶:“圣女!圣女!我为圣教立过那么多汗马功劳,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4.html 0061 王霸:必死无疑? 下达了圣明的圣女并没有回答王霸的话,却是那四位黑袍人迈步围了上去,将王霸围在四人当中。 其中一人说道:“王霸,你也是老弟子了,圣女既然已下了法旨,你又何苦负隅顽抗?反而弄得难看。” 王霸虽然不敢反抗,却也不愿束手就擒,还在求情:“只求圣女饶我一命,将来我一定为圣教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决不推辞!” “晚了。你罪不可恕,只有一死,才能洗清罪衍。”那圣女无情地回答道。 听了圣女的话,黑袍人又向前逼近了一步:“王霸,你听见了吧?你的心智已然被恶魔所污秽,唯有投身熊熊圣火,才能荡涤身上的罪孽,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或许圣火过身,你罪孽尽扫,也不用受百世之苦,能够往生极乐了……“ 这几句信誓旦旦的话,大抵也是白炎教的教义了。 事后,萧文明将在此处的见闻同温伯明说了。 这位饱览群书的温先生,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说这些教义看似高深,却不过是几大宗教的融合而已,并且破绽颇多,骗骗无知小辈或许还可以,但遇到有识之士必然是能揭穿其中的纰漏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多少有真才实学的有识之士呢? 而王霸显然不是所谓的“有识之士”,但对于白炎教的教义,似乎也没有那么虔诚。 他自己当然知道,那黑袍人要把自己投入熊熊烈火,不就是要他活活烤死在这白色火焰里吗? 这算是白炎教里最残忍的刑法了,他一个大活人,哪能忍得这样的酷刑? 顺从是死,违抗也是死。 那就干脆死拼一下,或许能拼出一条生路! 王霸这人毕竟同张大户那样的富商不同,平日里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脏活累活,既然已经下定了要反抗的决心,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心里也知道,过来捉拿自己的四个黑袍人,都是身负武功的高手,自己虽然也会几招功夫,但要对付他们其中一人尚且不易,要同时面对四人,还要全身而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因此想要活命就只有一个法子,挟持住那个娇滴滴的圣女,用她的性命来逼退众人,或许就能逃出升天了。 于是,王霸大喊一声:“罢了!死了就死了吧!” 正当黑袍人以为王霸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王霸忽然纵身一跃,在地上一个滚翻,想要从两个黑袍人当中的缝隙钻过去,逼近到剩女的身边。 不料那黑袍人见机极快,瞬间就看出了王霸的企图,也不弯腰去抓王霸,而是直接飞起一脚,就往王霸身上踢去。 这黑袍人果然武功颇高,这一脚踢得又准又狠,正踢在王霸的后背上,一脚就踢断了他几根肋骨。 钻心的疼痛立即阻止了王霸的行动,他只能原地站起,勉强支撑着站直了身子。 这时的他,心里总算是明白了,等待着自己的,无非是“凶多吉少”这四个字而已,看来自己这条性命就要在这里交代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料想的并没有错。 那圣女见王霸竟然有意劫持自己,霎时胸中火起,怒骂:“好一个叛教的恶徒!竟敢对我出手!已是罪大恶极!来人呐,将他投入烈火之中,方能洗清他的罪孽!” 横竖是死了——把皇帝从马上拖下来是个死,把皇帝直接杀了也是个死…… 那为什么就不把皇帝给杀了呢? 这时的王霸,下意识地想去自己的靴筒里找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然而自己十几天前被软禁在白炎教这座小院的地下密室之时,身上的兵器便被没收走了,现在的他已然是两手空空、手无寸铁。 然而就算手里也没有武器,他也要死命地拼一下。 只见王霸张开双臂,使出浑身的力气,就往在圣女身上扑去,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挟持出圣女,仍旧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虽然并不喜欢这个王霸,但在台下亲眼目睹此人求生本能的萧文明也深深赞叹。 但那四个黑袍人已经察觉到了王霸的企图,又岂能让他得手? 只见其中两个人迅速向圣女面前移了一步,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王霸飞扑的方向。 而另外两个黑袍人,则迈步移到王霸的身后,一人双手捏住王霸的脚踝,一人则伸手掐住他腰间的穴道。 飞在空中的王霸被从后一扯,顿时失去了平衡,沉沉的摔在高台之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又断了两根肋骨。 这使出浑身力气的一招,终于还是没有得逞。 这时的王霸受伤不轻,然而束手投降并非他的风格,虽然拿不住圣女了,但他依旧决心跟这四个黑人斗上一斗。 王霸虽然武功不弱,可这四个黑袍人,武功却更强。 他们根本就不屑于一拥而上,而是只有一人向前,连攻了几招就已经把王霸打得鼻青脸肿、气喘吁吁。他又瞅准一个破绽,使出一招擒拿手,抓住王霸肘部的反关节,大喊一声:“来呀!将这厮扔到圣火里去!” 话音未落,另外三个黑袍人同时迈步上前,同样施展出擒拿手,同时捉住了王霸另外一只手和双脚膝盖的反关节。 四人又同时一使劲,合力将王霸魁梧壮硕的身躯凌空举了起来,抬着王霸向那靠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圆鼎走去,正是要将他投入此鼎之中。 谁都知道,肉体凡胎被扔到火里必然是会被烧化的。 台下的这些个白炎教的教徒,虽然被教义所蒙蔽,但也都是心智正常的人,见到这样一副即将发生的惨烈局面,他们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屏息见证的王霸最后的宿命。 而王霸依旧没有放弃挣扎,在半空中用力地扭动着身体和手脚,可以说这时的他,已经用上了平生最后的一点力气。 古人常有绝死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 原本这种说法近乎于玄学,可在科学昌明的后世,却对这种说法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一个人到了生死关头,肾上腺素就会过量分泌,从而带给了这个人超出寻常的力量 (本章未完,请翻页) 。 看样子,王霸此人的肾上腺十分发达,临死关头分泌出来的激素,似乎进入了他们一寸肌肤、贯穿了每一条血管、滋润了每一块肌肉,让它爆发出了平生所从未有过的力量。 在空中乱扭的王霸,竟让那四个武艺高强的黑袍人,一时都无法控制。 那圣女见状大怒,心想自己下达的命令居然执行起来这样困难,岂不是在那么多圣教弟子面前丢了脸? 于是这圣女咬牙道:“不中用的东西!怎能容王霸在这里放肆?还不把他的手脚全部给砍断了,一块块扔到火里,万一让这厮掀翻了火鼎,岂不坏了大事?” 台下的信徒们听了这话,全都不寒而栗:没想到白炎教的手段这样残忍,烧死人也就算了,居然在烧他之前还要将他削成人棍,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而这圣女所说的也并不是开玩笑,那四个黑袍人一边努力拿住王霸,一边从取出藏在身上的利刃,擎在手中,就要将王霸的手脚砍断。 原来这帮家伙收走了过来参拜圣女的信徒的武器,自己却随身带着兵刃…… 可见这白炎教也是攻于心计,别有一番准备。 这样的准备,是为了防备着王霸的反扑的话,还算情有可原。可如果不是专为他而来,就更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因为他们教中的首脑人物携带的兵器,却明令教徒不可携带,明显说明他们对底下信徒也并不十分信任,处于时刻提防的状态之中。 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你我之间却还要以兄弟相称…… 什么叫虚情假意——萧文明今天终于是知道一些了。 而那王霸一看自己的对手掏出了利刃,终于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双眼一闭,停止了挣扎,准备引颈就戮。 这时忽见台下一人挺身而出,朗声说道:“且慢!王霸虽然该死,但也不应虐杀!朝廷有官府、律法有依据,自当明正典刑,怎么可以被你们这样私下处置?” 能说出这几句话的,在场之中就只有萧文明一人而已。 他当众说出这几句话,倒并不是觉得王霸罪不该死,而是因为王霸此人干系重大,是联系的白炎教和倭寇的唯一纽带。 如果王霸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所有的线索也就断了,事情的真相也将永久被埋藏在黑暗之中。 这是萧文明所无法接受的。 当然了,白炎教这样虐杀王霸,本身也不是萧文明所喜欢的。 因此,他才能把这话说得这样胸有成竹! 萧文明这话说得正气凛然,不光台下的上百白炎教徒齐刷刷看了过来,就连台上的那四个黑袍人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八只黑洞洞的眼睛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这圣女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当众反对她的命令,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位师弟怕是不知道,这个王霸平素勾连官府,要是我圣教不严加处置,恐怕就算他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恐怕官府也未必将他绳之以法。”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5.html 0062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实说,这个圣女的话,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这个王霸虽然不如徐世约那样交友广泛,但在临海县一带也是很吃得开的。 如果他肯花下血本,说不定还真能被他打通了关系,要么让官府来个查无实据,打发了事;要么找几个倒霉蛋当替罪羊,也就交差了。 或许还真取不了他的性命——如今这个大齐朝廷,就是这样的混蛋! 不过今天王霸的案件比较特殊,就算是和落到了最腐败的官府手里,他活命的可能性,如今来看已经几乎为零了。 只听萧文明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据我所知,王霸犯的这件案件已经是通了天了,就连京城里的两位亲王都亲自过问,说不定连皇帝都知道了。他王霸是个什么东西?皇帝想要杀他,他还能跑得了吗?” 萧文明可不像其他信徒,对这个所谓的圣女完全没有敬畏之心,因此说起话来也十分直接和随便。 那圣女听了萧文明的口气,心里当然有些不痛快,冷冷地诘问道:“这等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在这里信口胡言?” 萧文明当然知道了。 王霸勾结倭寇、祸乱金陵、屠戮百姓这些事情,萧文明虽然地位不高,却是核心知情人之一。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这件事情,如今已是闹得满城风雨了。你白炎教圣女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耳目不广,怨不得别人。”萧文明朗声说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水平了。 不是我说的话是假的,只不过是你孤陋寡闻而已——全都是你的错,可别怪我哦! 台上的圣女一时之间被萧文明堵了个哑口无言。 然而萧文明身边那位美女却又说话了,并且口气很不客气:“嘿!你吃饱了撑的吗?白炎教杀了王霸,那也是在替你出气啊!这王霸又是上门逼债,又是羞辱你的姐姐,同你的夙怨不小,杀了他,不正合你的心意?” “你懂什么?”萧文明想也不想就回答,“报复一点私人的仇怨,那是小事,查明本末缘由,那才是……” 刚说了半句话,萧文明忽然觉得奇怪,用惊异的眼神盯着身边这位貌美的女子。 只见她正笑着看着自己,而且笑容是那么的夺人心魄,又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萧文明忍不住低声问道:“王霸同我的仇怨,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不变:“你猜呀!” 萧文明这边刚同身边的女子讲了几句话,却见人群之中一个教徒,挤到了台边,踮起脚向圣女低声说了几句。 那圣女顿时恍然大悟:“啊!原来阁下就是临海屯的千户大人萧文明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萧文明也算是临海县这一代知名的人物了,他既然当了出头鸟不再隐藏身份,那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被认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却听那圣女又接着说道:“萧千户既然有意光临我圣教,何不提前打声招呼,我等自然会以礼相待,又何必鬼鬼祟祟冒充我教教徒?岂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贻笑大方?” 这几句问题,难不倒萧文明。 他回答道:“我这还不是跟你们学的嘛!我是临海屯的千户,临海县这边都是我的底盘,你们选在临海县开这么大的会,不跟我通报一声。嘿嘿,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到底是谁贻笑大方?” 这个圣女虽然在白炎教中地位崇高,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脸皮薄、城府浅、阅历少——听了萧文明这几句反唇相讥的话,面子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然而当着那么多信徒的面,他也不好随便使小性子,却说道:“既然萧千户对我圣教颇感兴趣,那就不如留在此处,我等共同探讨探讨教义,如何?” “哈哈哈!”萧文明笑道,“你们的教义说起来虽然好听,却是嘴里说一套、手上做一套。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哼!”那圣女说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要走人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白炎教是什么?” 这话丝毫吓不住萧文明:“不光我要走,我还要把王霸带走。他是涉案要犯,我带回去信息审问,我刚才已经说了,临海县是我的地盘,既然是我的地盘,那我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哼!”圣女不屑地冷笑几声,“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有我圣教弟子一百多人,还有四大副法。你单枪匹马,居然敢口出狂言,谁给你的底气?” 底气,是萧文明自带的。 只听他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告诉你,我手下三百子弟兵就在外面,就等着我回去。要是再过片刻时间,他们不见我的面,就会立即冲杀进来,把你们一个不剩,全部拿下!” 萧文明这话倒也没有吹牛。 他手下三百屯田兵,虽然现在并不在临海县之内,却也就在距离此处不过一顿饭路程的临海屯内。 并且临海屯里有姐姐萧文秀坐镇,县城里又有温伯明作为接应,且已约定了一个时辰为期,只要超过这个时间,温伯明就立即会作出反应,派人去调兵。 温伯明和萧文秀都是办事得力可靠的自己人,萧文明将性命交托在他们二位手里,是可以放一百二十颗心的。 因此他说话更是中气十足,信心满满。 只听萧文明又接着吹嘘道:“你们这些信徒,有的是临海县的本地人,有的是从金陵城那边赶过来的,知道我这三百手下的厉害。当初我在金陵城下,面对数百倭寇和江湖人士的围攻,依然是不落下风、全身而退。就凭你们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徒,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这就有点吹牛了,不过倒也不算是完全是吹牛。 两个月前萧文明守在这三百地秀,固然只能抵挡住二三十倭寇的攻击且被打的抬不起头来,可如今他们装备了新式军刀、装备了长矛盾牌,战斗力已然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并且经受住过血的洗礼。 或许现在能够抵抗住上百倭寇的正面攻击,也并非是痴人说梦。 萧文明这几句话还真有作用。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少逼得那圣女不再像刚才那样信心十足:“你休在此处大言不惭。我圣教行动,如神龙动于九天之上,又如玄龟伏于九渊之下,又岂是尔等能够轻易捉住的?来啊,众教徒听令,给我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拿下!” 这些白炎教徒其实心并不齐,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然而既然是圣女下达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众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色,虽然没有人敢于动手,却也纷纷围了上来,将萧文明和胡宇二人围在了核心。 奇怪的是,刚同萧文明一起进来的那个美女也被围在了一起。 萧文明一看自己的话没有吓住这位白炎教的圣女,难免有些慌张——毕竟在大的层面上,他固然是占着优势,可在这个小厅之中,他的处境却是大大的不妙。 情急之下,萧文明赶紧抽出靴筒里藏着的那半口倭刀,递给身旁的胡宇:“护驾!护驾!” 胡宇接过倭刀,当空胡乱挥了几下,逼退几个走得略近一些的白炎教徒,却问道:“少爷,那个王霸呢?还要不要捉它了?” 胡宇是个性子急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在考虑王霸的事情。 “什么时候了还扯什么王霸?要是咱们现在被白炎教捉住了,搞不好我们会被剁碎了喂王八。咱们先坚持些时间再说!” 其实这事的萧文明心里已然料定,被自己搅闹一阵以后,白炎教的心思早就不再王霸身上了,哪有心情再去虐杀王霸呢? 所以说不管自己是否将王霸救出来,他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萧文明现在所倚仗的,是胡宇和他手里的那半口倭刀;面对的,则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年纪都在四十开外的所谓白炎教徒。 这样的力量对比,他自然是不落下风的,但是想要全身而退倒也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在台上的四个黑袍护法,他们还没有动手呢! 偏偏这时候,萧文明身边那美女又说道:“你还是放下兵器吧。白炎教毕竟人多势众,你斗不过他们的。还有台上那四位护法还没动呢!他们手里有兵器,又听说是武林高手,就凭你和你身边这个弟兄,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是啊。 萧文明原来进入白炎教这个据点之时,以为里面都不过是些想要寻找心理安慰的财主富商而已,压根就没想到这个白炎教的组织竟然这样严密,并且教中还养了四个武林高手。 要是早知道白炎教这样的情况,萧文明是绝不会贸然行动的,然而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步步走到了这么个局面之中,也就只能勉强应付了。 在这种形势之下,这位美女的话听起来也就显得十分中肯了:放下武器留下来,倒也并非是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选项——只要暂时保住性命,说不定今后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过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萧文明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选择,回答那女子道:“白炎教动不动就要杀人、烧人的,我要是束手就擒,说不定死得比王霸还惨。”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6.html 0063 姑苏林丹枫 “怎么可能反悔?我们又不是朝廷,说话从来就是算话的。”那美女保证得信誓旦旦,“你留在此处,我保你性命无虞,如何?”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白炎教的教主不知人在何处,他妹妹白炎圣女也安然在台上站着。 他们二位都没有说话,你这么一个只能站在台下的白炎教的小字辈说话,能有几分分量?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搭理这女子的提议,而是跟在胡宇的身边,慢慢向走进这座大厅的隧道的方向走去。 也多亏胡宇英勇无畏,手中的钢刀也十分锋利,再加上对手都是些有钱的富商大户,他们的性命可值钱得很。面对舞动如飞的钢刀,他们根本就不敢近身上来阻挡萧文明的行动。 如此这般,在百十来人的包围之下,萧文明和胡宇二人居然从大厅最靠近高台的地方,渐渐退了出去,行动异常顺利。 白炎教那圣女怎能容萧文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然而萧文明手下的胡宇是个混不吝的,手中的倭刀又异常锋利,而台下那百十来个白炎教徒又赤手空拳、又贪生怕死,的确是无法阻挡主萧文明。 那圣女眼看不是办法,便命令那四个黑袍人,叫他们只留一人继续控制住王霸,另外三人前去捉拿萧文明。 这黑袍人中有一人善用点穴功夫,听了圣女的号令,用力捏住了王霸的几处关节,将他手脚都捏麻了,却依旧不敢放松,仍旧就站在王霸的身边,防止他突然发难。 而其余三人,则是飞身跳下高台,朝萧文明猛扑过来。 这三个黑人果然本领不弱,一出手就占到了上风,杀得胡宇手忙脚乱,也顾不得讲什么招式了,闭着眼睛就把手里的倭刀乱挥乱舞。 也亏得这间房间并不是很大,并且屋里塞满了白炎教徒,那三个黑袍人互相掣肘,又唯恐伤到自家师弟师妹,难以施展武功。 因此他们虽然已经稳稳站住了胜局,却一时难以将胡宇拿下。 就这样又厮杀了几个回合,其中一个黑袍人突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大喝一声:“两位兄弟暂且退下。咱们三人猛攻,反不如一人单挑,让我来会会这毛头小子!” 听了这话,另外两个人也意识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之内,三个人一齐上阵,战斗力反而不及一个人,便听先前那人的话,颇有默契地退了下去。 而方才说话那个黑袍人,手中只持了一口不过一指来宽的细剑,冷笑一声,便向前一步,同胡宇厮杀起来。 胡宇此人本来就不会武功,学的不过是战场杀敌时一些简单的招式,全靠一股子蛮劲和年轻气盛,才支持到现在。 这样的打法,在乱战之中或许还能有用,可面对着武林高手一对一的单挑,就完全不成气候了。 只两个会和下来,胡宇左肩、右肩就被各挑破了一处伤口,伤口冒出的血,将两边的衣袖都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萧文明在身边看得心慌,大喊:“胡宇你手里的倭刀厉害,砍他的兵器啊!把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兵器砍断了不就行了吗?” 胡宇这才记起了金陵城下倭刀的厉害——自己和手下弟兄所配的那些官刀,根本就无法同倭刀相比,成批成批地被拦腰砍断。 于是胡宇顾不及现在手里只剩下半口倭刀了,也学着倭寇的模样,不再狼狈地招架那黑袍人的招式了,而是拼死向他手里的那只细剑砍去,盼望着能将那人手里那只短剑砍断,自己或许能够松一口气。 谁成想,那黑人手中的细剑居然也是一柄利器。 胡宇这一刀砍去,虽然砍看中了细剑的剑身,却又仿佛砍在一团棉花之上,完全吃不上劲,更胡论将这支细剑砍断了。 胡宇一个愣神,那黑袍人又反攻了一周,正中胡宇的左膝盖。 胡宇脚下吃不住力,顿时单膝跪了下来。 萧文明在一旁看得汗如雨下——一个人,通常来说,一共有四肢;而胡宇三肢都被伤到了,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再反观那黑袍人,竟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就只剩下萧文明自己了。 他手上有几斤几两的本事,萧文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别说是这几个黑袍人了,就连胡宇他都杀不过,看来今天自己就剩下两个字了——“完蛋”! 没想到这时的胡宇依旧没有私心,握着那半口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湿了的倭刀,气喘吁吁地说道:“少爷放心,有我一口气在,他们伤不了你的!” “罢了!”萧文明灵机一动,又生一计,“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那位圣女,你不是说要对我们以礼相待的吗?我兄弟受了伤,你先放他回去疗伤,我留在这里就是了。” “好!”台上那圣女,得意地说道,“萧千户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只不过除了你之外,你这位兄弟也知道了我们圣教的机密,可不能放他离开。疗伤?我教中有的是岐黄高手,自然可以替他治伤,就不必多此一举回去了。” 萧文明当然不指望白炎教能放走胡宇,不过是想多说几句话,多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现在的他,只剩下最后一招了,那就是“拖”字诀。 只要再多拖延一些时间,大概温伯明就会同萧文秀一道,率领自己三百兄弟,赶来搭救自己和胡宇了! 可是一条计策,似乎也被识破了。 只听到圣女说道,既如此:“那就请萧千户乖乖跟我走吧!再磨磨蹭蹭的,岂不浪费时间?” 那几个黑袍人心领神会,呈“品”字型站位向萧文明压迫过来。 萧文明面前已无空隙,而身后的退路,也已被其他白炎教徒堵了个严严实实。 眼看萧文明今天就要被白炎教拿住了,而他身前胡宇仍旧毫不退缩,竟然只用一条好腿,就支撑着站了起来,愣是挡在萧文明的身前:“少爷,你放心,我就是拼出这条命,也不能让你被他们捉住!” 遍体鳞伤的胡宇,这样的做法固然令人感动,却也十分徒然——满血状态的他,尚且没法对付哪怕一个黑袍人,更何况他又受了这么重伤…… 这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做能有什么用的? 还真有用! 忽听白炎教徒之中有一人高呼一声:“好!好汉子!这位壮士忠义!”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白光从人群之中跃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站在胡宇和那黑袍人的当中。 只见此人身材挺拔、昂首挺胸,眉宇之间英气十足,一举手、一抬足便知是一位武林高手。 那黑袍人没有轻敌,也不敢怠慢,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人莞尔一笑:“在下不过武林中寻常一人而已。见这位弟兄十分忠义,不愿他被尔等捉去。在下愿居中作保,请你们放了这位萧千户和这位兄弟。还望诸位给我一个面子。” 萧文明听了这话,只觉得此人说话口气有些太大了:你是谁啊?面子很值钱吗?一句话就能让四个黑袍高手服气吗?就能让白炎教收手吗? 那黑袍人这时的看法倒同萧文明一致,十分嚣张地放声大笑:“哈哈哈!面子?这年头人情比纸还薄,你的面子能有几斤几两?” 那白衣人依旧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别人的面子或许不值钱,可我姑苏林丹枫的面子,或许还有点分量!” 姑苏林丹枫? 这又是什么人? 萧文明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人的面子到底有几分。 然而大厅之中的信徒们,不少却是颇为震惊,甚至开始交头接耳:“怎么林丹枫也在这里?他怎么来了?” “可不是嘛!难不成他也是圣教的弟子?咱们的师兄、师弟?” “这怎么可能?他要是圣教的弟子,圣女必定以礼相待,怎么可能同我们寻常弟子站在一起?” “就是啊,他要是弟子,就应该出手去捉拿这个姓萧的,又怎么会同四位护法较上了劲?”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这个林丹枫乃是武林之中成名的一位大高手,放眼武林,能与他匹敌之人少之又少。且此人并且行事光明磊落,人人都称他一声“林大侠”。 而那黑袍人显然也知道林丹枫的身份,退后了一步,问道:“此处乃是我白炎盛教的聚会。你林大侠同我圣教素无瓜葛,为何到此?” “笑话!”林丹枫说道,“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我姓林的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有什么地方是我是去不得的?你华山派的岳师兄既然能来,我又为何不能来?” 黑袍人听了一怔:“嗯?在下退隐江湖多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得在下……” 林丹枫淡然一笑:“岳师兄一手华山剑法,使得精熟圆润,我林某又不是瞎子,怎么会认不出来?” 被林丹枫夸奖了一句,这黑袍人似乎已经颇为得意:“在下久未在江湖上行走,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华山剑法,也不枉我勤学苦练……” 不料林丹枫说道:“岳师兄可别误会了。岳师兄的剑法,也并不厉害。只是你的剑法熟而不精、纰漏颇多,并且这几年误入歧途,比以往还颇有不足之处。这才被我认出来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7.html 0064 杀人诛心 好家伙! 林丹枫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意思是这黑袍人的武功并非是好得引人瞩目,而是差得触目惊心,这才被林丹枫给认出来了…… 要知道这家伙的武功不算弱了,甚至在这几个黑袍人之中,也算是一位高手,可在林丹枫嘴里居然是一文不值,甚至越是修炼越是退步。 也不知这个林丹枫这样口出狂言,是胸有成竹,还是虚张声势? 那黑袍人听了林丹枫的话自然是恼羞成怒,咬牙道:“你……你……你怎么敢这样小瞧我的剑法!” 林丹枫却是不动声色、娓娓道来:“华山剑法确有可取之处。有道是刀行厚重、剑走轻灵,而华山剑法在轻灵之中,又别有一分大气磅礴。所以有老辈人说华山剑法练到了极致,便如巨龙出渊,就算练成了三脚猫也是灵蛇出洞。” 在这么多白炎教徒的注视之中,林丹枫能够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几句话,并且对华山剑法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品评,足可见他器宇不凡,颇有几分大宗师的风范。 萧文明对他也是刮目相看,料想此人必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于是萧文明平复了一下,方才被逼得忐忑不安的心情,屏息静听林丹枫接着往下说。 只听林丹枫说道:“只可惜岳师兄误入歧途。功力不足,却又不肯下功夫苦练,就连‘灵蛇出洞’的境界都达不到,便投机取巧改用了软剑,妄想走一走捷径。殊不知这已经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我要是华山派的前辈,见了你的剑法,非得当头棒喝不可!” 林丹枫这几句话说得可谓尖酸刻薄,把这个姓岳的黑袍人的剑法和兵器,贬了个一文不值,就算是隔着又黑又厚的长袍,萧文明都能感受到那黑袍人的脸羞愧得通红。 只听他咬紧了牙关,从齿缝之中挤出了几个字:“你、你、你在胡说八道!” “哈哈哈!”林丹枫爽朗地笑道,“林某是否胡说,岳师兄自己心里最清楚,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欺欺人?” “放肆!”那黑袍人再也耐不住了,挥起手中的软剑,“唰唰唰”就往林丹枫脸上、胸口的要害,连攻了好几招。 这几招极为高明,软剑在空中狂蛇乱舞、剑光闪闪,几乎将对手整个都笼罩了进来。 萧文明在旁边看得清楚,都为林丹枫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那黑袍人的招式虽然凶险,似有千般、万般的变化。可是林丹枫却始终是不慌不忙,仿佛早就猜出了对手的出招路线,每一次都能轻描淡写地闪避过去。 然而那黑袍人所持的虽然不是神兵却也是一样利器,而林丹枫有的却只是一双肉拳而已,血肉之躯能抵挡住钢铁吗? 这样打下去,林丹枫也难免不会失手。 萧文明心里焦急,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你个姓岳的,你手里拿的这么厉害的兵器,对人家赤手空拳,算是江湖好汉吗?真不要脸!” 听了这话,黑袍人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也感到了一丝羞愧。 然而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个林丹枫武功肯定是要比自己 (本章未完,请翻页) 高强的,自己占了持有兵刃的优势,尚且拿他不下,万一被他抓住破绽,以双拳赢了利剑,岂不是会输得很难看? 武林高手一对一对决,就像战场上的两军交锋,那都是以死相搏,哪有那么多情面好讲?哪有那么多道理和规矩好讲? 于是那黑袍人又加快了速度,猛地向前急攻了几招,招招都往林丹枫的要害杀去,一时杀了个险象环生。 然而林丹枫一面招架、闪躲黑袍人的攻击,一面还有余力对萧文明说道:“多谢萧千户直言,不过不要紧,这位岳师兄是伤不了我的。” 那黑袍人以为林丹枫说话必然会导致分心,就来了个声东击西之计,先是一剑向林丹枫的左脸砍去,招式尚未用老,便手腕一抖,那软剑的锋芒便变换了方向,朝林丹枫的右脸刺来。 这一招又快又猛,乃是这个姓岳的黑袍人的看家本领。 然而他这记绝招却又被林丹枫给识破了。 只听他大喊一声:“这等武功,也敢班门弄斧!” 话音未落,那黑袍人极快的动作,仿佛被踩了刹车一样戛然而止,众人瞩目望去,却只见林丹枫不知何时,已经抬手捏住了那黑袍人的手腕。 就凭林丹枫的功力,只要他略一用劲,就能将此人的手腕捏的粉碎。 手腕粉碎性骨折,就是放在医学昌明的现代,都不是一个容易治疗的伤,在古代就相当于变成了残废,这黑袍人一生练成的武功,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眼看自己的前途命运就捏在了林丹枫的手里,那黑袍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瞪着两只乌黑的眼睛,用仇恨的眼光死死盯着对手。 而林丹枫人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口中讥讽道:“打蛇打七寸,可谓是至理名言,就算是华山派的灵蛇剑法,这手腕之处也是一处破绽,只要看出了破绽,就能轻易拿下。正宗剑法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这种不伦不类的冒牌货了!” 这个林丹枫装逼,是越来越夸张了,不但把这个姓岳的本身的武功贬低得一无是处,似乎在他眼里,就算是正宗华山派的剑法也不过如此,想要破解,也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情。 听了这话,黑袍人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忽然左手往腰中一摸,竟然又抽出一柄软剑,顾不得他右手的安危,又是一连几招向林丹枫攻取。 一个剑客通常只会用一把剑,就是身上多带了一把,同敌人交手的时候也不会用出来,这是一个剑客最基本的尊严。 因此这黑袍人忽然使出了双剑,也的确是超乎林丹枫的预料之外,几招下来被这黑人攻得步步后退,你几乎同萧文明并肩站在了一起。 萧文明见这黑袍人暗器伤人,连声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打得过就打得过,打不过就打不过,人家已经饶你一命了,你却要取人家的性命,这也算是江湖好汉吗?” “你管不着!”黑袍人恶狠狠地说道,“休要多嘴!看我将林丹枫击败之后,再刮了你这小贼!” 萧文明在替林丹枫担心,可林丹枫却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萧千户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必担心,这个姓岳的完全不通武学之要义,以为两柄剑就一定比一柄剑强吗?大谬!大谬!”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装逼呢! 萧文明都快骂出来了。 然而不管怎样,萧文明现在同林丹枫,就是两只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如何是要帮他的。 于是萧文明赶忙胡宇的手中接过那半口倭刀,递在林丹枫的手里:“他用剑,咱们不用就吃亏了。林大侠,你先用我这口刀,速速把这厮杀败了,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林丹枫是武林里的大行家,什么样的兵刃没见过? 然而萧文明递给他的,却是一口用折断了的倭刀,重新打磨过的兵刃,就算是他,也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武器。 只见林丹枫乘着对手攻击的空隙,把这半口刀在手里掂量了,这才赞了句:“好刀,好刀!” 说罢,他持刀在手,眼上两道剑眉凛然直竖,对面前的黑袍人说道:“罢了!林某今日便不同你多纠缠了,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龙鸣剑!” 话音刚落,林丹枫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手中半口倭刀直挺挺向前一刺,这朴实无华的一招,直取那黑袍人的面门。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丹枫这一招虽然毫不花俏,但来势极猛,速度犹如晴天霹雳。 那位华山派的黑袍人愣了一愣,完全没有看清楚对手出刀的方向和来路,几乎凭借本能一般挥舞起手中的两柄软剑,想靠着软剑千变万化的走位,在自己的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从而抵挡林丹枫这一招。 只听“砰、砰”两声,三件兵器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泛出两阵耀目的火星。 再低头望去,却见那黑袍人手里的软剑已经掉在了地上,这两柄软剑扭成了一团,无力地,已经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而那林丹枫已然是从容收招,横刀护在胸前,招式异常潇洒! 在回看那黑袍人,只见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眼角都要撕裂了,就仿佛他看见了鬼魅一般。 又见他左右两肩各有一处伤口,鲜血好似小溪一般喷涌出来,将他身上黑袍的两只袖子都浸湿了。 不用说,即便是完全不懂武功的外行,也知道这一场比试的结果——林丹枫可谓是碾压一般的大获全胜。 因此原本就酷爱装逼的林丹枫就更加得意了:“这位岳师兄不必担心,我林某同贵派的掌门师兄颇有几分交情。你虽然已被逐出师门,但初次见面,我既不愿意取你的性命,也不愿意夺你的武功。刚才那两刀,不过削去你肩膀上两片肌肉而已,只要安心养伤,三月之后便能痊愈,不必担心成为废人。” 好家伙! 萧文明心里赞叹:这个林丹枫果然是有真才实学的,终于被他装逼成功了! 要知道这个黑袍人一再被林丹枫激怒,刚才那几招也几乎是在以命相搏了,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林丹枫出招依然能讲究分寸、讲究力度,能让对手伤而不残,可见他的武功远远凌驾于这黑袍人之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8.html 0065 让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白炎教徒之中,除了那四个黑人之外,也多有练武之人和武林中人,他们自然知道林丹枫这几招的厉害,无不啧啧称叹。 然而林丹枫却似乎对自己的武功习以为常:“萧千户,你给我的这是一把好刀啊!” 对于像林丹枫这样的人物,萧文明当然是有意结交一下的,便顺水推舟道:“宝刀配英雄。我这一口刀算不得什么宝刀,但是林大侠却是实实在在的英雄。这口刀便送给你了,还请大侠笑纳。” “那怎么好意思?”林丹枫说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初次见面,萧千户便送我这样一口好刀,林某怎么受得起?” 从刚才的那几句话,萧文明便知道这个林丹枫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就算他的确喜欢自己这半口倭刀,但是要他就这么凭空收下,也的确有损于他的尊严。 这时萧文明正巧喵见还站在台上的王霸,便说道:“我倒不是强人所难,可否请林大侠将台上那个王霸给我擒拿过来?此人勾结倭寇,荼毒金陵百姓,乃是大奸大恶之人,我还有话要问他。” “哦,果然是他勾结倭寇,那捉拿此人,林某便责无旁贷。” 话音未落,便见林丹枫施展起轻功,纵身一跃,跳过无数白炎教徒的头顶,已然飞身跃到那座摆着熊熊燃烧的圆鼎的高台之上。 那个看管住王霸的黑袍人见状,趁林丹枫落地未稳,便上前急切攻几招,打算就算不能将他制服,也至少要把他赶下台去。 这个黑袍人武功也不差,尤其擒拿点穴功夫是他的绝招。 林丹枫的武功远远超越此人,手里又多了一口锐利无比的握刀。 只见林丹枫三刀雷霆闪电一般劈过去,便将那黑袍人接连逼退了三步,也好在林丹枫并不想取此人的性命,否则就凭这半口握刀、就凭林丹枫那一身的本事,这黑袍人非得当场被劈成几截不可。 “功夫不过如此,还敢在此装神弄鬼!”林丹枫嘲讽了一句,随即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王霸提了起来,在他手腕脚踝几处捏了几把,解开了他的穴道,说声“走”,便推着王霸下了高台。 王霸原本以为自己这条性命就算交代了,却不想柳暗花明,竟然又看到了一丝生机。 他喜出望外,更点燃了他旺盛的求生本能,因此虽然手脚还有些酸麻,但他也是咬牙跟在林丹枫的身后,一路挤开无数白炎教徒来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王霸也知道自己这条小命虽然是林丹枫亲手救下的,但同萧文明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他一见萧文明便赶忙拱手道谢:“哎呀呀!多谢萧大人救命之恩啊!” 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王霸就领着一群泼皮无赖上门逼债。 这样的经历,萧文明还历历在目,岂能这样就轻易的原谅了他? 因此萧文明冷冷一笑:“呵呵,你别想的太美了。救你?我可不想救你,只是有些话还要你说说明白而已,不想让你就死在了白炎教手里。” 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板薄薄的板子。 而这块板子显然是用金属做的,材质防火,往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鼎口上一盖,那散发着明晃晃颜色的火焰,便被顿时熄灭了 刹那之间,整个大厅之内漆黑一片,一时叫喊声、喧哗声、哭闹声响成一片。 萧文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 这时还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林丹枫见机极快,骂了一声“好邪教,竟敢耍弄如此手段”! 说吧,他凭着肌肉记忆,在黑暗中再次纵身一跃,跳到那座高台之上,感受着那带有强烈余温的圆鼎的位置,抬起脚往顶口边缘用力一踹。 这只圆鼎,不但分量极其沉重,而且似乎是连根埋在高台之上的,林丹枫这一脚踹上去,圆鼎竟是纹丝不动。 然而鼎口的盖子却明显松动了一下,向旁边一偏,露出了一丝光亮。林丹枫见状,换了个方向,又往那盖子上猛踢一脚。 这下盖子整个从圆鼎的口上滑落,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然而经过盖子刚才那一闷,火焰毕竟不如之前那样旺盛,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只剩下了短短的一寸,倒也发出幽幽的光,至少暂时能够稳定住大厅中的情况。 仗着这微弱的光,萧文明向厅中观察,却见那位穿着白袍的白炎教圣女,连同四位穿着黑袍的护法,已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众茫然不知所措的教徒,以及萧文明、林丹枫、胡宇和王霸几人…… 萧文明还想寻找那位极美的女子的身影,可如今大厅之中乱做一团,不知何处去寻找她了。 此时的萧文明是可以趁乱走人的,然而现在正是将白炎教在临海县的据点一网打尽的大好时刻,他岂能容这个机会溜走? 于是他大喊一声:“大家都不要动,官军就在门外,还不束手就擒,免得伤了自己的性命!” 萧文明话音未落,却听有人惊恐地叫道:“水!水!地下怎么有水?” 听了这话忙,萧文明低头一看,果然见大厅地面上慢慢升起了一条水线,水线已达萧文明的脚踝处,并且还在不断升高。 怎么回事? 还没搞清楚状况,却听正站在高台上的林丹枫说道:“萧千户,这三面黑幡后面,怎么冒出了水?” 萧文明听了一惊,赶忙挤开众人爬上高台,把那三面渗水的黑幡中的“老”字黑幡向上一掀,果然见浑浊的水,正在涌入大厅之中。 恍然大悟。 原来“生”“老”“病”“死”这四面大幡背后,不全是用来走人通道。 除了“生”字大幡之外,后面这三面之后,大抵是通往池塘或者河流,只要打开机关,河水就能源源不断地灌入密室。 而一旦密室被灌满,一切的人证、物证,都将死无对证! 且不论留在这间密室大厅之中的教徒是死是活,但至少白炎教的秘密是永远都不会泄露出去了! 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无情,也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69.html 0066 逃生的出路 不过片刻工夫,密室大厅里的水已经漫到了小腿. 这时,就是傻子都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站在台下的教徒们,纷纷挤到高台之上,就怕自己是第一个被淹死的。 这座高台只有一丈来宽,同时站上了上百个人,顿时变得拥挤不堪,还不时有人还被挤下高台,落到了台下的水里,感受了一下呛水的感觉。 这感觉当然不好受,喝了水的教徒赶紧爬了上来,口中还咒骂道:“是哪个混蛋把我推下去的?” 就这样,叫骂声此起彼伏。 萧文明被这样的声音喊得满脑子的烦躁,扯着嗓子呵斥:“你们是不是傻?下面水漫上,你们爬到台上来有什么用?早死、晚死、都得死,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经法子!” 说罢,他首先挤开人群,跳下高台蹚过着已快到膝盖的水,走到方才进入这座大厅的隧道口。 隧道口那块帘子还在,只是泡了水以后已经湿了一半,萧文明挑开帘子一看,却是大吃一惊:原来隧道口,竟然已被砖石沙土堵住了! 只见水流漫过被堵住的地方,却不见有水渗入过去,可见此处独得异常严实,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挖开。 是土石进水以后,导致了隧道的塌方吗? 显然不是。 就算是隧道塌方,也不可能堵得这样严实,多少是会留下一些缝隙的,怎么可能堵得这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显然,这是白炎教早就准备下的,或许在挖掘隧道的一开始,他们就设置下了这样的机关陷阱,就是用来堵住别人逃生的出路的! 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大厅的人就更加不可能挖开隧道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萧文明赶紧回到了高台之上,同林丹枫商量了几句:看样子原路返回是不行了,就只有另找出路。 而可能的出路看眼前的样子,也就只剩下一条而已,就是那“生”字大幡之后,或许会留有后门。 事不宜迟,眼看着水慢慢涌了上来,萧文明赶紧揭开大幡,见这后面果然是黑洞洞的一个入口,同方才进来的隧道相比,除了窄了一些之外无异处。 “王霸,这后面是什么?”萧文明问道。 王霸老实回答:“是几间屋子。我打几天前被送到这里以后,就被关进了小屋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不去亲自进门看一看,是不知道了。 萧文明刚想迈步走进去,这时却听身后的信徒阻止道别:“呀!这里不能进去啊!这里是,圣女居住的地方,乃是白炎教的禁地,进去了那是要遭天谴的!” 废话!什么时候了,还在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遭了天谴也比死了强吧? 萧文明完全没有搭理他们,可一旁的林丹枫却提醒道:“萧千户,小心其中有机关。白炎教行事诡秘,不如让我先走一步。” 这话倒有道理。 林丹枫武功高强,就算白炎教在里面设置了毒箭陷阱之类的机关,就凭他的武功也能轻易躲避。 于是萧文明点头道:“好,那就请林大侠先走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步,我紧随其后。” 不过林丹枫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走入洞口,只经过一条并不长的隧道,便来到一间密室之内,这间密室只有方才大厅的三分之一大小,却还隔开了好几个小间,应该就是给圣女和他的手下休息的地方,亦或还有关押像王霸这样的罪人的地方。 绕了一圈,果然发现在密室的另一侧又另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纯用生铁浇筑,萧文明用力推了推,可门却是纹丝不动。再俯身往门缝里看去,却见慢慢没上来的水,从门缝向外流,然而门缝实在是太窄了,流出去的这一点点水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水位依旧在快速上升。 然而这个现象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可见门缝之外,并不是一条水道,或许真的可以通往外面。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文明就更加用力的推着这扇铁门,只要推开这扇门,自己就能逃出神天。然而这扇门却似乎重有千金,饶是萧文明怎样用力地推搡,都哪怕能够移动铁门一分一毫。 萧文明骂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门上了锁了吗?” 江湖经验丰富的林丹枫,听了这话赶紧把脑袋凑上来,朝门缝里一看,说道:“萧千户,你说的没错,这扇门果然锁住了,而且是从外头反锁住的。要是锁在里面,林某或许还能拧开锁扣,可他锁在外面,我也是有劲无处使啊!” 看来这条后门又被堵住了。 萧文明只能又折回大厅,他原本就猜测大厅里必有通风的装置,既然有通风的通道,那就保持着从外面的流通,或许有第三条通道可以利用。 然而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仅仅眨眼功夫,水就已经漫到了胸口的地方,看样子大厅密室之内并没有空隙,又或者空隙开在大厅顶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空隙就完全无法利用,因为当水没到空隙的时候,那也相当于几乎把整个大厅全都灌满了,大厅里的人也都受了灭顶之灾,早就被淹死了。 面对这样的紧急局面,无计可施的萧文明不禁感慨:唉,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这里,居然还是被淹死的……淹死在大江大河里也就罢了,至少葬身之地的视野可以宽阔一些…… 却没想到,淹死在这座地下密室当中,死得可憋屈了,就这种死法,等死后看见阎王爷,都会觉得脸上无光。 一旁的林丹枫见萧文明一脸的失望,便劝道:“萧千户不必灰心,看样子咱们只有推开密室里的那道门了。” 萧文明忙问:“难道林大侠想到了什么开锁的能耐,可以把挂在外头的锁给打开了?” 林丹枫摇摇头:“那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怎么可能会?萧千户的这口宝刀甚好,从缝隙里伸出去,再运足我身上的功力,或许就能将锁门的锁一刀劈开。只可惜这一刀下去,萧千户送我的这口刀也就废了,或许有些得不偿失。” “都什么时候了。”萧文明说道,“要是坏了一口刀,就能把我们全都救出来,那何乐而不为?林大侠要是喜欢我的刀,不要紧的,我再打一把送给你就是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临海屯里的小铁匠马青,正在不断试验铁矿石。 终于在最近几天,马青发现有几艘福建来的漕船,用的压舱石竟然是铁矿石,并且品质还算不错。 马青讨来冶炼之后,就打出了一柄质量不逊于倭刀的匕首。 只可惜矿石太少了,并且那几个福建商人,也不知道矿石是如何夹带进来的,因此暂时无法大规模量产。 故而萧文明决定过几天仔细查访一下,如果能查明这些矿石的确切产地之后,就可以大批进口了。 只要走通了这一步,萧文明随时都可打造出高质量的好刀,送给林丹枫几口自然也不在话下。 好萧文明的话,林丹枫答应一声:“我记下了。萧千户,你就看我的本事吧!” 说着,林丹枫,提着那半口倭刀,走到铁门之前,见铁门缝隙刚好可以让刀锋通过,便将刀刃直接插入了其中。 只见徐丹枫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似乎是将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集中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大叫一声,双手同时向下一摁,便听“噌”的一声,他手中的半口倭刀竟贯穿整条门缝,几乎砍在了地上。 原来是林丹枫,一不做二不休,果然从门缝之中将那锁住门的锁扣拦腰斩断了! 萧文明下意识地大叫一声:“好功夫!” 话音未落,紧跟着他进来的王霸也叫了一声:“好功夫!” 王霸是懂行的,他知道林丹枫的这一招,出手极其果断,无论是刀砍下去的角度、速度、还是力度,都恰到好处,若是稍有偏差,刀尚未切断,锁扣就会被从中截断。 众人正在赞叹之间,林丹枫已然收回了倭刀,瞟了一眼刀刃叹息道:“刀是好刀啊,可惜林某功力不到家,这口宝刀终于被我砍出了缺口,可惜啊可惜!” 这口倭刀原本就是一样残次品,坏了也就坏了。 就是新的、好的、完美的倭刀,萧文明也不会心疼。 毕竟这种没有纪念意义的工业品,搞定了技术问题,那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他安慰道:“没事的,我要是今后有了好刀,再送你几口就是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林丹枫一边说,一边一脚踹开了,已被开了锁的铁门,注目一看,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萧千户,我们总算是猜对了。这扇铁门后面也是一条隧道,但是地上没有水,应该就是出去的路。” 萧文明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了来,见地道的地面虽然是湿润的,但并没有积水,并且还留着几行若有四无的脚印,想必那圣女就连同四个黑袍护法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事到如此,原本萧文明就可以同林丹枫、胡宇连同王霸,四人一道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然而他又想到大厅里还留着上百个白炎教徒,心想:这帮人虽然愚昧,但死在这里,倒也可惜。 于是他叹了口气,还是折了回去向众人宣布:“诸位,密室里面有一条通道可以离开。你们想活命的就跟我走,想死就留在这里。我话已说完,你们爱去不去!”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0.html 0067 拖延时间 此刻高台之上的水位已经漫到了众人的腰间,高台之下,则以水及胸口。 到了这性命交关的时刻,这帮人也顾不得什么教规教义了,趟着水就往密室里冲过去。 这帮人急于逃命,走得甚是急切,不免互相践踏。 但萧文明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唯恐被他们冲倒在地,便也赶紧进密室走进隧道,先行一步,离开这个白炎教的据点。 所幸这密室里地道挖得并不长,萧文明人走了约有百十来步,便见前头渐渐有了光亮,再加紧赶了几步,终于离开了隧道,回到了地面上。 自从进了临海县城里那座小院,萧文明就始终处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光线的急剧变化。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却已站在一条小河边上,而小河旁边则是几座草木繁盛的小山丘,耳旁传来淙淙流水之声,不时又有小鸟鸣叫,气氛十分恬淡,与方才死里逃生的情景相比,恍若隔世。 临海县在平原之上,只有成北五六里地的地方,有一片不大的小山丘。 根据这样的地貌特征,萧文明也迅速判断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才知道白炎教挖掘的这个密室,其实已经在城外。 而大厅里“老”“病”“死”三面大幡后头后面的水道,不出意外,连接的便是自己面前的这条小河了,灌进来的,也就是河里的河水。 也幸亏现在是隆冬时节,小河正在枯水期,水流并不湍急,能才给了众人逃出生天的时间和机会。 终于离开了危险的白炎教的据点,萧文明不禁松了一口气,对相当于救了自己一命的林丹枫说道:“林大侠,咱们总算是安全了,还请大侠暂且留步,我这就派人调集起我临海屯的大军,将这些个白炎教徒先扣留起来,你再同我回屯里详谈,如何?” 林丹枫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文明的话,却往两侧的山丘上一指:“萧千户,我们现在尚未安全,你且看山上。” 萧文明听了一怔,赶紧循着林丹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侧山上的草木一阵摇晃,转眼之间已山上下来了两百多人,而那穿着白衣的白炎教圣女和四个穿着黑袍的护法也在其中。 他们人多势众,但组织似乎并不十分严密,乱乱哄哄地,好不容易才在萧文明面前站定了。 这时圣女才又上前一步:“好你个萧文明,竟敢坏我大事!如今你已被我团团包围,还不速速投降?” 也不知这些人是事先就埋伏在山上的,还是白炎教临时召集起来的。 但这帮人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无不长相凶恶,人人手持各种兵器,一看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似乎同萧文明在金陵城下碰到的那些江湖人士颇有相似之处。 这时竟然有萧文明刚刚救出来的几个教徒,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向那圣女求情:“启禀圣女,这位萧千户虽然并非我圣教中人,但也颇为仗义,要不是他,我们这么多弟子就死在密室之中了……还请圣女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这点上饶他一命,我等情愿做保。” 那圣女听了眉头一皱:“你们说什么?居然敢帮此人求情?你们都是老教徒了,知道我圣教只为解除人生老病死之苦,却从不苟且求生,你们私闯密室,已犯了圣教的大忌,已然犯了教规。尔等尚不自省还敢给他人作保,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慢着、慢着、慢着……”萧文明已经听不下去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水是你放的、路是你堵的、门是你锁的,分明就是你们在害人。他们不从密室里出去,总不见得让他们被活活淹死在地底下吧?你这话说的也太不讲理了!” 这几句,萧文明当然是出于义愤,却也有别的打算——就是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临海县城并不远,萧文秀和温伯明率领自己手下那三百个子弟兵,如果没有在县城里找到自己,便会立即向县城周边搜寻。 萧文秀搭救兄弟心切,温伯明是足智多谋之士,那三百子弟兵更是训练有素,很快就能寻找到自己的踪迹。 到时,有着三百弟兄站在自己的身后,白炎教纠结起来这两百多乌合之众,也就不值一提了。 因此萧文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比什么都珍贵。 而那圣女也似乎中了萧文明的计谋,竟然开始同自己探讨起白炎教的教义来了,说什么人生本苦,人人要堕入地狱,只有投身白炎,才能荡涤罪恶,才能往生极乐…… 萧文明听她说的是滔滔不绝、头头是道,却丝毫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她说得越多、说得约久,对自己就越有利。 然而正在这时,却见那圣女身后闪出一个熟悉的婀娜身影,在圣女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圣女顿时脸色大变,骂道:“好啊,好你个萧文明,居然敢诓我!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啊!” “哎呀不好,计谋被识破了!” 萧文明心中一紧:什么人竟敢识破我的计策,而自己手下三百屯田兵,现在连人影都还没见一个! 再看那女子的身影,就是同萧文明前后脚来到白炎教据点的那个美女,竟然是他点破了自己的计策…… 这女人时而帮着自己说话,时而却以自己为敌,亦正亦邪,难以琢磨,而那白炎教的圣女显然听从了他的意见,不再同萧文明多废话。 只见她把头一抬,对那些帮着萧文明说情的教众大喊一声:“教中兄弟姐妹赶紧过来,圣教正要捉拿萧文明,小心伤及自家弟兄!” 这帮人在关键时候帮着萧文明说一句话,就已经算他们有良心了,萧文明倒也并不指望着他们能替自己拼命挡刀,凭自己手边这几个人,更没法阻止他们的离开,只能目送着这些人走到了对面。 只是心中可惜:这帮人离开了,那无疑对于调查白炎教的信息是一个颇大的损失。 不过还好,至少王霸是肯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不再会跑到白炎教那边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了。 转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之间,萧文明这边再次只剩下了四个人。 那圣女见到这样的力量对比,十分得意地笑道:“呵呵,萧文明你现在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想保住你的小命,就赶紧跪地投降。投降,我保你不死!” 这就麻烦了,麻烦大了! 如今这局面,萧文明所想倚仗的三百子弟兵还没个影,却已形成了对面两百多人对自己四个人的极大的不利局面。 面对这么多人,自己是跑不掉、也打不过,再想拖延时间也被那美女识破了,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又见林丹枫挺身而出,站在众人面前大喊一声:“在下姑苏林丹枫,认识对面的几位,几位想必也听说过我的名号。这位萧千户是我的朋友,想要为难他的,先过我这一关,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这林丹枫威风凛凛,尽管手里只有半口缺了刃的破刀,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极度自信的气质,并且他的这种自信是有着绝对的实力作为支撑的。 大概武林宗师,便是这样的气度吧。 他这话一说,果然有震慑百邪之效,那些聚集在白炎教圣女身边的武林人士,听了这话,无不是面面相觑,没人敢向前对付林丹枫。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如今大齐朝的武林,虽然是帮派林立,却以北方正一派掌教真人谭处通为马首是瞻,号称武林盟主,一声令下,江湖人士无不趋之若鹜。 却唯有姑苏林丹枫孑然于世,靠的就是独步天下的武功和光明磊落的品行。 也就是他性格恬淡,不喜欢拉大旗、吹虎皮,否则完全有本事可以同正一派分庭抗礼。 因此面前的这些武林人士,虽然暂时委身白炎教,但依旧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谁不知道林丹枫武功独步天下,并且为人仗义,就是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因此他虽然只是一人,但这么多江湖人士,居然没有一个敢于触他的虎威。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不会铁板一块。 正当一众武林人士犹豫之时,却听到圣女大喊一声:“林丹枫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若是现在杀了他,便是武功天下第一,扬名立万、就在今日!” 这几句话,显然点醒了这些个武林人士。 林丹枫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功比正一派的谭处通丝毫不差,堪称江湖之中的泰山北斗,谁要杀了他,自然便是武功天下第一。 并且现在还有个有利条件,那就是林丹枫手里就只有一口破刀,而他们个个都是有备而来、全副武装。 即便如此,一对一决斗,他们恐怕仍旧不是林丹枫的对手,但是只要大家一拥而上,就未必取不了他的性命。 这些武林人士做的都是条刀头舔血的活计,一个比一个的奸诈,一个比一个的贪婪,虽然人人蠢蠢欲动,可一时半会,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1.html 0068 定海神针 这些武林人士平日里幺五喝六,一个个都把自己吹得武功盖世,可真到了紧要时刻,竟是没一个管用的…… 那白炎教的圣女,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勃然大怒:“你们怕什么?林丹枫就半口破刀,一对肉掌,你们两百号人,人人手执利器,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被你们砍成稀肉了,还怕他怎的?” 还真是这话。 无论一个人的武功练到何等程度,手里是否持有兵器,对武功方面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毕竟肉体凡胎,终究抵不过冰冷的钢铁,就算是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这样的武功,也最多不过是抗击打能力轻一点而已,想要抵挡住刀剑,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毕竟在萧文明这个大齐朝,还是物理规则占据上风,暂时来看没有修仙的法门,更不会有什么魔法。 就算是有,那也不过是些唬人的鬼把戏而已。 你看,就连装神弄鬼的这所谓白炎教,不还是要借助这些武林高手的能力吗? 因此受到了鼓励的这些江湖人士,又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握紧了手中各式奇形怪状的兵器,慢慢向林丹枫压迫而来。 而那林丹枫则依旧是岿然不动,毫不动容,宛若松柏一般挺立于众人面前。 林丹枫的武功萧文明是见识过了,知道他的确是武功盖世,但是想要以一敌百,并且只靠一双肉拳,也未免有些太玄乎了。 他见林丹枫丝毫没有退意,不禁担忧道:“林大侠何必如此?你我今日不过初次见面,何必为我拼命?若有危险,大侠尽管可以施展轻功、一走了之。” 萧文明说得没有错。 林丹枫的轻功是极佳的,就在刚才,他从一众白炎教徒面前飞身掠过,将已在敌手的王霸救了过来,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如今大家身处野外,四周的环境要开放得多,以林丹枫的轻功,想要一个人逃跑,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林丹枫说道:“萧千户,你我一见如故,且又赠我一口宝刀,我怎好离你而去?如今这么多武林人士就在眼前,他们要是说我抛下朋友、自顾逃跑,叫我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林某宁可在此处做一孤魂野鬼,也不愿做此胆小如鼠之辈!” 这话把萧文明说得鼻子一酸,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的品格高尚之士。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同着林丹枫见了不过一面,他便将自己引为知己,足可以让人感动了! 但是让别人为自己拼命,萧文明也做不出这等卑劣之事。 于是他说道:“林大侠既然不愿意走,那也好。不过大侠也不必以命相搏,只需拖延时间就可以了。我的兄弟就在附近,须臾就能赶到,等他们一到,便能将这伙恶贼一网打尽了!” “噢!”林丹枫笑道,“哈哈!没想到萧千户智勇双全,还有这样的布置很好。拖延时间?这点小事林某自然不在话下。对面没有弓箭,就算手里发些暗器,林某也不会放在眼里。” 短短几个时辰的接触下来,萧文明发现林丹枫的一个大毛病,就是喜欢吹牛装逼。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偏偏是他武功高强、声名远播,每一次吹牛都成功了…… 那吹牛就不叫吹牛了,而是叫言而有信! 因此萧文明便也配合着说道:“好,那就看林大侠大显身手了!” “什么大显身手?不过是对付一些无名鼠辈而已!” 林丹枫嘲讽了一句,又对众人朗声呵道:“尔等,近又不近,退又不退,是何道理?想要动手就赶快上来,不想动手,林某恕不奉陪,就要走了。” 说着林丹枫一转身似乎就要离开此处。 偏就是这一转身,让人以为林丹枫故意托大,露出了破绽,忽见一人瞅准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跃了上去,手中举起一口金环大刀,便向林丹枫右肩狠狠砍了过去。 然而这一转身,不过是林丹枫故意露出的一个破绽而已。 他见有人上当,丝毫没有慌乱,喊了一声“哪来的不知死的混蛋”,右腿向上一抬,便向此人胸口踹去。 这人的大砍刀十分犀利,动作又快、气势又足。 然而林丹枫的武功却远远在他之上,这一脚踹出去,后发而先至,且力道极为刚猛,竟将那人踢出一丈多远,手里的大砍刀也“哐啷啷”掉在了地上,溅出一片火星。 那人受此重击,已然无法站直身体了,全区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勉强,支撑起身体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又听一人大喊一声:“好林丹枫,居然敢伤我师兄,且看我一刀!” 话音刚落,便又见一口大砍刀重劈下来,招式与方才那一刀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少了几分厚重,却多了一丝灵动。 林丹枫不慌不忙,轻描淡写地向左侧退了半步,便让那口砍刀落了个空,持刀之人失去控制,一个亮枪险些摔倒,招式也停滞住了。 众人这才发现,砍下这刀的居然是个女子。 林丹枫眉头一皱:“你一个女人何苦送死?你走吧,我林某不与女子动手。” 那女子并未退下,站稳了脚跟,随即又是一刀,向林丹枫砍过来。 她这一刀同刚才那刀不同,并非是从上往下的砍,而是从下往上的撩,招式已是大有不同,却是一样的犀利。 而林丹枫应对的一招却与刚才没有丝毫不同,同样是飞起一脚,同样踹在那女子的肋部,同样将她踢飞了一丈多远,而她手里的那口大砍刀,也同样掉在了地上。 只不过向女人动手,林丹枫只使出了三分力气而已。 因此那女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却还能支撑着站了起来,指着林丹枫就骂:“你刚才不是说不对女人动手吗?为何自己又食言了?”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嗓中一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丹枫说道:“女人,我林某能不打,尽量不打。但也不能让你来杀吧?你放心,你二人是开封金刀王家的弟子,我脚下已经留了情了。否则就凭刚才我那两脚,你和你师兄现在不死也残废了,还不赶紧回去医治,以免落下病根。” 这女人也是个内行,当然知道林丹枫这两脚的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害。 他这两脚踢的不但力道足、气势猛,并且落脚之处也是极为精准,正冲着胸口的几处大穴起来。要是正中穴道,必然是会让心脏骤停。 要是就这样死了还则罢了,一个不巧被踢的半身不遂,从此沦为一个废人,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而林丹枫却是脚下留情,有意避开了这几处大穴,只留下了一些看似沉重的皮外伤而已。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之后,又是一员好汉! 因此这女人听了林丹枫的话,已然是心服口服,啐掉了嘴里的一口血唾沫,拱手道:“林大侠武功盖世,虚怀若谷,我和我师兄不胜感佩。今日得罪了,将来若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大侠尽管说话。” 说着,她搀扶起自己的师兄,又捡起地上的两柄大刀便退下了。 这一男一女两人,虽然因机缘巧合沦落为山贼土匪,甚至为白炎教所驱使,但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武功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招式却是最为堂皇磊落的。 然而林丹枫面对这样的狠招,却丝毫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同样堂皇磊落的两招,却将他们二人轻易击败,并且脚下留情,让他们输了个心服口服。 让在场的江湖人士,也无不倾心佩服。 他们既佩服于林丹枫的武功——论单打独斗,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就连林丹枫的小拇指都比不上;也佩服于他的人品——杀了这样一个林丹枫,非但不能扬名立万,反而会受万人唾骂。 这时又听林丹枫说道:“好,走了两人,还有没有别人?尽管上!林某平素不愿同他人比试武功,今日机会难得,尔等可不要错过。” 林丹枫岿然而立,又有哪个江湖人士敢于上去? 那白炎教的圣女见状异常恼怒,他自己心里明白,现在这地方可不像刚才的暗道密室,现在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拖延时间,官府就要过来了! 于是白炎教的圣女又催促道:“快给我上啊!在此处拖延时间,岂不坏我大事!” 然而圣女的催促,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这些武林人士,既不是愚昧的白炎教徒,又不靠白炎教吃喝,凭什么听你的命令要豁出命去? 然而他们对白炎教又似乎颇为忌惮,倒也没有立即做鸟兽散。 这时正确的方法,应该是由直属于白炎教的四位护法,首先上前同林丹枫交手,先打出自己的气势,再用这种实际行动,来鼓动那些武林人士跟着自己厮杀。 可是这四个黑衣人见识过林丹枫的厉害,出于保存自身实力的想法,便也没有贸然动手,这样一来那些江湖人士就更不肯上前送命了。 见到这样的场面,萧文明也是心中大定:好一个林丹枫,不但武功超群,并且人品高尚,恩威并施便能震慑群雄,单凭自己一个人,就将这么多武林人士镇住了! 再回想自己,虽染自己手下现在只有两百人马,面对千军万马不过沧海一粟,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只要训练用功、运用得当,说不定也能起到定海神针的效果,发挥起关键性的作用。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2.html 0069 一文一武 如虎添翼 又僵持了片刻功夫,只见临海县方向忽然扬起一阵尘土,更隐隐约约间听见无数人马脚步的声音。 那些江湖人士一时吃不准是白炎教安排的其他人手赶来了,还是萧文明的援兵到了,就更加不敢动手了。 而萧文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样的脚步声他天天听、日日听,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里起了老茧,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手下三百子弟兵赶来了。 果不其然,只在眨眼间,三百来人便迅速靠拢了过来。 只见这些兵丁虽不过都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军容异常齐整——人人身穿白净的统一军装,个个手持刀剑、盾牌、长矛等兵器。 因跑得甚快、甚急,所以队列略微有些凌乱,可一旦站定下来,却又迅速列好了严整的队形,正护卫在萧文明的前方。 又见一面大旗从阵中高高升起、迎风飘扬,上面绣着银光闪闪一个大字——“萧”! 萧文明的“萧”! 行动如此干净利落,恐怕在方圆五百米内,除了萧文明麾下临海屯的子弟兵以外,就拉不出第二支队伍来了。 而他们面对的,则是已然士气大挫的百余武林人士。 这些武林人士虽然人人各怀绝技,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群略强些的乌合之众而已。 面对他们,萧文明挥下子弟兵的武功固然是差了些,兵器方面也不过打个平手——毕竟萧文明用的都是些制式兵刃,而那些武林人士则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千奇百怪。 然而无论是在数量上、纪律上、配合上、士气上,萧文明的子弟兵都要远远超过前面那些江湖人士,并且萧文明这里还有一位比那些武林高手更加高手的高手——姑苏林丹枫。 有他在前头压阵,萧文明就更加不怕对面出什么奇招怪招了,局势已然是稳操胜券。 队伍列阵齐备,姐姐萧文秀和谋士温伯明二人也终于赶到——他们两个,一个是娇弱的女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行动速度自然要比其他人要慢一些。 萧文秀是最担心萧文明安危的一个人。 但萧文明虽然是浑身湿透、满脸泥土,狼狈不堪,但他身上好歹没有披伤带创,算是完完整整囫囵的一个人。 见状,萧文秀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庆幸道:“哎哟妈呀!老弟啊,你总算是安全回来了!下回这种危险的地方你可别去了!” 确实是有够危险的。 要不是胡宇豁出命去保护自己,说不定他就被白炎教捉去了;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武功高强的林丹枫,说不定他就被那几个黑袍护法杀死了;要不是自己手里还有半口锋利的倭刀,说不定他就淹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了…… 能够安然出来,可谓是九死一生啊! 不过面对一脸担忧的姐姐,萧文明却极力做出轻松的表情:“不妨事的,就这些家伙伤得了我吗?温先生乃是办事得力之人,他不是立即通知姐姐你过来救我了吗?正好可以将对手一网打尽!” “好了!”萧文明见麾下人手齐备,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赶紧大喝一声,“来呀!给我上!把这些白炎教的走狗,给我通通拿下!” “得令!” 赶来的张俊和刘辰二人齐齐答应一声,便率着本部各一百个弟兄,分左右两翼杀了出去。 虽然萧文明的加强训练,持续不过一个来月,但这样短暂的训练也发挥了明显的作用。只见他们的冲锋,并不是毫无章法的乱冲乱撞,而是组成了一个个各自为战的小队。 这些小队以十二人为一组,四人在最前头用盾牌作为屏障,四人在盾牌之后挺着长矛格挡穿刺对手,另外四人则手持利刃列于长矛手身后,一旦有人窜到队伍背后,想要浑水摸鱼,就会将他们立即格杀。 这样,一百人的队伍,一共结成七个小阵,而这七个小阵在充分之时,又按品字形排列,互为犄角、互相照应,让对手无隙可乘。 七个小阵一共用去八十四人,而一百人中剩下的十六人,也并非无事可做。 这十六个人,反而是所有人里武艺最高强的,负责从旁掠阵,万一有人偷袭侧翼或者是阵中哪位弟兄受了伤,退出阵列,他们就要立即补充上去。 这是萧文明自己设计出来的“鸳鸯阵”,或许比戚继光正宗的“鸳鸯阵”略显呆板了一些,而缺乏丰富的变化和临阵的经验,但是比起毫无组织的队伍,那可说是大大的占优了。 至少面对强敌的时候,他手下这些子弟兵,终于不用固守待援,而有了独立作战、主动攻击的能力。 只见张俊和刘辰率领的各一百子弟兵杀入敌阵,可谓是所向披靡,杀得那些江湖人士有劲无处使,只能步步后退。 这就急坏了剩下的那一百子弟兵了——他们的头目胡宇,刚刚因为护卫萧文明而受了极重的伤,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哪还有本事来率领他们继续厮杀呢? 这时队伍里几个胆大的兵丁,上前对萧文明说道:“少爷,咱们胡宇大哥虽然受了伤,但您也好歹给我们分点功劳啊,可别让功劳都被其他的弟兄抢光了!” 这样主动请缨倒是一件好事。 萧文明怎能辜负了他们这样一番英勇请战之心? 于是萧文明想了一想,便拍了拍林丹枫的肩膀:“林大侠,我手下的弟兄虽然作战英勇,但并没有头领。不如就请你率领剩下的一百弟兄,前去捉拿白炎教的圣女。如何?” 林丹枫今天的兴致很高,又见萧文明手下的兵丁,虽然人数不多,又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但都是锐气十足,心里便更加喜欢,便答应道:“好,我这就替萧兄把那圣女捉来!” 林丹枫虽然武艺高强,却不懂带兵打仗的法门。 他答应了萧文明的请求之后,却并没有对临时交由他指挥的一百弟兄有什么安排,而是从萧文明那里借了一口新造的军刀,反而自己先一个人杀了出去。 剩下的这一百地中见了一愣:这不对啊,跟平时训练的完全是两码事啊! 不是说要守纪律、听指挥吗?怎么这位大哥就这么出去了,自己先不听指挥两位? 于是又有兵丁问道:“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爷要不要跟着这位一同杀出去?” 萧文明叹息道:“唉,算了。这位大侠独来独往惯了,你们在后面看看得了,就不要上去给他添麻烦了。至于功劳嘛……放心,咱们都是自家弟兄,得了功劳我自会统筹安排的,偏不了多少。” 温伯明见到此情此景,也上前靠近了萧文明,问道:“这家伙谁呀?看着是有些本事的,可却也太恃才傲物了些吧?” 萧文明心中暗自一哂:好一个恃才傲物,难道你温先生不也是这样的人吗?你们一文一武,正是一对! 于是只听萧文明冷笑着介绍道:“这人是姑苏林丹枫,好像跟我一样,也是暗自潜入白炎教的。” “姑苏林丹枫?原来是他啊!他怎么也来了?”温伯明脱口而出。 萧文明倒是很惊讶:“咦?温先生一个读书人,也知道这等武林人士的名号吗?” 温伯明回答道:“有所耳闻而已。听说这个林丹枫武功高强,却也饱读诗书,算是一员儒侠。如今观之,呵呵,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啊!” 都说是文人相轻,怎么一文一武之间,也相轻相贱起来了? 萧文明眉头一皱,可转念一想:有能耐的人,一般脾气都大,温伯明是这样的性格,林丹枫何尝又不是? 并且这两人一个文采名动江南,一个武功独步天下,要是能够笼络在自己手里,自己无疑就有了两员得力的干将。 今后无论是纵横官场,还是行走江湖,都是如虎添翼! 当然了,前提是这两位真的肯倾心帮助自己。 林丹枫且不去说他,就是温伯明,也未必能完全做到这一点。 他现在同萧文明的关系,那是亦师亦友、互相平等的,这样的关系虽然相处起来十分轻松惬意,但毕竟没有同自己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也难保不会存在什么变数。 至于林丹枫,那更不待言。 看样子他姑苏林家,原本在江湖之中就有极大的势力,而萧文明自己撑死了也就是个六品的小武官——并且还是个候补的——结交这样的大侠,已然是有些高攀了,又何德何能能将他收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萧文明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关注于眼前的战事。 原本张俊和刘辰二人领兵出去作战,还多少遭遇到了一些抵抗。 可自从林丹枫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这种抵抗就顿时消弥不见了。 这些武林人士原本就耳闻过林丹枫的厉害,刚才亲眼目睹,更是心悦诚服。 而现在的林丹枫,身边又有了两百朝廷官兵的帮助,他们更加不愿做这以卵击石之举,——要么举手投降,要么四散奔逃,再也无力抵抗了。 萧文明站在后面,粗粗目测过去,便已有二三十个江湖人士被解除了武装,举手投降了。至于原本就没有武装的白炎教徒,被捉住的则有一百多人。 这算是一条好消息,然而林丹枫却给萧文明带来一条不好的消息:白炎教的圣女,和他四位黑袍护法不见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3.html 0070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可就不妙了。 这几个人乃是白炎教的首领,他们身上掌握的信息和机密,要比其余人知道的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跑了他们是太可惜了。 因此听到消息萧文明不禁惋惜:“唉呀!跑了谁不好,偏偏就让这五个人跑了。不说把他们一网打尽吧,至少留下一两个人,也好让我问出些眉目出来。” 这时温伯明分析道:“萧兄也不必过于惋惜。这白炎教似乎在临海县内经营已久,生生将一条地道从县里挖到了县外。除了地道之外,他们必然还有别的准备——或许另外挖掘了隧道,又或许留有什么机密的藏身之处,让他们趁乱跑了,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跑了这几个人固然惋惜,然而这样的结果倒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因为捣毁白炎教的巢穴,又抓住了上百信徒,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战绩。 因此,当萧文明手下的刘辰提出要再带领一百名弟兄,继续往前追逐一段,尝试追捕那白炎教圣女和四个黑袍护法的时候,萧文明表示了反对。 他说:“白炎照那四个护法武功高强,单打独斗起来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而对手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要么早就一溜烟跑到不知何处去了,要么有已经做好了埋伏的准备。一百弟兄杀过去,恐怕非但不能抓住他们,反而会找了他们的道。” 这时温伯明却道:“看样子萧兄手下的弟兄人还不够多啊!这两天我闲来无事查阅本地的一些地方志,又同大齐例律比对。按照其中记载,萧兄是临海屯的千户,手下理应有一千户军户的配置。而现在屯子里满打满算不过三百来户而已。或许时机成熟,萧兄就可以继续扩大编制。到时能凑出两三千人的队伍,行动起来那就大不相同了。” 这话真说到萧文明的心里了。 他现在手里的三百来人,也就起到一个关键少数的作用。而想要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必须要进一步扩充人手。 就好像林丹枫虽然厉害,也无法面对千军万马啊! 正说话间,冲杀一阵的林丹枫跑了回来,他一抬手便招来了二三十个灰头土脸的江湖人士,对他们呵斥道:“来!还不给萧千户磕头谢罪!” 这几个江湖人士无不长得奇形怪状,其中更有两个光着脑袋,像和尚一样的人,却都是同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人物。 然而被林丹枫这样一顿训斥,他们却没有半点脾气,一弯腰、一屈膝,很干脆地就跪在了萧文明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只听林丹枫说道:“萧千户,这几个人都是受了白炎教的威逼利诱,才敢过来冒犯千户的。如今他们都知错了,林某斗胆请千户放过他们……” 萧文明听了一愣:“听林大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他们吗?” 林丹枫点点头:“这也是林某的一个不情之请。这些家伙虽犯下打过,但其中不少同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相识,还有几个他们的师傅、师叔也与我林家有些交情。可否请萧千户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够网开一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丹枫的面子,萧文明是不可能不给的。 事实上要不是林丹枫的挺身而出、出手相助,别说是抓住这几个帮助白炎教做事的武林人士了,就是萧文明自己说不定现在都被白炎教给捉住了。 然而林丹枫的面子果然是要给的,但话也不能不说:“既然是林大侠说话,我又岂敢不遵?只不过这些人同白炎教瓜葛不浅,有些事我非得问明白不可。不如让他妈先到我的屯里住几天,等我把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林丹枫却道:“萧千户,江湖中人独来独往,素来忌讳同官府打交道。这些人要是被官府捉去了,那今后就再无面目在江湖上行走了。他们同白炎教之间的关联,就是萧千户不去查,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到时再向千户通报。还请萧千户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就放他们一马吧!” 对于林丹枫的人品,萧文明是放心的,知道他是个一言九鼎的大丈夫,既然做出了承诺就必然是会坚决执行的。 于是萧文明点头答应道:“林大侠既然这样说了,那这些混蛋我就先放了他们,如若今后还敢与我为敌……” 林丹枫立即接话道:“他们若敢如此,不用萧千户出手,我自会料理他们!” “好!快人快语!”萧文明摆摆手,“那林大侠就领他们走吧……” 林丹枫拱手感谢了几句,又对那些跪在地上的江湖人士说道:“都听见了吧?若非是萧千户大人有大量,你们这几条小命,今天就算交代在这儿了。还不快滚!” 那几个武林人士听了这话,赶紧又磕了几个头,一起身、一扭头,施展出平生所学的轻功,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却听温伯明冷冷说道:“林大侠这回做得可是好人情啊!如今这么一弄,这些个武林人士,恐怕今后都会对林大仙俯首帖耳、马首是瞻了吧?” 林丹枫可不是呆子——能够练成绝世武功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听出了温伯明的话中含义。 然而这回他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说道:“这其实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若不放他们,过几日便会说我林某勾结官府、谋害同道。我林某身败名裂倒无所谓,只是我姑苏林家也会从此蒙羞。” 这句话,温伯明那叫一个感同身受。 这位半松先生温伯明,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狂生,更喜欢上了金陵城内的一位风尘女子,只可惜因为父命难违,又碍于温家的门第,才不能同那位女子长相厮守。 这样的遭遇,同林丹枫又颇有相似之处。 林丹枫说自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温伯明人在文坛,也是同样的身不由己啊! 于是温伯明感慨道:“无聊文人嘴里总是挂着什么远离庙堂、纵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江湖。谁知这江湖之事也同样不好打理,‘纵情’二字谈何容易啊……” “这位先生所言甚是。”林丹枫附和道,“人在江湖,就算是练成了绝世武功,又能如何?不过是平添一些麻烦而已。恐怕就是真的归隐了田园,像做田间的耕农、想做江边的钓徒,也一样有人来寻你的麻烦呢!” 听了这几句话,萧文明也是不胜感慨。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只要活在这世上,就避免不了要同其他人打交道,想要孑然一身、置身世外,光有一个态度,显然不过是空口白话而已。 而辛辛苦苦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作为后盾,也同样不行。 因为绝对的实力,反倒是一种“怀璧其罪”,却又会有人来寻你的麻烦,想要实现绝对的自由,哪有那么容易啊? 正感慨之间,却见临海县的方向又乱哄哄跑来一队人马,萧文明还未询问,便听有麾下的子弟兵报告:少爷,是临海县的汤县令来了。 一听这话,林丹枫立即拱手说道:“萧千户,林某向来不愿同官府的人多打交道。现在县令也来了此处,我便不宜久留,就此告辞了!” 萧文明也还了个礼,却问道:“既然林大侠不愿同官府的人多打交道,那我也是朝廷的正经千户啊,你为什么愿意同我打交道呢?” 林丹枫仰天长笑:“什么千户百户的,就是金陵城里的节度使来了,我也一样不放在眼里!只是萧千户为人仗义,手下弟兄也甚是忠勇,所以林某才愿同你结交的。从此往后,你萧千户就是我林丹枫的朋友。要是遇到麻烦,报出我的名字,寻常宵小之辈是断然不敢为难千户的。就此别过!” 说着,林丹枫一转身,施展起无上轻功,已然跃出一丈多远。 萧文明见他行动甚快,在他身后喊道:“林大侠,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若是有空,可到我临海屯来一聚。” 林丹枫抬手摆了摆,示意已经听见了,随即放下了手,眨眼间已然跑出上百步之遥,渐渐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这时,临海县县令汤光耀也终于赶到了。 这几天为了查访王霸的行踪,他在临海县城里广布耳目,因此他得到萧文明在城外同人大动干戈消息的时间,其实并不比萧文秀、温伯明要晚多少。 只不过他手下那些衙役们纪律松懈,汤光耀又不敢独自一人行动,等候这帮家伙集结完毕,在匆忙赶出县城的时候,这边早已停止了战斗,就连该卖的面子都已经卖了…… 不过这也正好,要是汤光耀早来一步,当着这位县太爷的面,还真不好就放那二十多个江湖人士跑路呢! 而唐光耀不明就里,还在祝贺萧文明:“爵爷一下子抓住了一百多号人,并且王霸也在其中,又立下一大功劳,很是可喜可贺啊!” 萧文明随意地回了个礼:“惭愧惭愧。倒是汤大人这样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可别是来分我的功劳的吧?”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4.html 0071 有话直说 汤光耀摇摇手:“哪里哪里。听说萧千户破获了白炎教的大案,在我辖内出邪教聚集这种大案,上头不追究我的责任就已然是不错了,本官又何敢分功?” 萧文明点点头:“汤先生果然明事理,不过我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我就明说了吧,根据我的推断,白炎教在临海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汤县令前几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设下了据点了。不过只是在汤大人的治下东窗事发而已,倒霉是倒霉了一些,倒也算不是多大的罪过。” 萧文明这几句话,原本也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而汤光耀则立即顺杆爬道:“萧千户既然这样说,那本官就有个不情之请了,请萧千户一定答应!” “什么事?你直说吧!” 汤光耀道:“萧千户可否在审案之时,让本官也参与其中。多少也了解一下其中的案情,上头问起来我也好说话。” 这位汤县令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分功,可其实已经是在分功了。 只要他汤光耀一同审理的案子,那“协同办理”这四个字,是怎么样都少不了的了。 汤光耀这样的一点小心思,是瞒不过萧文明的,更是瞒不过他身边的温伯明的。 然而考虑到萧文明这两天风头太盛——有倒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难保有一两个眼红的,看见萧文明又立了功,会吃饱了没事来找萧文明的麻烦。 既然汤光耀有心来替萧文明分担一点火力,那萧文明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捉拿了那么多白炎教徒,又拔掉了邪教据点,从排查线索、到微服私访、到一网打尽,从头到尾都是萧文明单独地、亲自地参与其中。 别人就是想分功劳,也就分一些零碎的残羹剩饭,大块的鱼肉,是少不了萧文明的。 不过即便如此,当然也不能将审案的全部职责扔给汤光耀。 于是萧文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别的没什么,但是有一条,昨晚拿住的这些白炎教徒,有一个算一个,必须全部关押在临海屯里面! 这个条件,汤光耀一时有些犹豫,没有立即接受。 萧文明立即摆出了自己的理由,理由也很充分:“关在县衙里也行啊,但是我就要问汤县令了:你手里有那么多人吗?你手里有那么多空房子吗?既没有看守的人手,又没有关押的场地,这一百多个人你准备把他们关到哪里去?天天扔在街上示众吗?不合适吧?” 还真是这样。 别说是汤光耀这个县令了,方圆几十里以内,除了萧文明临海屯以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关押这些人犯的地方。 于是深思熟虑的一番,汤光耀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样也好,萧千户办事,本官是放心的,那就有劳千户了。” 这时又听温伯明提出了一条意见:“审案之时,还请汤县令一人前来,其余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能带。” “这又是为何?”汤光耀问道。 温伯明异常冷静地回答:“照目前的迹象来看,白炎教在此处经营也不是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两天了,在本县不可能没有设有耳目。而汤县令手下那些师爷、衙役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汤县令就敢保证他们同白炎教没有瓜葛吗?万一被他们其中哪个知道了内情、走漏了风声,岂不是功亏一篑?怕是汤县令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此话一说,汤光耀犹如醍醐灌顶。 温伯明的话居然没有半字虚言! 汤光耀出生江南,也算是半个临海县的本地人了,然而他只身一人过来当官,所依靠的班底,只能是临海县本地的这些师爷和衙役。 这些家伙表面上对你嘻嘻哈哈,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县爷”地叫得亲切,可背地里却是奸、懒、馋、滑,一字不缺! 平常遇到个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之类的鸡毛蒜皮案件,他们还要从中说合案件、偷拿好处,像邪教谋反这样的大案交给他们,实在是不能令人放心。 想通了这点,汤光耀立即点头答应:“好、好、好,温先生此言甚好。那每次,我都是单独一人审案,绝不让手下那些人接触案情,这样大家也可放心。” 因邪教蛊惑人心的大案——案情一般以谋反罪论处——故而汤光耀也不敢怠慢,打发了左右的跟班之后,便亲自同萧文明走了一趟临海屯,看着萧文明将这些人们全都关押起来,这才安心离开了。 萧文明的临海屯虽然不大,但是腾出关押一百多人的十几间房子,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如今虽然是隆冬季节,但江南的冬天却不像北方的那样寒冷,关在小屋里面,给他们装满干净的稻草,再一人分一条被子也就不会冻着了。 只不过这些被抓来的白炎教徒,大多数是些有钱人,平时娇生惯养的,大部分人也第一次吃这样的苦头,有几个搞不清状况的教徒,还敢大声抱怨。 对于这些不知趣的人,萧文明训斥一番,让他们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也就闭了嘴了。 至于有个别实在不识相的,那就拎出去,不轻不重地打他一顿——也不用打得皮开肉绽,只是打得他一屁股的乌青——这几个人也就彻底消停了。 就这样,在萧文明恩威并施的讲道理、摆事实之后,这群白炎教徒终于接受了事实,安心在临海屯里住了下来,等候着命运的审判。 这些人的身份,萧文明在关押之时,都捋过一遍了——大多是金陵这一带的富商和士绅。, 他们一个个身娇体贵的,让他们杀只鸡都困难,别说是让他们破墙逃跑了,你就是敞开门让他们走路,大概跑不了三五里地,就能把自己给累趴下了。 因此关押他们的压力并不很大。 不过为保万无一失,萧文明还是将手下三百子弟兵分成三队,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关押他们的房屋周边不断地巡逻放哨——既不能让里面的人出去,也不能让外面的人进来。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三个人,是萧文明额外关照的。 其中两人,便是张大户夫妇。 其实萧文明从张大户身上已经榨不出多少有用的情报了。不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好歹同他们夫妻二人多打过一些交道,没有他们提供的情报,自己也混不到白炎教的据点里去。 单靠这一点,萧文明便有心情多给他们一些优待,让他们两个单独居住一件干净的小屋子,也能收买一下人心。 而另一人,便是王霸了。 虽然未经审问,但萧文明早就知道王霸这人在白炎教中资历不浅,并且帮着白炎教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必然掌握了不少秘密,是要单独关押和重点审问的。 不过好在,经过之前一场风波之后,对于想要将自己扔到火焰里活活烧掉的白炎教,王霸在恐惧之外也多了一份愤恨,对于这个所谓的圣教,再无半点忠诚可言。 因此现在的王霸,是绝对不会私自逃脱出去,重新往火坑里跳的。 相反的,他也清晰地认识到,以白炎教这样的势力,自己就算跑出去了,一样会被重新捉住,再次落到白炎教的手里。 甚至可以这样说,萧文明的临海屯,反而是现在的王霸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因此现在的王霸异常地温顺,仿佛一只刚刚断了奶的小猫咪似的,满脸都是惶恐的神色,萧文明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不敢多说半个字、不敢走错一步路。 甚至他看到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的时候,不由分说倒头就拜,响当当磕了几个头,嘴巴也甜得好似抹了蜜:“姑奶奶,是小的当年不懂事,有冒犯之处,姑奶奶就当我是一个臭屁,放了就得了,千万不要同小人多计较啊!” 就在几个月前,王霸还领着一群泼皮无赖,趁着临海屯里刚死了老千户的时机,杀到屯子里来逼债,并且这家伙口出污言秽语,对着萧文秀、萧文明姐弟好一阵的羞辱。 这段经历,对于萧文秀而言,是既惨痛又屈辱的。 她根本就不想重提此事,即便看王霸道歉得如此诚恳,萧文秀却依旧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转身就走了。 一旁的萧文明冷笑道:“王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看样子我姐姐并没有想原谅你,你也知道,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要是说想杀你,我是绝不会留你的性命的。不过我姐姐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要是我劝两句,或许他也能回心转意了。” 王霸脑子不算好使,但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人总会格外的开窍。 因此跪在地上的王霸并不敢起身,又多磕了几个响头:“萧千户,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大人叫我做什么事,我绝不会推脱,大人叫我说什么话,我绝不会隐瞒。” 看着王霸这样识相,萧文明也颇感欣慰,刚要趁热打铁的问他的话,却听温伯明告辞道:“萧兄,再过一两个时辰,便是除夕之日了。这么晚了,我若是再不回去,家父说不定又是一顿责骂,我就先告辞了吧。” 这一提醒,萧文明才意识到,折腾了一整天,现在已到了酉时,转眼便是除夕了。 是啊,要过年了。 对于中国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过年更加要紧的呢?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5.html 0072 不平静的新年 如今这个大齐朝,可谓是内外交困,虽然国内还算太平,但除了最会粉饰太平的佞臣,谁也不敢称是什么盛事。 萧文明的临海屯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临海县这个江南富县,百姓也还算过得去。 可那些遭了灾的地方呢? 特别是还在饿肚子的灾民,他们勉强过了这个年关,却不知能否过下一个年了…… 萧文明心中暗自感慨了一阵,对王霸说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你的这点破事我不想再问。你自己先考虑一下如何坦白交代。这两天,你、我,大家还是好好吃上一顿年夜饭,把年过了再说吧!” 说罢,萧文明便让张俊将王霸小心关押起来,又亲自送温伯明离开,这才又返回了临海屯。 一直到现在,过年都是一年里最大的节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燃放鞭炮,总是要好好喜庆热闹一番的。 然而临海屯这边,因为年前刚刚经过野驴岭一场惨败,每家每户都死了人,好多人仍旧重孝在身,就连萧文明麾下那三百次子弟兵的身上,穿的也还都是纯白色的军装。 因此屯子里自然是不能挂起红彤彤的灯笼的,庆祝活动也只能一切从简。 但是萧文明额外给每家每户都发了五两银子的过年钱,用这点钱,无论是买用来供奉死人的贡品,还是包给活人吃的饺子,都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虽然临海屯笼罩在一层既欢庆又悲戚的矛盾气氛下,但至少在物质层面上,他们却是过了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个年。 除夕这天,萧文明光同萧文秀对面吃饭也觉得无聊,便拉起自己的姐姐,挨家挨户给屯里的军户们上门拜年。 军户们见萧文明上门来访,真是又惊又喜,人人都要留他们姐弟吃几只饺子、喝几口酒。 萧文明是盛情难却,一路走下来吃了不知多少只饺子,喝了不知多少杯酒,耳边回响着不知多少句感恩的话,眼中是不知多少张感激的脸。 或许是被这种热情的环境熏陶了,又或许是因为酒意正浓,萧文明走在屋外,似乎那江南特有的带着水气的寒风,也不那么冻人了,反而却让人感到一丝和煦的温暖。 又走了几步,抬头一看,已来到了胡宇的家门前。 胡宇受伤颇重,萧文明一推门便见他仍旧躺在床上,手和脚都用纱布包裹住了,他的四十多岁的母亲和一个十岁的弟弟,正坐在床边和他一起在吃饺子。 见是萧文明来了,胡宇努力地支撑着想坐起身,萧文明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按在床上,说道:“多亏你救我一命,否则我都过不了这个年了。我是来给你拜年来的,你就不用起来了。” 胡宇原本体质就不弱,林丹枫走的时候又留下了几颗疗伤的药丸。 萧文明凭借一些现代的医学常识,一回屯里就让老夏和几个懂行的老军,替胡宇将死肉都剔除干净了,又用高度的白酒清洗了伤口、消了毒,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才将林丹枫所留下的丹药化开来,抹在伤口之上,最后才用最干净的纱布包裹住了伤口,交给了他的娘。 因此胡宇所接受的治疗,几乎是这个时代最科学、最妥帖、最周到的,再加上他本身身子就不弱,因此伤情已无大碍。 然而萧文明对胡宇的伤势依旧怀有几分自责,尤其是野驴林一战,胡宇既死了老爹、又死哥哥,家里一下子倒了两根顶梁柱,要是胡宇也遭不测,萧文明真不知如何交代。 面对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奸商恶霸的时候,萧文明怼起他们来可谓是口若悬河、口吐莲花,可这样的场面,他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还是萧文秀出面,一把拉住胡宇母亲的手:“老姐姐这回真是对不住了,都怪我弟弟行事莽撞,才让胡宇受了这么重的伤。” 胡宇的老娘倒甚是开明:“大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胡家几辈子人了,都在临海屯里长大。生是临海屯的人,死是临海屯的鬼。能为少爷、小姐死,那是胡宇的造化。就是这小子不争气,那是能够早日结婚,给我生一个孙子,留下胡家的血脉香火,那我也安心了。” 说着说着,胡宇的娘眼睛已然湿润了起来。 老姐姐可别这么说,萧文秀也跟着哭了起来,又安慰了几句,随即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塞到她的手里:“老姐姐,这根簪子是我弟弟前些日子替我打的。我一个寡妇家家的,带着作甚?就送给你了,将来胡宇娶个媳妇,你就给了她,也别显得咱们临海屯的人太吝啬。说不定媳妇拿了簪子,肚子也争气了,给你家多生几个大胖孙子,我也替你们高兴。” 就这样,萧文明走了不到一百户人家,就已被美酒熏得醉醺醺的,灼热的脸蛋被冷飕飕的寒风一吹,冻得他不禁地大战。 萧文秀怕弟弟得了风寒,便劝道:“今天就走到这里吧。等明天大年初一,咱们再去拜年好了。” 萧文明点头答应了。 然而年初一的时候,待萧文明从醉酒之中醒来之时,已是中午时分,而县令汤光耀已然在屯子里等候许久了。 按照大齐朝的制度,各级官员虽然在平时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但在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可以放假的,在家里待着不用办公。 而汤光耀这么一大早地赶来,就显然属于加班了,按照后世的规矩,那是得付上三倍的工资的。 大齐朝没有《劳动法》,汤光耀当然没有这些工资可以领,他这样无偿的义务加班,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赶来审问白炎教的教徒。 这些白莲教徒能够提供多少情报? 其实萧文明并不报多少希望的,他们的身份、背景、资历,大抵同那张大户差不多,而张大户已经被自己问了个底朝天了,恐怕难以提供什么新鲜的情报了。 想要知道白炎教更多的底细,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这帮家伙身上,还不如等候林丹枫带来那些江湖人士的供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比那些江湖人士更重要的,则是王霸的交代,可以说,王霸才是这其中最紧要、最关键的人物之一。 而王霸现在已对白炎教恨之入骨,根本不会再替他们保守秘密,将他所知道的白炎教的秘密供述个底朝天,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因此萧文明也不急着提审王霸。 然而汤光耀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心情异常急迫,一开口就提出要提审王霸本人。 王霸现在可算是奇货可居了,在从他嘴里得到第一手情报之前,萧文明是绝对不肯将他先交由他人审问的。 于是萧文明便坚决拒绝了汤光耀的请求,并且提出:除了王霸之外,任何人都可以让汤光耀任意审讯。 现在全部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萧文明一人手里,汤光耀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这位汤县令在临海县里做了几年的父母官,但是对白炎教在本地的发展,他却是一无所知,即便是这几个寻常教徒吐露出来的只言片语的情报,在他听来也是极具价值的。 而在审讯这些白炎教徒的时候,汤光耀也恪守了之前的承诺——果然就只有他一个人,亲自审问、亲自笔录,并没有带着其他的师爷和衙役——看来关乎自己的前途命运的时候,汤光耀还是很听话的。 然而萧文明也不敢完全对他放心,虽然做不到时时刻刻守在他的身边,也要不时进去旁听两句,以免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就这样省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大年初四的时候,汤光耀却忽然姗姗来迟,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一清早就赶了过来。 萧文明还以为汤光耀是这几天没有审问出什么新鲜的内容,所以就懈怠了,可不成想这位汤县令却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原来是大年初四一清早,苏州府的知府桑淳元已然赶来了临海县。 他来之前没有打过招呼,来了一户也没空寒暄,一开口点名就要见临海屯候补千户萧文明。 大齐朝的地方政治体制是这样的: 中央以下,是由省、府、县三级行政机构组成,经常同萧文明打交道的同一个也就是一个县令,属于最低层的基层官员。 而作为苏州知府的桑淳元就要汤光耀的顶头上司,并且他在苏州这样一个号称是天堂之地的地方当一把手,可谓是位高权重。 正因此,他的派头不小刚来临海县,便占了汤光耀的临海县县衙,并且要让汤光耀亲自走一趟,传萧文明前去参见于他。 桑淳元这样的做法,虽然有些反客为主,态度也十分生硬,一点不客气,但也谈不上名不正、言不顺。 他作为汤光耀的顶头上司,指使手上的县令那还不是名正言顺?而大齐朝的规矩向来是以文制武,作为苏州府首席文官,传见萧文明这么小小的千户——还是候补的——当然也是不在话下。 可是萧文明却不乐意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6.html 0073 好大的官威! 要知道,萧文明虽然刚刚穿越过来,虽然他的资历很浅,但是起步就很高——手里还只有两百人马呢,就已经同两位亲王谈笑风生了,又怎么会把一个苏州知府放在眼里? 关键是这位桑大人,跑到萧文明的地盘上还想做大,也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因此听了汤光耀传过来的话,萧文明就两个字:不去。 汤光耀一听这话,心想:完了,萧文明这家伙又起小脾气了。 眼看自己的差事要办砸了,他赶忙劝道:“这怕是不好吧?桑大人毕竟是你我的顶头上司,这样驳他的面子,今后怕是有官难做。” 姐姐萧文秀也劝道:“毕竟是上头来的上官,得罪了不好,弟弟还是去见一见吧!” 倒是正在此处做客的温伯明有别的看法,他原本就是一介狂生,对于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素来嗤之以鼻,便说道:“萧兄不想去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给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嘛,很好找。 萧文明灵机一动:“汤大人,就替我这样回话,就说我屯子里关押了那么多白炎教的教徒,而白炎教的余孽尚未肃清,唯恐他们过来劫狱,因此我一步都无法离开,还请知府大人见谅。”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唐光耀想了想,先垫了句话:“萧千户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只能如实向桑大人回报了。至于桑大人那边有什么主意,我再带话过来好了。” 萧文明原以为这个理由就能把桑淳元打发走了,没想到汤光耀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苏州知府桑淳元,竟然亲自赶来,要在临海屯里见萧文明! 萧文明没想到桑淳元动作这么迅速、这么果断,也不知道他这种所谓的上门拜访,是礼贤下士呢,还是来将自己的军! 但是无论如何,萧文明已是非见桑淳元不可了! 再也推脱不得…… 桑淳元此次来到临海县,倒也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来,而是带着四五十个随从。 这些随从里,有他贴身的师爷、管家,有苏州府里几个得力的衙役班头,更从苏州参将那里借了三十个精兵,以壮声势,同时护卫这位知府大人的安全。 桑淳元本来就是个喜欢排场,便也乐得这些人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能够吓退心怀不轨的不法之徒还在其次,关键是把排场给撑起来了,走出走进也格外的有面子。 然而就这三十个官兵,在其他地方还能吓一吓别人,可到了萧文明的临海屯,那就只剩下丢人的份儿了。 只见临海屯里,萧文明已将三百子弟兵全都召集起来了,除了受伤过重还未痊愈的胡宇之外,其余人马已前出临海屯两里地,就在官道边排队列阵。 直接他们个个全副装备、人人身披素袍,军容异常严整。 尤其是头顶一面“萧”字大旗,银光闪闪、迎风招展,更是十分威风,一下子就把桑淳元从苏州府里挑出来的那三十个官兵给比了下去。 这三十个官兵,也算是精中选精、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可同萧文明的队伍一比,就好像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过来玩过家家的,浑然没有半点气势。 张淳元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当然不高兴,心想:这个小小的千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是来耀武扬威的! 萧文明却迎上一步,拱手道:“原来是桑大人来了,卑职临海屯候补千户萧文明,特率麾下弟兄在次列队迎接,还请桑大人检阅。” 检阅兵马这种活动的重点,其实不在于检阅这件事情本身,而在于接受检阅的人马。 而一下子拿出数量众多的受检人马,往往并不在于表示对检阅人的尊重,反而是在告诉他:我手下有这么多的人马,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因此萧文明的话虽然客气,但也给了桑淳元无形的压力:你桑大人固然是我顶头上司,可我的实力,却是你无法掌握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我这条地头蛇的力量,或许不在你这条龙之下! 张淳元今年快五十岁了,能在苏州这样的地方坐稳一任的知府,可见他的见识、才学、城府都是一等一的,又怎能看不出萧文明这等粗浅而直白的用意? 然而在名义上,萧文明手下的三百屯田兵仍旧是他苏州知府辖下的人马,带出这样的一支精兵来,名义上是在给他苏州府增光添彩,作为一府首脑的知府大人,对此只能表示欣慰和赞赏。 叫你有苦说不出,这就是萧文明的态度。 然而桑淳元似乎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对于萧文明这种近乎愚弄的做法,桑淳元虽然没有当面发火,却也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萧千户好大的排场,怎么进了上官也不下拜呢?” 按照大齐朝建国时拟定的例律,各级官员之间只有上下之分,而无尊贵之别,下级官员见到上级官员,不过是拱手行礼,便也罢了,没有下跪磕头的规矩。 然而经过将近两百年的演变,大气朝的官僚体制日益腐化,不少庸懦的官员加入官场以后,没有什么经世济民的真才实学,就只能把表面功夫做足。 他们奉行着“少说话、多磕头”的原则,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下官见到上官必须跪拜行礼的潜规则。 只不过这种规则对萧文明这个人来说并不实用。 他的膝盖硬得很,尤其是面对像桑淳元这样的人物,他实在是没有下跪的兴趣。 于是萧文明回答道:“桑大人,卑职今天是领着队伍来迎接大人的。有道是‘甲胄之士不拜’,我看着跪拜之礼也就算了吧。” 从来就只有上官免去下官的礼仪的,哪有事情倒过来说的? 因此听了萧文明的解释,桑淳元自然心里不快,眼皮一抬:“这又是哪来的道理?” 萧文明答道:“哪里来的道理?卑职是个粗人,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在金陵城下,毅亲王他老人家亲口告诉卑职的,并也便免了这跪拜之礼。” 桑淳元没想到萧文明会突然抬出毅亲王来,还有些反应不及,脱口而出道:“怎么?你想用毅亲王来压我!” 萧文明故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道:“怎么了?听桑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毅亲王他老人家,还压不住知府大人吗?” 这不是废话嘛!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毅亲王的辈分,就是当今皇帝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 在这位身份尊贵的毅亲王眼里,什么一县的县令、什么一府的知府、什么一省的巡抚,都是一样的,全是一些芝麻绿豆官儿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以毅亲王的品级、威望和人脉,又怎能压不住区区一个苏州知府呢? 桑淳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说出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了! 要是这几句话,被萧文明抓住了话柄,告他一个不敬皇室之罪,那自己的仕途,恐怕就会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了。 因此一来一回之间,桑淳元已对萧文明另眼相看了——都说萧文明原本是个傻小子,后来突然开了窍,整个人都仿佛重新投了胎。 这不,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给怼了个里外不是人吗? 而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难以琢磨、难以对付,因为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因此,面对萧文明的反问,桑淳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却听汤光耀打了一个圆场,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桑大人,白炎教的你贼都被这位萧千户关押在临海屯里,要我看,一切措施万无一失,绝不会跑走一个人犯。” 这话提醒了桑淳元。 他此行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审问白炎教徒吗? 因此桑淳元立即接过话头:“本官就是为此事而来,苏州府辖下的临海县境内,居然出了这样大的逆案,本官不能不查。来,速领本官提审要犯,不得有误。” 桑淳元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汤光耀上报的。 对于本县辖区内,发生了这样的重大案件,汤光耀就是有意掩过,也不敢瞒而不报。 因此这两天汤光耀办事十分得力,一百多被擒获的白炎教徒,他已然是亲自提审了三十多人,效率不算低了。 故而汤光耀有底气说道:“桑大人不必着急,下官已经提审了多位邪教教徒,均有笔录在册,都是本官亲自记录的,桑大人可以先查看查看。” 桑淳元目光一闪:“那好,那你就拿来让本官过目。” 听了这话,汤光耀心中不由得一惊——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着急了? 要知道,桑淳元、汤光耀和萧文明三个人,现在可并不是在什么宽敞的大堂之上,也不是在幽静的书房之内,而就是顶着一颗大太阳站在野地里。 这是一个可以审阅要案笔录的环境吗? 显然不是! 就算桑淳元心里着急办案,那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到临海屯里坐下来看不好吗? 然而既然是桑淳元说的话,汤光耀虽然是满肚子的疑惑,自然不敢违背。 他只得伸手招来手下的一个师爷,从他手里接过一只颇大的樟木箱子,箱子上挂了一把锁。 汤光耀先是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箱子和挂锁,确定箱、锁完好无损之后,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将锁打开了,又从箱子里出厚厚一叠笔录,双手捧着十分恭敬地递到了顶头上司桑淳元的手上。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7.html 0074 软禁知府 这一幕萧文明就在附近,可以说看的是一清二楚,也暗自赞叹汤光耀此人办事小心。 他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将笔录带在身边,但是亲自保管钥匙,旁人也无法轻易偷看,更无法窃取、篡改笔录。 然而汤光耀办事如此小心,依旧被桑淳元找到了岔子。 只见这位苏州知府大人匆匆将将近两百页的笔录翻过一遍,随即拧着眉毛,责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一个叫王霸的笔录?此次捣毁白炎教的巢穴,虽未拿到首恶元凶,但这王霸也是要犯之一,这里怎么没有他的笔录?” 汤光耀当然也想提审王霸。 只不过王霸本人,现在捏在萧文明的手里,萧文明不肯放人,他又怎么审问呢? 因此汤光耀只能如实回答:“桑大人,王霸尚未提审,自然就没有笔录。” 桑淳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要犯先不去审,反而先审些无关人等,真是不知轻重缓急!” 汤光耀真的是好冤枉啊!冤枉得都想哭了! 是他不想去审王霸的吗?实在是萧文明这不肯放人,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说,这时的萧文明还算厚道,替汤光耀扯了句谎:“桑大人,是这样的。在擒拿王霸之时,此人负隅顽抗,受伤颇重,这些日子还在养伤。等他伤养得好了一些,自然是会审问的,少了谁,不了他。” 谁知萧文明这样的说辞,竟然完全说服不了桑淳元:“受伤?难道伤在嘴上,连话都说不出了吗?无需多言,快带本官去见他,尔等既然没有审问,那就由本官亲自来审!” 嘴巴当然是不可能受伤了,就是受了伤,最多说话含混一些,不至于完全无法交流。 但是脑子倒是可以受伤的,并且伤到什么程度,就算是到了医学昌明的现代,有了心电图、脑电波、核磁共振等检测手段,大脑的损伤程度往往也是无法准确描述的。 因此萧文明便说道:“嘴巴倒是没有受伤,就是他脑袋受了重击,现在神神叨叨、语无伦次的,就怕他口出污言秽语,冒犯了桑大人,我和汤县令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这样的说法依旧没有能够说服桑淳元:“就怕这王霸是故意装疯卖傻。年前昆山金家九命灭门惨案,刚刚拿到案犯之时,此人也是百般推脱。然经本官亲自审验,案件便水落石出了。料想这王霸也不过如此。” 桑淳元一再的坚持,让汤光耀禁不住感到十分奇怪:“桑大人,虽说本案是重案、要案,然则提审案犯事宜,也应当是由苏州府的通判执行,何必有劳知府大人亲自费神呢?” 汤光耀是个合格线以上的官僚,别的事情上他可能犯糊涂,可是官场的规矩却被他研究得明明白白。 按照规矩,到了“府”一级的行政层面上,最高长官的“知府”,就不会像县令那样统领全县的行政、税收、司法、军事等等一切职责,而是将其职责分摊到比他低一级的官员身上。 这样的制度设计,也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势力太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其中的司法权,则交由一府的通判来管理。 作为最高长官的知府大人,固然仍旧可以插手刑事审判——或者会同审理,或者发回重审,都是可以的。 但一般来说,以上的制度和做法,都是针对那些通判初审无法审结的疑难案件,而像桑淳元今天这样,直接绕开通判过问案件,就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之嫌了。 桑淳元这样做事,既不合规矩,也不合情理,所以汤光耀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汤光耀本身的性格且不必去说他,但是待人接物都十分圆滑,尤其是对高级官员,就更是如此了。 他这个问题无论是语气还是语意,都十分克制和委婉,却不知怎的引起了桑淳元的颇大的反应:“这事是你管得着的吗?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懂得什么?” 从苏州知府年初四就突然驾临,到等不及自己去参拜而直接赶到临海屯,再到急着提审王霸,这几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一丝奇异的气氛。 直到现在,这个桑淳元完全不顾同僚的面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更是将诡异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管这个桑淳元是个怎样的来意、怎样的打算,王霸肯定是不能交给他的,要审,我萧文明也是第一个审问他的。 想到这里萧文明甚至没有告辞一句,一扭头就往临海屯里跑去。 张淳元见萧文明忽然不告而别了,冲着他的背影就喊:“萧文明,你要去做什么?” 萧文明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要去突击提审王霸的,便抛下一句话:“人有三急,恕不奉陪!”便撒开脚丫子,排名往临海屯的方向跑去。 领军的两个头目张俊和刘辰见萧文明忽然跑开,也同样是一头雾水,赶忙追了上去。 萧文明见他们两个赶了上来,面孔一板:“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 刘辰回道:“少爷走得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这话问得就没啥营养了。萧文明不是说了嘛——人有三急,老子急着去拉稀,难道你刘辰还给我递手纸吗? 还是张俊问得有水平:“少爷可有差事让我们兄弟去做?” 差事?差事也是有的。 萧文明回答道:“你们别跟着我过来。快去护住那个桑知府。就说此地白炎教的余孽尚未肃清,让他就待在原地,既不能回到县城里去,也不能跑到屯子里来。就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动。懂了吧?” 好家伙,这就是公开软禁知府大人了。 胆子有够大的! 下达这样的命令,固然已经是违反了大齐朝的法律了,而执行这样命令的人,也将会沦为帮凶,朝廷追究起来,是必然会连坐的。 随便换一批人——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都是不会执行萧文明的命令的。 然而萧文明手下临海屯的这些子弟兵,那都是吃着萧文明的、穿着萧文明的、喝着萧文明的、用着萧文明的,早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成萧文明的私兵。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这帮人心里是只知道有千户萧文明,而不知道皇帝是谁! 因此萧文明下达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张俊和刘辰二人互相商量了一下,指挥着手下各一百弟兄,连同原本应当由胡宇指挥的一百弟兄,一共三百人,肩并肩、手拉手围着桑淳元和他带来的几十号人,组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大圆圈,将这些人彻底包围的圆圈之内。 桑淳元是个老官僚了,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喝问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俊和刘辰并不知道张淳元是个多大的官,只知道他这个知府的头衔要比萧文明和汤光耀都要大。 因此桑淳元的问题,他们二人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那就干脆不回答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只有做装聋作哑——就是对面喊破了嗓子,也只当没听见! 桑淳元听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心中更加不快,又扯着嗓子喊了几遍:“你们要做什么?劫持朝廷命官,那是谋反之罪!” 这桑淳元也算是个人精了,话不多说,直接就是一顶“谋反”的高帽子扣下来,这顶帽子可是又高又重,能把人活活给扣死了。 因为在古代,谋反是要凌迟处死甚至株连九族的! 这个道理,只要是个人就会知道,就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样,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 因此固然是张俊、刘辰二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听了“谋反”二字,依旧是心中不安,同时扭头看向一人,想要遵循她的意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 萧文秀唯恐说话莽撞的弟弟得罪了知府大人,这才也跟着大军一起行动,来到此处的。 而弟弟萧文明同知府桑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大通话,气氛是愈发的紧张,语气是愈发的严厉,然而每一句话单独拎出来,却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萧文秀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也不知从何劝起。 因此这位临海屯的当家人,来了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弟弟萧文明都跑走了,萧文秀都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倒好了,萧文明不在了,而从知府桑大人嘴里,又猛然说出“谋反”二字。 而萧文明精心挑选出来的两个头目却看着自己,眼神仿佛是在问:“大少奶奶,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这‘谋反’大罪,我等可吃罪不起啊!” 萧文秀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只对张俊和刘辰二人抛下一句话:“什么谋反?谁谋反了?我弟弟,你们的少爷不是说了吗,这里白炎教的余孽未清,你们小心给我守护桑大人,他要少了一根毫毛,唯你们论处!” 说着,萧文秀也顾不得女子的仪容了,赶紧快步跑开了。 萧文秀出生千户之家,老爸也甚是开明,并没有给她裹上小脚,因此她行动的速度不慢,一溜烟就跑回村里去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78.html 0075 提审王霸 好嘛。 现在临海屯里两个说话算话的人都走了,只留下张俊和刘辰两个小头目而已。 这二人面面相觑:罢了,别人的话能不听,少爷萧文明和少奶奶的话能不听吗? 他们要我们守在这里,我们就只能守在这里,天塌下来了也是他们顶着。 于是两人之间只对了一个眼神,便已拿定了主意,就按照萧文明的命令,在此处严守不动,既不可让外人靠近,也不能让桑淳元一行离开,维持住现在的状态,一直等到萧文明回来为止。 桑淳元这边见自己的威胁丝毫未起作用,整个人都懵逼了,便又朝围着他们的临海屯的屯田兵喊了几句。 然而他这几句话依旧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也不知临海屯的这些兵丁是耳朵聋了听不见他的话,还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任凭这位苏州知府桑大人怎样地叫嚣、威胁,他们始终就是无动于衷。 更重要的是,围着自己的这些临海屯的屯田兵,一看那就是不好招惹的。 这群兵丁虽然年纪不大——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养得膘肥体壮、膀大腰圆。再反观那些从苏州府里挑出来的所谓“精兵”,则是面黄肌瘦,又猥琐、又羸弱。 而他们身上配备的武器更是异常精锐,官军的武器同他们一比,也就是堆废铜烂铁。 因此想要硬拼,那当然是不行的。 盛怒之下,桑淳元只能再拿汤光耀出气:“汤县令,这是怎么回事?这萧文明如此招待本官,成何体统?” 汤光耀无奈地一摊手:“桑大人,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个萧文明愣得很,就这么个脾气……” “那总不能让我们就在这里傻站着吧?” 还就只能在这里傻站着。 只听汤光耀说道:“桑大人,这个萧文明的脾气你是不知道,但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这厮时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时而是个软硬不吃的,反正无论如何,来硬的,他肯定是不吃的。这里虽然是他萧文明的地盘,可卑职料他也不敢就把我等就晾在这里。咱们不如平心静气地候在此处,等他回来以后再同他慢慢理会。“ 汤光耀这几句话,简直就把桑淳元给震惊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不就是示弱吗? 一切听从萧文明的安排,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是不是这个道理? 要知道,桑淳元乃是四品的知府,要比一个区区的六品千户——还是候补的——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 怎么可能堂堂知府大人刚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一个六品千户给软禁住了呢? 张淳元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可是他现在手下就这么四五十只小虾米,凭什么跟萧文明斗? 反倒是那汤光耀还在劝他:“桑大人不要着急。萧文明这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办事速度很快。卑职估计得不错的话,他不过片刻工夫,大约就能回来了,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说罢,汤光耀又对张俊和刘辰二人喊道:“嘿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们两个!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知府大人!快去给我们搭个小棚子,再点上炭盆,烧起热水你,免得受这寒风侵袭。” 萧文明光说要守在这里,可没说要怎样守,更没有不让桑淳元、汤光耀等人找个棚子钻、找几口热水喝。 办事谨慎小心的张俊知道那位桑大人的身份,便同胡宇商量了一句,就亲率了几个弟兄,颇废了一番功夫,才从路边一个茶摊老板那里借来了东西,就在此地搭下一座棚子,又烧好了热汤热水,多少也让自由受到限制的桑、汤两位大人过得稍微舒坦一些。 汤光耀见棚子很快就搭了起来,也不知是他真心高兴,还是强颜欢笑,竟对张淳元说道:“桑大人,冬日的江南别有一番景致,如今是浮生难得半日闲,不如你我以江南之冬为题,切磋一下诗意,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桑淳元哪有作诗的兴致? 只在鼻孔“哼”了一声,便捧起热茶,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不再搭理汤光耀了。 汤光耀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心里当然不舒服。可他同萧文明不同,是个耐得下脾气的人,便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距离桑淳元不远不近的地方,捧起热水喝了起来。 他心里其实也是别有打算,尤其不满桑淳元这般不讲规矩地从天而降,摆明了是要横插一手,夺了自己查获天尊教的功劳。 对于这等作为,虽然碍于上官的面子,汤光耀不能直接顶回去,但是让桑淳元碰几个软钉子,他还是很乐意的。 特别是这几根钉子,本身还是萧文明埋下的,桑淳元就是踩到了钉子,扎到了脚心,那也只能怪埋钉子的萧文明缺德、怪踩钉子自己缺心眼,横竖怪不到他汤光耀的头上! 好一只老狐狸! 汤光耀这边正忙着跟桑淳元勾心斗角,萧文明已经快步赶回了临海屯。 临海屯里,温伯明还没有走,听了萧文明对情况的大体叙述之后,他很快得出了和萧文明一样的结论:“桑淳元来者不善,提审现在王霸,现在就提审王霸,不能让他落到别人手里!” 于是萧文明立即叫上温伯明,推开书房大门便向关押王霸的牢房走去。 因大部人马都被萧文明拉出去站威风了,临海屯里就只剩下老夏等几个老兵负责看守这些白炎教徒。 这些教徒们被萧文明恩威并施地好一顿收拾,现在早就温顺成了一群小绵羊,因此就只用这几个老军看守,也便已然闹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了。 王霸是所有囚徒之中最紧要的,亲自看守他的是,就是办事老道的老夏本人。 萧文明命他守护住左右,严禁有人接近偷听,自己便和温伯明钻进了王霸的屋子。 王霸被关在一间柴房里,柴房面积不大,却也摆上了床铺和洗漱用品,能看出来是个人住的地方。 于是萧文明便开口问道:“王霸,这两天住的还习惯吗?没委屈你吧?” 王霸还能怎么说,当然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没委屈,没委屈,萧千户宅心仁厚,我不胜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感激……” “那样便好。”萧文明现在时间紧迫,迅速把话题引入了正题,“那我问你,我不是叫你将白炎教的事情考虑一下吗?你这两天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文明原以为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面对这样的问题,王霸会靴筒倒豆子一般,将肚子里所有的货色全部告诉萧文明。 可没想到这厮却露出了一脸便秘的表情:“萧千户,这个白炎教的教义,我是真的不懂啊……这几天我都把脑袋想破了,都想不出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废话,我要知道白莲教的教义有什么用?我入不如他们的教!我要知道的是白炎教的组织架构、人员关系、行事风格,这些东西你总该知道吧?” 这些都是现代词汇,如果是像温伯明这样的才智之士,即便是没有听过,也多少能猜出这些词汇的含义。 这就是中国文字源远流长的一大特色,字形相近、词源统一,无论是经过千百年的演化,还是回溯千百年的时间,始终具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但是王霸可不一样,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猛然间接触这么多新鲜词汇,他一时没法反应过来。 于是萧文明只能逐条询问,并且现在时间紧迫,只能捡其中最主要的几条来问。 第一条:王霸是什么时候加入白炎教的? 王霸回答:他从未加入这个白炎教,就是帮他们做一些事情而已。什么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乱七八糟的,王霸一概不会去搭理他们。 同样的,白炎教也从未把他当做自己人,所以在发生倭寇袭扰金陵事件之后,白炎教会毫无顾忌地将王霸作为替罪羊,杀了也就杀了。 第二条:既然你王霸从未加入邪教,为什么甘心帮他们做事? 王霸回答:白炎教势力颇大,在江湖之中也是很有名气的,无法轻易回绝。并且事情之后,白炎教往往是重金相酬,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难免让人眼馋。 就说串联倭寇、袭扰金陵之事,白炎教一下子就肯掏三百两银子出来给王霸。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看在银子的份上,王霸这等人物,也是会铤而走险的。 第三条:徐世约这个人呢?他和白炎教有什么关系?当初到临海屯里上门逼债,是白炎教指使的吗? 王霸回答:那倒没有,也从来没听说过徐世约同白炎教有什么瓜葛,这家伙满脑子都是赚钱的心思,怎么可能去招惹白炎教? 而白炎教乃是一个地下组织,平素躲着官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主动过来招惹临海屯?那时候有的临海屯虽然不成气候,却也是朝廷正经的屯田所,一旦事情败露,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四条:你王霸替白炎教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霸想了一下,随口说了几件事情,都是些催收供奉、诛杀叛逆之类的事情。看样子那些个黑社会性质的地下组织,无论是什么时代、什么时空,主营业务都没有什么创新,搞来搞去搞的,就是这几种腌臜生意。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0.html 0076 七个问题 第五条:这些任务是谁给布置的? 王霸回答:都倒不一定,但总出不了那四个黑袍护法中的一人,由他们来亲自布置任务,布置得也是十分详细,该干什么、应当怎么干、时候开始干,他们都说个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留下吩咐以后,通常就不再干预了,等事成之后再提点几句而已。 萧文明又多问了一句:“那之前有没有见过那个圣女?” 王霸摇摇头:从来没见过,别说是圣女了,除了这几个黑袍护法之外,其他白炎教他都没见过,更没有其他人向他部署过任务。 萧文明又问:“那这几个黑袍护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王霸又答道:这几个都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虽未谋面却也是早闻大名。一开始,王霸也不知道他们是白炎教的护法,只当他们名门正派的前辈师兄,一来二去地,也就慢慢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正因为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们请托的事情,就更加不好拒绝了。 第六个问题:白炎教让你催收过多少供奉?又杀过几个叛教之人? 王霸仔细回忆了一下:白炎教让他催收的供奉每一笔总得有个五六百两银子,这种事情他做了怎么着也得有三四十回了,这样收集起来的银子,得有两三万两之多……至于叛教之人倒并不常见,王霸出面只杀了三个而已。 萧文明问道:“那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你还能想得起来吗?” 王霸如实回答:要是慢慢想,或许能想起几个来,但是他不认识字,这种事情又不可能找人动笔帮忙记录,因此想要一个一个全都仔细回忆起来就不太现实了。 第七个问题:杀到金陵城下的那些倭寇,你又是如何认识的? 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王霸斟酌了一下,回答:这些倭寇也是白炎教安排的,不过看样子白炎教对他们的控制也十分薄弱,所以才叫他随时约束他们的行为。然而这些倭寇实在是太过凶残,等行动开始之后他们便失去了控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在江湖上也弄得名气极臭,白炎教自然是罪责难逃,大约是他们想要找个替罪羊,才想把罪过全都推在王霸身上,把他杀了了事。 至此,主要的问题,萧文明都问得差不多了,他便又多问了一句:“那除了和白炎教相关的事情,你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可就多了去了。 王霸认识白炎教也就不过两三年的事情,而在之前他早就已经行走江湖多年了,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事情抖出来,恐怕几箩筐都装不下。 然而现在时间紧迫,萧文明也没空听王霸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件一件扯清楚,便让他闭嘴了。 完了,萧文明还特意嘱咐了几句:“王霸,我的话是问完了。但你的案子我一个六品的千户,是熨不平的,想必过不多久,就会有别的官员来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问题。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王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萧千户,我是真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给我个指示,我也好照办。” 萧文明白了他一眼:“这还要我教你吗?就比如江湖上那些事情,你是能随便说的吗?这些武林人士素来不喜欢招惹朝廷,你要是把他们都供出去了,他们不会记恨你吗?” 王霸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哎哟,原来如此,多亏萧千户指点!” 当然了,萧文明这么说,也并不是为了保护王霸,更不是为了保护这些武林人士,而是为了将信息的渠道继续垄断在自己手里。 审问王霸虽然仓促,但萧文明也知道了不少信息,在同温伯明两人互相商议梳理下来,发现白炎教有这么几个明显的特点。 第一:白炎教收入颇丰。 光催收供奉的部分,仅在王霸这一条线上就达到两三万两银子之多,那未催收的而按时交纳的,恐怕就要在十倍以上。因此,仅此一项白炎教一年里面收入,就可以达到两百万左右的银子。 并且极有可能,收纳部分还不是白炎教唯一的收入来源,或许更有别的收入的娶到,那这样算下来,白炎教一年的收入达到五百万两银子以上都并不奇怪。 要知道,大齐朝廷如今财政紧张,一年的收入也就不过五千万两银子左右,区区一个白炎邪教,居然就占到了全国税收的十分之一,俨然一个颇大的省份了,说他一句“富可敌国”或许并没有夸张到哪里去。 第二:白炎教形势极为机密。 这一点,在萧文明混进那座小院子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还不光如此,好像催收、灭口这种脏活累活,白炎教是不会亲自出手的,而是会将这些活交给那些武林人士去做。做成了,当然是白炎教得利;做不成,屎盆子就尽管往动手的江湖人士头上扣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白炎教特别喜欢勾连武林败类的原因,并且同王霸这些人,白炎教总是单线联系,让王霸这样的外围人士只能接触到教中寥寥数人而已。而这几个人却都是白炎教中的核心人物,口风严密、执行力强,是绝对不可能走露风声的。 第三点:白炎教与江湖的关系极深。 不但像王霸、金刀王家这样的江湖人士都被他们所驱使,更有不少江湖里成名的高手,甘心做他手下的护法,甚至轻轻松松召集起上百个各自为阵的武林人士替他们效力。 有位伟人曾经说过: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要去占领。 看样子,江湖、武林这块阵地,大齐朝廷向来插不上脚,但或许已被白炎教渗透了个千疮百孔! 总而言之,现在来看,这个白炎教树大根深、势力广大,绝不是萧文明一开始以为的那种只会骗几个钱财的江湖骗子而已。 对于这种同时掌握了巨量的财富、严密的组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织、外围人士的支持的组织,很难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野心。 这就让萧文明想起了真实历史上的五斗米道、白莲教、明教、太平天国等等的秘密结社,这些民间结社同农民起事相结合,无不给了封建朝廷异常沉重的打击。 而这个白炎教也是一样,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朝廷也是力不从心,正处在内忧外患的时候。尤其是今年年中一场大灾,湖广地区灾情严重,灾民都跑到萧文明所在的临海县了! 虽然暂时还没有传出大的民变的消息,但是以白炎教这样的野心,可能坐视机会不管的。 或许明年、或者后年,再来一场大的天灾,白炎教就会趁机起事、席卷天下,甚至动摇大齐朝廷的根本! 对于大齐朝,萧文明其实是并没有什么感情的。 他虽然是个世袭的六品千户,这个官职有着朝廷作为背书,但萧文明的基本盘可并不是这么个小小的千户官职,而是他手下这三百精锐而又忠诚的“萧家军”。 并且经过这小半年的经历,萧文明早已看透了,这个大齐朝廷已然是腐败不堪了。 如今这个局面,虽然还不到重新洗牌的时候,但或许换一个思路、换一种活法,未必是什么坏事。 但是萧文明不能接受的是,像白炎教这种纯靠愚昧的教义来蛊惑人心的邪教,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主张的,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规划、政策和路线,他们即便成功地揭竿而起,也不过是烧杀抢掠一通而已,能有几分把握成功? 就好像真实历史环境里一样,真的有秘密结社发展起来的王朝,恐怕只有明王朝一个而已。并且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明教,除此之外,失败的起义却是比比皆是、不一而足…… 偏偏在这些起事当中,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他们往往饱尝艰苦、朝不保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中国老百姓是有够苦的了,灾害、压迫、兵荒马乱,悬在老百姓头上的利剑有多少把,真是数也数不清啊! 萧文明实在是不愿意再给他们挂上一柄了! 因此,对于像白炎教这样的邪教,萧文明最多只有一个利用的态度,不帮着朝廷剿灭他们,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前萧文明面临的最重要的压力,依旧是来自大齐朝廷。 这不是还有一个苏州知府,正被萧文明软禁在临海屯外二里地的地方动弹不得。 虽然萧文明是优势的一方优势,但知府毕竟是知府,万一他回过手来,萧文明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对于像这号人物,萧文明也不能过于得罪,现在既然拿到了王霸的第一手口供,那王霸这人身上的价值就少了很多,现在交给桑淳元让他审一审,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 于是萧文明让温伯明妥善保存住这一份口供,自己则又亲自回去,去解桑淳元的围。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2.html 0077 懂了懂了,我都懂了 刚开始被围的时候,桑淳元肚子里当然气不过,然而几碗温吞的热茶下肚,他的心情已然平静了许多,安心坐了下来,不再冲着张俊、刘辰等人大喊大叫。 然而毕竟围住的是一个堂堂的知府大人,出面办这件事的张俊、刘辰二人仍然是心里发虚。他们见萧文明远远地跑来了,便立即迎了上去:“少爷,你可总算是来了!” “废话,我不来,还能去哪里?” “来了就好。”张俊回答道,“被咱们困住的那位桑大人可不好对付,少爷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桑淳元能够做到苏州知府的位置上,可见他并不傻,也不蠢,城府也很深。他见萧文明一去有一个多时辰,方才姗姗而来,知道他必然是去做了许多的部署。 不过桑淳元却也不愿当面指出来,只说了一句:“萧千户,这下可以带我们去找那个王霸了吧?” 经过刚才那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的审问,王霸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给了萧文明——现在的王霸就好像被榨干了汁液的甘蔗一样,别人再狠狠地咬上一口,说不定还能咬出一点点甜汁,可对萧文明的吸引力却已是荡然无存了。 于是萧文明便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那是自然,桑大人原本就是为了提审王霸而来的嘛!那就请吧。” 萧文明便下达命令,让张俊和刘辰二人率领手下的弟兄闪开了一条通路,让桑淳元在他带来的几十个官兵的护卫之下,向临海屯方向走去。 萧文明这条命令一下,桑淳元和他的人似乎得到了自由,但他们得到的却不是完全的自由,因为在他们行进之时,却始终有三百人马紧紧跟在他们的背后。 这是萧文明的萧家军。 他们队列齐整、全副武装、身着白甲、一声不吭,活像是一大群过来索命的死神,让桑淳元和他的手下,时时刻刻脊背发凉。 因为他们知道,这支军队虽然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屯田兵,还是知府桑淳元手下的一支队伍,可是现在已然成了萧文明的私军——萧文明只要一声令下,什么苏州知府大人,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极强,至少能够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在他们的护卫之下,是绝不会有什么白炎教的贼人前来袭扰的,反倒令人放心。 就这样,在一种令人忐忑的和放松的矛盾的心境之下,张淳元已进了临海屯。 因如今正是寒冬时节,萧文明这些日子又忙于其他事务,因此临海屯内还来不及整顿修理过。 再加上年前,临海屯的家家户户都在野驴岭里都死了人,因此过节的气氛也并不浓郁,故而这座临海屯显得有几分萧条。 这就给了桑淳元指责萧文明、教训萧文明的借口。 “萧千户,朝廷设屯田所的用意,便是让官兵自给自足,既可改善官兵的生活,又可节约朝廷的开支。如今正是太平盛世,萧千户的屯田所,竟弄得如此破败,岂不有伤爱兵如子之心。” 屁话,这事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用你教我? 爱兵如子?我比谁差了? 萧家军那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爱他们,就像爱我自己一样,这点道理老子可比你懂多了!只不过实在是因为我要应付像你这样无聊的官员,所以才没空打理临海屯罢了,你倒还拽上了! 更何况现在哪能称得上是什么“太平盛世”,分明是在粉饰太平! 这几句话是萧文明的肺腑之言,然而他勉强忍住,并没有说口,先认了个怂:“知府大人所言甚是,我今后改了就是了。” 听了这话,桑淳元反而就来了劲了,又是一大堆子曰诗云的大道理脱口而出。 萧文明越听越是不耐烦,心想:你也就是个眼瞎的,光看见我临海屯里的房子有些破烂、道路也还没有修整,农田因为还没种上庄稼,所以显得光秃秃的……难道没有看见我屯子里的道路两旁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家每户门前更是清扫的一尘不染,这说明我们全屯的老少爷们,都是好面子的讲究人,是要求上进的。 有这样一份上进之心,什么事情办不成? 萧文明唯唯诺诺地回答着桑淳元的话,可桑大人似乎是意犹未尽,一张嘴“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跟着的汤光耀这时却在好奇,好奇萧文明今天为何这样有耐性,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发飙。 汤光耀是了解萧文明的。 他终于不耐烦了,问了句:“桑大人,王霸被我关在屯子里一座僻静小屋之内,距离这里路程不近。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再这样慢吞吞地走,桑大人又有那么多话要讲,或许时间就赶不及了,不如明天再去审他吧?“ “这怎么行?“ 桑淳元今天苦头都吃了,怎么可能没见到王霸,就打了退堂鼓了? 于是这位苏州知府大人终于闭上他那张巧嘴,赶忙叫萧文明前头带路,现在就要去找王霸。 其实关押王霸的屋子并不偏僻,但是为了保证说话不穿帮,萧文明特意带着桑淳元绕了一圈原路,走了得有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到一间小屋门前。 小屋的门口,老军老夏头依然一丝不苟地守护在此处。 萧文明喊了一句:“老夏头,王霸在里头吧?” 比起年轻人,老夏就是多了些经验,他当然知道萧文明刚刚就见过王霸,并且同他说了一大串的话,王霸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萧文明无疑是要比自己了解的多了。 然而萧文明既然有此问,一定是别有深意,于是老夏头便接着话头说道:“还好还好,在屋子里睡觉呢!少爷要见他们?” “嗯,很好,不是我要见他,是这位苏州知府的桑大人要见他。” “哟!苏州知府啊!这么大的大人啊!”老夏头膝盖一软,倒头就拜,给桑淳元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好不容易在临海屯里见到一个尊敬自己的人了,桑淳元顿时心情大好,请老夏头直起身来,问道:“王霸就在里头吧,可否让本官先看看?” 于是老夏头领着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淳元,透过墙上的一口小窗向屋子里望去,果然瞧见王霸正在屋里,躺在屋中那张床上,果然是在睡觉。 桑淳元今天吃了不少苦,见王霸睡得这样舒服,他不禁啐了一口:“好个亡命之徒!死到临头了,还有功夫睡觉。” 一旁的汤光耀赶紧提醒了一句:“大人此言不妥,王霸虽然投身邪教、死有余辜,但要经三审三谳之后,方能定罪量刑,还谈不上死到临头。” 张淳元白了汤光耀一眼:“嗯?你说的这些话我会不懂?废话少说,赶紧提审王霸吧!” 汤光耀知道自己的话虽然并没有错,但也也有些不合时宜,便赶紧亲自从老夏那里取来钥匙,打开了门,请知府大人进入。 倒不是王霸态度倨傲,实在是因为他刚才被萧文明和温伯明好一顿审问,问得他脑袋发胀,这才忍不住躺下休息一下。 其实他也并没有睡着,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 因此他听见房门被打开又进来几个人,赶紧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抬眼一看竟是萧文明、汤光耀以及另外一个大人,便赶忙起身拱手行礼:“哟,原来汤县令也来了,草民王霸,这厢有礼了!” 恶霸王霸,已经被萧文明调教得服服帖帖了,乍一眼看去,似乎像是一个良民。 而汤光耀对王霸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知道他素来的品行就和“良民”二字全然没有关系。 见他行动如此反常,又考虑到自己和王霸关系匪浅,汤光耀唯恐他说错了什么话,便赶紧有言在先:“王霸,这位是苏州府的桑大人,你勾结白炎教的事情已然东窗始发,桑大人就是特意来此处亲自提审你的。有话你要好好对他说,不可隐瞒,也不可栽赃嫁祸,懂了吧?” 怕他隐瞒是假的,怕他栽赃嫁祸是真的。 萧文明也说了句:“不错。王霸,汤县令的话你都听真了吧?好好回话,不能胡言乱语,否则汤县令饶得了你、桑知府也饶不了你、我萧文明也饶不了你!” 这句话就像暗号一样迅速激活了王霸脑中的记忆,让他一个劲地点头:“懂了懂了,我都懂了!” 见他这样懂事,萧文明便趁机辞了出去:“桑大人、汤大人,就请二位在此处审讯王霸,我在屯子里还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桑淳元也不愿意萧文明在此处旁听,便也没有留他。 然而萧文明虽然走了,却并没有彻底离开,而是留了个小尾巴,让办事谨慎的张俊率领本部一百弟兄,就围着此间小屋设防。 这里是临海屯,虽然说不上是守备森严,但是寻常宵小之徒也不敢随意靠近,而白炎教高高被杀退,此刻也不会过来送死。 因此张俊这一百人,防守的其实是桑淳元和他带来的那几十个官兵! 桑淳元此人态度暧昧,萧文明尚且吃不准他的路数,而他带来的这些人马更是良莠不齐,不得不需要严加看管! 如果有条件的话,张俊还能偷听一下问话的内容,可以回来报告萧文明。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4.html 0078 登龙七术之隔山拜佛 就这样,萧文明离开了小屋,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房,同仍旧坐在那里的温伯明,再次取出刚刚取得的王霸的口供,想要仔细研读一下,从里头分析出新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们说了没几句话,便听被“笃笃笃”敲响了。 萧文明对待自己手下的弟兄素来十分亲和随便,因此只要不是事先说明,他手下几个头目要见萧文明,那都是推门就进,从来没有这样礼貌地敲过门。 萧文明觉得奇怪便喊了一声:“谁?谁在敲门?”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汤光耀。” 他来干什么?不是应该陪着桑淳元审问王霸吗? 萧文明和温伯明面面相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回答道:“原来是汤县令啊,那就请进吧。” 一边说,他一边已将王霸的口供藏好了。 汤光耀也是一路小跑而来,跑了个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却又被萧文明堵了一句:“汤大人,你没事跑我这干什么?过来喝茶的吗?” 汤光耀听了一愣:“咦?萧千户,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真是来喝茶的…… 原来是那桑淳元刚刚坐下来准备审问王霸,却发现屋子里没有备着茶水,便叫汤光耀出来向萧文明讨茶水的。 桑淳元此行也带了不少手下过来,原本这种事情是轮不到汤光耀一个正经的七品县令去做的。但是桑淳元却铁了心,一定要汤光耀跑一趟不可。汤光耀推拖不得,只能亲自走一趟。 而汤光耀本人心里还有鬼,生怕自己不在左右,王霸嘴上没个把门的,会说些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因此才匆匆跑来,把他累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萧文明也是觉得好笑,便随手取过一个一直摆在桌上的一个竹筒,递给汤光耀:“茶叶都在这里,你自己拿吧。” 汤光耀谢了一声,取过竹筒,打开塞子往里一看,却禁不住大摇其头:“萧大人,你这是开玩笑吧?这是什么茶叶?” “这是用来喝的茶叶啊?有什么奇怪的?” “唉!”汤光耀叹了口气,“没想到萧大人如此清贫,这些茶叶都是些陈年的旧茶,且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茶,用这样的茶叶去招待桑大人,知府大人那边岂不是会说我等有意刁难,说不定又有话说了……” 萧文明还真不是有意刁难,他穿越过来之前就没有养成喝茶的习惯,就是喝也不过是偶尔泡上一杯漱漱口而已,对茶叶根本就没有什么讲究——说起来这些茶还是很久以前就摆在这里的,因为喝的少,所以也就没有更新过。 因此汤光耀又说道:“不知萧千户,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好茶?就不要吝惜了,赶紧取出来,我也好去桑大人那里交差。等办完了这件事情,我再送几斤好茶还给你就是了。” “什么好茶坏茶?我平素喝的就是这个茶,你爱要不要!”萧文明嗔了一句。 汤光耀没有相信萧文明的话,见温伯明也在这里,便问了一句:“总不见得叫温先生也喝这等上不了台面的破茶吧?” 温伯明听汤光耀将话题引到自己这里,便冷冷一笑,不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慢地从怀里取过一个纸包,说道:“萧千户这里的几片破茶叶哪能入得了我的口?我过来喝茶都是自带的。罢了,看汤县令是要招待上官,那我这包茶叶就送给你了吧。” 汤光耀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果然见纸包里包裹着一撮碧绿清香的茶叶——这是顶尖的雨前龙井啊! 汤光耀这才松了口气,连声感谢了几句:“多谢两位了,不知怎的,知府大人对我成见不小,若弄不到好茶叶,他又兴许把我一顿训斥。” 汤光耀之前和萧文明是势如水火的对头,现在不说是冰释前嫌了,但关系也比之前要和谐了不少,然而像这样发自内心的感谢,汤光耀还是第一次,而所为的不过是一包小小的茶叶而已。 因此萧文明冷笑一声:“汤县令,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这包茶叶就是再好,能卖几个钱?犯得着你这样感谢吗?” 汤光耀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萧文明的话。 这时却听温伯明解释道:“此事萧兄就不知道了,如今官场上就是这样的风气。你要做成了一件事情,上官未必有什么表示;可你要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可是会记在心里的。要不是我随身带了这包好茶叶,搞不好汤县令这顶乌纱帽就戴不稳了哟!他当然得谢谢我了。” 对于官场上的这种不良风气,萧文明是最嗤之以鼻的:“我说汤县令,你这也太狗腿了吧?你和那桑知府同朝为官,就算他想喝点好茶叶,派人过来取一些不就行了?何必叫你亲自走一趟?我看他纯粹就是为了摆谱。” “这不显得尊重嘛……”汤光耀给自己做起了心理按摩。 “你尊重别人,那也应该尊重自己啊。他虽然是你的顶头上司,可你汤大人怎么着也是和康亲王、毅亲王说过话的人,至于这么上杆子拍一个知府的马屁吗?” 温伯明也含笑着附和道:“萧兄虽然不喜欢官场,可官场的路数确实被他看透了。汤县令,你可知道,学生闲来无事,曾经写过几篇小文章,将官场中逢迎拍马之术,略微总结了一下,称之为‘登龙七术’,其中有一条就叫‘隔山拜佛’,你想听听吗?” 汤光耀虽然急着给桑淳元送茶叶,但一想到温伯明乃是江南名士,又是出了名的大才子,他总结出来的官场规矩,对自己肯定是极有启发的,是值得听一听的,甚至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因此汤光耀赶忙回答:“倒要请教,还请温先生长话短说。” 温伯明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才介绍起这条“隔山拜佛”之计—— 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你要拍马屁,首先是要拍对马屁,首先一条,就是不要拍顶头上司的马屁,而是要越过知府,往上逢迎交际。 为什么这么讲呢? 道理其实简单。 比如说你是一个县令,想要当知府,你就不能拍知府的马屁,而是要隔上一层,去拍巡抚老爷的马屁。因为你提任知府,知府本身是做不了主的,你拍他也没用;并且这样过于要求上进,岂不是要把知府的位置挤走,那知府大人还能给你好脸色看? 要知道,顶头上司没有提拔你的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力,可作践你的办法却多得是。 相反的,要是你搭上了巡抚的线,那一个知府就是想给你穿小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脚大不大。 这就是隔山拜佛的道理。 而现在的汤光耀则有一个便利的条件,那就是它已然结识了京城里的两位亲王。 他们的权势地位,又岂是小小一个知府可以相比拟的? 因此,放着亲王的马屁不拍,而去拍一个知府,那实在是有些舍本求末了,这非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引来那小心眼的知府大人的怨恨:你小子都跟王爷搭上线了,把我这个知府挤走,那是迟早的事,还在这里给我装孙子,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而显然桑淳元的气量不大,汤光耀这样上赶子地往上爬,说不定已经起到反作用了。 温伯明这一番话说得汤光耀犹如醍醐灌顶,听着他脑门子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赶忙问道:“那么温先生,照你这么说,我这包茶叶是不是就不能送了?” “那是自然了。不过汤大人也不必怕桑知府怪罪,你就把错都归到萧兄头上不就行了?就说这临海屯里竟找不出两片像样的茶叶来,的确是爱莫能助。这套说辞既没有撒谎,又未显得自己不恭敬,还能顺道把萧兄骂上两句,岂不是一石三鸟吗?” “有道理!”汤光耀恍然大悟。 萧文明就在旁边,白了温伯明一眼:“温兄,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怎么什么黑锅都往我背上扣了,你还嫌我背上的黑锅不够多吗?他不想得罪上官,难道我就想?” 萧文明当然是知道温伯明是自己这边的,因此他这话说的带了几分戏谑的口吻。 然而温伯明却把这事儿听真了,一脸严肃地说道:“萧兄,我这所谓‘登龙七术’也就是些下三滥的手段而已。萧兄知道一下也无妨,不知道也是无伤大雅。萧兄走的是光明正大、济世救民的路子,那些个蝇营狗苟一辈子才勉强混到五六品的,又怎能同萧兄相提并论?萧兄就是要拍马屁,拍的也不是这些混蛋官员的毛病,而是要拍着全天下人的马屁。公道自在人心啊!” 萧文明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科学素养肯定是要比古人要高出不少的,但论目光深远、格局广大,萧文明就未必敢这样说了。 特别是像温伯明这样的人物,它的深谋远虑对于萧文明而言是一个极佳的补充,这也是为什么萧文明想将他笼络在身边的最重要的理由。 只是温伯明此人脾气古怪,说话不留情面,狠起来连自己都怼。 虽然当下他们二人的关系十分亲密,但更多的是朋友的义气,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还远不到彻底笼络的程度。 不过这几句话,却把汤光耀整个都听傻了。 他原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萧文明和温伯明竟然有这样大的志向,反观自己,要是退休的时候能混到四品知府这样的官员,那还不得偷着乐? 什么经世济民? 什么以天下为己任? 这样的词汇,对于他一个官僚而言,实在是太远大、也太奢侈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5.html 0079 王霸死了 正说话间,萧文明书房的大门忽然被从外面一把推开,从洞开的大门之内灌进来一阵冷风,激得萧文明打了个寒战,定睛望去,却是老夏头进门来了。 这个老夏最讲规矩,忽然这样粗暴的推开房门,让萧文明也感到奇怪,赶忙问道:“老夏,怎么了?” 老夏慌忙回答:“少爷,是桑大人来了,叫我提前通禀一声。” 萧文明听了更觉奇怪:“桑淳元?他审王霸审得好好的,过做什么?他哪有这个空?” 老夏回答:“这个……这个……好像就是王霸出事儿了,桑大人才急急忙忙要过来见少爷的。” “王霸出事了?王霸能出什么事?” “这……这……小人也不知道……” 温伯明插话道:“老夏,那张俊呢?他是不是还守在屋子外头?” 老夏头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就在外头,一步也没有离开。” 温伯明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张俊是个办事小心的,有他守在外头,坏不了事的。” 萧文明尚未表态,果然见桑淳元急匆匆赶了过来,身边只带了两个衙役作为护卫。 桑淳元架子那么大的人,居然亲自来见萧文明,这件事就更显反常了。 因此萧文明禁不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桑淳元的话,依旧把他吓了一跳:“王霸死了!” 萧文明一听,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死了?王霸死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呢?” 桑淳元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是啊,他怎么会死?我还问你呢!这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这时汤光耀也插话道:“这不对啊,我刚刚离开,来替桑大人寻茶叶。走的时候,那王霸还好端端的,这才离开多长时间?他怎么就死了呢?” 端坐一旁的温伯明听了这话,脑子一个激灵,心想:桑淳元叫汤光耀出来寻找茶叶,或许并不是为了摆谱,而就是为了将汤光耀这个碍眼的人支开,这样才好让王霸去死…… 那么这样一来,桑淳元岂不成了杀死王霸的凶手了吗? 这样的推断太过耸人听闻了——堂堂一个知府大人,又为什么要去杀一个投靠邪教的恶霸呢?根本就没有理由啊! 因此,这个结论不过在温伯明的脑海中留了一刹那,便被他迅速否定了——桑淳元实在是没有杀王霸的必要。 要是有人想要杀王霸的话,那在场之人,或许就只有汤光耀一个人存在动机,毕竟王霸事发之前就同汤光耀交情匪浅。而汤光耀是最害怕王霸胡乱攀咬的,唯恐将他汤县令同邪教逆案联系在一起。 有这样一层关系,汤光耀希望王霸现在就去死,便也不奇怪了。 可问题是,王霸死的时候,汤光耀分明就在自己和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并且还在谈什么升官发财的法门,根本就不可能下手! 临海屯里守备这样严谨,其他从外头来的人动手,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基于现在的线索来分析,案情无疑是扑朔迷离的,就算凭借着温伯明的智慧,都猜不出其中的奥秘。 因此温伯明立即给萧文明提出了眼下唯一可靠的建议:“萧兄,应该现在就去关王霸的地方看看。或许从他的尸体上,会发现什么线索。就算没有线索,你也要把他的尸首拿在自己手中,防止有人动什么手脚!” “有道理。” 萧文明回了一声,也不向汤光耀和桑淳元二位大人吐半个字,径直就往王霸的屋子赶去。 他的行动甚是突然,然而桑淳元和汤光耀这两个人精,也迅速猜到他的用意,便也赶忙跟了上去。 如果不绕路,萧文明的书房距离关押王霸的牢房其实离得很近,众人快步赶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王霸的屋子。 屋门之外,负责看守此地的张俊似乎正在同别人争吵,萧文明近前一看,原来是桑淳元带来的苏州府的衙役想要进屋去,而张俊死活拦着他们。 这是理所当然的,王霸的尸体当然不能留给别人,张俊做的好! 于是萧文明上前一步大吼一声:“哪个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通通给我退下!” 张俊见萧文明来了,胆气更壮,也跟着理直气壮地说道:“都听见了吗?这里没你们的事!快给我滚!” 其中一个姓宋的衙役的班头,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你叫谁滚?我们是苏州知府老爷的人,你们这几个屯田兵,敢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看大爷我怎么教训你!要是误了知府老爷的差事,你吃罪得起吗?” 那宋班头在苏州府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今天却吃了那么多的亏,真是有够憋屈的。他的几句狠话,倒不是冲着张俊这样说的,而是冲着匆忙赶来的萧文明说的,算是对今天受到的委屈的一种发泄。 这种行为,按照后世心理学的说法,叫“心理补偿机制”。 只可惜他找错了补偿的人了…… 别说是苏州府下的一个衙役了,就是苏州知府桑淳元,萧文明就放在眼里吗? 于是萧文明丝毫不给他的面子:“一个大活人,就死在眼皮底下,居然还敢在此胡闹!这厮阻挠办案、延误时间,罪过不小!来人呐,给我把它捆住,拖下去,要不老实,就狠狠打他一百军棍!” 萧文明的话在临海屯的就是圣旨。 立即有几个子弟兵围了上来,手里已然拿上了绳索、棍棒,更有十几个人在他们身后,右手按住了刀柄,随时准备拔刀出鞘。 萧文明留在此地的子弟兵有一百来人,并且他们齐心合力犹如一人,而桑淳元带来的人不过三五十人,并且各怀鬼胎,谁也不肯当出头鸟。 因此这场小小的纠纷还未发生,就已经注定了成败。 桑淳元见状自然不高兴,王霸就死在此处,他可容不得别人再拖延时间,尤其这种既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又伤了自己面子的愚蠢行为。 于是桑淳元骂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 (本章未完,请翻页) 言乱语!给我滚下去。” 说着桑知府走到门前,亲自伸手推开了门,萧文明也赶忙跟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只见王霸那魁梧的身子整个扑倒在泥地上,面孔朝下、屁股朝上,没有半点生气,显然已是死透了。 王霸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跟自己聊得好好的——思路清晰、口齿伶俐,身上也不见有什么致命伤——怎么现在就莫名其妙死了呢? 萧文明在一路之上就满肚子的怀疑,怀疑王霸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他知道,桑淳元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说王霸是死了,那他十有八九是真的死了。 然而,没有看到王霸的失手,萧文明始终不能相信——刚刚从白炎教手里逃脱出来的王霸,刚刚过了个除夕,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奇怪了! 直到萧文明看到王霸的尸首就这样四仰八叉地横在地面上,他这才死心——看来王霸这只贼王八,终于是真的断了气了。 然而现在还不到兔死狐悲的时候。 王霸死了也就罢了,可他该死的时候不死,不该死的时候却死了,偏偏死得毫无征兆,这也太诡异了! 萧文明毫无疑问地感受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首要的就是要查明王霸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于是萧文明便让张俊挑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弟兄进来,让他们将王霸的尸首翻过来,正面朝上。 王霸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又素习武功,体重不轻,这几个弟兄费了不少的劲,才将他翻了过来。 众人见了王霸的死相,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王霸七窍流血、面目可憎,特别是脸上的额骨、颧骨、颚骨仿佛被砸扁了一样,深深凹陷了下去……并且身上还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的死相实在是又难看、又恐怖。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后,也是见过一些死人了,可王霸这样的死法他却是第一次看到…… 于是萧文明蹙着眉头问桑淳元:“桑大人,王霸是怎么死的?” 桑淳元回答:“本官也不知道,才问了没几句话,他便扑倒在地,喊他也不回话。本官又使劲推了推他,也没有反应。这时本官才知道,这王霸是死了。” “哦?那么说,他死的时候,屋子里就没有别人了吗?”萧文明追问了一句。 桑淳元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没有了,刚才就我和汤县令二人在此审问王霸。恰巧汤县令又出去了。因此在这里就只剩下我和王霸二人而已。” “哦?那看来桑大人的胆子也挺大的。这个王霸是个亡命之徒,大人就敢单独审问他,也是不容易。” 萧文明随口提了一句,却引来了桑淳元的不满:“萧千户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霸身涉重案,且邪教余孽尚未肃清,知道案情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本官这样的做法,难道不对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7.html 0080 颠倒黑白! 萧文明难得被反呛了一句,只得解释道:“啊,我的意思是王霸这人颇有几分功夫,此处又被我的兵丁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一对一正面格杀此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样的解释,桑淳元也是同意的:“那是自然。本官素来以理服人,不爱刑讯逼供,这王霸未受三刑五典,就突然死了,的确奇怪。” 于是萧文明又扭头问温伯明:“温兄,这事你怎么看?” 好为人师的温伯明自打进了屋子就没发表过意见,突然被萧文明问了一句,愣了一愣回答道:“萧兄,我是个读书人,这种办案的事情我哪能知道?” 这话却似乎提醒了张淳元:“巧了。本官此行,正好带来了知府衙门里几个衙役。他们都是办案的高手,查明死因的事情,就给交给他们好了。” 说着桑淳元一扭头对门外喊道:“来人呐,把王霸的尸体拖出去,送到苏州府里慢慢勘验,定要查明他的死因。” 说着刚才那个险些挨了打衙役宋班头便挤开众人走了进来,又招呼起自己手下的几个弟兄,七手八脚的就要搬运王霸的尸体。 搬走王霸的尸体,萧文明当然不能接受,立即阻止道:“这样不行,王霸的尸首不能离开此处。要验明死因,那就当着我的面就在此处勘验!”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苏州府的衙役一下就被萧文明给镇住了,瞬间停下了手中的行动。 张淳元见状大怒,斥责道:“萧文明,你也太放肆了!本府念你年幼无知,别的事情或许可以容忍。可是查办白炎教逆案这么大的事情,岂容你在这里任性胡为?尔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王霸的尸体给我运到苏州府里去!要是我们苏州府的仵作无法查明死因,本府还要去请金陵城里的上官派人手下来,协同查办!” 萧文明争锋相对道:“既然是要查明死因,那就应该把王霸的尸体留在这里。这里是第一现场,不在这里查,还要千里迢迢奔波去苏州府,就是活人都能给颠死了。死人不给你们颠散架了?还查验什么?” 古代的路都是泥路、土路,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没法走人。 要是路上能够铺上几块青石板子,或者用断砖断瓦铺一下路面,按照现在的看法就是高等级公路了。 因此,让桑淳元带着王霸的尸体赶回苏州府去,无论如何是会破坏尸体的。 萧文明给出的这个理由十分过硬,桑淳元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便伸手招来宋班头,问道:“你说说看,验明死因,是否一定要留在原地?” 不用说,从常理推断,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保留作案现场,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道理。 宋班头想也没想,就如实回答:“那是自然。如果能够留在原处勘验尸体,但是再好不过的了……” 宋班头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桑淳元感到满意。 他鼻孔出气,发出了一个拖长了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嗯”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你说什么?” 宋班头被这句话训得一愣,立即心领神会:“这个……那个……也不都是这样……好像今天这样的……这个……那个……死人没有血,又没留下作案的凶器……要我看,把再把尸体留在这里……就没什么必要了……” 这个回答终于让桑淳元满意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萧千户,你都听见了吧?我这个班头虽然说话不客气,却是个办案的能手。查明王霸死因这件事情就叫他去办吧!” 萧文明穿越到古代以后,始终信奉一条,那就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因此他始终致力于寻找有真才能、实学问、真本事的帮手,但问题是这个衙役宋班头提出的意见不仅不专业,甚至是颠倒黑白!明显是迎合着桑淳元在说话。 因此萧文明立即反驳:“这话就错了吧?就是因为现在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查明王霸的死因,所以才要保留现场,就这样才能慢慢勘察现场,寻找别的蛛丝马迹。” 温伯明也赞同道:“萧兄此言甚是,要是胡乱搬动王霸的尸首,就会把这里翻得乱七八糟,岂不误了大事?” 然而温伯明话刚出口,便听桑淳元说道:“你这个书生说话好没调性!方才说自己不懂审案之事,眨眼之间却又胡乱发表意见,这又是何道理?” 温伯明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当然容不得桑淳元这样贬低自己:“桑大人这话就错了,学生不过是以常理度之罢了。所谓常理,便是人人尽知之理,不依此理办事,才是毫无调性之人!” 温伯明这张嘴是何等的厉害,几句话就把桑淳元说得满脸通红,憋了半晌方才道:“你……你是何等人?本官正同萧千户商议要事,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书生而已,凭什么在此饶舌?还不速速给我退下!” 虽然温伯明并不看重这点仕途经济,但作为读书人而言,没有功名的确是一大硬伤,被桑淳元怼了个哑口无言。 这时就轮到萧文明出场了,他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将下来:“桑大人这话就偏颇了些吧?据我所知,我大齐开国的太祖皇帝起事之前,也不过是个落榜的秀才,一介白丁而已。他又有什么功名?要是以汤知府之见,莫非是太祖皇帝来了,也不能在此开口说话了吗?” 这顶帽子扣的可是有够大的,这回轮到桑淳元哑口无言了。 见自己斗嘴赢了的萧文明得意一笑,倒也并不再去招惹这个桑知府了,而是扭头问一旁的汤光耀:“汤县令,你也是办案的老手了,听说临海县本地的百姓还称你一声‘汤青天’,你说王霸的案子,应当如何办理?” 汤光耀这人其实人品还算是不错的,尤其是在大齐朝那么多赃官、庸官、懒官的衬托下。 他虽然但并不能做到两袖清风、一贫如洗,但是拿钱的时候多少还要讲究些脸面,并且拿的也都是那些富商士绅的钱,对于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民百姓,他是拉不下脸从他们空瘪瘪的口袋里讨钱的。 特别是对刑罚办案上这几个脏钱,他更是不屑一顾。 大齐朝的老百姓实诚的很,汤光耀略微公道一些,办下了几个案子,便留下了所谓“汤青天”的美名。 而实际上,汤光耀本人办案的水平,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办案的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桑大人,能够明确案发现场的,按常理是不会随意移动尸首的。以卑职愚见,索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验明死因,也防着有人事后多嘴多舌。” 汤光耀这话说得已经够客气的了,然而在桑淳元耳里听来格外地刺耳。 因此这位桑知府顿时脸色大变:“汤县令,你说什么?” 汤光耀刚才被萧文明和温伯明洗了一顿脑子,他对桑淳元的尊敬已然减低了几分。 然而汤光耀毕竟在官场里混了太久了,对于上官的职权他还是敬畏的,赶忙改口:“这个……这个卑职不是也说过,这是以常理论之。然而今日这个案子实在是蹊跷的很,桑大人打破常规,必然有大人的理由,卑职实在是不敢揣测,也揣测不透。” 萧文明心里骂了一声:好一只老狐狸!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就跟没说一样,还不如不说! 好一只老狐狸!说话说得两不得罪、严丝合缝!桑淳元心中也暗骂了一句。 然而汤光耀的话,毕竟给自己留下了台阶,他便也赞同道:“能说出这几句话,可见你汤大人还是心思清明的。” 于是桑淳元顺势说道:“此案毕竟发生在临海县,既然汤大人也无意见,那就顺便直接交由苏州府来审理。索性赶紧把王霸的尸体搬走,躺在这里怪难看的。” 怎么回事? 刚才萧文明还占着理,怎么一下子道理全都到桑淳元那里去了? 并且还说是什么临海县上报并移交给苏州府的,连程序都给你安排妥了…… 看来这个知府桑淳元还真不好对付的。 萧文明正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反驳之词,忽然“砰”地一声屋门被一脚踹开,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好不热闹!” 萧文明心里正烦躁着呢,忽听有人打断了自己的思路,顿时大恼:“什么人?没见我们正在商量机密要事吗?” 这时传来的却是张俊的声音:“少爷,这人这人直闯进来,我实在是拦不住啊!” 是啊,张俊正率着本部一百人马围着发生了命案的屋子,守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别说是一只兔子,就是一只苍蝇,都甭想轻轻松松飞进来,怎么可能居然闯进了一个大活人? 并且张俊还说自己连拦都拦不住,这个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萧文明正在疑惑之间,却听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是自然,要拦住我?哈哈哈,恐怕天下还没几个人敢说有这样的本事!” 好大的口气! (本章完) /77/77155/22874888.html 0081 办案高手?你也配! 谁的口气那么大? 萧文明循声望去,顿时大喜过望,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武林高手林丹枫! 怪不得有这样的口气了! “林大侠怎么来了?”萧文明欣喜得脱口而出。 林丹枫倒是不卑不亢,并不回答问题,而是缓步迈入房间,扫视了四周一眼,这才答道:“怪哉!怪哉!不是萧千户请我来的吗?怎么反而问我了?” 萧文明这才想起来,当初同林丹枫告别之时,曾经请他有空来自己的临海屯里一聚,当时不过是句客气话,随口一说也就罢了,没想到林丹枫此人言出必行,才过了没几天,果然来寻自己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萧文明便也释然了,又想到林丹枫本身就是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客,江湖经验异常丰富,对于王霸之死,他必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现在也正好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然而萧文明尚未开口,却听桑淳元疑惑道:“咦?你不是林家的二公子么?你怎么来了?” 林丹枫是个江湖侠客,桑淳元是朝廷命官,两人的关系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毫无交集。 然而其实,桑淳元认得林丹枫,也并没有奇怪之处。 原来林丹枫祖籍便是苏州,他们林家在苏州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家里还经营着镖局的生意,在苏州城里名气极响。 “姑苏林家”四个字,不仅在江湖上,就是在苏州城里也是如雷贯耳。 作为苏州知府的桑淳元,当然不可能不认识他们。 并且林家是武林世家,子侄辈中又出了林丹枫这样一等一的大高手,不光是苏州知府桑淳元了,就是其他府县,甚至是外省的官府遇到了疑难案件、遇到了江湖人士的纠纷,也往往请林家出面协调。 因此林丹枫虽不是官场中人,但同各级官员,也颇有一些交往。 只听林丹枫回答道:“哦,原来桑知府也在这里,失礼失礼了。林某同这里的千户萧大人有约,所以才赶来此处与他相会,不知大人在此。” 这话把桑淳元听得一愣。 他知道林家在武林之中颇有威望,在官场之中也是人脉广泛,寻常没有根基的官员,也要让他们林家三分。 好在他们当家的林老爷子脾气不错、人缘也好,官场里的人是说的上话的。 然而他的二儿子林丹枫,武功则是青出于蓝,在江湖上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偏偏此人性格极其孤傲,尤其不喜官场中人,官员想要同他交道并不十分容易。 可就是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大侠客,怎么居然同萧文明还有几分交情? 要知道,今天是年初三,还在过年的时节里头,他就急匆匆的赶来同萧文明相会,这萧文明的面子有些太大了吧? 背地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 桑淳元想从林丹枫嘴里套些话,便问:“请问林员外身体可好?” 林员外说的就是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丹枫的父亲。 他林家家大业大,便没事捐了个员外郎的职务,一天官也没做过,就是为了好听而已。 林丹枫拱了拱手,回答:“家父身体尚好,也时常同我念叨起桑知府,竟不想今日同知府大人在此处相会,不知大人缘何在此?” 桑淳元听了一愣,心想:你这个姓林的倒也并非一介武夫,三言两语之间,居然还套起我的话来了…… 然而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他也只能回答:“啊,我是在这里办案的。此事同你没有关系,还请回避。” “哦?”林丹枫反问道,“同我无关?知府大人怎么就敢断定?我看未必吧?容林某猜上一猜,请问大人是否是在审办白炎教的逆案?” 此话一出,顿时把桑淳元给说傻了:“嗳?你怎么会知道白炎教的案子?” 不打自招啊! 也难怪乎桑淳元会惊讶得嘴巴都忘记把门了。 要知道,临海县的汤光耀把案情送到苏州府来之时,为保机密桑淳元便已将所有情况压了下来,自己亲自出马匆忙赶来。 此间,他压根就没向上头汇报、也没与同僚通气,就连他带来临海县的这些个衙役,出发时也只说是要去办理一桩寻常案件而已,白炎教的事情,他提都没有提…… 怎么这么机密的事情,就被林丹枫给知道了。 他哪里知道,其实在场所有人之中,林丹枫这人是最早知道白炎教的人,比萧文明还早! 他早就知道白炎教同江湖里的帮派有关,因此也同萧文明一样,混入白炎教在临海屯的据点,准备查访一番,这才恰好与同样潜入据点的萧文明相逢,终于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 林丹枫并没有回答桑淳元的话,反而往地上一看,忽然惊呼道:“嘿!这不是王霸吗?他怎么死了?” 林丹问武功是高强的,可他这个演技就实在是不值得称道了——这演的也太假了吧! 林丹枫这么一个江湖大侠客,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眼听八方,耳观六路的,王霸这么大一坨人,就躺在这么小的一间屋子里,他林丹枫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 并且这么突兀地大喊一声,这样的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一看就是假的。 然而林丹枫的演技平平,他的江湖经验可是极其丰富的,略加观察,他便信誓旦旦地说道:“王霸是怎么死的,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中了奇毒而死的!” “中毒死的?这怎么可能?”知府桑淳元立即反对道,“本官也办理过几个投毒案件,却从未见过这样死相的。” 那衙役宋班头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寻常被毒死的,要么是口吐白沫,要么是嘴唇发紫。还有中了牵机一类的毒药的,更是浑身抽搐。哪有像王霸这种的,被毒死以后还四肢张开着趴在地上?另外他脸上的骨头都碎光了,明显是被打的,也根本不像是中毒造成的。” 林丹枫冷笑一声:“哼!你懂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么?世上毒药千奇百怪,鹤顶红、砒霜、断肠草、牵机之类的,只是下三滥的毒药而已。云南苗家的剧毒,你可曾听说过?” 宋班头回答:“听是听说过,可都是些市井小明的传说而已,哪有那么玄乎的?老子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一次都没见到过,内行人压根儿就不会这种玩意儿当真。倒是那些外行人看一出是一出,传得跟真的一样。” 这话摆明了是说林丹枫是个外行,他这么个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忍得了这样的屈辱? 只听林丹枫“嘿嘿”一声冷笑:“好一个外行,那今日林某便要让你看看外行人的手段!” 林丹枫平素懒得同苏州府里的这些衙役废话,衙役也只知道林家的二公子武功比他家老爷子还高,并没有亲眼见识过。 因此那宋班头舔着脸说道:“什么手段脚段的?都耽搁那么长时间了,还不赶紧听桑大人的意思,把人搬走?浪费时间,真是……”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嘴里忽然惨叫一声:“啊!” 只见林丹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捏住了他右手的手腕,只是随手一抖,他的那条膀子就无力地垂了下来,仿佛杨柳的枝条…… 原来是林丹枫忍不住这班头嚣张的气焰,只漏了一手便将他右手几处关节全都甩脱了臼。 得手的林丹枫更是得意扬扬,反问道:“我问你,你既然是办案的高手,那你自己右手几处关节脱了臼,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宋班头疼得呲牙咧嘴,哪还有什么心情去点自己的胳膊有几处脱了臼? 他哭喊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口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又听林丹枫冷笑一声:“哼!还敢自称是什么办案的高手!我告诉你吧,你右边的肩胛、手肘、手腕,连同大拇指、小拇指,一共五处关节脱臼,一处不多,一处不少,我没说错吧?” 林丹枫这样的人一来有本事,二来有格局,在这种他擅长的领域,只会使劲地装逼,根本就没有撒谎造假的必要性,他既说是五处关节脱臼,那就不可能多一处、也不可能少一处。 只不过他说的话现在也没人能够验证,总不见得现在就把宋班头送到医生那里去检查一下吧? 这个宋班头上蹿下跳、胡言乱语许久了,萧文明看他也甚是心烦,要不是看在桑淳元的面子上,早就亲自教训他一顿了。 因此他见林丹枫出手,便将这个班头打得不轻,顿时心里高兴,大喊道:“林大侠果然好手段!这厮五处关节被你扯断了,却还不老实。不如林大侠再折断他五处关节,也好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衙役宋班头也算是在苏州城里混得开的人,早就听说过林丹枫的厉害,如今亲身体验才知道传闻不假,又听萧文明说要让林丹枫出手,再捏断自己几处关节,更是吓得倒头就拜:“萧千户饶命!林大侠饶命!大侠要是再出手,我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0.html 0082 没人把你放在眼里 萧文明也没空同这样的小人多纠缠,只教训了一句:“这下你总知道谁是内行,谁是外行了吧?” 宋班头连声求饶:“知道了、知道了,小人是外行,小人是外行……” “那就好。林大侠,这厮聒噪得很,大家耳根都起了回响了,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林丹枫原也不想为难这家话,点点头:“好,那今日就卖萧千户一个面子。” 说着,他用两只手指提起宋班头的右手,手指每次一动,口中便说一句:“大拇指、小拇指、手腕、手肘、肩膀……好了,一共五处关节,都给你复位了。” 别说林丹枫伤人的本事是一流的,救人的本事也不差。 他轻描淡写地这样一番操作,那宋班头原本被折断了好几处的臂膀,顿时恢复原状,不但行动自如,就连痛楚都几乎感觉不到。 宋班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看自己手臂复原如初,随即大怒,抬手抽出自己腰间配着的官刀,指着林丹枫大叫:“好小子,敢捉弄老子,老子今天就劈了你!” 他也就是平素耀武扬威惯了,已经到了脑袋都不怎么情形的地步了,林丹枫的武功那么高,伤得了你一次,难道就伤不了你第二次吗? 只见他抽刀在手、尚未拿稳,林丹枫便用闪电一般的手法,将他手里的那口关刀夺在手中,双手一掰,只听见“哐”的一声,那口质量本就一般的刀,便被从正中一折两断! 只听林丹枫扔下两片刀片子,冷冷说道:“看样子你还想再领教领教我领我的本事?也不知是你的筋骨比较硬,还是这口钢刀比较硬?” 林丹枫这一招总算是把这个不知趣的宋班头给镇住了。 他当然知道了,自己这条膀子就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有一柄钢刀那么硬,看来林丹枫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关节脱臼了而已,要是他发了狠心,说不定自己的手臂也像这根钢刀一样,被一寸一寸地折断了…… 那这条膀子可就没法要了! 认清了形势的宋班头,就连磕头求饶都来不及,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赶紧捡起地上的破刀,一扭头、一转身,便跑出了屋子。 “想跑?” 林丹枫刚想追出去,却听萧文明劝道:“林大侠,何必同这么个小人过不去?他就是条狗!有道是打狗看主人,他要没一个好主子,早就被人做成狗不理包子!” 就这样,被林丹枫闹了一通,那桑淳元口中所说的办案的专业性,也就变得荡然无存了。 并且自己带来的衙役班头还被打了,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了,桑淳元沉着脸说道:“好了好了,这是白炎教谋反大案,岂能胡来?本官的意思还是搬回苏州府去,细细查明这个王霸的死因。” “什么?要搬走?这怎么行?”林丹枫说道。 “怎么不行?我是苏州知府,这里还是苏州府的地界,我说的话不管用吗?” “不是不管用,只是这个毒猛烈的很,有‘溶尸’之称。你看王霸脸上的骨头已然 (本章未完,请翻页) 渐渐融化了。依我看,不出二十四个时辰,他就会化作一滩淤水。要是桑大人强行搬运尸体,又在路上一颠簸,那王霸还能剩下些什么?就剩下一张皮吗?”林丹枫的语气很重。 萧文明听了这话都快傻了,他没想到这种毒居然这样厉害,都有点像小说里写的化尸粉了! 只不过这种毒药似乎比化尸粉还要更厉害一些,都能用在活人身上了! 桑淳元也是同样惊讶,可他随即恢复了平静,却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既然不能移动王霸的尸首,看此处没有验尸的条件,难道就任由他烂成一滩血水吗?” 此话一讲,顿时将所有人推到两难的地步——王霸的尸首,既动不得又不得不动,可谓是进也难、退也难啊! 然而这时,林丹枫却说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他对萧文明朗声说道:“萧千户,此事事关重大,我有几句机密的话要讲,请屏退左右,只留下你、我、桑知府,还有作为温伯明先生也可就在此处,其余诸人都请到外头去。” “嗯?”萧文明疑惑道,“林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淳元也用同样的语气问道:“对啊,你是说这话什么意思?” 面对两方的质疑,林丹枫没有丝毫的动摇,依旧用异常坚定的口气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几位照办。” 以林丹枫的人品,萧文明是信得过的,便挥手叫张俊等人退下。 桑淳元却不服气:“你们闹得也太过分了!把我这个四品知府放在眼里吗?” 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萧文明、林丹枫丝毫没有理睬桑淳元的抱怨,驱驱赶赶地就把苏州府里的衙役往外赶。 桑淳元领来的这些衙役们,素知林丹枫的威名,刚才也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了,谁也不敢触林丹枫的虎须,便赶忙退下去了。 至于县令汤光耀虽然也是功名在身之人,但并不在林丹枫点名的范围之内,也只能悻悻退下了。 如此这般,原本拥挤不堪的小屋内,就只剩下了,四个半人——死了的王霸算半个。 有道是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 原本知府的官就不小了,桑淳元又是个做事霸道的,因此在苏州府内,桑淳元可说是说一不二,寻常官员见了他就跟好见了猫似的。 而今天桑淳元这只老猫算是遇到猛虎了,还不止一条,他先是被萧文明软禁了好半天,又被温伯明怼了几句,最后还被林丹枫当面打了自己手下的衙役,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因此现在的桑淳元依然是忍耐到了极限,他抬起手,有一个算一个,将在场的几人全都指了一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个个的故弄玄虚,还把不把我这个知府大人放在眼里?” 这话问的不是自取其辱吗? 萧文明当然是不会怕他的,反而笑嘻嘻说道:“桑大人不要着急嘛!林大侠不是莫名其妙的人,他必然是有重要的话要对大家说。” 果不其然。 林丹枫扫视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了闲杂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等,这才淡淡说道:“传毅亲王钧令:由我接手白炎教逆案,此案桑知府就不要再过问了。” 毅亲王? 桑淳元听得都傻眼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毅亲王居然有样的钧令?毅亲王真的是么说的?” 这同时也是萧文明想问的——怎么毅亲王也掺和进来了? 林丹枫瞪了桑淳元一眼:“那是自然,毅亲王的王命,谁敢伪造?桑知府要是不相信,自可以向老王爷核实。” 怎么可能去核实? 别看桑淳元在苏州地方起居八座、耀武扬威,可是同真正的皇亲国戚相比,他什么都不是! 大齐朝内,像他这样的四品知府,那都是论簸箕搓、论麻袋装,压根就没有同毅亲王当面说话的资格! 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这样的资格,可如今毅亲王正在巡视天下,据说已经离开了金陵城,根本就捉不到他的去向,就是想请示,也找不到他的人啊! 再退一步讲,就算毅亲王没有满天下地乱走,而是乖乖待在京城洛阳里,苏州距离洛阳也是远隔千山万水,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有小半年的功夫。 请示?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听了林丹枫的话,桑淳元既不敢相信又无法反驳——然而这种事情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林丹枫假传王爷的钧令,固然是死罪;要是桑淳元抗命不遵,同样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尤其是牵涉到白炎教这样的逆案,搞不好也是当头一刀…… 如此这般,这样事情就变成了,桑淳元和林丹枫二人赌命的交易。 赌的就是所谓“毅亲王的王命”是真是假…… 赌命这种事情,和一个人技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关键还是胆大。 而林丹枫毕竟是江湖上行走惯了的,胆子要比一介书生的桑淳元要大得多。 只听他说道:“桑达人,毅亲王的话我已传到,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在此作陪了,还请回去吧!” 这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了。 桑淳元不想走,可他又不能不走。 在大义上,林丹枫有着名义上的王爷钧令,而桑淳元不过是个区区四品知府而已; 在战斗力上,萧文明手下有着三百精兵,那张淳元只带了四十来个州府的衙役,不可能是萧文明的对手; 就是一对一单打独斗,桑淳元手下这几只虾、几只蟹,也完全不是林丹枫的对手。 因此这位老辣的桑知府考虑再三,依旧只能选择退下——他的这颗脑袋就算不值钱,可脑袋上顶的这顶乌纱帽,那可是值老钱了啊! 多少年寒窗苦读,所为的不就是这一顶知府的官帽吗? 那姓宋的衙役班头还等在门外,他见知府老爷出来了,赶忙迎上去拍了句马屁:“老爷,都谈妥了吧?要不要我们动手去搬那死鬼的尸首?” 这句马屁显然趴在了马脚上,受了委屈的桑淳元狠狠扇他一个耳光:“搬?搬个屁!给我走!” 一个斯文书生,也说了粗话……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2.html 0083 案情扑朔迷离 那班头莫名其妙吃了一记耳光,心中当然不服。 可伸手打他的却是知府大人,他也是不得不服,只能自认倒霉,捂着红肿发烫的脸颊,招呼其手下的弟兄,迅速退离了此处。 桑淳元虽然走了,但萧文明并不放心,特地追出门去几步,命令张俊:“你多走几步,替我送一送桑大人。” 这叫送行吗? 这分明叫押解出界! 桑淳元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待遇,摆摆手:“不必了,本府自己长着腿,会走路。” 萧文明却道:“大人就不用客气了,如今白炎教的余孽尚未肃清。王霸又莫名其妙死在我这里,看样子地面还不太平,小心一点,没有错。” 他又扭头再次吩咐张俊:“你带上手下全部一百弟兄,一定要把桑大人和他手下的人全都送出我临海县的县界。要是桑大人在我县境内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张俊对萧文明忠心耿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是,少爷,我明白了。于是他便亲自带起手下的一百弟兄,连送带押地将桑淳元送出了临海屯,往苏州府的方向走去。 留在门外的汤光耀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堂堂知府大人,居然被萧文明好像押送犯人一样押出了临海屯、押出临海县。 这个萧文明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桑淳元固然是落了下风,可等他回过手来,就不怕找你麻烦,给你小鞋穿吗? 汤光耀这边,萧文明也把他留下的打算,又命人叫来无事可做的刘辰,让他率领一票弟兄,将汤县令也送回他自己的知县衙门。 就这样,不仅在小屋之内的人又少了一个,就连在屋外的闲杂人等,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隔墙无耳。 萧文明第一个开口问道:“林大侠,关于查办白炎教一案,毅亲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示?” 林丹枫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指示?他老人家能有什么指示?我刚才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 萧文明大惊失色:“什么?你是胡说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这个大齐朝,看样子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封建王朝的模样,对于维护皇权的权威性和正统性,它是不遗余力的。 因此,对于假传圣旨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最轻的那也是凌迟处死。次一级的假传王命,处罚也轻不到哪里去,免不了送到街市口上当头一刀。 而萧文明面前这个林丹枫,虽然是个豪爽的江湖侠客,却也不是不要命的蠢人,怎么可能当着桑淳元这么个刁钻刻薄的知府大人的面,就敢假传毅亲王的王命了? 只听林丹枫解释道:“萧千户不必担心。林某之前帮老王也做过一些事情,同他有些交情。之前对于白炎教的事情,林某也同他提起过。他老人家虽然没有直接接办此案,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却也吩咐林某要细细探访。刚才见萧千户被那桑知府纠缠不清,所以林某才斗胆借老秦王之口,将他打发了事。” 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不还是在假传王命吗? 毅亲王一没有直接负责查办白炎教,二没有具体的指示,你林丹枫凭什么拿毅亲王的牌子,来吓唬桑淳元? 萧文明又道:“哎呀!我说林大侠,倒不是我这人怕事,你要帮我也犯不着用这么个方法啊!桑淳元这家伙虽然难缠,但也不是没法对付,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 林丹枫满不在意地拜拜手:“萧千户尽管放心,毅亲王年轻时候,掌管过天下刑狱,同江湖中人都有交情,同我家也是三代的世交的。并且老亲王宝刀未老,心思清明着呢!就是桑淳元同他核对情况,老亲王也会帮着我说话的。” 三言两语之间,林丹枫似乎给萧文明勾勒出了一位熠熠生辉的老亲王的形象——他位高权重,却又行事不拘小节,同那些老气横秋、不通民情、骄傲自大的皇亲国戚,完全是两种形象。 这样的人,萧文明是想结交一下的。 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有时候距离权力中心太近,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毅亲王先不必去说,就是那位康亲王,隐隐之中,似有不臣之心,并不是个可以随意招惹的人。 两位亲王的事情,同白炎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此萧文明便又将话题引入正题:“林大侠,你说王霸是因为中毒死的,有什么凭据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林丹枫顿时滔滔不绝起来,接连介绍了好几处依据和特征,说的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咬死了必然是云南苗家的剧毒。 林丹枫是江湖上的大侠客,对于这种事情,他当然是权威中的权威。 萧文明没有怀疑的理由,便顺着他的话,又询问道:“林大侠,照你这么说,既然是云南苗家的毒药,且下毒必须是要涂抹在伤口上的。可再看这个王霸,死得倒还干净,并不见身上有什么伤口,却不知他的毒是如何中的?“ 林丹枫蹙眉道:“何至于此。按照林某的了解,苗家这种毒药虽然猛烈,但是要在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内便让中毒之人,毒发生亡,并且尸体溃烂成这副模样,除非是将毒药,注入心腹要害。然而王霸几处要害并不见伤口,究竟这毒药是如何注入的?林某见识不广,也未知其详……“ 林丹枫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居然能承认自己猜不透下毒的方法,也足可见此事之诡异了。 只听林丹枫又接着往下说道:“萧千户刚才说了,见到活的王霸,到他死了,这段时间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这期间,同王霸接触过的,就只剩下县令汤光耀和知府桑淳元二人而已,眼下来看,似乎是此二人嫌疑最大……” 这个推测,萧文明是不敢相信的。 别人不说,就汤光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叫他亲自动手杀王霸?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桑淳元也是一样,一个半老头子的老官僚,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让他把王霸这个悍匪杀了? 简直就是神话了。 因此萧文明说道:“这怕不太可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吧?他们两个,杀只王八都费尽,又何况是杀了王霸了……” 林丹枫恨恨说道:“可是这也是唯一的接近的推测了。只可惜此处并无蛛丝马迹,否则林某便可将桑、汤二人当场拿下,严加拷问,必然有所结果!” 当场拷问朝廷命官,谈何容易?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完全赞同,林丹枫的推测,而是说道:“这两个人动手杀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我就怕是有其他人潜入了临海屯,他既然有本事进得来,可见他的武功不弱,要对付这样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容易。” 林丹枫是个性格洒脱之人,他听萧文明故意扯开了话题,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萧千户是在害怕有人下毒对付你吧?那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据林某所致,苗家炼制这种毒药,殊为不易,没有那么多毒药可以挥霍。” 这时沉默了良久的温伯明说道:“就是这话,既然这种毒药如此稀罕,用在王霸这厮身上岂不可惜?” 温伯明果然才智卓越,一句话便点名了疑点,又将所有的推测,打入了僵局。 可不是嘛…… 王霸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就是个地痞流氓的货色,不过就是帮白炎教做一些上不得台面事情而已。 并且萧文明已经是问过他了,他知道的白炎教的秘密并不算多——杀,固然是可以杀的,但也完全没有必要动用这样珍贵的毒药,冒那么大的风险,在萧文明的眼皮底下杀人。 几人三言两语地商量了好一大串,然而对揣测出案情,却没有多少进展。 要知道在场之人,那可都不是什么笨人,如此这样集思广益,却依旧猜不透王霸的死因,可见这件事情里处处都透着诡异。 话说到这里,众人无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过了半晌,萧文明才又重新打开了话匣子:“对了,林大侠,那天我是发现临海县里多了许多陌生人,所以才在机缘巧合之下,闯进了白炎教设在县城里的据点。却不知林大侠为何也会出现在哪里?难道也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这个问题让林丹枫迟疑了一下,然而他依旧选择如实回答:“林某同萧千户一样,也是去查访白炎教的。” “哦?不知此话怎讲?” 面对萧文明的疑问,林丹枫开始介绍起白炎教的来龙去脉来了。 原来这个白莲教兴盛于福建、岭南一带,原本同中原武林没有大的瓜葛。 然而近日,白炎教却开始在江南一带活动频繁,这当然就引起了,执江南武林牛耳的姑苏林家的注意,便派家中得力之人开始查访。 这一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只是略加查访,便发现江南武林之中,白炎教已然打下了老大的一片地盘,这是林家所不能允许的。然而几番对抗交手下来,林家的几位弟子纷纷败下阵来,有的受了重伤,有的干脆就死了…… 无奈之下,林家的长辈就只能请林丹枫出手,来对付白炎教。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4.html 0084 白炎教的历史 原本对于争夺武林地盘这样的活动,林丹枫原本是没有半点兴趣的。 然而要他出面,是家族里的长辈亲自来劝,并且被白炎教所伤之人中,多有林丹枫的同辈师兄弟。 至此,无论是出于江湖道义,还是实际利益,林丹枫都不得不出手了。 林丹枫一动手,果然效果大不相同。 他武艺高强、行事机密,不一刻便查到了几个白炎教教徒的行踪,并且将其一举拿下,略施手段便问出了,白炎教打算在金陵城中聚会的消息。 于是林丹枫便匆匆赶赴金陵,然而金陵城外并不太平,刚刚发生了倭寇袭扰外城的大案。 幸好萧文明及时出手,外加金陵城中守军和两位亲王护卫的帮忙,这才迅速敉平了动乱。 对于诛杀倭寇,林丹枫向来是不遗余力的,更何况此事当中,也颇有些江湖人物参与其中。因此林丹枫便又顺势动手,亲自诛杀了几个落单的倭寇,并拦截了几个退散下来的中原贼人。 这些贼人也是江南武林中人,林丹枫的面子他们肯定是要买的,便又供出了,除王霸之外的几个白炎教徒的行踪。 林丹枫手段高、人脉广,但也颇费了一些功夫,方又查到了这几人已将聚会已从金陵城改到了临海县。 事不宜迟,林丹枫立即赶来临海县,又出手夺来了一个白炎教徒的令牌,轻轻松松就混进了白炎教设在临海县内的据点。 他的行动,可要比萧文明轻松多了。 原本混在那么多白炎教徒之中,林丹枫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外人,再加上对面人多势众、不知底细,因此林丹枫原想暂时隐而不发、静观其变,看看白炎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此时,同样混入据点的萧文明却突然发难,并且受到了白炎教的围攻。 看着萧文明眼看就要被白炎教所擒,林丹枫最终还是改变了原定的计划,突然出手,杀了白炎教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救了萧文明一命。 听到这里萧文明是不胜唏嘘。 有时候事情就这么巧,所有的线索都在同一时刻集中到了一处。 那时候,要不是林丹枫和萧文明出现在同一时空之中,说不定萧文明现在已经被白炎教谋害了,搞不好尸体都凉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倒在地上的王霸的尸体,发出了“啪嗒”的声响。 萧文明听了一惊,还以为吃着王霸诈尸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胯部的一块骨骼被彻底溶解掉了,支撑不起内脏的重量,腹部整个塌陷下去,顿时流出了一滩黑色的脓血。 原本王霸的尸首就是恶臭难闻,这一滩脓血流了出来,更是熏得屋内的三人,都禁不住捂住了口鼻。 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 这时恰巧刘辰护送汤光耀回县回来复命了,于是萧文明便让他去取来几把锁,将这座小屋大门重重锁住,又去马青的铁匠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找些铁钉、木板之类的东西,将门窗全都封住,严禁任何人出入此处。 虽然这样的做法,相当于任由王霸的尸体腐烂,然而在如今这么个条件下,却是保持住发案现场唯一可靠和妥善的办法了…… 虽然过了除夕,节气就算是名义上的春天了,可天气依旧是隆冬时节,一阵寒风吹来,吹得萧文明身上瑟瑟的发抖。 “回我书房去详谈吧!” 萧文明请林丹枫和温伯明二人来到自己的书房,亲自点起书房中央的碳盆,又烧上热水,待身子略微暖和一些,这才又问林丹枫道:“林大侠,不知根据你的查访,是否已经查明这白炎教的底细了?” 林丹枫不无失望地摇摇头:“原本我也查到白炎教的所谓‘圣女’会出现在临海县内,想着可以将她一举拿下,那白炎教的底细就被我摸透了。怎奈他们准备充足,保护白炎教圣女的那四个黑袍护法,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林某以一对四虽然不至于就输了,但是想要在他们的手里,将那圣女生擒活捉,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啊。” 听林丹枫的介绍,似乎线索又被中断了。 这时却听温伯明说道:“两位,学生也曾读过一些稗官野史,其中对于白炎教颇有几页只言片语的记载,也不知是真是假,我现在说出来,可供参考。” “哦?没想到温先生还读过关于白炎教的书?那倒有趣。”萧文明说道。 温伯明含笑点点头:“家父混迹官场,做到一贫如洗、两袖清风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赚的这些银子倒也没有花在别的地方,却给我家建了一座藏书楼。楼里收藏的古籍有上万部,学生不才,只读过其中的三分之一,似乎记得有提过白炎教,先前也只当是过眼云烟,并没有注意。因萧兄险些为其所害,才又回去重新翻了几页。” 哇!温伯明才三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读过三千本古籍了,也是很厉害了。 在惊叹中,温伯明介绍起了白炎教的来龙去脉。 按照古籍记载,白炎教原非中土宗教,是从西域传来的异种宗教,并不崇拜人格化的任何神明,而是崇拜熊熊烈火,所以也有拜火教之称。 后来传入中土之后,为了方便传教,便也收纳了佛教、道教中的一些神明和教义,虽然设定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但对其广为传播,却是颇有好处的。 然而即便如此,白炎教教义的根本却没有变化。 按照他的教义,说这是个世界在诞生之初,便是一团熊熊烈火,有善无恶,一片纯洁。后因恶魔降世,火焰渐熄,这世间才会发生种种不平之事。 所以白炎教的使命,便是消灭一切不平,在世间重燃圣火,重建一个太平盛世。 因教义如此,所以白炎教创造以来,就同朝廷为敌,历朝历代农民的大小事变、起义、暴动,总少不了白炎教的身影。 说到这里,林丹枫也点头道:“原来如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怪不得我问的那些江湖好汉,都说什么跟着白炎教能够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哈哈,好大的口气!寻常武林教派,撑死了不过是追求个一统江湖。这个白炎教居然想推翻朝廷、自立为国,野心未免太大了些吧?” “是啊。”萧文明也道,“他们这样行事,毫无疑问就是在造反了,难道朝廷不管吗?” “朝廷当然会管。”温伯明继续介绍道,“历朝历代,镇压白炎教之事,不绝于史。然而每一次,白炎教都会死灰复燃,这份韧性……倒是着实令人可敬……” 这种对手,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比起那些看似声势浩大却是一触即破的,反而更加难以对付。 萧文明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了,虽然手下三百萧家军,绝对忠诚可靠,并且战斗力正在逐渐提升,但是光凭这样一点人马,想要对付流传了数百年、上千年的白炎教,显然是力不从心的。 所幸现在的萧文明同白炎教尚未结下梁子,充其量不过拔掉了他们的一个据点而已,算不上什么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 对于白炎教的作风和做法,萧文明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出于目前的利益考虑,倒也没有必要完全走向对抗。 因此萧文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看来白炎教的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温伯明接话道:“萧兄这话就对了。在下略观史书,历朝历代,朝廷能够拘捕、诛杀白炎教首恶者亦不少见,却始终未能消灭此教。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这白炎教既然难以消灭,又不来招惹萧兄,萧兄不妨等闲视之。“ 白炎教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温伯明的话,萧文明是不同意的,但是他现在力量有限,想要干预,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干预。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顺着温伯明的话往下说:“白炎教一时查不出什么线索,但是按照他们的禀性,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咱们还是应当实时关注。” 萧文明又对林丹枫说道:“林大侠,看样子白炎教并非一个简单的江湖势力,又同官府勾连颇深。不如这样,你我互通情报——官府中的事情,我来告诉你,江湖上的事情,你来通报我。这样才能将这白炎教一网打尽,不知林大侠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很好,正好可以弥补两方面的情报空白,林丹枫立即就点头答应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便乘热打铁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也请林大侠帮忙。” 林丹枫为人洒脱,问道:“什么事?请萧千户但说无妨。” “这样的,林大侠武艺超群,我是亲眼目睹的。可否请大侠传授些武艺给我手下这些屯田兵,将来我上战场杀敌,也好多上几分胜算。” 这其实是萧文明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 对于提高手下屯田兵的战斗力,萧文明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而想要切实提高战斗力,就必须从软、硬件两方面入手。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5.html 0085 软件上的提升 硬件方面,萧文明招揽了颇有想法的小铁匠马青,又不断投入资金,开始逐步升级冷兵器的配置。 虽然目前还没有解决材料的问题,造不出比肩甚至超越倭刀的高质量军刀,但是也在扎扎实实地升级武装配置。 按照目前的进展,别的不敢说,至少朝廷的正经官军的装备,已经无法从萧文明相提并论了。 但是软件方面,萧文明却还不满意。 虽然他手下的这些屯田兵,是世代生活在临海屯的,忠诚度上不成什么问题,并且在萧文明的培养下,逐渐开始演练山寨版的鸳鸯阵,在总体总体战斗力上取得了不小的提升。 但在个人武艺方面,他们会的却还只是一些最基本的操作,谈不上对其他军队有什么优势。因此,萧文明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就是想找个好老师、好教练,可以来教习手下弟兄一些武功。 然而萧文明虽然有心寻访,却一直找不到有真材实料的。 眼看此事毫无进展之时,萧文明却遇到了林丹枫这样一位真正的武林高手,那就正好向他求助。 然而对于萧文明的请求,林丹枫却并有一口答应。 他说道:“萧千户,不是我想驳你的面子,倒不是我不愿意教,只是林某杂事缠身,实在是没有功夫沉下心来交习你手下弟兄的武功啊!” 按照林丹枫的说法,想要练武功就得下苦功,必须要从小练习、日日联系、刻苦练习,再加上一些练武的天赋,这样修炼个十年八年的,或许就可以行走江湖了。 然而萧文明却说:“不用那么麻烦,用不着人人修炼成武林高手,只要会一些粗浅的武功,在两军对阵的时候不至于吃亏就可以了。” “此话怎讲?”萧文明的要求,一下子就把林丹枫这个大高手给问住了。 只听萧文明说道:“我的意思嘛,也不用练习什么复杂的招数。只要学会最粗浅、最简单、最直接、最实用的就好。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刚稳一些——毕竟是当兵的嘛,要是尽使些阴柔的招式,岂不是惹人笑话?” 听了萧文明的话,林丹枫沉思了一下,却忽然笑了起来:“萧千户要我传授这样的武功反倒简单了。武功,最难的就是‘变化’二字,练习那些直来直去的招式也不讲究什么资质,反而方便。” “那就好,那就好。”萧文明说道,“那就请林大侠,在拳脚、刀剑、枪棒上,各准备十招。一共三十招,让我手下这些兔崽子学会了,他们就已经受益匪浅了。” 对于萧文明的要求,林丹枫显然是认真考虑的。 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下:“萧千户又给我出了难题了。招数又少又精,对于徒弟而言,自然方便学习。可对于师傅而言,却不容易交啊!光是选招,就要废一番功夫。且容我再仔细斟酌斟酌。” 林丹枫口中的“斟酌”二字,让萧文明听来异常放心——像林丹枫这样自信的一位大侠,说是要斟酌一件武功上的事情,那显然是将这件事情看重了,那拿出来的结果,就将是无可挑剔的。 果不其然,在结束了今天的详谈之后,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又留林丹枫在临海屯里住了一夜,为的就是拿出这仔细考虑挑选武功招式。 第二天一早,林丹枫便将那总共三十招武功想好了,并在萧文明眼前演练了一遍。 要说高手出手的确不一样,这十招武功,看似平平无奇,可在林丹枫手中却是虎虎生风。并且按照他的说法,这几招不但是容易学习,并且后手还留着无数的变化,等将来练习成熟之后,自然是妙用无穷。 萧文明原还想留这林丹枫在此处,训练一下自己手下的兵士,可是林丹枫是杂事缠身,实在是留不住。 于是萧文明便让他至少要把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给教会了——胡宇之前受了伤,可是恢复得很快,修养了十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可是这几招虽然看似简单,都是横平竖直、直来直往的,却是最高明的武功的精华。 这三人在萧文明手下的,也算是脑子灵活的,可就是不能练得让林丹枫满意,不是那里少出了半寸拳、便是这里少用了一分力。 林丹枫事务繁忙,教了一天之后,实在是不能久留了。 这时他却想了一个办法出来,把温伯明请过来,让他将这三十招武功的要诀记载下来,再费笔墨把其中关节之处的人形画在纸上,再装订成册,就变成了一本有模有样的武功秘籍。 刘辰、胡宇、张俊这几个人都是识字的,在练习武功的时候有不懂的地方,他们照着书联,也能练个八九不离十,这样也就能传给其他的弟兄们了。 这倒是个极聪明的办法,萧文明也很好奇林丹枫是怎么想到的。 林丹枫却道:“这哪是我想到的?分明是从萧千户这里得来的灵感啊!” 原来萧文明之前刊印发行的《三国演义》《水浒传》两本书,写的都是忠义江湖、为国为民的大事,武林中人只要是认识字的,十有八九都看过了,自然也就见过夹在这两本书里的绣像。 林丹枫知道这些栩栩如生的画像,都是出自于温伯明的手笔,因此他才会想到将武功招式给画下来的办法。 不过林丹枫特别强调了一句:“萧千户,你我都是朋友,你问我讨教几招,我自然不会推辞。但这几招功夫虽然看似简单,是林某毕生所学凝结而成,可不能外传哟!” 这事儿林丹枫就是不说,萧文明也是知道的。 这些武功招式,乃是萧文明提高麾下萧家军战斗力的关键,怎么能够外传于人? 是要当做自己的最高机密来保管的! 送走了林丹枫,萧文明便又来找温伯明的麻烦:“温兄,你看林大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请温兄帮我一点小忙,想必也是不会推辞的吧?” 林丹枫同萧文明结交不深,况且还拿着几分架子,待人接物多少客气一些,可温伯明则同萧文明已经厮混得精熟了,说话也随便了许多。 只听他说道:“我这人是个什么脾气,萧兄还不了解吗?是怕麻烦的一个人了。萧兄要我帮忙,要是简单易行的,我或许就帮了。要是劳心劳力的,恐怕我就爱莫能助了……“ 别说,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想要做的这些事情,还真是又劳心又劳力,并且非得劳心劳力才能做好不可…… 只听萧文明说道:“我是想请温先生帮忙,教我们全屯老少爷们认字。“ 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当务之急,但也是十分重要的。 萧文明现在手下一共有三百零四个屯田兵,可其中能认识字的,不过二十来人,识字率还不到十分之一,这怎么能行? 除了这些十六七岁的年轻士兵之外,还有比他们更小的屯子里的少年儿童,也需要读书认字。 这些人是萧文明的核心力量,光让他们成为四肢发达的强大军队还不行,必须要武装起他们的头脑来。 因为现在的萧家军就是战斗力再强,满打满算也就不过三百人,等萧文明的事业做大做强、创造辉煌的时候,光靠着三百人的核心力量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的。 必须将他们当成种子一样撒出去,培养起千千万万的萧家军,萧文明的事业才能走向真正的顶端。 当然了,这件事情是一件长期及复杂的工作,已温伯明的耐性,自然是不会教那些看似木讷愚钝的普通士兵的。 只见温伯明摇头好似拨浪鼓:“那不行、那不行。我这人素来就不好为人师,萧兄要我当孩子头,这不要了我的命了吗?” 萧文明还不了解温伯明? 他笑道:“要温兄亲自教书,不是大材小用吗?我是想请问温兄帮我物色极为塾师。我钱是管够的,但是过来的老师一定要有学问、有人品。” 这一条温伯明毫不犹豫地被一口答应下来。 他还真认识几个穷书生,他们的个性说好听一点那叫清高,说难听一点那叫迂腐,家里又不像温伯明那样有钱,因此过得十分清贫。 萧文明肯出高价聘请他们作为私塾老师,这些钱赚得既不烫手,又心安理得,加上温伯明的面子,想请十来个当地的读书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萧文明便提出了第二条意见:“光死学还不行,考试的事情,也请温兄亲自抓一抓。” “考试?考什么试?让他们考功名吗?他们才认识几个字?能写文章吗?” “我说的考试,其实就是一种考核而已。”萧文明赶忙解释。 萧文明是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穿越而来的,虽然说穿越之前他是一个村官,是吃皇粮的,对于考核这种事情,单位抓得并不是那么严苛。可他毕竟读了将近二十年的书,知道考核、考试这种玩意儿的威力。 绝大部分的情况下,要指望一个人的自觉性是不靠谱的,只有随时有人从后面逼着你、盯着你、赶着你去改正,或许还能有一些作用。 而在现代,这种逼、盯、赶的手段,那无疑就是考试了和考核了。 因此按照萧文明的打算,无论是对于文化的学习,还是武功的练习,他都要组织经常性的考试和考核,并且范围覆盖对整个临海屯所有参加生产和学习的人员。 通过考核的:可以增加每个月的军饷或者是增加每年年底的赏银,通不过的,自然是要酌情往下扣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6.html 0086 开始农业生产 武艺考核上,因为林丹枫不可能时时驻扎在临海屯里,也只能暂时搁置一下。 但是温伯明是临海屯的常客,就可以先从文化考核这方面抓一抓。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萧文明简单地同温伯明介绍了一下,温伯明随即点头同意了。 其实他对于这种考核也并没有那么陌生,私塾先生抽学生背经文、童生到县里考秀才、秀才到省里考举人、举人到京城里考进士,道理是一样的。 不过温伯明还有一点都不明白:“萧兄,你既然请了老师了,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考呢?我既不教书,却又插手考试的事情,岂不是越俎代庖?” 萧文明“嘿嘿”一笑:“这件事还非得温兄插手不可,我手下这些弟兄,原本就是些年轻气盛的,如今刚打了两场胜仗,一个个都牛得二五八万的。要是派个寻常的老师给他们考试,说不定他们就敢把老师给打了。温兄可不一样,就算你出面一个个照着他们的脸使劲抽,我要倒要看看哪个敢还手!” 温伯明听了萧文明这话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就拍着巴掌大笑:“哈哈哈!温兄果然是个明白人啊,你手下这些弟兄的心态都被你摸透了。好,那就我多费点神,替萧兄把这件事儿给办妥了。” 今天是年初四,这一天中国人有一项重要的事物要办——那就是迎接财神爷的光临。 钱嘛,谁不喜欢? 因此“迎财神”,几乎是中国新年里仅次于除夕夜的第二项重要活动。 这个异世界的大齐朝,自然也不能免俗,吃过中饭之后,全屯上下就开始准备起来,锣鼓、炮仗、贡品,家家户户都准备了一堆。 萧文明见状,又下达了新的指示:“财神爷就这么一位,每家每户都照应一遍,既照应不全,也留不下多少财。咱们索性把东西都集中到一块堆,全屯人一起来迎财神,让财神爷爷就留在咱们临海屯不走了!屯子里有了钱,大家不就都有了钱吗?“ 自打萧文明穿越以后,带领的全团上下老少爷们颇做了一些事业,屯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因此他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于是在萧文秀的组织下,家家户户都把准备好的贡品搬到了空地上,萧文明又从自己口袋里掏钱拿了几十两银子,让姐姐萧文明带领屯子里的老婆子们准备起流水席,请全屯上下一同过来饱餐一顿。 就连那些暂时被萧文明扣押起来的白炎教的教徒,也都把他们从牢房里拉出来,一起感受一下临海屯这热烈的过年氛围。 这群人,都知道自己投身邪教,算是一条大罪,自己已是朝不保夕了,居然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美食,感动得他们热泪盈眶。 就这样,众人从晚饭一直吃到半夜,见吉时已到,萧文明便命人燃放起烟花爆竹,顿时整个临海屯,都被笼罩在巨大的噪音之中,仿佛是有人用最响亮的嗓门唱着最欢快的曲子。 不一刻,硫磺味也弥漫起来,在喜悦的氛围的渲染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味道也并不那么呛人了,反而让人闻起来有一丝丝的上瘾。 看着爆竹点燃时迸发出的火光,萧文明陷入了沉思。 其实火药这种东西古已有之,中国人也早就开始了在战场上的运用,也偶有惊艳的表现,却始终没有进化到像西方那样先进的程度,这也成了中国逐渐落后挨打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萧文明大人也想发明热兵器,最好是人手一只加特林“哒哒哒、哒哒哒”冒着蓝火就把敌人给突突了,最好再搞几门火炮“咚咚咚、咚咚咚”,这一处声震万里、那一处众皆糜烂,就再痛快也没有了。 然而现在的萧文明,就连冷兵器都还没弄明白,就想搞热冰机的测试和试验,那就近乎是在搞空中楼阁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萧文明穿越过来,也有小半年时间了,虽然也攒下了一些家底,但事业的进展却并不算大,又挖下了康亲王和白炎教这两个大坑,怕是今后想要过上好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萧文明这样深谋远虑、忧心忡忡,至少在临海屯的这么多父老乡亲的眼里,屯子现在那是前所未有的繁荣,迎来了一段最最平安、最最富庶和最最荣光的日子。 临海屯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就在隔壁的临海县城,过得倒也不差,虽然没有像临海屯那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第一没有遇到大的灾难,第二也没有贼徒敢来闹事,因此这个年过得倒也十分平静祥和。 要说有事,临海县里还真的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原来是白炎教设在临海县的据点,被萧文明拔除之后,他们挖掘的地道和地下室就从城外被灌了水进来。 古代有没有水泵,灌进来的河水没有办法清除,渐渐地就把县城那一片的地皮都浸湿了、浸软了,那座神秘的小院周边,好几座房子都发生了地面沉降。 等到大年初六的那一天半夜,只听一声巨响,小院旁边一座房子终于塌了一个角,砸伤了正在屋子里睡觉的两个人。 原本发生这种事情就有够倒霉了,可更倒霉的是,这大半夜睡在一起的两个人并不是夫妻,而只是隔壁邻居而已。 一时之间,这两人撞破奸情,弄得别说是这个新年了,接下来好长一段的日子都没法好好往下过了…… 临海屯里倒是太平无事,就是那个被毒死的王霸的尸体腐烂得愈发严重。 他是年初三中毒死的,等到了年初六的时候,萧文明再进屋看时,他的尸体已然腐烂得完全不像样子了。 又过了三天,几乎就成了一张包裹着脓血的臭皮囊。 然而奇怪的是,王霸的这只皮囊虽然恶臭无比,却并没有引来苍蝇的舔屎。可见白炎教毒杀王霸的这种毒药药性之猛烈,就连苍蝇、蟑螂这样的小强见了都害怕。 虽然王霸的尸首看着恶心,但萧文明偏偏又不能动。 于是无可奈何之下,萧文明便在放着王霸尸体的小屋旁边,令人挖了一条三尺来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壕沟,壕沟里再堆上厚厚的一层石灰,算是画地为牢了,把王霸的尸体围在圈子里,也防止出来的浓水污染土壤。 就这样,等过了元宵节,大齐景炎元年总算是被萧文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一开春,萧文明面临的首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重新播种临海屯内的土地。 临海屯原有在册的土地三百顷,按照之前的办法,分给每家每户分开耕种,让三百顷土地的,面积慢慢减少成了两百顷出头。 经过萧文明年前重新整合土地,将原先把大块土地分割成小块的田埂统统铲平,又把建在田边的一些用不着的小屋全部推倒。这样重新梳理出来的土地,竟然达到了六十多顷。 这样经过了重新丈量,临海屯名下的土地就基本回到了账册上规定的将近三百顷。 这一点,萧文明就要感谢萧家的列祖列宗了——至少无论环境如何艰苦,他们都没有动屯子里土地的主意,还基本保持着田土的面积,算是给萧文明今后的发展打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然而土地增加了,跟前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要知道去年野驴岭一战,临海屯里连同老千户死了两百六十多人,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劳力,既是合格的士兵又是耕种的主力。 死了他们不但对于临海屯的战斗力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影响,也导致了劳动力的不足。 偏偏萧文明又增加了屯子里土地的数量,让工作量进一步上升,此消彼长,临海屯里对于劳动力的短缺就更加严重了。 要知道在没有现代化农业设备的古代,耕田、播种、养护、收割,每一步都需要吞噬大量的劳力,可以说农业生产可以说是古代社会,规模最大的劳动密集型产业。 偏偏这个时候都是各地农忙的时节,原先从湖广逃难来的灾民也都回去过年了,接着就要耕种自家的田地,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给萧文明留下多少可供雇佣的自由劳动力。 这时,萧文明将目光投向了被关押在临海屯里的白炎教徒。 这些人不多不少,最好有一百多个,投入到刚刚增加的土地正正好好。 并且把他们关押在临海屯里,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每天无聊地看天花板,还不如从事一些劳动活动,也算是一种劳动改造了。 这帮人的小命现在就在萧文明手里捏着,萧文明叫他们出来做事,他们当然不敢拒绝,可是这帮人的劳动技能,却让萧文明大感失望。 说起来,他们是出来种田的,但更像是在农田里玩闹。 原本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富商、士绅、地主,萧文明原来也不对他们的劳动能力抱太大的希望,因此就让他们去种植桑树,这算是对劳动技能要求最低的一项工作了。 说难听点,只要挖一个够深的坑,把树苗插进去,扶正了,再浇上水,也就算大功告成了,就算是有种的不好的地方,再回过头来补充修改也是很容易的。 (本章完) /77/77155/22874899.html 0087 明抢不行,暗夺可以 然而问题是,就是种这么几棵树,这些家伙都没种好——忙活了一整天,也就七扭八歪地种了不到十棵树而已。 就这样的工作效率,等他们把树全部种好,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虽然种树这种事情并不像耕田、插秧那样,对时节有那样严格的讲究,但是也是同样耽搁不得。 况且这些树苗也都是萧文明花钱买来的,并且买的时候是专挑好的买,差不多一两银子一棵树,像他们这样的种法,那简直就是在浪费钱啊! 因此萧文明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混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是一帮废物、寄生虫!” 这些人虽然受了白炎教的蛊惑,但是原本在地方上也都是有头脸的人物,要是他们平时受到这样的辱骂,非得派出手下的奴仆家得打回去不可,最轻也要报官处理。 这让他们现在受制于人,别说是敢怒不敢言了,挨了骂还得反过来讨好萧文明。 因他们之中的张大户同萧文明接触比较多,于是这群富商地主们就推举他出来跟萧文明说话。 只见张大户一脸谄媚的表情:“萧大人说的不错,我们从小就没种过地,确实是没有这样的本事。还请萧大人原谅……” “哟呵!你们平时不劳动,还有理了?想叫我原谅,叫我怎么个原谅法?” “啊,是这样的。”张大户说道,“我们都商量好了,萧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啊,我们也要报答大人。如果大人点头,我们就可以写信回去,要家里派人过来帮着大人耕田种地,保管把大人的临海屯经营得世外桃源似的。” 这个提议,萧文明倒是出乎意料,听了之后不禁愣住了。 张大户却当是萧文明觉得这个条件开得不够好,便又赶忙说到:“萧大人,这都是咱们应当做的,往来的路费,还有在屯里的吃喝开销,都是咱们自己付钱,不用大人破费。大人不是还在花钱买树苗吗?我看这也没什么必要,咱们这些人里有的是做养蚕、缫丝生意的,可以让他们从家里面移桑苗过来。还有几个是开茶场的茶商,也就这边是一片平地,不是种茶树的好地方,否则也可以移来好的茶树苗,等来年产了好茶叶,也好让大人尝尝鲜……” 这个条件开的可以说是有后优厚的了,人、钱、物,全都给萧文明想到了,让他实在是不出再往上加码的条件了…… 然而萧文明考虑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考虑到的是:这些人毕竟是白炎教徒,现在将他们关在临海屯里面,他们还能老实一些,也看不出什么做乱的迹象,可万一开了口子,让外头的白炎教徒也顺势混了进来,那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然而温伯明却有不一样的意见:这些教徒已经留在临海屯里过了一个年了,却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再这么关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难不成还要留他们在这里再过一个年吗? 那就不如索性卖它一个破绽,让外界的人有机会同这里接触,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的。 而萧文明所要做的就是,密切监视住这些破绽,一旦发现就死死抓住不放,就一定能够查到新的线索了。 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是一招极其厉害的手段。 萧文明略加思索,又同温伯明商议了一下细节,便答应采纳张大户的意见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那些被萧文明囚禁在此处的白炎教徒都是喜笑颜开,仿佛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般对萧文明千恩万谢起来,都说萧文明仁义,能够体贴下情。 放他们回去叫人,但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通过书信联系。 让萧文明感到奇怪的是,虽然这些被囚禁的白炎教徒一个个人五人六、衣着光鲜,但也并不是人人都认字——识字率也就达到百分之五十左右,一半人识字、一半人不识字。 那些不识字的就要找人代笔。 代笔的工作自然是温伯明当仁不让,并且同这些有钱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写一封信的润笔十两银子,且概不还价。 而且这些书信的内容都很简单,就是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并要家里派会办事、会种田的得力人手过来,同时再送些钱、送些物品——千篇一律、单调重复。 不过对于写信的人来说,赚这样的钱可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了。 就这样,原本就比较缺钱的温伯明在这群人身上狠狠赚了一票,一下子就收入了四百多两银子,看的萧文明都有些眼馋。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由温伯明代写书信,就可以知道这帮家伙同白炎教是否还试图重新联系。 也不知是他们的确同白炎教再没有什么瓜葛,亦或是有意隐瞒,反正从温伯明这边,并没有查到多少新鲜的线索。 而那些由他们自己写的书信,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反正这年头可不存在什么通讯自由的规定,凡是寄出去的信,萧文明一封一封全都拆开来看了一遍,可是依旧找不到什么线索。 倒是有几个吃了苦头的,决心要跟白炎教一刀两断,叮嘱家里人凡是那些白炎教的所谓“师兄”再登门拜访,一律不要接待,全部给他们打出去! 由此可见,白炎教只把这些有些人当做了能够产奶的奶牛,只看重他们的钱,并没有给他们在教中安排什么职务,并且也都是单线联系,相当于把他们置于神经末梢的地位。 但反过来讲,这帮人也属实是能力平平,对于组织严密的白炎教而言,他们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就这样一来二回的,萧文明发现从他们身上,是诈不出什么新的线索来的。 不过同他们的书信里,倒是发现他们对萧文明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反而都认为是自己犯了罪,萧文明这样处置自己,已经是给了他们莫大的关照了。 不过即便如此,萧文明对他们依旧不敢完全放心,特地询问温伯明:“这些家伙会不会,在书信藏了什么暗号?这些这些暗号只有事先约定的人才能看得懂,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信息了。” 温伯明却拍着胸脯说道:“这点萧兄就尽管放心好了,要是只言片语的暗语,或许还能瞒过学生的眼睛。可这么多人的书信,想要逐一蒙混过去,根本就不可能!” 大齐朝在立国之初,承袭了前朝的制度,在全国各地设立了驿站系统,用以传递书信和政令。 因为科技的限制,除了紧急军情用快马接力传递,还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之外,其余普通书信传递的速度异常缓慢。 比如从江南传递一份书信去都城开封,少说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的。 这还属于是从经济中心向政治中心传递消息,速度还算是快的,要是向边疆地区递送书信,没三两个月是绝对到不了的。 并且这还在太平无事的情况之下,如果半路遇到了山贼土匪什么的,那信件就算是石沉大海了。 不过萧文明捉来的这些白炎教徒,都是临海县或者是金陵城周边的有钱人,书信传递很方便,并且眼下自然太平,不用担心半路被劫的问题。 因此他们的书信从临海屯往外送,短的两天,长的也不过三五天时间,就被送到了自己的家里。 又过了差不多的日子,便有人按照书信里的吩咐,带着银两、衣物、食品和各种生活用品,赶来了临海屯。 这帮人别的没有,钱是真的多,况且这回是家里面的当家人遭了难,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因此他们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都是最好的,物品都是最齐全的,至于银子,那更是如山如海——白花花的现银,一箱一箱地就往临海屯里搬。 也就幸亏江南现在是一个太平地方,唯一的不安定因素——白炎教——也被萧文明震慑得暂时不敢出来捣乱,否则这么多银两的运输,十有八九是会被人看着眼红的。 这时萧文明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可以用临海屯的武力作为后盾,来发行信用券——也就是钞票——用于代替实物白银的流通,这样既方便了资本的交流,又能让萧文明掌握铸币权,相当于把现代金融业引入了这个大齐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以萧文明现在的人力、财力和武力,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这个想法也就只能停留在“想法”的阶段而已。 不过萧文明看了这些财主一下子弄来那么多钱,心里也是很嫉妒的。 他熬了好几个夜,才写出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这两本书,就是这两本名篇,换来的钱也就将将够三百临海屯的萧家军现在的开销而已,并没有留下多少结余。 并且现在来看,光靠买书赚的钱,是满足不了下阶段的发展的。 而现在这么多银子就摆在萧文明的面前,萧文明怎么能够不眼馋呢? 可问题是,萧文明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虽然还没有正式转正只是个替补的——不是什么山寨土匪,没法见了钱就直接抢。 但是明抢不行,暗夺还是可以的。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0.html 0088 初具规模 古代的商品经济并不像现代这样发达,物流流通也是一个大问题,更不可能有快递这样的东西的存在。 因此有时候想要花钱买东西,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消费的话,通常就只能选择本地的集镇。 而集镇的店铺囤积商品也不容易,要么是自己生产的,要么也是费了老大功夫,从外面进货得来的——不但容易买到陈年旧货,并且商品的数量、种类也没办法得到保证,纯粹是一个卖方市场。 这也是小农自然经济的突出表现。 现在萧文明临海屯里面来了这么多有钱人,又带了那么多的钱,除了随身带来的一些物品之外,他们也是要消费的。 既然要消费,那就只能选择就近的临海县。 这就给临海县创造了巨大的商机,只不过县城里这些人还没有足够的商业眼光,能够预判和利用这样的商机。 不过萧文明叫比他们强多了,瞬间就发现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并且这些钱与其让临海县里的那些奸商——比如徐世约这样的——去赚,还不如由我萧文明来赚。 有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懂吗? 于是萧文明就把库存的银子全都掏出来,跑到临海县里,把吃的、穿的、用的,几乎全都买了个遍,再运回屯子里,售价直接乘以二,就地出售给那些富商。 这些富商虽然不会做农活,可其中颇有几个倒买倒卖的行家里手,对于商品的物价十分熟悉,一看萧文明拿出来这个价格,就知道自己当了冤大头。 然而这个冤大头却是不得不当,自己因为投靠了白炎教,才被萧文明囚禁在临海屯里面,上天堂可以、入地狱也可以,就是离开不了这个屯子,那么要么在这里用钱换东西,可以过得略微舒服一些,要么就只能在忍着过苦日子。 连带的他们从家里招来的那些家丁庄客也是一样,是老爷太太们叫他们过来的,他们要么忍受此处颇高的物价,要么就只能撂挑子不干,也就失去了工作。 不过还好,萧文明定价不过也就是两倍的价钱而已,心是比较黑的,但没有完全黑,对于这些富商地主而言,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如今这些有钱人,自认为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随时都会被以串联白炎教的罪名就地正法,哪还顾得上省钱? 有钱该花就花吧! 至于那些庄客家丁的钱,也由这些地主富商出了。 毕竟他们都是来帮着萧文明耕种田土的,只有他们办事得力,得了萧千户的欢心,这些白炎教徒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不过他们叫过来的这些手下人,也确实都是些耕田种地的高手。他们一出手果然不同寻常,地种得是又好又快。 就拿那几棵怎么种都这么好的桑树而说,这些人一出手,不过三天时间,就把一百棵桑树种了个整整齐齐,树在地上,就仿佛一支英姿飒爽的军队。 稻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和菜地也是一样,同样被他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并且按照其中种田高手的建议,萧文明还在原有的水利工程之外,又多挖了一座化粪池,专门用来收集肥料,只有水、肥都管足、管够了,植物才能茁壮生长。 虽然这些家丁庄客的工作又快又好,但是萧文明也没让那些富商地主们都闲着,让他们也参加一下田地的劳动,也多少知道一些农民的疾苦。 有了这样一段经历,等他们回家去的时候,或许对手下的农户,也就不会像先前那样苛刻了,这也算是没被萧文明关这么一阵了。 这些地主家的家丁、庄客是陆陆续续赶来的,初来时不过一两百人,后来则进来了有五六百人之多——平均每个地主五个人。 为了让他们脑袋上有瓦片盖头,萧文明又新修了一百多间房屋,这些房屋再加上之前贩售商品所用的铺子,竟然在临海屯里又形成了一个新的小集镇,一时之间也是异常的繁华,这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吧! 有了这些家丁庄客的帮忙,原本要投入到耕种当中的萧家军的人力就被节省了下来。 萧文明当然不能让他们闲着,给他们分配了两项重要的任务。 第一项,就是要做好临海城的安全保卫工作。 虽然眼下看来,白炎教暂时偃旗息鼓,短时间内是不会过来骚扰临海屯的,但因为村子里来了那么多陌生的现代人的,安全保卫这一块依旧是不能放松的。 照例,萧文明将手下三百屯田兵分成三队,分别与由张俊、刘辰和大伤初愈的胡宇三人率领,分班严守临海屯各处要害,除了防止有人过来偷袭之外,更重要的是盯住临海屯里这些人的动向。 特别是如果发现了那些偷偷摸摸想要能够外头交换情报的,一定要第一时刻就把他们捉拿住了,搞不好顺藤摸瓜,就能查到白炎教的底细。 第二件事情就是要勤学武艺、读书认字。 他们所学的武艺,自然就是林丹枫留下来的那三十招武功。 林丹枫不愧是一代大侠,他留下的武功招式虽然看似简单,学起来也很快,但耍起来的却是虎虎身份,且招式简洁明快,几乎是为实战量身订造的。 因此萧文明手下这些子弟兵,学了不过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至于萧文明嘱托温伯明去办那件事情,温伯明也已物色齐了七八个书生,过来充当塾师。 萧文明将他们安置在刚刚新建起来的房屋之内,让屯子里凡是不认字的,都要到他们那里去念书写字,并且这种学习完全是免费的——这就有点义务教育的雏形了。 不过萧文明对于这样的模式还不满意,尤其是教学的内容。 那些新聘来的塾师,教书虽然认真,但教的只是一些圣贤语录之类的迂腐内容,对于需要复习迎接科举考试的文人而言,读一些这样的书固然是必须的。 可萧文明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这些人,哪个有心思去考什么举人、考什么进士?他们只求安安稳稳地在临海屯里,听从组织的指挥,上阵杀敌、下阵拿钱,仅此而已。 因此学习什么四书五经、圣人语录,纯粹就是对牛弹琴,完全没有必要。 按照萧文明的想法,只要先把字认全了,等过段时间、打下基础,他自然会亲自编写一些数学、几何、物理之类的科学教材,让自己手下这些将士们懂得一些自然科学知识,可要比背一些迂腐的陈词滥调了,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除了提高自身的能力之外,盯住这些白炎教徒和他们招来的家丁、庄客,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所幸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七百人而已,让萧文明跪下的屯田兵盯着他们,也就相当于一个人盯两三个人罢了,将他们盯住、盯死难度并不是很大。 可是就这么盯了好一段时间,却仍不见他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难不成是白炎教已经放弃了这些教徒了吗? 这些教徒说起来没有什么真才实干,但好歹也是每年能付将近一百两银子的供奉有钱人啊! 怎么样也算是人类高质量信徒了,就这样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就这样,萧文明查办白炎教一案最后的线索,也终于被掐断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至少通过这些人的加入,倒是切切实实地把临海屯给建设起来了。 经过了一个月的不懈努力,按照萧文明的规划,临海屯三百顷土地已经全部完成了种植工作,其中一百顷插上了水稻秧苗、一百顷种上了桑树树苗、一百顷则播种了新鲜的蔬菜,整个临海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完成了这个使命,萧文明觉得再将这些教徒留在临海屯里,似乎价值不大了,于是他便同温伯明商量:“温兄,要不把这些人全都放走吧?白炎教是邪教逆案,可这么多人被关在临海屯里,苏州府里、江南省里,从来没有派人过问过,实在是诡异得很!就怕咱们捏了一堆烫山芋在手里,到时候想扔扔不掉……” “萧兄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温伯明思索了一下,“这些人留在手边,的确碍眼。不过放人,不该是咱们放,应该让汤光耀放,让桑淳元放!” 萧文明颔首道:“温兄此言有理。苏州知府桑淳元,看样子也是想插手白炎教一案的。可被林丹枫大侠顶回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废话过,不像是他的作风。这样风平浪静的,反而奇怪,难保他不会节外生枝。咱们同汤光耀商量一下,或许能够减少许多麻烦呢!” 一旁的姐姐萧文秀听了这话,不禁欣慰地说道:“老弟真的是长大了。若今后考虑问题,都能多长一个心眼,当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萧文明也是不胜感慨:“没办法啊!这世上豺狼虎豹那么多,也是不得不小心啊!” 于是说办就办,萧文明便同温伯明一道,联袂赶往临海县城,同汤光耀商量这件事情。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1.html 0089 话是你说的,人是你放的 汤光耀是只老狐狸,萧文明打着什么算盘,自然瞒不过他。 他仔细盘算了一番,这才表了态:“放人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不要同桑知府商量一下?得了知府大人的批准,办理起来也能名正言顺。” 好家伙,这话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呢,你倒说出来了,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因此萧文明说道:“要说还是汤县令想的周到,不过桑大人那边我是不会去说的,要说,就请汤大人去说好了。” 对于桑淳元,汤光耀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想打交道的。 老狐狸又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说道:“那个其实吧……这些白炎教徒都是有产有业的,不怕他们丢了跑了……萧大人这里又留着他们的笔录口供,签了字、画了押。要我说……放了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文明赶紧抓住汤光耀的话头:“哟,听见了吧,这话是汤县令你说的,温兄在这里可以作证哦!” 一听这话汤光耀就急了:“萧大人你可别害我呀!” 温伯明插话道:“害不了,害不了。咱们这位萧兄是个大好人,怎么会害了汤县令呢?” 汤光耀心中一哂:萧文明是好人?他要是好人,这世界上恐怕就没剩下几个坏人了…… 然而这句话他忍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却道:“就怕桑知府那边……” 温伯明又道:“桑知府那边,汤大人大可不必担心。那天他在临海屯,是个什么态度你还不知道吗?显然就是想急着把案件办结了,汤大人现在就把人都放了,不是正合着他的心意吗?” 的确如此。 那天桑淳元的表现,汤光耀也觉得很奇怪,回到临海县里想了好半天,才大约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委:大概是桑淳元觉得在自己的辖下发生了白炎教的逆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顶着风险也要把这件案件尽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速速结案了事。 那按照这样一个想法推论,将这些人给放了,桑淳元肯定是会支持的。 汤光耀还在仔细的盘算,这边萧文明又添了把火:“我说汤县令啊,你怎么这么犹豫呢?你把人放了,既能在桑知府那边攒下面子,又在那么多富豪、地主这边攒下了人情,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满天下去找找,能找到算我输。” 至此,汤光耀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就按萧千户说的办。不过桑知府那边,该通报还是要通报的,这件事情就让我去办好了。” 又商议了几句细节,萧文明便同温伯明离开了临海县崖门。 一只脚刚迈出衙门的大门,萧文明就感慨起来了:“唉!咱们把责任扔给了汤光耀,可人情也给了他了,我总觉得有些可惜……” 温伯明却十分洒脱地回答:“这又何必可惜呢?人情世故这种东西,有时候也像做生意一样,有赔有赚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萧兄又能从他们身上赚上一大票人情呢!” 温伯明的话一语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谶,不过多久之后,萧文明又会帮上这些富商一个天大的忙,并且因祸得福,从此将局面彻底地打开了。 对于这份人情,汤光耀也是十分重视。 萧文明刚离开临海县衙门,他就立即挥毫泼墨,写了一份言简意赅的请示,又派出得力之人,骑快马赶往苏州府,向桑淳元请示这件事情。 对于释放白炎教徒,桑淳元是非常支持的,并且汤光耀在汇报的时候还特地引去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件事情是由萧文明提议的。 如果这个细节被桑淳元知道了,这位老谋深算的知府大人未必不会有所怀疑,然而既然被汤光耀给瞒过去了,他就只当是这位汤县令会办事,终于说服了萧文明…… 于是桑淳元大喜过望,大笔一挥便同意了汤光耀的请示。 得了知府大人批示的临海县的衙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骑马返回了临海县城。 这一趟往返,没有耽搁一秒钟,第一天早上派出去的衙役,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 得到了桑淳元批准的汤光耀也没有耽搁,立即就拿这张批文,赶到了临海屯。 看见批文,萧文明也是一愣:大齐朝的办事效率他不是不知道,当初下发阵亡将士抚恤银的事情,即便是有了皇帝的圣旨御批,可这么重要的事情,隔了大半年的时间,都没办下来…… 事实上,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彻底办妥。 萧文明现在拿到的抚恤金,实际上是从毅亲王府那里直接拨下来的,并不是户部、兵部和各级衙门那边按照律例、旨意严格办理下来的。 可没想到,办理白炎教练这么一件复杂的案件,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办下来了,让这件看似寻常的事情又显得不那么寻常了。 然而事情已经办到这种程度了,就只能继续顺水推舟了。 于是萧文明见时辰尚早,便召集起起临海屯里所有被暂时扣押住的富商地主,将他们集中在屯里的空地上,向他们大声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这群白炎教徒还不敢相信,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并没有欢呼雀跃,反而面面相觑,就仿佛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萧文明白了他们一眼,又道:“怎么着?难不成是我这里太好了,你们都不想走了吗?看来你们这个年,过得是够舒坦的了,想在我这里再过一个年吧?” 难不成是要放自己走了? 众人依旧不敢相信。 这时又是那张大户被推选出来:“萧大人,你的意思是放我们回家了?” “是啊,怎么着?你们不想走吗?你们这群人人吃马嚼的,我都快被你们吃穷了,还想留在这啊?” 这话就是胡说了。 这帮地主富商留在这里的时候,萧文明可赚了不少钱——按照几个富商在私下里的盘算——萧文明赚的钱,没有三千两银子,两千两肯定是跑不了的,怎么可能吃穷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现在不是同萧文明算细账的时候,关键是萧文明已经松了口了,要放自己离开,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萧文明临海屯里这里的居住情况不算差,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房顶盖头,最重要的是不会考虑人身安全问题。 对于大齐朝的普通百姓而言,这已经是天堂一般的地方了。 然而对那些地主富国而言,这里的条件却又差了不少,最关键的是失去了宝贵自由。 因此他们反复确认了消息,确认自己是真的重获自由之后,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互相之间的对话从窃窃私语,变成了互相祝福,又变成了欢呼雀跃! 萧文明看到这样的场面又不高兴了:瞧你们这意思,难道是在我这里受了苦了吗?合着现在是在欢庆自己重新投胎了? 萧文明把脸一沉:“你们以为就这样放了你们吗?” 萧文明这句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自带消音效果,让原先就十分聒噪的富商地主们,又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萧文明满意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朗声说道:“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了!你们到底是已经录了名的白炎教徒,身上罪过不小。我暂时放过你们,不是说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现在放你们回去,是我和汤县令的恩德,但是有两件事情你们必须给我做到!” 众人屏息静气,到底是哪两件事情。 只听萧文明说道:“第一件事,是尔等回去之后再不可替白炎教做事,也不可继续供奉银两,否则就是继续勾结邪教,同前罪并处、罪加一等!第二件事,是尔等今后遇到有白炎教的人过来勾连,必须立即派人向我汇报,不得有误!都懂了吧?” 这两个要求都不算太难,也合情合理,因此这些白炎教徒纷纷点头答应:“好的,我等明白了,我等明白了。” 而那张大户更是上前一步说道:“萧大人的恩德,我等铭刻于心,将来要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大人只管开口!” 有这话就足够了! 可见萧文明经过这样一般波折,虽然没有查到白炎教的线索,但至少也收服了这么多人的人心,多少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 萧文明在得意之时,还不忘提一句汤光耀:“你们也别光顾着谢我,放你们走人,汤县令也是出了力的。” 张大户听了这话,立即朝在一旁的汤光耀行了个礼,口中说道:“那我等也多谢汤大人宽宏大量了。” 这些白炎教徒自打被萧文明擒拿住以后,除了短暂地同汤光耀说了几句话之外,并没有同这位县令老爷有过别的接触。 并且他们原本的身份就是当地的富商和地主,有些还给自己买了功名在身,因此也并没有把汤光耀这个区区七品县令放在眼里。 故而张大户的态度虽然仍旧是十分客气的,可说出的话也不过是些场面话、片汤话而已,不像刚才对萧文明那样保证得那般干脆、那般坚定。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3.html 0090 郁闷、欣慰、希望、麻烦 不过这几句话在汤光耀听来已经十分受用:“哪里话、哪里话,诸位回去之后……” 他原不过想说几句“一路顺风”之类的吉利话,却又被萧文明接过了话头:“诸位回去之后还要好自为之,不再接触白炎教是一方面,对百姓也要好一些,不要像过去那样做些为富不仁的勾当。” 一来是出于对萧文明的敬畏,二来是这些人参加了农业生产,也知道百姓的生活过得不易,便赶忙点头答应:“萧千户教训的是,我得回去自当照办。” 又说了几句片汤话,萧文明便又宣布:“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诸位就请回家吧。” 这句话他们等了好久了,临海屯这片不大的场地上,顿时又爆发出了雷霆一般的欢呼声。 紧接着这些富商地主们一哄而散,招呼着自己的家丁、庄客们,收拾起行李、装箱上车,便你争我夺地往临海屯外而去。 要不是萧文明的临海屯,现在还不过初具规模,并没有修建围墙、道路之类的设施,否则就他们这个架势,有围墙也得被他们挤塌了,有道路也得被他们踩破了,离开之后又会留下一地的狼藉。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屋、看着满地的垃圾,萧文明是说不出的郁闷,对身旁的温伯明发起了牢骚:“这些人说起来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瞧瞧他们的德行,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像样吗?” 温伯明却安慰道:“萧兄这就搞错了,有钱有势的人未必就有德行,未必就讲规矩。白炎教的教义不是说要用圣火洗涤罪过。这些人原本就心虚,这才会受了白炎教的蛊惑。要是他们一个个都心明如水、冰清玉洁,又怎么会被萧兄抓到这里来,关了这么长的时间呢?” 听了这话萧文明才算消了气:“还是温兄说的有道理啊!” 却听温伯明又道:“其实萧兄也不必失望。这些人虽然人走了,可他们的小辫子还捏在萧兄的手里,这些小辫子可不是一刀剪了,就能从头皮上掉下来的,可是每一丝每一缕都连着他们的心窝。萧兄只要用手轻轻一提,他们的性命就交代了!你手里捏了这样的东西,将来必有用处!” 听了这话萧文明多少欣慰了一些:“那就承蒙温兄吉言了……” 其实这一番弄下来,萧文明的收获也不算小了。 至少有了这些富商提供的免费的劳动力,他多少是将临海屯基本建立起来了,并且这个过程里没花钱,反而还赚了钱了。 只见之前种下的秧苗都生根发芽,农田里长了绿油油的一大片,仿佛一层浓密的毡毯铺在地上。 桑树苗也都抽出碧绿的枝条,枝条边长出几片带着锯齿的绿色新叶,显得十分可爱。 而种下的蔬菜长势极好,萧文明为了尝鲜,亲自从地里挖了几棵嫩的,即便是没有放油煸炒,只在清汤里穿上一汆,就已然是人间美味了。 咬上一口,新鲜的青叶味里带着几分甘甜,令人食之回味无穷…… 萧文明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姐姐萧文秀吃了这样的蔬菜,也是满脸的笑容:“老弟啊!这么多年了,咱们临海屯可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萧文秀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他的老娘为了生弟弟难产死了,而弟弟大概是因为先天不足,就是个又懦弱又胆小的傻小子,姐弟也从小就失去了母爱。 爹爹忙于维持临海屯,又按照大齐朝的规矩,早早地把萧文秀许配了临县的秀才,这样的日子谈不上有多少幸福,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 可就是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也过得并不顺利,那秀才是个倒霉的短命鬼,萧文秀还没过门他就死了,好端端一个黄花闺女就这样成了望门寡。 而去年野驴岭一战,爹爹又死了,就连尸骨都没运回来……临海屯也是家家户户死了顶梁柱,一片凄风苦雨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眼看临海屯已是危在旦夕,就连小小一个地痞流氓王霸,都敢直接派人冲到屯子里来逼债…… 所幸这时萧文明忽然开了窍,这才扭转乾坤,短短不到一年间,便将一个濒临破产的临海屯,经营得有声有色。 如今的萧文秀眉宇间虽然也偶有愁容,可毕竟也是迎来了一生中最好过的一段时光。 萧文秀高兴,萧文明当然也高兴:“那可不嘛!都是咱们全屯老少爷们儿共同努力的结果,老姐放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萧文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弟弟的话,我信。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老姐就说好了。” 萧文秀想了想,说道:“老弟啊,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年纪不小了,照理说也得找个姑娘成亲了,也好替咱们老夏家留下些香火啊。” 萧文秀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萧文明虽然不可能是那种迂腐愚孝之人,但是现在老萧家就剩下萧文明这一根独苗,延续香火也的确是他的义务之一,并且还是一项主要的业务。 是该找个好姑娘成亲了! 自打穿越以来,萧文明始终就忙于军务,还真的是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 不过既然萧文秀已经提起这事了,找怎样的姑娘,萧文明肯定得给自己提出一个标准吧? 在临海县里排的上号的人物里头,年纪在二十来岁就他一个——因此,至少在这一片地方,自己要挑媳妇,那就是纯粹的买方市场,按照自己的标准选一个品貌俱全的女子,问题不大。 可标准却又是个大问题。 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那些女子的标准,肯定是不适合古代背景的这个大齐朝的。 那究竟要选怎样的一个标准? 萧文明的思想刚一搅动,便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美的女子的形象,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白炎教的据点里见到了那女子。 这女子的长相极其美丽,行动举止之间也透着几分神秘的气质,萧文明不想起也就罢了,可每每想起,都让他心神荡漾、心驰神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是那女子偏偏是个白炎教徒,虽然他也极有可能是一位地方上的豪富巨商,但是有这一层身份在,似乎也不怎么好同她多瓜葛…… 更何况,那日拔除白炎教的据点之后,这女子并没有被萧文明捉住,那她的去向萧文明便也渺然不所知踪了。 她现在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又或者是生死?是死? 萧文明是全然不知啊。 因此萧文明支支吾吾读说道:“可是我也不认识哪家的姑娘……也不知要娶哪家的姑娘……” 萧文秀一听萧文明松了口,脸上便似挂上了桃花:“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来,姐姐我给你物色物色,保管给你讨到一家好姑娘!” “老姐,你靠谱吗?” “废话,我当姐姐的什么时候不靠谱过?”萧文秀慢慢地也学会了不少现代的词汇。 这姐弟二人正在说话之间,忽然张俊急匆匆跑了进来,一弯腰打了个招呼,禀告道:“少爷,少奶奶也在这里啊……屯子里来人了,就是前几日走了的那个张大户,他又回来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就愣了:这张大户回来做什么? 他也是个白炎教徒,虽然萧文明待他还不错,但也没有理由刚刚获得的自由就这么不要了啊…… 总不见得是把手机掉在临海屯,忘了拿吧? 那当然了,大齐朝也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就是了。 奇怪了。 因此满腹狐疑的萧文明,立即命令道:“行,那你就把他带进来吧!” 进来的张大户那叫一个狼狈。 只见他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了一条条、一块块的,也不知是被树枝刮的,还是被用刀割的。并且显然是在污水里泡过,布料皱巴巴的还带着明显的污渍。 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头发都被污泥结成了一块一块的,脸上更是满脸的惊惧之色,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他这样的神情就更引起萧文明的怀疑了,便问道:“我说张大户,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现在虽然开了春,可天气还冷啊。你莫非是去游泳了吗?就是去游泳也该把衣服脱了吧?” 萧文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诙谐的口气,倒不是为了嘲讽这个张大户,只是见他太可怜了,所以才逗逗他,想舒缓一下眼下的气氛。 却不知道萧文明这么一说,张大户却一下子哭了出来: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后来的嚎啕大哭。 他哭的是那样的悲痛,就连萧文明也收起了笑容,开始劝他:“你别哭啊!你别哭啊!有话好说嘛!” 姐姐萧文秀更是个心软的,亲自动手给张大户拧了条毛巾,又递上了一杯茶,说道:“看来张大官人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瞧把他伤心的……” 张大户用毛巾擦了脸,又喝了口水,情绪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可一张口又大哭起来:“萧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4.html 0091 三军出动 事已至此,萧文明也意识到这个张大户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于是他便正色道:“你话好好说,要我帮忙,我也得知道怎么帮才对,不是吗?” 张大户这才又深吸了一口气,可说话依旧是语无伦次:“萧大人,咱们遇到倭寇了,十几个人的队伍,几十辆车,上百号人,数不清的银子货物,全都被劫走了,咱们是遇到倭寇了啊!” 张大户这话实在是太重要了。 别的不说,就“倭寇”两个字就足以触动萧文明的神经。 上次萧文明遇到倭寇,也就是在几个月前的金陵城下。当时那可是好一场血战,萧文明这边虽然没有死人,但有几十个弟兄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可对面面对的倭寇却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这样悬殊的兵力差没有取胜,已经是十分被动的了。 因此听说遇到了战斗力十分强悍并且性格极其残忍的倭寇,萧文明立即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心:“张大户,你说清楚,倭寇现在人在哪里?” 张大户惊魂未定,只说出了个大概的方位:“在……在……在临海县城西南大约四五十里的地方……” 临海县是个方圆百里的中等县城,向南四五十里,已经差不多到了邻县的吴江县境内,按照行政管辖的规矩,萧文明并不能派兵进入吴江县,也因此无法查访到倭寇的踪迹。 怪不得倭寇出现在那里,萧文明并没有注意到。 当然了,也是因为萧文明这些日子太忙了,连带着他手下那些屯田兵也很忙,又是忙着过年、又是忙着练武、又是忙着种田,分不出多少人手去打探消息了。 挤出来的几个人也都盯着临海县,曾经出现过倭寇船的那一处海滩,哪还有功夫去查看同吴江县接邻的地方呢? 然而按照张大户所说的,倭寇距离临海县并不远——区区五十里左右的距离——一天就到了,这可不能等闲视之。 以倭寇之凶残,要是被他们杀进临海县,非得杀得此处血流成不可! 就算没有杀进临海县,萧文明也不能任由他们在中原肆虐! 于是萧文明当机立断,命令张俊:“召集起全部三百弟兄,立即就赶往吴江县,平定倭寇!” 听了这样的命令,张大户立即慌了神,口条也要比之前清楚了许多:“萧大人你可要小心啊,倭寇人可不少啊!” “不少?有多少人?” 张大户想了想:“怎么着也有一百来号人吧!” 一百多人! 萧文明听了这话也被吓住了。 当初在金陵城下,不过二十多个倭寇就能够把萧文明压着打了,现在倭寇数量乘以五,达到了一百多人,而萧文明手下还是那三百子弟兵,能对付得了吗? 虽然萧文明手下的子弟兵,这些日子升级兵器、演练武艺、排练阵法,无不是以倭寇作为假想敌的。并且按照常例,一百个所谓的倭寇当中,真的从倭国来的浪人恐怕不到三分之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即便此消彼长,萧文明就真的能够战胜倭寇吗? 他心里没有底。 没有底,就可以选择当缩头乌龟了吗? 不管别人是怎样做的,这肯定不是萧文明的做法。 倭寇入境,又岂有坐视之理? 不管对手有多少可怕,总要先试一试他们的锋芒!也试一试自己的锋芒! 萧文明想得很多,可他手下那些子弟兵却没有这样多的想法,萧文明叫他们打到哪里他们就打到哪里,仅此而已。 因此萧文明的命令刚刚下达,屯子里的空地上就已集结起了,全部三百人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这支箭还是萧文明搭在弓上的。 “好!出发!”萧文明命令道,“张大户,你前头带路!” 张大户一听这话更怂了:“萧大人啊,萧大人,小的刚刚从倭寇手里逃出来,怎么又让我去?我害怕!” “害怕?怕个毛!”萧文明这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区区一百倭寇,咱们有兵有将、三百来人,三个打他一个,还怕打不过他?” 说着,萧文明半拉半扯地把张大户领出了书房。 只见门外三百屯田兵已经排列起了整齐的队伍。 他们齐装满员、全副武装,人人身上佩戴齐了短刀、长矛、盾牌等全套武器装备,一个个精神抖擞、趾高气扬地排列在队伍之中,即便听说要面对的是凶残的倭寇,也没有半分惧色。 更有一面闪着银光的“萧”字大旗迎风招展。 屯子里其他的老幼妇孺,听说自家的子弟兵又要出征了,便也赶来送行。 他们的脸上虽然也不乏担忧之色,但是既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说丧气话,反倒是个当妈的,指着自己的儿子就骂:“你小子好好听少爷的话,打起仗来,别给老娘躲在后头!要是被老娘听说你畏敌不前,少爷不罚你,我也要揍你!” 大概是这家伙生性胆小,他妈怕他在队伍里丢了人,所以提前骂两句,想先把他给骂醒了,引来了众人低头窃笑。 这样一支队伍,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别说对手是几个倭寇了,就是龙宫里的虾兵蟹将来了,就是天庭里的天兵天将来了,那也是要去碰一碰的。 看着这只自己精心养成的部队,萧文明心中自然升起一股豪气,扭头问身边的张大户:“怎么样,我手下的弟兄还行吧?可以跟倭寇拼上一拼吧?” 张大户这才服了:“萧千户的人马精锐的,很精锐的很,我不怕了……” 这时萧文明的姐姐又出来叮嘱了几句,他虽然担心弟弟,可也知道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并没有拖他的后腿,反而保证:“弟弟只管上阵杀敌,屯子里有我坐镇,乱不了你的营。” “好,出发!”萧文明朗声下达了命令。 这是萧文明手下临海屯的队伍,第二次上阵杀敌,却是第一次主动出击。 这样的阵仗,要求首战必胜,按道理说,萧文明是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应该找倭寇这样强悍的对手的。 然而萧文明并没有开挂,并没有选择对手的自由。 不过这次萧文明要对付的,是自己准备已久的倭寇,并且他对于倭寇的特点和战法,是有着充分的了解的,这也算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不多的优势之一。 并且根据这样的了解,萧文明无论从阵法、装备、武功套路上,无不是学习真实历史上的戚继光的鸳鸯阵,就是专门克制倭寇的! 也可以说,萧文明的队伍是专门为了打倭寇而存在的,虽然这个交战时机有些仓促和偶然,却也存在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必然。 种种偶然和必然的参杂,让萧文明行动起来格外小心。 他知道倭寇都是小股人马机动作战,总是选择对手薄弱的环节进行突击,颇有一点神出鬼没的意思。 因此刚出临海屯,他便安排人马前头掠阵,防止有倭寇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开路先锋的任务,都是交由三个头目中行动最麻利的胡宇去做的,然而胡宇这人属于是重伤初愈,萧文明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想让这项工作让另一个头目刘辰去做。 然而胡宇却又不满意了:“少爷你把我放在后头,我没话说。可我手下的弟兄,这非得怪我不可,说我受一点小伤人就不中用了,这队伍今后还叫我怎么带?” 积极请战那是好事。 胡宇有这样的劲头,萧文明可不能往下压,便勉励了几句,又将前头先锋的职责还给了胡宇。 原以为胡宇受了伤,行动的速度会有所放慢,可没想到这个胡宇憋着口劲,行动起来竟然比原先更快。 而刘辰和张俊两支队伍见了,也赶忙跟了上去,唯恐落在后头。 要是跟不上胡宇,那这面子可就丢大了——就怕事后胡宇说起来:“你们两个手脚健全的,跑路还赶不上我一个受了伤的,干脆把脚剁了算了!“ 那刘辰和张俊这两人的面子往哪搁?搁在裤裆里吗? 就这样三百人的队伍行动速度极快,一早出发,等到中午埋锅做饭的时候,已经走了三十里地了。 这样的速度,几乎是步行行军的极限了,想要把速度再往上提,那就只有购置和装备马匹了。这又是一项大工程,萧文明现在心里还只能存在一个想法而已,尚且没有付诸实施的能力。 做饭用的水、米、肉、菜,都是萧文明自带的,不用另外寻找,因此这顿饭做得快、吃得也很快,吃完了饭略加休息,也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萧文明刚要率军启程,确见身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待马车停稳,车上走下一人,却是临海县令汤光耀。 原来是他听说萧文明率领大军出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二话不说就爬上马车,急匆匆赶来追萧文明。 萧文明的行动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汤光耀有马车坐,可赶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还是没有赶上,他就连中饭都没吃,这才勉强追上萧文明队伍的尾巴。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5.html 0092 岂能坐视不管? 见汤光耀来了,萧文明不免感到有些惊异,可转念一想,一切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汤光耀不是个愚蠢的笨蛋,对于萧文明,他虽然做不到在临海屯内安插下眼线,但至少也会派人在屯子外盯着。 像自己三百人出动这么大的阵仗,是断然瞒不过汤光耀的眼睛的。 并且这样大的行动,他也不能视而不见,追赶出来几乎是他必然的选择。 但是汤光耀的意见,也不可能对萧文明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因此萧文明一边命令胡宇和刘辰两支队伍率先出发,则和张俊手下的一百弟兄,留在原地和汤光耀说话。 萧文明故意装傻:“今日春光明媚,莫非趟大人是过来踏春赏景来了吗?” 当然不可能是了。 汤光耀说道:“听说萧千户大军出动,不知所为何事。所以本县才匆忙赶来,想要询问一下。” “哦!汤大人为的就是这件事啊!”萧文明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附近来了倭寇,我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管,所以就领着大军过来看看了。” 汤光耀一听这话就慌了:“什么?本县来了倭寇?在哪里?” 他不能不慌。 作为一县的县令,有倭寇登陆袭扰,本身就是一项大的罪过。要是他对于倭寇的行踪还茫然不知,要是上头询问起来更是罪加一等。 萧文明回答道:“汤县令放心,倭寇不在临海县,听说是在隔壁的吴江县。” 听了这话,汤光耀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再次紧张了起来:“萧千户,你是本县的千户,要是打到外县去,可与体制不合啊!” 汤光耀这套说辞早在萧文明的意料之内,因此他也准备好了应答之词:“谁说我打到外县去的?” “啊,对啊。既然不打到外县,萧千户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汤光耀比萧文明大了十几岁,算是萧文明的长辈,因此之前还称萧文明一身“贤侄”。 可现在萧文明这个晚辈,就要教训起汤光耀这个前辈来了。 “我说汤大人,你是个文人,不懂军事也就罢了,难道还不懂基本的常识吗?倭寇可不讲什么体制不体制的,他们现在虽然在吴江县行动,可万一打到了临海县怎么办?我现在率军出去,就是为了在两县交界之处设防,防止他们进入本县,难道这也错了吗?” 这话是真没说错。 萧文明这一招叫什么叫做御敌于“县”门之外,就汤光耀这个县令而言,如果能将倭寇挡在临海县县界之外,那无疑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汤光耀的态度,立即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萧千户真是深谋远虑!那本县就先祝千户旗开得胜。等千户凯旋之时,就由我出面,让县里的士绅设宴给萧千户接风洗尘……” 这个汤光耀在官场上是个老油条,可对于军事他却是个门外汉。 倭寇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也就是萧文明现在手下的萧家军有这样的战斗力,要是换了别家的、领县的屯田兵,面对一百多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寇,有多少算多少,冲上去全都是白给…… 因此萧文明说道:“汤大人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不管是本县还是邻县,出了倭寇总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什么小事。要我看,还得由汤大人出面,向苏州知府桑大人通报一声,让他早作准备才好。” 萧文明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无论是临海县还是吴江县,都在苏州的管辖之内。邻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临海县虽然不能插手,但是完全不过问、也不上报,也难免有失职之嫌。 尤其是桑淳元之前在处理白炎教之案的时候,同临海县一文一武两位官员颇有几分龃龉。对于倭寇袭扰这样的大事,要是瞒着桑淳元,完全不知会一声,搞不好回过手来,这位小心眼的桑知府就会来一个秋后算账…… 汤光耀和萧文明可不同。 萧文明的基本盘,是临海屯和屯子里三百子弟兵,并且临海屯千户之职,按照朝廷的规矩是世袭的,只要大齐朝存在一天、只要萧文明手里的三百萧家军没有完蛋,那么桑淳元堂堂一个苏州知府,一样拿萧文明没有办法。 可汤光耀不一样。 他是一个朝廷的流官,临海县的人事权、财政权,全都掌握在苏州知府手里,别说把汤光耀削职查办了,就是平时给他多穿几次小鞋,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因此萧文明的提议,对汤光耀有如醍醐灌顶。 这位知县老爷一拍大腿:“萧千户言之有理啊!我这就亲自跑一趟,去苏州府里通知桑大人,临海县这里就全都拜托萧千户了!” 汤光耀都跑出县衙门了,要是再跑回去,让县衙里的人去苏州府走一趟,那就会纯粹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得不偿失。不如干脆自己跑一趟,既节省的时间又可以把话说清楚,免得一句话传来传去的就变了味儿。 送走了汤光耀,萧文明这才同张俊的一百人马兼程前行,追着先一步出发的刘辰和胡宇二人,向吴江县的方向赶去。 吴江县同临海县情况相似,也都是江南水米之乡,经济上同样十分富裕,地形上也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兼有一两座小山丘。 待萧文明来到临海县同吴江县的交界之地,抬眼望去就只看见一片平坦的农田,田里种着还没有长大的秧苗,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和。 萧文明拉来带路的张大户问道:“这里哪来的倭寇?我看太平的很啊!别是你带错了路吧?” 张大户战战兢兢的回答:“应该……应该没带错吧……” 说着,他上前几步、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忽然又退后了几步,退到了萧文明的身后,用发颤的嗓音说道:“萧大人……萧大人……我没带错路……你看那条河,就是我游过来的那条河……” 萧文明也上前了两步,果然看见两片农田之中流淌着一条小河,这条小河也就两丈来宽,河水倒也十分湍急,大约就是临海县和吴江县的界河了。 今天刚见到张大户的时候,他浑身湿得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看样子,他刚游过河应该是不差的,遇到了倭寇也不会有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疑问,他骗谁也不可能来骗萧文明…… 那倭寇在哪里呢? 或许已经杀到吴江县城里面去了吗? 那这个事情可就闹大了! 萧文明正在疑心之间,却听张俊喊道:“少爷快看!前面河对岸有许多人马!” 在三个头目之中,甚至可以说在三百个屯田兵里,张俊都是有名的千里眼,眼神是出了名的好。 因此张俊说自己看到了情况,萧文明不可能不重视。 于是萧文明赶忙率军快走几步来到岸边,又极目远眺,果然发现地平线处有一票人马正在活动,只是他们距离萧文明实在是太远了,既看不清他们的身份,也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萧文明又招来张俊:“张俊,你眼神好,赶快过来看看,看看对面那些人在做什么勾当。” 张俊答应一声,立即走上前来,闪在萧文明的身前,向前头张望了好一阵,忽然大声说道:“少爷我看清了,我看清了,那边有倭寇,好多倭寇!” 张俊的话不容置疑。 他是在金陵城下同倭寇短兵相接过的,对倭寇的特征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的,对于你死我活的敌人,他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听了张俊的话,萧文明也努力向前望去,然而他穿越回来之后,却似乎继承了穿越前的那一双近视眼,只能看见远处花花绿绿的一片人在活动,却并不能分别他们的身份。 这时的萧文明有些后悔,自己穿越来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就忘了发明望远镜呢? 然而片刻之后,却见远处几幢房屋升起了黑烟。 这几股黑烟可不是清淡飘逸的炊烟,而是浓重的浓烟,浓烟之下几条火蛇不时闪现,显然是这几处房屋被点燃之后冒出的。 光这几道黑烟,萧文明几乎就已经可以确认倭寇的身份了。 无论是隔了几千年、几百年,也无论是在哪一个平行世界,倭人都是一样的残忍、凶暴,一样奉行着所谓的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 这几道浓烟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华夏子女,丧生在了倭刀之下。 这样的仇恨萧文明又岂能容忍? 他也顾不得此地到底是临海县境内,还是吴江县境内了,直接下达命令:“弟兄们,倭寇行凶杀害百姓,给老子冲啊!杀了倭寇,救民水火!” 萧文明的萧家军同倭寇那也是老对手了,萧文明这两句动员,就足以让手下三百弟兄群情激奋。 然而摆在眼前的一个现实问题是:怎样过河? 江南的河和北方的河可不一样,江南的河看似都不宽,可是河水都十分湍急,并且河床都很深——往往一条不起眼的,似乎都能一跃而过的小河,都能有五六尺、甚至一丈来深。 萧文明穿越前在当村官的时候,就发生过从北方来的游客,在小河里下水游泳的时候,险些被溺死的情况。 因此,即便萧文明手下这些萧家军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大多会一些水性,可要是命令他们趟水过河,危险性还是太大了些。 (本章完) /77/77155/22874908.html 0093 鸳鸯阵的初次演练 河边倒也绑着几条小木船,兴许是附近村民下河打鱼用的。 可这两条小船实在是太小了,一条船也就够坐下不到十个人,想要把萧文明手下三百萧家军全都送过河去,没有大半天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用这样的方式渡河,不但行动速度极慢,又容易形成被对手多打少的局面,萧文明可不会犯这个傻。 幸好萧文明对临海县这里的地形并不陌生,知道这条河上游大概一里多地的地方有一座石桥,于是他便当机立断:“弟兄们,跟我走,从石桥上过河!” 于是萧文明便率领手下三百弟兄往上游赶去。 上游那座小石桥果然就在原地。 这座石桥尚新,就是前几年临海县和吴江县两地的士绅联合捐建的。 这两拨人互相攀比着,看谁更加有钱、更有派头,因此捐的钱一个比一个的多,让这座石桥预算充裕,故而被修建得既坚固又美观。 只见通体黝青的石块,累得整整齐齐,石块的缝隙中还填充了糯米,几乎可以算是一件艺术品了。 因此这座石桥刚一建成,变已成了临海县和吴江县共有的一处美景,不时有两县的文人在此处设宴邀客、观花赏月。慕名而来,从周边赶来的骚客也是屡见不鲜。 不过现在的萧文明却没有吟风弄月的兴致,他只想速速通过石桥,前去对付在吴江县内作乱的倭寇。 倭寇显然没有意识到萧文明的来临,并没有实施什么阻碍行动。 因此萧文明渡河的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三军快步而行,不一刻便已通过石桥渡过小河,到了吴江县境内。 倭寇就在眼前,萧文明心中未免慌张。 可他手下的萧家军却不见有半点紧张,不能说他们头脑简单,只是因为他们目标明确,知道这一个月来的苦练,就是为了对付倭寇! 并且他们身边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们,又岂能在他们面前露馅? 三百子弟兵这样镇定,也给了萧文明极大的信心。 于是他便鼓足勇气,亲率大军向倭寇的方向挺进。 自打穿越过来之后,萧文明就暗暗地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规矩: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自己都是要站在第一线靠前指挥的,那种自己站在安全的后方,看着自己的弟兄在前浴血厮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随着距离倭寇越来越近,他们的暴行也越来越清晰地映入了萧文明和他手下萧家军的眼帘。 只见倭寇大肆烧杀抢掠,将好端端一座平静的小乡村,折磨成了一座废墟,村里的房屋十有七八都被点燃了,村民们能逃的都逃了,也不知还有多少老幼妇孺留在村里,任凭倭寇的屠戮。 耳中听来的哭泣声,鼻子闻到的焦臭味和眼中看到的血腥色,无不点燃了萧文明的怒火,也点燃了他手下三百萧家军的士气。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倭寇还存着几分畏惧的话,那眼下所有的畏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全都已经被仇恨所取代了。 三军又加快了脚步,在逼近到倭寇,约有一百步的地方摆开了阵型。 萧文明排练鸳鸯阵就是专为诛杀倭寇而设,并且这些日子,萧文明的萧家军早就把阵法操演纯熟。 那面“萧”字大旗一挥,只眨眼功夫,三只百人小队,变色集结起了二十一支小队,每只小队按照长矛手、盾牌手和短刀手不同的分工,各司其职形成了一个个严整的鸳鸯阵。 另有几个武艺高强些的屯田兵,手持钢刀、盾牌单独作战、从旁掠阵,防止对手杀入阵型的缝隙之间。 而这三只百人队,也呈品字型分布,互相之间互有照应、互成犄角。 倭寇不是傻子,他们也早就发现了萧文明动向,早已停止了零星的杀戮,纷纷聚拢过来。 原本在他们的心目中,中原军队是不堪一击的,有时甚至不需要经过短兵相接,只要大喊几声、上前冲杀几步,大齐国的军队就会应声退散。 然而今天以前的队伍却是大不相同。 面对倭寇,他们非但没有退散,反而敢于从容向前,更是在自己的面前摆起了几十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型。 这是倭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完全不知道这些阵型的名字、运作的方式以及将会产生的威力,当然了,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在不久之后就画上句点。 聚集在一起的倭寇,也让萧文明看清了对手的实力。 在此处作乱的倭寇,抬眼目测过去约有二十七八人,与之前在金陵城下的经验不同,这将近三十人都是正经的倭国浪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形容举止,都同中原打齐国人大有不同——竟然百分之一百的全都是倭寇。 这样的局面反倒简单了,正好可以让萧文明检验一下,这些日子练兵的成效。 只见萧文明正中那面“萧”字大旗向前微微一倾,刘晨、张俊、胡宇三个头目立即心领神会,率领手下弟兄,迈着坚定而又沉着的步伐,缓缓向倭寇逼近过去,而他们所排列阵型却没有随着步伐的运动而有丝毫的松动。 对面的倭寇全都看呆了! 能够这样从容地布阵和推进,其组织水平,无论是在大齐国还是在我国,他们都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但是倭寇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即便是面对人数和纪律都远胜过自己的队伍,他们依旧没有半点退意,想靠着自己的气势和蛮勇,试着杀退或者吓退对手。 因此,忽听倭寇之中一个领头之人怪叫一声,二十七八个倭寇立即挺起手中三尺来长的倭刀,嚎叫着就想萧文明阵中冲来。 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刻苦训练和重新装备,对于倭寇已经全然没有恐惧,任凭对手冲杀过来,依然是摆着鸳鸯阵岿然不动。 但退一步讲,就算没有装备起眼下能够获得的最好的武器装备,就算没有得到武林高手林丹枫的指点,只要萧文明所排 (本章未完,请翻页) 演的鸳鸯阵初具规模,就不必再害怕倭寇了! 因为这鸳鸯阵,好就好在他不像其他阵型那样,阵中每个士兵都用同样的武器,而是将不同武器的不同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并且可以做到互相掩护、互相牵制、互相配合,让单个的士兵都融入阵型和战法之中,根本就无法单独后退。 倭寇来势汹汹,厮杀的动作极快,只在眨眼之间便,已扑到了萧家军的面前,他们将倭刀高高举起,就要往打头几个人的面门上劈去。 然而他们的倭刀尚未砍下,忽然胸口一凉,收起长刀低头一看,只见胸口、肚子上多了几个血窟窿…… 原来是站在队伍阵中的几个长矛手,挺出手中的长矛,又用上了林丹枫传授的招式,干净利落地刺穿了那几个倭寇的身体。 一寸长、一寸强。 倭刀再长,也长不过将近一丈的长矛,还未同敌人真正交手,这几个倭寇便断了气了! 所谓倭寇,也并不是随随便便从倭国来个会喘气的就行了,他们原都是破产的武士或者是战败的军校,某种程度上算是颇为精锐的职业军人,不但武艺高强,也多少懂得一些军事知识。 他们见对面的阵型正面有长矛作为掩护,几乎无懈可击,便立即发挥自己都是单兵作战、战法轻盈快捷的优势,迅速绕到侧翼,想要从阵型侧面的薄弱处下手。 鸳鸯阵本身是十分严谨严密的,几乎达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但是每个阵型之间却有不少的缝隙。 这就是为什么戚继光奉命戍守北方之后,在面对蒙古骑兵的时候,并没有摆出鸳鸯阵的原因。因为戚继光作为杰出的将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鸳鸯阵不多的弱点,正好会被蒙古骑兵轻易地利用,会被交叉包围,遭遇灭顶之灾! 萧文明对鸳鸯阵的理解,虽然没有像戚继光那样深刻,但阵型之间松散的弊端,他在练兵的过程中也发现了,所以才会增派额外的人手作为散兵填充缝隙。 这些伞兵,在挑选的时候,萧文明都采用了比寻常兵丁更加严格的标准,战斗力要更强一些。 然而他们现在的武器装备尚未达到顶尖水平,武功也没有练到大成,更是第一次在实战中演练这样的战法。 因此面对倭寇的亡命突击,这些散兵变得有些招架不住,虽然没有溃退下去,但也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萧文明一看形势不妙,立即命名在后方的几个鸳鸯阵,迅速前突,逼退倭寇的进攻。 萧文明的命令发挥了显而易见的作用,新加入战局的几个鸳鸯阵,立即就将倭寇的进攻顶了出去,让倭寇最后的冒险也变成了无用功。 就这样,这十几个倭寇瞬间就成了,萧文明手下萧家军最好的练兵对象,萧家军远的用毛刺、近的用刀砍,胆敢反击的则用铜牌隔开。 萧家军是越杀越有自信,越杀越有心得,不一刻,倭寇就被杀得丢盔卸甲!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0.html 0094 奇怪的商队 不过面对失败,倭寇还是一贯的一根筋、二杆子性格——他们既不投降也不逃跑,而是死战到底,甚至有两个倭寇双脚都被砍断了,站立不住、躺在地上,手中依旧挥舞着倭刀,作着徒然的抵抗。 这样的行为凶悍是有够凶悍的,但是就是显得愚蠢一些,萧文明也不希望自己手下的萧家军,会变得像倭寇一样的无聊。 但是无论如何,三百对三十,特别是在升级过装备、磨练过武艺之后的三百人,已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压倒性的胜利! 大局已定! 萧文明心中升起了一丝骄傲,可偏就是这一丝骄傲,让萧文明产生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而这个疏忽便又是一段故事的开始。 原来倭寇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只知道搏命的二愣子,忽然有三个倭寇,身上虽然受了伤,但脚丫子却跑得极快,提着刀就往侧翼狂奔而去,然后又绕了一个弯,往萧文明阵型的背后杀了上来。 萧文明的鸳鸯阵还没有彻底练成,运动起来还显得有些呆板,特别是转向不够灵活,容易被敌军抓到背后的空挡。 这几个人动作颇快,如果不是十个人,而是三十个人、五十个人的话,势必会对萧文明造成更大的麻烦。 不过还好,他们人数不多,在抵住了倭寇三板斧一般的进攻之后,在萧文明的命令下又有几个鸳鸯阵靠了过来,让这几个倭寇难以招架。 只扎眼功夫,十个倭寇就被杀死了七个,只剩下三个人了。 抵挡不住的三个倭寇步步后退,眨眼工夫就已经退到了小河边。 现在上是初春时节,天气本来就是有够冷的,河水就更加寒冷,再加上江南的河流十分湍急,跳到河里去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正常人杀到这个份上,也就只有举手投降了。 偏偏倭寇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已经杀得走投无路的那几个倭寇,忽然扯着嗓子嚎叫了两声,跃步上前,想要做最后的自杀性攻击。 然而面对已经落位了的鸳鸯阵,他们这几招完全没有作用,所谓的“自杀性攻击”,就只剩下“自杀”二字而已。 他们非但没有拨开前挺的几支长矛,更是露出了新的破绽,手臂上大腿上又挨了几刺。 这三个倭寇见已是无机可乘,忽然大喊一声,一转身就往身后的小河里纵身一跃。 萧文明见到这一幕,心中暗自嘲笑:“嘿嘿,这几个倭寇倒是有趣!打不过别人就在战场上投河自尽,也是有够少见的了……” 就是萧文明这略微的疏忽,让事情就朝向他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原来这三个倭寇,虽然呆、却并不傻,虽然愣、却并不蠢。 他们跳到河里并不是要去自杀的,而是因为他们本身水性就不错,三人跃入河中,扑腾了几下,便浮出了水面,在初春寒冷的河水里,奋力游泳,想要横渡这条小河。 游到一半,他们大约是觉得后力不足,便又在水里脱掉了身上穿着的棉衣棉裤,耐着刺骨的河水继续向对岸游去,至于他们随身佩戴的倭刀,却不舍得扔掉,依旧背在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 见到此情此景,萧文明心中大呼不妙,要是被这三条漏网之鱼,渡过小河溜到临海县境内,那就会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 要知道,漏网的鱼虽然只有三条,可这三条却不是寻常的俎上之鱼,而是三条鲨鱼、鳄鱼、食人鱼! 现在萧文明临海屯三百人马已经全部抽调出来了,临海县的所剩的武装力量,就只剩下屯子里还剩的七八个老军以及县衙的衙役。 这几个老军固然不中用,而县衙的衙役还不如这几个老军,更加关键的是县令汤光耀也已经跑去苏州府了,这些人马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因此这三个倭寇杀到临海县中去,那还不是刀切豆腐、虎入羊群! 见到了这样的景象,萧文明是越想越不对,眼看自己正面战场尚未结束战斗,他依旧是发了狠,命令三个头目中,行动最麻利的胡宇:“率领自己本部一百弟兄,立即脱离战斗,再次从桥上渡河,就是把腿跑断了,也要拦截住这三个倭寇!” 十万火急,萧文明已然是顾不得胡宇是不是大伤初愈了。 对于萧文明的命令,胡宇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他立即号令手下一百弟兄,打散可已经排列齐整的鸳鸯阵,又改成了急行军的一字长蛇阵,沿着之前渡河过来的路,又像那座石桥快步而去。 萧文明也不是没有想过让胡宇先带领几个会水性的弟兄也跟着游过河去。 可人倒是可以游过去的,可他们所佩戴的长矛、盾牌等重装备是没办法过去的,随身只能携带一口短刀而已。 这样的装备配置,显然是无法结成鸳鸯阵的,自然也就无法对倭寇形成绝对的优势。 并且倭寇先过河,萧文明的人马后过河,倭寇可以形成以逸待劳、击敌半渡的优势局面,这是萧文明所无法忍受的。 因此胡宇只能再绕远路,通过石桥过河。 然而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一条物理和数学上的最基本规律,在如此紧要的时刻,依旧发挥着它的作用。 虽然步行的速度要比游泳快了许多,而胡宇更是以行动迅速而著称,然而未待胡宇和他的人马度过石桥,那三个水性不错的倭寇就几乎已经游到了河对岸!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忽然从河对岸的小树林里闪出了一队人马…… 萧文明隔着小河看去,只见这队人马可不是什么朝廷的官军,更没有什么防备。 只见他们人数约有二三十人,却赶着六七十辆大车,车上装着层层叠叠的箱子,而每辆车上各插着一面,两尺见方的旗帜,旗帜通体白色,只用黑线在正中间绣上了一个“董”字。 不用说,这对人马十有八九是过来买卖货物的商人,乃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商队! 以倭寇的战斗力,二三十的队伍,就是正经的朝廷官军、金陵的守军,他们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杀光了,又更何况是区区一支商队呢? 这时的萧文明真是又懊恼又后悔。 他懊恼这些个倭寇怎么就像杀不死的小强一样,想着法儿、变着招儿地给自己添麻烦……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又后悔自己在渡河之前,为什么不多留下个百十来人的队伍,留在临海县这边,防止有零散的倭寇从大军的分析当中溜过来…… 紧张之时,萧文明已然顾不得体面了,扯着嗓子就朝那支商队大喊:“快跑啊!快跑啊!倭寇来了!倭寇来了!” 谁知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萧文明面前。 这支商队明显听见了萧文明的警告,却并没有四散逃开,反而是从容站住了队列。 萧文明在河对岸都看愣了:杀过来的可是倭寇啊!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这商队里的几个人怎么这么淡定?竟要比自己初次面对倭寇时候还要冷静……这不是天不知天高地厚吗? 这时萧文明忽然意识到,这支远道而来的“董”家的队伍似乎不同寻常,面对倭寇他们这样从容镇定,或许还真有他们的理由。 果不其然,那支商队刚刚站定,便见队伍之中走出两人,这两人身上穿着黑色的短打劲装,快步跑到河边,看了看马上就要游到岸边的三个倭寇,忽然从身边各抽出一支不到一尺长的匕首,含在嘴里,便是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这两人的水性极佳,在水中就好像两条过江的鲫鱼,先是浮于水下,不见半点水花,时而跃出水面,劈波斩浪。 不一刻功夫,那二人便在水里同那三个倭寇正面相遇。 那三个倭寇水性不差,但同这两个黑人相比,那就和旱鸭子差不多。 只见这五个人在水中纠缠、扭打在了一起,过了不过片刻工夫,水面上便泛起一片血花。 定睛望去,那三个倭寇矮小的尸体,已然毫无生气地漂浮在了水面上,而那两个黑衣人,也仗着水势,在水面上浮起上半身,示威一般的举起匕首在空中挥舞。 原来是这两人不但水性好,水下的功夫更是十分了得,在水中以二敌三,依旧将那三个倭寇轻易地诛杀了。 萧文明刚松了口气,却见那两个黑衣人也没闲着,又将匕首塞到嘴里,一个人左右两手各拖着一具倭寇的尸体,另一个人则左手拖着一具尸体、右手抱着三口倭刀,便将这三个倭寇连人带武器拖回了岸边。 这两个黑衣人浑身尽湿,因现在尚是初春时节、天气还凉,为避免感染风寒,刚上岸他们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下,露出浑身紧实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 即便是隔着一条小河,萧文明看了他们的身材和肌肉,便知他们也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并且大抵是精通水底下的功夫,因此才有信心在水下同倭寇短兵相接! 见到这一幕的萧文明陷入了沉思—— 就算是占了水下作战的便宜,可这支商队明知对面有倭寇来袭,可应对起来却是这样地镇定和从容,并且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战术和方法,从而取得了无可置疑的成功。 光这一套动作,先不说是普天之下了,就是在这江南道中、在这苏州府里、在吴江临海二县之中,又有几支队伍能做到的? 而偏偏这支队伍,却又只是一支简简单单的商队而已。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1.html 0095 没有水军怎么办 一支商队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就显得太过神奇、太过离谱了。 就算他们考虑到长途运输货物,为了避免风险,特地雇佣了镖局护卫之类的民间武装力量,但是镖局这些连杂牌军都称不上的组织,能有多少的战斗力呢? 萧文明越看越觉得怪异,越想越觉得不同寻常。 他又扭头见自己这边所有倭寇都已被诛杀殆尽,战斗终于结束了,便连忙一边收拢队伍,一边挑了手下中一个腿脚轻便的弟兄,让他立即前去跑一趟,请那只商队暂且留步,自己有话要同他们说。 那位被派出去的弟兄腿脚甚快,甚至赶在胡宇先出发的大队人马完成渡河之前,他便已经打了一个来回,向萧文明回禀道:“少爷,那商队的当家的说了,说是他们忙着赶路,没空留在原地,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眉头一皱,心想:这只商队好大的谱啊!自己一个六品千户,朝廷正经的武官——虽然还是候补的——可在他们眼里,居然完全没有威信,全当自己的话是在放屁…… 萧文明本人在其他的官员和士绅眼里,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小混蛋,而越是这种嚣张跋扈的家伙,就越是见不得其他人在自己的面前嚣张跋扈。 萧文明也是一样。 因此萧文明真想这就率领大军,重新渡过河区,将那支商队拦截住,查查他们到底有怎样的底气,居然敢对自己摆出这样的态度! 然而萧文明未及行动,却见前头来了一票人马,看样子像是吴江县这边的官军。 不一刻那支人马之中便有人快步向前,向萧文明通报:说是吴江县令和当地屯田所的千户来了,想要在此处会见萧文明。 萧文明现在属于是跨境作战,且不论是不是符合体制的问题,这种行为首先就不是太礼貌,要是对面都请求会见,自己还是一走了之的话,那就显得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萧文明虽然喜欢办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但也并非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两手准备、双管齐下。 他一边打扫战场并等候吴江县令和千户到来,一边则又派出刚才那位弟兄,跑去通知已经渡河的胡宇,叫他立即就追上那支商队,并且必须要将商队截停了。 这一场在河边的小小冲突,萧文明可以说是取得了完胜。 包括那三个打算游泳过河的倭寇在内,全部二十八个倭寇,一个不剩,被干净利落地歼灭了。 而萧文明这边,除了三个弟兄受了点皮外轻伤之外,其余三百弟兄,都是毫发无损,更不会有阵亡的了。 在真实历史中,戚继光的戚家军在剿灭倭寇的时候,也经常能够打出歼敌几十上百,而戚家军自身伤亡不过个位数的情况。 萧文明和萧文明的萧家军,暂时无法同戚继光的戚家军相提并论。 并且此战乃是,三百人对阵三十个倭寇,打出这样的战绩,似乎有些甚至不武,但至少可以证明,萧文明练兵的方向是正确的。 只要延续现在的套路,再不断地操练阵法、磨炼武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并且继续升级兵器,就能打造出一支近乎是冷兵器时代战斗力巅峰的强大军队。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攀登科技树,解锁热兵器的成就,那萧文明的萧家军就将脱胎换骨,成为一只跨时代的伟大军队。 待萧文明将战果统计完毕,吴江县的两位文武官员,也终于赶到了萧文明面前。 如今倭寇肆虐,他们二人自然不会实施孤身行动,身后也跟着上百兵丁,然而这些兵丁的武器装备、队列纪律和精神面貌,同萧文明的萧家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长途奔袭而来,队列早就走了个稀稀拉拉,身上穿的军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东一块补丁、西一块补丁。 其中更有几个兵士,不知是从来没有穿鞋,还是穿了的鞋在路上被踢掉了,光着脚丫子就往这边赶路,脚底心都被路上的石子给磨破了,流出的鲜血浸红了脚下好一滩泥土。 人比人得气死人。 萧文明在可怜这些士兵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自豪。 自己手下的萧家军,脚上穿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靴子,但每次出征都至少带着两双鞋,一双在脚上穿着,一双预备着换,只有这样才能在长途行军之后,依旧保持稳定的战斗力。 待吴江县的那两位官员走近,萧文明才发现其中一人是个熟人。 此人便是吴江县南湖屯的千户曹瑞。 当初在金陵城下迎接考核的时候,因为萧文明和曹瑞两人就在相邻的两县,因此就和他多说了几句话,攒下的情分自然也比其他军官要强一些。 曹瑞也是一样,他见竟是萧文明来了,赶忙快走几步迎上前来,拱着手深深做了作揖:“呀!没想到是萧千户来了,怪不得听说倭寇遇到了劲敌了呢!” 曹瑞这人,萧文明有多少些认识,知道他手下南湖屯弟兄的战斗力一般,而曹瑞本身的才能也比较有限。 不过他待人接物十分客气,说话也很中听,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优点了。 因此萧文明对他的态度也很和善,回礼道:“哪里哪里,我不还是个候补的千户吗?曹大人却已是朝廷正式授予了官职。按理说,我该先给曹大人行礼才是!” 曹瑞赶忙摆摆手:“萧千户何必这样客气?那日千户不告而别,只留我等在金陵城下接受考核。可亲临观礼的两位亲王,却是大摇其头。要不是看在我等也会同萧大人一起出兵平叛的份上,恐怕我们的官职也授予不下来呢!” 谁会不喜欢吹捧呢?尤其是曹瑞对萧文明的这种吹捧,乃是发自内心的。 萧文明听了心花怒放,刚想谦虚两句,却见同曹瑞一同来的那个文官也赶到了。 曹瑞赶忙介绍:“萧千户,这位乃是吴江县令,尊姓白,名上处下安。” 白处安。 原来这位县令的名字叫白处安。 萧文明原先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今日第一次见面,打量了他几眼,却见此人乃是一个四十岁开外的老县官,容貌倒还算端庄严肃,只可惜没什么特点。 像他这么大岁数了,却还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官,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他要么是出仕太晚,要么是没有钻营的法门,要么是办事能力太糟糕了,所以才得不到什么升迁的机会。 总之,以白处安的年龄和地位,他大约只是想着太太平平地做完这一任县令,然后安安静静地退休致仕,回家抱孙子去得了。 因此吴江县里忽然来了倭寇,对于白处安而言是一件天大的麻烦,可别因为这件事情丢了官职,那对于他已经规划好了的下半辈子,可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因此杀败了倭寇的萧文明,在白处安看来,就好像是上天派下来的救星一样,一开口就是感激的话:“多谢萧千户出手!要是千户大人不在这儿,我吴江县的百姓还不知,会受倭寇怎样的荼毒!” 且不论这个白处安平时的官声如何,但至少面对倭寇的时候,他的前途命运和吴江县百姓却是连在一起的。 萧文明同他寒暄了几句,又问道:“白大人,听说贵县境内来了倭寇,有上百人之多,不知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白处安对于倭寇的动向并不知情,倒是曹瑞抢先一步答话:“萧千户,这事我知道,倭寇抢了几艘渔船,现在躲到洋湖上的几座岛上去了……” 这时在队伍之中战战兢兢,一言不发的张大户也插话道:“没错没错,这位大人说的没错。咱们几个商人被倭寇劫持了以后,他们确实是朝洋湖的方向去了。” 这几方的话互相印证,看来倭寇的去向是没跑了。 然而这就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新难题。 目前来看萧文明所操练的鸳鸯阵,用来对付倭寇颇见成效,要是陆上交锋,萧文明自信是不会落于下分的。 “倭寇跑到了湖上,这可就难办了。”萧文明沉吟道。 萧文明现在没有水军,便也就没有把萧家军运到小岛上去的本事,倭寇让你打不着,那也就没了打败他们的办法…… 这时却听曹瑞说道:“萧千户要战船的话,我的南湖屯里倒是有几艘……” 萧文明听了这话,立即豁然开朗,原来有曹瑞统领的吴江县南湖屯,除了保证吴江县本地的安宁之外,还有镇守洋湖南岸的职责,屯子里自然也就备有战船,也算是有半支水军了。 或许曹瑞的船,真的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萧文明当机立断:“如今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就到曹千户的屯子里去看一看吧!” 于是几人商量了一下,就留县令白处安安抚此地的难民,萧文明则同曹瑞一起赶往南湖屯去。 至于张大户,他大约是在湖边受了惊吓了,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和心理障碍,说什么也不肯到南湖边去。 萧文明没有办法,就让他随同白县令一道行动,先去吴江县城里坐一坐再说。 刚要出发,这时奉命去拦截商队的胡宇也赶了回来 萧文明见他来去这么迅速,心里觉得奇怪,便问道:“胡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你把商队跟丢了吗?” 胡宇一拍胸脯:“跟丢了?我怎么可能把人跟丢了?” “那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话,别话说一半。”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3.html 0096 破败的南湖屯 胡宇见此处多了两个生人,知道是有外人在场,便收起了那副随意的表情,正经地回禀了情况。 原来是那支商队行动速度甚快,而胡宇的动作也不慢,并没有让他们走脱,可追上商队的时候,也已经在五里地开外了。 胡宇询问了一番他们的情况,商队的人回答得倒也干脆,说自己是海通镖局的队伍,从福建那里来的。因东家姓董,因此旗号便打着“董”字旗号,因要北上过江、途经此处,正好见到几个倭寇,又恰好队伍里有两个游泳高手,便出手将他们杀了。 “少爷,那三个倭寇的尸体也被我带来了,就在这里。” 萧文明扭头一看,果然见胡宇手下的弟兄将三具倭寇的尸体扔在了地上,而他们身上所佩戴的三口倭刀,却并没有一同带来,想必是被那所海通镖局的商队留下来了。 倭寇是他们杀的,留下一些战利品,倒也无可厚非。 萧文明并没有纠结这三口倭刀的去向,却问:“那么他们队伍人呢?” 胡宇回答:“他们说是要急着赶路,往北边去了。说是还要路过咱们临海县的,我叫他们一路小心,就赶紧来回少爷的命了。” 萧文明听了胡宇的话,脑袋都肿大了,大约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我说胡宇啊,你是不是傻啊?做镖局行的,见到麻烦躲还来不及呢!哪可能还会主动出手呢?就这么支队伍,你不想法子把他们留下,却轻易放他们走了,你是不是傻?” 胡宇挠挠头:“我想着他们是杀倭寇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放他们走了。这也错了啊?” 大齐朝人心叵测,是好是坏谁能说得清楚? 胡宇这事做得确实欠妥——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这只奇怪的商队,随意进出临海县! 萧文明刚要下令,要令胡宇再次率领手下弟兄,前去追击这次战队。 这时却听曹瑞说道:“哎哟!原来是福建董家的镖局啊!萧大人尽管放心,他们都是正经的商人。他们过长江原本都是从我这里借船下水的,大约是因为洋湖里有了倭寇,水路通行风险太大,所以才从陆路经临海县向北去。我同他们打交道甚多,大人不必担心。” 曹瑞没有必要骗自己。 他的话多少让萧文明送了口气:“那好吧。既然曹千户这样说,那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错的。咱们还是先去南湖屯吧,镖局商队的事情我先搁一搁,等回去再慢慢同他们理会。” 同样是大齐朝廷的屯田所,曹瑞的这座南湖屯,就同萧文明的临海屯大不相同。 如果说萧文明的临海屯是万物更新、欣欣向荣的话,曹瑞的南湖屯就可说是死寂沉沉、一片萧条。 屯子里不但房屋歪歪扭扭的,就连道路也不是十分整洁,又或者是临近大湖的原因,空气中似乎充满着一股鱼腥味,让萧文明闻着很不舒服。 因为同曹瑞是朋友,萧文明就不免埋怨了一句:“我说曹千户,你好歹也把自己的屯子收拾得漂亮一些吧?万一朝廷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官来了此处,这里的屯子这样凌乱,你就不怕他们教训你吗?” 萧文明这倒的确是为曹瑞好。 别的官员不说,就光是苏州知府桑淳元,那副刻薄寡恩的模样,要是见了曹瑞的这座屯子,还不得劈头盖脸骂他个狗血淋头? 曹瑞也是十分无奈:“萧大人,谁不想把自己的屯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我实在是缺钱啊!” 原来曹瑞的处境和萧文明一开始的处境大致相似。 野驴岭一战,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他只拿到了朝廷应发放数额的三分之一。这笔银子,他发下去了一半,自己又截留了一半,截留的这一半他并没有中饱私囊,而是用作去金陵城接受继位考核的盘缠,倒也没有用在歪道上。 可这笔银子本身就不多,金陵城里跑一趟,回来就剩不下多少了。 再加上今年的军饷,朝廷照例没有给足,因此就连这个新年,曹瑞都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还有钱去整顿南湖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再看曹瑞口中停泊在湖边的几艘所谓“战船”,其实也就五六艘的样子,并且十分破旧,还有两艘船体里面已经进了水,已处在半沉的状态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战船”了…… 而除了战船之外,南湖村里还有几十条小渔船,这些小渔船保养的状态要一些。只可惜船体实在是小了点,每艘船撑死了,也就只能载个十来个人,并且这十几个人还只能赤手空拳。 要是全副武装的话,载员人数恐怕就只剩下五六个人而已了。 就这么几座船,别说是要载着萧文明的萧家军,越过波涛浩渺的洋湖去打倭寇了,恐怕就是有人脚稍微重点,就能当场把他们给踩沉了…… 萧文明原想埋怨几句曹瑞的,可看这曹瑞和它的南湖屯这副苦巴巴的样子,临出口的话,却又只能咽了回去。 曹瑞也似乎看出了萧文明的意思,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这几艘破船入不得萧千户的法眼吧?还是那句话,我这里没钱、没人,实在是无力更新啊。这几艘船,有的比我年纪都大了!” 萧文明当然没有责怪曹瑞的意思。 作为镇守洋湖南岸的军屯所,破败成这副模样,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怪到屯田所的千户头上。 一个千户才多大的官,见到谁都得磕头、见了谁都得陪笑、见了谁都得说好话。 定期整顿军备战的事情,朝廷没有明确的办法,让普通的屯田所独立承担,明显是不现实的。 萧文明的临海屯固然是做到了,可普天之下,临海屯又有几座呢? 地处江南富庶地区的南湖屯尚且这样,不知那些位于贫困地区的屯田所,会困苦到何等地步! 恐怕是萧文明难以想象的。 从中,也可见大齐朝的基本的军事制度已经糜烂不堪了,要是再来一场野驴岭惨败,恐怕大齐朝也将国之不国了…… 而区区上百倭寇,一没有根基、二没有纲领,单纯凭着好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斗狠,就能在江南攻县掠地,这也是大齐朝廷军备废弛的最明显的征兆! 以萧文明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谈不上可以从制度上改变这样的趋势,但是对于消灭倭寇这样的“小事”,他却是责无旁贷的。 然而现在面前这股倭寇似乎精得很,劫掠得手了财物以后,就跑到湖中孤岛上去逍遥自在。萧文明就是有意围剿,也是无从下手。 等他们劫掠的东西消耗光了,恐怕会再次出动,寻找一个地方大肆劫掠一番,便又能逍遥快活好一段时间。 这是把大齐朝的江南地区当成米仓了啊! 这样的战法实在让人感到恶心。 一味防守,肯定是不行的,只有主动攻击才是唯一的良策。 而要攻击洋湖中的倭寇,依靠南湖屯这几条破船肯定是不行的,那南湖屯里的人,靠不靠得住呢? 萧文明问道:“曹千户,你的这几条船实在是不中看,却不知你手下人驾船游泳的本领如何?” 一听这话,曹瑞的眼中闪过一丝灵光:“萧大人,我们南湖屯靠湖而生,人人在水边长大,不会走路就会游泳,家家户户都靠捕鱼谋生。别的本事没有,驾船游泳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是这样啊……” 听了这话,萧文明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不如由我出钱,给南湖屯的曹瑞造几艘新船。这样既有了可以攻击倭寇的手段,又可以将自己的势力从临海县,扩张到旁边吴江县,同时还能够打造起一支水军,可谓是一箭三雕…… 可话说起来容易,实践起来困难也还不少。 最大的困难,就是一艘看得过眼的战船造价不菲,萧文明手里的钱也还没有到花不完的地步,并且一个屯田所在另外一个屯田所投资,恐怕大齐朝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循——说不定又有闲着没事的人过来多嘴多舌了…… 就比如桑淳元这号的。 萧文明正在盘算之间,吴江县令白处安闯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苏州知府桑淳元来了!并且还带了数百兵丁。 听了这消息,萧文明不禁一愣:这个桑淳元来的太快了吧! 虽然说苏州府距离吴江县,要比距离临海县近得多——事实上,吴江县是从苏州到临海的必经之路。 但是萧文明同倭寇发生交锋,最多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桑淳元这样快就赶到了,这样的速度对于一个,办事效能不算太高的官僚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桑淳元既然是来了,萧文明当然也是不能置之不管的。 此处乃是曹瑞的地盘,于是萧文明便让曹瑞前头引路,自己则跟在她的后头,前去参见这位苏州知府大人。 出门一看,果然瞧见桑淳元的人马,已经进入了南湖屯。 并且他这次来的场面颇大,除了桑淳元本人以及苏州府衙役那几张熟面孔之外,他还又领了五六百人马跟在自己的身边,统兵的将领也有近十位。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4.html 0097 连升三级?一撸到底? 这些将领,萧文明有一半是认识的,也都是当初同萧文明一道在金陵城下,等待接受考核的屯田所的千户或者百户。 看这架势,萧文明就已经猜出来了:这些人,想必是桑淳元一路赶来的时候,临时抽调和征集起来的。 除了这些人以外,桑淳元身边还有有一个萧文明的熟人——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那就是临海县令汤光耀。 汤光耀原本就是去向桑淳元,通报倭寇的消息的,他出现在这里,人物和时机都是正确的,就唯独时间对不上。 他从临海县和吴江县接邻的地方赶往苏州府,距离大概有一百里到一百二十米上下,而汤光耀所用的交通工具,不过是一辆牛车而已。 两个时辰就能跑这么多的路,除非这辆牛车撞上了引擎,烧的是汽油! 事后萧文明曾经向汤光耀核实其中的情况。 这才知道,汤光耀其实并没有赶到苏州府,而是在半路就遇到了桑淳元,是桑淳元提前就知道了倭寇的消息,早就已经开始召集苏州府的兵丁赶来吴江县。 汤光耀同他半路见面,也就跟着一道来了。 别说,这个知府桑大人虽然为人刻薄了一点,但是耳目还是清明的,反应也很快。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召集起这样一支队伍,虽然战斗力还有待商榷,不过办事的效率确实可圈可点。 桑淳元对自己的行动也十分得意,在手下那么多文武官员,在数百兵丁的前呼后拥之下,显得威风凛凛、踌躇满志,感觉自己手下有兵有将,在军事上似乎也可以有一番大的作为。 中国古代历史上,文人带兵打仗并且取得胜利,留下“文武全才”美名的固然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比如三国的诸葛亮、南宋的俞允文、明朝的于谦,那都是一时的人杰,桑淳元凭什么和他们相提并论? 于是萧文明便有意挫一挫他的锐气。 他主动向前冲桑淳元拱手作揖道:“桑大人,倭寇已被我杀退,现已逼到洋湖的小岛之上。我军大获全胜,请桑大人检阅三军!” 说罢,萧文明把手一挥,便召集其手下三百萧家军,让他们就在张淳元的面前列队,“接受检阅”。 这哪是在接受检阅,分明是在示威了! 更关键的是,萧文明的萧家军还故作十分配合的样子。 他们刚刚取得了小胜,士气正在最高昂的时候,排列起的队伍,不仅是一如既往的整齐划一,更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生机。 似乎刚才的那一段厮杀,对他们而言还有些意犹未尽,就等着还会有哪里的不开眼的敌军过来送死,给自己攒下军功。 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已然是得到了很大的加强了,可论起摆排场的能力,他们同样是鹤立鸡群。 同他们一比,桑淳元临时召集起来的这些屯田兵,那就跟讨饭的叫花子似的。 要知道,屯田所制度的败坏是普遍的现象,这些屯田兵的面貌同曹瑞麾下的南湖屯差不了多少,也就比散兵游勇稍强一些而已。 萧文明摆出这样的架势,其目的桑淳元不会不知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桑淳元又是个极重面子的人,他见萧文明依旧是这样的嚣张,对他自然没有多少好的脸色,开口就问:“这不是萧千户吗?你是临海县的千户,怎么跑到吴江县来了?” 明知故问。 你半路不是遇到县令汤光耀了吗?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把萧文明的行动通报给你桑大人?桑淳元问出这句话,摆明着就是在找茬。 不过这件事情萧文明做得问心无愧、名正言顺,那就没有必要同他客气了。 他挺着胸膛回答:“是我听说临海县来了倭寇,便前去查看。不料倭寇正在吴江县活动,屠杀当地居民、焚烧房屋田舍,我看不过眼,便领兵前去剿灭倭寇,难道这也错了吗?” 谁还不能有个错呢?谁要鸡蛋里挑骨头当然容易。 按照萧文明之前的做法,给你定一个未经上峰批准,领军私闯他人地界的罪名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就属于强行安插罪名了,即便是有苏州知府的背书,可是要报到江南道理,也极有可能被驳斥下来。 桑淳元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于是他话锋一转,对萧文明说道:“听说萧千户杀败了倭寇,可有真凭实据?“ 当然有真凭实据。 萧文明一抬手,便是示意将倭寇的尸体抬上。 他手下萧家军的士兵心领神会,立即就扛出倭寇的尸体,当着桑淳元的面,摆出了长长的一列。 萧文明还装模作样地一个一个清点:“一、二、三、四,启禀桑大人,我遇到的倭寇总共有二十八人,全部被我诛杀,不曾跑了一个。这里一共是二十八具尸体,请萧大人审验。” 话音未落,桑淳元这边还没什么表示,他身后的将领却发出了啧啧的称叹。 他们都是江南道本地的屯田所千户或者百户,就算没有同倭寇打过交道,也听说过倭寇的传闻,大多知道倭寇的战斗力强悍,本地的屯田兵以十倍的兵力前去围剿,有时候都会吃败仗。 而萧文明仅以区区三百屯田兵,便能将这股倭寇全部剿灭,这样的战斗力,在江南到所有的屯田所中,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首屈一指了。 至于那些同萧文明认识的军官,更是在心中感叹不已:早知道这位萧千户手下弟兄战斗力强悍,可没想到过了一个年,他们的战斗力似乎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年前面对倭寇还被压着打,现在都能将其全歼了! 已经够强了,现在变得更强了,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对于强者的羡慕和嫉妒,虽然不是什么正能量的情感,倒也情有可原,还算正常,可桑淳元接下来的表现,就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只见这位知府桑大人,居然纡尊降贵,既不嫌脏、也不嫌累、还不嫌臭,亲自跑到那一具具尸体的面前,俯下身去,亲自逐一审验这些倭寇的身份。 “叫你审验,你就真的审验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萧文明心里暗骂了一句。 不过这也难怪。 杀良冒功,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在大齐朝,虽然也不能算常见,却也是偶有发生。桑淳元就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看看,看看是否真的像萧文明所说的那样,他所诛杀的全都是倭寇。 当时萧文明自然是胸有成竹,他自己杀的人自己还能不知道? 可事后,在同温伯明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萧文明却是一阵的脊背发凉。 要知道,通常而言倭寇可不全是倭国来的武士或者浪人,里面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乃是跟着倭寇浑水摸鱼的中原齐人。 两军交战的时候,把他们给杀了几个,当然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不能算是误杀和错杀,可万一被桑淳元发现这些死鬼里有一两个中原人。那他十有八九是会拿这几个人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说萧文明杀了良民冒充战功,那话可就说不清楚了。 就算桑淳元没那么下作,至少也会拿这几个人小题大做,那也会给萧文明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不过还好,萧文明这回杀的,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倭寇,让桑淳元挑不出半点岔子。 故而桑淳元起身之时,表情和口气之中似乎还带着几份失望:“怎么?尸体全都在这了?” “是啊,全都在这了。”萧文明回了一句。 “啊,全都在这了……”桑淳元回了一句废话,忽然又想到了新的说辞,“也就不过杀了三十个倭寇而已,大小也算是个功劳吧。” 什么叫大小也算是个功劳?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战绩没什么了不起的? 萧文明这边还没什么表示,桑淳元身后的军官们却禁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心里明白得很,倭寇的战斗力可不弱,三十人的倭寇可不算一股小队了,单凭一个屯田所的兵力,不但能够全身而退,还能将其聚而歼之,并且本方几乎没有伤亡,这样的战机不能说是极其显著,只能说是完全无敌了! 隔着桑淳元,萧文明虽然不知道这些个小军官在交头接耳地说了什么话,却也知道他们的态度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这便给了萧文明在怼一句桑淳元的底气:“桑大人,只杀了三十个倭寇,确实是少了点。不过据我所知,还另有一百多倭寇,盘据在附近。桑大人文武双全,自然可以领军去剿灭,一个不剩!” “倭寇?一百多?人在哪里?” 听到这样的消息,桑淳元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倭寇的人头那就是战绩,只要由自己亲自统兵消灭这些倭寇,那就能给自己积攒上大大的一笔政绩,官升一级当然是不在话下,连升三级也未可知! 但另一方面,他也听说过倭寇的战斗力超群,他现在手下也就六七百人,就算将苏州府所有屯田所的兵力集中起来,除去地方上必须留着的守备力量,再挤干净虚报的空额之后,自己能够使用的,也就不过一千多人而已。 就单凭这些兵力,想要剿灭一百多倭寇,其实并不容易。 更关键的是倭寇的穷凶极恶,那是出了名的,你不去剿灭他们,还要出来四处袭扰抢劫,万一他们出来把地方上搞个稀巴烂,当淳元作为苏州知府,那是责无旁贷。 搞不好连升三级泡汤了,反而官职还会被一撸到底。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6.html 0098 不怕孤魂野鬼吗? 除此之外,去年野驴岭之战败下阵来以后,朝廷要重整军力,对于各地税收、皇粮都催得很紧。 而苏州府作为天下财富聚集之所,朝廷征收钱粮的时候也是格外的重视,万一因为倭寇的原因,弄得苏州一府的赋税收不上来,那桑淳元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搞不好皇帝一着急、一上火,大笔一挥,颁下圣旨,当时就能把桑淳元给宰了。 皇帝杀一个知府,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似的? 因此,知府桑淳元对倭寇问出终极三问也就不出人意料了:“倭寇在哪里?人数有多少?他们要干什么?” 兹事体大,萧文明倒也不敢拿这事儿来跟方淳元开玩笑:“回知府大人、根据曹千户的说法,倭寇现在盘踞在洋湖里的几座小岛上,人数约有一百多人。” 萧文明话未说完,却听桑淳元庆幸地说道:“在洋湖的岛上?这就好,这就好。” 好?好什么好?在洋湖的岛上是好事吗?可要弄明白了,倭寇跑到了岛上,让自己难以剿灭,那是天大的坏事啊! 萧文明咬着牙问道:“看知府大人欣欣然若有喜色,不知大人这个‘好’字应当如何说起?” 听了萧文明的质问,桑淳元反倒有些不满了:“你懂什么?洋湖虽然通我苏州府接壤,却归湖州府管辖。剿灭倭寇的事情,我苏州府虽有从旁协助的义务,却没有调兵进剿的职责。这难道还不好吗?” 如果萧文明穿越的时候带着一只血压计的话,那现在血压计的读数至少得有一百五十…… 他听了桑淳元这几句话,急得太阳穴一阵暴跳。 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文明还是选择了克制:“桑大人,我们剿匪是可以分什么苏州府、湖州府的。可倭寇却不分啊!他们待在湖州府的岛上,一样可以来攻打我们苏州府,难道朝廷就不会追究吗?” “当然不会追究了。”桑淳元既是在回答萧文明的问题,又是在向身边的几个武将部署任务,“诸位,倭寇盘踞洋湖岛上,我们先一步知道敌情,那就是优势。只要我们这边现严防死守,倭寇在岛上吃忍不住,自然就会向,湖州方向劫掠。到时倭寇就同我苏州府没有关系了。” 算盘可以说是打得很精了。 但也是足够的无情。 萧文明的血压差不多是已经快突破一百八了:“那,那,那些被屠戮的湖州府的百姓呢?” 桑淳元冷冷一笑:“那就同本府无关了,那是湖州府的事情。” 如此冷血,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光这句话,就能让萧文明的血压突破了两百。 他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桑知府这样的作为,就不怕湖州府的孤魂野鬼,夜里来找你寻仇吗?” “什么孤魂野鬼?什么半夜寻仇,本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看你是不知死!你这样做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信不信我当即手刃你这奸贼!” 说到痛处,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猛然从腰间拔出配刀,在桑淳元的面前一晃。 萧文明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在场之人无不是一愣,只有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见他们的主公都拔剑出鞘,也赶忙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顿时金属敲击声响成一片,刀锋反射着阳光发出的寒光,晃得人眼直发晕。 桑淳元知道萧文明的厉害,吓得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哆嗦地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就是这样荒唐的一个朝廷,就是造反又能怎样? 这是萧文明的想法。 至于他麾下的萧家军也是一样,他们吃萧文明的,喝萧文明的,同大齐朝廷又有什么关系?对他们而言,造反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倒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萧文明的萧家军的突然行动,让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战。 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或许除了桑淳元之外——人人都知道萧文明的厉害。 特别是桑淳元调集起来的那些屯田所的军官们,他们都是实际掌握和指挥军队的,心里清楚,凭自己手下这些兵丁,无论如何也不是萧文明的对手。 况且萧文明也占着理,桑淳元这样的做法,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因此他们于情于理,都没法正面同萧文明发生冲突,就只能讲一讲交情了。 于是几个同萧文明熟识的屯田所的军官纷纷向前,好言相劝—— “萧千户何必这样?” “对啊,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可不是吗,桑大人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啊……” 最后那句话,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听着他们的劝说,萧文明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可一看桑淳元那副嘴脸,他的血压又升高了,沉着脸对他说道:“桑知府,我跟你说,对付倭寇,被动防守是不行的,只有主动出击才是良策。只要桑知府调集齐了船只,我愿亲率三百萧家军作为先锋,一举荡平倭寇巢穴!” 听了这样的表态,众人无不长舒了口气。 因为他们都知道,要对付倭寇,无论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防守,萧文明的力量都是必不可少的。 谁知桑淳元对此却完全是两种态度,只见他把眼一斜:“你的口气也太大了些吧?荡平倭寇巢穴?说起来却容易!这事不用你多嘴多舌,本府自有主意!” 这话可是你说的,老子我还不奉陪了! 萧文明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了:“桑知府既不让我说话,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在下告辞了!” 桑淳元到现在都没有认识到萧家军的重要性,听他要走人,还巴望不得呢! 他立即接话道:“好,那你就走好了!” 众人一听这话就慌了神。 南湖屯的千户曹瑞赶忙劝道:“桑大人,倭寇凶残无比,要是没有萧千户在此坐镇,恐怕倭寇来袭,我等也会支持不住啊……” 原本只有萧文明一个人反对,桑淳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已经有够闹心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若是再不弹压下去,那自己这个苏州知府可就没法当了。 于是桑淳元厉声喝道:“死了张屠户,难道就只能吃带毛的猪了吗?萧文明厉害,难道你们就是不中用的废物?谁还敢再说泄气话动摇军心,本府立即将他推出去斩首示众!” 当然这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终于让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但他们的心里到底有几分服气?那就不太好说了…… 话已至此,萧文明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劲了。 只见他十分随意的向桑淳元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便率领萧家军离开了南湖屯。 在场的军官,见着两人都已把话说到了尽头,也不知应当如何从旁回劝,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文明召集起三百子弟兵,排着齐整的队伍离开了南湖屯。 萧文明气鼓鼓地回到了临海屯。 因方才从吴江县启程出发的时候同桑淳元吵了一架,因此他心情不好,就想着尽快回家,中途也没想着停下来休息一下,吃一吃饭。 因此当他回到临海屯的时候,已然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 不过好在屯子里还有姐姐萧文秀等着他,于是一踏进临海屯的,他便飞奔着回家,想着就是自己不说,姐姐也一定给自己留下了美味的晚餐。 没想到只走到一半,却发现眼前的临海屯同自己出发之时,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再仔细观察,却见村子里几处空关的房屋里,似乎有人活动的迹象。 这些房屋原本是用来关押白炎教徒的,后来萧文明将他们全都放走了,这些屋子也就这么关着,没人进出活动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可偏偏在今天这么个敏感的时期,里面却突然来了人,并且还没跟自己打过招呼,这更加引起了萧文明的警惕。 于是萧文明顾不着肚子“咕咕”乱叫,亲自带着全军弟兄,先去查看情况。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惊得萧文明吓掉了下巴。 原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在吴江县和临海县交际的那条小河边遇到的那支商队。 这支商队自称为海通镖局,却有诛杀倭寇的本事,处处都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像这样不同寻常的队伍,萧文明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看他们的安排井井有条,哪怕是静止的车队,也是排列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特别是那一面面插在车上的“董”字旗帜,白底黑字、分外醒目!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地盘?萧文明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必然有其深层次的原因,这是无可置疑的。 现在就轰他们走?未免如莽。 同他们把酒言欢?也没这个兴致。 还是那一条,先监视起来,静观其变! 因此对这样一支队伍,萧文明给予了最高程度的关心,命令麾下三百萧家军,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兔子都不能从包围圈里溜出来!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7.html 0099 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设置好了包围圈,萧文明耐着肚饿,便去找姐姐萧文秀。 自己不在临海屯里,那萧文秀就是屯子里当之无愧的当家人,屯子里来了这么一支陌生的商队,她不可能,也不应该不知道。 萧文明今天的气受得不少,语气不免生硬了一些:“老姐,咱们屯子里来了陌生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文秀不知前因后果,回答起来轻飘飘的:“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来了一支商队吗?他们赶路急了一点,路过了宿头,所以要在我们屯子里留宿一晚,是我同意了的,怎么啦?” 萧文明眉头一皱:“我说姐啊!像这种不明来历的商队,你怎么就能答应让他们住在我们屯子里呢?万一他们图谋不轨,我人又带兵在外面,那怎么办?这不是要闯大祸的吗?” “闯祸?能闯什么祸?你这么凶做什么!海通镖局颇有名气,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之前也来过我们临海屯。同前几辈人,似乎还有些交情呢!”萧文秀说道。 “有交情?”萧文秀听着一愣,“听老姐的意思,镖局里的人你还认得?” 萧文秀摇摇头:“那我倒不认得,他们镖局家大业大,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听说这次领头的是第一次走镖。因此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才想留宿在咱们屯的。” 听到这里萧文秀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是姐姐的妇人之仁又犯了,耳根子软、心肠子也不硬,听别人说了几句苦,就点头答应别人了。 这既是萧文秀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 她乐于助人,在临海屯乃至整个临海县,都十分有名,还有受了他恩惠的人,发自内心地称赞她一声“女菩萨”。 不过今天这事儿萧文秀做得的确是不妥。 萧文明说道:“老姐不认识他们,我却认识他们。” 于是,萧文明便将今天看见的这支镖局商队的作为,向萧文秀简单讲了。 不料萧文秀却道:“不对啊,这是好事啊,他们既然能够出手诛杀倭寇,说明有侠肝义胆,自然也不会是坏人。” 打几个倭寇算什么? 一支队伍或者一个组织,最大的威胁,往往并不是因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纲领是什么,而是因为他拥有了与其身份不匹配的战斗力。 中国古代还有专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种情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萧文秀刚要反驳萧文秀的话,却是又言欲止——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便话锋一转:“老姐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他们既然借住在咱们屯,那我还是去拜访一下他们领头的吧。” “这个,弟弟说得虽然不错,可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你去找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似乎有些不妥吧?” 姑娘? 难道说这只镖局商队的领头人是个女的? 而且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这可真是诡异敲门开门的是诡异的妈——诡异到家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支镖局的商队,押运着贵重物品,且不说半路会遇到危险,光是晓行夜宿、风餐露宿,那就不是寻常一个姑娘能够应付得来的。 而这支镖局商队,队伍里不但有姑娘随同行动,并且居然还是队伍的领头的,实在是太出乎常理了。 面对萧文明的疑问,萧文秀倒也有一套合理的解释:“我都问过了,领头的那位姑娘,是海通镖局董家的大小姐。说是领头的,其实也就是说挂名的而已。真正做主的还是队伍里的几个老镖头。说是出来走一趟镖,其实也就是跟着出来见一见世面而已。” 听了萧文秀这话,萧文明似乎是把事情全都捋清了,一切的可疑之处,也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既然是董家的大小姐亲自出门,那董家镖局当然是十分重视的,路上不能出一点意外,队伍里有几个高手,也就合情合理。 并且这位大小姐第一次出门,镖局行的规矩还有很多不清楚,当时见了三个倭寇,出于义愤,便胡乱下了条命令。而队伍里的老镖头虽然觉得不妥,但碍于大小姐的面子,自然也就没法反对。 恰巧队伍里有两个会水性的高手——镖局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队伍里有这样的能人,倒也不奇怪——便出手将那三个倭寇在水里杀了。 好家伙,这不想不要紧,想来想去的萧文明竟然把自己给说服了。 那么说这只镖局商队,也就是只略有些特殊之处的正常商队了吗? 萧文明不敢相信,却又没有理由反对,但这大晚上的,去闯一个小姑娘的门,那显然是不合适的。 但是他又不能完全放心,又亲自去镖局下榻的地方走了一圈。 只见自己手下三百萧家军已经在三个头目的指挥之下,围着那几间屋子就地安营扎寨,再加上这几间屋子,原本就是为了关押白炎教徒而造的,四周是一片平坦的农田,视野开阔,没有阻拦。 这几座屋子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萧文明都能一目了然。 见了此情此景,萧文明才略感放心。 今天劳累了一夜,他也支持不住了,便又重新回去,先自己吃过了饭,再让老夏头给三百弟兄也送上热菜热饭,这才回房睡觉去了。 萧文明心里怀着心事,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张开了眼睛。 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之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留宿在自己屯里的董家镖局。 过去一看,见自己之前布下的包围圈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而刘辰、胡宇、张俊三个头目商量好了:三百人分三班,轮流休息放哨。 因此,现在正是刘辰率领着手下一百弟兄在四处警戒,而胡宇、张俊手下的人马这时也已经起床了,正在收拾营盘,列队出操。 此情此景,让萧文明颇感欣慰。 这些日子,终于自己的兵算是没有白练,像扎营放哨之类的简单任务,已经可以不用自己插手操心了。而他手下三个头目,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历练,也隐隐间有了可以独挡一面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架势。 至于那支商队,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们所居住的是四间小屋,押送的大车都被停在屋门外头。 据刘辰讲,车上有几个箱子被他们搬到了屋子里保管,按常理分析,应该是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贵重物品,即便是停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放在外面也不能让人放心,于是就搬到屋子里,由镖局的人贴身看管。 至于其他物件,大抵是些寻常的商品,放在外边也不怕有人偷了。 这也很正常。 萧文明又问了问其他的情况,说是这一夜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半夜有几个人出来起夜小便之外,就不见有人出来活动。 至于姐姐萧文明口中的那个董家的大小姐,则是完全不见身影。 这也不奇怪嘛! 人家大姑娘家家的,借宿在别人的地盘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再正常过的了。 这弄得,人也正常、货也正常、行也正常、睡也正常,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萧文明特地大清早地过来溜达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难道真的是自己警惕性过于强了,错怪了别人吗? 萧文明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动摇,可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前头一间屋子房门洞开,从门洞中走出一个娇小的女子,朝萧文明招招手:“临海屯千户萧大人来了?我家大小姐请萧千户进来饮茶。” 萧文明听了一愣,抬眼望去,见这位女子的身形样貌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那女子漂亮固然是漂亮的,但还没有漂亮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并且萧文明不是个爱喝茶的,也不是什么茶都喝,便摇摇手说道:“那就不必了吧。我贸然同你家大小姐见面,就怕有些话说不清楚。” 在萧文明所在的这个大齐朝,虽然男女大防没有像真实历史中的明朝、清朝那样严密,女子并不是完全没有人身自由,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女子并不少见,但是该避讳的地方还是得避讳。 萧文明一转身刚要走人,却听屋子那边又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就听另一位女子说道:“哟!萧千户过门而不入,是要仿效先贤吗?” 这大约说的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 可大禹过的是自家的家门,不见的是自己的妻子,能和萧文明相提并论吗? 这典故用的…… 萧文明心中暗嗔了一句,然而循声望去,却又惊得一怔。 原来第二个说话的女子,萧文明竟然是认识的,就是那天在临海县城,同萧文明一起走进入白炎教据点的那位女子! 那一天因正是隆冬季节,这女子穿戴得颇为严实,但一颦一笑之间,依旧难掩国色。 如今立春已过,这是万物竞发的和煦的春天,那女子除去了厚重的斗篷,在抵挡料峭春寒的短袄之外,套上了一层绛红色的纱裙,比起那日在昏暗的地道里,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直看得萧文明一时之间心都有些化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918.html 0100 董婉青,难以捉摸 见了这样的女子,萧文明已然是看呆了,瞠目结舌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却听那女子又道:“萧千户既舍不得走,那就进屋来谈谈吧。” 萧文明倒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走不开道的色鬼,立即就清醒了回来:“这位小姐独处一室,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那女子掩嘴笑道:“萧千户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忌讳。这光天化日的,我一个女儿家都不嫌不方便,萧千户别是怕了吧?告诉你这屋子里我可设了机关暗器,你一进来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萧文明冷笑几声:“小姐想要同我说话就明说好了,何必用激将法这种粗陋的计策?难道我会上当吗?” 不上当也上当了,三言两语之间,萧文明已经决定进屋瞧瞧去了。 屋子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机关暗器,不过只短短一夜的功夫,这间屋子也已重新摆设陈列过了。 床铺上换了新的铺盖,摆上了一座轻巧的梳妆台,一张会客用的桌子和几把椅子,桌子上还摆上了一张瑶琴。 经过这几样东西的装点,整间屋子的格调也提升了几个档次。 不过也亏得这位小姐的架子大,千里迢迢走镖出来,居然还有空带着这么些物件,真是奇了怪了。 那位美丽的小姐请萧文明坐下,又吩咐刚才那女子:“碧云,请给萧千户看茶。” 原来之前这个女子名叫碧云,是这位大小姐的丫鬟。 萧文明注目望去,只见这女子,虽然没有那位小姐那般的妩媚靓丽,长得却也十分清纯可爱。而萧文明刚才并没有误会,这个丫鬟碧云的脸,萧文明果然有些熟悉,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难不成是他们千里走镖之前路过的时候有过半面之缘? 萧文明属实是记不得了。 他正在脑海里回想,却听那小姐说道:“萧千户,我这丫鬟长得好看吗?你就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萧文明这才觉得失态,赶忙收回了眼神,屁股一浮,向面前的小姐拱了拱手,补上了之前未行的礼:“这位便是海通镖局的董小姐吧,在下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董小姐?难道海通镖局姓董,我也就一定会姓董吗?” 这可不是嘛! 说句行话,古代没有职业经理人制度,都是家族企业,东家姓董,小姐自然也就姓董,能有什么错? 不过这位姑娘既然这样问,必然有其深意。 “难道小姐不姓董吗?”萧文明疑惑道。 那女子嘴角扬起得逞的微笑:“萧千户怎么就这么不自信呢?你一开始不是猜对了吗?小女子姓董,小字婉青。昨夜叨扰千户,还请见谅。” 好一个董婉青! 果然是古灵精怪,两三句话一说,居然又戏弄了萧文明一回。 萧文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占用了我的地盘落脚,居然还敢戏弄我,未免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要是眼前并不是一个女子,萧文明早就动怒了! 这时却见丫鬟碧云端着一个茶盘,在桌上摆上了两碗茶,轻轻说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句:“请用。” 萧文明暂时耐住脾气,揭开茶碗一看,却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果然是好茶! 之前因汤光耀向自己讨茶,而临海屯里只能拿出一些陈年旧茶。因此丢了人的萧文明,这些日子还专门买了一些好茶回来。 可自己买的这些所谓的好茶,同面前这碗茶水里的茶叶相比,那就跟马粪差不多。 只见在碧绿的茶水的浸泡下,一颗颗茶叶无不舒展开了窈窕的身姿,化身成一位位碧绿的天使,在浅绿色的天空中翩然起舞。随着她们的舞动,芳香的气味慢慢弥漫开来,令人闻之神清气爽。再小心翼翼地轻轻品啜一口,更是唇齿留香,一股温暖的能量注满全身,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坦。 老实说,萧文明是茶叶界的外行,品不出茶叶的好坏来的,但是董婉青请萧文明喝的茶实在是极品中的极品,就连外行都能品出其中的美味。 就好像萧文明写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这两本书——当然了,指的是原版——行家自然能读出文字中的精妙之处,外行人一样能看的十分痛快,这才是经典的文学著作啊! 这一口清茶,让萧文明不胜感慨,回味了许久,这才对董婉青说道:“久闻福建盛产名茶,今日在下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董婉青听了这话也十分高兴,说道:“那是自然,这是产自武夷山的名茶,一两茶叶,一两银子都买不来呢!要是萧千户喜欢,那我就送你几斤好了,就算是抵了我们在此留宿的钱。” 萧文明现在的经济情况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态势之下。 说是缺钱吧,每个月也有几百两银子的收入。 说是有钱吧,经济条件又不能满足他扩充军队的野心。 但是萧文明就算缺钱,倒也不缺这几个住宿的钱。 因此对于什么折抵住宿费这样的事情,萧文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就换了个话题:“早就听说董家的海通镖局颇为有名,没想到队伍里还有高手,属实厉害。” 董婉青莞尔一笑:“萧千户说的是我手下的张大、张二两个镖师吧?他们能有什么样的本事?无非是水性好一点罢了,并没有什么武功。听说大侠姑苏林丹枫,同萧千户也颇有交情,他们的武功同林大侠相比,那就是碎石比之金玉,根本上不了台面。” 听了这话,萧文明又复一惊。 林丹枫同自己有些交情那是事实,但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自己和林丹枫本人之外,知道详情的就只有姐姐萧文秀和朋友温伯明而已。 而这几个人都是绝对稳妥可靠之人,应该是不可能走漏消息的。 难不成是这个奇怪的董婉青,又在故意自己试探的口风不成? 那天林丹枫出手,帮助自己逃出白炎教的据点,这件事情董婉青应该是知道的,以此推理自己和林丹枫有交情,倒也合情合理。 于是萧文明也试探了一句:“董小姐哪里话?林大侠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的人,在下怎么高攀得起呢?” “萧千户过谦了。今日萧千户,同倭寇一场大战!我队伍里几个打前站的镖头见了,都说千户手下的将士,用的都是林大侠的招式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林大侠是何等卓尔不群的人物,居然肯给萧千户当教头,可见你们二人之间的交情非浅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自己手下萧家军的武功路数被人家看破了。 那也就难怪了,一位武林中的大侠客能给朝廷武将当一任教头,那足可见此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浅了。 这个让萧文明想起了,电影《黄飞鸿》里的片段,黄飞鸿也给黑旗军刘永福当过武术教头,而刘永福可以算的是黄飞鸿政治思想的启蒙者了。 虽然电影有虚构的成分,但也是真实现实的影射。 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萧文明便也就释然了:并不是自己这里口风不紧,但是董婉青光凭几招功夫就能推断出自己和林丹枫的关系,其见识之广博、推理之严密,也着实让人敬佩。 自己和林丹枫的交情,这又不是一个可以深入讨论的话题。 萧文明又只能转换话题:“哪里话,哪里话。林大侠不过顺便传授了三拳两脚的功夫而已,大约是知道我要去打倭寇,让我上阵之时不至于吃亏吧……也谈不上有多少交情。” 交情不小了! 林丹枫传授的武功虽然满打满算只有三十招而已,却是这位大侠客苦思了一夜,才总结提炼出来的。 当中花费的功夫可不少,用的心思也不小,最后传授的招式那也是去芜存菁的绝招。 虽然看起来十分简单…… 不过董婉青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这一点,终于被萧文明把话题引到了倭寇身上。 “说起倭寇,也真是讨厌。他们占据了洋湖,害得我大好的水路不能走,只能绕远路走临海县,这是为祸不浅啊!” 萧文明赶忙接话:“我也正愁此事呢。倭寇现在跑到了湖上,让我打不着。朝廷又没有什么战船,我也是有力也使不上啊……” 听了这话,董婉青忽然收起了笑容,颇为严肃地问道:“听萧千户的意思,似乎是在为缺船而烦恼了?要说船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哦?你有船吗?”萧文明听了这话是又惊又喜,又补充了一句,“我要的可是战船、大船!洋湖烟波浩渺,几条小舢板可是不中用的。” 萧文明这话似乎是有在看不起董婉青,让她眉头一皱,更显示出几分娇嗔的神采:“萧千户未免太小看人了!我家的镖局是走南北大生意的,十几丈、几十丈的大船有的是。我还嫌通往洋湖的水道不够宽敞,让这些大船难以进入呢!” 听了董婉青这话,萧文明就放心了。 别说是几十丈的大船了,只要能够集结起十五六艘十几丈的中等船舶,让萧文明能够一下子将所有的三百萧家军和所配备的装备,一次性运用到倭寇盘踞的小岛上,那也就行了。 董婉青的话,就算是有吹牛的成分,可就算挤干了水分之后,他所能够提供的船依旧能够保障任务的进行,已经能够可以保障自己诛杀倭寇的行动。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使用董家海通镖局的船,并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成本,试错造成的影响几乎为零,那为什么不干脆去试一下呢?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1.html 0101 我谨慎吗? 不过就这样白用别人的船,萧文明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只要贵镖局能帮我这个忙,那也是为朝廷立下了大功,我可以像上投保举,请朝廷赐个一官半职。董小姐是女子,官职官位自然是用不着的,可家里的父兄却是可以用的。” 萧文明说这话倒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剿灭倭寇,那可是一项颇大的功劳,朝廷当然是要赐予官爵的。 就算是苏州知府桑淳元不肯帮这个忙,那萧文明也可以辗转联络到洛阳城里的毅亲王,由他出面,事情也就能办个八九不离十了。 不料这个董婉青对于官职居然毫不感兴趣:“那就不必了,要是朝廷有封赏官职的话,还是萧千户自己留着吧……” 这就太奇怪了。 士、农、工、商——商人乃是四民之末。 赚了钱的商人,大都想花钱去捐个功名,而往往这种捐出来的功名,还会被那些真刀真枪从科场里考出来的人所耻笑。 而杀敌立功,博取功名,则是科举场之外另一条正路。这个出身要比花钱捐官,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而董婉青居然对于这样的诱惑丝毫不感兴趣,萧文明当时是想不通的。 不过事后他才弄明白,原来他们董家也是有世袭的官职的,并且官位比萧文明这个六品的千户还要高一些,是从四品的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职责是协助正提举掌管泉州港的海关贸易。 位虽算不上高,但是权是很重的。 而萧文明不过是个六品的武官,能够保举的官最大也就到七品,他们董家自然是看不上的。 不过董婉青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萧千户的临海屯,乃是一处风水宝地,又有那么多弟兄夙夜守护,安全的很。若是千户肯垂青,可否允许我们镖局在此处设立一座仓库,作为往来货物的中转站。当然了,借用了萧千户的地皮,租金我们当然是会出的,这一点还请千户放心。” 这个提议让萧文明陷入了沉思,他倒不是在考虑几个租金的钱,这点钱还犯不着他这样用心。 他想的却是这个董婉青话语背后的打算。 若是按照她的提议,把仓库建立起来,那就相当于在自己的临海屯里面插上了一根针。虽然萧文明现在有完全的信心,可以保证临海卫大小事务悉决于一人,也可以保证在目测所见的将来,也不会有人动摇他的这种掌控力。 但是有道是“防微杜渐”,这种事情是不能不详加考虑的。 即便萧文明一时想不出其中有什么纰漏,但是好歹也要跟姐姐萧文秀、谋士温伯明商量一下。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立即答应董婉青,而是卖了个破绽:“这件事情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恐怕与体制不合。并且我这人说话没什么轻重,同苏州知府桑淳元大人还有一些龃龉,万一桑大人说了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桑淳元……大人啊……”董婉青嘟囔了一句。 “对啊,就是桑淳元大人。不过董小姐不必担心,只要我们能够顺利杀败倭寇,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桑大人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必也就无话可说了。” “嗯,这样也好。”董婉青答应了下来,“倭寇猖獗也拦住了我们的商路,还是先剿灭倭寇要紧。” “且慢!”共同作战剿灭倭寇的事情似乎商量得差不多了,可萧文明又猛踩了一脚刹车,“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董小姐请教。” 面对萧文明突如其来的质问,董婉青却似乎表现得十分沉着淡定:“不敢当,萧千户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问一问董小姐,你同白炎教有什么关系?莫非也是白炎教的教徒吗?” 这一点萧文明是非要弄明白不可的。 倭寇貌似是独立作战,但也同白炎教合作过,董婉青貌似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大小姐,却也曾经出现在过白炎教的据点。 这两者同时与白炎教有莫大的关联,萧文明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装糊涂的。 董婉青也似乎早料到萧文明会询问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爽快:“白炎教徒?我怎么可能是。” “嗯?你既然不是白炎教徒,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据点之内?并且那几个教徒对你还十分客气。这是怎么回事?”萧文明质疑道。 萧文明的质疑十分合理。 却不料,董婉青唇红齿白那么一掰扯,就把萧文明驳了个哑口无言:“萧千户不也不是白炎教的教徒吗?怎么也会出现在那里呢?并且还亲手拔除了据点!听说外面都有传言,说是白炎教内讧了,难道萧千户也是白炎教徒?” “这个……” 好一张伶牙俐齿! 萧文明虽然现在浑身的道理,却竟然想不出半句反驳之词来。 不过董婉青嘲讽了萧文明一句之后,便开始主动地老实回答问题了。 她的确不是什么白炎教的教徒,只不过是生性好动,出于好奇才特地找门路买了个白炎教的玉牌,便混了进去。这块玉牌,董婉青花了不少钱,买来的牌子级别也甚高,而白炎教向来是只认牌子不认人的,故而那看门的老头,会对董婉青那样客气。 听了董婉青的介绍,似乎一切的疑点都也澄清了。 第一,白炎教对于敛财似乎不遗余力,所招揽的教徒都是地方上的有钱人,董婉青家里有钱并且肯出大价钱来买玉牌子,白炎教当然不会拒绝了。 第二,董婉青那一日在白炎教的据点里表现得十分活络,但就是没有半点敬畏之色,的确也印证着她的话——他并非是什么白炎教的教徒,更谈不上“虔诚”二字。 这样看来,那一日董婉青在白炎教的据点种种异常的举动,也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越是合理的解释,萧文明就越是不能放心。 一个人做事情,怎么可能每一件事情都有最为合理的解释呢? 可偏偏今天董婉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完美无缺的,似乎是早有准备,也似乎是深思熟虑过的。 然而这样的说法,是最不能让人放心的,那就相当于有人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你。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像董婉青这样聪明灵透的人惦记着你,萧文明可是放心不下。 因此对于设立仓库的事情,萧文明最终还是决定向后拖延。 只听他说道:“在军屯所里设立仓库,怕是还没有先例吧?这件事情我还要再考虑考虑研究研究。” 说出这话的时候,萧文明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着董婉青,因为自己暂时拒绝设立仓库的原因,因而也决定暂时搁置调集船舶剿灭倭寇的准备。 然而董婉青却似乎是极其深明大义,对萧文明说道:“萧千户办是如此谨慎,着实让我佩服。”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在心中暗自发笑:说我谨慎,我的作风能算谨慎吗?在这个大齐朝,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怼天怼地的大逆不道之人了,这你都要嫌我谨慎,那你平时做事得激进成个什么样子? 这句话萧文明藏在心里没有说,却道:“董小姐既然这样说,那我多少就放心了。” 也不知这句心情假意的话,董婉青相信了多少,但她的表态却是积极的:“萧千户要船还是要人,又或者两者都要,尽管吩咐。” 话题又被重新带了回来。 董婉青的人,萧文明是不敢用的,船倒是无所谓。 因此萧文明故作客气道:“已经劳烦董小姐借船给我了,又怎敢再麻烦了?南湖屯千户曹瑞有交情。他手下也多有会驾船的高手,人手就由他去安排好了。” 萧文明这话的确是十分客气,让董婉青也挑不出什么茬子了:“那就这样吧,我们海通镖局在长江里停着有大船,不过进入洋湖辗转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是不知萧千户等不等得起……” 剿灭倭寇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但是前提就是要确保将倭寇剿灭。 要是不待船舶调集齐全,就贸然出动,那就相当于送人头,还不如不去。 因此船的事情他不等也得等,半个月要等,半年,他也得等! 萧文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好,那就有劳贵镖局尽快行动。你们的船可以停在南湖屯,那边的码头我看过了,水深岸广,正好可以停船。就是董小姐可否留下一两个办事得力之人居中联络,以免发生误会。” “办事可靠之人?不知萧千户觉得我可靠不可靠?”董婉青眨巴着一双大大眼睛问道。 办事可靠不可靠,萧文明是不太清楚,可董婉青这个人,倒的确是不能让人放心的。 “不知董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亲自留在这里居中联络,萧千户总可以放心了吧?” 剿灭倭寇的大事固然要重视,但也没有必要重视到这种程度吧? 说到底,海通镖局是要做生意的,剿灭倭寇主要的责任,还是在官府这边——当然了,萧文明的主动出击的打算,也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 如果谈得上责任的话,海通镖局所承担的,也就不过出些船而已。 海中镖局是等样大的生意,区区十几条船的业务,犯得着让大小姐亲自参与其中吗?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2.html 0102 调集船舶 “那就不必了吧。”萧文明说道,“董小姐不是还要押运货物吗?你留在这里岂不是要耽误了你们的生意?” “不打紧的。”董婉青笑道,“也谈不上是什么生意,其实也就是,我们本家几间仓库里的货物流转一下,不算什么急事,耽搁也就耽搁了。” 其实留董婉青这么个狡猾的美女在自己的临海屯里,萧文明也不是特别放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临海屯当之无愧的统治者,董婉青在这里也掀不出什么浪花了,反而可以派人暗中监视,查一查她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就这样,这位神秘的董家大小姐——董婉青——就这样留在了临海屯。 随同她一道来的队伍里的几个镖师,大部分都被打发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在她身边,帮忙做些跑腿之类的杂物。 这些人也被安排居住在,原先的那几座小屋之中。 萧文明对董婉青还有相当的警惕性,以保护她的安全为名义,时时刻刻都在这几座小屋周围,维持不低于五十人的兵力,用于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且始终派遣三个头目中的一人带队。 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要立即通知萧文明。 不过董婉青表现得还算正常,除了调集船舶的事务之外,平时并没有约见什么奇怪的客人。 空闲下来就在小屋里独自抚琴,一个人无聊了便会踱步出来,在丫鬟碧云的陪同下,在临海屯里逛上一圈,时而也会找萧文明,或者是萧文秀说说话。 如果说有唯一的异常之处的话,那就是董婉青往来的书信似乎多了一些,可是董婉青是客人,又不是囚犯,萧文明也没有办法强行拆开她的书信查看。 就这样,召集船舶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南湖屯千户曹瑞来访,寒暄了几句,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从昨日起,就有几艘海通镖局的船,停在我南海屯的码头上。听他们说,是萧千户调集他们过来的,不知可有此事?” 萧文明倒也没有想到海通镖局的船会来的那么快,赶紧点头:“啊,有这么一回事儿。这些船是预备用来剿灭倭寇的,原本应该是要同曹千户打一声招呼的。奈何时间太紧,我就只能先斩后奏了。” 曹瑞眉头一皱:“既然是用来打倭寇的,那这些船停在我这里,有没有事先打过招呼,我这边是无所谓的。可是……可是苏州知府桑大人,不许这些船停在军屯所的码头上,已下令统统让他们遣返原籍了……” 听了这个消息,萧文明心里打了一个咯噔,暗骂了一句:怎么又是个桑淳元,天天给自己找麻烦,是吃饱撑的吗!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萧文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可否请曹千户多走几步路,向桑大人说一声。这些船是预备用来打倭寇的,停在南湖屯的码头上,应该没什么大碍。” 曹瑞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桑大人已经下达命令了,让苏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府靠近洋湖的地方,片板不许下水,要困死、饿死这群倭寇。有这样的命令,主动下水围剿倭寇的事情,我怎么敢向桑大人去提呢?” 桑淳元下的是什么狗屁主意! 倭寇是活的,不是死的,想困,就能困得住吗? 他们饿了累了,虽然没有“士力架”可以吃,但是也会想方设法,上岸过来掠夺搜刮。 你苏州府防御的好好的,倭寇或许掂量着不敢过来,可湖州府那边,防御松懈,弄不好就会被倭寇大肆劫掠一番! 张翠元冠冕堂皇,说的似乎是坚壁清野之计,实际上耍的却是祸水别引的馊主意,尽管让倭寇去劫掠百姓,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的地盘上,那就可以了。 现在的萧文明,真想逮住桑淳元,狠狠揍他一顿! 然而伟大领袖告诉我们:要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 如今的主要矛盾,并不是萧文明和桑淳元之间的矛盾;而是他和倭寇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已经上升到了民族矛盾的程度,一切内部矛盾都要往旁边搁一搁。 萧文明还是深明大义的。 他说道:“曹千户,你对洋湖的地形应该比我熟悉,你说除了你南湖屯的码头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停泊战船?” 曹瑞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有是有的。但都是些个小港岙,停泊个三五艘船还可以,一下子停泊十几艘战船,恐怕就不行了。” 这问题又严重了。 登陆作战,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投送。 受到水路运输的限制,没有办法像陆路一样自由调剂兵力,而敌军却是以逸待劳,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集结起足够的军队,而是贸然攻击有备而来的敌军的话,那就跟自杀没有多大的区别。 因此能够投入多少运输船?就成了登陆作战成败的关键。 并且这里指的运输船的数量,是指一次性能够投入的。 水路运输的变数太大,潮汐的沉浮、天气的剧变,都将严重影响航行的效率,只要不是从一个地方同时出发,无论是多地同时出发,或是一地先后出发,在协调上都会存在莫大的变数。 至于说什么第一批送人上去的船,撤下来以后再走一个航程,再送一批、两批、三批人上去,那就几乎是做梦了。 就好像解放战争时期攻打金门,解放军第一次上去的三个团,实际上已经站稳脚跟了,但后续部队就是上不去,这三个团最后也就十分憋屈的被吃掉了。 因此现在来看,战船集中在南湖屯,几乎是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了,更换成其他任何一种方案,都会造成结果的不确定性,甚至会变成灭顶之灾。 倭寇是非剿灭不可的,但萧文明的萧家军也是不能轻易消耗的。 正当萧文明处于左右为难境地的时候,董婉青来了。 原来是董婉青也得到了报告,说是苏州府里来了个大人,明令禁止他们海通镖局的船停泊在南湖屯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啊……原来董小姐也知道事情啊,我这不正为难呢吗!” 听了萧文明的诉苦,董婉青却是一脸的轻松:“我当是怎么回事呢?不就是桑淳元知府吗?我家同他颇有交情,好说话的很。遇到意见不合之处,疏通疏通不就得了?” 萧文明把眼一白:桑淳元好说话,这不是笑话吗? 萧文明自己这个暴脾气且不必去说,就连临海县令汤光耀这样的老油条,也一样被桑淳元怼得好几次下不来台。 因此萧文明并不相信董婉青的话:“小姐同他有交情,我同他可没交情。要疏通的话,那就请董小姐出面好了,我是不会去触她这个霉头的。” 董婉青微微一笑:“这事儿原也不用我出面,我保举一人,保证马到成功。” “什么人?”萧文明问道,“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人萧大人不会不认识。”董婉青答道,“是一个叫徐世约的,在临海县本地做些小生意。” 好大的口气……徐世约在临海县做的那叫小生意吗? 小小一个县城,他徐世约就是七八件铺子的掌柜,县城外又不知兼并了多少土地,且不论他这些产业、这些银子来的正当不正当,反正是临海县里数得上名号的大富豪,谁敢说他只会做一些小生意? 不过董婉青这样说,萧文明倒也并不奇怪——董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区区徐世约同他们一比,也就是个小本买卖了…… 可问题是,为什么在董婉青眼里,这个只会做些“小买卖”的徐世约,居然能够说动自命不凡的桑淳元? 因此萧文明质疑道:“就凭他?听说这厮在苏州府里也认识几个人,但是想要说动桑淳元,他还没这个面子吧?” 董婉青仍旧是一脸的自信:“萧千户尽管放心,这件事情就让徐世约去办,保管能够办成。” 反正不管怎样,徐世约要是能够办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办不成,萧文明这边也没有什么损失,那就不如让他去办一办好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大出萧文明的意料之外。 原本徐世约就对萧文明有几分忌惮,又有海通镖局的董家大小姐出面,他当即答应下来,亲自赴苏州府去见桑淳元。 徐世约受命赶赴苏州府,等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莫大的好消息:苏州知府桑淳元,已经同意海通镖局的船可以停在南湖屯里,并且在他听说萧文明打算出兵剿灭倭寇的时候,甚至还满口答应,可以派苏州府的官兵从旁协助。 萧文明是属实没有想到,这个桑淳元的态度,居然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要知道,桑淳元本身就是个极其固执的人,想要让他改变主意,可以说是难比登天。可偏偏就靠这个徐世约,居然就改变他的主意,这就又有些出乎常理吧? 然而董婉青最大的技能,就是可以把不合理的事情解释得异常合理。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4.html 0103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她解释说:桑淳元这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除了当官之外还喜欢经营一些小生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如今这个大齐朝,多一半的官员都在外经商。 但是这样的行为,是违反大齐律令的,因此这些官员在经商的时候,就必须找一个代理人。而这个代理人必须十分可靠,因为这个人将会掌握官员几乎所有的秘密。 而桑淳元找的代理人,那就是徐世约了。 旁人都知道徐世约在苏州府里是个讲得上话的,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还有这样子的身份——至少现在汤光耀是不知道的。 要是被他知道了这个背景,以汤光耀的性格,就算不会卑躬屈膝地拍徐世约的马屁,但至少平时对他的态度也会客气许多。 然而徐世约这样的背景,作为地方父母官的汤光耀不知道,而董婉青这个“外来的和尚”却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对于这其中的原因,董婉青解释起来十分简单:“徐世约同官场上的人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罢了,同我董家却是实打实的生意场上的伙伴——有些事情,汤光耀不知道,我却会知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个当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世间任何事情是一物降一物,商人原本是四民之末。按理说,是该被官员瞧不起的。然而只要攥住了官员的把柄,那就是“攻守之势异也”——平素幺五和六的桑知府,顿时就会变得温柔得仿佛一只小绵羊。 反正不管怎样,没了桑淳元的从中作梗,调集船舶的事情很顺利的就完成了。 十天之后,十五艘船便已集中到了曹瑞的南湖屯码头之上。 并且这些都是在长江里跑运输的大船,按照萧文明的估算,像这样的大船,只要有五艘,就足够可以运输三百萧家军全部的兵力和辎重了。 但是像登陆作战这样的冒险性的行动计划,在准备的时候不能把账算得太死了,一定要留些余地出来,准备得“将将好”肯定是不够的。留下十艘船作为备份和接应才是稳妥之策。 至于剩下的船,则可以留给桑淳元统筹使用,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这些船连同南湖屯千户曹瑞原有的几艘破战船,大约可以送上去一千人左右的苏州府的官兵和屯田兵。 这些部队的战斗力完全不能指望上,但是兵力就是兵力,就算不能上阵杀敌,待在旁边摇旗呐喊、助助声势,那也是不错的。 眼下看来万事俱备。 且进入春季以后,气候平稳,除了偶尔会下上一两阵春雨之外,并不会有大风大雨的天气,正是实施登陆作战的好时机。 然而此刻还有一个隐患,急需萧文明去解决:那就是萧文明对岛上倭寇的情况一无所知。 询问千户曹瑞,他也只是说:倭寇盘踞在洋湖上的东山岛里,其他的情况并不知道。 东山岛是洋湖里最大的一个岛屿,岛上还有百十来户人家,以捕鱼为生。倭寇既然已经占领了岛屿,在想要从岛上的渔民哪里打探消息,那显然是不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了。 为今之计,就只能派人上岛去看一看,才能知道眼下岛上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 这时董婉青自告奋勇,说是可以派手下的两个水性高手,从水下偷偷潜入进去,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东山岛的情况。 董婉青的主意虽好,却也被萧文明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在技术上存在什么问题,只是因为萧文明对董婉青还不能完全放心,可不能让她随意接触我口。 然而除去董婉青之外,萧文明这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力量。 要不就在没有侦查的情况下,硬着头皮上吧!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商量下来,总觉得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就是令人有些心中不安。 正当萧文明一筹莫展之际,一位贵客重又来到了临海屯,此人便是姑苏大侠林丹枫。 萧文明眼下这是用人之际,林丹枫飘然而至,不禁让他喜出望外:“林大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报一下,我也好出来迎接啊!” 林丹枫依然是那一副白衣飘飘、潇洒不羁的侠士模样,微微笑道:“听说萧千户正要大举进攻倭寇,林某是赶来共襄盛举,助你一臂之力的。怎么?难道萧千户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当然欢迎!”萧文明赶忙说道,“有林大侠帮忙,那我便似如虎添翼,不过我要打倭寇的事情,林大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江湖上已经传遍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丹枫的表情似乎变得凝重了一些:“江湖上的确是有些消息,但是却都已经被我压住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萧文明调集海通镖局的大船进入洋湖,不免惊动了洋湖里的几个水寨,想着自己的地盘就这样被扶进来的人给侵占了,那还了得? 因此几个水寨商议下来,想要选一天月黑风高的日子,偷偷潜入到集中停船的南湖屯里,将凡是海通镖局的船通通凿沉了,叫他们还敢来洋湖里捣乱! 原本这个阴谋计划得十分隐蔽,出了洋湖就几乎无人知晓,然而林丹枫执掌江南武林牛耳,几个水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因此林丹枫赶紧亲赴洋湖的几个水寨,逐一会见水寨的头领,要他们从民族大义出发,第一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破坏海通镖局的大船;第二不能走漏消息,对于南湖屯里停泊了多少船,必须守口如瓶,以防有汉奸败类向倭寇通风报信;第三是要做好上阵杀敌的准备,萧文明这边攻打倭寇,这些水寨的头目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对于第三条萧文明倒是认为大可不必。 他的计划,是在陆地上同倭寇交战,并没有进行水战的打算,便也不需要水寨来添乱。除此之外,只要能够如约做到第一点和第二点,那萧文明已经是可以烧高香了。 于是萧文明又确认性地问道:“林大侠,洋湖里这些水寨说话,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林丹枫拍了拍胸脯:“那当然靠得住了。男子汉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的话还有食言而肥的道理?就算他们想食言,可我林某的面子,他们还是给上几分的吧?” 林丹枫到底是难脱江湖侠客的藩篱——什么大丈夫?什么面子?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然而林丹枫是个好面子的人,今天又是过来帮忙的,萧文明也不好直接挑他的不是,便说道:“林大侠的面子他们当然是不敢给,但是这么多水寨合谋一件事情,不是一条心,又人多嘴杂,难保不走漏风声啊!” 这一点林丹枫倒也承认,并且像他这种江南武林盟主一般的存在,没有一点组织能力,和决断能力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当即说道:“萧大人,事不宜迟,我看剿灭倭寇之事,应当是越快越好!” 谁不想迅速剿灭倭寇? 这不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嘛! 因此萧文明就把自己想派人上到东山岛去打探一下情况,却又暂时选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件事情同林丹枫略略讲了。 林丹枫一听这话,当即自告奋勇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如让我亲自去岛上走一趟,说不定还能提两颗倭寇的人头回来呢!” 萧文明听了这话真是醍醐灌顶、喜出望外:林丹枫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他武功卓越、办事干练、经验丰富,又同白炎教结下过梁子,让他去打探倭寇的消息,那是再放心也不过的了…… 好似这样合适到了极点的人选,竟然又让萧文明感到不好意思了。 以林丹枫这种身份和地位,苏州知府这样的官员,肯定是请不动他的;或许江南道总管来了,他也不屑一顾;恐怕只有洛阳城里的毅亲王这般人物,才能让林丹枫倾心效劳。 而萧文明自己呢? 还不过是个六品的千户而已——并且还是个候补的。 想要差遣林丹枫,自己的脸皮肯定没有那么厚,换个名义改做“协同行动”,那就名正言顺多了。 于是萧文明决定:由自己和林丹枫二人一道行动,亲自上东山岛去侦查敌情。 众人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无不震惊。 温伯明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萧兄,你手下人马虽然不多,却也好歹是你的萧家军的统帅。你轻入险地要是出了意外,要你手下这三百弟兄怎么办?” 而其实最担心的,自然是他的姐姐萧文秀了。只不过萧文明这次不是去玩的,而是带着作战的任务,她怕自己多嘴多舌,落下一个“拖后腿”的口实,因此才憋着没有说话。 但是萧文明显然是心意已定:“诸位,让别人去送死,我则在安全的地方蹲着。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干不出来。要去大家一起去,一根绳上穿着的蚂蚱,凭什么别人去冒险,我在后面看戏?” “好!”萧文明这话说的颇有江湖义气,惹来了林丹枫的由衷赞叹,“萧千户果然不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诸位也挺放心,有我林某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了萧千户的一根汗毛!”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5.html 0104 上岛 就这样,在林丹枫来到临海屯的当天夜里,未做停留,萧文明便同他连夜赶赴吴江县的南湖屯。 此刻天空中飘着几丝细雨,月亮的光华,在几片薄薄的雨云的遮盖下,显得既朦胧而又神秘。田间不知名的春虫,已从隆冬中醒来,在夜色的掩护下窃窃私语,似乎也在密谋些什么。 有南湖屯千户曹瑞来领路,萧文明和林丹枫自然是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南湖屯的码头旁边,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为了避免刺激到苏州知府桑淳元,自从萧文明从倭寇大战一场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重返过南湖屯,更没有亲眼见过十几条大船齐聚在洋湖岸边的景象。 因此虽然在夜色之中,可码头上停着黑压压的一大片船舶,萧文明也是颇感震撼:董家的海通镖局果然极有实力,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调集起的这么多大船,毫无悬念地把曹瑞原有的几艘破战船给比了下去。 再登上大船一看,这几艘船虽然并不是能够劈波斩浪、纵横四海的海船,却也建造得十分结实,看来承担登陆作战的任务,这几艘船是绰绰有余的了。 不过今夜登岛,萧文明却用不上这些大船——这几艘船虽然气派结实,但动静太大了,并不符合萧文明和林丹枫二人秘密潜入的要求。 因此萧文明向曹瑞借了一条南湖屯里日常打鱼用的小渔船,并在屯子里选了一个技术娴熟的船工帮忙撑船。 于是一叶翩舟便冲破茫茫夜色,在稀疏的雨幕之中,朝着洋湖中的东山岛前进。 今夜月光时隐时现且异常微弱,洋湖水面之上一片漆黑,并不能看见远处有一座小岛。 因此萧文明并不放心,就怕撑船的老船工走错了道,略带不安地同他们攀谈了几句。 可这个船工却是拍着胸脯打了保票:“萧大人尽管放心,要不是眼下正在闹倭寇,否则一年三百六十天,我少说去东山岛也得有两百天。水路走得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不会有错的。” 萧文明听了他的话才略觉安心,再侧耳倾听,只听船底下流动的湖水也是那样的浑厚而又从容。 如今既有大船,又有熟练的船工,看来登陆东山岛,至少在船舶航行方面不会存在什么大的问题了。 因为这年头并没有手表,所以萧文明无法准确的估算时间,只觉得航行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并且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按照那老船工的说法,这团黑影便是远处的东山岛了。 随着不断接近东山岛,萧文明的心情也不免变得忐忑了起来。 他低声询问林丹枫:“林大侠,就我们两个人跑到东山岛去,你说万一被倭寇发觉了,逃不出来怎么办?” 听着这话,林丹枫愣了一愣:“不知萧千户为何这样说话,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啊!” 只要是人,谁不怕死? 或许林丹枫这样的武林高手,抬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四顾确实没人打得过他,更不可能取他的性命,自然也就不怕死了。 可萧文明这样穿越过来的人,毫无根基,全靠着一点现代人对于古人的思想优势,才混到今日这个局面,虽然不说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吧,却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因此,要说自己不怕死,萧文明肯定是在说谎。 于是萧文明名人名言脱口而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林大侠,我并不怕死,就是怕死的莫名其妙没有价值。如果我这回万一被倭寇发现了,就算能拼死他们一个两个的,可我的命比倭寇的命值钱的多,怎么看都是个赔本的买卖。这么死了,就叫不值得。” 林丹枫闻言大笑:“哈哈哈,原来萧千户竟有这样的高明想法!那倒是我林某小瞧你了。不过请萧千户放心,上百倭寇一拥而上,林某或许未必对付得了,但是且战且退,安然互送萧千户回到船上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那我就放心了。” 林丹枫说话总是能让人感到踏实。 这时林丹枫又道:“其实萧千户有空担心倭寇,还不如担心我们脚下的两只水鬼呢!” “水鬼?什么意思?”萧文明是向来不相信神啊、鬼呀之类的胡话的。 林丹枫解释道:“千户还不知道吧?自从我们上船之后,就有两个家伙潜在水里跟在我们的船后。他们在夜色中一路跟到现在,也算是水中功夫一等一的高手了。一个多时辰,加起来露头换气不过十次,着实了得。林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萧文明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林丹枫口中的水鬼,十有八九就是,董婉青手下的那两个高手叫什么张大、张二的…… 看来这个董婉青着实颇有心计,派了这两个高手跟着自己,明显就是来监视的!并且这两个人也的确是有真本事的,要不是被林丹枫点破,萧文明自己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只见林丹枫忽然剑眉一耸,盯着水面上两处有些怪异的漩涡:“这两只水鬼实在是太烦人了,不如让我杀了他们,眼里也好清静一些!” 现在正是同仇敌忾、剿灭倭寇的时候,萧文明也不想同董婉青扯破脸皮,便劝道:“林大侠何须如此?他们只在后头跟着,没必要杀了他们。更何况他们的水下功夫了得,要是不肯上岸,恐怕林大侠对付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萧文明这话却触动了林丹枫的神经。 “莫不是萧千户小瞧了我?” 说罢,林丹枫一弯腰,从船底捡起了一只鱼叉握在手里。 这支鱼叉不过是渔民打鱼时所用的寻常工具,可攥在林丹枫的手里,却仿佛摇身一变成了一柄神兵利器。 只见他双手到处,鱼叉在水底一阵搅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连绵不绝;水下又想起水流击荡之声,仿佛九天闷雷;那只鱼叉更是含光闪闪,将湖水搅得杀机四伏。 林丹枫这样一搅,让潜在水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那两个水鬼心惊胆战,再也把持不住身形和呼吸。 他们悄悄探出头来,向上一望,却见林丹枫两只眼睛目光炯炯,正盯着他们两个,而那柄钢叉擎在手中,就仿佛天神手中的闪电,似乎随时会把自己劈一个外焦里嫩。 这两个水鬼哪还敢造次,赶紧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又不知潜泳到哪里去了。 萧文明见这两个水鬼见到林丹枫,就好比巡海夜叉见到了哪咤一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林大侠真把这两个人吓死了!他们可别一口气喘不过来,把自己淹死在河里,那可就成了江湖里的笑话了。” 林丹枫冷笑一声:“萧千户就放心好了,此二人我未见过他们动手,没法从武功路数上看出他们的师承,却也知道这号人物脸皮最厚了。我刚才逼退了他们,他们未必会知难而退,十有八九是换了个更远的地方,依旧跟着我们……” 也亏得这两个水鬼并没有走远。 不过几个时辰之后,萧文明就要庆幸,还有这么两个家伙死死跟着自己呢! 然而现在,萧文明只得说道:“林大侠所言不虚,不过这样警告他们一下,他们也多少能收敛收敛,只是不知林大侠知不知道这个福建董家的底细?” 林丹枫沉思了一下:“我只听说过,却并没有同他们打过交道。只知道董家世代经营镖局,虽然也招揽一些江湖上的人物当镖师,但似乎对江湖事务并不感兴趣……” 看来这个董家确实是神秘,就连林丹枫这样的人都不知他们的底细,看样子要查清他们的背景,只能从长计议了。 萧文明同林丹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之间脚下的小舟,已经冲破重重雨幕,来到了东山岛下。 那驾船的船工果然没有说谎,他对东山岛的确是十分了解,船刚停稳,便在夜色中指指点点:“两位,这里就是东山岛了。听咱家千户说,岛上来了倭寇,我可不敢上去,我就把两位送到这里,你们还要小心。” 萧文明当然不指望这个渔夫会跟同自己一逃出生入死,便随口谢了他几句,又赏了他几钱碎银子,便让他选一个僻静的港岙停泊下来,一旦发现自己发了暗号,就要立刻靠过来。 送走了船工和小船,萧文明抬眼向东山岛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座死气沉沉的渔村,坐落在一座不高的小山脚下,除了零星的几点灯光之外,整个村子黑漆一片…… 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洋湖之中最大的一个岛屿,岛上还住着,两百来户人家。 朝着村子走了几步,却见湖边的一处浅滩上,停泊了三四十艘大大小小的渔船。这些渔船想必就是东山岛的岛民,平素用来打鱼的。 但是眼下这么个情况,这些渔船却更有可能成为倭寇上岸行凶的工具。 因此血气方刚的林丹枫当即提议:“萧千户,不如咱们现在就把这些渔船全都凿沉了,这样就能把倭寇全都困在岛上,咱们也好将他一网打尽。”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7.html 0105 十分顺利 萧文明想了想,却道:“这倒也不急于一时,岛上除了倭寇以外还有其他的渔民。凿沉了船,他们也就没有活路了。况且我们现在凿了船,难免动静闹得太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林丹枫其实并不是个鲁莽的人,萧文明一点,他便已经懂了:“萧千户说的有理,咱们再向里走走。” 多亏萧文明一时心软,不久之后,这些船不知能救多少人命!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萧文明今夜,不知能造多少级浮屠呢! 不过这时候,萧文明和林丹枫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不知是倭寇全然没有军事常识,还是他们觉得自己无比凶悍、又盘踞在小岛之上,没有人敢来进攻。因此一座渔村之内,居然没有半个放哨的人,这也未免显得太托大了点。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萧文明和林丹枫行动的自由,让他们二人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继续往渔村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萧文明对这座渔村的情况便有了更加细致的了解。 这座渔村临水而建,不过两排屋子而已,屋子歪歪扭扭的,似乎被风一吹,就要被刮倒似的,显得十分破旧。 而这个村子里却是一片死寂,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又似乎有人在低头啜泣,这就是听不见人声。只有远处几点灯光忽明忽暗,才显出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而这座已经被倭寇占据了的渔村,如果还有人公然活动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倭寇了。 于是萧文明和林丹枫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朝灯光的方向走去。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之后,似乎带来了穿越前的一些近视,在夜里尤其看不见东西,这里光线又太过黑暗,因此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林丹枫身后,小心向前行动。 谁知走了没几步,林丹枫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萧文明一跳,忙问:“林大侠,你发现什么了?” 林丹枫在夜色之中回答:“似乎有人在说话……” 萧文明也赶忙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一片稀稀疏疏的噪音,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人的动静。 不过萧文明也知道林丹枫武功高强,内力必然也十分深厚,而内力深厚的人,听力自然也就好,他能听见寻常凡夫俗子听不见的声音,也并不奇怪。 因此萧文明点头道:“不如咱们过去瞧瞧?” 林丹枫耳聪目明、快步前行,走了眨眼功夫,就在一座不起眼的屋子前停了下了脚步。 这时萧文明屏息静听,方才听见屋子里的确有细碎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人在低声啜泣。 于是萧文明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慢慢把头探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里头说话。 此刻一阵清风拂过,吹走了稀疏的雨滴也吹散了天上的云彩,让月亮露出娇羞的脸庞,放出并不明亮的光。 靠着这有些朦胧的月光,萧文明大约看清了屋中的情况。 只见这一间并不大的屋子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头,因光线昏沉,只能大约目测有个三四十人的样子。 这么一件小屋——不过一丈见方——塞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了这么多人,让屋子里的人就好像咸菜坛子里的咸菜,被两旁的人挤压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闪转腾挪的空间。 如此狭小的空间,无论是站着、坐着,哪怕是躺着,都是不可能舒服的。 可是屋子里的人一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们虽然并不舒服,可一个个都忍耐着,瞪大着惊恐的眼神,却不敢说任何一句话。 光是这几十双惊惧的眼睛,就让萧文明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却还害怕四周还留着看管的人,便努力压低了嗓音,问道:“诸位乡亲父老可是东山岛的渔民?”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可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神中忽然闪过的灵光,却似乎又给了萧文明答案。 于是萧文明又耐着性子,重复了自己的话:“诸位乡亲父老可是东山岛的渔民?” 他一直问到了第四遍,依旧无人答应。 萧文明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十有八九是这些渔民被倭寇给吓住了,极度的恐惧之中,没有办法正常回答自己的话,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因此萧文明略带失望地对林丹枫说道:“林大侠,看样子在这里问不出什么情况了。咱们还是换到别的地方去看一看吧!” 林丹枫回答:“萧千户言之有理。” 他们刚要迈步离开,可是“千户”二字,却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终于有个胆大的人,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千户?您莫非是朝廷来的官军,是过来搭救我们的?” 在一片沉寂之中,此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让萧文明听了个真真切切。 于是萧文明停下了脚步,回答了那人的问题:“不错,本人便是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是谁在说话?请站起身来让我看个明白。” 一听要站起身来,屋里的人又犹豫了。 过了半晌,这才有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我叫何荣,刚才就是我在同千户大人讲话。”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话,连嗓音都不住有些颤抖。 不过面对陌生人还有这样的胆色,萧文明倒是也有几分钦佩和赞赏。 “好!很好!”萧文明依旧压低了声音,“我便是临海屯的萧文明,我的名号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萧文明可是这一代的大名人——又是著书立说,又是养兵练兵,附近一带谁不知道? 东山岛上的这座小渔村,虽然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同临海县相邻的吴江县,甚至实际管辖应当属湖州府管辖,而不是苏州。 但是因为距离颇近,人员往来频繁,萧文明的名号在这边也是如雷贯耳。 只听那个叫何荣的小伙子说道:“听说过,听说过。大人是来搭救我们的吧,那就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了!” 萧文明今日上岛,确实没有拯救村民的计划,而是过来打探倭寇的虚实的。 不过打探虚实最终目的,也还是为了击败倭寇、拯救村民,因此何荣这样说并没有错,萧文明便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没错,我就是来救你们的。不过搭救你们并不容易,倭寇的虚实我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并不知道,还有这边的地形也很陌生。你小子胆量不小,可否替我前头带路,带我去见一见那些倭寇、走一走村里的小路。” 一听萧文明是来搭救自己和全村的渔民的,何荣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可一听萧文明要自己带着他去找倭寇,何荣又禁不住犹豫了。 他不能不犹豫。 何荣是亲眼见过倭寇的凶残本性的。 倭寇在占据这座东山村的时候,就已经杀了不少的父老乡亲,此情此景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不但景象历历在目,甚至那时喷溅出的鲜血所带着的腾腾热气、带着的鲜红颜色、带着的腥臭气味,都宛若眼前。 都是人。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更何况是自己的生命? 何荣当然不想去:留在这里,即便是失去了自由,但至少能苟全住性命,可是看着身边的父老乡亲期待的眼神,何荣又于心不忍! 他左右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好,那我就跟萧大人走一趟,我自小在村里长大,是个调皮捣蛋的,村里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 此言一出,萧文明立即松了口气:“好,只要你带我查明情况,那朝廷大队人马不日便至,本村的父老乡亲自然也就得救了。” 屋里的人听了这话,感情一下子宣泄了出来,甚至几个女人依然禁不住抽泣起来了。 哭了没几声,人群之中响起了同样带着几分哭腔的呵斥:“哭什么?怕招不来倭寇吗?还不给我闭嘴!” 听了这话,这几个女人,方才勉力的闭上了嘴。 萧文明叹了口气,赶紧对何荣说道:“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快走吧!倭寇在哪里?你前头带路。” 何荣果然对东山村的地形十分了解,办事也异常小心。 为保行动机密,他故意撇开宽敞大路不走,而是带着萧文明和林丹枫,一头扎进了两座小屋之间的缝隙,走入了一条既隐蔽又快捷的小路,想要一直挺进到倭寇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走法正和萧文明的心意,三人加快脚步,在几间小屋的缝隙之中,七拐八扭地走了约有一盏茶功夫。 这时何荣停住了脚步,向前一指:“前头是村长的屋子,现在都被倭寇占了,好像倭寇的两个头领也住在里头。” 萧文明没想到今天晚上的侦查任务会进行得这样顺利,在这一刻,他似乎觉得可以冒一些风险做一些大事了! 于萧文明对林丹枫说道:“林大侠,倭寇防守这样松散,我们既然已经杀了进来,若是不搞些动静出来,我横竖有些入宝山而空手而归的遗憾……” 林丹枫也似乎猜到了萧文明的想法,狡黠地一笑:“哦?却不知萧千户有何打算?” “打算嘛……我就想去看一看那几个倭寇的头领是否落了单,若是有机会,可否请林大侠出手,将此二獠当场杀死。倭寇群龙无首,我等剿灭倭寇,自然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萧千户不愧是我的知己!这个提议正合我的心意。我们在暗、对方在明,格杀两个倭寇,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8.html 0106 死亡的威胁 萧文明和林丹枫讨论两个倭寇的生死,就好像两个孩童讨论一件称心如意的玩具一样,是那样的轻松惬意,是那样的举重若轻,唬得向导何荣禁不住地钦佩:“两位真是活菩萨,大救星!要是两位能把倭寇赶走,咱们村子情愿出钱给两位立生祠,世代享受香火……” 立生祠?那什么好事吗?你当我是魏忠贤啊? 对于这种虚头巴脑的名号,萧文明素来都是不以为然的,不过东山村百姓倾心的感谢,他还是十分看重的。 “什么生祠不生祠的,我根本不在乎。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我只求将来再到你们村时候,能吃上几尾新鲜的大鱼,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人尽管放心,咱们村虽然穷,但湖里的鲜鱼管够。就算是老天爷不开眼,把湖水冻住了,打不到鱼,我何荣也能把冰敲开来,亲自下水,一定要让大人吃到这口美味。” 何荣越说越是得意,仿佛这几个倭寇头目已经死了,而那些占着渔村的倭寇,也都伴随着踏进了棺材。 然而通倭寇交手数次的萧文明却不敢掉以轻心:“鱼就在水里,怎么吃都不急,还是先把倭寇拿下之后再说吧!” 这话立即让情绪激动的何荣略微冷静了一下,对萧文明说道:“大人言之有理,咱们还是先去找倭寇吧。那两个头目分住在前头两间屋子,我来给大人带路。” 东山村村长的屋子,虽然看上去依旧十分简陋破旧,却已经是整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并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正好位于东山村正中一个小斜坡上,建了三间屋子。 屋子造在这里,正好可以观察到整个村子的情况,这或许也是倭寇头目抢了这座房子自己居住的原因。 不过照此看来,倭寇其实是有一些战术知识的,却不知村子里的防御为什么会如此松懈…… 固然是因为萧文明行事大胆谨慎,也是因为林丹枫武艺高强,再加上有何荣作为内应带路,但是他们能够这样从容淡定、畅通无阻地杀到倭寇的眼皮子底下,也的确有些不太应该。 不管怎样,在两军交战、以命相搏的当口,只要一方发生了失误,不管失误发生的原因是什么,都会招致对方最无情的反击,一定会将任何失误的后果放大到最大! 毕竟真刀真枪、刀头舔血的营生,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砸了锅碗瓢盆可以重来的。 “杀,杀他个狗娘养的!” 萧文明已然下定了决心。 此时又刮过一阵大风,将天空中几片稀疏的云彩又重新聚拢到了一起,刚刚有些停下的雨,此时又窸窸窣窣地泼洒下来,再次将萧文明他们身上的衣服打了个湿透。 耐着湿衣服搭在身上的糟糕感觉,萧文明同林丹枫逼近到正对着屋子大门的地方,正是一个可以动手的好位置。 没想到,情况却在此时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原本萧文明打算破门而入的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屋门却被主动打开了,从屋子里踉踉跄跄走出一个五短身材之人。 此人蓬头垢面、衣服杂乱,脸上泛着红晕,走路摇摇晃晃,似乎是喝醉了酒。 可就是这么个醉鬼,也是一身明显的倭寇打扮——脑袋头顶被剃光了半边,身上松松垮垮裹着一件不知什么样子的袍子,大概算是传说中的和服吧。 这个年月的和服,远没有后世现代那样的精致。 说难听一点,也就是将一堆破布随意缝合在一起,缝出一点衣服的模样,往身上一披也就是了。 至于布料,也是有什么用什么。 萧文明之前杀过的那些倭寇,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这副样子,就跟“百衲衣”差不多。还有几个家伙,大抵是找不到合适的布料了,就连给小孩垫屁股的尿布都用上了,真是要多寒碜就有多寒碜。 不过萧文明现在的看到的这个倭寇,却是大不相同。 他身上穿着的这套和服,虽然也精致不到哪里去,但好歹衣服是完整的一片,虽然在夜色中看不出用的是什么名贵的材料,但好歹上面没有补丁——完完整整的一块绿布,算是一种奢侈品了。 倭寇本来就是在倭国混不下去的破产武士,跟叫花子差不了多远,否则何必来中原冒险呢? 而眼前这个倭寇,衣着齐整得多,不用猜,便知他身份特殊,一定是这里的头目。 而他所佩的倭刀,并不像寻常倭寇那样系在腰间,而是扛在肩膀上,似乎要比寻常倭刀还要更长了不少,又显出 萧文明朝林丹枫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位姑苏大侠: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正好可以趁其不备,将这倭寇杀了! 然而林丹枫却摇摇头,低声说道:“将其诛杀在野外,处理尸体未免有些不太方便,先瞧瞧再说。” 林丹枫虽然不是剪径的强盗,也不是暗杀的刺客,但是他的武功底子和江湖经验摆在这里,对于诛杀倭寇这样的业务,他依旧是无可置疑的内行。 当然话说回来,萧文明现在要做的可并不只是将这个倭寇杀了算了,还是要想办法在诛杀此人之后,再诛杀另一个倭寇头目,并且还要全身而退、安然离开。 而且这件事情还要做得足够干净利落,不能让倭寇迁怒于东山村的这些渔民。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两个头目给杀了,让倭寇根本就没有发现,直到萧文明大兵登陆,他们依旧被蒙在鼓里,这样才能杀他们一个手足无措、毫无防备! 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大张旗鼓地在野外杀人,那肯定是不行的,只有趁着这两个倭寇分别住在独立的屋子里面,充分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将他们先后逐一杀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因此按照林丹枫的建议,他并没有立即出手,而是跟在那倭寇头目的身后,紧紧盯住他的行踪,看看有没有机会等到这倭寇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的时候,也同样可以出手将他送去见阎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刻,萧文明和林丹枫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转过头来,他们就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无比的后悔,甚至会觉得宁可这次侦查和刺杀的任务就此失败,你要将眼睛这个倭寇立即杀死,不能容忍他多任何一刻的呼吸! 只见这个倭寇明显是喝醉了酒,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嘴里拌着舌头,十分随意地敲响了几间屋子的门,从屋子里叫起几个睡眼惺忪的倭寇。 而那些跟上来的倭寇也都是歪七扭八的样子,勾肩搭背地跟在那头目的身后。 不一刻,这个倭寇头目就已经凑齐了一只十来人的队伍,此时的林丹枫想要再伺机下手,已是不太可能了,只有继续小心跟在这支队伍的身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 只见他们一路迤逦而行,居然同萧文明的来路殊途同归,又走到了那间关押着东山村渔民的小屋子门前。 此时萧文明已觉大事不妙,然而倭寇队伍已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贸然下手刺杀倭寇头目,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于是在无奈之下,萧文明只能选择继续躲在阴暗的地方静观其变。不过这些倭寇夜里出来,警惕性已经降到了底点,并没法发现萧文明等人的行踪。 只见这个倭寇头目踉跄着脚步、摇晃着身体,招来身后一个倭寇,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而这个倭寇似乎通一点汉语,听了那头目的话,便朝屋里语无伦次地喊了几句:“你们、所有人、都、出来!” 这几个字很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屋子里的人谁听不懂? 然而他们刚刚送走了何荣,原以为何荣这么一走,帮着萧文明做一些事情,自己重获自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哪知道何荣一去不返,却又来了一群倭寇,并且还要自己出去,心情就仿佛从天堂一下子跌到了地狱。 看着这些渔民一动不动,这个领头的倭寇还以为他们是故意忽略自己的命令,气得“哇哇”大叫,然而他说的话并没有人能听懂,反而让屋子里的村民更加害怕,更加不敢有任何动作。 那倭寇更是恼羞成怒,又不知在嘴里叫了些什么,忽然“锃”地一声,拔出肩上扛着的倭刀,就在原地对着空气乱劈乱砍,看他的形容动作浑似得了神经病。 而那个略通中文的倭寇也立即跟着翻译:“你们,赶紧出来。不出来,统统,去死!” 确定的死亡的威胁,有时候要比对未知的恐惧更加吓人。 听了倭寇如此的威胁,东山村的村民们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站起身来,互相搀扶着,来到了门外, 根据萧文明所知道的,倭寇入境约有四五天的时间,而这些村民应该也就被囚禁了足足四五天这么久。 这些日子也不知他们吃的怎么样,喝的怎么样。 又或者根本就没吃没喝,已经被折磨得脱了人相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929.html 0107 机会稍纵即逝 这些村民被折磨成这副样子,萧文明在黑夜中望去,即便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也觉得异常心疼。 他们都是大齐朝的子民,都是中原的百姓,救,是一定要救的。 可是现在却不是一个救人的好时机。 萧文明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躲藏在黑暗之中,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因村民们并不情愿听从倭寇的吩咐,因此他们的行动拖拖拉拉,过了好半晌,所有人才全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见他们行动如此拖沓,那绿衣倭寇似乎很不满意,又是打又是骂的,又有不少村民被吓得哭了出来…… 凄风惨雨,女人垂泪,男人哀叹,场面显得无比悲凉。 见人都出来了,只听那倭寇又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说道:“你们,都,跟我走,不要乱动,否则杀死。” 说罢,一众倭寇便驱赶着这些村民,沿着村中小路,向南边走去。 而那个身穿绿衣的倭寇头目自然是走在最前面,他的酒依旧没有醒,走路晃晃悠悠,嘴里还不止拌着什么杂碎。 因有何荣带路,萧文明和林丹枫二人,就跟在村民队伍的左右,并没有走远,也没有被发现。 这时的萧文明早就意识到了,这大半夜的,倭寇将这么多村民赶来赶去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也向林丹枫建议,寻找机会一举击杀倭寇,然而现在实在是人多眼杂,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时机。 于是两路人一路前行,走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队伍终于停下了脚步。 萧文明抬眼看时,却发现队伍停在了村子里的一片空地上。 这片空地其实就在码头的一角,北面靠着几间破旧的小屋,南面则是烟波浩的洋湖,越过宽阔的水域,就是苏州府吴江县的地界,过了吴江县那就是临海县,而临海县的地头蛇——千户萧文明——则是近在眼前。 他虽然就在倭寇的眼皮底下,但是行动得谨慎而又隐秘,行踪当然不会被倭寇发现。 又见空地上渐渐聚拢来了十好几个倭寇,他们一边走还在一边整理着衣服、束着裤腰带,似乎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可看他们脸上的笑容,似乎心情还算不错,并没有什么起床气。 也不知道他们高兴个什么劲…… 倭寇的人越聚越多,将其头目击杀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事实上倭寇占着码头,虽然在他们的主观上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但在客观上却堵住了萧文明从湖上返回南湖屯的路,让萧文明现在只能在一旁静静观察,就连想一走了之都做不到,看他们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见这些倭寇并没有搭理那些被他们驱赶而来的村民,却从不知何处搬来了几十个坛子。 揭开坛子的封口,一股浓郁的香气,立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即便萧文明离开他们距离甚远,也能闻见坛子里传来的扑鼻酒香。 真是好酒啊! 只听何荣在耳边说道:“不好了!这是老村长酿的美酒啊!平时就埋在他屋子里的地下,怎么被这些倭寇发现了?” 林丹枫也接话道:“的确是美酒。这种湖中的小村居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还有这样的好酒,也是难得。” 何荣颇有几分自豪地介绍道:“那是自然。这洋湖里有一处湖底的泉眼,冒出来的泉水,透着几分甜味。老村长的酒就是用泉水酿酒的,酿出来的酒不多,稀罕的很,也就逢年过节刨出来一两坛来,请大家喝一喝。” 听到美酒这样的来历,萧文明也不免感到惋惜:“这样的好酒,怎么就便宜了倭寇了?真是糟蹋东西!” 然而更让萧文明气愤的还在后头。 大约是倭寇觉得光喝酒没劲,便又招来了一个村民,问他:村里还有没有下酒菜,全都拿上来,给他们助兴。 经过了四五天的时间,东山村早就已经被糟蹋得不像样子了,就是一颗粮食都拿不出来了。村民们也都是好几天没有下水捕鱼了,再加上东山村本来就穷,现在在问他们讨下酒菜,他们哪里变得出来呢? 因此那村民是一脸的苦涩,一边摇头,一边讨饶:“真没了,真没了……” 这个村民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那绿衣倭寇感到满意,只听他用自己可能唯一会的一句中国话,骂了一句“混蛋”,嘴里随机又开始搅拌了一些不知所谓的鸟语。 萧文明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看他这幅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模样,便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萧文明是杀过倭寇的,只会觉得这倭寇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甚是好笑罢了,可那些村民却没见过世面,顿时被倭寇吓住了,膝盖一软就地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讨饶。 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下磕头,可不是一件能够随便能做出来的事情。就拿萧文明来说,他见了德高望重的毅亲王都不肯下跪,又更何况是别人? 可这些村民哪有萧文明这般的心高气傲? 只要能够保全住性命,别说是下跪了,恐怕就是再屈辱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出来…… 但是人也是有底线的。 对于中原的百姓而言,你可以欺负他、甚至可以羞辱他,但至少要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一旦连这样的希望都不给他们了,那他们就将会团结起来,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任凭你是怎样的一个伟大的帝国,任凭你有如何辉煌的历史,都将把你碾成粉碎,并在你的尸体上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帝国。 现实世界的,秦、汉、唐、宋、元、明、清,哪一个王朝不是这样? 就是萧文明穿越而来的这个异世界的大齐朝,也同样是太祖皇帝无法忍受前朝的暴政,因此才揭竿而起,并建立了眼下这个大齐王朝。 至于大齐朝廷会不会重蹈前朝的覆辙? 那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要不跳出历史周期率,这个宿命几乎是一个封建王朝所无法避免的。 最多也就是在时间、区域、烈度上有所区别而已。 仅此而已。 然而中原王朝再怎样更迭,都就只是内部矛盾而已,如果有外国势力参与其中,那性质就大变特变了。 那些起事的领袖,砸烂现在这个王朝并不是他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的王朝。 那他们虽然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行动未免酷烈了一些,却依旧是要讨好老百姓的,缺乏老百姓的支持,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做不成任何一件大事。 意识到这一点,才能真正有所作为。 而倭寇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外来人,根本就不想、也没有能力统治中原的亿兆百姓,因此他们的想法只不过是劫掠一票就行了。有的甚至只是觉得自己在倭国活不下去了,过来享受一番罢了,享受过了,死了都无所谓。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会去珍惜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珍惜别人的生命呢? 如果连他人的生命都不会去尊重,又怎么会尊重别人的尊严呢? 只见这绿衣倭寇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一只已经喝空了的酒坛子,就往那村民的脑袋上砸去。 还好这只酒坛子的质量不是太好,胎体做的很薄,只听见一声响亮的陶瓷碎裂声,那只坛子在那村民的头上撞了个粉碎,而碎片则划开了他的头皮,一股鲜血顿时从眼角处流了下来。 而这个村民本身脑袋受到的撞击也不轻,头部要害一下子受到这么重的冲击,顿时让他头晕目眩,就连跪都跪不稳了,身子一偏,就侧躺了下来,四肢还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而旁边的倭寇则发出了奸邪的笑声,仿佛正在看一出精彩刺激的好戏。 这时,却听何荣在萧文明的耳边哀叹道:“天爷啊!救命啊!那可是我亲大爷啊!” 原来倭寇挑中的这个东山村的村民,竟然是何荣的亲戚。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何荣是个孤儿,他还没懂事的时候,老爸就在打鱼的时候淹死在洋湖里了,是他二大爷从小将他拉扯大的。 所以说,倭寇杀了二大爷,就跟杀了何荣的亲爹没有什么区别。 萧文明这时还不知道其中的关节,还在低声劝说:“没事的,人还没死,等剿灭了倭寇,我把他送到苏州府里,请最好的医生给他疗伤……” 何荣的心情并没有平静多少,但还是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几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而萧文明此刻并没有观察到何荣的情绪,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面那群倭寇身上。 只因那群倭寇也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只见那领头的绿衣倭寇,又是气急败坏,又是嬉笑取乐之时,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个倭寇。 此人的打扮同那绿衣倭寇颇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的所谓“和服”,要比其他倭寇精致了一些,用一块完整的红布缝制,似乎是另一个头目的样子。 只是他的举止要比方才那人略微文雅一些,走上前来指指点点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而那绿衣倭寇似乎对这红衣人的说法很不满意,才说了没几句就同他争辩起来,并且说话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脸上也挂满了狰狞的神态。 而那红衣倭寇似乎要平和一些,但也没有退步的意思,针锋相对地同他争论起来。 这两人越辩越是着急,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而其余倭寇,则乖乖两人的身旁,静静的观看,就连上去劝一句的人都没有。 (本章完) /77/77155/22874931.html 0108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就这样,不知争吵了几句,还是那绿衣倭寇更加凶悍,居然一转身,抽出了他那口长得有些过分的倭刀,却并没有指着同他吵架的那个红衣倭寇,而是将刀尖指向,已经被坛子砸得半死过去的何荣的二大爷。 萧文明这才弄明白,原来那红衣倭寇是要劝着绿衣倭寇,不要残害百姓,而后者完全不听劝,非要杀人不可。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那绿衣倭寇发了狠劲,当着那众倭寇的面就要杀人,仿佛在说:我就杀了他,你又能拿我如何? 而那红衣倭寇也不甘示弱,同样抽出了腰间的倭刀,将那绿衣倭寇的长刀格挡开来。 这红衣倭寇的刀,虽然尺寸上要比绿衣倭寇的短上一尺有余,但是论及精良和锋利,却似乎要更胜一筹——虽然今天并没有日月星辰放出的光华,但是仅靠着反射码头空地前点起的几只火把,也可见这口倭刀寒光凛冽、锐利异常。 而那绿衣倭寇丝毫不买这红衣同伴的帐,完全不怕同他产生剧烈冲突,手中长刀往前一顶,便打开了那红衣倭寇手中的刀,同时摆出了一个一对一对战的架势。 他这一招虽然没有直接取人性命的意思,然而动作依旧十分凶猛,把那红衣倭寇也吓得一愣,一时之间做不出第二反应。 而那绿衣倭寇鼻孔“哼哼”一笑,似乎是在嘲笑那红衣人的武艺稀松。 他没笑两声,手中长刀忽然转向,又向前一挺,瞬间洞穿何荣他二大爷的胸疼,随即又将长刀抽了出了出来,用力一甩,甩干净刀刃上沾着的鲜血,同时收刀入鞘。 他这一套动作不可谓不干净、不利落,然而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久消失在了人间。 而旁观之人,只要是稍有人性,就不会再赞叹这倭寇武艺高强,而是会唾骂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偏此倭寇身边的其他喽啰毫无人性,爆发出了一阵怪叫,明显是在欢呼雀跃。 而此刻的何荣,心中的悲痛已经到达了极点。 只见拿双手紧握拳头,指甲抠破了掌心的皮肤,鲜血从指缝之间流淌下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再有一用力,他的一副钢牙就会被咬得粉碎。 也多亏何荣此人意志坚强,经受住了这样的剧痛,依旧是一言不发——尽管他的浑身上下业已颤抖个不停。 而这时,那绿衣倭寇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又叫人提来一个村民,扔在他的面前。、 这个村民已经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心胆俱裂,腿都软了,哪里还站得住? 刚被放到地上,整个人都趴下了,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讨饶的话。 又或许是这绿衣倭寇觉得他太聒噪了,一句话未说,再次抽出那柄长刀,又要向那村民身上砍去。 直到现在萧文明才弄明白:倭寇这大半夜的找来那么多的村民,可并不是为了讨什么下酒菜的,而纯粹是自己喝醉了酒,为了杀人取乐而已! 人性这些东西,或许对倭寇来说太过奢侈了…… 这是大侠林丹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终于是忍耐不住了,他从藏身的屋角边一跃而出,挺身站在一众倭寇面前,厉声呵斥:“大胆倭寇!居然敢屠杀我大齐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日要是不能将你手刃,便枉担侠义之名!妄叫中原武林蒙羞!” 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说的是不能因为一些微小的事情缺乏耐心,就导致整个重大谋略的失败。 然而人命关天,眼看倭寇屠杀百姓,却不加以制止,那就不是小忍而是大忍了——如果这就能忍,反而说明此人太过功利而没有原则,同样是成不了大事的! 因此萧文明对于林丹枫的行动,是发自内心的支持,他虽然没有林丹枫这样的轻功,却也赶紧跑了过来,就站在林丹枫的身边以壮声势。 那绿衣倭寇的凶悍残忍,即便是在倭寇之中,也是令人发指的。 他见林丹枫挺身而出,竟然不问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分青红皂白,就举起倭刀便向林丹枫的肩头劈砍而来。 让手中的倭刀又宽又长,又是双手持刀,招式极其凌厉。 因此这一招重劈的招式,可谓是威力无穷,在锐利的倭刀的加持下,恐怕就是有人用兵去格挡,也会被这倭寇连人带兵器一同砍为两截。 然而林丹枫的武艺,却已入化境。 他虽然是手无寸铁,可面对倭寇这样犀利的攻势,却是毫无惧色——一扭腰就轻轻巧巧地躲过了这一招攻击,并且双手不知怎的已经捏住了那倭寇的手腕。 近身擒拿,乃是林丹枫的拿手绝技,他双手用力一扭,那倭寇的手腕便受了极重的扭伤,双手再也捏不住如此沉重的一口倭刀,刀柄从他的掌心之中划了下来。 正当倭刀即将落地之时,林丹枫又用脚尖轻轻一挑,这口倭刀当空飞起,林丹枫轻舒猿臂,便将倭刀夺在了手中。 林丹枫这一招反客为主,招式极其精妙,是讲究直来直往的倭国武士浪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当即就把他们吓得瞠目结舌,仿佛眼中见到的并不是什么惊世绝妙的武功,而是看见了玄幻的魔术。 其实此刻,林丹枫夺刀在手,是有绝对的把握将这绿衣倭寇斩成两段的,然而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林丹枫心慈手软,而是要继续羞辱一下这个倭寇。 因为可以看得出来,这柄长刀乃是这绿衣倭寇最得意的兵器,如今却被对手轻轻松松地夺了过去,那就说明他辛苦练成的武功一文不值,是一种极度的羞辱。 果不其然,那被夺走了兵器的倭寇顿时恼羞成怒,脸上满是狰狞的表情,将他脸上的五官都拖拉得变形了。 在场的倭寇之中,颇有几个人是他的属下,他们见自己的主子吃了亏,立即提着自己的倭刀冲了上来,想要将林丹枫当场砍成碎泥。 林丹枫赤手空拳尚且不怕他们,现在手中有了一柄无比犀利的长刀,面对一种喽啰,又何惧之有? 只见林丹枫双手持刀、刀尖向下,身子却是傲然挺立,双目炯炯有神,摆出的架势,同这口刀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主人大有不同。 他看清楚了倭寇围攻上来的线路和站位,手中长刀极其潇洒的凌空一挥,在他的周身便画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保护圈。 这几个倭寇喽啰哪里见过这等精妙的武功招数?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伤了胸口、划破了肚皮、切断了手臂。 只此一招,林丹枫就让三名倭寇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其武功之强,可见一斑! 而那些倭寇则都是欺软怕硬之徒,见林丹枫的武艺如此高强,便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远远躲开了去,围在了林丹枫和萧文明的作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萧文明见了这样的场面,发现这正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机会。 趁着倭寇反应不及,将此处的村民全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就近登上渔船,并将所有的渔船撑走,去到洋湖对岸的南湖屯。 这样,村民即可得救,倭寇也丢失了所有的渔船,也就成了被围困在孤岛上的瓮中之鳖。 萧文明赶紧大声嚷嚷道:“乡亲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跑到船上撑开了船,倭寇就是插着翅膀也飞不过来了!” 这些村民没见过什么世面,个性也极木讷,又被倭寇惊吓了这么一场,哪里有这么快的反应? 他们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是不肯迈出脚下沉重的步伐。 这时还是何荣胆子大一些、脑子灵活一些,搞清楚了状况,也跟着萧文明嚷嚷起来:“大哥、大叔别傻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下东山村的村民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趁着倭寇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林丹枫身上的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向码头上跑去。 还来不及向萧文明说感恩的话,便纵身跃上了渔船——跃上了他们视为第二个家的渔船。 萧文明这才稍舒了一口气,又问何荣:“村子里的人都在这了吗?” 何荣摇摇头:“没有,最多一半吧……其他乡亲都被倭寇关在别的地方了……” “关在什么地方?”萧文明追问道。 “什么地方?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事情就麻烦了! 然而能从倭寇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一百多村民,这已经是萧文明现在的能力极限了,至于其他村民,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萧文明咬紧了牙关:“不管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总比一个都救不出来的强!” 于是他下令,让村民们随时做好撑船离开东山岛的准备,同时叫他们扯着嗓子大喊,喊到要村子里所有百姓全都能听见,全都知道:眼下是逃出生天的最后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是他们的喊叫声,似乎不仅是徒劳的,更起到了反作用,非但没有将其他村民叫来,反而是让已躺下睡觉的其他倭寇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穿起衣服、提起刀,便向码头边赶来。 眨眼功夫,聚集在渔船码头边上的倭寇,一下子从十几个人,增加到了三四十人之多! (本章完) /77/77155/22874932.html 0109 认输了 倭寇见自己人多势众,似乎对林丹枫也少了几分敬畏之心,呼啦啦人就围了上来,虽然还没有上前送死的,却是个个目露凶光。 林丹枫虽然武艺超群,却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超人,看到那么多倭寇蜂拥而来,他也只能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渔船码头边上。 这时南湖屯千户曹瑞派来的那个船工也闻讯赶来。 他见萧文明一下子招惹了那么多倭寇,吓得声音都结巴了,慌忙喊道:“大人快上船、快上船啊!” 萧文明当然可以立即登上小船,就此逃出生天。 但他这么一走,东山村的村民就会完全暴露在倭寇的手下,而倭寇甚至会恼羞成怒的把气全都撒在村民身上,将这些无辜的村民全部杀死,酿成人间的惨剧。 因此对萧文明而言,按照理性的分析,他当然现在应该一走了之,反正侦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倭寇的虚实尽为自己所掌握,并且他们赖以同外界沟通的渔船也在自己的安排下,被撑走了。 原定的侦查任务,早就已经超额完成了。 可从感情出发,他却是不能走的——那么多百姓的生死系于自己一身,想走,有于心何忍? 幸好萧文明身边有林丹枫这样一个高手,有他身边,护送自己安然撤退,恐怕难度不是太大。 萧文明已经抱定了决心:能多留一会儿,就多留一会儿;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 渐渐的,开始有东山村的村民闻讯踹开屋门,快步跑了过来。 他们的求生意志强烈,脚下的步伐也很快,虽然都饿着肚子,却绝对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不一刻,就有四五十百姓登上了渔船,只是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在混乱之中被倭寇杀死了…… 倭寇见这么多村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救走了,更是怒不可遏。 尤其是那凶悍的绿衣倭寇,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作为指挥棒向前一指,口中仿佛饿极了的猛兽似的,一顿嚎叫乱喊。 他手下不少倭寇喽啰,立即挺着倭刀迎上前去,想要围堵住那些村民。 林丹枫是个侠胆柔情的真汉子,一看情况不妙,随即挺身上前,手中长刀挥舞如风,眨眼间便又砍翻了四个倭寇。 其余上前的倭寇,又被这凌厉的刀锋逼退了下去。 然而倭寇毕竟人多势众、悍不畏死,见死了同伴,却并没有半点退意,只在凶残之中添了几分谨慎,在那绿衣倭寇的指挥下,挺着刀,一步一挪地向林丹枫逼近过来。 面对这样的围攻,林丹枫武艺在身、利刃在手尚能泰然处之,却吓坏了停船在岸边的那个南湖屯的船工。 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大人……倭寇都上来了,危险啊!我……我……我害怕。大人就放我回去吧!” 放这老船工返回南湖屯,倒也未尝不可。 他驾船的水平高,又熟悉这一带的水文水情,让他赶紧回去报个信,再让曹瑞派大队人马前来接应,的确是个极佳的选择。 然而他这么一走,那萧文明已经失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在水上行动的交通工具,这段时间就会被困死在东山岛上,万一在倭寇的围攻之下有个什么闪失,他连逃都不知道怎么逃…… 正在萧文明陷于两难之时,忽见两个黑影从无数渔船船底游了过来,猛地跃出了水面,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了萧文明身边。 这两个黑影,是友非敌——至少目前是这样——正是董婉青手下那两个水性高手。 没想到他们方才被林丹枫的一支竹篙逼退之后,并没有知难而退、原路返回,而是远远跟着萧文明,一路来到了东山村,并且始终潜伏在水下,直到萧文明遇到了这样大的危机,方才现身。 刚才萧文明看着两个跟着自己的水鬼,厌恶得就好像见了两条不怀好意的恶狼,可现在看着他们,就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你们没走远啊?好!很好!” 那两个水鬼是一对亲兄弟,都姓王,按照排行称作王大、王二。 哥哥王大抢前半步,回答萧文明的问题:“我们兄弟奉了大小姐的命令,是要保护大人安全的,大小姐的命令,我们兄弟怎敢违抗?” 萧文明听了暗吃一惊:董婉青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没想到却有这样的御人之术,能让这两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倾心听从自己的命令,其实并不容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萧文明现在形势吃紧,正两件要紧的事情,要叫这王大、王二两个水鬼去办。 来不及拐弯抹角了,萧文明直截了当地说道:“王大、王二,你们家大小姐叫你们护住我的安全,那我有两件事情让你们去办,不知你们肯不肯帮我?” 王家兄弟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同声回答:“萧大人但说无妨。” “好,我要你们兄弟兵分两路。一人跟着我在此守候,另一人立即去南湖屯、临海屯报信。让我大军立即过来攻岛,这件事情不难,你们能否帮我去做?” 这王大、王二并非自己的手下,因此萧文明没法对他们用命令的口气,只能商量着来。 不过,王大、王二对萧文明还是十分客气的。 他们二人商量了一句,便点头答应下来——由哥哥王大留在东山村帮着萧文明办事,弟弟王二则立即去南湖屯一趟通风报信。 之所以由弟弟先去报警,乃是因为王二驾船的本事,要比哥哥强出不少。 只见他拔出水边插着的一支竹篙,瞄准一艘渔船,使了个类似于撑杆跳的手法,便越过五六丈宽的水面,轻轻落在船舷之上。又一脚踢开绑着船的缆绳,用竹篙在岸边用力一点,那条小渔船便似利箭一般,向着洋湖对岸飞驰而去。 他露这一手,已将他平生所学的驾船技术全部展示了出来,无论是行船之快、之稳、之准,抑或动作之优美干脆,均已入化境。 就连以撑船捕鱼为生的东山村的村民见了,也是赞叹不已。 萧文明同样十分赞叹,没想到董婉青手下,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并且三教九流、不一而足,足可见其藏龙卧虎。 论起网罗人才,现在的萧文明,应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该还远远比不上董婉青。 然而这都是后话了,萧文明现在依旧面临着倭寇围攻这一个重大的难题。 此刻绿陆续续聚集起来的倭寇,有四五十人,几乎已经达到了倭寇总数的一半,已彻底将萧文明和林丹枫包围了起来。 然而林丹枫持刀挺身而立,在倭寇点起的火把的照耀下,仿佛不动明王——不怒自威,着实有镇压百邪之效。 众倭寇摄于他的威势,一时也不敢向前。 如今这个大齐朝廷军备废弛,倭寇深入的原本就有些柔弱的江南地区,便好似如入无人之境,何曾像今日这样吃瘪过? 因此这绿衣倭寇见手下这样的萎缩不前,又激起了他凶悍狂暴的性格,顾不得手腕已经被林丹枫扭伤了,根本使不上劲,便劈手夺过身边一个手下的倭刀,吃力地握在手里,一个箭步冲向前就向林丹枫砍了过来。 这样鲁莽的招式,林丹枫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并不急着格挡或者闪避,而是静候那倭寇冲到距离自己只有两步的地方,这才忽然将自己手中的长刀向上一挑,刀尖直指那倭寇的肚脐眼。 原本这是一招后发先至的绝招,讲究的就是自己用极小的动作,就能让对手往自己的兵器上冲去撞,是专门用来对付气势强大而招式鲁莽的敌人的。 可以说,几乎就是专门为这绿衣倭寇所设计的。 没想到这绿衣倭寇见机极快,又对林丹枫手中那柄本属于自己的长刀的形状尺寸十分熟悉,因此他眼看着自己的肚皮就要被刀尖剖开,赶忙向侧后方跃了一步,刚刚好闪过了林丹枫的刀尖。 可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绿色的和服却已被利刃划破了,再也无法对襟系住,只能披散开来,左右耷拉着搭在肩上。 那倭寇惊魂未定,林丹枫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倭寇还真有点能耐,居然能躲过这一招,也实属不易了。 其实这绿衣倭寇,在倭国也算是一员好手,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 可今日却在林丹枫面前接连两次吃了亏,早已是颜面无存。 他当然想要反扑报仇,可是林丹枫的武功实在是太过高强了,这个绿衣倭寇就是想破了他那个原本就不是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出半点破解林丹枫刀法的办法。 这绿衣倭寇哪里知道,他用来克制其他倭寇短小倭刀,而专门练就的这一手长刀术,原本就脱胎于中原的陌刀。这一刀术流传到倭国之后,虽然也加以改良过了,却依旧不脱陌刀的藩篱。 这样的刀术在大齐朝的中原武林之中,其实并不鲜见,因此在林丹枫用来,更显得得心应手,比这绿衣倭寇不知高出何处去了。 这绿衣倭寇哪里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自己这口得心应手的武器,在别人时来更胜于己,那是对他一种莫大的羞辱。 因此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再也不单枪匹马的向上冲,反正再怎么同林丹枫一对一厮杀,也不过是白送人头而已,而是催促着自己的手下上前围攻林丹枫。 已然是认了输了。 (本章完) /77/77155/22874933.html 0110 久仰久仰 这倭寇平素对待手下十分严厉,几乎严厉到了残忍的地步,稍有不如意便要打要骂,战场上若是畏敌不前的,当场就会将他斩杀在面前。 他这种御下的手段虽然残酷,倒也赏罚分明,在本部倭寇之中也算是颇有一些威信的。 因此,听了他的命令,他手下一众倭寇虽然害怕林丹枫的绝世武功,却也硬着头皮挺着倭刀向前慢慢逼近。 林丹枫长刀在手,自然是毫无惧色。 面对手围攻上来的对手,他反而主动上前一步,朝着两个略微凸前的倭寇,“刷、刷”就是两刀,眨眼间便将这二人杀得身首异处。 在适应了倭寇的刀术之后,林丹枫对付他们更是十拿九稳,一招一式可谓是既凌厉洒脱,又威力无穷,终于彻底将面前的倭寇折服了。 他们也是熟习武功的,知道自己一对一、二对一,甚至三对一,恐怕是绝无可能战胜面前这个威风凛凛的侠客。或许只有乱刀齐上,才有战胜他的可能。 毕竟倭寇人多势众,四五十个人打你一个,还打不过你吗? 萧文明和林丹枫依旧处于劣势之中,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候王二调来大军,才能将倭寇一网打尽。 这时正是天助萧文明! 原来是那绿衣倭寇和他的手下吃了亏,方才同他争辩的红衣倭寇,便趁势走了上来,拱了拱手,来了一个中原武林的行礼方式:“两位武艺高强、勇气可嘉,在下真是佩服万分。然而眼下这个局面,我方人多势众,而你方仅有三人而已,何不放下兵器立即投降,在下必定以礼相待。” 萧文明听了这红衣倭寇的话也是一愣,没想到他汉语这么好,说出来的话只是语调略显生硬、口音略微奇怪而已,交流起来完全不成障碍。 光论中文水平,他要比那绿衣倭寇刚才带着这个所谓的翻译,要强出好几个级别。 萧文明身处的这个大齐朝,同真实古代中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国力日衰,但在周边绝大多数国家眼中,依旧是天朝上邦。 别收是周边附属国了,就算是敌对国家的臣民,学会了说中文,也就相当于掌握了财富密码——无论是做国际贸易、是从事外交活动,又或者只是当一个翻译——都足够养家糊口的了…… 虽然合乎常理,但萧文明第一次听有倭寇能讲这么好的中文,倒也觉得十分新奇,并且他也有意拖延时间,便同他多说两句:“没想到你这厮中文倒是讲得不错,想必也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什么叫华夷之辨吗?” 这个红衣倭寇的确读过一些中原书籍的,只可惜在萧文明穿越的这个大齐朝,虽然文化背景同现实时代大同小异,但是有些专有名词却并没有提出来,就比如“华夷之辨”这四个字。 因此这红衣倭寇摇摇头:“这个……这个我确实是不知道,倒要请教。”说话还算老实。 其实凭萧文明的国学功底稀松平常,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宏大论题解释得一清二楚,只能用最简略的话说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我虽然不至于不共戴天,但彼此见面也是你死我活,最多也就是个互相利用的勾当。至于什么以‘礼’相待……呵呵,我们中原人能讲一个‘礼’字,尔等倭寇禽兽一般的东西能谈得上吗?” 萧文明这几句话讲的是有够狠了,可那红衣倭寇却是好耐性,立即往回圆了几句:“这位何必这样说话?要我看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什么误会?你说来轻松!尔等倭寇,侵我国境、杀我国民,你倒是跟我说说,这算是哪门子的误会?” 这件事情上萧文明毫无疑问地占着理,那红衣倭寇支吾了半天,依旧只能重复:“这位先生请不要激动,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慢慢谈,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慢慢谈?没有什么好谈的。”萧文明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谈是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倭寇不是喜欢好勇斗狠吗?要谈还是刀尖上说话。你们要是自称英雄,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别这样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好人!“ 萧文明能算是好人吗? 他这一句话,简直就是把倭寇顶到了杠头上。 论一对一单挑,萧文明身边的朋友林丹枫,那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只要是一个一个逐个的上,只要时间管够,说不定林丹枫能把岛上一百多倭寇全都杀了。 这红衣倭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因此面对萧文明发起的挑战,他选择了沉默。 而那绿衣倭寇被晾在一边甚久,早已沉不住气了,立即挥舞手中握刀指挥着手下,要向林丹枫和萧文明围攻过来。 一对一单挑,林丹枫不会惧怕任何人,但是几十个倭寇、几十把倭刀同时砍下来,他就难以招架了。 因此萧文明见倭寇发了狠,赶忙走上几步,同时抽出腰间的配刀,护在林丹枫的身边。 留在萧文明身边的水鬼王大,因要凫水行动,所以出发之时并没有带着兵器,只能随意地从岸边捡了支破鱼叉,握在手里,当作兵器。不过鱼叉一路,大抵是王二的看家本领,因此这柄鱼叉握在他的手里,架势倒也是有模有样。 至于村民何荣,也是不甘示弱,也捡了一只竹篙横在胸前。 这几个人里,王大是正经练过功夫的,萧文明也跟着麾下的萧家军练过几手军中的拳脚棍棒功夫,而何荣则是全然不通武艺的一个普通渔夫。 但是不管他们的武功有怎样的差距,同林丹枫比起来都属于白给,站在林丹枫的左右,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 这寥寥数人,当然不是几十个倭寇的对手,况且倭寇还在源源赶来、不断增加。 正在这时,原本已经跳上渔船的东山村的村民们,见萧文明等人拼死保护自己,竟又陆陆续续地跳了回来,手里拿着竹篙、扁担、鱼叉、渔网之类的捕鱼工具,勉力克服着心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恐惧,也同萧文明等人,站在了一起。 这些村民都是纯粹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要是有战斗力,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家乡被倭寇占领了。 但是他们能够站在这里正面面对倭寇,本身就是一项胜利了,知道就在眨眼之前,他们还只是一群任由倭寇屠杀的老百姓,短短片刻工夫之后,他们便能直面倭寇的挑战,这等勇气的提升,可谓是脱胎换骨。 而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似乎也被这些村民,突然提振的勇气所震慑,原本近在眼前的进攻,也忽然停止下来了。 这时又是那红衣倭寇,乘机抢先一步,站在萧文明和其他倭寇的中间,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说了一遍中文,他又用倭国话朝倭寇喊了几句,大约也是同样的意思。 这个红衣倭寇或许在倭寇之中也是颇有几分威望的,听了他的喊叫,倭寇们居然也真的就停止了行动,就连那打头的绿衣倭寇,不过沉着嗓音埋怨了几句,被没有上前一刀就把这红衣倭寇给砍了。 要知道以这个绿衣倭寇之凶悍,他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一点也不会出人意料。 这一点让多少已经看穿倭寇秉性的萧文明颇感意外,并且他也有意拖延时间,想要等候自己麾下的三百萧家军乘船登陆而来。 因此这回萧文明选择了主动同那红衣倭寇搭话:“你是何人?为何一再阻挠作战?是何居心?” 那红衣倭寇一听萧文明主动跟他说话,脸上居然露出了庆幸的表情,立即收回手中拿着的倭刀,又朝萧文明拱了拱手:“再下名叫富山吉秀,是方山家的家臣,不知这位先生应当如何称呼?” 萧文明亮明身份:“再下便是临海屯的萧文明,保境安民是我职责所在。尔等虽是化外之民,可踏上大齐土地,就要遵守大齐法令。现在却屠杀我国百姓,知罪吗?” 一听萧文明报出大名,富山吉秀又惊又喜、两眼放光:“这位……这位便是萧文明萧大人吗?久仰久仰!” “那还有假?”萧文明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号这样如雷贯耳,居然连倭国人都颇有耳闻,便又趁热打铁地说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萧文明。这位乃是姑苏林丹枫,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可以作证!” 林丹枫主要在江湖上行走,并且相较于他独步天下的武功,做人行事算是比较低调的,因此这倭国人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不过大概是这个富山吉秀也学了一些中原人虚伪的客套,虽然并不认识林丹枫,却也拱手施礼道:“久仰久仰。” 偏这句客套话又被萧文明接过了话头:“你既然知道林大侠的武功,也知道我的势力,看你也是个有头有脸,还算讲道理的人,为什么不在倭国好好过你的日子,偏要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送死?” (本章完) /77/77155/22874935.html 0111 缓兵之计 富山吉秀赶忙说道:“不、不、不。萧大人误会了,在下是奉家主之命,来大齐朝寻求通商的机会的……” 通商? 有点意思。 意思说倭国人是想同大齐朝发展海外贸易,那就正好顺水推舟,赚他一票。 看倭国人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萧文明正好可以坑他们一笔钱,顺便也可以解决一下制造武器的材料的问题。 但是通商的前提,是对方要对自己足够的尊重,而倭国人穷凶极恶,动不动就要杀戮百姓、烧杀抢掠,完全不是做生意应该有这样子。 故而萧文明对富山吉秀的话不以为然:“你说的倒好听。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又为何占我国屠杀我百姓,有这样做生意的吗?你是来想做无本生意的吧!” 那个富山吉秀的确是想来做生意的。 他也知道做生意,那是你来我往的事情,讲究个和气生财,像其他倭寇这样烧杀抢掠,的确不是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态度。 因此萧文明这话,把他问了个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还是那几个字,富山吉秀嘴里吐出来的依旧还是那几个字:“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萧大人可以同我坐下来慢慢地谈。” 萧文明有意拖延时间,当然希望能够慢慢地谈——但是坐下来就,大可不必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好啊。有什么误会,你现在就说吧,说来我听听。” 富山吉秀毕竟是个倭国人,他的中文学的虽然好,但说话的逻辑却还不是中原人的那一套思路。 他为了澄清所谓的“误会”,绕着舌头说了一大套的话,可仓促之间就是没法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说得急了,他话语之中,还夹杂了几句倭国话,更加让萧文明听了个一头雾水。 不过好在现在的萧文明也根本不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只让他“叽里咕噜”地说下去好了,就只当他在唱戏。 然而萧文明这边甚有耐心,富山吉秀也想把事情说清楚,偏就是那绿衣倭寇耐不住性子了。 也不知是他嫌富山吉秀说话太多了,还是那几句倭国话触到了他的神经,那绿衣倭寇冷不丁地大喊一声“哇!” 吓得还在滔滔不绝的富山吉秀都闭上了嘴。 富山吉秀只好先打断了自己长篇大论的介绍,先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这个人叫本庄宁次,是原川家的家臣大将。他在国内也是以凶猛著称的猛将,我都让他三分…… 这几句话萧文明还是能听明白的。 并且在这三言两语之中,他也弄清楚了:如今这个倭国,远非铁板一块的大一统王朝,就算不处于战国纷争的大乱世之中,那也处于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分崩离析的时期。 这对于萧文明而言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就算暂时没有办法深入倭国,来一个以倭打倭、一倭治倭的高端操作,那至少也能引入竞争机制,让他们互相内卷,争着当韭菜给自己割。 简单来说,就是将来有机会同倭国通商的时候,能够两边压价,把最大的好处留在自己手里。 不过这样的环境也是异常复杂的,看着机会就上,肯定是不行的,搞不好还得引火烧身。最少最少,也得知道哪家强、哪家弱,才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恰当的手段,以最恰当的力度,介入其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因此萧文明便有意留了个尾巴,说道:“你们倭国怎么这样乱?你空口白话这么说,我怎么记得清?你给我详细说说!” 这么一大套话说下来,又能顺便拖延一波时间。 这个富山吉秀还真是好耐心,居然又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我国的历史来了,因这其中不少专业用词,并且人名、地名用的都是倭国话,这回萧文明能听懂的就更少了。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让富山吉秀一个劲地往下说,说到自己的萧家军登陆上岸,那才是最好的。 只是萧文明心里还是没有底。 他不知道王二驾船前去报信,这一来一回要花多久的时间,不知什么时辰之后,自己手下那三百名得力可靠的萧家军,才能来到这座洋湖之中的东山岛上。 萧文明这边是诚心拖延,富山吉秀是有意说话,可那本庄宁次却磨平了最后的耐心。 他听富山吉秀说个没完没了,觉得再这么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忽然又大喝一声,再次打断了富山吉秀的话,挥舞着手中的倭刀,指挥着手下的倭寇浪人们,向萧文明这边逼近过来。 这时萧文明也弄明白了。 富山吉秀和本庄宁次并不是一条心,他们分属于不同的阵营,既不是合作伙伴,更没有上下同属关系,搞不好都回到倭国,他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双方见了就分外眼红,能够坐在一起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对于本庄宁次的行动,富山吉秀根本就没有什么约束力,更何况占据东山岛的这么多倭寇里,以本庄宁次的手下为众——一百多倭寇里,本庄宁次能够指挥的占了七十多人——力寡言轻的富山吉秀,凭什么去约束本庄宁次? 多亏林丹枫方才大显神威,虽然有本庄宁次的反复催促,但是他手下的倭寇们倒也不敢大举进攻,而是互相协助、互相掩护着慢慢挪动步伐。 这样的作战方法稳扎稳打,一点也不像倭寇之前猪突猛进的行事风格——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林丹枫了。 可是他们这样谨慎小心,也就变得异常难以对付。 林丹枫的武功,论起单打独斗不虚任何一个人。 就是华山论剑,争武功天下第一,他说不定也大有希望。可是面对千军万马,就并非他的所长了。至于那些赶来助战的东山村民,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 说话办事无时无刻都不展现出轻松惬意的林丹枫,这时似乎也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他用手握紧了手中那柄长刀,笑着问萧文明:“萧千户方才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知林某今日同倭寇力战而死,是重于泰山呢?还是轻于鸿毛呢?” 林丹枫的话越是视死如归,萧文明越是感到悲凉和凄惨,隐隐之中甚至有几分内疚和自责。 林丹枫好端端的一位江湖上的大侠客,原本同倭寇并没有多少关系,充其量也就是见到几个落单的倭寇正在行凶,他出于江湖义气,出手一个将其手刃了。 这样出手,既增长了他的名号,且以林丹枫本人的武功,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性。 可偏是萧文明自己为了侦察东山村倭寇的情况,非要拉着林丹枫一同过来深入险境,几份无可奈何之后,要同那么多倭寇正面交锋。 如果说林丹枫就是死了的话,那萧文明无论如何是要担上不小的责任的。 因此于公于私,萧文明都不忍心林丹枫就死在这里,死在这么个汪洋大湖的小岛之上,死在这些毫无人性的倭寇手里。 因此萧文明赶忙回答这林丹枫的话:“当然是轻于鸿毛了,这些倭寇是什么东西?他们算不算人都要两说,林大侠同他们同归于尽,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林丹枫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好!好!好!说的好!诛杀倭寇,变同杀鸡、杀狗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屠夫之中失手殒命的也不少。林某自练习武功之日便知有此一天。” 这话真不吉利,萧文明赶忙回道:“林大侠为何这样讲?你我共赴大义,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就是上天也要保佑我们。并且此次在下同林大侠同生共死,从此便同兄弟一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逃出生天不成问题,还要将倭寇一网打尽!” 不能不说,萧文明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这话立即就激起了林丹枫的决心:“好!萧大人说得好!要是林某此次能够全身而退,一定要同萧大人结为兄弟!” 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萧文明是有点概念的:要知道,以林丹枫的江湖地位,当了他的兄弟,基本上就可以在武林里横着走了。 就凭林丹枫这金口一开,萧文明就是想尽办法,也要保住自己和林丹枫的安全。 要保住安全,硬拼当然是凶多吉少,但眼下似乎也并没有到非得同倭寇硬拼的地步,至少萧文明还是留着后招和援兵的,只要能拖延时间,那胜利依旧是属于自己的。 于是萧文明安慰了林丹枫两句,便又扯着嗓子高声对富山吉秀嚷道:“你这家伙刚才说的好听,还说要跟我做生意,生意有你这么做的吗?” 富山吉秀也是一脸的无辜。 原本他同本庄宁次之间就没有上下同属关系,也就是个平起平坐合伙办事的关系,并且有诸多意见上的不合。 而这本庄宁次一则武艺高强,二则手下人多势众,向来就不把富山吉秀放在眼里,遇到有冲突的时候,每每都是富山吉秀先选择让步。 因此好不容易遇到了萧文明这么个朝廷命官,富山吉秀既无力让本庄宁次顺从自己的意思,又不愿放弃萧文明这个可以打开大齐朝市场的好机会。 /77/77155/22901886.html 0112 错误的决定 两难之下,富山吉秀的话,就变得特别没有底气:“大家都有话好说,都有话好说!萧大人这边不如先放下武器,以示诚意。至于本庄宁次这边,我也会好好劝他的。” 要我先放下武器? 这大概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来,听见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胡扯!你们倭寇素来又狡猾、又凶残、又奸诈,完全不能相信。要我先放下武器,简直就是做梦!” 富山吉秀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半点合理性,相反萧文明对他的质疑却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他还是想极力挽回一下:“萧大人还请放心。别人不说,至少我自踏入中原以来,便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百姓。我可以用人品来担保,绝不会伤害萧大人和你同伴的性命的……” 用人品来担保人命,也太看得起自己的人品了。 要是放在平时,萧文明肯定就把他骂过去了。 然而眼下的萧文明,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富山吉秀虽然不是这里倭寇里势力最大的,但是同他彻底把脸皮撕破了,倒也没有太大的好处。 况且萧文明还要拖延时间,那就不妨在人品的事情上跟他争论一下。 于是萧文明摆出了三个观点。 第一,你是倭国的武士,可不是什么读书人,练过武功又带着刀进入大齐朝,那就是倭寇!倭寇来了不杀人?说出去谁能相信? 第二,就算你本人不杀人好了,难道就没见过自己的同伴杀人吗?看到自己的同伴杀人,既不出手相救,也不从旁劝阻,那同帮凶有什么区别?既然是帮凶,那也一样是杀人犯! 第三,就算是你有难言之隐,不便发声,那也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那个本庄宁次可没像你这么好说话,他要是想杀人,你能约束他吗?既然约束不了,那跟空口讲白话有什么区别? 这算是三个大点。 在三个大点下面,还各有三个小点,每个小点下面还有若干个细节。 为了拖延时间,萧文明真是把自己在现代积累的废话文学功底全都使出来了——套话、空话、大话、白话、罗圈话——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是话,就滔滔不绝地往外蹦。 别说是对面的富山吉秀了,就是萧文明,都被自己侃得有些脑袋门子发晕。 不过萧文明的话虽然多,却也大多占理,把富山吉秀说得一愣一愣的,只知一个劲地点头称是,甚至似乎是已经被萧文明说服了。 一番话,能够说服一个贼寇,还是意义不大,说到底是要真刀真枪上见功夫的。 要是萧文明现在有人有兵,还至于在深夜冒着这绵绵细雨,同这个富山吉秀多废话? 可问题在于,倭寇并非铁板一块,并不是这个一心只想通商做生意的富山吉秀说的算,还得要看本庄宁次的眼色。 而这个本庄宁次却是个只知道杀戮和抢掠的莽夫,他既没有做生意的兴趣,也没有听人讲道理的耐心。 他听萧文明和富山吉秀说个没完,又似乎识破了萧文明的缓兵之计,忽然犯了急精风一样,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跳到了富山吉秀的身后,一脚就往他屁股上猛踹过去。 富山吉秀的武功要比本庄宁次差不少,后者又是突然袭击,让富山吉秀吃了个大亏,被踢出去一丈多远,一屁股墩儿摔在水塘里,一件还算精致的红布和服,也被泥水浸了个乌七八糟。 富山吉秀还是个有脾气的,刚从泥水之中爬起来,便指着本庄宁次的鼻子骂起来。 本庄宁次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当着萧文明的面,两人便用倭国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了起来。 萧文明虽然听不懂他们在争吵些什么,但也乐得看他们在这里磨蹭,还嫌他们磨蹭的时间不够长呢! 只要能够磨蹭到自己的三百萧家军一到,你们这些倭寇,一个个都会沦为阶下之囚! 萧文明的如意算盘打得算是不错的,但终究还是打空了…… 富山吉秀和本庄宁次之间虽然有着深刻的矛盾,但他们这两人依旧都是倭国人,矛盾再深、再大,也不可能比同萧文明之间的矛盾更深、更大。 他们之间的争吵声时而响亮,时而低落,吵了大概有二三十句话,语调却似乎竟然变得平和起来。 这富山吉秀似乎同本庄宁次达成了什么协议,只回头看了萧文明一眼,竟然领着自己本部二十多个倭寇,离开了此处…… 萧文明这时看的都傻眼了:这又是个什么套路? 直到不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富山吉秀同本庄宁次商量好了,在场的任何人都能杀,就是萧文明不能杀! 对此,富山吉秀的理由很有远见:他毕竟是想做长久买卖的,不想把事情全都做绝了。况且要是别人都杀了,就留下萧文明一条性命,说不定萧文明反而会向自己感恩,买卖的事情也就好谈了…… 不能不说,这个富山吉秀的脑回路还是挺清奇的。 这个建议,本庄宁次是同意的,他的理由就很简单直接:萧文明是朝廷命官,算是个大人物,活捉了他,就能换来大笔的赎银,要比直接把他一刀砍了,好处多的多。 别说,本庄宁次的脑子虽然没有富山吉秀好使,但是这一点他的思路还是清晰的。 别人不说,要是把萧文明给捉住了,那他的姐姐萧文秀,就是倾家荡产,就是把整个临海屯给卖了,也会花钱把萧文明给赎出来的。 此时占据东山村的倭寇已经全部聚拢过来了,人数达到了一百多人,除去富山吉秀带走的人,剩下的也得有七十多。 这七十多个倭寇,那就是七十多匹饿狼! 他们一个个眼露凶光,而且狡诈无比,他们方才对阵林丹枫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这回也就不敢再去扯这位大侠的虎须,转而兵分两路,分别去攻击站在萧文明和林丹枫两侧的那些东山村的村民。 这些村民能有什么战斗力? 他们只能闭着眼睛,胡乱挥舞着手中那些捡来的所谓兵器——既没有招式,也没有气势,更谈不上有什么杀伤力…… 而倭寇即便打不过林丹枫,但是对阵大齐朝一般的屯田所的军队都是没有任何压力的,对付这些刚刚拿起武器,同手无寸铁差别不大的渔民,就更不成问题了。 因此倭寇一阵冲杀,几十口倭刀上下翻飞、左右突刺,在鲜活的肉体上溅起无数朵血花。 那些东山村的渔民们,就算方才出于义愤还颇有几分战意的话,现在也已被残忍的现实所击倒了,被死亡的恐惧吓垮了。 他们嚎叫着、哭喊着,语气之中除了绝望就只剩下恐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们虽然异常惊恐,却依旧手握着手中那些粗陋不堪的兵器,坚持站在原地而并没有溃退, 这是他们自从祖先开始,无数代在洋湖之中同自然搏斗养成的气概。 他们知道:水上行舟,不进则退,面对严峻的现实,有时候顽抗到底,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要是选择扭头逃跑,留给他们的,就将是毫无悬念的失败。 这些水上的汉子眼下看起来并不十分出色,同倭寇相比自然不是一个概念,同萧文明手下那三百萧家军相比,更有天壤之别。 但是他们心里毕竟有着一股气,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装备可以更新,武艺可以训练,唯独气质和精神是无法改变的,至少是难以改变的。 东山村的渔民,在绝境之下的死命抵抗,让萧文明见了也是颇有感动。这时的他,甚至觉得,这些东山村的村民都是可用之才,将来自己扩充队伍、扩大势力,甚至是筹建水军,这些村民都是极好的补充。 要是这些宝贵的力量,没有完全发挥出他们的作用,就这么憋屈地全军覆没,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时的萧文明为了保住这么多东山村民的性命,做出了一个后来看起来十分错误的决定。 他见东山村民的伤亡越来越大,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便命令这些村民,暂时停止抵抗,立即跳回到渔船上,脱离同倭寇的战斗,至于断后阻击倭寇的任务,则有萧文明自己会同林丹枫和王二来承担。 原本还憋着一口气的东山村民,听到萧文明这话,立即就泄了气了,慌不择路地就往自己的渔船上跳。 这样一来,原本松散却还比较像样的阵线,便在须臾之间彻底崩溃了,再也无法形成对倭寇的抵抗。 这就好像二战苏德战争,希特勒命令前线德军不准后退一步,虽然这个命令无情且无理,但也避免了德军的全线溃退。而两百年前,同样攻打俄罗斯失败的拿破仑,再怎么精心指挥撤退行动,也避免不料大军的奔溃,精锐之师十不存一…… 而那些试图逃跑的村民,也难道厄运,未能如愿地逃脱倭寇的敌手,有几个颇具战斗经验的倭寇,见对手阵型已乱,瞅准这个机会上前就是一顿砍杀。 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失去了同伴之间互相的照应和保护,便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任凭倭寇的屠戮…… /77/77155/22901887.html 0113 援军登陆 此刻已过午夜时分,雨势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天上飘下的雨幕愈发绵密、愈发浓稠,浇得场地上点起的几支火把也渐渐地熄灭了,发出“滋滋”的声音,光线随之暗淡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在不久之后,永远地沉沦于一片混沌之中…… 唯有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还不断地刺激着别人大脑,让萧文明依旧保持着清醒。 这种清醒,让萧文明认识到:自己的这条缓兵之计,终于功败垂成。 有句话叫做“宁和明白人吵架、不和糊涂人说话”。 那个富山吉秀不算是个明白人,可本庄宁次却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糊涂人。 可偏就是这么一个糊涂蛋,一个办事鲁莽、不计后果的莽夫,竟然用最简单的办法,就破掉了萧文明精心布局的计策。 眼下的局面已经成了一片混战,大家只有以命相搏而已,再也不存在使心眼、耍手段的机会。 就算是有,萧文明一夜未睡,身上又被雨水浇了个干了湿、湿了干,脑子的反应也比正常时迟钝了不少,再也想不出什么能够扭转乾坤的妙计了…… 眼看此时倭寇几乎已经聚集齐了一百多人,全体围攻上来,单凭萧文明现在手边的力量,只能勉强做到且战且退——先退到湖边的小渔船上,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说。 至于那些东山村的居民们,萧文明实在是没有办法能够顾及到他们…… 这时的萧文明甚至有一丝后悔,他在怀疑:如果没有自己的突然出手,会不会这些村民,就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或许还能苟全住自己的性命,不必那么早都就丧生在倭寇的屠刀之下…… 现在的萧文明逃命要紧,这个问题他来不及细想,一直等到逃出生天,这时的萧文明才弄明白:自己当时是不出手也得出手了,毕竟眼看着倭寇杀人取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麻木不仁、漠不关心的。 而要是没有自己的突然驾临,恐怕这些村民们一样会被倭寇折磨至死。 萧文明没有办法考虑的那么长远,他只能做到先保命要紧,然后再帮着可以帮助的东山村的渔民,帮他们挡住一刀、顶住一剑,略微增加一下他们生存的可能,也是自己仁至义尽了。 在林丹枫和王大的帮助下,萧文明倒也救了几个村民,可是他这种行动,看上去更像是在被动地面对命运的挑战——除了救下的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以外,其余的动作、行动和想法,都显得那样的苍白和无力。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头上覆盖着的阴云,皎洁的月亮再次露出了他那明晃晃的脸庞,方才被雨水打湿得几乎已经熄灭了的火把,也用他自己放出的光和热,把自己烤干了。 火焰再次燃烧起来,驱散着周遭的黑暗。 萧文明精神大振,正要再奋力厮杀一番,这时他却发现,倭寇阵中明显地骚动了起来,原本就不怎么像样的队列变得更加松散,不顾一切向前攻击屠杀的意志,也明显减弱了。 倭寇的作战模式,萧文明是了解一些的:他们不杀到你死我活,是绝对不可能停手的,就是陷入绝对的劣势,都会死战不退,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了,他们又岂会无缘无故的减弱攻势? 萧文明一时有些恍惚,抬起头,借着月光四处张望,除了几支火把吃力地放出光亮之外,四周依然是黑黢黢的一片。 然而此时远处的一点光亮,却射入了萧文明的心坎之中,让他在这寒冷的雨夜,再次被希望的温暖包裹住了身子。 而这一点光亮,其实正是萧文明自己发出来的。 只见远处一支队伍衔枚疾进,口中虽然一言不发,脚下却没有半点耽搁,急速向萧文明这边靠近过来,黑夜之中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只能看清他们都穿着白色的军装,在黑夜之中格外的显眼。 而他们打出的旗号,则更是夺人眼神:只见在红色的旗面上,用反差极其明显的银线,绣上了一个银光闪闪的“萧”字。 “萧”,这是萧文明的“萧”! 原来是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终于来了! 他们来得这样出乎萧文明的意料,那是因为他们来得太早了! 从王二离开前去通风报信,一直到现在,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半时辰,不到两个时辰。王二再怎么顺水行舟、快马加鞭,萧家军再怎么马不停蹄,南湖屯的船工在怎么乘风破浪,都是赶不及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赶不及,终究还是被萧家军赶上了! 他们神兵天降一样,趁着夜色突然出现了倭寇的背后,动作极其干净利落地摆开了训练已久,也已经过实战的鸳鸯阵,雷霆万钧一般像倭寇念压过来。 萧家军占着人数的优势,手持的兵器虽然不及握刀那般精锐,但是多了藤牌和长矛,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而战法上则是碾压一般的优势,再加上是以生力军的姿态介入战局,几方有力因素的结合,让倭寇彻底无法抵挡。 完全不需要萧文明的指挥,萧家军的三个头目——刘辰、胡宇、张俊——便已商量好了,由刘辰、张俊,分别率领所部一百弟兄,向两翼掩杀。而由行动最为犀利的胡宇,率领本部一百弟兄来一个中央突破,迅速杀到萧文明的身边,护住这位临海屯的主心骨。 他们的行动是这样的干脆利落、有条不紊、配合得力,作战行动全然不付吹灰之力,似乎实际的上阵作战,反而成了整个行动中最简单的一环,让萧文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上岛来侦查,变得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但事后才知道,在行动之前,已经暗中观察过岛上情况的王二,将东山岛渔村的地形、将倭寇的虚实,一五一十全部讲了出来。 在此基础上,三个头目以及谋士温伯明,才制定了尽可能详尽的作战方案,才会使战斗进行得这样顺利。 所以说整个行动虽然并没有严丝合缝的按照萧文明的计划所推进,但也始终是在他指定的方向上的,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偏离。 负责中央突破的胡宇,他虽然是大伤初愈,但是行动依旧十分迅速,且目标明确。 他所率领的一百弟兄,根本不以杀伤倭寇为目的,而是一介入战局,便用最快的速度冲破了倭寇原本就并不厚实的阵型,来到了萧文明的身旁,并护住了他的安全。 一看到自己手下萧家军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萧文明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总算是见到亲人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 萧文明身边有林丹枫作为照应,自然是安全的很,也用不着一百多弟兄过来帮忙。 于是他便下令:“胡宇,先率领弟兄护住那些遭了殃的东山村的渔民。将他们同倭寇隔开,避免进一步的伤亡!” 萧文明的命令,胡宇当然是遵循不悖的,然而他尚未率领手下弟兄完全展开,倭寇便已被刘辰、张俊所部的萧家军杀得大败。 倭寇们倒是维持了一贯的悍不知死的性格,可是在绝对的实力的碾压下,任何顽强的抵抗都成了笑话。 刘辰、张俊二人分别从左右两翼,率军挤压过来,将在场所有的倭寇一个不剩地挤压到了一起,让倭寇与倭寇之间,没有了任何施展的余地,行动起来也是互相掣肘,无法发挥出每个人最大的战斗力。 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针对性训练和几场战斗的洗礼,在攻打倭寇这件事情上,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算是彻底玩明白了。 按照打游戏的说法,那就是通关了——今后如果再有倭寇犯境,那对于萧文明而言,无非就成一个刷军功、涨经验、捡装备的机会而已,完全不成为挑战。 而此刻东山村的倭寇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尤其是那个本庄宁次。 他原本在倭国之中也算是一员干将,还试图重整阵型,反败为胜。 然而这时林丹枫却剥夺了他进行最后努力的机会。 林丹枫见本庄宁次张牙舞爪地痛骂着手下,形容举止颇为让人生厌,便瞅准一个机会,挺起手中的长刀,左右分开利刃,大吼一声:“倭寇!爷爷来取你性命了!” 话音刚落,林丹枫手中长刀的刀尖,便在本庄银次的眉间轻点了一下,一颗豆大的血珠,瞬间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这一招功夫可谓是精妙绝伦。 在两军交战这样混乱的场面下,既然能把招式的精度、力度控制得这样微妙绝伦,可谓是难比登天。 能做到这一招的人,想要取对手的性命,那更是轻而易举。 而林丹枫这样做,是因为他还有自己作为武林宗师的矜持——不杀女流之辈,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不杀毫无防备之徒,非要让本庄宁次知道自己来了,才肯下手杀他。 这时的本庄宁次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林丹枫给盯上了,他想要扭头逃跑,可那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可是巨大的恐惧依旧围绕着他,让他禁不住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77/77155/22901888.html 0114 果然好手段 偏是这一后退的一步,让林丹枫看得清清楚楚,开口讥讽道:“原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汉子!没想到死到临头,却也如此胆怯!” 他话音未落,本庄宁次用惯了的那口长刀,便在林丹枫的手中纵劈下来,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倭寇砍成两段。 污血瞬间流满了一地,而本庄宁次身上的臭肉,犹在不甘心地“突突”地跳动,似乎还不愿意就此死去…… 随着本庄宁次的一命呜呼,倭寇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 虽然零星的抵抗依旧存在,但也不过是垂死的野兽最后的挣扎而已——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战场上的天平越来越明显地向萧文明这边倾斜了,胜负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悬念,一切的战斗都成了缺乏意义的打扫残局。 倭寇零星的抵抗,根本无法对密切协作的鸳鸯阵产生任何效果、任何威胁,而倭寇又是出了名的难以活捉。 于是乎,在东山村渔船码头旁边的这一场厮杀,就慢慢演化成了萧家军对于倭寇一边倒的惩罚。 就好像倭寇,曾经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所做的那样。 正当倭寇行将被全部剿灭之际,忽然又听有人高声喊:“大家停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声音无论是语气还是论调,萧文明都十分熟悉,又是那个一心想做生意的倭寇——富山吉秀……他先用汉语喊了一遍,又用倭国话喊了几遍,大概也是相类似的意思。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向来就只听萧文明一个人的,最多再加上姐姐萧文秀而已。 除了这二人以外,就是皇帝老子亲自来了颁下圣旨,他们听或者不听,都得掂量掂量,更何况是富山吉秀这个倭寇了。 因此富山吉秀的话,对他们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那些倭寇——尤其是那些受到富山吉秀节制的那些倭寇——听到了这样的呼喊,总算是停止了无谓的抵抗。 虽然还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器,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奋死厮杀了。 倭寇这边停了手,萧文明这里却不敢有半点疏忽:天知道狡诈的倭寇,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萧文明丝毫没有理睬富山吉秀停战的建议,反而高声命令手下的萧家军:“大家都别停!将倭寇全部缴械了!胆敢反抗的一刀杀了,不用留面子!” 在东山村这个地方,现在萧文明说话,比天王老子来的都管用。 三百萧家军立即按照萧文明的命令,毫不留情地将倭寇一个一个分割包围起来,让他们放下武器。 倭寇和萧家军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战场上的勾当谁不知道?略加比划,他们便知道了对手的意图。 其中有些人原本就是富山吉秀的手下,又见继续抵抗除了能让自己更快地上西天之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便干脆利落的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而其他不少倭寇,则是野蛮成性,选择继续负隅顽抗。 对于他们,萧家军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挺起长矛、挥起军刀,捅死了、砍死了——我也轻松自在,你也好早点去投胎,大家两全其美! 就这样,三下五除二,萧文明的萧家军迅速解决了战斗,距离他们正式登录渔村、进入战场,过了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结束战斗之迅速是前所未有的。 并且他们取得的战果也极其辉煌:清点下来,一共斩杀倭寇八十一人。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显赫的战绩了,并且除此之外,还活捉了倭寇二十八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而取得这样的成绩,萧文明所付出的伤亡更是可以忽略问题——三百萧家军,仅有三人轻伤而已,就连重伤都没一个。 形成这样战绩的原因,除了萧家军本身的,训练装备水平都已达到了一定高度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则是在于这次萧家军是趁夜色突袭倭寇的身后,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当然是事半功倍。 这一仗,萧家军打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然而萧文明本人却被累了个半死,并且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在本庄宁次的利刃之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极度疲劳的萧文明,这是已经没有余力再指挥萧家军的行动了。 恰巧此刻,谋士温伯明也姗姗赶来,冲着萧文明就是一阵祝贺:“萧兄果然好手段!竟将倭寇一网打尽,又立下这不世之功!令姐请我过来关照一下萧兄,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温伯明这个读书人着实有些刻薄,似乎总是话里有话。 因此他的祝贺让萧文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苦笑着说道:“什么不世之功?什么朝廷嘉奖?我现在就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正巧温先生来了,那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就交由先生来指挥。其实也剩不下什么事情了,就是东山村里或许还藏着几个倭寇,劳烦先生指挥大军将他们揪出来,以免跑了漏网之鱼。” 其实在萧文明的心里,凡是古代的谋士都应该像诸葛亮这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但是现在看来萧文明的要求太高了——本来嘛,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像诸葛亮这样的能有几个? 别说是文武兼备了,无论是文事还是武事,只要能做好一样,那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倒是温伯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赶忙推辞:“萧兄,可别难为我了,我这人不通军事,可别让我把事情给搞砸了!” 萧文明现在累得实在是不行了,这时要是别人拒绝萧文明的请求,萧文明非动气不可。 可温伯明的性格,萧文明是了解的。 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雨,连夜乘船赶到岛上,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况且就算是用脚趾想想,也知道萧家军的行动,必然是在温伯明的指导和谋划之下进行的。可以说,温伯明作为朋友,已经尽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实在是不能再苛责于他了。 刘辰、胡宇、张俊三人,虽然成长的速度很快,但还远没到能够独挡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的程度,并且三人互不统属,无论资历和能力都相近,也分不出个上下之分了。 因此无论是交由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统帅三军,萧文明都是不能放心的,因此他只能再次勉力撑起身子,亲自指挥麾下弟兄打扫战场。 此时刚刚露出脸的月亮又被乌云密布,大雨又开始漫天漫地地泼洒下来。 但是天空却慢慢的亮了起来——黑夜已过、黎明将至,即便是隔着层层乌云,阳光依旧能够普照大地。 萧文明命令手下萧家军,将死了的倭寇堆成一推,再将活着的人,手连手、脚连脚地捆绑在一起,以防他们突发造反。 倭寇身材矮小,因此体重也不大,将他们的死尸堆在一起,费不了多少功夫。 眨眼间,七十多具倭寇的尸体便被堆成了一座小山。至于活着的倭寇,把他们捆扎起来的难度也不大。 东山村是个渔村,渔村里各种绳索有的是,再加上这些倭寇刚刚吃了败仗,已经没有了心气,几乎是听凭萧文明的摆布。 倒也有几个不听话的,一见绳索,就开始挣扎。 这也没啥问题,把他们痛打一顿,打得半死过去,捆起来也就容易了。 至于领头的富山吉秀,倒是一个可以利用一下的人。 萧文明便给了他一点特殊待遇,不捆他是不可能的,只是把他单独一个人捆起来,而不是跟其他倭寇那样绑成一串杂鱼。这多少也算释放出了一点善意,又能防止他和其他倭寇搅在一起再生事端。 搞定了眼前这些倭寇,萧文明就要派兵仔细肃清整个东山村。 按理说,以倭寇的性格,不像是会躲藏起来苟且偷生的。但是倭寇的脑回路素来清奇,也难保没有一两个脑子短路的,偏就躲在民居里面不出来。 因此把屋子里里外打扫干净,还是很有必要的。 正在萧文明刚刚拿起扫帚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说是有不速之客来了。 这个不速之客到不是过来增援的倭寇,却是苏州知府桑淳元。 他召集了苏州府的官兵六百多人,分成三十艘船,浩浩荡荡地横穿洋湖,准备在东山岛登陆。 桑淳元和他所率领的官兵,算不上是朋友,但肯定不算是敌人,对他们不必保持太大的敌意。 但是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见这么多船运来了这么多兵,虽然战斗力不管用,但萧文明还是命令手下的三百弟兄暂时停止扫荡东山村的计划,先将这些官兵打发了再说。 三百萧家军一场血战下来,气势更足,列队肃立,俨然有不可侵犯之势。 而桑淳元带来的官兵,大多是苏州本地的屯田兵,对萧文明萧家军战斗力之强,原本就颇有耳闻。其中更有几个新晋的百户千户,对此更是亲眼目睹。 因此他们虽然知道萧文明的萧家军是不会与他们为敌的,可是见了他们这架势,也绝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地下船上岸,除此之外,不敢上前半步。 (本章完) /77/77155/22920795.html 0115 多亏董小姐出手相救 萧文明劳累了大半夜,也是一动不想动了,便叮嘱了三个头目几句,让他们就将官兵看盯在湖边。 言罢,他便同温伯明、林丹枫二人,选了一艘干净的乌篷船,在船舱里点起一盆火,一边闲聊,一边将身上不知被打湿了几次的衣服慢慢烘烤干燥,也懒得去搭理这些上岛的官军了。 直到苏州知府桑淳元摆着架子姗姗来迟,又亲自来请萧文明过来谈话,萧文明这才从乌篷船里钻了出来,走到桑知府的面前,随意地一拱手便行了个礼。 此刻的桑淳元,似乎被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所彻底折服了,竟然也十分客气地向萧文明回了个礼,惊叹道:“没想到萧千户这般应用善战,一百多倭寇就这么就这么消灭干净了!” 桑淳元态度的忽然改变,反倒让萧文明感到不舒服起来——说不准这厮又在耍什么阴谋…… 于是他便如实回答:“不错,倭寇主力非死即俘,已然被卑职消灭得差不多了。不过或许还有一两条漏网之鱼,藏在村里的小屋之内,尚待逐一扫荡肃清。” 听到萧文明简略的战报,桑淳元不禁长叹了口气:“萧千户那真是我苏州府的干城啊!今日剿灭倭寇,正是乃大功一件。” 朝廷给不给功劳,萧文明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更看重的是被他活捉了的这二三十个倭寇,一定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好东西来。 于是杀敌立功的功劳,就让一点给你桑淳元好了,只求你少说两句话,少添点乱便也罢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那还是多亏桑大人统筹有方。不过在下苦战一夜,实在是无力奉陪了。这些死了的倭寇的尸体,就由双大人统一清点。还藏身在村子里的零星倭寇,也请大人派兵围剿。至于这些活的,我还要带他们回去细加审问,就此别过了!” 萧文明说话还是这样的直接这样的不留情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依旧没把桑淳元放在眼里。 但是这般生硬的态度之下,所说的话的内容却是异常的客气,分明是要把诛杀倭寇的首功让给桑淳元! 桑淳元可不是傻瓜,知道萧文明这话的分量。 死了的倭寇,少说也有六十多人,这是何等样的功劳?吹嘘出去,桑淳元就是能文能武的一代儒将! 但是桑淳元的心里也很明白,自己这个苏州知府,虽然算是萧文明的顶头上司,但是这一场仗打下来,其实却同他并没有多少关系——他集合起来的这些苏州府的屯田兵,并没有参与任何战斗;况且就凭他们的战斗力,就是参与进来了,恐怕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在战斗中只要能做到不扯后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因此,只要萧文明不松口,桑淳元想要从萧文明这里抢得功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现在这个素来刁酸刻薄的萧文明,居然说要将打扫战场、清点倭寇尸体等善后事宜交给自己。 虽然并不是说要把这七十几个倭寇的战果全都记到他桑淳元的名下,那至少也给了自己可操作的空间,在这么多倭寇的死尸里抠出几个、十几个来,再妙笔生花,大大地给自己记上一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功劳,那什么都好办了…… 因此这时的桑淳元,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结于萧文明的无礼放肆,更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向自己告别,而是带着喜悦的心情,目送萧文明离开,随即召集起麾下官兵的头目,让他们点起手中的精兵,按照萧文明的说法,先去逐一扫荡东山村的大小房屋。 此刻东方微露出白,雨势也渐渐平息了。 萧文明的归途十分顺利,用董婉青的海通镖局的几十艘大船,押解着二十多个倭寇,很快就回到了洋湖对岸的南湖屯。 南湖屯千户曹瑞并没有跟着上船参加战斗,而是待在屯子里统一提调船舶,也算是一向颇为重要的作用。 然而现在船都派光了,曹瑞也能够忙里偷闲地在码头旁边待一会,他瞧见萧文明乘船来了,远远的就开始挥手打招呼。 萧文明得胜归来,心情正好,也朝他挥手示意,却见他身后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姐姐萧文秀,另一个则是做客的董婉青。 萧文秀在此很好解释,在这世界上,他就是最担心弟弟安全的一个。 可董婉青来可以做什么? 虽说船都是他们家的,但是登陆作战却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没事跑过来做什么? 带着满腹的狐疑,萧文明最终还是登了岸,一上岸萧文秀第一个迎了上来,搭着萧文明的肩膀,满是关怀地说道:“老弟啊,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害我担心。” 萧文明平素最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可在姐姐萧文秀面前,却是半点嚣张跋扈不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也不是没让真的老姐担心嘛!这不又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你还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成了落汤鸡了……你呀,也就是运气好,但也不能每回都靠运气,对不对?” 萧文明咧嘴一笑:“老姐,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要是每次都能靠运气取胜,那取胜的就不单单只靠运气而已。” “贫嘴!就你道理多。”萧文秀嗔了一句。 “先别说我贫嘴不贫嘴了,老姐,你有没有带着干净的衣服?快给我换换吧。” 萧文明身上这件衣服,在雨夜里被打得湿了干、干了湿,不知道循环几次,又混上了污泥、汗水以及倭寇的污血,好几处都干结成块,穿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脱下来扔在地上,说不定都能直接站起来。 倒不是萧文明矫情讲究,也确实应该换换了。 萧文秀这么个办事体贴细致的人,这天上下了这么大的雨,出门之前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就是为了给萧文明替换的。 可现在他又不能给萧文明替换,便朝他的弟弟使了个眼色:“这大庭广众的,换衣服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大老爷们。” 萧文秀朝萧文明狠狠瞪了一眼,眼珠随即往侧后方向一瞟。 萧文明心领神会,朝着萧文秀背后望去,却见两个女子亭亭袅袅站在后边,正是海通镖局的大小姐董婉青和她的丫鬟碧云二人。 怪不得萧文秀说这里换衣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合适,当着两个外姓女子的面宽衣解带,的确不合适。 可问题是他们两人怎么来的? 虽然说停泊在南湖屯的这些船确实是海通镖局提供的,但是这大半夜的,天上下着霏霏淫雨,地上刮着腥风血雨…… 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子过来干什么? 萧文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她们来这做什么?” 没想到董婉青这个大小姐耳朵倒是挺灵光的,听到了萧文明这句并不怎么客气的话,便也半带着怒气说道:“我怎么来了?萧大人可以问问令姐,也可以问问温半松先生!” 萧文明赶忙向温伯明打听,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本末。 原来昨天夜里萧文明会同林丹枫登岛侦查,大半夜了都没有半点消息,急得萧文秀浑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留住在临海屯里的温伯明也觉得心中不安,可是萧文秀是个女子,又是个望门寡的小寡妇,大半夜的,他去敲人寡妇门也实属不妥。 束手无策之时,却没想到客座的董婉青,也觉得情况不对,仗着也是女子的身份,便主动去敲开了萧文秀的门。 这两个女子商量了一番,又穿戴整齐去找温伯明商量了几句,三人这才一致决定不管萧文明安危如何,也不管深夜动用大军会不会引来非议,先召集起全部三百萧家军,夤夜赶赴临县的南湖屯。 这样,如果萧文秀出了事,就可以就近接应;如果他安然回来,则能立即在萧文明的指挥之下登岛作战,杀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萧文明有危险,他手下这些子弟兵行动起来自然是雷厉风行,原本就枕戈待旦的他们,从起床到出发到抵达南湖屯,一共就花了不到三个时辰。 而在他们来到南湖屯的当时,就碰到了匆忙从东山村赶来的王二。 王二见东家董婉青大小姐也来了,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赶紧把东山岛所有的情况以及萧文明的现状,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王二的话让众人既感到惊恐又觉得庆幸。 惊恐的是,萧文明就这么几个人,又陷入了上百倭寇的包围之中,不说是凶多吉少,至少也是危机重重。 庆幸的是,幸好萧家军已经全员在此,并且全副武装、船舶齐备,已随时做好了登陆厮杀的准备。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立即出发去东山岛杀倭寇吧! 于是几乎是在王二来到南湖屯的当时,萧家军就已经出发了,因此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给了萧文明最强有力的支持,也免除了他被活活困死在东山岛上的厄运。 虽然这其中有着种种原因,但毫无疑问的是,要不是有了董婉青提前出动大军的建议,再有了他手下王二的报信,三百萧家军绝对不可能那么快的就赶到战场。 所以说董婉青稍稍有些发火,也确实有他的理由。 萧文明可不是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便赶忙向董婉青拱手作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亏董小姐出手相救,否则我还不被倭寇砍成碎肉?” (本章完) /77/77155/22936947.html 0116 看他们有什么办法逃! 董婉青似乎是余怒未消,揶揄道:“那怎么可能?有林丹枫——林大侠护住你的左右,倭寇还能伤你一分一毫吗?” 话题莫名其妙被引到了林丹枫的身上。 不过林丹枫这人傲上而亲下,对于董婉青这一介女子,他也没什么可动怒的,婉儿一笑不搭理他也就罢了。 林丹枫这一笑似乎颇有深意,不过笑过之后,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脸平静地对萧文明说道:“今日林某同萧兄弟生死与共,已然情同手足。林某斗胆,从此便同萧兄弟以兄弟相称,不知萧兄弟可否垂青?” 林丹枫果然是一言九鼎。 方才在东山岛上,萧文明随口安慰他的一句话,他便当了真,果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要同自己结拜为兄弟。 林丹枫年纪大,而萧文明年纪小——同他结拜萧文明也只有当个弟弟的份。 但是以林丹枫的武功和地位,江湖上别说是当他弟弟的了,就是想当他儿子、当他孙子的人都大有人在。萧文明要是想在这上面同林丹枫挑礼,那就纯属是不识好歹了。 于是萧文明指天为誓:“那好!从此林大侠同我便如兄弟一般。今日乃是大吉之日,说生、说死,未免有些不吉利。因此你我不求同生共死,但求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好!”林丹枫赞道,“萧兄弟有话直说,正合着我的性子。江湖上多少人,白马黑牛、歃血为盟的所谓弟兄,转眼就是反目成仇了。咱们也不必学他们那一套无聊的做派,今日旭日初升,我们便指日为誓,永不相叛!” 说着,林丹枫就拉着萧文明一同向太阳拜了一拜。 从此之后,这一位江湖上的大宗师和一个庙堂里的小虾米,这么一对格格不入的人,变成了生死与共的结义兄弟! 拜完太阳,林丹枫又专门跑到萧文秀的面前,向她深深作了一揖。 萧文秀是萧文明的姐姐,自然也就是林丹枫的姐妹了。 从今日开始,往后江湖中人、黑道狂徒,还想要再欺负萧文秀这个小寡妇,就要先问问林丹枫答应不答应了! 结交了林丹枫这么个大侠,萧文明自然是心中大快,忽然眼角瞅见一边肃立的温伯明,便说道:“温先生,改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也同我结拜了吧!” 其实温伯明看到萧文明和林丹枫就结拜的场面,心中也是颇为感动。 这两人地位悬殊,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存在利益交换,却能成为生死之交,这就仿佛是古书上写的政治童话一样! 简直令人神往! 然而温伯明虽然品行高洁、不拘小节,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狂生,却依旧受到读书人各种规矩的束缚。 听到萧文明的建议,他固然有所动心,却也没法立即答应,支吾着说道:“这个……换帖子拜兄弟……可不是一件小事。那个……或许还要问家父一声……” 萧文明先不去说,其实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丹枫还颇有几分看不起这个扭扭捏捏的读书人。 温伯明真要是答应了同萧文明结拜,那林丹枫就同温伯明成了间接的结义兄弟,林丹枫自己还不乐意呢! 因此他听温伯明还在“这个……那个……”地说个没完,便立即找个由头,先来个一走了之:“萧兄弟,我身边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吧!” “哎?怎么刚来就走了?杀了那么多倭寇,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咱们兄弟不是得喝几杯庆功酒吗?”萧文明赶忙挽留道。 林丹枫去意已决:“山高路远,来日方长。你我弟兄必有重逢之日,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愚兄告辞了!” 说罢,林丹枫极其潇洒地一个转身,头也不回便朝着旭日升起的地方大步走去。 南湖屯里一座不识相的房子,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心高气傲的林丹枫丝毫没有绕过去的意思,而是施展起绝世轻功,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从那低矮的草屋上一飞而过,终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这时的温伯明,或许是自打生下来以后,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林丹枫来去自如、潇洒不羁,那才是真正的大名士,是温伯明想要追求而求之不得的。 之所以求之不得,原因是多方面的,然后这些原因却没有一个是温伯明可以克服的…… 这位衣食无忧、名动江左的大名士,其实内心里没有不少的困惑和无奈。 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春雨过后的清冽空气,将自己的大脑激得略微清醒一些,这才换了个话题,对萧文明说道:“萧兄,咱们押解着这么多的倭寇,留在南湖屯,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赶紧回去的为好。” 这倒是实话。 就算南湖屯的千户曹瑞同自己的关系如何之好,但是押解着这么多的倭寇,留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是有够别扭的。 因此萧文明便向曹瑞告了个别,便下令手下三百萧家军不做停留,立即赶回临海屯。 从吴江县南湖屯,往返临海县临海屯的路,萧文明和他手上的子弟兵不知走了有多少回了,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打个来回。 因此即便是押解着二十八个倭寇,但这一路依然走得十分顺利,不紧不慢地便于当天中午,赶回了临海屯。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萧文明手下三百弟兄连夜出动,除了随口在路上啃了几个包子充饥,还没正经吃过饭,现在又到了午饭的时间,再加上打了胜仗,需要好好庆祝一下了。 于是当家人萧文秀便令村子里闲着的老军和婆娘们,立即杀猪宰羊,备下一顿美食,好让弟兄们饱餐一顿。 萧文明之前招到了颇有手艺和想法的小铁匠马青之后,虽然还没有攻克最终的技术难题,但用它打造的兵器升级萧家军的装备,这一点也是实打实的。 并且除了武器装备之外,马青也打造了不少行军打仗用得上的工具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萧文明果然没有看错人,马青的手艺的确不错,打出来的东西既实用又好看,要是花银子出去买,贵不贵先两说,搞不好有钱都买不到那么好的东西。 别的不说,光是马青打的这几口大铁锅,就很不错——容量大又结实,并且在保证能用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减轻了分量,让行军作战的时候可以方便携带。 因此大大小小的几口锅抬出来,刚好可以同时炖煮好几头猪羊,让这几道硬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烹饪,热气腾腾地端到了三百萧家军的面前。 现在是在物质贫瘠的古代。 虽然萧文明的临海屯,经济条件不错,但是想要大鱼大肉伺候着,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见了这么多新鲜宰杀烹饪出来的大鱼大肉,萧家军的弟兄们也是眼露凶光,同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即坐了下来,大快朵颐了起来。 至于他们押送过来的那些倭寇,把他们圈起来,跪在一旁,就看着萧家军的将士们大吃大喝,好好馋馋他们。 倭寇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要是好过,何至于跑到中原来当贼人呢? 别人说是看到宴会的场面了,光是闻到热汤发出的颇带几分膻腥之气的气味,就馋得他们哈喇子横流。 要是在今日之前,这些倭寇发现有中原百姓在这样吃喝,他们不由分说便会赶上前去将百姓赶走,先饱一饱自己的口福再说,说不定在这过程当中还会杀几个人以立威。 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被萧文明收拾了个服服帖帖,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境遇,别说是吃好的、喝好的了,只要能留下自己吃饭的家伙,就谢天谢地了! 萧文明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而且深受后世的熏陶,对于善待俘虏这个问题上,他没有任何意见. 然而对于像倭寇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还是要特意琢磨一下他们的性子。 因此待自己和三百子弟兵吃饱喝足之后,萧文明连剩饭剩菜都不留一口,当着这么多倭寇的面,全都扔到了屯子旁的一条小河里。 油腻腻的骨头被扔到河里,水面上立即飘起了一层油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放出了彩虹一般的颜色,河里的鱼闻到了油花的香气,纷纷聚拢过来,贪婪地啄食着水面的油滴。 古代社会没有什么化学添加剂,这样也就不会有污染公害,萧文明扔下去的这些食物的残渣,说起来都是纯天然的食品,用来喂鱼是最好不过的,用来喂这些猪狗不如的倭寇,反而就有些浪费。 馋过他们之后,萧文明便命令众人将绑着倭寇的缆绳通通解开。 倒不是他犯了妇人之仁,想要让这些倭寇舒服一些,只是萧文明觉得缆绳这东西毕竟是软的,别说是用石头、铁皮去磨了,就是用牙齿咬一阵,都能给你给咬断了。 所以干脆就换成铁的,全都锁起来,看他们有什么办法逃! (本章完) /77/77155/22949052.html 0117 上面一刀,还是下面一刀 因为萧文明心里明白,现在关押的这些倭寇可不是之前关押的那些白炎教徒。 白炎教徒都是地方上的富商大户,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别说是用绳子绑、用铁链锁了,就光是把脸一板,扯着嗓子一顿呵斥,都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可是倭寇不一样,这帮家伙虽然现在都被制服了,可是毕竟是凶残成性,一有机会必然只会想办法逃脱的。 “缚虎不能不紧。” 这是曹操对吕布说的。 倭寇虽然跟猛虎一般的吕布无法相提并论,但他们也是凶残狡猾的恶狼,绑他们一样不能松了。 制造铁链的工作,萧文明当然是交给马青去做的,并且还多说了一句:“马青啊,倭寇铸造的功夫不差,这几条链子你活做得好看些,可别让倭寇看扁了。” 萧文明这话就捅到了马青的心坎上。 这些日子马青一直在尝试仿制倭刀,但是却始终差着一口气,造出来的刀剑比起正宗的倭刀,不是这里松垮一些,那就是那里粗钝了一点。 但是年轻气盛的马青始终不觉得自己的手艺会比倭寇差,因此萧文明一句玩笑话,他便当了真——不争馒头争口气嘛! 他这几条铁链,造的那叫一丝不苟,又结实又光滑——知道的这是用来锁倭寇的,不知道的还是准备拿出去卖的工艺品呢! 一旦讲究质量,产量就上不去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马青主管的铁匠工坊,拢共才打了五条铁链而已。 萧文明这就纳了闷儿了:马青这小子平时办事挺利落的,怎么造几条铁链这样简单的活却办的磨磨蹭蹭的?难不成是中午吃饭时候酒喝多了? 于是萧文明就亲自到铁匠工坊去走了一趟,一开门就瞅见马青,低着脑袋拿着把锉刀,在那边打磨一条刚刚铸造好了的铁链…… 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好像这条铁链是用来锁齐天大圣孙悟空的…… 萧文明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呵道:“马青,你这小子做什么呢?一条链子磨得比你的屁股还光滑,你是怕擦着倭寇的手脚了,怕他们疼吗?” 马青也是一脸的冤枉:“萧大人,你不是叫我把活做得漂亮些吗?我不正做着呢嘛!” “废话!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锁倭寇的铁链,就跟拴狗的狗链没什么两样,你把链条弄的结实些就是了,至于把链条抹得这么锃光瓦亮的吗?” 说着,萧文明一弯腰,拿起一根造好了的链条,端详了一眼,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说,你这小子手艺是真的见长了,就这条链子,拿去锁倭寇都是糟蹋东西。你小子要是有这闲工夫,怎么不给你对象——张家的姑娘——打条金镯子、银链子?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一提张家那姑娘,马青的脸上就泛起一片红霞,挠挠头说道:“不瞒大人说,我还真为这事儿着急呢!咱们家里穷,也没攒下点金子、银子,别说是镯子了,就是戒指也没法打一个啊!手里没这点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货,我又怎么敢提亲呢?” “你小子这是在给我哭穷啊!”这是一个做顺水人情的好机会,萧文明不会放过,“我正有话要跟你们讲!” 他放高了声音,对铁匠坊里所有的工匠说道:“你们这些日子活干的不错,造出来的兵器也没话讲。昨天夜里、今天早上,萧家军同倭寇交战,我们没有吃亏,很好!我赏你们一人五两银子,你们好好给我干活,赏银我有的是!” 说着,他又伸手拍了拍马青的肩膀:“马青是这里领头的,干的活多、操心的事多,赏钱自然也该多。你……五两银子我就不给你了,改给你一两金子。你用这点金子,给张家那姑娘打一对镯子吧!这活你倒是真的要做干净漂亮些——我不跟你开玩笑——做完以后拿来我看看,要是看得过眼,你也给我打几对,我留着送人用。” 一两黄金的价格,按照官价相当于十两白银。 民间实际的价格甚至要更贵上一些。 因此萧文明拿出这样的赏格来,相当于把赏钱直接翻了一番,足够让马青感到高兴的。至于其他铁匠,五两银子也够他们花上好一阵子,自然也同样是感恩戴德。 物质激励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这点钱花出去,铁匠坊的工作效率进一步提高,再加上萧文明降低了铁链的质量,因此一番操作下来,还没等太阳下山,马青和他的工友们,就做好了三十多条铁链。另外还给每个倭寇的链条上绑了一个铃铛,让他们一活动就“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想跑?根本就不可能! 将这些个倭寇全都拴好之后,萧文明便将他们关押在了,原本用来管白炎教徒的那几间空屋子里。 这时的萧文明都有些哑然失笑了:这事给整的,自己的临海屯,自打建设起来以后,别的事情没干,钦案要犯都关押了两波了…… 原本按照原来的设想,萧文明是想把临海屯打造成一个,既有农业生产又有工业制造,还承担对外贸易的综合体。 在这个基础上,再找机会扩充一点地盘,围墙一建那就是自己的独立王国了。 可现在倒好,竟然成了一座专门看管犯人的牢城了…… 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倭寇该关还是要关的,并且看管他们的时候,可不能再像之看管白炎教徒那样,十几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而是必须将他们三四个人为一组分别关押,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互相串通、图谋不轨。 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对倭寇的审讯工作,也迅速开展了起来。 并且审讯时候的力度不小——该打的,就别跟他客气,拳头、耳光、棍棒尽管招呼上去,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想怎么打都行;就算是闹出人命了,只要不太过分,萧文明帮着疏通疏通也不是个事儿。 该骂的——那就免了,反正这些倭寇也听不懂中原的话,骂了也是白骂,还不如打一顿来得解气。 正因为同倭寇语言沟通不方便,因此在审问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们的时候,萧文明还颇废了一番功夫,不过好在临海县这里有几个粗通倭国话的商人,将他们请来之后,又从董婉青那里借来了几个也懂倭国话的人,让他们互相印证着翻译这几个倭寇的话,也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萧文明审问的内容也很简单,问来问去就只有一条:有没有在中原杀过人?有没有奸淫过中原的妇女? 杀过人的——自然同他们没什么好客气的!杀人偿命,那是古今中外都适用的通理,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至于奸淫妇女的,要是一刀把他杀了,未免有些太严厉了,那就哪里犯的错在哪里解决好了。手起刀落,把他阉了,也免得他再在这种事情上坏规矩。 不过众所周知,古代的医学水平是比较差的,受了重伤之后能不能痊愈全看缘分。 像阉割这种大型外科手术,能不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那萧文明就管不着了,全靠你自己的造化吧! 然而萧文明算来算去,恐怕存活率也不会超过两成……随便了。 至于那些又杀人又奸淫的,那萧文明是讲道理的——一码归一码,犯了什么罪,就该受什么罚,也合乎情理——那就先阉后杀,便宜不了你小子。 于是也不用等到秋后算账了,在萧文明捉住那么多倭寇的第五天,他将所有犯事的倭寇,总共十一个人,全都押送到了临海县城的西大门外。 让他们一个个全都绑在事先已经准备好的行刑台上——该穿脖子的穿脖子,该扒裤子的扒裤子,就等着挨那一刀,区别无非就是这一刀是砍上面还是看下面…… 萧文明要处置倭寇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临海县城,大清早的,有不少临海县本地的居民,也有不少从邻县赶来看热闹的,人数没有一万也得有七八千。 待时辰已到,萧文明便下令开刀动刑。 先是手起刀落,七八颗卵子就从裤裆里掉了下来,疼得那些悍勇无比的倭寇,都扯着嗓子“呀呀”大叫。 阉割完了,便是开刀问斩——红光闪过,九颗倭寇的人头混着污血滚落下来,空气里顿时弥漫出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道。 古时候可没有那么多圣母,临海县又饱受倭寇的袭扰荼毒,因此倭寇在这么多百姓的眼里,就跟畜生一样,甚至比畜牲还不如——畜牲还能食其肉、寝其皮,就倭寇这些脏皮烂肉,百姓见了还嫌脏呢! 萧文明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处决倭寇,其实就是在向大家宣布:临海县,那是我的地盘,谁来了也不管用,就是倭寇来了一样,免不了当头一刀,我萧文明绝不跟他客气! 不过萧文明这事做得稍微有些过了,不太讲规矩了。 没过几天,洛阳城里的毅亲王就托人转来了一份书信,告诉萧文明:像活捉了外敌这样的大事,是一定要向上汇报的。因为这对于大齐朝廷而言,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皇帝说不定会组织献俘这样的大型庆典,是不能够私自处置的。 (本章完) /77/77155/22958663.html 0118 做做美梦吧! 对于这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做法,萧文明在内心里并不赞同,但是他也并不是那种完全不知好歹的人。 毅亲王这种身份的人,专程写信给自己一个六品的萧千户——而且还是候补的——这种态度本身,就说明毅亲王对自己的重视。 并且看书信的内容和口气,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而是循循善诱地嘱咐萧文明,要他今后要多注意这些细节。 就连谋士温伯明也说:“萧兄今后行事要多加小心。既然毅亲王都知道了我们的所作所为,那京城里其他的亲王、大人一样会知道。甚至就连皇上那边也会有耳闻的。” 温伯明这话,毫无疑问地给萧文明提了一个醒。 他知道,中国上下五千年那么多的王朝,虽然制度上大同小异,但在政治空气的宽松严谨方面却大不相同。 比如唐、宋两朝就略微宽松一些,而明、清两朝就更加严格一些。 甚至在同一个朝代,遇到不同皇帝掌权的时候,朝廷内外的风气都会大相径庭。 有时候碰到精神分裂一点的皇帝,搞不好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让下面的臣子完全摸不到头脑,稀里糊涂就丢官罢职了,甚至掉了脑袋都是有的。 萧文明对于自己所在的这个大齐朝,特别是政治中枢是怎样的一个情况,还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特别是对于当今皇帝的性格和处事,更是完全没有印象——也不知这位刚刚在野驴岭一战输光了大齐朝半个家底的皇帝,会是励精图治的唐太宗,还是急躁无措的崇祯帝…… 但是萧文明既然是要想在这个大齐朝做大做强的,该要了解的事情还是要了解的,该要讲的规矩也多少是要去讲的。 因此他下一步要做的工作,就变得严谨小心了许多。 自从公开处决了,十一名被俘的倭寇以后,他便专程叫温伯明代笔写了一封书信,连同临海县令汤光耀一道署名,送到苏州知府桑淳元那里去,让他定夺:还剩下的这些倭寇应当,接下来应当如何处置。 但是递送这份书信的时候,萧文明却是一改常态,但是并没有执行得雷厉风行,而是不急不缓,特意命令送信之人:不用着急赶路,一来一回走得越慢越好、越稳越好,一路上该吃吃、该睡睡、该喝喝、该玩玩,反正一切开销都有萧文明报销,最好把从临海县到苏州府的这百八十里地,走出周游全国的气势来…… 这么做,不用说,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并且还给拖延时间留下了一个极好的理由:我不是已经在送信了吗?走得慢了一点,那是江南的官道年久失修,朝廷也应该拨款整修了…… 而这点强行拖延出来的时间,萧文明是用来办一件大事的,就是要同富山吉秀讨论通商的事宜。 在东山岛的时候,富山吉秀就曾经透露过:自己来到中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促成倭国和大齐朝的通商。 当时萧文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同倭寇—— (本章未完,请翻页) 特别是其中另一个头目本庄宁次——的厮杀之中,根本就没把富山吉秀的提议当一回事。 况且在那个情况下,萧文明就是当了一回事儿了,也没法进行详细讨论。 但是事后冷静思考下来,对倭寇如果能够软硬兼施、分而治之,说不定才是对付他们最有效的办法。 也就是说,瞅准了倭寇千里迢迢过来烧杀抢掠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因此萧文明这边来一个顺水推舟,同倭国开展一定程度的贸易,在从倭国刮油水的同时,分一部分利润给代理人,将他们培养成“倭奸”,再用这些“倭奸”节制和消灭其他倭寇,岂不是一举两得? 同时,对于继续作乱的倭寇,萧文明这边也依旧保持高压态势,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 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倭寇之乱也就会迅速平息了,并且借由同倭寇军之间的贸易,萧文明也能狠狠地赚上一票,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而本就有意通商的富山吉秀,以及他背后的那个所谓“方山家”,看来是眼下当这个“倭奸”最好的人选。 当然了,这是在萧文明反复确认富山吉秀的确没有杀害过中原百姓的前提之下的——但凡他手上只要沾上过一滴中原百姓的鲜血,萧文明就断然不会同他合作的! 讯问富山吉秀的事情,萧文明扮得十分隐秘,在场之人只有萧文明和温伯明二人而已。 而因之前萧文明处置那么多倭寇的时候,也将富山吉秀带去观了刑,因此富山吉秀这时也早已被萧文明的雷霆手段给降服住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脾气的他,对萧文明也变得更加客气了。 萧文明倒也没有一上来就直接探讨通商的事情,而是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们倭国最近也不太平,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说说吧!” 现在倭国正处于诸侯割据列国纷争的状态,这桩事情,之前在东山岛的时候,富山吉秀就跟萧文明扯过这么一句。 当时还来不及细谈,现在有的是时间,自然就可以详细谈谈了。 原来这个时空的倭国和现实时代的日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整个倭国名义上都在天皇的统治之下,可天皇却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橡皮图章。 图章管用不管用,关键还是得看,握着图章的手是不是有力。 而是不是有力量,可不是空口白话斗嘴皮子就能分得出来的,最终还是得掰掰手腕,在战场上见真章! 而在战场上好勇斗狠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比拼双方的军备和实力。 同大齐朝一样,建立和加强军备,真正重要的东西,算来算去就只有一样——那就是钱! 而倭国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再加上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实在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因此他们倒也别出心裁,想出了到富饶的大齐国来抢劫这条秒计…… 别看大齐朝的百姓过得虽然苦,可日子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俄国百姓来说,还是要好过上不少的。 因此倭国,派人过来抢劫,居然每次都有收获,并且收获颇丰,不管他们抢到的是什么——破衣烂衫、破铜烂铁——运回倭国去,都成了有用的资源。 如此这般,倭寇之乱就愈演愈烈,大齐朝廷也多次正式下国书警告倭国。慑于大齐朝的国力,倭国各方势力明面上的劫掠行动,已然是应声停止,但是私底下派出的抢劫队伍,却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更有不少在倭国过不下去的浪人,零星赶来大齐朝劫掠,更是屡禁不止。 正是这种缺乏管制的局面,造成了倭寇之乱的难以平定,并且原本那种虽然讨厌,但并不影响大局的零星倭寇的骚扰,居然开始被白炎教所利用起来了。 倭寇强悍的战斗力,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组织起来,那就会造成巨大的祸患! 这才是真正需要予以关注的。 不过虽然如此,倭国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对萧文明而言依旧是利大于弊的。 要知道倭人残忍狡猾,萧文明同他们迟早必有一战。 既然是要注定成为对手的,那很显然:一个分崩离析、各怀鬼胎的对手,明显要比齐心合力、铁板一块的对手,对自己而言要有利的多! 并且倭国现在这种分裂的局面,也给了萧文明拉一派、打一派,加以利用的大好时机。 因此萧文明对富山吉秀说道:“你们不是要做生意吗?这是不是不可以谈的。只是做生意,向来是丑话说在前头,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为好。” 富山吉秀一早就见过了萧文明的雷霆手段,原以为通商的事情也就就此告吹了,没想到萧文明却忽然主动提出了这一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并且萧文明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实在是让富山吉秀猜不出萧文明的虚实。 只见富山吉秀瞪大了他那一双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眼睛:“萧大人,你不是在骗我吧?” “骗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骗的?我真要是要消遣你,何必动脑筋来骗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砍就砍,想杀就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天富山吉秀已经被萧文明折磨得有点受虐倾向了,萧文明说话越是这么不留情面,他越是觉得萧文明的话靠谱:“那么说,萧大人确实要同我做生意了?” 萧文明点点头:“那是自然,难道你不想吗?” 经过这一番揉搓,富山吉秀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想啊!当然想啊!大齐朝乃是天朝上国,我方山家能和大齐朝做生意,实是不胜荣幸……” “你想得倒美!什么叫跟大齐朝做生意?你也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倭寇为害一方,想一句话就免了你们的罪过,再和你们做生意,朝廷是断然不会开这个口的。你是跟我萧文明和我的临海屯做生意,能赚一点钱就赚一点钱,别的美梦,你们就别去做了!” (本章完) /77/77155/23008098.html 0119 老鼠和麻雀 萧文明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对于中国古代朝廷而言,对外通商与其说是一个经济问题,更不如说是一个外交问题,是一个政治问题。 朝廷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多少钱?那都根本不是个事儿。 最主要的问题是,大齐乃是中央之国,其他国家都是他的附庸,根本就不存在同大齐朝平起平坐做生意的道理。 因此萧文明几乎可以断言:在朝廷眼中,倭国作为一个整体同大齐通商,朝廷都未必肯答应,更何况是倭国一个小小的方山家了。 所以说,萧文明拿出的提案:由自己以临海屯的名义,瞒着朝廷同方山家做一些小生意,可能是唯一可行的。 并且萧文明这样做,其实也是别有用意。 相当于将江南地区同倭国的贸易垄断在了自己的手里,那这样获取的权益可就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见富山吉秀还有些犹豫,一旁的温伯明忽然做起了好人,劝说道:“不知这位倭国来的朋友,你的主家手里有多少人马?占了几座城池?势力同萧兄相比,也不知谁强谁弱?” 这是一个好问题,也是需要富山吉秀好好斟酌斟酌的。 他所在的这个方山家,在倭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占据了一座城池,连同周边几千顷的土地,出兵打仗时候拉出去的人马,多的时候也能有个三四千人,单纯看数量似乎是要比萧文明多多了。 但是要说质量和绝对力量,萧文明这个大齐朝的六品武官,比起方山家这倭国的一路诸侯,却似乎完全不落下风。 萧文明名下虽然只有三百顷土地,却是在江南富庶膏腴之地,无一亩不是良田,并且经过了萧文明的重新规划,进而兴修水利、开设肥厂,已将田土保养得十分肥沃,种植出来的粮食蔬菜,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另外他还种了一百顷桑树,假以时日,采桑、养蚕、缫丝、纺织,便又是一门新的生意。 再加上萧文明还做些刊印图书的小生意,一个月临海屯上下吃喝之外,还能有一千两左右的盈余,比起倭国的方山家,那可是要富得多了。 而在军事方面,别看方山家拉大旗、扯虎皮,也能拉出个三四千人的队伍,可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农民。 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核心武士,其实也就百八十人而已。 而实践证明,一百个左右的日本武士,对上萧文明三百“萧家军”,就连塞牙缝都不够,只能算是一道饭前的甜点…… 所以谦虚地说,萧文明的实力同方山家分不出明显的谁强谁弱,基本处于势均力敌、平起平坐的状态,互相之间做点生意,谁也没有吃亏。 不过换句话讲,光凭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这一年来的成就,就已然可以在倭国呼风唤雨了。 那再假以时日——最快三五年,最慢不过十年功夫——萧文明就应该能够统一倭国,把倭国那些村长县长们都干趴下! 算清楚了这笔账,富山吉秀的心态也就平和了许多,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总算是闹明白了:大齐那就是一只大象,他方山家不过是一只老鼠,老鼠哪有骂骂咧咧找大象去讲道理的本事? 大象一不小心把你踩死了,说不定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寄居在大象身上的小鸟,倒是可以跟老鼠谈一谈生意的。 而现在的萧文明,就是那只停在大象身上啄食的麻雀,他见老鼠鬼鬼祟祟地在大象脚下觅食,变屈尊纡贵飞了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有时甚至给老鼠一种印象:麻雀和自己也是同类啊! 殊不知麻雀有时候可以和老鼠站在同一高度,可老鼠没长着翅膀,永远也不可能像麻雀那样自由翱翔。 而萧文明这只麻雀,迟早有一天,会摇身一变,变成一只一飞冲天的火凤凰的! 富山吉秀或许在倭国之中,大小也算是个人才,可是放在大齐国内,他就显得十分平庸了。 但是平庸的人也有平庸人的用处,交给他的任务,他只要能够一丝不苟地完成,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有用的人了。 而富山吉秀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达成通商的协议——既然无法同大齐朝挺达成协议,那退而求其次,实现同萧文明临海屯的通商,一样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富山吉秀点头道:“既然萧大人那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中原话讲叫做恭敬不如从命……” 这言不达意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就别跟我拽文了!会两句中原话,瞧把你能的,做生意还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方山家这边能卖些什么东西?能买些什么东西?先给我说清楚了,我也是穷人,小本经营,得提前把你给货备好吧?” 一听生意已经谈到比较深入的环节了,富山吉秀赶忙靴桶倒豆子,把自己的诉求跟萧文明说了。 他还吃不准萧文明的性子,唯恐他临时改变主意,那之前的苦也就白吃了。 “什么都要——绸缎、麻布、皮革、茶叶、铁器……全都要。” 好家伙,这个富山吉秀就跟鬼子进村一样,还有他不要的东西吗? 错了,富山吉秀不就是个鬼子吗?也难怪他这副德行了。 可是别的还好说,倭国不是盛产刀剑吗?怎么连中原的铁器都要? 奇怪了。 于是萧文明问道:“不对。你们不是以倭刀为豪吗?怎么还想着从我们这里进口铁器,安的什么心?“ “萧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国的刀剑确实精良,却同进口铁器不是一码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倭刀的质量的确著称于世,但是在倭国这也是一件十分难得和昂贵的商品。 锻刀的时候不仅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并且还需要熟练的工匠,培养工匠的时间更长。 而武士花大价钱购买了倭刀以后,还要每隔几天都要进行复杂的保养。 以上尚且不论,最关键的是倭刀铸造所用到的材料——玉钢——的产量非常低,根本就无法让倭刀做到批量生产。 按照富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吉秀的说法,能够生产玉钢的,也就是倭国东北的那几个小村子,一年的产量就那么几百斤不到一千斤,倭国各路诸侯竞价购买,分到每家势力名下的,也就这么几十斤,能够打造的倭刀不超过十口。 这样金贵的东西,只能配备给少量精锐武士,根本就不可能,让大批普通士兵装备。而要装备普通士兵,就只能用那些批量生产的普通兵器。 而倭国本身铁矿的储量并不高,质量也并一般,因此才不得不从大齐朝进口铁器,拿到倭国之后再重新铸造。 在实际的历史当中。 日本国就十分看重向中原王朝进口铁器,其中的原因,中原王朝不会不明白。为免养虎遗患,中原王朝是向来禁止向包括日本在内的周边国家出口刀枪等兵器的。 而狡诈的日本人,这时就耍一个心眼,转而进口其他铁器,就比如说用铁量很大的铁锅,将其运回日本之后,重新融化冶炼,再打造成兵器。 中国人在斗心眼的时候,日本人还在树上摘桃呢! 就日本人这点小心眼子,怎么可能瞒得过中原王朝的那些官僚呢?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朝堂上你死我活的争斗,人精见多了,还看不穿日本人这点小花招? 于是乎,对于日本出口的限令清单一再加强,到最后,出口给日本的铁锅数量、尺寸、重量,都会有明确的限制,总算把这条漏洞也堵住了。 跟我斗心眼,你小子还嫩点! 对倭寇这样防备,自然是出于防微杜渐的考虑,但是未免也有些人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其实只要中原自己保持安定、团结和不断进步,那就凭倭寇这几个人、几块地,能掀起什么风浪? 在交易的时候,萧文明多加小心一点就可是了。 所以说,无论是做生意也好,还是与人交往也好,并不要执着于别人能从你这里拿到多少好处,而是要关心自己能在这个过程当中取得多少进步。 所谓内因大于外因,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倭寇这边,能给萧文明的帮助其实并不多,无非就是那种用来铸造倭刀的材料玉钢。 这样东西,萧文明一定要多搞些在手里。 倒不只是为了用这几块钢铁造几件兵器,而是要想办法搞清楚其中的原理,进而继续提高质量和产量。 特别是产量。 萧文明的科技树可并不只是想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已,那是要向造枪、造炮发展的。 而用现在的这些钢材制造东西,萧文明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塞上火药、插上引信、拿火一点,弄不好子弹没打出去,枪炮自己就先炸了膛——敌人没打死一个,反倒把自己人炸伤了一大片。 所以说材料问题,是萧文明要着重克服的。 因此萧文明便对富山吉秀道:“你口气倒不小啊!一开口就要这么多东西,你吃的进去吗?有那样好的胃口吗?东西我可以给你,你用什么来买?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就用造倭刀的玉钢来换。我可以给你高价,怎么样?” (本章完) /77/77155/23033726.html 0120 倒霉的富山吉秀 一听这话,富山吉秀又面露难色:“玉钢很稀少,我们方山家一年也就弄个几十斤。就算一口刀都不造,全都给萧大人送来,那也没多少啊!” “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把价格抬高一点呢?这样你们不就是能多买了吗?说不定还能给他们来个包圆的。”萧文明道。 富山吉秀却道:“那些工匠十分固执,每年就做那么些玉钢,分给每家的也都差不多,价格大家也是一样的——要么同时下跌,要么同时涨价,可不是你想多给钱,就能多给钱的……” 听了这话,一旁的温伯明哑然失笑:“这些工匠还真有头脑,这样待价而沽,既不会得罪了哪一方的诸侯,又把钱赚到手了,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他们的?” 萧文明也在心中暗自哂笑:稍微掌握了一点技术,就要将他们垄断起来,并且还要一顿胡吹,吹的神妙无比,于是就能利用垄断地位,妄想永久地攫取利益。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工匠精神”了吧? 不过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在不断发展、不断进步的,你苦心吹嘘和垄断的技术,或许在不多久之后就会被后来人彻底超越和打破,到时候不思进取的你,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而萧文明就是这样一个突破者,他所要突破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事例,一项独立的技术,甚至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是整个时代,整个历史,整个进程。 但是如果说突破是一个质的飞跃的话,那量的积累依旧是必不可少的,在真正实现突破之前,对于这个时代、这个历史和这个进程,萧文明依旧不得不有所妥协。 于是萧文明对富山吉秀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们方山家有些斤两,可没想到也是这样不中用。就这么点玉钢——几十斤的东西——送到我这里来,能有什么用?给我当摆设吗?” 他先这样骂了一句,最后又摸了他一下:“罢了。当摆设也是不错的,那你就有多少送多少过来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光为了这几十斤的玉钢,我还懒得通这个商呢!要是拿不出像样的其他东西,我何至于费心跟你们做生意?这事儿就吹了算了。” 富山吉秀果然中了萧文明的欲擒故纵之计,连忙说道:“其他东西也是有的,有的!” “什么东西你说说?不过有言在先,要是写废铜烂铁、破衣烂衫,你就别说了,我也懒得听。” 一提起这个话题,富山吉秀就来了劲头,眉飞色舞的介绍了起来。 原来倭国的地方,比起地大物博的中原来讲,那就是个猫不拉屎、鸟不下蛋的鬼地方,什么东西都少,只有三样东西多:一个是地震多,一个是火山多,一个是海啸多。 这就跟现实时代的日本差不多。 地理位置上,日本列岛夹在欧亚板块和太平洋板块之间,政治上则夹在两个超级大国之中。 无论是政治环境和地质环境都是十分恶劣的,一不小心就会弄得猪八戒照镜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外不是人。 然而偏就是这种动荡的地理环境,却让倭国地底下埋了不少重金属,并且不断受到地质活动的挤压,基本都位于表层,开采起来难度不大。 而这些贵金属中,最能够吸引别人的,那就是黄金和白银两项,都算是倭国的特产。 而富山吉秀所在的方山家,前些日子刚好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现了一条大银脉,挖出来的银子,一年能有一万多斤;并且纯度不低,熔炼提纯起来的纯银,也能有个七八千斤,相当于把方山家之前每年产银量提高到了十倍。 站在这么大一条银脉上,方山家自然是想有所作为的。 然而倭国这地方,土地多生而贫瘠,人口也很稠密,并且经过这么多年的互相征讨,整个社会已经内卷到了卷无可卷的地步——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生产,短时期内都无法进一步的提高了。 简而言之,那就是挖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出来,却根本就花不出去,买不到想要自己买的东西。 按照一般的套路,方山家可以提高对于战略物资的收购价,从别的势力手里争夺资源,既肥了自己又可以把别人挤死,相当于去打一场逆向的价格战。 但是这样一搞,那就会导致白银价值的下跌。 而作为一个银本位的国家,这样就会导致倭国国内难以抑制的通货膨胀,这样大家都全死了。 当然了,如果大家都活,就我一家死…… 真到了这种情况,那还不如大家都死了算了! 但是这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最好还是大家都死了,就我活着为好。 不过还好,方山家的家主也算是比较开明的了,既然倭国这边没法消化那么多的银子,就想着去中原那边碰碰运气。 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消化这些多出来的几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中原的大齐朝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就是正儿八经的日本天皇来说话都未必管用,何况是区区一个方山家呢? 但是不管希望有多么渺茫,达成同大齐朝的通商,那就将是一项极其伟大的成就——既可以得到实际上的好处,又能够取得极高的威望——无论如何该试还是要试一下的。 虽然成功的概率非常之渺茫…… 但是冒着千难万险,跑到远隔汪洋的大齐朝来,谈一下这条十分渺茫的生意,这可以说是一项苦差事。 方山家那些平时一个个忠心耿耿的家臣,临到关头,没一个肯主动出来执行这项任务。 这时,不知哪个人,告诉方山家的家主——您的家臣里,有一个会讲中原话的,就是那个富山吉秀。 这时,方山家主才豁然开朗:就是那个平常有事没事就喜欢引经据典的富山吉秀啊! 那好,就你了,你给我去大齐国,谈生意去!谈成了,提拔你做首席家臣,一人之下,百人之上! “不想去?不想去也行啊,你去死好了!我手里的宝刀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久没沾血了!” 富山吉秀就成了那个倒霉蛋,都怪自己平时读书太多,真是害人啊! 于是无奈的他,便只能带着自己手下原本的十个倒霉武士,再从本家那里借了四十个倒霉武士,凑满了五十人的队伍,跑到中原来执行这场倒霉的任务…… 自从这项任务开始以后,富山吉秀就没停下过倒霉。 还没出发,就有两个武士后悔了,说什么都不肯走。方山家的家主脾气不好,为了立威,当场就砍了他们两个,其他人便也不敢再多废话了,但是出发的人数就成了四十八个…… 上船之后,因是冬天起航,海面还算风平浪静,可他们带的衣服不多,被凛冽的海风一吹,就有七个人得了病,立即拉稀拉个不停——一路走一路拉,再加上海上补充淡水不容易,拉到整个人都脱了水,终于是一命呜呼了。 于是四十八个人就成了四十一个人…… 等下船的时候,一个家伙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脑袋磕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当场就脑浆就留了一地——死了。这下富山吉秀带来的五十个人还没干什么事儿呢,就死了十个,只剩下四个人了…… 而富山吉秀虽然会讲几句不伦不类的中原话,可是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连自己在哪里都没搞清楚,还想要谈什么通商的事情,完全就摸不到头了! 两眼一抹黑的富山吉秀,就只能求助于已经在此处活动的其他倭国人。 用心打听了一下,在中原这边,富山吉秀认识的倭国人,还真有一个——就是那个叫作本庄宁次的。 虽然这个本庄在倭国的名气不能算好,同方山家也多少有些仇怨,但是这时候的富山吉秀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他在这里混个脸熟再说! 然而本庄宁次并不是本家家主派来的,而是因为一场大战打输了,怕被家主处罚,才跑到大齐国来,想要在这里抢几样宝贝送给家主,赦免了自己的罪过。 因此他当然没有富山吉秀做生意这样长远的打算,而是一心就想着能抢多少是多少,所以富山吉秀和他根本尿不到一个壶去。 然而本庄宁次手下人多势众,富山吉秀也不得不听他的吩咐行事。 就这样,虽然每逢作战富山吉秀都很识相地缩在后面,可他手下的弟兄依然是损失惨重,四十人的队伍,打了十天,就剩下了三十人…… 而这时候,别说是通商协议的达成了,就是通商这两个字怎么写,富山吉秀都得好好回忆一下…… 到后来,富山吉秀又跟着本庄名字退到了洋湖上的东山岛上,除了混吃等死之外,便几乎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至于通商的事情,就更加希望渺茫了。 恰在这个时候,萧文明忽然上岛侦查,让富山吉秀重新燃起达成目标的希望,因此在岛上的时候,他几次想要婉转救下萧文明的性命。 当时萧文明觉得这个倭寇有些奇怪,现在想想,倒也合情合理了。 (本章完) /77/77155/23044549.html 0121 谁玩谁还不知道! 所谓“天道有轮回,老天放过谁”…… 啊,错了,不是这一句。 应该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多亏富山吉秀帮萧文明说了几句好话,在萧文明大获全胜、彻底剿灭了他和本庄宁次这一伙倭寇之后,萧文明不但饶了他一命,还给了他一个可以谈一谈通商事宜的机会。 这下好了,倒霉了大半年的富山吉秀,终于迎来了好运。 而对于萧文明而言,这也是个意外之喜。 原本剿灭所有倭寇,乃是他一个屯田所千户应尽之责,就算他并非有官位在身,作为一个热血的华夏男儿,同样不能容忍倭寇在大齐的土地上、在中原的土地上肆虐,一样会出手将他们逐一剿灭。 而剿灭倭寇之后,还中原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那就是萧文明最大的目标了。 也同样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萧文明做了这样一件好事,老天也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让他取得了同倭国通商的机会,并且倭人所能提供的,就算不是他急需的玉钢,也是白花花的银子。 中原和倭国有各种各样的不一样,但我有一样东西是相似的,那就是他们的金融系统同样是银本位。 换句话说,无论是大齐朝廷官方铸造的铜钱,还是各家商号、银号、钱庄私底下发行的银票、商票,都是以白银作为计量单位的。 并且在没有各种奇葩金融工具的古代,货币铸造发行还比较实诚——掌握越多的白银,几乎相当于意味着掌握了多少的财富,可以说是一项最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偏偏这样战略物资,从天上掉下来了! 只要实现了同方山家的通商,那么他们家一年开采出来的银子,萧文明至少能赚一大半,也就是五万多两。 并且还是净赚! 可别小看这五万两银子的收入。 苏州作为大齐国最富有的一个州府,一年上交给大齐朝廷的赋税,在一百万两银子左右,在大齐朝这么多州府之中,是毫无悬念的位列第一。 这些赋税分到苏州府辖下的十几个县,按照贫富不同,上缴的赋税也就是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可以这么说,这些钱拿在手里,萧文明远不能说是富国敌国,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富甲一方了。 一年有这样多的收入,那么现在写书、印书、卖书的这点业务,完全可以当成萧文明的一个兴趣爱好来做了。 并且这些银子拿在手里,是很可以的一些事情了! 因此萧文明表面上看着还十分矜持,可内心里却已经是热血澎湃了——眼看着那么多银子就要流到自己的腰包里,谁不会激动? 但是做生意的人,底线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 再怎么激动,萧文明也要先忍一忍。 于是他又木着脸对富山吉秀说道:“你这厮话说得花好桃好,可别到时候放了空炮,我可饶不了你!” 据说有些杀猪杀狗惯了的屠夫,日久年长之后,身上就带着一股煞气,再倔强的肥猪、再凶狠的恶狗,只要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听见他们的吼声、闻见他们的味道,自然而然也就焉了,就连反抗都不敢,只能闭着眼,等着当头一刀。 现在的萧文明对这富山吉秀大概有相同的效果。 他杀了这么多倭寇,让富山吉秀这个倭国人,一看见他也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几分敬畏之情。 一听萧文明似乎要翻脸,富山吉秀立即就慌了神,赶忙说道:“萧大人放心,萧大人放心。我们家主说了,要是大齐朝这边不放心的话,我们这里可以预付一些银两,五万两、十万两……都可以谈……” 这就是押金啊! 那感情好,相当于又给萧文明提供了一笔流动资金。 萧文明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他依旧只用带着百分之五十的满意的口气,对富山吉秀说道:“这还算是句话。就是通商的事情,我这里基本上是同意了,但是货物如何交割,你有什么想法?”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富山吉秀回答道:“按照正经规矩,海外的货物是要走三大市舶司的。可是经过他们这一倒手,至少也得分走三成利润,这代价就有些大了。如果萧大人这边能够找到一处合适的港口,我们私底下交易,这些额外的利润,大家分一分就好了。” 萧文明这边还真留了一道后手。 当初在查办倭寇袭扰临海县事件的时候,萧文明就曾注意到,从海上来的倭寇,在临海县一处港岙里选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上下船。 这处地方正好可以当成修建码头的基地。 于是萧文明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派了临海屯里闲着的两个老军,轮流守候在那边,既为了防止倭寇重新利用此处,又是间接地宣示一种主权:这地方,老子萧文明占住了,你们谁也别想过来染指! 终于,萧文明的这一步闲棋终于起到了作用:自己现在马上就要同倭国的方山家通商了,这个地方正好拿来一用。 于是萧文明颇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港口这东西吧,嘿嘿,其实……” 他正要往下说,却听身边的谋士温伯明忽然一个劲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那叫一个前仰后合,搞不好都能把肺咳出来。 温伯明的身体萧文明是知道的。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平时颇注意养生,每天早起总要花小半个时辰做吐纳功夫,并且他饱读医书、颇通岐黄之术,因此身体十分健康。 并且这些日子,他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也没听说得过什么病,忽然这样剧烈的咳嗽,着实把萧文明吓了一跳。 萧文明赶忙扭头看去,却见温伯明一边咳嗽,一边正在朝自己使着眼色,两只眼珠。 萧文明又不傻,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有几句悄悄话要跟自己说。 他对富山吉秀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温先生商量,你听不得。” 富山吉秀哪敢说半个“不”字,摇着脚镣就退了出去,还还十分自觉地把门带上了。 一见富山吉秀走远了,温伯明立即十分严肃地对萧文明说道:“萧兄,你可想好了!要是按照倭人的说法,你就相当于绕开了市舶司,而直接同倭国做生意。市舶司的钱可不是装到自己口袋里的,而是交给朝廷的关税,这笔钱你要是省了,朝廷岂会善罢甘休?” 这话对萧文明犹如醍醐灌顶! 多亏了温伯明提醒了自己一句,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给忘记了,市舶司也是朝廷的正经衙门。 并且据萧文明所知,市舶司所收的关税,虽然占朝廷收入的比重并不大,但也是正项收入之一——要是自己绕开了市舶司,直接同倭寇做生意,那最轻的罪名就是偷税漏税,要是把罪名往严重了说,那就是里通外国、图谋不轨! 所以说,或许在大齐国内,有条件、有意愿同倭国做生意的人并不少,但成功实践的人并不多、或者干脆就没有。 而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受限于大齐朝的法律——有些事情,他们没法做、也不敢做。 萧文明相较于他们,身上不过有一个候补六品千户的官职而已,算不上什么多大的官,也并没有多大的权力,难道就能把这件难比登天的事情办下来吗? “温先生提醒的对啊!要是真的同倭寇把生意做起来,那就是在同朝廷抢生意做了,这朝廷还能饶过我吗?难道这生意就做不得了吗?” 这时的温伯明却微微一笑:“法不外乎人情。或许在朝廷里疏通疏通,这生意说不定就给萧兄办下来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眼中灵光一闪:“难不成温先生有通天的门路?可以让朝廷给我开一道口子吗?” 温伯明又含笑道:“门路是有的,却不是学生的,却是萧兄自己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萧兄搭一道梯子。或许靠着我的这把梯子,萧兄就能平步青云了呢!” 萧文明听了个一头雾水:“我还有这么牛的门路吗?我怎么不知道?温先生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温伯明这才把自己心理酝酿出来的主意告诉了萧文明。 原来温伯明所说的门路,指的就是洛阳城里的毅亲王。 毅亲王德高望重、人脉广泛,虽然什么事情都不管,但是跑到任何一个衙门,是没有不卖他面子的,就是皇帝那边,都要让他三分。 因此,只要毅亲王开口说话,那同倭国通商的事情,十有八九也就办下来了。 可这事儿难就难在,毅亲王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他政治地位超脱,又根本不缺钱花,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效果,只有让他心悦诚服地帮忙,他才肯开金口说话。 而萧文明这边就有一个天大的利好,那就是毅亲王十分欣赏萧文明,不但在萧文明好几次闯祸之后替他说过话,并且还亲笔写书信提点过萧文明。 有这一份好的印象在前,只要萧文明能把毅亲王给打动了,或许这大齐朝里,就没有什么事情他是办不下来的。 而其中有一个难点就是:到底怎样把毅亲王给打动了? 毅亲王身居高位那么多年始终屹立不倒,见过的达官显贵可以用簸箕搓,经历过的凶险事件可以写成书。 就萧文明这么个池小水浅的,想要忽悠他老人家? 那就跟处男跟老鸨谈恋爱——谁玩谁还不知道呢! /77/77155/23064934.html 0122 三易其稿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萧文明对于走通毅亲王这条门路,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但是温伯明这边却是胸有成竹。 他说道:“好比毅亲王这样的人物,跟他巧言令色是不会有用的,只有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道理讲明白了、讲透彻了,再情真意切地拜托两句,才能够把他打动了。” 温伯明一边说,一边十分随意地坐到了萧文明书房的书桌前,将已经半干了的墨重新磨匀,提起一只毛笔,展开一张宣纸,便逐字逐句地写划了起来。 只见他写道:如今朝廷疲敝、设计堪忧,北有戎羌袭扰已呈糜烂之势,南为赋税要地必不可有半分祸乱。倭寇虽小,却如疥癣之疾,倘若不能立即医治痊愈,则必皮开肉绽,酿成大忌,故不可不除也!“ 如此这般,温伯明将倭寇之乱消灭的必要性,以及计划中消灭他们的手段,逐一写了个清楚,并且着重铺开同倭国通商的打算。 第一,倭寇千里迢迢而来袭扰中原地方,所谓的不过是一个“财”字,只要同他们通商,他们有正经的办法可以赚钱,自然也就不会去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动武了。 第二,现已查明,倭国国内也同样是大乱之局,其中不少诸侯,也正谋求同大齐朝通商的机会。这样不但可以赚取大笔利润,同时可以积攒物资,壮大自己。因此通商之权,在倭人眼中,可谓是奇货可居,完全可以以此为挑拨离间之计,用倭寇去打击倭寇,倭寇之乱自平。 第三,倭国盛产黄金白银,而朝廷现在正是用人、用钱之时,同外国通商,同样可以赚取大量的黄金白银,正可以用于扩充军备。写上这一条,萧文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多少是要在自己赚取的利润里分出一部分给朝廷的,这算是买平安的钱了。当然了,这笔钱肯定是要比经过市舶司层层盘剥所交出去的利润要少得多了。 第四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萧文明才是最好的同倭国实现通商的人选。以大齐朝的名义实现通商,那规格就太高了,要统筹朝廷各大衙门,又或许有御史言官出来讲话,没个两三年是绝对办不下来的。 可要是转而委托萧文明进行通商,这一切就要简便多了。 万一朝廷政策有所变化,需要调整通商的条例,那让萧文明朝令夕改都是可以的,这就是俚语俗话所说的“船小好掉头”的道理。 此外,萧文明好几次出手诛杀倭寇,在倭寇之中已然有了威名。倭寇听了他的大名,怕是要吓得尿裤子,谁敢在做生意的时候骗他?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因此,这无论如何,要比从朝廷中枢里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昏头官过来要强的多! 温不明书生意气,一篇文章写得文不加点,萧文明接过一看自然是赞叹不已。 可温伯明自己看了一遍,却是眉头紧锁、大摇其头:“这篇文章写的太客气了。毅亲王的为人,天下想拍他马屁的人不知多少。文章这样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反而显得太过谄媚。像这样丢了风骨,毅亲王他老人家也未必会赏识……这篇文章,学生竟从一开始就写岔了!” 温伯明越说越是气馁,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抢过萧文明手里拿着的稿子,双手扯了个粉碎,扔到一边坐下来又重新提笔写了起来。 他新写的这一篇稿子,道理还是那些道理,但语气就要随便了许多,好写得好像是家长里短随口提起一样,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 这一份稿子,萧文明读起来十分轻松畅快,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毅亲王老爷子读起来,想必也会觉得十分亲切。 然而温伯明校对了一遍,又觉得不满意,喃喃说道:“萧兄只同意亲王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写得如此随便,反而做作不自然,难保不会被毅亲王看出马脚。” 说着,温伯明又将这精心写成的一篇稿子扯了个粉碎,扔到废纸篓里去了。 萧文明看着都可惜。 温伯明可是名动江左的大才子! 他诗词书画,无一不精,光这写就这篇文章的一笔好字,序文、题跋、墓志铭——那是有人是要花大价钱的润笔来请他写的,而温伯明有时候都懒得搭理他们。 而方才那精心写成的两件稿子,洋洋洒洒数千字,这样的篇幅要是拿出去卖,小说也能值个一二百两银子。 而这两篇已经是很不错的文章,就这么被温伯明毫不吝惜地撕成了碎片,那就相当于把一二百两银子直接扔到河里去,“咕咚”一声听个响,掉到水里就不见了…… 这样的行为别人看来非常可惜,说不定肠子都青。 然而在萧文明看来,却显得十分正常。因为温伯明的脾气,萧文明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这位温先生原本就是个小心眼的读书人,而在作文写字方面更是像犯了强迫症一样,有时候自己写的稿子分明没有写错,只是一点一划写得有些不满意了,便索性从头再写。 而这篇写给毅亲王的稿子,原本尺度就很难把握,写的太严谨了——未免疏远;写的太随意了——又似乎不当一回事儿。其中的力度极难把握,也难怪温伯明会这样反复斟酌、反复推敲了。 终于,第三篇稿子写完了。 这篇稿件写得却是见微知著,写成了一封回信的格式。 一开始,就说毅亲王之前给萧文明的那一封信,萧文明已经收悉,并且已按照毅亲王的指示,调整了自己的行为。于是,萧文明便顺水推舟,将如何处置活下来的倭寇的事情,向毅亲王汇报了一番,这样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引到了同倭国通商的事情上。 这一番铺垫就显得十分自然亲切了,从私事出发又到公事入手,最后又回到私事,可谓是顺理成章、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这一稿,不仅萧文明看着天衣无缝,就是温伯明读来也十分满意,欣慰地说道:“不是学生夸口,就这篇文章,即便是状元之才、龙凤之姿,也未必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写得出来。来,萧兄且把稿子给我,我要……” 萧文明唯恐温伯明又将这一稿给撕毁了,忙问:“温先生想要做什么?这稿子写得好得很,可别再扯了!”说着,他已将稿子藏到了身后。 温伯明见萧文明这副小气的模样,赶忙解释道:“萧兄尽管放心,这一稿我也觉得满意,只是个别句子词汇需要再斟酌一下。我再改一改,重新誊清,便可交到毅亲王那里去了。” 温伯明擅长各种书体,尤其擅长狂草——一笔字,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写得那叫一个汪洋恣肆。 然而这一篇文章温伯明显然是用了心的,一改原本的狂放的书法,敢以异常端正隽秀蝇头小楷,一笔一画写得一丝不苟,光看这一笔赏心悦目的字,甚至不用去看文章的内容,便知道,这乃是一篇绝世好文。 因此萧文明止不住地感叹:“多亏有温先生帮忙代笔。否则就是把我榨干了,我也写不出这样一篇文章啊!” “那倒未必吧。我也不过是越俎代庖而已。萧兄一本《三国演义》,一本《水浒传》写来也是荡气回肠、脍炙人口,这样的书,我断断是写不出来的!” 一提这话,萧文明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两本书,哪是萧文明写的啊?说难听些就是他抄袭的! 凭着自己在读书时候背下的一些千古名篇,萧文明还能同温伯明平时,谈一谈诗词歌赋,可论起真正的文采,萧文明给这位半松先生及鞋都不够格,又哪能经得起他的赞扬,便赶紧扯开了话题。 其实温伯明对自己的这篇文章也十分欣赏,萧文明只说了半句,他便又把话题重新引了回来:“学生平日吟风弄月,写的尽是些酸腐不堪的无用文字。今日这篇文章,终于是经世致用,总算也不枉我十年苦读了。” 是啊,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是为了修身,修身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 温伯明读了那么多的书,虽然自称是什么闲云野鹤,但终究有一颗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雄心。 只是因为如今朝廷崩溃、官场腐朽不堪,温伯明这才不肯以察察之身,入那荒唐无聊之事,行那猪狗不如之礼。 而今日温伯明终于可以靠着萧文明,可以做一些保境安民、富国强兵的实事,也算是了了他平生的夙愿了。 既写好了书信,萧文明就要送他到洛阳的毅亲王手里。 古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就连无线电报这种已经落后的“科技”都不存在,想要传递一份书信可并没有那么容易,只能依靠人走马拉地亲自夹带。 至于飞鸽传书这种玩意儿,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根本就不能用来作为常规的传递手段。 写给毅亲王的这份书信十分的重要,萧文明不愿有半分的疏忽,便派出手下三个头目之中办事最为麻利胡宇和最小心的张俊,让他们二人结伴而行,一定要将书信,安然送到毅亲王的手里。 (本章完) /77/77155/23076918.html 0123 合伙做生意? 一下子抽走手下两员得力干将,也足可见萧文明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了。 并且临出发前,萧文明还嘱咐胡宇和张俊二人,让他们一路行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要低调,少在外人摆萧家军头目的架子,不要随便惹事。 如果别人来惹你,能退让就退让,不能退让,也不要同人硬拼,先报萧文明的名号出来,并且还要加上一句:萧文明已经同姑苏大侠林丹枫结为生死兄弟了,那江湖人物听到这个名声,十有八九也会让他们几分。 从苏州到洛阳,两千多里地,走的再快也得一个多月;再从洛阳拿了书信以后返回苏州,又是两千多里地,又得走一个多月。 就是一切顺利,一来一回三个月就没了,黄花菜都凉了。 萧文明是个急性子,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有些事情,不用等毅亲王的回音,萧文明也要抓紧先做起来,就比如说修建码头的事情。 这件事情乃是萧文明同倭国通商,进而发展海外贸易的关键。 就算这次疫情王没有肯答应帮忙,或者说毅亲王答应帮忙了,而其他衙门并不买他的面子,码头仍旧是萧文明所要修建的。 毕竟大齐朝已经内卷成这副样子了,如果不能放眼海外,赚外国人的钱,那就算在中原卷赢了所有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修建码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可不像在临海屯里面建几座小破房子——挖好了地基、打好了框架,再把砖头塞进去砌成墙也就行了。 造码头,那是跟大海抢地盘,而大海是这个地球上最为伟大的力量之一,并且十分不讲情面——潮汐海啸,都不是人类能够征服的。 因此建造码头这种在大海的嘴里夺食的营生,那必须讲技巧、讲方法、讲手段,强干硬干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正好,萧文明这里正好有一个懂得码头修建事务的渠道,那就是在自己的临海屯里做客的董婉青。 董家除了经营镖局之外,还兼任着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位虽不高,但权很重,并且经营的也是码头的业务,向她打听咨询一下兴建并且运营码头的业务,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然而董婉青这个女子精明更胜于须眉,萧文明一开口,他便听出了其中三味,反而揶揄了一句:“哟!萧大人这不是越俎代庖、与虎谋皮吗?”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中一紧:“这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这不都摆在明面上了吗?”董婉青笑道,“萧大人想要修建码头,肯定不是为了划几条游船在海里玩耍的,是要同外国人做生意的。这不是在跟我市舶司抢生意做吗?还要问我如何修建码头的事情,这些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几句话说的萧文明一愣:好一个董婉青,居然在三言两语之间,就猜出了自己的意图! 要知道,修建码头并与倭国通商的事情,萧文明做得异常机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倭国人富山吉秀、谋士温伯明和萧文明自己而已,最多再加上萧文秀。 就连负责递送书信的胡宇、张俊二人,也只知道自己要送一封信给洛阳城里的毅亲王,根本就不知道信里所说的内容。 事情做得这样机密小心,董婉青根本无从打探消息,却能在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推断出萧文明的意图,这份精明也是很难得的了。 被董婉青点破了心思,萧文明也感到有一丝的尴尬。 但是萧文明的脸皮不薄,依旧说道:“董小姐只猜对了一半,码头我的确是要建造的,却并不是为了同市舶司抢生意,这点董小姐还请放心。” 萧文明并没有欺骗董婉青。 修建码头确实是为了准备这同倭寇做生意的,但现在齐国和倭国并没有实现通商,市舶司自然也没法明目张胆地同倭国进行交易,那么萧文明做倭国的生意,就谈不上是什么取而代之,更谈不上是在抢董家的生意了。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问题是萧文明说的这句话,既没有任何保障,也没有任何论据,跟空口扯白话、打空头支票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而以董婉青精明强干的性格,按理说,她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相信萧文明的这套说辞的。 然而问题就出在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上头了。 只听董婉青一改常态,居然说道:“萧大人一言九鼎,所说的话必然不可能是假的,我们占用了萧大人的地方,要是大人有难处,我们还袖手旁观,就未免不近人情了。我们董家虽然也是好几十年没有新建过码头了,但是日常负责修理码头的老师傅还是不少,平时剩下来的材料也很多。既然萧大人这边要用,那我就派人一并搬过来好了,放在我那边,也是浪费地方。” 这就有些离谱了。 董婉青这种性格、这样智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地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这也太诡异了些吧! 不过这些人才、这些东西,正是萧文明所迫切需要的,既然是董婉青这边主动提供出来了,要萧文明当场拒绝便也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萧文明立即接话道:“那就多谢董小姐了。不过我也不会白拿的,这些东西如何作价,我们互相商量一下,银契两清,是断然不会让董小姐吃亏的。” “吃亏?吃什么亏?我们是合伙做生意,谈吃亏不吃亏的未免生分了些……”董婉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客套话,内里却是暗藏杀机。 萧文明一听不对劲,连忙说道:“合伙做生意?我同董小姐和市舶司董家,何曾有过这样的说法?” 萧文明说的一点都没错。 “合伙”这两个字可不是能够随便说的,达成了合伙的关系,那就相当于形成了利益上的共同体,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不是说着玩的。 就算是真的要达成合伙关系,共同经营码头,萧文明也要选一选对象。 别人不说,至少同董家做这样的买卖,是不得不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毕竟像董家这样,做了好几代海外贸易的人,任何事都不是能轻易瞒过他们的,并且还得时时提防着他们弄滑耍诈,可别到时候自己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因此对于合伙的提议,萧文明是想断然拒绝的,但是在修码头这件事情上,萧文明底气并不足——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都有很大的缺陷。 因此,对于董婉青这边的人力和物力,想让他一口回绝,倒也没有那么轻易。 不过萧文明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相比于古人,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他的脑子足够灵活,脑海里有各种各样已经经过了上千年成功实践过的鬼点子。 于是萧文明对董婉青说道:“像我这样的小本经营,今天不知道明天的,风险太大了,董小姐就别来跟我合伙做生意,给我当垫背的了。不过既然董小姐想帮我的忙,那你的好意我也不敢不领。这样吧,人和东西,董小姐只管送来好了,就当是我向你们借的。到时折算成银两,我连本带息统统还给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董婉青是何等精明的人,萧文明这条建议是个什么意思,她心里明白得一清二楚。 “合伙”和“借贷”虽然只是两字之差,可区别却有天壤之别。 就拿这座码头来说,如果是合伙修建的话,那大家都是码头的主人,亏的钱是大家共同承担,赚的钱则是人人有份,就是码头经营不下去了,董家也能很轻易地出钱将码头的所有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甚至可以将萧文明踢出局。 而借贷的话,那董家就相当于是在同这座码头平等的做生意,码头的经营情况怎么样,同他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了,当码头运行不下去的时候,他也可以花钱来购买码头的股份,但这时就要面对其他经营者的竞争,做起事来就未必有那么容易了。 现在的董婉青,其实还并不知道萧文明正要同倭寇通商做生意,只知道他正打算修建码头从事海外贸易,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抢了他泉州市舶司的市场份额。 在江南小县设立一座小码头,对于家大业大的董家而言,或许未必放在眼里。 然而萧文明的才干却是董婉青所不能不重视的,万一真的被萧文明打开了局面,再想要去干预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外,董婉青还并不只满足于将萧文明的码头扼杀在摇篮里,他还要先推波助澜,而后反客为主,想要找机会把码头经营权拿下,就能趁势将董家的势力从福建泉州拓展到江南苏州一带。 于是,她在仓促之间,便提出了这个合伙做生意的绝妙的提议。 只可惜萧文明也不傻,并且他对于“独立自主”这四个字,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从根本上是不愿意有人插手他的事业的。 因为在现代,他不知看了多少外来人反客为主,甚至职业经理人吃里扒外的往事,无不直接造成了一整个商业帝国的崩溃。 /77/77155/23093172.html 0124 找回了场子 因此面对董婉青反复的提议,萧文明依旧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只能是借贷关系,借贷的形式、数额和利息一切都好谈;但是想要合伙,那就是想都不要想、谈都不要谈。 对于萧文明而言,当面拒绝董婉青这个大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议,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耐心解释:“董小姐,我已经同意你们在我临海屯设立转运仓库了,等我的码头运行起来,你们也是有利可图,赚的钱少不到你们的,又何必执着于同我合伙做生意呢?” “就怕萧千户这座港口秀不起来!”董婉青还是没有放弃。 这话把萧文明逼得急了,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也不要拿营建港口这件事情来威胁我。这普天之下会做工程的人多了去了,原材料也都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我又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死了张屠户,我也不吃带毛的猪!董小姐如果不肯帮忙,只要我钱花到位了,想帮忙的人一样少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董婉青要是再继续坚持,那就是在和萧文明结仇了。 因此她忽然扑哧一笑:“萧大人这么认真做什么?我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大人答应便好,不答应也无所谓,何必动了肝火,伤了感情?人还是我这里出,材料大人也尽管向我这里预支。我们在商言商,大人方便的时候连本带利一到付清算了,也就可以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董婉青已然算是棋输半招了,相当于全盘接受了萧文明的要求。 因此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并不十分高兴,但是萧文明这样强硬,也是她所预料不到的,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留下一个可以插手港口事务尾巴再说,总比一无所获的强。 而萧文明这便是大获全胜。 有了董家人力、物力的支持,新建码头的工作很快就推进了起来。 萧文明之前选择的那块地方,果然是一处建设港口码头的风水宝地。 这里一侧是水面缓缓加深的浅滩,一侧则是水位骤升但地基稳固的悬崖——双管齐下、两翼齐飞,施工起来异常便利。 就连从董家借来的几个营建码头的老师傅也连声夸赞:“萧大人可真是内行!这片好地方,要是把港口造全了,那就算不像泉州港能停下那么多的船,可是能停的船舶吨位可是一点也不会小啊!真是个好地方!” 这其实正是萧文明所要追求的。 虽然自己的这座港口,在规模上或许永远也比不过泉州港。 但只要能够容纳的船舶吨位相似,那一样可以经营远洋贸易,做高端的生意,至于那些仨瓜俩枣的低端生意,谁爱做谁去做好了。 萧文明还不稀罕! 因此这个码头工人的夸赞,可以说正好拍到了萧文明的马屁股上,拍得萧文明是异常爽快,当即说道:“好,你这话说的好!是个懂行的!你好好做事,做好了,我自然赏你!” 一听有赏钱拿,这老师傅自然是乐开了花,连声感谢:“多谢萧大人!多谢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人!” 然而这几句话在董婉青听来却满不是滋味。 她教训不了萧文明,还教训不了手下一个码头师傅吗? 于是她那张俏脸一板,呵斥道:“怎么着?是你活太少,做完了才有空在这里说闲话吗?萧大人给你钱你就拿着!哪有那么多的废话!他就是不给,我也会给你。笑话!我的钱比他少吗?” 大小姐说话,这老师傅自然不敢顶嘴,一低头赶忙就跑开了。 暂时解决了技术和物资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人手的问题了。 萧文明手下有三百萧家军,人手不算少了。但这些人是要上阵打仗的,可不是用来种田务工的——让他们参与工程,顺便学习一些修建营盘的技术也未尝不可,但是要让他们实打实地参与到工程当中,萧文明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万一做工的时候伤了、死了,萧文明还不得心疼死? 那么工程的事情,还是交由萧文明临时雇佣的民夫来做吧! 如今正是初夏季节,萧文明所在的大齐朝尚未引进和推广双季稻,因此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大量的农民这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萧文明只要稍微出点钱,再答应包吃包住,这份修建码头的工作,顿时变得好像香饽饽一样,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啊! 只要能够过上好日子,他们是不惜付出自己的时间、自己的汗水和自己的努力的,只要有这样一分进取之心在,什么事情办不成? 千万个进取之心,就能创造人间奇迹! 萧文明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营造码头的工程,朝廷这边官员的调动任免也很频繁。 直接同萧文明有关的,便是两位官员的升迁。 第一位,是苏州知府桑淳元。之前萧文明剿灭了东山村一百多倭寇,并且把很大一部分功劳让给了桑淳元。桑淳元这个老官僚乘机妙笔生花,让皇上看见了他的战报顿时觉得自己慧眼如炬,发掘了一位文武双全的大人才。 于是皇帝大笔一挥,便让桑淳元升任为江南道主管,成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文官。至于原来的江南道总管,皇帝就让他强行致仕退休,回家休息抱孙子去了…… 桑淳元高就去了,苏州知府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而接任这个苏州之府位置的也不是陌生人,正是临海县县令汤光耀。 这位三十多岁才考中进士的汤大人,当了这好几年的县令,终于高升一步,成了知府大人了! 临海县这个地方,在苏州府不穷不富、并不扎眼,本地的父母官得到升迁的不多,就是升官了,通常也会调到外省去当官,能够在本地平步青云、官升一级的,之前还真从没有过。 因此那些原本就颇喜欢拍上官马屁的士绅们,这时候就更加来了劲。 自打吏部的排票下来,他们就赶紧趁着汤光耀还没赴任的机会,一天好几顿宴席地请着这位汤知府,唯恐错失了拍马屁的机会。 尤其是临海县本地的富商徐世约,更是一连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请了好几顿,每每还自称是汤县令的朋友,请他吃饭并不是拍他马屁的,而是略尽送别之情而已…… 汤光耀官升一级,萧文明这边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临海屯的千户还是临海屯的千户,只不过把前面的“候补”二字给去掉了。 终于——萧文明没有经过考核,破格变成了正式的临海屯的千户,他对临海屯的绝对控制权在法理上也总算得到了承认。 虽然这种承认多少有些多此一举…… 萧文明在临海县的人缘属实一般,遇到了这样的喜事,除了温伯明还有印书坊的郑老板等寥寥数人以外,就没有几个敢来道贺的。 对此,萧文明还颇感到郁闷,就连姐姐萧文秀都借此机会老生常谈:叫萧文明平时要做做好人,别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把人都得罪光了,连个道贺的人都没有。 然而萧文秀话音未落,周边的苏州府,甚至是金陵城里,就来了几位富商,在临海县里包了好几家馆子,摆下酒宴来替萧文明庆贺。 原来这些富商要么是萧文明当初在金陵城下从倭寇手里救出来的,要么就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的白炎教徒。 萧文明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对萧文明自然是感恩戴德,萧文明升了官,他们当然是要赶来祝贺的。就是忙着没来的,也都托人送来了贺礼。 这帮人的生意,做得可要比临海县的这些商人大得太多了。因此他们摆下席面要气派很多,一下子就把汤光耀这边给比下去了。 原本这些大商人,都是临海县这些小户人家想巴结而巴结不上,他们也未必不想趁着这个热乎劲混个脸熟。 但萧文明就是不搭理他们,每分饮宴之时,请的不过是温伯明等三五好友,再加上自己手下萧家军里几个办事得力的弟兄,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上汤光耀而已。 至于那些士绅,他是一个也不叫、一个也不请,让他们干着急去吧! 这就叫“以前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叫你高攀不起”! 算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不过萧文明对苏州、金陵的这些商人还是十分客气的,因为他是打算做海外贸易的,可不能只把眼睛盯着倭国,而是要同时打通国内的商路——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稳当嘛! 除了趁此机会给自己找回点场子来以外,萧文明对于朝廷的这个任命并不感兴趣。 因为他自己是不是正式朝廷任命的千户,现在已经完全不影响他对临海屯的掌控力了。 他更看重的,是毅亲王那边,关于同倭国方山家的通商之事,到底有没有回应? 这件事情关系到萧文明同倭国通商的许可,也关系到自己苦心修建这座马头,会不会做了无用功,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一桩事情了。 可是也不知往返洛阳的路程太远了,还是被派去送信的胡宇、张俊二人在路上遇到了麻烦,又或者是毅亲王觉得这件事情不好办,现在慢慢从各大衙门疏通,总而言之是隔了两个月时间,始终是杳无音信。 (本章完) /77/77155/23114512.html 0125 好彩头 反正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同倭寇通商的事情,始终就是没有办下来。 既然通商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谈妥,那么富山吉秀和他的人,也就只能继续乖乖呆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而越是这样等待下去,萧文明越是看着这几个人面目可憎,心情好了、心情坏了,都要去敲打一番,搞得这几个倭寇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如果说倭寇是被迫待在萧文明这里做客的话,那另一个做客的董婉青就要自由许多。 她的事多,但也会时不时地来临海屯一趟,带着从外地带来的奇珍异宝或者是土特产,送给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博她一笑,顺便打听一下通商的情况,查看一下码头建造的进度。 当她听说通商的事情还没办妥的时候,董婉青总免不了嘲讽几句:“怎么还没好?想等到猴年马月吗?” 而萧文明每次瞧见样貌规律,并且办事精明强干的董婉青,在搞这些小孩子的花招,就是又可气又好笑,反倒并不着急了。 还好洛阳城的毅亲王并没有让萧文明等得太久。 终于在萧文明派出胡宇、张俊二人送信的两个半月之后,这两人才带着毅亲王的回信重新赶回了临海屯。 原来毅亲王位高权重,想要求他办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可越是这样的人,这位老爷子就越越是懒得搭理,统统闭门不见,反倒把正有正经事情求他办理的萧文明的手下人,挡在了王府大门之外。 原本这件事情就一筹莫展了,可萧文明派出去的胡宇和张俊二人办事的确得力。 他们并没有轻言丧气,而是兵分两路,一边让做事谨慎小心的张俊继续在王府大门前死等,另一方面则由做事麻利的胡宇,每天都绕着王府乱窜,就盯着毅亲王哪天会从王府的侧门、后门溜达出来。 果然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的凌晨,毅亲王被胡宇在送柴碳的王府后门堵了个正着。 后来才知道,毅亲王真是怕有人滋扰,所以特意每天大清早就出发离开王府,跑到茶馆里喝茶、跑到街上遛弯儿,一玩就是一整天。 并且去的都是民间的戏楼、茶馆、酒摊子,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位地位尊崇的皇亲国戚,居然会与民同乐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求见毅亲王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始终抓不到毅亲王的踪迹了。 而毅亲王一听说是萧文明有带信给他,心中也是异常高兴,也不回王府去细看,而是立即就在街边拆信观看。 温伯明精心炮制出的这篇文章,果然对了毅亲王的胃口,让毅亲王止不住地夸赞:“好!好一个萧文明!临渴掘井,不如未雨而绸缪。同倭人通商的确是长治久安之计。且倭人狡诈野蛮,这个差事,萧文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这个小猴崽子,比水晶猴子还精,倭寇能骗得了他?” 读完信,毅亲王立即安排胡宇和张俊二人就在王府里住下,自己亲自回复了萧文明的信件后,他又自己仓促草拟了一份奏章,便去面见皇帝去了。 对于毅亲王,皇帝还是十分敬重的——同样的道理,从他老人家嘴巴里讲起出来,自然就要比别人有用的多。 再加上萧文明这件事情本来就有他的道理,因此皇帝很快就同意了通商的事情,并要毅亲王牵头疏通各部衙门,让萧文明先把通商的事情办起来。 至于有利还是有弊,等试过之后再说。 皇帝下了圣旨,又由毅亲王统筹办理,朝廷里的那些官员自然是不再敢放闲屁,通商的事情,就这样让萧文明给办了下来! 当然了,朝廷这边也不是让萧文明凭白赚钱的。 皇帝是有言在先,萧文明通商可以,但每年至少得给朝廷上交一万两银子,否则朝廷没有财政收入,见不到成效,那开这个通商的口子,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这一万辆银子的数额定出来,也是极有水平的。 萧文明自己早就已经测算好了,同方山家做生意,自己的利润率大约有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如果同方山家一年贸易量保持在六万两银子的话,那萧文明能赚个三万两左右。 而要孝敬朝廷的一万两银子的数额,大约就占萧文明一年利润的三分之一,占比不小,但也没到无法接受的程度。 可见这个数额也不是随口定出来的,而是瞄准了萧文明的收益来定的。 朝廷里还是有能人啊! 总之不管如何,同倭寇通商这件事情总算是被萧文明办下来了,并且办的还算干净利落。 既然大齐朝廷这边是松口了,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倭国方山家的诚意了。 于是萧文明又将,富山吉秀好好敲打一番之后,便放他回倭国报信去了。 除了他之外,一起放走的,还有另外的两个随从,至于其他倭寇,则继续被关押在萧文明这边当成人质。 虽然萧文明对于倭国人的信用,并没有多少信心,对于扣留这几个人质的作用,也是不置可否,但是抓了人在手里,总比不抓的强,顶多浪费几个粮食嘛! 万一富山吉秀那边失了言一去不回,那也没什么大的损失,把这几个倭国人剁碎了去喂狗,又或者埋在土里当肥料,总而言之是不会浪费的了。 如果说从苏州到洛阳的路艰险且漫长的话,那么从苏州到倭国的路就更加惊险、更加漫长了。 毕竟倭国和中原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能不能按时到达、能不能安全到达,那都要看大海的心情来决定。 但还是那句话,不管要不要通商,不管是不是跟倭国通商,不管是不是同方山家通商,萧文明的这座码头,始终是要修建起来的,与他人无关。 原本萧文明以为只要按部就班地工作,码头工程再怎么复杂且庞大,但也是能够顺利完成的,毕竟萧文明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如果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岂不是在给现代人丢脸吗?并且一开始修建码头的工作,的确进展的十分顺利。 可是随着工程的深入,萧文明越来越发现修建一座海港码头,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萧文明面对的最大的困难就是——没钱了…… 虽然说不少修建码头的原材料,都是从董婉青那里借来的,并不用立即花真金白银去买。 但是董婉青这边也没法做到大包大揽,依旧有许多原材料,需要萧文明花现银从外面去购买,而他最终还是低估了建造码头所需要的成本。 一万多两银子花出去,码头却只建好了百分之五十,勉强可以停几条小舢板了,同萧文明设想中的大海港还有着天壤之别,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却几乎已经见了底。 正在萧文明为此操心的时候,码头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外海来了一条倭国来的海船,船上挂的旗帜,正是方山家那面绣着两只麻雀大旗——不用说,是富山吉秀回到了中原! 他这一路真的是“一路顺风”,正好遇到了东南季风十分强劲却不猛烈的时候,因此他的船走得又稳又快,往返倭国和大齐国,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记得临走之时,富山吉秀答应过了,要给萧文明从倭国带几万两银子的定银,来作为方山家同大齐朝通商的保证金。 也不知这个富山吉秀,说话算数不算数…… 他要是说话算数的话,就能给萧文明带来这样大的一笔银子,那就相当于解了萧文明的燃眉之急,手头再也不会少钱花了。 因此听说富山吉秀回来的消息,萧文明顿时就乐开了花,放下碗筷、召集随从,便往海港的工地飞奔而去。 萧文明的海港还没定名,造在距离临海屯有将近十里地的地方。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十分恰当,往返运输货物、传递消息,这点距离称不上有多麻烦,却可以将海港可能发生的风险,同萧文明的临海屯隔离开来。 要知道,对于萧文明而言,海港是一个能够赚取更多金钱的锦上添花的项目,而临海屯则是萧文明的基本盘,绝对不能出半点问题。 十里地的距离一眨眼就过了。 登上刚刚修建起的一座六七丈高的灯塔,朝东边的海面极目远眺,萧文明果然看见一艘颇大的海船。 只见这艘船仗着风势,利箭一般向海港驶来,隐约看见船上挂着的一面旗帜在迎风飘扬,然而萧文明是个近视眼,并不能看见旗帜上的花纹,但他有手下有眼神好的弟兄看清楚了,并且一口咬定是方山家的旗帜。 那萧文明就再也没有怀疑的理由了:一定是富山吉秀来了! 这时,萧文明忽然有个想法:要不要回去,随手就把望远镜给发明了算了?自己好歹现在也要做海上的生意了,望远镜这东西用得着啊!而且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可以派点用场,敌军的行动这数里之外,只要没有山林的阻隔,自己就能看个一清二楚。 这是萧文明的海港新建以来,第一次有外国船靠岸,夺一个好彩头是很重要的。 /77/77155/23122474.html 0126 大秤称银子 因此萧文明不敢怠慢,又急匆匆地从灯塔下跑上来,到码头边上去指导和迎接这艘海船的入港。 他刚下码头,没见着靠岸的海船,却遇到了急忙赶来的董婉青。 原来这位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也时刻关心着海港运作的情况,再加上海港这里原本就他家门下的工匠,知道有海船靠岸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见萧文明跑下灯塔,走得是那样的匆忙,脚下甚至有几分踉跄,便带着几分讥讽的口气说道:“萧大人你可慢点走,跌破了脑袋,可没处医治!” 萧文明心情甚好,并也不愿同她争吵,随口接话道:“不妨事的,我临海屯里有的是会治跌打损伤的军医。就是跌破了头,找他们包扎一下,也是很方便的。我的港口里来了一艘海船,恰好董小姐也在这里,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董婉青把嘴一撇:“萧大人是忘了吧?我家做了市舶司的副提举!什么船没见过?看艘船而已,至于这副急不可耐样子吗?没见过世面!” 这就有点言不由衷了。 你要不是急不可耐,怎么也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呢?并且萧文明的邀请你完全可以拒绝啊,怎么又亦步亦趋的跟来了呢? 女人啊,就是这样的言不由衷,并且你还不能当面戳穿他,要是把她的面子给扫了,那后面的事有你好受的! 不过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董婉青这个绝世美女一开始出现在萧文明身边的时候,萧文明每每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而现在董婉青已经同萧文明混熟了,萧文明却觉得习以为常,反而不怎么关心了。 就是这么个大美人,萧文明都有些喜新厌旧的意思,更何况是别人了…… 萧文明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条船上,而这艘海船也没有让萧文明失望。 随着海船的逐渐靠近,萧文明渐渐看清了船上扬着的白帆,看清了刷着黑色的船舷,看清了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到最后,就连富山吉秀的那张脸,萧文明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富山吉秀据说在日本还是一位美男子,可在大齐朝像他这样的,也最多是个三寸丁、烂木桩而已。就算他长得还算俊朗,却也不过是一根俊朗一些的三寸丁,一堆俊朗一些的烂木桩罢了,压根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现在的萧文明看到了傅山吉秀的这张脸,却觉得这张脸长得是这样的可爱——圆嘟嘟粉、嫩嫩的,尤其是还放射出只有白银才有的那种诱人的光彩。 因此当富山吉秀的船刚刚停稳的时候,萧文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仰着脑袋对站在高高船舷上的傅山吉秀喊道:“你总算是回来了!一路顺风,一路顺风啊!” 一旁的董婉青看了却不以为然,还不忘嘲讽两句:“哟!我还以为是什么海丘大船呢!就这么艘小破船啊,至于萧大人亲自来迎吗?放泉州港,就这样的船,想要进港都往后排队!” 富山吉秀的态度就要比董婉青不知好多少了。 自打被捉以后,富山吉秀还没见萧文明从自己露出过笑脸,现在萧文明对他的态度这样好,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赶忙叫手下的水手放下软梯,自己亲自攀了下来,忙不迭地给萧文明拱手作揖:“多日不见,甚是想念,萧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就多少有些搞错了状况了。 你富山吉秀是个什么人?萧文明哪有空跟你寒暄?要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哪有空搭理你? 因此萧文明随意回应了几句,便立即将话题扯了回来:“这次你回中原,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富山吉秀还沉浸在刚才温馨的氛围之中,忽然听了这句冷冰冰的质问,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愣,方才回答道:“带来了,带来了,都在我的船上,萧大人要是心急的话,可以上船去看一看。” 萧文明怎么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登上倭国人的船? “心急倒是有些心急的,但也没有那样心急。反正你总是要往下卸货,那就先搬下来吧!”萧文明说道。 他一边吩咐富山吉秀搬东西,一边让身边的跟班立即跑一趟临海屯里,让三百萧家军全都集合起来,立即赶来港口。 毕竟这回富山吉秀给萧文明送来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谁见了银子不眼馋? 虽然临海县已经被萧文明震慑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难保有几个脑子不灵敏的,被银子放出的光射瞎了心,过来以身犯险、以身犯贱…… 富山吉秀这边的动作也不慢,片刻功夫就已将十来口箱子从船上搬了下来,并且还在从船上往下搬。 不知他这艘船上到底放了多少口箱子…… 也不知道他的箱子里,装了多少两银子。 待萧文明的萧家军一路小跑着赶到码头边上之时,富山吉秀才刚刚把箱子全都搬了下来,他清点了一下,见箱子的数量同账册上登记的无误,却还不放心,又返回了船舱,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又爬了下来,拱手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东西全都在这了,要不要现在就清点一下?” “现在就清点,点清楚了,大家心里踏实。”萧文明回答道。 富山吉秀也是正有此意。 他千里迢迢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当然是不希望当中出现任何差池的。 而想要不发生问题,除了办事的人要足够小心谨慎之外,更重要的是减少经手的流程,去过的地方越少越好、经办的人越少越好,发生问题的概率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少。 这么一船东西,从倭国的海港装箱上船,渡过茫茫大海,再到大齐国的海港卸货下船,并且当着萧文明的面点清,几乎把能够省略的流程全都省略了,最大程度上杜绝了问题的发生。 于是在萧文明的监督下,富山吉秀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串钥匙,按照钥匙的编号逐一将箱子上的锁打开,掀开箱子的盖子一看,里面的东西,顿时将所有人全都震慑住了。 只见白花花的银子,反射着阳光发出了令人愉悦的荧光,就连萧文明看了都不禁心动万分,真想现在就跑上去,揣两根银条就放在怀里好像心肝宝贝一样仔细摩挲。 富山吉秀倒是不慌不忙。 他将箱子全部打开,又见箱子里都是一色的白花花的银子,并没有发生被调包的情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东西都在这儿了,请您清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许多银子放在萧文明面前,还是把他给镇住了。 听说南宋朝廷的大将张俊家里巨富,攒了不知多少银子。为了防止被小偷偷了,他便别出心裁,将银子融化铸造成了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取名字叫做“没奈何”——小偷看着这么一个个分量极重、体积庞大,又滑不溜手的银球,那才真叫一个无可奈何,无从下手。 而富山吉秀给萧文明运来的这些银子,要是打成张俊的“没奈何”,估计得有几十个银球之多,标上数字、涂上颜色,都可以开好几个台球桌了…… 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放在萧文明面前,萧文明一时都不知有何话好说,他走到一口打开的箱子旁边,提起一块银饼,端在手上仔细端详——只见这块银子成色十足,表面泛着一层银霜,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两重。 “富山吉秀,你运来的银子看着成色还行。分量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萧文明原本是寻常的一句疑问,在富山吉秀耳中,似乎带了几分质疑的意思。 他赶忙回答:“萧大人尽管放心,这次主家叫我带五万两银子过来当做定钱。唯恐带来的银子成色不合大齐朝的规矩,又怕路上出了闪失,所以又多带了五千。这里一共是五万五千两银子,萧大人要是不信,尽管清点明白。” 好家伙,倭寇杀人行凶的时候不含糊,没想到做生意的时候,倒也是有板有眼,该考虑的全被他们考虑到了。 那就别废话了,拿秤称银子吧! 照道理,说像金银这样贵重的物件,都是用最小的小银秤来称分量,别说是几斤、几两了了,就是几分、几厘,都能给你称得明明白白的。 然而富山吉秀运来了几万两银子,再用小银秤称,能称到猴年马月去,只能用大秤去称,算一个大概的重量,也就差不多了。 正好萧文明正在修建码头这样的大工程,工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工具都有,称石料、称木料的大秤自然也会不缺。 于是,萧文明便叫人扛来一杆能称一百斤的大秤,用来执行称银子,这项原本并不属于他的任务。 这下码头上可就炸开了锅了! 都说这里的东家临海屯千户萧文明大人,要用百斤大秤称银子,谁还有心思做工?全都扔下了手中的活计,赶来看热闹了! /77/77155/23137635.html 0127 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过来看热闹的人里,还有一些是从董家请来的老码头师傅。 董婉青一看他们也过来凑热闹,脸上立即就没了好颜色,两双桃眼上两条柳叶眉向上一拧,呵斥道:“你们来干什么?活都干完了吗?” 原本董婉青对他们说话向来说一不二的,可这么许多银子摆在他们面前,却似乎是给他们壮了胆,却说道:“快完了,快完了。这么多银子,咱们活这么大,也还头回见。大小姐就让咱们开开眼界吧!” 就连董婉青随身带着的丫鬟碧云都说道:“是啊,是啊。这西洋景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就让他们看看吧!” 她是自己想看。 一听有这么多人反对自己,董婉青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只能沉着脸不再说话了。 于是在这座还未修建完成的码头上,就发生了这样一幅奇景:三百多萧家军的子弟兵亲自动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所有银两从箱子里搬运出来,再估摸着份量抬到大秤上,秤上的分量每凑满一百斤,便摆成一堆,然后继续再乘第二堆。 就这样,一堆一堆的银子,仿佛是平地崛起的小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码头上做工的,都是穷了好几辈子的穷人,这些银子对他们的诱惑不言而喻——这么多白花花雪山似的银山,就连萧文明都看着眼热,更何况是这些泥腿子了。 他们真想抢两块银子在手里,揣在自己的衣兜里,撒开脚丫子就跑,跑出一个虎虎生风,跑出一个恍如隔世——只要银子拿的够多,那这一辈子就可以躺着过了。 然而护卫着这些银子的,却是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 这些人严阵以待、不怒自威,让一切的非分之想,在他们面前都成了痴人说梦。 估摸着自己对上这三百萧家军,战而胜之的概率基本上就是零,而能够从他们手里逃脱的概率略微高一些,大约也就百分之一吧。 因此这些围观的看客们,只能暂时压抑着贪婪的念头,咽着唾沫,双眼死死盯着银子——没法拿到手里,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萧文明手下称银子的动作十分麻利,不一刻便已将银子的分量称清楚了。 百斤大秤虽然做不到十分精确,但称出来的分量也在五万五千两上下,同富山吉秀所说的差不多,这人还算老师,总算没有说谎。 因此萧文明满意地拍了拍富山吉秀的肩膀:“你小子说话还算有信用,跟你通商,我总算是放心了。” 富山吉秀的年纪在三十岁开外,比萧文明大了将近十岁,并且他的身材并不矮小,和萧文明差不多一般高,在平均三寸丁、人均矮树皮的倭国,算是个高大的巨汉。 然而萧文明拿捏他,真就好像拿捏一个小孩子一样。 而富山吉秀早就被萧文明揉搓得毫无脾气了,萧文明对他这样的态度,他居然也是甘之如饴,略带羞涩地挠挠头:“萧大人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我家的家主考虑周到,特地让我多带了五千两银子过来,这已经是我方山家银矿大半年的产量了。” “嗯,这很好,你家家主是个会办事的。”萧文明赞道。 那富山吉秀又说道:“还有,萧大人不是需要玉钢吗?我捎了一百斤过来,萧大人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萧文明着实没有想到倭国人做生意居然这样实诚,要不是还记得现实中的日本人以及这个异世界的倭国人,也是那样的残暴,萧文明真会将富山吉秀和他背后的方山家,当成是最佳的生意伙伴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倭国人同现实世界的日本人一样,无论是某一个个体还是整个民族,都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之中。 后世有人曾经给他们一个精准的评判:守小节而无大义——一些细节上的事情,他们能做得天衣无缝,但是原则性的问题就处理得一塌糊涂。 因此对萧文明而言,同倭国人做生意,他是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的。 这群人最是欺软怕硬,你要是落后了,他们随时会过来反咬你一口,但你要是始终保持强大的状态,他们就会天天来跪舔你,舔到你心烦为止。 对于这种时刻处于精分状态的人,对待他们也不能一竿子捅到底,还是要讲究软硬兼施的。 于是萧文明便说道:“这是你有心了,你的好意我知道,不过我姓萧的也不会让你吃亏。这样,多出来的银子我收下,你也不要多此一举地再往回搬了,你给我的玉钢我也留着,你的船也别放空往回去了,我送你一些丝绸、瓷器、纸张之类的东西,咱们算是礼尚往来,怎样?“ 这话真是说得富山吉秀喜出望外。 他原本的使命,只不过是单纯地送银子过来而已,真没想到还能带一船的东西回去,并且这些东西,名义上还萧文明白送的,那就几乎相当于一笔意外之财了。 关键这些东西拿到手还是小事,回去以后自己方山家的家主,也会夸赞自己会办事,那自己在方山家面子可就大了——首席家臣那叫一个指日可待,说不定方山家打下新的地盘以后,还会分给他一大块作为基地,那样他富山吉秀也能够裂土分疆,成为一方诸侯了! 到时在倭国的版图上,就会出现一个叫富山家的势力。 因此已经开始做美梦的富山吉秀止不住地连声道谢:“多谢萧大人,多谢萧大人,那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文明摆摆手:“什么恭不恭的?你也别跟我在这卖乖,我不吃这一套。拿好东西,记着我的好,就足够了。” 说着,萧文明又扭头问董婉青:“董小姐都听见了吧?我要送这倭国人一些东西,但我这也是仓促决定的,正好我现在身边有银子了,就从董小姐这里买些东西送给他好了。” 董婉青眉头一皱,心想:你要做好人容易,问别人去买也行,干嘛非得找我?我就是不给你东西,让你这好人做不成,看你怎样! 董婉青正想要拒绝,不料萧文明又补了一句:“也不知这仓促之间,董小姐能不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要是拿不出来,我再去寻别人好了。” 这句话那书上写的“激将法”了,并且这一招使得是毫不掩饰,就差把“激将法”三个字写下来,贴到董婉青的脑门上了。 然而这一招董婉青是非接不可的。 她要是不接,那不就是相当于在说他总价实力不够,拿不出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有自家门下的码头师傅,有过来做工的临海县本地人,还有远道而来的倭国人——董婉青还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明摆着被摆了一道的董婉青,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咬着牙说道:“你……你看不起谁呢!就倭国人这条小舢板,堆满了他,那还不是三下五除二?” 董婉青原本就是一位绝色美女,他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非但未减半分颜色,反而更增添了一副娇羞的神采,显得愈发的可人。 萧文明刚有五万两银子入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董婉青那张原本就十分瑰丽妩媚的脸,在他的眼中就更显得异常美丽了。 对于这样美丽的女子,萧文明捉弄了两句,觉得再挖空心思地嘲讽,也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话锋一转,低声对董婉青说道:“董小姐放心,东西我不会白要你的,你一边装,一边清点,完事之后,我按市价给你,银货两清,不会白拿你东西的。” 装满这一船货物的价值,初步估算下来能有个五六千两银子的意思。 这其中有些是董家自己生产制造出来的,有些也是他们从别处进货买来的,总体算下来成本在四千两银子左右,因此这一出一进董婉青这边就能赚个一千两。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别说是辛苦生活的小户人家了,就是那些生意做得还不错的小商人,一千两银子的数目都是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们要是光凭一笔生意就能赚到这么多钱,非得欢呼雀跃不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还得请别人吃饭庆祝,共同分享自己的喜悦,顺便告诉大家:老子发财了! 然而这笔钱被董婉青赚了,她却丝毫没有高兴。 因为这一千两银子,在她眼里并不算一个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大数目,但赚钱的过程当中,她却损了自己的面子,她董家大小姐的面子可要比这一千多两银子要值钱的多了! 如果可以的话,董婉青宁可不要这一千两银子,也要把面子给找回来…… 可是这笔钱,董婉青居然是不得不赚的。 因为在萧文明和倭国的海外贸易之中,董婉青没法参与到核心业务,但至少也要维持着一个供应商的身份,或许多少还能保持一些话语权。如果连这个身份都没有了,那也就彻底被排除在萧文明的海外贸易链条之外了。 当然了,萧文明当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商业链条上,只有董婉青这么一个供应商——毕竟走路的时候多几条腿,总是能走得更稳健一些的。 换句难听的说法,就是上吊也不要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多选几棵树,好歹也能选个更好的风景,就是死了也能更加风光体面一些…… /77/77155/23150422.html 0128 商路畅通 董婉青这边也有意显示自己的实力,立即派人将存放在临海屯仓库里的货物全都搬了过来。 董家可不仅仅是经营海通镖局一项业务而已,东南西北各地都开了几家颇大的商号,商业实力不容小觑。 果然,从董家仓库里搬来的丝绸、瓷器、茶叶、宣纸等等商品,很快就装满了富山吉秀那一条并不大的船,按照价值来计算早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两银子的价值。 满载而归的富山吉秀,高兴得就像个三岁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将自己平生所学的所有中原话里的吉利词全都说了出来,使出了吃奶的劲拍萧文明马屁,还说要摆一桌最丰盛的宴席,请萧文明和董婉青吃饭,用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这就有点多此一举了。 萧文明不但不会吃这顿饭,甚至不想叫让富山吉秀在此处多留一天,不但是富山吉秀这个人,就连萧文明扣押的吉他倭寇,他也不想多留,让他们全部搭乘富山吉秀的船,返回倭国去。 原本萧文明同方山家通商的事情,就已经闹得通了天了,现在刚刚只做了一笔生意,就得了五万两银子的定金在手,指不定有多少双贪婪而又嫉妒的眼睛看着自己呢! 自己通倭国通商,是顶着皇帝的圣旨的,自然不怕别人多嘴多舌,可难保不会有人会想出釜底抽薪的主意,去找这些倭国人挑事,并借此将通商的事情搅黄,那也是后患无穷。 萧文明的话,富山吉秀当然不敢不听,虽然未作停留就立即返回倭国,未免有些太过仓促了,但是他这一程所得颇丰,来而复返,也就没有多少遗憾了。 萧文明这边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目送着富山吉秀的离开,眼神中满是盼望——盼望着富山吉秀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再带着一船的银子回来。 虽然没法像这回一样,让萧文明一下子就赚五万两银子在手,但每次至少也能有上万两的收入。 萧文明心情正好,董婉青却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了过来:“萧大人,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你这里不过是接纳了一艘船而已,我们泉州港一天就能有上百艘船出入,你还差得远呢!” 萧文明微微一笑:“董小姐是聪明人,这其中的区别你不会不知道吧?泉州港的生意做得再大,那也是朝廷的。我这个港口生意做的再小,那也是我萧文明自己的,能够相提并论吗?” 这话说的极有见地。 董家所担任这个市舶司的副提举,终究还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只负责管辖泉州港技术性的业务,并且顶头还有一个正提举管着他们呢! 并且他们将码头经营得再好,收上来的关税,也是要一分一毫、别无差池地上交给朝廷,董家并不能得到直接的好处。 而董家之所以还将副提举这个职务看得那么重,那是因为市舶司副提举的职务毕竟是职权在手,对于董家经营自己名下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的。 董婉青被萧文明点破了其中的要害,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就祝萧大人生意兴隆,好运连连了,我可要拭目以待!” 萧文明今天心情好,不想同董婉青再争吵,便转换了话题:“生意好,我们大家都有钱赚。董小姐设在我临海屯的那座仓库,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贵号很多从北方运来的货物不必再千里迢迢送到泉州港去,可以直接在我这里出手。剿灭东山村倭寇的事情,董小姐帮过我的大忙,又帮我修建起了这座码头。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我把话放在这儿了,董小姐在我这里出手东西,我从中抽取的利润一定是所有商人中最低的,绝不多赚你一两银子。” 说着,萧文明便叫人从那一堆堆小山似的银子里提出五千多两,交给了董婉青,让在这开门红一样的第一笔生意当中,让董婉青也得到了她应得的一份分红。 至于其他堆在码头上的银子,萧文明就要第一时间运回临海屯里了。 这些银子,依旧是由三百萧家军押运。 临海县这边谁不知道萧文明的威名,根本就不会有人带他过来抢劫。再加上萧文明修建码头之时,就在码头和临海屯之间修筑了一条平整的大道。 因此五万两银子,无惊无险、十分顺利地运回了临海屯,并被存放在摆放着王霸死尸的那处房屋的旁边。 这个地方为了防止毒死王霸的毒药外泄,已经挖掘了堑壕,并且派人严加守护,就是一只蚂蚁都爬不过去,在临海屯这个已经十分安全的地方,他属于是安上加安、全上加全了,几乎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通商后这一笔大生意的成功经营,产生了一种示范效应,很快就有其他地方的商人,赶来萧文明的海港进行交易。 一开始,交易的规模不是很大,交易额大抵也就几百两、一千两银子左右,带有明显的试探的意味,但这至少也是萧文明的海外贸易渐渐形成气候的一个标志。 这就要求萧文明继续加紧工期,尽早把码头修建起来,以免自己硬件设施的不足,影响了贸易活动的发展。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 在海边建造码头的工作,又是没有遮拦、没有树荫,在太阳直射之下干活,热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萧文明虽然工钱给的足足的,但是也多了几分恻隐之心,觉得这些工人做工做的苦,便想着制造一些冰来给他们消暑降温。 虽然他试着按照穿越小说里写的那种“硝石制冰法”来制造冰块,却没一次成功的,别说冰块了,就是水温都没降低多少。 既然没法用冰来降温,那就只能用银子了…… 萧文明规定:凡是在烈日下工作的,在原本的工钱的基础上再增加三成,并且除了包吃包住之外,只要在工地上干活,那井水里降温过的西瓜、绿豆——管够,让你吃个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萧文明并不是叫他们去买命,不过是让他们更加辛苦地工作而已,自然有人肯用自己的汗水来换取银子。 如此这般,在充足的现银储备的支持之下,码头的建设工作紧锣密鼓地推进下去,一日比一日成气候、一日比一日成规模。 另一边,萧文明现在还没有大规模工业生产的能力,除了刀剑兵器以外,临海屯造不出一匹绸缎、一样瓷器、一张宣纸。 所以萧文明现在只能做个二道贩子。 然而做二道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关键的是要保证货源的充足,并且进行海上贸易基本无法预判停靠的海船所的需求,就只好什么东西都备上一点。 这对于存货和资金,都有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幸好我萧文明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建立起了一个颇为可靠的商网络。 通过金陵城下一次作战,又通过与白炎教的纠纷,他结交了不少江南地区的富商。这些富商,萧文明要么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要么手里攥着他们的小辫子,因此他们无不会卖萧文明的面子。 并且他们也深知萧文明的实力,因此在货款上稍微拖延个十天半个月,便也不在话下。 可别小看这十天半个月的付款期,这对萧文明的现金流保障,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做到先把货卖出去赚了银子以后,再反过来付货款。 这就相当于做了一笔无本万利的买卖。 统筹货源的事情,萧文明一西一南交给了两个人。 西面交给了金陵富商张守古,南面则由张大户负责。 张守古,萧文明曾经在金陵城下救过他一命,并且他是金陵商界说得响话的人,事情交给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张大户,经商的实力以及人脉都远不及张守古,但是他曾经是白炎教徒的小辫子,却切切实实捏在萧文明的手里,并且这根小辫子可连着他的性命,萧文明只要随手一动,就能随时把他捏死。 因此对萧文明,张大户可谓是忠诚不二,萧文明教给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含糊。 所以说,有时候忠诚也是一项重要的特质,甚至要比其他能力更加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金陵城的张守古和南边来的张大户,论起来居然还是隔了四辈的堂兄弟,从爷爷辈就断了来往,在萧文明这边居然论起亲戚来了。 张大户的生意做的不算小,可跟金陵城的大富商张守古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能够攀上张守古这个亲戚,张大户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也多亏了有萧文明,才让他得到了这么个机会。 也因为有萧文明这层关系,张守古见到萧文明对张大户颇为器重,这才有意结交于他。 张守古生意大,事情也多,替萧文明准备货源,只是他众多工作中的一项而已,而对于小家小业的张大户而言,这却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因此每逢给萧文明准备和运输货源,张大户都是亲自办理——从确定货品清单名录,到四处采买购置,再到装箱运输,最后到卸货验收,张大户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77/77155/23162686.html 0129 官军半路行劫 这两条商路保持畅通,就能够源源不断地给萧文明供应着货物,海外的商人之中,也慢慢流传出这样的消息:说是萧文明这边的货源供应充足,随时付款、随时装卸,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好机会。 渐渐的,随着码头日益接近完工,赶来交易的货船也多了起来。 其中,还有不少原本是中原人,流落到海外,为了赚钱活命,就开始经营一些海上贸易。对于这些同文同种的商人,萧文明还能网开一面,让他们在港口里多停两天,可以趁这段时间,将他们想要而暂时没有的货物补齐。 这一日,一艘从南洋来的货船所列的货物清单,萧文明都已配齐,却还缺着二十匹蜀锦,恰巧张大户的绸缎庄里刚从四川进了一批质量上乘的锦织,萧文明便特意派人去通知他,让他在送别的货的时候注意别漏了这些东西。 消息传到的时候,张大户已然押运着货物走到了半路,也确实带着三十多匹蜀锦,消息很快传回萧文明这边,让他可以耐心等待了。 可是一等就是三天,张大户那边始终没有把货送到。 这就太奇怪了,张大户已然将从萧文明的交易作为自己的一项主要业务来办,送货总是最快的,业已送到半路的蜀锦,按理说一天就该到了,就算路上遇到了些什么情况,也不应该延迟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是遇上劫道的了? 这根本不可能。 经过东山岛那一役,萧文明将岛上的倭寇全部剿灭,又在临海县城之下,公然处决了十几个倭寇,已经是让这位临海屯的千户声名远播了。 附近的贼人一听说是给萧文明送货的,全都退避三舍,少抢点钱不要紧,最关键是别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而对于那些偶尔客串强盗的武林侠客,他们也大多听说萧文明和林丹枫的关系非同寻常,萧文明不能惹,但林丹枫更是万万惹不起的。 至于零星过来的倭寇,他们无论是在倭国还是在中原都听说过:萧文明心狠手辣,惹了他,非但抢不到钱,还会丢了性命,倭寇也是人,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既然不会遇到抢匪,并且这两天风调雨顺,也不会遇到暴雨洪灾,那为什么张大户会误了行程呢? 萧文明也想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便派了行动迅速的刘辰前去打探消息。 刘辰办事得力,很快打探到了消息,并且让张大户先行一步,先给萧文明过来报信。 萧文明等了张大户这么长的时间,猛地看见他那一张倒霉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好你个张大户,你说好了的,一天就到。连今天,我都等了三天了,怎么办事这么慢慢吞吞的?” 张大户一脸的委屈:“萧大人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不麻利的办完呢?东西已经运到临海县界了,可是被人堵在外面,运不进来啊!“ 听了这样的解释,萧文明根本就不信。 他两眼一抬:“胡扯!临海县周边,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敢拦我的货物?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他打的是哪家的旗号?告诉我,看我怎么扒他的皮!” “没打哪家的旗号。”张大户回答道,“是官府的人堵着我的队,说是要收税……” “还有这种事?”萧文明一听这话血压就升高了,但听说是官府的队伍,他倒还多维持了几分耐心,“大约是几个穷疯了的兵痞,过来讹你的钱,你不会先把钱付了,把货先运到我这里?告诉我以后,我再慢慢同他们理会!” 张大户分辨道:“要是仨瓜俩枣的钱,我给了也就给了。可他们口气不小,我这几车的货,他们就要我一百两银子。还是说不给钱就要扣东西,我就怕我自己赶来报信,东西就被人家拿走了……所以原地同他们讲了两天的道理,直到刘将军领人过来把场子镇住了,我才敢抽空跑来找萧大人诉苦。” 呵呵…… 刘辰现在也能被人称一声将军了,进步不小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萧文明现在赚钱赚的多,就连官府都眼红了,这可不是一个好事势头,非要压住不可,否则大齐朝这么多的衙门,你过来咬一口、我过来抓一把,萧文明还赚什么钱? 不过事情也还真有些蹊跷,萧文明办港口通商,那是皇帝甚至特批了的,就连每年上交朝廷多少分红都规定下来,这样的情况下,还敢有官府拦截商队,那就不是从萧文明这里弄钱了,是在从皇帝口袋里掏银子! 打劫皇帝,以为自己有几颗脑袋?不够皇帝砍的吗? 萧文明越想越是离奇,便问道:“是哪家的官兵?你认清楚了吗?胆子也太大了!” 张大户摇摇头:“我是外来的客商,本地的官府我都不认识,问他们他们也不说……” 这时的萧文明,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新的设想:难不成是盗匪冒充官府作案? 那也不应该啊! 有这样心机的盗贼,不可能不事先打清楚自己作案的对象是谁,也不可能不顾及一下自己和萧文明之间的实力对比,犯不着用鸡蛋碰石头啊! 事件变得愈发奇怪了。 萧文明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行凶作案的人,其实力并不逊色甚至要超过自己,才敢这样跟自己刷心眼! 而如今的太平年月,这样实力的非法集团并不多,萧文明想来想去,就只剩下那个藏头露尾的白炎教了。不过白炎教行事诡秘小心,也不像是会大张旗鼓过来抢劫的,但是反过来一想,说不定白炎教偏偏就别出心裁,出了奇招呢? 既然有可能是白炎教同自己过不去,那萧文明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了。 于是乎他当机立断,立即召集起刘辰手下的一百弟兄,由萧文明自己亲自带队,跟着张大户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虽然天气炎热,但是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依旧是全副武装。 这是萧文明对他们的基本要求——多流一滴汗就能少流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滴血——不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最高的警惕心。 并且这段时候,萧文明一边带领着手下弟兄让他们参与到码头的修建工作中去,一边也并没有停止训练。这样的半工半兵的模式,避免了训练过于枯燥的弊端,让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时的这些十六七八岁大的孩子,有不少已经成家立业了,更比原先成熟了许多,脸上虽然还带了几分稚气,可筋骨都已打磨的十分强健。 特别是在他们正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萧文明这边米、面、鱼、肉敞开一般地供应,让他们每个人的个头都使劲往上窜了一窜,日渐舒展的骨架上,也都挂上了结实的肌肉,原先定做的那一身白色的军装,已变得太过紧致了,被子弟兵们的肌肉撑得鼓鼓囊囊。 这支队伍拉出去,不用操练、不用说话、不用作战,光一眼看过去,就要比其他杂牌军强得多。 萧家军的战斗力最强,军纪也极其严格。 不伤民、不害民、不扰民,这是最基本的,遇到百姓有难处时,他们还要主动伸出援手,虽然没有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吧,至少也要将临海屯的父老乡亲看着是自己人。 守土有责、守乡有责,心里有了信念,真正到以死相搏的时候,才会使得出力气、豁得出性命。 而临海屯的父老乡亲,对萧家军也是同样的拥护和爱戴,他们见萧文明亲自帅的大队人马出征了,并且看架势是一本正经地要出去执行任务,都忍不住赶来送行问候。 有几个同萧文明相熟的,追上几步便打听:“萧大人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萧文明随口回答:“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混蛋,敢打劫我的商队,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萧大人这一去,一定要大逞虎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临海屯萧家军的厉害!” 自打萧文明的萧家军杀出名气以后,临海县就有了尚武之名。 原本这江南水乡,一个民风柔弱的所在,百姓们都开始抢着习练拳脚、棍棒、刀枪,大凡临海县的百姓走出去,无不是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就是偶然同外县、外乡的人有了冲突,外地人也不敢轻易欺负临海县的百姓。 他们谁也不敢料定,自己面前这个临海县的人,会不会是千户萧文明的什么亲戚…… 万一萧文明领人过来报复,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谁不知道就连凶狠异常的倭寇,都被萧文明杀的人仰马翻! 因此当临海县的乡亲,听说有人居然敢打劫萧文明的商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但是他们唯一肯定的是:不管是谁来,都会被萧文明的萧家军杀个一败涂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场风波,远不是三百萧家军单凭武力就可以解决的…… (本章完) /77/77155/23171771.html 0130 收税来了 萧文明对临海县一带的地形,已经是非常熟悉的了。 他在此处站稳脚跟之后,做下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将临海县的地形绘制成详细的地图——一座山、一条河、一座城,无不标识得清清楚楚,就连哪里有一间草舍、哪里有一口水井、哪里有一棵大树,都逐一写画明白。 因此当张大户,将自己遇到麻烦的地点稍微描述过之后,萧文明便已清楚地知道了位置的所在。 打下了这样坚实的基础,萧文明的行动便十分迅速,几乎已经到达了步兵行动速度的极限。 临海县面积不大,从位于本县正中的临海屯,走到边界处,走了小半天功夫点就到了。 跨过一座小木桥,在张大户的指点下,果然看见远处一群人正围成一坨,不知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 萧文明从怀中取出一只长筒,顶在眼睛上极目远眺——这正是他刚刚发明的望远镜。 望远镜原理也很简单,不过是用合适的凸透镜、凹透镜各一片,互相组合地使用。只不过这年头玻璃这种东西十分珍贵并且质量很是不好,玻璃打磨技术也有待提高。 萧文明让铁匠铺的马青再怎么打磨,也只磨得模模糊糊,勉强能看清楚一个轮廓。 就是靠着这个不怎么灵光的望远镜,萧文明远远看见,自己手下的头目刘辰正带着他手下几个弟兄,叉着腰、板着脸、举着手指,同对面一群人马骂骂咧咧。 刘辰这家伙原本就长得身材高大,加之之前在金陵城下一站,被倭寇用刀划伤了脸,脸上一条刀疤还没长好,又红又紫,看上去好像在他的脸上爬了一条蜈蚣。 一说起话来,那条蜈蚣更是上下翻飞,显得十分狰狞。 他的性格原本就十分直爽粗暴,再加上仗着萧文明的势,说起话来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这态度要是在别处同别人说话,非得挨两个嘴巴子不可。 不过刘辰现在是在萧文明的地盘上,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他是一个深受萧文明器重的人! 敢来惹刘辰的人并不多。 萧文明也乐见刘辰说话这样嚣张。 本来嘛——年轻人就该带着几分血性,要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不嚣张,总不见得等到七八十岁的时候再嚣张吧? 那不就成了不懂事的老不死了吗? 而对手那边,人手也有个三四十人,人数虽然要比刘辰多得多,但是被刘辰的气势所镇住了,当然也可能是慑于萧文明的势力,才暂时选择忍气吞声…… 他们被胡宇一顿,劈头盖脸的乱骂,既不敢直接和他发生冲突,却也不愿就这么走了…… 再看这些人的形容样貌:他们年龄各异、身高各异、胖瘦也各异,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很统一,但多少能看出来是同一个款式、同一个色系,身上也似乎佩戴着兵器。 只是隔得实在是太远了,萧文明手里的望远镜也不是很清晰,因此看不太清楚。 难不成是官军? 萧文明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官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半道行劫,这样的事情,在大齐朝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出现在萧文明势力范围的临海县周边,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怪不得问张大户的时候,这家伙支支吾吾的,原来是怕得罪了官军啊! 不过这伙的官军的胆子也够不小的,居然敢在萧文明的眼皮底下挑事……现在的萧文明,迫切地想知道,这伙子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只是因为大齐地方守备制度,以屯田卫所为主,朝廷干涉并不多,几乎从来不会发放统一的军服。因此,屯田所的千户、百户等当家人,给手下弟兄定做新军装的时候,只能按照大概的样式,做个样子出来而已。 钱多的——做得像样一些。 钱少的——只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先凑合着再说。 至于钱特别多的——比如像萧文明这样的——只要有合适的、说的过去的理由,军装制服做成什么样都行,朝廷通常也不会来多管你的闲事。 因此单凭身上穿着的衣服,萧文明也没法判断这伙官军的真实身份。 然而他现在身边有兵有将,自然不会怕了他们。 于是萧文明招呼起手下的弟兄,自己则是先一马当先赶到事发地点,同刘辰会合。 走到近前,萧文明先向刘辰使了个眼色,随即扭头问那伙子官军模样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萧文明匆匆忙忙被喊出来,一路上走的甚急,现在累得是满头大汗,因此他的心情不是很好,说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口气。 那伙人中一个领头的听了这话,又见萧文明身上穿的只是一身寻常的布衣,猜不出他的身份,便随口回答:“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萧文明出来得急,没有换上自己的官服,居然没给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还因此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心情变得更差:“你放屁!早起吃了屎吗?嘴巴这么臭!告诉你,老子是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这商队就是给我送东西的,你说这事我管得着吗?” 那领头之人一愣:“你……你……你就是萧文明?” “废话!我是不是萧文明,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算不算,先问问我手下的弟兄!” 萧文明话音未落,他召集起来的一百萧家军恰好赶到了。 这回萧文明叫来的,都是原本刘辰的手下,他们见刘辰向自己一抬手,变心领神会立即围着萧文明列好了队,虽然没有拔刀出鞘,却也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 萧家军威名远播,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 对面那些人一看到萧文明的架势,顿时就被吓住了,他们倒还有几分组织能力,并没有立即溃退,而赶忙围成一团、收拢队伍、但求自保…… 张大户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商人,他的腿脚怎么比上萧家军的子弟兵? 他这时才匆忙追了过来,见萧文明未动一兵一马,就已将局势控制住了,便赶紧招呼手下的商队:“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萧大人来了还有什么好怕呢?赶快过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被他这么一招呼,被拦在县界之外的商队,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立即推起十几辆独轮车,赶起五六辆马车,便朝临海县的方向慢慢移动。 对面那领头的人一见这样的情况,立即就慌了,赶忙阻止道:“你们……你们要到哪里去?钱还没交呢!” 此刻萧文明的队伍正站在临海县的界牌之后,按理说他作为本县的千户,在上头没有命令的时候,是不能够擅自领军到别的县去的。 不过这样的规矩在萧文明眼里,有和没有之间的区别不大。 最关键的是,他之前带领手下的萧家军,自做主张前往隔壁的吴江县,并且一举剿灭了倭寇,大扬了中原军队的神威。 对此,朝廷非但没有处罚,反而给予了褒奖。 因此萧文明就更是有恃无恐,立即指挥自己手下的一百弟兄上前迈一大步,将对手阻隔在对面,并护送商队安然退回临海县。 对面那三四十人没有半点斗志,萧家军上前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根本就不敢同萧文明的一百萧家军正面发生冲突。 这更是急坏了那领军之人,拍着大腿喊:“别走啊!别走啊!钱还没给呢!叫我怎么交代的过去?” 这人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皱纹已爬上了他的眼角,下颚的胡须也有些花白了。 萧文明看他急成这样,反而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说说话的口气也稍微柔和了那么一点点:“你先别忙着着急!我刚才不是在问你吗?你是何人?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领头之人现在终于耐心了点…… 他属于是不得不耐心——他不耐心,萧文明也无所谓;可萧文明不耐心,他就倒霉了! 因此他老实回答:“末将乃是虞山县上虞屯百户——韩天。” 果然不是萧文明的预料,在场的,果然是一支官军! 并且这个叫韩天的,萧文明也早有耳闻,的确是上虞屯的百户。只不过他是一位老军官,且因手下兵少力寡,所以两年前,朝廷并没有抽调他去野驴岭作战,这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没事过来惹萧文明干嘛?难不成是觉得自己的啊,军旅生涯不够精彩吗? 于是萧文明又问道:“你我都是屯田所出身,规矩大家都懂,你不在,虞山县好好呆着,跑到我临海县边境来干什么?专程过来劫我的商队吗?” 百户韩天也是一脸的难色:“末将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行事,也是没有办法,还请萧千户,大人有大量,该给的钱就给了吧,不要叫我难做……” “是上头要我付钱的吗?还有这样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那末将就不太清楚了,就听上头说,是皇上下的旨意,要厉兵秣马,重整军力。需要花钱,皇上又不想从小明百姓头上刮银子,就想出了一个征收各地商贾的税收的好办法——凡是路过本县的,一律按运载商品十分之一的价值收税,一个也不能少!” 韩天是这样介绍道。 (本章完) /77/77155/23182211.html 0131 碰瓷的天才 这道旨意萧文明的确是没有收到过,但是皇帝有这样的想法,萧文明却是知道的。 要不是急着要赚钱,皇帝也不会放开一条口子,让萧文明以区区一个屯田所千户的名义,同倭寇通商做生意。 并且皇帝陛下的这道旨意也十分合理,大齐朝的农民有够苦的了,再从他们头上刮油水,未免太残忍了。一样要收钱,真还不如从地主富商口袋里拿钱,他们的日子过得富的流油,是该拿点钱出来了! 但问题在于,天下所有的商人都应该收钱,可偏偏萧文明这里是不应该收钱的。 因为萧文明这边皇帝已经下了特旨,要萧文明交出每年利润的三分之一给朝廷,这笔钱虽然没有税收的名义,却是实质上的税收,并且是免除了道、州、县层层渠道的克扣,直接送到朝廷中枢去的,要比其他所谓的赋税,效率高的多。 萧文明已经交了这笔钱,还要再从他头上额外收税,那就存在一个重复收税的问题,显然是不合理的。 然而萧文明这里固然有皇帝的旨意,韩天也有皇帝的旨意,两道旨意有所矛盾,又应当如何取舍? 这就牵涉到一个复杂的法律性问题了,萧文明对这个问题没有研究,便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发脾气,只能先打打感情牌。 于是他施展出自己拙劣的演技,摆对一脸苦相地对韩天说道:“你既然是虞山县的军官,那也跟我一样,是苏州知府的属下。现在的知府汤光耀汤大人同我关系不错。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先通融通融、放我一马,上头问起来,我自然会同汤大人去讲,怎么样?” 这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 然而韩天这里依旧不肯松口,并且还告诉了萧文明一个异常重大的信息:“不敢瞒萧大人,这命令不是知府汤大人下达的,而是江南道的主管,桑大人直接下达过来的。并且桑大人还说明了收上来的钱,要直接运到江南道金陵城里去,不能由苏州府代为转交……” 韩天口中的这个江南道主管桑大人,也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了:就是原先靠着萧文明送给他的军功,这才官升一级的原苏州知府桑淳元。 按照大齐朝官场里的规矩,一个读书人,二十来岁的时候考到科举前十名,先在翰林院里爬几年格子,看得上眼的,可以在六部里谋个差事,看不上眼的,就派到地方上去做外官。 分到地方上的,混到知府任上退休致仕,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的——只要没有犯什么大的错误,又或者是自己倒霉活不过几天就死了,否则朝廷这点名器还是肯给的。 然而知府是一回事,知府往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要在四品知府的官职上再高升一步,那就不仅要看个人的能力、看人缘,还要看机缘巧合是不是到位。 而一旦当上一道的主管,那就是开衙建府、起居八座,称得上是大齐朝里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吏了!就连朝廷中枢里商量的国家大事,他也有置喙两句的资格。在本道一级里,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以也有“总宪”大人的称呼:总领宪纲嘛! 而桑淳元此人的性格,萧文明是了解的。 此人性格高傲,并且极讲派头和“规矩”,当一个苏州知府的时候,就能把县令汤光耀骂得跟孙子似的。 就是这么一号人,谁要是在他面前破了朝廷的规矩,那就跟杀了他亲爹似的,非得跟你玩命不可,至于礼贤下士、体贴下情,更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桑淳元以江南道主管的职务直接给各屯田所下达命令,萧文明说什么都不相信。 本官是堂堂江南道主管,是总宪桑大人,你一个县屯田所的千户、百户,是何许人?是几品官?要我桑总宪同你说话? 老子配的钥匙打不开你家的锁——你配吗? 因此对于韩天的这套说辞,萧文明并不以为然。 他猜测,韩天的话里大概三分真、七分假,或许是韩天这家伙想要刮点油水,却刮到了萧文明头上,眼看自己要吃亏,就只能半真半假地把桑淳元顶出来,想着能够靠他的威势来吓退萧文明。 然而别人怕桑淳元,萧文明却不怕。 “你少跟我胡扯!桑大人是个讲原则的,是个讲理法的,怎么可能坏了规矩,绕开州府一级,就直接跟你一个七品百户下命令?就算他下达了,为什么命令没有下到我这里?纯粹是你胡编!” 萧文明骂有他骂的道理。 可韩天这边却是一脸的无辜,赶紧解释道:“萧大人,我怎么可能骗你?要是我冒充总宪大人的命令,这样的谎言岂不是一拆就穿了吗?我这百户还做不做?这可是我老祖宗传下来的官位啊,我还想要传给我儿子的!” 他说的也有道理。 这种拉屎不隔天亮的事情,只要是脑子正常一般都做不出来。 正在萧文明犹豫矛盾的时候,忽见他手下的头目胡宇快步追了上来,跑到萧文明的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却一口气喘不上来,狠命地咳嗽起来。 看样子这小子是一路跑过来的,所以才会跑得气喘吁吁。 胡宇这家伙性格急躁,但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从临海屯到这里这么长的路,值得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必然有他的原因。 于是萧文明撇去韩天不搭理,扭头却对胡宇说道:“你别着急,把气喘匀了再跟我说话。” 胡宇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了。 原来是同临海县相邻的吴江县的南湖屯千户曹瑞,来到了萧文明的临海屯,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萧文明说,他已经是先拜会过了,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 而当家人萧文秀也觉得事情紧急,便叫胡宇立即通知萧文明,并且要用跑的。 既然连萧文秀也惊动了,可见这件事情断然是小不了的。 这样比较下来,同上虞屯百户韩天的纠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于是萧文明一挥手,根本就不去考虑韩天的想法和态度,直接命令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兄们护送着咱家的商队回屯子里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来螳臂当车!” 萧文明下达命令,向来是说一不二;他手下的萧家军执行命令,也向来来是毫无保留。 只见一百萧家军,在头目刘辰的指挥之下,迅速摆开阵型,护住张大户带来的商队,就立即向临海屯移动。 韩天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慌了神,赶紧命令他手下的弟兄们前去拦截商队。 然而韩天手下的屯田兵脑子都不算笨,估摸着自己和萧家军对线,取胜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因此虽然听了自家百户的号令,却没一个敢照着命令行动的。 其中还有几个老兵游子还劝他呢:“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啊……萧千户的萧家军,那都是倭寇见了都怕的人。就咱们这几个人、这几口破刀,可千万别惹了他……” 这样简单的道理,韩天怎么会不知道? 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做,为了收税的事情,把自己的命给送了,怎么算怎么划不来,亏到姥姥家了啊! 然而误了总宪桑淳元的命令,那也不是能随便交代过去的…… 一边是桑淳元,一边是萧文明,韩天已经被这两号人物挤得快成面饼里的肉馅儿了! 如今已是初秋时节,天气渐渐凉了,可这时的韩天却已热得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一阵凉薄的秋风袭来,又吹得他一阵哆嗦。 眼看商队的车轮慢慢滚动,韩天这边已经是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什么上虞屯的百户?什么七品的军官?能值几个钱? 他三步并作两步,把心一横,把身子也一横,就躺在了打头的一辆马车的前头,嘴里不讲道理地喊着:“萧大人,你要么给钱,要么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韩天已经认准了:这个商队虽然是那个姓张的商人的,但这里真正做主的还是下萧文明,只要他松口,事情也就办下来了;要是他咬紧牙关不松口,那别人把嘴唇说破了也没用! 而这套架势之熟练、这套说辞之流利、这个眼光之毒辣,韩天没有经过培训、没有经过演练,就能有这样的造诣,不逆向穿越到现代去碰瓷,着实是有些浪费人才了…… 萧文明这就有些生气了:你他妈的别为了几两银子浪费我的时间啊! 可转念一想,又或者韩天说的真的是真的,要是不是上头逼的急,他韩天也算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何至于闹得这样丢了体面? 算了算了。 萧文明也是倒霉过来的,当初也被王霸逼得走投无路,那就算自己今天再倒霉一回吧…… 于是萧文明发了恻隐之心,对躺在地上已是满身尘土的韩天说道:“得了,你起来吧。咱们大家各让一步,我这一车的货大概值个一千两银子,你空口白话就要收一百两,实在是太多了,并且我现在也拿不出来。我给你个三十两银子,你也好回去交差了,如何?” 一听这话韩天立即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出来:“萧大人此言当真?” (本章完) /77/77155/23204887.html 0132 就是故意针对我! 这韩天今年也有个四十多岁了。 放到平均年龄不过四十岁的古代,他已经是个半老头子了,居然还能有这样灵活的身手,倒也不容易。 花三十两银子看他辗转腾挪的功夫——唉,其实也并不怎么值得…… 可是不值得又能怎样呢? 萧文明伸手拍了拍张大户的肩膀:“三十两银子,掏钱吧!” 张大户这才想起,其实这所谓萧文明的商队,实际上是张大户的商队——只不过是专一替萧文明跑生意而已。 这几十两银子的买路钱,的确是应该由张大户来出的,不过有萧文明出面,将一百两直接划价到了三十两,倒也是个可以接受的数额。 于是张大户麻利儿地从自己押运的一辆车上取下一个小箱子,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把铜钥匙,将箱子上挂着的铜锁打开,从里摸出了三锭十两重的银子,兴高采烈的塞到了韩天的手里。 三十两银子到手,在桑淳元那边,韩天也可以说得过去了。 于是这位刚刚碰瓷成功的韩百户也心满意足地谢过了萧文明和张大户,满脸堆笑的替他们送别。 知道的,是韩天刚刚同萧文明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冲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把酒言欢过呢! 萧文明暂时摆脱了韩天这个麻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边命令刘辰率着自己手下的弟兄,护送着商队,慢慢向临海屯进发;一边则在张大户的商队里挑了一辆马车,同胡宇先行一步,赶回临海屯去见曹瑞。 曹瑞果然在屯子里等着萧文明呢! 萧文明见他先迎了出来,来不及寒暄,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曹千户急匆匆跑到我临海屯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说吗?” 曹瑞之前来过几次临海屯,知道萧文明已经临海屯这边篱笆扎了个密不透风,是一个极其安全的所在,因此他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萧文明。 萧文明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立即是大惊失色,又赶紧将信塞回了信封,赶忙吩咐身边的胡宇:“你快去走一趟,去把温先生请来。” 说罢,他便请曹瑞进了自己的书房。 刚进书房,萧文明还来不及替曹瑞沏茶,便开口问道:“曹大人,这份书信是什么时候送到你这来的?” 曹瑞回答:“昨天才收到,听萧大人这话的意思,你这边果然没有收到吗?” “那是自然。”萧文明回答,“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当然是要避着本主了!” 萧文明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这份书信的内容,就是冲着萧文明而来的! 书信里面说:萧文明同倭寇通商,虽然经过了皇帝的允许,但是难保交易的货物之中,不夹带有违禁物品;又或者有人趁着通商的机会,勾结倭寇、里通外国;并且之前白炎教一案虽然暂时平息,但并没有结案,又或者借由同倭寇通商事务死灰复燃…… 这些都是需要加以关注的,因此必须对进入临海县,打算与外国交易的人员和货物进行审查,这也是符合皇帝旨意的。 此项工作艰巨,萧文明一个六品千户,或难以顾及,因此要由江南道各地屯田所协同办理。 以上算是提纲挈领的内容,下面还有不少详细的分则。 第一条,不管离临海县远近有多少,凡是打算送往临海县的货物、打算前往临海县的人,当地的屯田所一律要加以检查。 也就是说,今天上虞屯的韩天拦截萧文明的商队,恰巧是在两县边界之处,才被萧文明发现了的。 至于其他有多少地方,有多少准备运到临海屯的货物被拦截住,萧文明其实并不知道。 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虽然未必能把萧文明所有的货源全部掐断,但至少也会将物流的速度急剧地减慢。 毕竟江南道因为人口众多,所以线界划分的十分精细,每走两三百里地便是一个县。就这样一县一县地走过去,商队要接受一屯一屯的检查,就算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也能把你给烦死。 第二条,整件事情要办得内紧外松。对外绝不能宣称是,刻意检查货物和人员,要说成是替官府收税,税率统一是十分之一,收上来的税收,要直接交到江南道衙门,而不能由州府衙门代交。 这或许是一条颠倒本末之计,明面上说,收一点税是为了降低警惕性,但实际上或者收税才是真正的目的。 十分之一的税率看起来并不高,但是江南道这么多的县,你抽十分之一、我抽十分之一,那就是一笔大数目。 如果凑巧这条商路特别长,路过了十个县,那就是十成的税收,相当于将货款再收了一遍,直接将货物的价格提高了一倍! 这样谁还肯把东西吃力不讨好地送到临海县? 就算送来了,萧文明用这么高的价格收购再销售出去的话…… 不赔钱就不错了,想要赚钱便是难比登天! 并且收上来的银子,直接送到江南道衙门里去,那就相当于送到了他桑淳元的手里,又是一条敛财的妙招。 要说桑淳元收这么多税上来,而没有半点私心,萧文明肯定是不相信的。 第三条,那就是此事涉及甚广、甚深,不但牵涉到倭寇,而且还牵涉到白炎教,不可小觑。而江南道各府县的文官,有不少是从外地来的流官,难保他们不与倭寇或白炎教有所瓜葛。 因此反而不及土生土长的屯田所千户、百户,来得可靠有用。 所以,相关的细节,接到命令的屯田所的军官,是不能向本县本地的文官通报的。 这一点切切务务,一定要做到保密。倘若有走漏消息的,一旦被桑淳元知道,便要以军法论处。 这一条想的是足够周全了,虽然执行的效果未必能够尽如意,但至少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努力将知晓的范围限定在了最小的范围。 并且曹瑞还介绍说:“这份书信走的并不是寻常的朝廷驿站,而是由江南道衙门亲自派人送下来的,做事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而桑淳元千算万算,却是百密一疏。 他没有料想到,曹瑞同萧文明的关系那样密切,甚至敢冒着违反军规的风险,也要将情报通报给萧文明。 萧文明拿着曹瑞的书信,足足看了有两三遍,气得手都不停地发抖,忍不住叫骂:“好一个桑淳元!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惹到老子头上?老子是奉旨同倭寇通商的,轮得到你多嘴多舌?” 曹瑞唯恐萧文明一时气愤把这份书信给撕了,赶忙收了回来,还从旁劝道:“萧大人,这事做得固然是阴损了一些,可他毕竟是江南道的主管大人,也确实是在他职责范围之内,倒也无可指责……” “什么职责范围!他就是故意来找茬!”萧文明正在气头上,虽然知道曹瑞是帮着自己的蛋,也忍不住同他争辩起来,“他的书信上写得好,要查缉同倭寇通商时的违禁物品和不法人员。这事要是落实下去,那我萧文明便负有首要责任,那为什么所有的千户、百户都通知到了,甚至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偏偏我这里还没有收到书信?” “这个……这个……大概、可能是送信的人途中延误了吧……”这句话连曹瑞自己都不相信。 萧文明冷笑一声:“哼!曹千户镇守着洋湖,这两天可要多加小心,多派人在湖面上巡视一下,看看送信的人,是不是跌进湖里淹死了……”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还不解气,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淹死个送信的人算什么?怎么不把桑淳元这厮给淹死了?” 在书房里旁听的姐姐萧文秀听弟弟的话越说越是过分,赶忙劝道:“老弟,你好好说话。桑大人毕竟是江南道总宪大人,不能不尊敬一些。” “尊敬什么尊敬?”萧文明难得驳了姐姐一嘴,“俚语说得好,夺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这个桑淳元明目张胆从我头上刮钱,那就是我的仇人,我骂他几句还算是轻的!” 萧文秀眉头一皱:“这些话,你私底下说说得了,当着曹大人呢!他是客人,怎好这样口无遮拦?” 曹瑞对萧文明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的脾气多少有些人来疯,越是劝就越是着急,有时候将它甩在一边,让他冷静冷静,他反而自己把气消了。 于是曹瑞说道:“通风报信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萧大人是聪明人,是不会出卖我的吧?我也有言在先,凡是经过我吴江县地界的,只要是给大人的海港送货的我一律放行。” 曹瑞这话就很上道了,同时也给萧文明提了个醒:“曹千户居然有这份心思,那我还有一个请求,或许会给曹大人带点麻烦,还请曹大人能够答应。” 萧文明行事这样高调,他既然说有麻烦,那这麻烦肯定小不了。 曹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咬牙说道:“萧大人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77/77155/23230686.html 0133 放错地方的宝贝 萧文明想要曹瑞帮的忙,也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条理还算清晰。 原来萧文明是想让曹瑞的南湖屯,临时作为自己两条商路的交汇点,让所有的货物都通过洋湖的水路先运到南湖屯,再由南湖屯统一送到,隔壁的临海县去。 毕竟洋湖水面极其宽阔,并且水面连着五六个州府,从各地运来的货物直接在洋湖上运输,不知道能够少经过多少个县,也就可以少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并且洋湖之上,除了南湖屯的千户曹瑞是自己的朋友以外,湖上东山岛渔村的渔民们,也都欠着萧文明的救命之恩,都是可以利用并且倚仗的力量。 这也是萧文明现在能够想出的,可以应对桑淳元的最好的办法。 不过这条办法,曹瑞就要受到极大的牵连,他要真的按照萧文明说这么做,那不就是相当于公然和桑淳元作对吗? 曹瑞的胆子可没有萧文明那么大,一想到要得罪上官,他害怕得直打哆嗦:“这……这……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然而萧文明却打算用一番话,打消了曹瑞的担忧。 “曹大人你怕什么呢?桑淳元的手令我看过了,只是叫你去检查疑点,却并没有叫你一定要把疑点检查出来不可。你查你的、我动我的,根本就不相干嘛!” “萧大人这话说的虽然没错,但这点小手段,想要瞒过桑总宪,怕是不太容易吧……” “这一点,曹大人就放心好了,想要瞒过张淳元有的是办法,咱们只要把戏做全、做透,那即便是假戏真做,也能做出真的样子来!” 萧文明给曹瑞想出的办法,在现代的官僚机关里,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了——那就是建立所谓的“台账”。 从吴江县运到临海县的每一笔货、每一个人,都给他记录个明明白白、有模有样,每一支商队就是一张完整细致的清单,每一张清单上,还要留着检查人和被检查人的签名。 一切都是怎么真怎么来,唯独这清单上的人和货都是假的,随口编的。 只要形式上和程序上做得足够地完美,那实际上看起来也无懈可击了。 毕竟送过去的货物,就已经送过去了,桑淳元想要再往回追查,所能依靠的,也就只剩下这些假凭据而已了。 所谓查无实据、死有余辜。 再仔细查下去,不过是让这些凭据变得越来越真罢了。 至于关税的事情,萧文明也可以自己从口袋里掏一点出来,让曹瑞送到桑淳元那里去交差。 反正货物的清单都是假造的,那实际价值那肯定也不真了——一千两的货物,本应该交一百两银子的,说不定萧文明送给五六两银子,就算给他面子了。 打发叫花子嘛,不过如此。 当然了,曹瑞替萧文明背了那么大的风险,肯定也是有些报酬的。 “大家都是朋友,谈钱就有些伤感情了。反正你我都是,屯田所的军官,除了银子大家都用得到之外,军装、武器、粮食,曹大人也都是派得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用场的。送一些给你当做报酬,说不定你还能赚一点呢!” 毕竟这些东西,萧文明现在还是能够做到自己自足的。 生产的成本,当然要比采购的成本低得多,萧文明的铁匠铺出产的一件十两银子成本的兵器,跑到外边去花十两银子,可是绝对买不到的。 这样一番手段,萧文明说的是头头是道。 因为这也并不是他的独家发明,而他在穿越之前,还在当基层村官的时候积累下的一些工作经验。后来上级要求“反四风”“反八股”,这些官僚主义的手段,自然也就扫到垃圾堆里去了。 没想到在萧文明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这些玩意儿居然又派上了用场。 这大概就叫:垃圾都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吧…… 萧文明在这边说得信誓旦旦,然而曹瑞依旧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 他左思右想、翻来覆去,还是觉得得不妥,虽然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但是像这样欺骗上官,尤其欺骗的还是老奸巨猾的桑淳元,还是让曹瑞感到惴惴不安。 还不光是曹瑞,随便碰到哪个脑子正常一点的,又或者并不是那样胆大包天的人,都是会对萧文明的计划感到不安的。 曹瑞踟蹰了许久,还是不敢答应,却问了一句:“那温伯明先生呢?温先生在哪里?萧大人的法子可以同他说一说,看看有什么可以查漏补缺的地方。” 对啊,可不是嘛,温伯明去哪里了? 萧文明匆忙回到临海屯的时候,即看到曹瑞给他捎来的书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派胡宇去请温国民过来了。 然而胡宇这人走了好久了,却始终不见回来。 温伯明的家,就住在离开临海县不远的地方,一来一回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可是萧文明这边和曹路叭叭地谈了有一个时辰了,却是始终未见温伯明的身影,就连去报信的胡宇也是一去不返。 萧文明现在正在气头上,一见这样的情况就忍不住骂道:“胡宇这龟孙干什么去了?让他去请温伯明,又不是去请王母娘娘、去请真武大帝,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萧文明的骂声还未离口,胡宇还真被他骂回来了。 只见他跑了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看他这副体力耗尽的样子,远不是只在临海屯和温伯明家跑了一个来回的程度。 萧文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胡宇这小子匆匆跑到温伯明那里,然而敲门敲了一刻钟,就是没人开门,似乎温伯明建在城外的这座草庐里空无一人。 萧文明对手下人办事的要求,向来有些严格,从来不让他们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把事情办了算局,遇到办不成的事情,要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把它办好,这就叫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因此胡宇一看温伯明不在家,便赶紧去了临海县城一趟,看看温伯明是不是在他父亲的家里。 谁知温伯明人也不在那里…… 据温家看门的老头说,他们家的少爷温伯明前几天就出门去了,据说是跑到金陵城去了,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前也没跟家里说一声,温家老爷子听了这事儿还在生气呢! 如果可能的话,胡宇是真的想立即就飞到金陵城去,把温伯明背回来,然而这样的可能性不高——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开着车一路走高速公路,往返临海县和金陵城,怎么着也得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并且路途当中还得吃不少超速的罚单。 于是被派去请温伯明的胡宇无可奈何,只能先回来向萧文明报信。 事情做到了这种程度,萧文明倒也没法再怪他了,只能勉励两句,见桌上正摊着几枚碎银子,便随手赏了他。 那这下就连曹瑞都不高兴了,低声埋怨道:“这个温先生,这么紧要的时刻跑到金陵城去干什么?萧大人是他的好朋友,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这事别人不知道,萧文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金陵城那边,温伯明有一个落难的红颜知己,这位名动江左的大才子,只要手里稍有一些闲钱、身边稍微有一些闲工夫,他就一定会去看她的。 这位温伯明的心上人,是一位落难的官家大小姐,因为父辈政治斗争失败了,他也成了殉葬品,流落于风尘之中;就连阖家幸存的老老小小,也全都被打入贱籍——不得科考、不得务农,甚至不允许卫戍边疆为国立功,可以说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萧文明也曾想自己出钱,先替这位姑娘赎了身再说,然而温伯明这边却带着几分读书人的矜持,就是不肯从萧文明手里拿银子。 不过这位姑娘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多亏了做官宦人家大小姐时候学会的诗文,让她端着架子反倒要比坐台卖笑值钱得多。 因此,她现在还处于卖艺不卖身的阶段,自然也有大批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为他一掷千金。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是这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或许有朝一日,这位姑娘人老色衰,那无论什么身份也好、才学也好、名气也好,都不值钱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只能一件一件地往下脱。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温伯明也就会放下读书人无用的尊严,来向萧文明讨钱赎身了。 然而在此之前,萧文明对温伯明还是保有着最高的尊敬的。 他反过来向曹瑞解释:“温先生有他自己的事情。不过他在金陵城,这事倒也凑巧了,我看这一趟金陵城是非去一趟不可的,在那边同他会合,也不错。” 萧文明的意思很明白:桑淳元给萧文明下这么大的绊子,萧文明肯定是要找他当面说说清楚的,而金陵城是江南道的首府,萧文明自然也是非去不可的。 他不但自己要去,还想请曹瑞同自己结伴一道去——几年前金陵城下一战,同曹瑞相识后来双方互相扶助,现在倒也是一个故地重游的好机会。 不过曹瑞这人胆子小,桑淳元的命令写得那么清楚,他却敢冒着风险过来报个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想要让他也跟着萧文明去捋桑总宪的虎须,那不是不要他的命吗? (本章完) /77/77155/23241185.html 0134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这个怕是不妥吧?末将镇守南湖屯,职责所在,不敢轻易擅离职守。要我说,桑总宪毕竟是个文官,萧千户想要头发打交道,最好也是找个文官一道去。 这话说的好。 火坑也好水坑也好,反正萧文明肯定是不想一个人单独往下跳的,要跳也得找个垫背的。 就连垫背的人,萧文明想也不想就找到了,一个是新上任的苏州知府汤光耀,另一个则是临海县里新任的县令牛庆东。 汤光耀是萧文明的熟人自不必说,这牛庆东则是朝廷新指派来临海县的县令。 他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考试在全国第九名,也算是龙人中龙凤了。奈何朝中无人,官也不大好做,在翰林院混了几年,喝了几瓶墨水之后,没有混到什么上进的法门,依旧被分到下面当县令。 对于这样没有根基的政治素人,萧文明是有意拉拢一下的,同他天南海北地聊过几句,又送了几百两银子的安家费。 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 这位牛县令就吃了萧文明的喝了萧文明的,自然也就没了读书人的牛脾气,成了萧文明的铁杆。 关键是这位弟兄没有经过社会和官场的毒打,还不知道官场的险恶,当他听说萧文明要他出面到上头那一套说法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些兴致勃勃的意思。 当然了,萧文明对牛庆东只是说有一些误会,想要同桑淳元澄清一下,却并没有告诉他围绕着收税检查这件事情,自己和桑淳元之间,将会爆发怎样尖锐的矛盾…… 而萧文明后来也才知道,这位年轻的牛县令,其实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他在被派来临海县做县令之前,还在朝廷中枢里混饭吃的时候,就无数次地听见有人在议论着这位小小的军屯千户。 大齐朝管理着万里江山亿兆黎民,每天有多少多少国家大事,排队等着讨论,每一件事情都牵涉着无数人的利益,甚至是人头和性命,就是散落在朝房角落里的一粒灰尘,要是掉下来也不知能够压死多少人。 而萧文明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提起,甚至连地位超脱的康亲王毅亲王这两位王爷,都不时提到两句,可见萧文明的地位,远不是一个七品千户可以简单概括的。 年纪轻轻的牛庆东,他已经认准了萧文明将是政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并且前任知县汤光耀前任知府桑淳元,也都靠着萧文明分给他们的功劳,一举成为朝廷重点关照的人物,几乎在同时做到了平步青云原地升迁。 是不是自己也能像之前这两位一样,仗着萧文明的势力飞黄腾达? 不能不说,牛庆东本人的心中是带着这样一份期许的。 然而兴趣盎然的牛庆东,在收拾起简单的行装想要出门的时候,却又临时反悔了。 不过他虽然反悔了,却没有完全反悔。 他说:“萧大人,下官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县令,品级低微,距离总宪桑大人还差着好几个品级呢,直接去找他,未免有些不合流程吧?” “那你准备怎么样?” “不如这样,下官刚刚上任,除了赴任之前在苏州府见过汤知府一面之外,还没有拜会过他。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先去找汤大人,再请他出面,一同去见桑总宪,这样也就名正言顺了。” 有点道理。 并且和萧文明之前想的不谋而合。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临海县苏州府和江南道,三层官僚体系全都打通了。 他桑淳元不是想瞒着州县两级衙门,直接把手伸到屯田所吗? 萧文明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把所有能牵涉到的人全都牵涉进来,牵涉得越广越好越多越好,要一出手就要你桑淳元的阴谋诡计通通破产。 金陵城在临海县的西北边,苏州府则在临海县的西南边。 要绕到苏州府再去金陵城,其实是要走一些冤枉路的,不过走一些弯路固然冤枉,可不去走那就更冤枉了。 不管怎样,先把汤光耀先拖下水再说。 大齐朝的苏州府,同现实世界的苏州府相比,不但名字一模一样,就连整个城市的格局也是大同小异——都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三步一桥五步一河,街边商店鳞次栉比,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桥上路边,偶有三五个婉约温柔的江南女子,掩着嘴用吴侬软语悄悄说话,虽在酷暑之中,却带着几分春色,令人见了心驰神往。 然而现在的萧文明却没有欣赏美景和美女的兴趣,他只觉得顶着这么个大太阳,这帮人是吃饱了撑的,不在家里面好好呆着,冒着酷暑也要出来玩…… 老子是没办法,桑淳元这货想出了这么条恶心人的办法,否则老子安安静静在家呆着,冰镇的西瓜吃着进口的葡萄酒喝着。 呆着没劲了,就跑到港口上去看一看瞧一瞧,顺便训练调教一下手下的三百萧家军,日子别提有多好过了,至于没事过来战高温吗? 带着一肚子的怒气,萧文明终于来到了苏州府衙门门前。 按照大齐朝开国太祖皇帝的规定,大齐各级衙门,每天早上都必须开门办公,听候百姓申诉冤情。 这个制度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变化,好好的经被歪和尚念得也基本变味了。 懒惰点的衙门,干脆就不会开门,反正也没人会来监督问责。 勤奋一点的衙门,每天早上把衙门大门开个半个时辰,随手也就关闭了,为的就是把伸冤的百姓挡在外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汤光耀自然也不能免俗。 萧文明从临海县出发,中途留宿了一晚上,来到苏州府衙门前的时候,还未过午时,可苏州府衙门的大门,却已经关得跟铁板一块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要不我们先找地方住下,等明天一早再来拜会汤大人。”见到大门紧闭的牛庆东这样提议道。 这种懦弱的提议,萧文明当然是不会采纳的:“不用那么麻烦,汤知府同我是故交,自然可以随便一点。” 说着萧文明就叫手下的头目张俊前去敲门。 这次萧文明先来苏州府后去江南道,身边带着三十个萧家军——人太多了,显得太招摇;人带少了又不管用,三十个人不多不少刚刚好——由由办事谨慎小心的张俊带领着,说不定到了紧要的时刻就能发挥大作用。 张俊听了萧文明的命令,便立即去敲门。 敲了几下,大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里面探出半张人脸问道:“什么人在敲门?” 萧文明上前一步回答:“我是来见你们汤光耀汤大人的,我是临海县临海屯的……” 谁知未待萧文明把话说完,那看门人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点汤大人在吃饭呢,没工夫见你,你明天早点递牌子求见。今天就回去吧!” 萧文明大老远地赶来,还没见到汤光耀那张脸呢,就吃了个闭门羹,哪有这种事情? “你他妈的狗眼看人低。” 萧文明刚骂了半句,身旁的县令牛庆东,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萧大人你说话客气些,这里毕竟是州府的衙门,自然有衙门的规矩。” 说完了这句冠冕堂皇的话,牛庆东又压低了声音:“大约试这看门的人,想要点孝敬银子,不如我们破费几个钱,也少些麻烦。” 萧文明就是因为钱的事情,而同桑淳元不高兴了,现在见个汤光耀还让自己掏钱,这话就很难说的过去了。 “又是伸手问我要钱的!老子才赚几个子儿?我有钱,但偏是不给,他还能抢我的吗?” 萧文明这话说的显然是太大声了,就连那看门人都听见了。 这厮果然是来索贿的,一听萧文明摆明了不想给他钱,便冷笑一声:“哼!那就请便了。”说着就要把大门给关了。 萧文明这时才想起来,汤光耀那是从临海县升上去的官,按理说,新官上任总是要带着自己的几个老部下的。 而汤光耀手下那些个在县里差遣惯了的老部下,萧文明哪一个不认识?特别是看门的老王,萧文明早就跟他混的精熟了——看着萧文明心情不好,还敢伸手问他讨钱,打不断你的胳膊,撕不烂你的嘴! 然而现在这个看门人,却是一张生面孔,也不知汤光耀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不长眼的活宝,居然连大名鼎鼎的萧文明都会不认识,还敢拦他的驾……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就叫你认识认识! 萧文明见这人马上就要把门关上,便立即对手下三十个弟兄下达了命令:“把门给我推开!要是里面有人敢顶住不不开,那就干脆把门卸了!看他顶什么!” 萧文明的萧家军向来是只认萧文明的,除了他之外,最多加上个萧文秀。 除这两人之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说话都不管用,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苏州知府衙门? 于是这三十个弟兄不由分说,立即齐心合力,向前把门推开。 /77/77155/23241186.html 0135 别打官腔了 这三十个萧家军,都是精壮的小伙子,并且在日常的训练中积累了大量的力量,三十个人齐心合力,不但将苏州府衙门的大门推开了,还把门里那看门人,推得一个趔趄,仰面倒在地上。 这一幕都把县令牛庆东给看傻了。 他来临海县之前,早就曾经听说过,萧文明临海屯的这些兵丁,那都是些骄兵悍将,不是好对付的。 一开始听到这样的消息,牛庆东其实并不以为然:天下当兵的有几个讲理的,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当自己倒霉多让着他们点就是了。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大出牛庆东之所料。 萧文明的萧家军不能说是秋毫无犯吧,简直就是爱民如子:欺压良善的事情,完全就是闻所未闻,甚至百姓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还会主动出手帮助。 这就叫骄兵悍将? 这就叫难以对付? 除了对待衙门里的衙役师爷,萧家军从来是拿鼻孔看他们以外,偶尔遇到自己这个县太爷,他们也还算客气。 哪里骄了? 哪里悍了? 又哪里难以对付了? 看来朝廷里这帮人完全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根本就不知道基层真正的情况。 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在这苏州府衙门之后,饱读诗书的牛庆东才真正知道“骄”字怎么写,“悍”字怎么写…… “好家伙,就连州府衙门都敢闯,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难道苏州府衙门里,就没人来管管吗?” 还真有! 正当萧文明打算闯进府衙的时候,正好一群巡城的衙役路过,见有人敢强闯苏州府,他们立即围了上来,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领头的一个衙役班头破口大骂:“什么东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吗?” 这声音听了耳熟,萧文明扭头朝那说话之人瞪了一眼,反骂道:“是我!你们看门这厮不懂事,我来见你们汤大人,他居然敢拦架势!是他不要命了!是他在放肆!” 宰相的门人七品官,苏州府衙役班头管着整个苏州城的治安,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职权不小,寻常资历浅的县太爷还得让着他几分,没想到萧文明对他居然如此不客气,教训他就像教训孙子一样。 因此见了这新的一幕,牛庆东更是惊诧无比,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谁成想这个威风凛凛的衙役班头,一见闹事的人是萧文明,顿时没了脾气,原本挺得直直的腰,都情不自禁地躬了下来:“哟!原来是临海县的萧大人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让小的也早做准备。”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着桑淳元跑到临海屯,来讨要白炎教人犯的那个衙役班宋头。 那一天,此人被萧文明反反复复收拾了好几次,已然被萧文明磨的没有了半点脾气,见了萧文明,还不及耗子见了猫——见了猫的耗子,有时候还敢冲上去咬一口呢——他就只剩下了点头哈腰的份儿。 “奇怪……”萧文明问道,“你不是桑总宪的跟屁虫吗?怎么他高升到江南道当总宪大人,也没想着把你也调到金陵城去,还有窝在这苏州府做什么?” 这这位宋班头城府不深,一听萧文明这么问,脸色顿时一变。 然而萧文明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只能陪笑道:“小人有什么本事?桑大人高升了,那也轮不到小人升官啊……” “哼!”萧文明冷笑一声,“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桑淳元算是得道了,可你们几个也没跟着升天嘛!难不成你们连鸡犬都不如?” 这话说的是有够挖心刺骨了,然而这位宋班头依旧只能陪笑:“那是那是。桑大人那边,小人等是指望不上了,还请萧大人这里能够关照关照我们,小的也就受益不尽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萧文明又揶揄了一句,“我哪敢关照你呀,到底是苏州府里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瞧瞧你们这座府衙,门,我都进不去!拿什么来关照你们?” 宋班头一听话头来了,赶紧顺嘴说道:“是是,萧大人说的是。都是这看门的不识相,不识庐山真面目,大人别去管他,我来请大人进门。” 说着,这衙役班头变一躬身,亲自将萧文明接了进去,一脸错愕的牛庆东也赶紧跟了上去。 有人强闯苏州知府衙门的消息,汤光耀作为苏州知府大人本尊,不多久之后就已经知道了。 汤光耀不是一个笨人,在知道这条消息的当时,他几乎已经猜到了事主的身份——要来的不是萧文明,他就把知府衙门的大门给吃进去! 本来嘛,苏州府有多大的地方?赶过来闯门的又能有几个?除了胆大包天的萧文明以外,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 汤光耀只迎出去走了一半,就见到了萧文明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虽不英俊,但还十分年轻的脸。 而今天这张脸上还挂着冲天的怒气,脸上的眼睛遥遥望见汤光耀来了,眼睛下的嘴就大声问道:“汤达人,苏州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文明此言一出,汤光耀便是心头一紧。 萧文明这人,别人不了解汤光耀还不了解吗?和他最不相干的八个字就是循规蹈矩息事宁人,属于是那种无事生非,平风也要起三层浪的家伙。 并且围绕着萧文明这号人物,出的还都不是小事——要么是白炎教邪教的逆案,要么就是倭寇侵略这样的朝廷大事,像是死了的王霸这样的地痞流氓,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了。 就这样一个人嚷嚷着说有大事发生,这事能有多大? 是太阳被射下来了?还是天上捅了个大窟窿? 汤光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脑袋上的苍天:还行啊,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太阳好端端地挂着,天也是蔚蓝色的绒布一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汤光耀这才略微放心,脸上挤出笑容:“萧大人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我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汤大人现在是知府大人,要没有什么大事,我哪敢轻易拜访?” 萧文明这样话里有话的说惯了,汤光耀也是听惯了,这几分带着揶揄的话,他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陪笑着说道:“萧大人这是哪里话?来来来,请里面坐。” 就是这样几句听来十分平常的对话,却将牛庆东听得傻眼了。 他心里想:这个萧文明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是个六品的千户,居然敢对四品的苏州知府这样口无遮拦。而这位苏州知府大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分明是被嘲讽了好几句,态度却也还是这样的随和。官场上这样不摆架子的人,还真是少见…… 反正要是牛庆东自己,他是绝对不敢跟汤光耀这样说话的。 牛庆东讲的才是官场的常态。 大齐官场等级分明,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顶头上司,作为苏州知府的汤光耀,对于临海县令牛庆东,虽然不说是生杀与夺,你至少能说是随手拈来。 而牛庆东对于汤光耀,虽不能说是战战兢兢,但也是谨小慎微,唯恐说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他只是不知道,汤光耀和萧文明之前处于一种互捧互杀的状态之中,并且经过了几番争斗,汤光耀不但已经被萧文明完全收服,甚至还靠着萧文明施舍的功劳,才更进一步,当上了这个本该不属于他的苏州知府。 对于这样一个帮了自己大忙的萧文明,汤光耀自然是不敢不客气的。 然而对于初出茅庐毫无根基的牛庆东,知府汤大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他眼睛一斜,瞧见了跟班一样跟在萧文明身旁的牛庆东,把脸一板问道:“怎么?牛大人也有空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办理吗?县令乃是一方父母官,代天子守牧一县,责任不可谓不小。临海县,本官曾经也任过一任的县令,此地虽然富庶膏腴,但民风并不淳朴,平日里颇有一些纠纷。牛县令若不在县衙之中坐镇,恐怕别生事端。治大国,如烹小鲜,致小县亦如是也。牛大人还要时时改弦更张日日施加教化,才能将临海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好一个汤光耀,当了个苏州之府,官腔就打得一套一套的,说得牛庆东一愣一愣的,几句话,便将他说的汗流浃背,既不敢同意也不敢反驳,只是弯着腰一个劲地诺诺连声。 汤光耀怎样教训属下和萧文明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他这样长篇大论的往下说未免误事。 于是萧文明打断道:“汤大人就少作些文章吧!牛大人的确是我请来一道来的,有些要紧的事情同你商量,咱们还是赶紧说正题吧!” /77/77155/23250887.html 0136 老狐狸装糊涂 萧文明的面子汤光耀是一定要给的。 于是他依旧板着脸对牛庆东说道:“既然是萧大人邀请,那就请跟着一道来吧。” 说着,汤光耀便亲自领着萧文明,撇开那个带路的衙役宋班头,径自穿过整个苏州府衙,来到了后堂他的书房之中。 如果说,苏州府是大齐朝所有州府中最有钱的一个,这种说法或许还存在一些争议。 但是列出全国前三个最富裕的州府,要是其中没有苏州府的话,那反而就不存在争议了——这种排行根本就是瞎扯淡,连一看的必要都没有。 而作为这个富裕州府的衙门,修建的时候完全避免了“大而无当”的庸俗观点,而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格局修建。 除了知府大人日常办事用的一座大小恰如其分的正堂之外,整个州府衙门的后堂,便是一座精巧的苏州园林——这里一颗奇树,那里一座假山,绕过一汪池塘,走过一排回廊,可谓是三步一景,别有洞天。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放在后世,都可以收钱卖门票的园林,萧文明一路走来,却见显出带几分萧条和冷漠。 慢慢爬上小径的苍苔自不必去说,好几处的杂草,都已经长到了人的膝盖,这就有些煞风景了。 这些情况萧文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因为他今天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在身,便没有说出口,还是跟这汤光耀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使唤的下人,热水倒是备着的。 在汤光耀和萧文明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牛庆东,十分识相地动手泡好了茶,递到了两位的面前,自己又亲自捧了一杯,做到了下手的座位上。 汤光耀见牛庆东这样懂规矩,脸上才难得露出了笑容:“萧大人牛大人有何要事要同我商量,就请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萧文明开门见山道,“江南道主管桑大人,绕开各个州府衙门,直接命令各县的屯田所,出兵收取过往商旅的税收。这件事情恐怕汤大人还不知道吧?” 这个问题直接就把汤光耀给问懵逼了:“什么?有这样的事?这怎么可能?萧大人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啊!” 萧文明气鼓鼓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可换来的,却是汤光耀更大的疑惑。 他皱着眉挤着眼,摆出后世白某人的表情,晃着脑袋反问道:“这……不会吧?” 这么个鬼畜视频,萧文明在穿越之前,不知反反复复看过多少遍了,今天再看一遍,显得格外的魔幻格外的神奇。 但是一提起这事儿,萧文明便是一股无名业火从丹田冒上来:“这事儿,原本我也不该知道,若不是真的惹到了我的头上,我还蒙在鼓里!一提起来,我就一肚子的火!来,还是请牛县令给汤达人介绍一下吧!” 这事儿原本和牛庆东八竿子都打不着,要不是听说可以有面见上官私下密谈的机会,他来都懒得来。不过既然是来了,那还是说几句话吧,免得自己呆呆傻傻地就像块石头,反而会在上官面前留下个自己愚钝木讷的坏印象。 于是牛庆东鼓足勇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梗概,字斟句酌地向汤光耀说了。 牛庆东不愧是科场上的赢家,一番话说得那是滴水不漏条理明细,就连汤光耀听了都不住的点头:“不愧是翰林出身,牛县令的话我听懂了。” 什么翰林出身?不就是会写八股文嘛! 八股文的最高境界,那不还是八股文吗? 萧文明不以为然地说道:“先别忙着赞叹什么文采,汤大人你先说说,他桑淳元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私下议论上官原本就是一条罪过,虽然暗地里埋怨的次数不算少,但多少还是要收敛一点。 于是汤光耀压低了声音说道:“桑总宪这样做,的确是有悖常理。不过刚才听牛县令说了,总宪大人也是奉着皇上的旨意的,那略微出格一点,也就无可指摘了。” “什么皇上的旨意?我看他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汤光耀连忙阻止道,“皇上的旨意那可就是金口玉言,是泰山九鼎,怎么能说是鸡毛令箭呢?” “怎么就不是鸡毛令箭?别人不知道,你汤知府还不知道吗?我萧某人新建码头,通商倭国,那是有皇上明确的旨意的,并且还是毅亲王他老人家居中协调,做事情自然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可他桑淳元有什么?皇上有明确的旨意吗?要我看也就是从只言片语里挑出几句,然后大做文章罢了。” 萧文明这几句分析的确是有道理的。 桑淳元也确实就是这么做的,就好像鸡蛋里头挑骨头一样。 反正他要做什么事情,横竖都是有依据的,别人做了什么事情,总是能给你挑出岔子的。 汤光耀其实也是桑淳元两届的部下了,对于这位老上司的性格,他了解的真是一清二楚,因此也十分赞同萧文明的话。 但老奸巨猾的他并没有明说,只说道:“桑总宪这样的做法,的确有有待商榷之处……” “什么叫有待商榷?他就是冲着我来的!以汤大人在官场这么多年的经验,不会瞧不出来吧?” 事情都做的这么明了,瞧不出来那就是傻子! 傻子能做到苏州知府,这瞧不起谁呢? 是瞧不起汤光耀是个傻子?还是瞧不起提拔了傻子的朝廷,也是傻子? 汤光耀当然不可能是傻子,他就是在装傻而已,但是他的演技实在是不算高明,被萧文明一眼就看穿了。 汤光耀也知道,就凭自己这点装糊涂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萧文明? 然而装糊涂的要点并不在“糊涂”二字之上,而是在“装”这个字上。 装——是一个状态,也是一个态度,就是告诉别人:老子宁可当个傻子,也是什么事都不想办,什么事也不想管,别拖老子下水! 那萧文明今天特地绕点远路,不就是想要拖汤光耀下水的吗? 这家伙倒好,站在干岸上看河涨,摆明了就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一旁看看热闹,最好是萧文明和桑淳元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反而能够从中渔利。 萧文明既不想让汤光耀得逞,也没有心思和他搞些弯弯绕,便直截了当地说:“商榷也好,不商榷也罢,总是要同桑总宪当面说个明白的。我这次特意跑来找汤大人,就是想起汤大人出面,和我一起去找桑总宪好好撕撸一下这件事情,要看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到底有什么打算?就是扯破脸皮了,旁边也好有个见证!” 听了这话,汤光耀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早知道萧文明这人说话直接,却没想到能直接到这种程度,话说成这样不是摆明了要根张淳元一对一当面对质吗? 按理说一边是江南道的主管,一边不过区区临海屯的一个千户,两方地位悬殊,根本就不存在平等对峙的道理。 然而萧文明这边却远非一个屯田所千户可以概括,他是立下过军功的,朝中两位亲王对他也颇有赏识,就在皇帝那边也是挂了名的——同倭寇通商的事情,由皇帝亲自给一个千户下旨,这恐怕是大齐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此外,萧文明手下还有三百萧家军,其战斗力之强,不说是海内第一,说冠绝整个江南问题不大。 真把萧文明逼急了,说不定他就能指挥着手下这三百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兄,当场把桑淳元给打了。 以萧文明的性格,他可真的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那可就会闹出大齐官场上的一段奇闻。 这样一段奇闻,汤光耀只想在一旁看一看说一说,做做老好人当好见证人,可不想成为其中的参与者。 因为一旦漩涡真的转起来,难保自己也会被转到里头沉到湖底,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汤光耀的态度是很坚决的,但他表达这种态度的口气确实很委婉的:“这怕是有些不妥吧?本官不才,也是苏州之府,要是擅离职守,别说张大人会怪罪我,这是姑苏城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好家伙,跟我在这打官腔呢,我看你平时也不是爱民如子的人啊! 萧文明又劝了几句,然而汤光耀的态度仍旧十分顽固,就是推脱公务繁忙离不开身,反正就是不想跟萧文明去金陵城。 什么公务繁忙,那肯定都是假的。 毫无疑问,就是汤光耀这只老狐狸,认准了萧文明和桑淳元之间的矛盾必然小不了,他一个新上任的苏州知府,屁股还没坐热呢!可不想就这样惹恼了顶头上司桑淳元。 萧文明这边是燎原的大火,汤光耀却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萧文明的火就是再猛烈,遇到了这个家伙也是无计可施——饶是他说破了嘴皮子,汤光耀也就是不肯松口。 萧文明说了个口干舌燥急火攻心,见面先摆的茶已经半凉了,痛痛快快的一口喝下。 他正要开口再劝,却见一旁沉默到现在的县令牛庆东站起身来,替萧文明将喝空了的茶碗又倒满了水,却还不忘嘀咕了一句:“汤大人对属下也太好说话了,这里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属实是汤达人体贴下情啊!” /77/77155/23250888.html 0137 老虎不发威 也不知牛庆东这句话说的是有心还是无意,却被汤光耀听在了心里,一时之间竟是满脸的尴尬,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 方才汤光耀还侃侃而谈,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可现在的他却是垂头丧气、张口结舌好似霜打的茄子。 这样的变化,不能不起了萧文明的注意。 牛庆东说汤光耀是个体贴下情、和蔼随和的人,那不是在骂他吗? 别人不知道汤光耀,萧文明还不知道吗?还在当县令的时候,他就是极讲规矩的一个人,别说是对手下人了,就是对实际上属于同僚的萧文明,他也是满嘴的规矩。 如今汤光耀官升一级,照理说架子应该更大了,就算他为人朴素低调,依旧保持着原先当县令时候的排场,那也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喝完了茶,却没人上来倒这样尴尬的场面。 萧文明多留了一个心眼,便又发现了诡异之处。 他回忆起今天来到苏州府衙的一幕幕场景,从看门的老头、到巡城的衙役,竟然没有一个是汤光耀手下的人。恐怕就连这座园子,有没有人打理,汤光耀恐怕都做不了主。 要知道,原先在临海县里,下面人做事稍有马虎,便会被汤光耀一顿臭骂,就是县里的一些富商,同他并没有上下级隶属关系,可是遇到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他也是照骂不误。 当然了,萧文明是个例外。 原本萧文明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的时候,汤光耀倒也没少埋怨过几句,可萧文明后来发达了,汤光耀本人还得看着萧文明办事,又哪敢来教训他呢? 现在汤光耀升任成了苏州知府,威势更胜从前,按理说眼睛里就更加容不得沙子,怎么可能能让一座自己天天居住的园子,变得这样凌乱不堪? 然而萧文明忽然转念一想,其实并不是汤光耀心变大了,更不是他忽然变得对下人和蔼宽松了,而是因为他心里也有颇多的难言之隐,也是力不从心。 就比如说:现在这座苏州知府衙门,他这个堂堂正正的苏州知府其实并不掌权,掌权的其实另有他人! 这样的猜测绝非空穴来风。 就比如今天萧文明来到此处,看门的还是桑淳元的人,巡街的也是桑淳元的人,新任知府的汤光耀,居然连这两个职位都安插不进人来,可见他的处境并不比萧文明要舒坦到哪里去。 但是反过来讲,这也是因为前任的苏州知府、现在的江南道主官桑淳元做事实在太阴毒了些,自己本人都已然高升上去了,那该放的权也都是放权啊,却还占着一亩三分地不放,愣是要把所有的权利全都拿在自己的手里,这样做事怎能不遭别人的记恨? 萧文明这边正恨桑淳元恨得牙痒痒的,汤光耀这边对他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激之情,十有八九也正恨着他呢! 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可以打动汤光耀的突破口。 然而对汤光耀这样的温吞水,把话说急了,硬着来还真不行是,只能慢条斯理地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敲侧击。 于是萧文明叹了口气:“唉!只是没想到,汤大人居然这样维护上官……那看来今天我算是白走一趟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请萧大人帮忙,事情不难,还请大人能够答应。” 这话反倒把汤光耀问得一愣。 萧文明,汤光耀是十分的,知道这个混小子那就是一块牛皮糖——贴上去了就揭不下来——他认准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弃? 可今天倒好,汤光耀这儿连一句重话还没说呢,萧文明就打了退堂鼓。 虽然说苏州知府,给属下临海县境内一个屯田所千户下达命令,千户听令而行,那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然而萧文明表现这么正常,那反倒不正常了。 并且他走就走了吧,也干净利落——偏偏还要留下一根小辫子,说是有什么自己要求着自己,别是背后留着什么套要害自己吧…… 汤光耀不清楚萧文明又在耍什么小心眼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萧文明必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是真不想接萧文明的话茬啊! 然而就萧文明这号人,他要老是在你旁边烦你吧,你受不了他;他要是完全不搭理你吧,你又担心他在背后耍什么幺蛾子,想要来害你。 因此对于萧文明所托何事,汤光耀是既不想问,却又是非问不可,踟蹰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不知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萧千户的?” “小事小事。”不怕你乱说话,就怕你不说话,萧文明立即接过话头,“就是今天我把桑大人骂得不轻,万一将来传扬出去,说是我不尊重上官,别人听过也就罢了,要是被桑总宪这个心眼小的听了去,指不定今后还会给我穿多少小鞋子呢!所以还请汤大人能帮我保守秘密,我们彼此私底下说的话,可千万别让桑总宪听了去……” 得了吧你就! 汤光耀止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小子还怕这个?别人见了上官就好像耗子见了猫,你小子什么时候把上司放在眼角乐?” 骂归骂,道理还是要讲的。 这种事情算是官场上的常识了,既然是和你私底下议论上司的是非,那这些话是肯定不能外传的,尤其是不能传到被议论者的耳朵里。 否则,被听者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告密之人,官场之中,谁还肯同他私底下打交道? 社死也就不远了。在官场里,社会性死亡,也就意味着仕途的末路。 原本这些话属于是心照不宣、不言自明的,但是萧文明既然提出来了,那汤光耀当然是不能反过来说的——不行,我非得去告密——这不是犯傻了吗? 因此虽然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但汤光耀还是答应下来:“这点还请萧大人放心,我是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 然而汤光耀这样的表态,却似乎不能让萧文明感到满意:“汤大人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就唯恐……” “唯恐什么?” “汤大人你的嘴巴是够严够紧的,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唯恐隔墙有耳,咱们的话被别人听了去也就罢了,还多嘴多舌地出去乱说,那可就不妙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在我苏州知府衙门里,怎么可能隔墙有耳……” 汤光耀的话说了一半,他自己首先就说不下去了…… 虽说现在是在苏州知府衙门里头,但是这座法理上属于自己的知府衙门,是不是真的仿佛铁板一块,汤光耀没有半点自信。 他上任已经有两个月了,可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还应循着前任知府桑淳元的那一套在办。 如果说,汤光耀的政令出不了这个姑苏城的话,那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夸奖他了。别说是苏州城了,他的政令恐怕就连这座知府衙门都出不了——上上下下都是桑淳元留下的人,他去命令谁呢? 桑淳元正为这件事情郁闷着,又被萧文明这么一点,心头更是涌上了一层阴霾,奈何萧文明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仿佛将他的伤疤一遍又一遍地拨弄。 只听萧文明说道:“汤大人可别当我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我看这苏州知府衙门内外,做事的还都是桑总宪在这里时候的那套人马。我们却还在他们身边,说着桑大人的坏话,这事儿就连我都有点虚……唉!早知道就不那么话多了……” 萧文明这几句话满是弦外之音,弦外之音多到已经听不出这句话原本的音调了。 刚才牛庆东的话提了个醒,萧文明更是早已认定,汤光耀早就已经被架空了,他的这个苏州知府,当的可是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样的舒服。 而汤光耀本人的性格,也绝不是那种甘做傀儡、被人耍弄的,因此一旦有机会,他必然需要摆脱桑淳元的控制。 现在机会来了,萧文明也要同总宪桑淳元发生一段纠纷,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 汤光耀性格是复杂的、心思也是缜密的,然而萧文明拿捏他并不难,但是或许说话还略显直接了一些。 如果这个时候,温伯明还在萧文明身边的话,有了他的出谋划策,萧文明一定能把话说的更加绵里藏针,天衣无缝。不过萧文明的意思表达得如此直白干脆,反而让汤光耀没法装傻了…… 并且有一说一,桑淳元做官也太霸道了一些,像这样绕开所有的官员,直接向底下的屯田所发号施令,也太少汤光耀的面子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非要跟你好好掰扯一番! 嗯! 汤光耀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然了,下决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这件事情仍旧是由萧文明出面,汤光耀自己不过是跟在后头听一听、看一看。 吵得凶了,他还可以两边劝一劝,互相之间卖卖面子也未尝不可。 真到了萧文明落在下风的时候,汤光耀还能耍一个两面派,当场就把萧文明给卖给桑淳元,这样他就能在总宪大人面前赚取大大的一个面子,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本章完) /77/77155/23263965.html 0138 鲜明的对比 主意已定,汤光耀便又说起了漂亮话。 只见他似乎又沉思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既然萧千户执意要去见桑总宪,恰好我这边也有些事情要去金陵城里走一趟。那我们就不如一道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还在跟我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你也恰好有事要去金陵城? 怎么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有事了? 萧文明是个不留情面的人,立即嘲讽了一句:“哦?汤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办?是要交接什么公文还是转交什么物件?那大人就放心好了,这回我带的人多,虽不管用,只有一把子力气。有什么重的东西,你叫他们去搬运就好了,保管不会磕着碰着的。” 汤光耀能有什么东西?一脸尴尬的回回答道,没没也没啥东西,其中我稍作准备,便和萧大人一道出发。 说是稍作准备,但汤光耀依旧是大包小包地带了好几个。 读书人嘛,又是汤光耀这种一丝不苟的性格,东西带的多一点也情有可原。 不过既然有萧文明和他手下三十个弟兄一道行动,其余的下人和随从就没什么好带的了,汤光耀只有一个人只身前往,一路上都有萧文明出面照应也就是了。 一看知府大人出行这样简单,县令牛庆东也赶忙命令跟着自己一道来的两个随从和一个书童,立即返回临海县去,不要再跟着自己。 牛庆东还是懂得官场里的规矩的,下属的排场怎么能比上峰更大呢? 萧文明、汤光耀和牛庆东三人,就这样联袂走出了苏州府衙大门。 此刻那个姓宋的衙役班头,还正是候在府衙门口,一见他的顶头上司汤光耀走了出来,赶忙迎上前去,点头哈腰道:“汤大人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小的在旁伺候,跟着一起去?” 汤光耀原本看这厮就不顺眼,又被萧文明这样挑拨了一番,见到这家伙就更是面目可憎,难得不讲斯文地骂了一句:“本官要去哪里,关你屁事!轮得到你在这儿多嘴多舌!” 那宋班头被骂了一句,心里当然不会开心。 然而面前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老爷、一个是自己的克星——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只能把头一低,弓着腰陪笑着,将这几位恭送走。 这个天下是真的不太平了。 从苏州城到金陵城,有将近五百里地的路程,其中岁月不乏山间小路,也要临水渡河,但这一路乃是大齐朝最繁华富庶的所在,是整个帝国精华地区。 然而一路行来,景象却是十分萧条。 地里庄稼的长势并不十分好,虽然已快到了秋收的时节,可禾苗上抽出的稻穗,却并不饱满,虽然还不到颗粒无收的地步,但收成眼看着是好不了了。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年夏天,江南难得遭受了干旱——两个月里,天上滴雨未下,就连每年总要光顾个两三次的台风,也是一次都没来。大片的土地在烈日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灼烧下,都干成了龟背。 也多亏是在江南地区,水网密集,只要有把这力气、肯动手,从还未干涸的河里打水灌溉庄稼,多少还是能够维持一定的收成的。 可要是大齐朝别的地方,也遇到这样的旱灾,那恐怕就是千里赤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了……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萧文明这边的临海屯。 萧文明在整顿临海屯田地的时候,就极有远见地提前新修了水利设施,田里已是遍布沟渠、水车。另外也修建了一座肥厂,收集全屯老小和畜生的排泄物,用来堆积制造肥料,给农作物的生长提供了充足的养分。 再加上临海屯旁边就是一条不小的河,河里有的是水,自然也就不存在田地干旱的问题。 因此他离开临海屯之时,举目望去,屯子里的稻谷长势正好,眼瞅着就要迎来一年的大丰收。 至于移栽过来的,上千颗桑树,也已经大多成活了,长出来的桑叶,虽然还并不宽大厚实,但是小小的、嫩嫩的,看上去颇为可爱。 因此萧文明还以为今年将会是个丰收之年呢! 直到他走到外面去看一看、瞅一瞅,才知道这大齐朝可并不是处处都是临海屯,日子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过。 不过也不能怪萧文明不知道其中的情况,萧文明是个武将,又只是个最基层的屯田所的千户,是看不到朝廷的邸报的,自然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也不是萧文明甘当一只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实在是这个时代缺乏现代通讯装置,哪能像后世那样,足不出户就能做到放眼世界? 还不光通讯设备十分落后,萧文明现在也根本就没有人力和物力,去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 这边刚刚搭上线,同自己八拜结交的大侠林丹枫,固然可以去利用一下,利用他在江湖里的人望和人脉,多少提供和收集一些情报。 但是林丹枫这人事情多,是个大忙人,又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来去如风的,想要通过他建立一套持久且稳定的情报网络,还要萧文明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看着田里病殃殃的庄稼,又看着围绕着垂头丧气的庄稼,那些同样垂头丧气,拿着水桶吃力不讨好地灌溉的农民,萧文明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便对一道同行的汤光耀说道:“汤大人,你是这边的老父母官了,有些事情原本是不需要我提醒的。眼瞅着今年的收成是稀松平常了,你可要提前做好赈灾的准备啊!” 中国古代朝廷,大约只有两项最重要的职能——第一项是用兵,第二项就是赈灾。 当然了,这两项工作有时候可以结合这一项,特别是遇到一些穷凶极恶或者是别出心裁的王朝的时候…… 比如说,赈灾不利,老百姓起来造反的时候,那就只要用兵,把这些造反的百姓全都杀了,那也就不存在赈灾的问题了,干净利落,何等痛快?至于会不会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灰复燃,恐怕想出屠杀灾民这种手段的朝廷,也没有余力去考虑了…… 又比如说,朝廷实在是没有钱赈灾了,眼见着老百姓要造反了,那干脆就把这些饥饿的百姓全都收入军队,再花点小钱,送到边疆去同外族打上一仗两仗的……这样的军队没有装备、没有组织、没有装备,能打胜仗吗? 这样的军队,不怕你打败了,就怕你打胜了。 打败了,让外国人把人头全都收割了,自然也是帮国内解决了问题;外国人经过一场大战,自然也不会完全没有损失,伤了他们的元气,短时间内自然也就无暇惹是生非了。 反过来要是打赢了,如果能够占据新的领土那还好说,要是赢的不尴不尬,一方面朝廷没有新的收入,另一方面还要筹措经费赏赐给立功的将士,那才是一个最差的结果。 这里上两种都是最极端的情况,虽然历史上并不少见,但最终拍板的都是朝廷中枢占据着统治地位的极少数几个人。 好比汤光耀这样的基层官员,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一些准备工作而已。 也不求能够救活多少条人命,只求真的发生灾荒的时候,自己辖区内不会出现造反起事这样的大事,否则朝廷为了安抚百姓,几乎是肯定会将汤光耀一刀杀了,以平民愤的。 因此,萧文明的话还真给汤光耀提了个醒:“是、是,萧大人指教的是。等这回回去之后,我立刻就会筹措资金粮食,以备万一。本官知道萧大人这里有钱有粮,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求大人能够慷慨解囊,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萧文明穿越以来,或许在某些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形象,但他的这种尖酸刻薄是对那些庸懦无聊、贪得无厌的官员的,对于普通老百姓,他则表现得异常温柔,大约是个活菩萨的形象。 因此对于汤光耀这样的请求,萧文明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这事儿不消汤大人明说,我心里自有主意。” 江南虽然比往日要稍微萧条了一些,但此处治安还好,再加上萧文明聚众而行,并且明明白白的打出“萧”字大旗,那自然也没人敢来送死,一路畅通无阻便来到了金陵城下。 距离萧文明之前一次来到金陵城,已经隔了有足足半年时间了。 将半年前之那座金陵城,同今日映入眼帘的这座城池两相比较,萧文明就禁不住地赞叹:“好一个桑淳元!果然是一员干吏,是个会办事的!” 原来是那桑淳元到任不过短短两个月,却已将金陵城收拾了一个井然有序、一丝不苟。 原先在城池外那些随意搭建的民房棚户,早就被拆除一空,另由官府统一搭建了几十座大棚,让这些被遣散的百姓临时居住。 城外的一条大道,也被整饬一新,原先坑坑洼洼的地方也已被填的一马平川,就连路边的垂杨柳,都似乎被修剪过了。 (本章完) /77/77155/23263966.html 0139 暖香阁 城外、路边的这几处变化虽然不大,但足可见桑淳元对这个金陵城是精心打理过的,正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经营这座号称天下第一繁华,甚至要超越都城洛阳的大都市。 入主苏州府同样也是两个月,却还一事无成的汤光耀,同他相比,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萧文明而言,能力不足的汤光耀显然是要比,老成干练的桑淳元,可爱多了,至少前者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而后者是绝不甘愿成为自己的傀儡的。 而以桑淳元现在的权势和地位,以及他个人本身的才干,从萧文明这里出发,现在的他也根本不具备能够玩弄他于鼓掌之中的能力。 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只能将桑淳元作为一个平等的对手来处理。 在关键的问题上展开谈判,从而形成妥协,特别是要弄明白,为什么要针对我的商路进行检查和征税。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一说、谈一谈,何必在背地里搞这些阴的呢? 萧文明这回来金陵城属于不请自来,让桑淳元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萧文明身边带着三十个精壮的小伙子,这样的队伍也着实引人注目,因此在进城的时候,便遭遇到了金陵守军的阻拦。 这是在路上带着汤光耀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他随身就带着路引和官牌,随手向拦路的守军脸上一扬,冷冷说道:“我是苏州知府,难道还进不了这座金陵城吗?我倒要进城去问问你们张总宪,这到底是何道理?” 苏州知府的名号在金陵城中也是很响亮的。 因此汤光耀举出这么个名头,看门的守军终于不敢再拦驾了,赶紧让开了一条通道,让萧文明的人鱼贯进了金陵城。 萧文明就会带来的人虽然不多——只占萧家军总兵力的十分之一。 但是城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刀砍斧垛、整齐划一的小伙子,依旧引来了别人的注目,而萧文明在金陵城中确实是有几个熟人的,萧文明进程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其中一个就是富商张守古。 萧文明曾经对张守古有过救命之嗯。 因此听说萧文明进城了,这位有名的富商张大官人不敢有半分怠慢,萧文明刚进城,他便将萧文明拦了下来,说是要好吃好喝的款待一番,并且还准备在席间邀请几个相熟的富商和官员。 原本对萧文明而言,认识一下他们,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但是萧文明现在正为了商路的事情发愁,想要跟桑淳元好好说道说道。 打听下来,张守古这边也正为这件事情烦恼呢,因此才想着要两方一道用力,打通桑淳元的关节,让他收回成命。 然而萧文明这边却已料定,收税的事情远并不是收几个钱那么简单,眼下情况不明,也还未到同桑淳元最终摊牌的时候。 那么同张守古之间的联络,也不用太密切——保持着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否则要是早早的和张守古达成了统一战线,万一被老谋深算的桑总宪来一个各个击破,那自己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要知道像张守古这样的富商,十有八九是有大量的手柄捏在别人手里的,因此妥协性极强,桑淳元这边只要稍加压力,他就会卑躬屈膝了。 因此,萧文明这边只是略略同张守古聊了几句,便告别分开了,就连住处,都是他在金陵城里包下了一间客栈,而并没有住在张守古安排的地方。 萧文明包下的这家客栈,正造在金陵城墙边上,高大的城墙将阳光遮挡住了一半,让半间客栈都阴气沉沉的,因此客栈的生意并不很好,萧文明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就把所有房间包下了十天。 安顿下来之后,萧文明便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去找同自己亦师亦友的谋士——温伯明,借用他的智慧来对抗桑淳元。 温伯明为人潇洒不羁,虽然不像林丹枫那样武功超群、来去如风,但也是闲云野鹤,飞到哪是哪,想要捉住他的行踪并不容易。 古人不是有句诗吗?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起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但是别人捉不住温伯明,萧文明却把他拿捏得清清楚楚。 温伯明前来金陵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见自己的心上人,而要见到自己的这位心上人,也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金陵城中有名的青楼——暖香阁。 那只要到了暖香阁,十有八九就能找到温伯明,就算不能当场碰到他,至少也能打听到他的行踪。 于是事不宜迟,萧文明连饭都没有吃一口,便向客栈老板打听清楚了暖香阁的所在位置,便带着张俊和另外两个弟兄,一道去暖香阁里寻找温伯明,其他弟兄则在客栈里休息。 原本萧文明还想约上汤光耀和牛庆东一道去的,去领略一下暖香阁这处金陵名胜之地的风光——或者确切的说应该是“春光”。 但是他们两位却说,根据大齐例律,在职官员是不能冶游妓院的,还劝萧文明也不要去,要找温伯明的话,派人请他出来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别生事端,又让桑淳元抓住了把柄。 萧文明这边却是不以为然。 我的把柄还少吗?也不多这一条,还是赶紧把温伯明找到了要紧。 既然汤光耀和牛庆东都不想去,那萧文明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反倒逍遥自在。 暖香阁并不难找,就坐落在金陵城有名的秦淮河畔,是一座三层楼的小高楼,原本就位于繁华闹市区的暖香阁,楼前更是游人如织,进进出出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萧文明抬眼望去,匾额上“暖香阁”三个字写得雍容端庄,想必也是出于名家之手笔,看来此处绝不是单纯的那种肮脏污秽的皮肉铺子。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当中,极其险恶的销金窟? 萧文明禁不住收起了几份轻慢之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刚要迈步走进这座暖香阁,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只见一个精瘦的家伙,挡在萧文明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客官面善,小的从未见过,怕是新来我们暖香阁吧?也不知有没有定下座位?我们这边生意好,怕是客官进去了没地儿坐,也就怠慢了。” 什么预定座位,不预定座位的,不就是钱的事吗?还等唬得了萧文明? 他瞥了这厮一眼,从衣袖里掏出了几枚散碎银子,随手扔在地上,不屑地说道:“这些钱赏你了,你去给我找个好位置,要僻静些,雅致些的。” 此人便是青楼妓院里专司招待客人的,还有个雅称叫做——龟公。 大概是做这行当的,平时总要点头哈腰的,对人说话却还要伸出脑袋,察言观色,远远看去活像一只乌龟,所以才得了这么个不雅的雅号。 原本妓女行就是下九流里的下九流,可是龟公还要伺候着妓女,更是三重的下九流。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当这样的活计,抛弃了尊严,为的当然就只是一个“钱”字了。 因此当萧文明把一把散碎银子抛在地上之时,这龟公哪还要半点面子,一下就趴在地上,一枚一枚地将碎银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既怕自己漏捡了一枚,也怕被旁人抢走了几枚。 能用银子收买的人,都是好说话的人,萧文明就喜欢这样的人。 于是萧文明又趁热打铁地赏了他几枚碎银,这龟公便是感恩戴德,好像遇到了再生父母一般,侍奉着萧文明走进了暖香阁,选了大堂角落里一张座位坐下。 至于张俊和其他两位弟兄,他们没有同萧文明平起平坐的道理,便守在萧文明的身后,三个人、六只眼睛,警觉地望着四周。 而在他们警觉的眼神中,却又明显地带着几分好奇、几分陶醉。 他们都是屯田所出来的子弟兵,说好听一些,那叫淳朴老实;说难听些,那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乡巴佬。 他们突然到了这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暖香阁里,把他们的眼睛都看直了,把他们的脑子都看懵了,把他们的心肠都看融化了…… 要不是有萧文明坐在他们面前,当成他们的主心骨,说不定张俊这几个当场就找不到北了。 萧文明虽然也是第一次逛青楼妓院——无论是在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 但他好歹也是经历过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的时代的,比起张俊那三个傻小子,自然是要沉稳了许多。 然而这暖香阁的景象依旧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眼中见到的是繁花似锦、绫罗绸缎;耳中听的是莺莺燕燕、欢声笑语;鼻孔闻到的是奇香妙气、沁人心脾。 就连这暖香阁里的空气也仿佛被各种感觉,掺杂得浓稠了不少,混合着萧文明在外头奔波而累积下的汗水,在皮肤上积攒了密密的一层。 让萧文明就好像吃到了一块油腻腻的回锅肉,味道虽然不错,但却也有些腻味。 (本章完) /77/77155/23277886.html 0140 苏舜钦 这时那龟公殷勤地递来了,一条滚烫的毛巾。 萧文明展开毛巾,在肌肤上用力一抹,不但将汗水擦拭干净,就连毛孔也在温热的环境下舒适地张开了,体内淤积的热气止不住地通过毛孔向外发散。 这时那龟公又不失时机地递上来一条冰冷的毛巾,用这条毛巾一擦,冰水寒冷的温度正向着张开的毛孔冲击进了体内,一股凉意顿时流遍全身,让萧文明在这酷暑之中,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而那些毛孔经过这突然袭击也立即收紧了,将寒气紧紧锁在体内。 经过了这一番冷热交替的侵袭,萧文明的身心都说不出的舒坦,竟然让他一直都忘了自己来到这暖香阁的目的…… 而那龟公看萧文明如此派头的排场和如此阔绰的出手,也已料定了萧文明必然是个有钱人——不是哪位高官,便是哪位富商的公子。 但如果说萧文明就是官员和富商本人,这龟公就未必相信——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能闯出这样一番大事业来,世上能有几个? 然而这个龟公招待得虽然殷勤,但萧文明的神经还没有完全松懈下来。 他逮住一个话头就问:“听说金陵城里来了,新任的江南道主管大人。他为政严格,处处都打理得有条不紊的,按理说你们的青楼妓院应该收敛一些,怎么生意还像今天这样好?” 这几句一听就是内行话。 这龟公听了对萧文明又多了几分敬意,回答道:“说是这么说,但自打祖师爷创了咱们这一行,历朝历代什么时候断过?就是来了新的总宪大人,咱们这边也是照章纳税,他也管不了我们这。而且吧……” 这龟公忽然拖长了声音,引起了萧文明的好奇:“而且什么你说话别大喘气。” “听这位爷的口音,应该是江南人,却并不是金陵本地的人,那也就难怪这位爷有所不知了……” “你这家伙倒是机灵的很,光用耳朵听便听出了我的底细。我也老实告诉你,我确实不是本地人而是乡下人,特地赶来金陵城里看热闹的。你可不要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哦!” “小的哪敢呢!”龟公赶忙赔礼道,“这年头金陵城里的人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乡下来的反而是最有钱的,您老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小的哪敢怠慢?” 这龟公是在强社交环境下讨生活的,社交能力自然也十分牛逼,抓住一个话头就滔滔不绝的往下讲。 “听着这位爷的口音,大抵是从东边苏州府那里来的吧?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府向来都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比起金陵城毫不逊色。可您老大该也知道,如今苏州府最炙手可热的富豪可不是哪位商人,而是……嘿!要不知道底细,谁能想到会是他呢……” “是谁?你怎么又大喘气了?有话就直说,我才懒得陪你猜谜语!”萧文明不屑道。 “是、是、是。贵人多事,时间金贵的很,小的们也不敢耽误,就直说了。我说的那位就是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大人。那人可了不得了,如今将来这一带,谁不知道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威名?” 好家伙,原来富豪竟是我自己! 萧文明自己也没有料到,他的威名居然,在这座暖香阁里也是如雷贯耳,都可以让龟公拿出来吹牛皮了。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在金陵城里倒也颇有几个熟人,一传十、十传百的,自己的名气就上来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虽不是金陵人,却是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并且金陵城那么大,他还哪儿都不去,就盯着暖香格里来。 这也就罢了,偏偏此人还是萧文明的好朋友,对萧文明的所作所为是了若指掌,替萧文明在暖香阁里吹一吹牛,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听到龟公犹在滔滔不绝:“这位萧千户可厉害呢!这几年剿灭倭寇,把倭寇杀得那叫一个丢盔弃甲、血流成河,立下了大功,得到了洛阳城里两位亲王的赏识,就连皇上都交口称赞他会办事呢!还谕旨特批他同倭寇做生意。如今这位萧大人可是发了大财了,一下把生意都做到爪哇国去了,海外的银子那像小河似的淌到了他的口袋里,就甭提多有钱了!” 这龟公说的倒也是八九不离十,虽然略带了几分夸张。 因此萧文明说道:“听你说的头头是道、有板有眼的,难不成这位临海县的萧大人你还认得不成?” 这话萧文明既然问得出口,就不指望这龟公能够回答出来。 因为这龟公要真是认得萧文明,那怎么还可能在他面前夸夸其谈的? 因此萧文明问这话的时候还能装作一脸的天真,可他身后的张俊和其他两个弟兄,却已被逗的止不住地发笑。 而那龟公却成了这边最老实的一个人:“这位爷别看小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但小人我也不敢说假话,有一句算一句都是千真万确。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都在议论这位萧大人的?” “哦?他们都是怎么议论我的?”萧文明忽然意识到,在这处达官显贵云集的暖香阁里,倒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然而这龟公带给萧文明的情报却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也没说啥,就光说萧大人是怎样怎样的有钱了……” 萧文明略带失望的点点头,却并没有再刻意追问下去,而是又塞给了这龟公一块五钱重的碎银子,吩咐道:“好了,你的吉利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今天我是来暖香阁里找人的,也不知他在不在这里。” 来了暖香阁,谁不是来找人的呢? 只不过萧文明口中要找的人,和这龟公心里想的人,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又似乎又是同一个人…… 只听龟公问道:“这位爷尽管放心好了,咱们暖香阁是有规矩的,姑娘一律不许出阁间私客。所以所有的姑娘都在这里,这位爷爷出手阔绰,只要钱给够了,哪位姑娘的面见不着呢?” 这位龟公的保票刚打出去,随即又赶紧把话收了回来一半:“当然,除了苏舜钦姑娘以外……” 这位所谓的苏舜钦姑娘,大约是这座暖香阁的花魁,是这里的金字招牌,是这里的摇钱树,想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她一面自然就不容易了。 都说古代的名妓卖艺不卖身,现代的明星卖身不卖艺。 能当暖香阁这样大院子的花魁,那必然是才艺双绝,萧文明想去见识一下他的风采,倒也未尝不可。 但是萧文明今天另有要是在身,看样子是没空见见这位苏姑娘了。 于是萧文明对那龟公说道:“什么苏舜钦姑娘。我并不认识,也不是来找她的。” 这龟公听了这话倒有几分惊讶,如果说不是来找苏舜钦姑娘的,倒也情有可原,但是完全没有听过他的芳名,就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了。 难不成就在这座暖香阁内,还有哪位姑娘已经是艳名远播,甚至已经不下于苏舜钦姑娘,能让乡下来的土财主特意来找她? 那倒要好好打听打听。 既然有人千里迢迢赶来想见她一面,那必然是奇货可居,可以让妓院的老鸨子给他抬一抬身价了。 于是这龟公赶忙问道:“噢……也不知这位爷看中的是哪位姑娘,报出他的芳名,小的也好替爷安排。” “不是哪位姑娘,明白告诉你吧,我是来找半松先生温伯明的。他的名号,你不会没听过吧?” 一听萧文明说出“温伯明”三个字,这龟公就更加惊讶了,倒不是温伯明名气不响,不该让人知道他的名号,而是别有原因。 只听着龟公瞪大的眼睛说道:“这位爷怎么知道温伯明,却不知道苏舜钦呢?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温先生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我不该知道他的名号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龟公一听萧文明的语气有些急了,就赶紧道歉:“这位爷,小的可不是那意思,小的的意思是……” 因为怕得罪了萧文明这位大主顾,这龟公似乎有些慌了,解释起来也七嘴八舌的,萧文明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温伯明那位流落风尘的红颜知己,就是苏舜钦! 这件事情在金陵城里不说是家喻户晓吧,至少在行院的圈子里,那是人人皆知的——都知道这一对才子佳人绝非是逢场作戏,而是真情实意。 而每逢温伯明前来寻找苏舜钦,这位暖香阁的花魁,便会闭门谢客,不再招待客人,因此暖香阁的生意便也会少了一大片,故而上上下下靠着暖香阁这块牌匾吃喝的人,见了温伯明无不恨得是牙齿痒痒。 然而苏舜钦乃是暖香阁的招牌,老鸨子是既骂不得又打不得,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 有时温伯明来了,逗得苏舜钦高兴,面对慕名而来的客人,多唱一支小曲,多露几抹微笑,那客人的赏银便会如江河流水一般涌进了暖香阁。 这样也就大家高兴,再加上温伯明,才华出众,靠着苏舜钦的面子,求他给暖香阁写上一副对联、填上几阙新词,也能成为招揽客人的噱头。 因此对于温伯明,暖香阁虽然觉得有些累赘,但也不敢随意轰他走人。 原本这样大家也相安无事,可最近这大半年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本章完) /77/77155/23277887.html 0141 把我当空气吗? 原来是温伯明自从和萧文明结交以后,手头就宽裕了许多。 手头宽裕了,腿脚也就活络了,隔三差五地跑到暖香阁来同苏舜钦相会。 而苏舜钦一见到温伯明,便是三天五天的不再见客,一时之间竟让这位艳压金陵的花魁,成了暖香阁里供奉的活菩萨。 这就好像后世某些人攒了好几个月甚至是一两年的钱,买了一只名包、一块名表这样的奢侈品,却不舍得用,天天供着看,就跟请了一尊大佛回家差不多。 苏舜钦出来得少了,老鸨子又不肯少赚钱,便将他出场的妆头的价格提高了三倍,惹得许多赶来一睹苏舜钦芳容的宾客破口大骂,骂这老鸨子贪得无厌。 老鸨被骂了几句,心里当然不痛快,然而她是开门接客做生意的,只能一张笑脸对人,不可能把客人再骂回去。 苏舜钦这边她也不敢得罪,就只能把气撒在温伯明身上,暗地里没少骂他是个附庸风雅的穷书生。 其实温伯明家里并不穷。 父亲是退休致仕的户部侍郎,虽然不是穷凶极恶的贪官,但也不是两袖清风的大清官,家里颇攒下了一些家业。温伯明自己也以书画著称于世,一篇文章、一幅字画,动则就是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的润笔。 虽然这样赚钱也富不到哪里去,但至少要比这些个出卖自己尊严的龟公、老鸨要有钱的多了。 但是这就叫狗眼看人低。 听老鸨子骂温伯明骂惯了,这龟公跟着也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在萧文明面前埋怨道:“就他也就一张嘴会说、一支笔能写。要不是咱们家苏姑娘向着他,早就乱棍子把他打出去了!” 在萧文明面前非议他的好朋友温伯明,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因此萧文明也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你懂个屁,就温先生的才学和名气,肯到你们暖香阁来,是给你们脸上贴金。居然还敢嫌弃他,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这龟公正说得唾沫横飞呢,忽然被萧文明教训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下不来台,阴狠地瞪了萧文明一眼,刚想反驳,却见萧文明身后站着的三个大汉,正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一下子就焉了,赶忙赔礼道:“是、是、是。这位大爷说的是。小人字都不认识几个,哪认得温先生这样的大才子?” 原来是萧文明经营临海屯的时候,为了提高萧家军的文化水平,便让温伯明从附近选了几个秀才当做老师,专门来教萧家军这些子弟兵,以及屯里的其他小朋友读书念字。 因此温伯明是张俊等人在内三百萧家军的老师。 这龟公编排起温伯明,张俊等人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看,要不是萧文明在出来之前就叮嘱张俊等人:在金陵群中千万不要闹事,否则现在这龟公已然是鼻青脸肿了! 为什么会鼻青脸肿?还不是被张俊他们打的…… 这龟公当然不知其中的关节,嘴里还在埋怨,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就是这位温先生平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狂妄的很。但不知怎的,最近却是谦虚了许多。还说呢,他的一个朋友也做的好诗,自己的诗同他比起来,那就是一贴狗皮膏药……” 萧文明一开始还惊讶呢,想着温伯明什么时候又结交了这样一位才子做朋友,自己也可以同他结交一下,甚至帮他笼络进临海屯,帮着自己出谋划策。 可听这龟公说下去才弄明白,温伯明异常钦佩的那些诗,竟是萧文明未出版的那一本《萧氏诗谱》。 不过这本诗谱可不是萧文明写的,而是他把自己穿越前记下的诗默写下来形成的,几乎是中国历朝历代最好的那部分诗词的集合。 在这部诗集面前,就算是温伯明这样的大才子,也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还不光是温伯明,就是其他任何诗人,全都比不上,毕竟就算是李太白转世投胎,也不可能每首诗都写得好似《蜀道难》《将进酒》一样。诗仙下凡,也要吃人间香火,总有几首为应酬所写的泛泛之作,这样的歪诗自然也就不会流传千古,也就不会被萧文明所记得了。 由此可见,温伯明这人虽然狂傲,但并不虚伪,真的遇到才华超越他的他,也是倾心佩服;不但佩服,还要替他广为流传。 其他的读书人,可就没有温伯明这样的心胸了哟!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正是由温伯明不断地在给自己吹牛,所以在这暖香阁之内,萧文明自己也是个大名人了,只要报出他自己的名字来,那么立即就可以安排自己去见温伯明,当然还有他的红粉知己苏舜钦。 因此萧文明刚想报出自己的大名,却听到龟公又多嘴说了一句:“要说这温先生的诗是真的好,至于他说那临海屯的萧千户的诗比他还好,小人却是不信的。” “不是,你看过他的诗吗?怎么就敢说他的诗好?” 萧文明这话有些上头了,倒不是在给自己报不平,而且在替李白、杜甫、李商隐他们感到不值——须知他们写出来的都是中华文化的精华,被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居然还被这个龟公贬低了几句,真是活见鬼了! 谁知那龟公也是言之凿凿:“小人虽不认得这个字,但也知道丘八都是些粗人,会写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哪还能作诗呢?就是做出来的诗,也不过是几句顺口溜而已。大约是这温伯明拿了萧文明的好处,他故意替他说几句好话吧……” “你放屁!”萧文明听到这里就真的怒了。 这龟公这句话不但说萧文明没有文采,还说温伯明是个见利忘义,为了几张银子就敢出卖自己艺术品位的俗人。 这萧文明如何能忍耐得了? 他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你懂个屁啊!面无三两肉的贱人,居然还敢品评起别人来了,你要敢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老子就挖掉你的舌头!” 萧文明这话说得杀气十足,不但把这龟公,吓得浑身一缩,就连萧文明身后肃立的张俊和另一个弟兄也都怒目圆睁。 这时候,萧文明只要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声令下,他们就会掏出身上藏着的兵刃,逮住这小子,就把他的舌头从他的臭嘴里掏出来。 当然了,萧文明是干不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但是想点别的法子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龟公,萧文明还是很有兴趣。 正当萧文明在想着怎样捉弄这厮的时候,忽听身边响起银铃一般的声音:“哟!怎么萧大……萧公子也在这里啊?” 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可出现在暖香阁里,却又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萧文明赶紧扭头注目望去——朝自己说话的,乃是一位翩翩美公子,穿的是素雅华贵的绸缎,长得是眉清目秀,一看就绝非凡品。 萧文明看了一愣,心想:这位是谁啊?自己在金陵城里面可没有这样的熟人。 可他转念一想,便随机释然了:这人还真是熟人,并且还是熟人中的熟人,正是经营着海通镖局的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董婉青! 她今日乃是女扮男装,出现在这暖香阁中,萧文明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当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说起来的董婉青也是一位绝世大美人儿,其美貌程度,在萧文明穿越之前、穿越之后见过的那么多美女——包括电视里看到的,包括各种整容的人工美女,包括各种修图的数字美女——在内,董婉青的美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即便是换上了男装,那也是一个为清秀英俊的美男子。 其实董婉青毕竟是位女子,扮作男装,在英俊之外却似乎更阴柔了一些,就仿佛是哪位大户人家豢养的娈童一般。 当然这话这就未免有些不雅了…… 然而要是退去男装,董婉青就会恢复艳压群芳的女儿身。 暖香阁的头牌苏舜钦,萧文明没有见过,但除她之外,萧文明几乎可以拍胸脯打保票:在这暖香阁内,没有任何一位女子及得上董婉青美貌的十分之一! 所以说问题就来了,像董婉青这么个大美人,没事跑到暖香阁来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来跟青楼女子比美的吧?这不吃饱撑的吗? 董婉青是富家大小姐,吃,肯定是顿顿都吃得饱的,但她从小就是珍馐美味的惯着,也不可能一下子吃撑了,因此她突然出现在暖香阁,肯定不是撑着了,背后必然有其目的。 那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萧文明当然想知道,可又不能问,以董婉青的性格,你就是问了她,她都未必会回答你。 萧文明正想着怎样旁敲侧击地探董婉青的口风,不料董婉青却十分不见外地在萧文明的桌边坐下——她身边带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丫鬟碧云、另一个则是个人高马大、保镖模样的角色,则分站在董婉青身后左右。 都说自己无理放肆,但是董婉青比自己还要更无理放肆——你要坐在我这张桌子上,先不管我会不会答应吧,至少也要开口问一句才对吧? 董婉青倒好,问也不问、说也不说,一屁股就坐下来了——这是把我当空气吗? (本章完) /77/77155/23293300.html 0142 桑忠昌 萧文明稍有不满,口气便也温和不到哪里去:“我说董小姐,你是聪明人,这暖香阁是个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董婉青微微一笑,先说了一句:“萧公子说话可要小心了,在这儿我可不是什么董小姐,而是董公子。你也不是什么临海县的千户,也不过是为过来消遣的客官,叫你一声萧公子也大差不差。既然你萧公子能来,那么我董公子为何不能来呢?” 要是碰到个口笨的,非得被董婉青这几句话,问个哑口无言不可。 然而萧文明的口才和反应要比寻常人强的多,立即就抓住了董婉青的话柄:“这事能一样吗?我这个萧公子多少还能说得过去,至少是个男的吧……你这位董公子可就假的离谱了,分明是个女人!这世上哪有女子逛青楼妓院的?” 董婉青丝毫没有示弱,却是反唇相讥:“萧公子也别说我,先想想你自己吧。你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朝廷律法在上,是严禁在职官员冶游妓院的。我来这里不过是离京叛道、不合时宜而已,别人最多在背后多嘴多舌说我几句,却不能把我怎样。可萧大人却是明明白白地犯了国法的,要是闹将出去,恐怕萧大人也不好收场吧?” 董婉青当然是不会将萧文明的身份暴露出去的,毕竟暴露了萧文明,就相当于暴露了她自己。 就算像她所说的,女子去青楼妓院,犯不着哪家的王法,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名气,只要不把董婉青逼急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声张。 于是萧文明叹了口气:“唉!我不同你争论,不妨告诉你。我来此地是为了寻找温伯明先生,找到了就走,也不愿横生事端、节外生枝。” 听得这话,董婉青却似有几分失望:“嗨!你萧公子来这里就为了找温伯明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来看好戏的呢!” “好戏?什么好戏?”董婉青的话越来越奇怪了,逗得萧文明也禁不住追问道。 董婉青狡黠地一笑,却并没有回答萧文明的问题:“萧公子从来没听过戏吗?戏文这东西就是带着悬念才精彩的。如果提前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去,那谁还肯看戏呢?就好比萧公子写的那几部小说野史,那也是处处都留着伏笔和扣子,叫看书的人抓耳挠腮,这才能把书卖出好价钱去。看戏也是一样,我要看的这出好戏精彩绝伦,却不能告诉你,还是要萧公子慢慢品评的为好。” 萧文明原本到暖香阁来,就是为了来寻找那位爱卖关子温伯明的,没想到温伯明没找到,却碰到了另一个爱卖关子的董婉青…… 这真是……找谁说理去呢? 不过萧文明的性格算是被董婉青给拿捏住了——他确实是个看热闹又好奇心强的人。 一听说有好戏能看,萧文明便将温伯明的事情暂时往旁边搁一个,只想验证一下董婉青口中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将有一出好戏上演,这出戏是不是真的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董婉青所说的那样好。 见萧文明不再说话,董婉青也似乎很满意,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好戏码即将上演,咱们都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这出好戏,这可是有钱都看不到的哟!” 萧文明和董婉青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个哑谜,却把一旁的龟公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才逮住个话头:“看样子两位是相熟的朋友,那就先请在此处坐着休息休息吧,要叫姑娘或是点酒菜的,尽管吩咐小人,小人定然替两位伺候得服服帖帖。” “谁要你伺候服帖了?”董婉青嗔了一句,“倒是美食美酒,可以上来一些,我们在等人,边吃边等。” “那是那是。”龟公喏喏连声,又从别处找来了一份菜单,递给了萧文明,“就请这位爷先点菜吧!咱们暖香阁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做菜师傅的手艺那也是一流,保管两位爷吃得满意。” 萧文明尚未接过菜单,却被董婉青劈手夺过了。 可她拿过菜单,却也并不翻看,而是直接就还给那龟公:“点菜就不必了。你们这里只管拿手的、名贵的、好吃的端上来,不要怕花银子。瞧见我对面坐着这位公子了吗?他可有的是钱!你可别好心替他省钱,省下来的钱他也不会打赏你的。” 关于这话,这龟公倒是可以反驳两句的。 招呼萧文明才不过半个时辰,他已经从萧文明那里拿了将近一两银子的赏钱了,够他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安安心心过上一个月了。 再加上别的客人的赏钱,这个月他就能攒下不少银子,要么攒着过年时候回家孝敬老娘,要么这个月就过回年,换个场子也当回爷,找个姑娘喝顿花酒都是可以的。 总之这是要拜萧文明所赐的。 然而这龟公听这位姓董的公子——又或者是小姐——同萧文明说话没大没小,彼此互相讥讽,便知他们的地位是平起平坐,并且隐隐之间感情还算不错,便也没由来反驳董婉青,赶紧知趣地一躬身、一点头便退下去了。 暖香阁里来了这两位紧要的人物,但其他人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是一切照常——宾客仍旧是觥筹交错、一掷千金,名媛们也仍旧是莺歌笑语、推杯换盏。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此人仍未到声先至,还没踏进那个大门,便先派了个人过来报信。 被派来的这人架子也不小,也不私下里同相熟的龟公或者是老鸨窃窃私语,而是站在门槛边上就朝暖香阁里大声喊道:“都听了!桑公子大驾光临,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客大欺店、店大欺客,这是古今通理。 就好比暖香阁这样的大买卖,平常客人来了也就来了,出多少钱就享受多少待遇,仅此而已。 想要再享受什么出格的招待,对不起,您老没那么多钱就别来凑这个热闹,咱们这人也不是做慈善堂的,惯不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您的毛病。 您爱来不来! 然而这位桑公子摆着那么大的谱,暖香阁的人却不得不重视,过来传信之人这么一喊,就一下子乌泱泱喊来了五六个龟公、七八个老鸨,排着队赶上来迎候这位“桑公子”。 看他们态度之殷勤,就是他们亲爹亲妈来了,也未见得有这样的孝顺。 萧文明见了这一幕,不禁有些疑惑:“这家伙是谁呀?好大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暖香阁的老板来了……” 一旁的董婉青接话道:“老板?他虽不及暖香阁的老板派头大,但这几个老鸨、龟公怎么惹得起他?当然是要殷勤接待啦!” “他是谁呀?金陵城里那么多达官显贵,那么多的富商大贾,他算老几?” 董婉青嫣然一笑:“你先别问,很快就知道了。” 她话音未落,果然瞧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公子哥儿模样的人,在七八个随从的簇拥之下,走进了暖香阁。 只见此人长的是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胖得就好像一个圆球,也就是身上穿着名贵的绸缎衣服,要是用破布缝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非得被他的肥肉撑破了不可。 并且此人一进来就趾高气扬,一句话不说,先用鼻孔扫视了整个暖香阁,就等着别人上来跟他打招呼。 就这样的做派,说“面目可憎”四个字,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了他。 然而就是这么个面目可憎的家伙,暖香阁里的龟公和老鸨对他却是趋之若鹜,就好像苍蝇发现了臭肉一般蜂拥而上,嘴里一个劲地恭维: “桑公子这么久没来了,真是想死我了!” “桑公子不知在哪儿发财,忙什么公干呢?看公子气色不错,一定是又在哪儿交了好运,得了好处吧!” “桑公子今天要找哪位姑娘?只管说话,叫人给你安排,保证让公子满意!” 听着这些阿谀得有些作呕的话,看着那张肥胖得有些恶心的脸,萧文明却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似曾相识——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却觉得有几分脸熟…… 忽然,萧文明一拍桌子,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这人不就是桑淳元的儿子吗!” 萧文明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看他的眉眼,再瞧他这副盛气凌人的做派,再结合着他在暖香阁里不可一世的态度,最后再加上这个并不常见的性,萧文明几乎就可以断定,此人必然是桑淳元的儿子无疑了! 董婉青的话也印证了萧文明的猜测:“萧公子果然聪明,他就是桑淳元的儿子,名字叫桑忠昌,看他的样子,今天就是来惹事的!” “原来董……董公子说的好戏,指的就是他啊!我倒要问了,公子怎么会知道这位桑大公子,会来暖香阁闹事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董婉青回答道,“你看他这个德行,安分守己才叫不正常,惹是生非难道不应该吗?” (本章完) /77/77155/23293385.html 0143 时机也太巧了吧? 董婉青这就答非所问了。 就算他迟早是要惹是生非的,那董婉青为什么能够精确地知道,他一定会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呢? 总不记得你告诉我,你董婉青能掐会算,是个活神仙,已经算好了——桑忠昌必有此举吗? 萧文明正要追问,却听董婉青又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往下说道:“萧公子怕是不认得这个桑忠昌吧?这家伙可是金陵城里的小霸王。他老爹还在做苏州知府的时候,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的。现在他爹当了江南道的主管,这金陵城里还不成了他一家的天下?也就是这暖香阁的老板面子大,否则光是这苏舜钦的艳名,这位桑大公子,早就将这暖香阁给拆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桑总宪平素一本正经的,想必家教一定十分严格,怎么竟然教出这么个忤逆儿子来?我看桑淳元迟早得死在他儿子手上!” “哦?”董婉青掩嘴一笑,“萧公子是在给他算命吗?也不知公子的卦好不好,等过个一年半载再看看,看桑淳元和他的儿子,是不是还能活得好好的。唉!桑总宪五十多岁人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溺爱一些未免有些过分了,所以才会闹得这样不体面……” “要我看,这就不是溺爱不溺爱的问题,那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桑淳元原本就称不上什么好人,自然也就教不出什么好儿子来。你瞧瞧,这个桑忠昌,是个好人吗?” 董婉青一双杏眼挑起,朝萧文明脸上一瞟:“萧公子看人倒是很准,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既然公子看人这样有眼光,你就瞧瞧我是不是好人?” 董婉青那真的是个大美人,即便身上换了男装,可她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依旧好似能勾走人的魂魄一样。 萧文明咽了口唾沫回答道:“你呀?要我看不是坏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说没说都一样,惹得董婉青娇嗔了一句:“哼!我不是好人?你这个没良心的!” 萧文明这边正打情骂俏着呢,那边商忠昌却不知怎么就动了怒,扯着嗓子大喊:“你老鸨子别给我来这一套!小爷我今天谁都不见,就要见苏舜钦苏姑娘!” 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萧文明的注意。 萧文明虽然不是来找苏舜钦的,却是来找温伯明的,而温伯明和苏舜钦之间的关系却是异常密切,桑忠昌这样杀气腾腾的来找苏舜钦,搞不好要和心高气傲的温伯明产生一番冲突。 而温伯明的事,萧文明是一定要管的,更何况这个桑忠昌还是桑淳元的儿子,在萧文明这里自然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几个赶来迎接的老鸨之中,果然有一个是带着苏舜钦的。 她一听这桑忠昌的语气很不客气,就赶紧讨饶:“桑公子来得真是不巧,苏姑娘现在正忙着呢,实在是没法接客。” “忙着?她忙着,我还忙着呢!我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见得要我白跑一趟吧?我还告诉你了,这回我还不单只见苏舜钦一面,我还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带她出去到我家唱一唱堂会,银子什么的都好说,你去给我安排一下。” 老鸨子一听这话就犯了难:“桑公子,你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又不是不知道规矩。苏姑娘向来是不出阁的,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另有两个老鸨子,半是来解围的,半是想从桑忠昌的口袋里掏银子,一左一右走路过来,建议道:“桑公子,苏姑娘好是好,可今天的确是没空。倒是咱们姐妹手下有两个姑娘,刚刚学了新词,唱得那叫一个好听。桑公子要找人唱堂会,就让她们去好了。” 这个桑忠昌今天摆明了就是来找苏舜钦的,其他的姑娘她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这两个老鸨子的话,他连理都没有理,直接伸手招来身后的两个跟班:“还愣着做什么,把东西亮出来给他们瞧瞧!” 两个跟班走到桑忠昌的面前,从腰间捆着的布囊里,将一块块的银元宝,逐一从布囊里掏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上。 这么大一块银元宝,少说也得有二十两那么重。 萧文明侧着脑袋、歪着眼睛数了数,这两个跟班一共掏出了将近二十枚元宝,那就相当于四百到五百两银子那么多了。 萧文明自己出手已经是挺阔绰的了,但是要他毫不犹豫地掏这么几百两银子出来,而只是为了见一个青楼女子,他还是真的下不了那样的狠心。 要知道白银这物件,在中国古代这么一个银本位的国家,那就是最过硬、最纯粹的硬通货,一下子掏那么多银子出来——而且还是现银——哪个人看了眼不直? 就连身在大富之家的董婉青也不近感慨:“这个桑忠昌,还是真肯下血本啊!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这老鸨子总该松口了吧?” 萧文明却道:“我就是觉得他这么个不学无术、不事生产的公子哥,怎么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要我说,十有八九还是从他老爸桑淳元那里拿的。可他爹桑淳元,也是个朝廷命,官朝廷给的俸禄能有几个子儿?钱的来路一定不干净!” “那倒不至于吧……”董婉青说道,“这位桑大人平时看着也挺清廉的,不像是贪墨之人。” “我恨就恨他这一点,说话做事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不知耍的又是哪一套。最令人恶心!” 就连真正见过大钱的董婉青和萧文明,见了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也不禁有一丝心动,更何况那些视钱财如性命的老鸨和龟公了? 尤其是那个带着苏舜钦的老鸨子,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乒乓”乱响。 一方面,桑忠昌是有钱有势的总宪府的大公子,是得罪不起的,得罪了他,自己在这座金陵城里恐怕也就很难混了。 另一方面,苏舜钦也是自己不能得罪的,她可是自己手下的摇钱树、聚宝盆,多笑一笑就是十几两、几十两银子的收入。 原本这两个人的面子,在老鸨心中是保持平衡的,可偏偏桑忠昌又拿了这么多的银子,相当于就在自己这边追加上了沉沉的几块砝码,让天平瞬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向着桑忠昌倾斜过去了。 于是这老鸨子把心一狠、把牙一咬:“桑公子在这里稍候,我这就给你去请苏姑娘来!” 说着,那老鸨子便扭头往楼上去了,一边走还不忘用贪婪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显然,老鸨子服输了,桑忠昌脸上一下子洋溢出得意的表情。 他也不选个好地方等老鸨下楼,而是叫手下的跟班,拖过一把椅子,就在大堂正中坐了下来,显得十分嚣张跋扈。 也就是在金陵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是放到临海县、放在姑苏城,萧文明早就出手教训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萧文明还真没见过像桑忠昌这样嚣张的人,别人不说,就是在临海县有半条街的徐世约,又何曾这样不可一世过。 并且听其言、观其行,也知道这桑忠昌乃是暖香阁的常客,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可能不知道苏舜钦是出了名的不会出阁的。 也按理说,他是不会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的。 并且这个桑忠昌提出要求的时机也是有够凑巧的,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是在萧文明也到暖香阁的时候提出来,偏偏还让萧文明给瞅见了…… 这天下真的就有那么巧的事吗?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忍不住在董婉青耳边低语道:“这个桑忠昌,嚣张不讲道理一点也就罢了,可看他今日这副样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就不怕他老爸回去打他屁股吗?” 听到这话,董婉青忽然用赞赏的眼神看了萧文明一眼,却并不答话,只说道:“好戏才刚刚上演呢!咱们看戏的,就算看破了套路,也该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免得打扰了几位角演戏的兴致。” 正在说话之时,那上楼去请苏舜钦的老鸨子回来了。 她的脸色并不是十分好看,却依旧挤出十分勉强的笑容,对桑忠昌说道:“桑大公子,咱们家苏姑娘一听说你要来,那可高兴坏了,赶紧拿出琵琶练了几段新词儿。可你说今天巧不巧?大约是,这琵琶弦受了潮,调门怎么调都调不准。咱家姑娘说了,桑公子乃是这边的贵客,可不能得罪了,不好用荒腔走板来敷衍公子。说是要把琵琶修好了,再来见桑公子呢!到时候,姑娘一定给爷美美地唱上几首。” 这老鸨子好一张巧嘴,真会说话啊! 萧文明听了都十分佩服他的口才,分明是苏舜钦压根就不待见这位桑公子,可在这老鸨的嘴里,说的却好像是苏舜钦对于桑忠昌是异常重视一样…… 就凭这张嘴,寻常人无论如何,也会被这老鸨子给打发走了。 然而桑忠昌可不是寻常人,老鸨子这几句话怎么可能让他打退堂鼓? “不就是一把破琵琶?”一边说,一边桑忠昌从自己的大拇指上褪下一个玉扳指,塞到那老鸨的手里,“到乐器行里,用这枚扳指去换一把新的琵琶好了。这枚扳指价值连城,什么样的琵琶换不来?” (本章完) /77/77155/23304730.html 0144 干煎王八 萧文明远远偷眼望去,只见这枚扳指湛青碧绿,没有一丝杂质。“价值连城”这四个字未免有些夸张了,但肯定是价格不菲的。一把琵琶才能值几个钱,用这枚扳指去换一把哪怕是最名贵的新琵琶,也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然而那老鸨却道:“这恐怕不行,苏姑娘的琵琶跟了她二三十年了,要重新换一把,就怕姑娘不乐意……” 这老鸨子有千句万句的推脱之词,然而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苏舜钦常用的那把琵琶,是她在家业还未败露之时就用惯了的,又经过精通音律的温伯明的反复调校,虽然用料做工都不是顶尖最好的,但其音色确实最出类拔萃的。在金陵城中有极有名气,说是一件宝物,也毫不奇怪。 既然是宝物,那就不是随便花几两银子就能买来的。 因此来说,老鸨子摆出的这个理由是十分充足的,就连萧文明远远听了也低声赞叹:“这个理由说的好,要我看一定是有高人相助。” 萧文明说的这个高人还能是谁?不就是自己的谋士温伯明吗? 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出一个打发制的纨绔子弟的主意,还不是绰绰有余? 然而今天很不凑巧,这个桑忠昌就是为了挑事而来的,成心挑事的人可是不讲道理的,任凭这个理由是怎样的合适,桑忠昌的态度都异常明确和坚决:“不听不听!我听今天我一定要请到苏舜钦,要是不行,我就把这家店给砸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一紧:“这家伙怎么回事,至于闹得这么大吗?他下不来台不要紧,就不怕他老爹丢了人吗?” 董婉青俏丽的脸上也挂上了凝重的神色:“想砸店?哼!我看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话刚说完,站在董婉青身后的那个保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做好了使用暴力的准备。而此人似乎也是一位武林高手,只使用了最基本的吐纳功夫,便听得浑身上下的骨骼“咯吱咯吱”一阵作响,似乎已将尽力注入进了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管、每一片肌肉…… 至于萧文明这边,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他这回带来的张俊和其他两位弟兄,那都是久经沙场的能征惯战之士,身上又暗藏着兵刃,想要对付这几个跟班,自然是不在话下。 萧文明和董婉青这边几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然而老鸨子这边就只能再接着劝说:“桑公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苏舜钦姑娘脾气大,她已答应了下回给桑公子唱曲儿,那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公子爷弄死我,就跟弄死个蚂蚱似的,就别为难我了吧……” “她脾气大,我脾气就小吗?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桑忠昌恶狠狠地说道。 这老鸨子刚才就已经是在哀求桑忠昌了,现在听他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更是急的膝盖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桑大公子这回就饶了我吧!就看在平时我伺候公子还算用心的份上,今天就把我当一个屁,放了就算了吧!” 这老鸨子一跪,原本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们无不一片哗然。 能在暖香阁里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也都见过世面,背地里人品怎样不说,明面上都是做不出这种咄咄逼人的事情来的。 然而桑忠昌却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圆球似的身子陷在座椅里,任凭这老鸨子怎样的跪地求饶,他居然连站都不站起来、看都不看她一眼,却把脑袋偏了过去,摆明了就根本不想给这老鸨的面子。 这时,桑忠昌身后一个跟班说道:“我说你也知道啊,咱们家大公子是这里的常客,平时在你身上撒出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今天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还把咱们公子放在眼里吗?我看你这店也别开了,关门歇歇得了!” 别人说这样的话,自可以不当回事儿,可是桑忠昌的跟班说这个话,老鸨子就不能不掂量一下。 这毕竟是江南道总管大人家的大公子,他老爹还真有这样的权利,随时可以查封这座暖香阁,万一真的把这家店给查封了,那店里这么多老少爷们儿怎么办? 喝西北风去吗? 这老鸨子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也要为依附在暖香阁上活命的那么多人考虑考虑。 这老鸨子一拍大腿终于站了起来,对桑忠昌说道:“桑公子稍后,今天我张脸也不要了,一定把苏姑娘给你来。” 说着吗,这老鸨子便又“噔噔噔”跑上了楼,脚步声中充满了无奈和怨恨。 这回老鸨子去了之后却没有回来那么快,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去了许久都没回来。 萧文明见了低声说道:“这老鸨子怎么回事?她腿脚刚才看着不是挺灵便的吗?怎么现在去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董婉青回答:“这也是他们做老鸨子的老花招了。故意走的慢一点,消磨一下那些难缠客人的耐心,有时候时间耽搁得久了,有些客人耐不住性子,自己就走了。这一招啊,叫做‘干煎王八’,都是老手段了。” 萧文明听了一个激灵:“哟!没想到董公子懂得那么多,就连青楼里的花招,你都弄得清清楚楚的,真是难得。” 萧文明这话暗含着讥讽和试探的意味,董婉青却毫不接招,反将一军道:“难道不该知道的吗?萧公子是写出了《水浒传》这等奇书的人,我原以为对江湖里的事情应该是了如指掌的,没想到竟然这样没见过世面,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是啊,都把《水浒传》这样一部充满了江湖气息和市井气味的书写出来了,怎么可能对青楼妓院这种地方一无所知呢? 这是一个破绽,萧文明赶紧往回找补:“这……我不过是想考考你罢了,你还当了真。不过就是‘干煎王八’一招,就只能对付那些脸皮薄的人,我看桑忠昌这样皮糙肉厚的,怕是不吃这一招呢!” 果不其然。 上楼的老鸨半晌才探出了半个脑袋,从楼上往楼下一看,见桑忠昌仍旧怒气冲冲地坐在那里,顿时慌了神。 她刚想把脑袋往回缩,却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张宗昌的一个跟班瞧见了,大声喊道:“嘿,那老鸨子,苏姑娘请来了吗?在我家少爷面前当什么缩头乌龟?” 那老鸨子无可奈何,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梯,对桑忠昌说道:“桑公子啊,好话我都说尽了,可今天苏姑娘确实没法见客……” 一听这话,桑忠昌当场就恼了,一跺脚从座位里挤了出来,抬手指着这老鸨子的鼻子就骂:“你他妈的是在消遣我吗?上去了那么久,就带回来这么一句话!莫不是在逗老子玩呢?” 那老鸨子一脸的无奈:“桑公子,我骗谁也骗不了你啊!苏姑娘这回真的是没法来了,我就明说了吧——姑娘身上来了,今天的确是不方便。 “来了”这两个字让萧文明反映了好半晌这才弄明白,原来是这两天苏舜钦的大姨妈来了,这倒是个过硬的理由,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这一点上桑忠昌倒是和萧文明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脑袋一歪:“放屁,一会儿是琵琶坏了,一会儿是身上来了红,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想怎么骗就怎么骗?看样子今天你是不见黄河不落泪,非要让你见识见识小爷我的手段!” 老鸨都快哭出来了:“没骗你啊,真没骗你,我亲眼见的!” “哼,你亲眼见的?你亲眼见的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你把苏姑娘叫下来,或者我亲自上楼去也可以,让我亲眼看看,她身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来了。要是真的,我姓桑的立即就摆酒道歉;要是假的,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女孩子家家身上来了大姨妈,原本就是一件既不舒服又无法启齿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既然说出了这条理由,再这么一味地逼迫下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这下连同为女儿之身的董婉青,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呵斥:“这厮也太无礼了,竟然这样放肆!” 萧文明也道:“这话没错,小朋友不讲规矩就要教训一下。他爹不教训,那我就替他爹来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叫做礼数!” 这两位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思,因此说话声音响亮了许多,就连站在他们身后之人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萧文明麾下的张俊三人,以及董婉青身边的那个镖行大汉的保镖,暗暗中都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而再看桑忠昌带来的那些保镖跟班,则还在一个劲地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话说回来,就算他们做好了准备,又能如何? 董婉青的保镖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萧文明手下的张俊等人,则是面对倭寇,也不会有丝毫胆怯之色,并且身上还暗藏着兵器,杀这些个混小子就跟杀鸡差不多。 至于桑忠昌,别人怕他,萧文明是不会怕他的;而董婉青连萧文明都不怕,当然也不会怕这个桑大公子。 在扫掉了桑忠昌的那些跟班之后,萧文明对这家伙就要好好理会一番,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本章完) /77/77155/23304756.html 0145 伤疤 正在桑忠昌眼看着就要倒霉的时候,忽见一位女子飘然从暖香阁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绸裙,身材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瘦弱,五官长得十分清秀,皮肤也很好,宛若凝脂一般。然而她的气色却很不好看,不但脸色苍白,就连脸颊两边都略微凹陷了下去。 这女子一下楼,原本十分嘈杂的暖香阁内,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不但连那些窃窃私语的看热闹的客官们都变得鸦雀无声,就连那张牙舞爪的桑忠昌居然也闭上了嘴。 那方才还在讨饶的老鸨也是十分惊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迎上几步,伸手扶住那姑娘,低声细语地问道:“姑娘,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下楼来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才意识到此人便是那桑忠昌一心要见的苏舜钦了。 再仔细看她,果然长得十分美丽还在其次,浑身都上下都透着一股灵透之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的气质在这处青楼妓院中更显得格格不入,宛若出尘的仙子一般。 这大概就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吧? 就是这样一位美女,难怪温伯明会对他动情了。 萧文明是个近视眼,看远处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眯缝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楚——看苏舜钦的时候也会例外,看了许久,才将他的神态容貌略微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这时却听董婉青耳语道:“怎么样?苏舜钦姑娘好看吗?瞧你这副德行!把眼睛都看直了,可别是喜欢上她了吧?” 萧文明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苏姑娘确实是个美女,但我总觉得他太憔悴了些。似乎有些病态的感觉,我可不喜欢这种林黛玉。” “林黛玉是谁?”董婉青追问了一句。 “嗯——”这个时代是没有红楼梦的,萧文明也没法用三言两语,就向董婉青解释清楚,便说道,“你不管林黛玉是谁吧。反正我喜欢稍微活泼阳光一些的。” “哼!你的要求还真多,苏舜钦这样的姑娘你都不喜欢!”董婉青嗔了一句,脸上却挂上了由衷的笑容。 萧文明这边正同董婉青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那边苏舜钦已是飘然来到了桑忠昌的面前。 只见她轻轻甩开了老鸨子扶着的手,朝桑忠昌蹲了蹲行了个礼,一张粉红色的樱桃小口轻启道:“桑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今日身上确实不方便,未免怠慢公子了,还请公子见谅。” 一样的几句话,从苏舜钦口中说出来,就是要比那老鸨子有说服力的多。 桑忠昌听了她的解释,既不发火了、也不闹事了,就连身子都酥麻了半边,嘿嘿傻傻一笑:“苏姑娘怎么不早说?也免得我发那么大的脾气……” 苏舜钦微微一笑:“桑公子通情达理,小女子就谢过了,那我便少陪了吧!”说着,苏舜钦一转身就要重新回楼上去。 原来苏舜钦其实也不想见这个桑忠昌,只是他不想让暖香阁里的人,为了自己的缘故得罪了这位桑公子,便只好违心地先下楼同他说句话、告个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样大家都有台阶好下。 谁知苏舜钦的这点心思,桑忠昌居然完全不领情。 他见苏舜钦来而复返,立即阻止道:“别忙!苏姑娘既然下楼了,那就坐下谈谈吧。苏姑娘弹的一首好曲,我正要请你到我家唱一出堂会呢!姑娘身上不是来了事儿吗?回家我亲自给姑娘泡红糖大枣茶吃——大枣,那是山东运过来的新鲜的枣子;红糖也是,南越国进贡的。都是最补血的东西,保管姑娘一吃精神头就来了。” 桑忠昌越说越是来劲,苏舜钦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原本女孩子身上来事,就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情,同你这么个陌生男子说,已经是一件很羞涩的事了,可你倒好,大庭广众地说出来,这是要羞死苏舜钦吗? 因此苏舜钦的脸色就愈加难看了。 然而她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多少还能绷得住情绪:“那就不必了。小女子原本身子骨就弱,今天既吹不得风、又见不得光,实在是多有不便。” “没什么不便的。姑娘不能吹风、不能见光,这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这就叫家里的轿夫抬一顶大轿子来,从轿子里进、从轿子里出,保管见不得光、也吹不着风。” 原本苏舜钦就不打算见这个桑忠昌的,只是听他逼的实在太紧,老鸨劝的又恳切,无奈之下他才下楼来打发两句也就是了。 实在是没想到,桑忠昌居然是这样的胡搅蛮缠,也属实出乎苏舜钦的意料。 也就亏得苏舜钦涵养好,这才没有发火,依旧在不厌其烦地解释:“桑公子是江南道总管家的大公子。府里的轿子都是官家的轿子,我一个贱婢,怎么好随便就坐?岂不是辱没了官家的威严?” 苏舜钦因父辈一代的政治斗争遭了殃,那被贬为贱籍,永世不得翻身,这是笼罩在苏舜钦和他家老小身上,最深重的一块伤疤。只要一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一旦揭开更是苦不堪言。 而苏舜钦现在都主动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只要桑忠昌是个人,都不能不怀有几分恻隐之心,今天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算了。 然而桑忠昌的话,还是大出众人之预料,引得众人一片哗然:“什么贱婢不贱婢的?不过是朝廷发下来的一张纸,何必这样看重?不瞒苏姑娘说吧,我都从爹爹那儿都听说了,皇上正想为新政一案平反,说不定苏家的贱籍也就一笔勾销了!” 新政一案,乃是前朝的一场重大的政治斗争,甚至关系到当今皇帝登基的合法性,其复杂程度难以言表。 萧文明也只不过听说过一个大概而已,而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 有好几次萧文明想请教一下温伯明的,然而温伯明的父亲也是此案当事人之一,有些话他也不能明着说。再加上萧文明事务繁忙,这件事情也就暂且搁下了。 然而现在猛然间听到一个为新政平反的消息,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萧文明作为局外人中的局外人,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藏着多少隐情,但也敏锐地意识到:随着此案的沉疴泛起,必然会引发一场新的政治斗争!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苏舜钦对政治斗争没有任何兴趣,但是贱籍却是她实打实的背着的,听到桑忠昌带来的这个莫大的好消息,竟激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苍白的脸上也泛出了血色:“真……真的吗?” 桑忠昌见苏舜钦动了心,不无得意地笑道:“真不真的,我说了,你也不信。不如苏姑娘到我家唱几支曲,要是伺候舒服了,我一高兴,就求着我爹写一道奏章,皇上见了说不定就直接免了你全家的贱籍。如何?” 苏舜钦这回是真的动了心了。 如果朝廷能免了她和她全家的贱籍,就相当于将她从这火海里救出来一样,相当于迎来了第二次新生。 她怎么能不动心? “那……那……那我就……” 苏舜钦刚要答应,却见一位书生缓步下楼,淡淡说道:“皇上要给新政平反?这事儿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就是皇上真有这样的意思,先要有御史言官吹风,再有朝堂公卿会议,再发六部商讨,最后由礼部拟旨颁发天下,然后才能肃清冤狱、清理贱籍。这一套走下来没有个两三年是不能成功的。桑公子说,只要乃父一道奏折,皇上就会立即俯允。呵呵,这牛吹得恐怕大了些吧?” 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词严、有条不紊,当场就把桑忠昌扯的谎给拆穿了,让这位桑大公子恼羞成怒,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一个穷书生,也敢妄议朝廷大政?” 此人是何人? 暖香阁内一大半的人都知道,萧文明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桑忠昌闹是闹成这样,萧文明却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如今见这书生突然出现,正是一个自己发言的大好时机,他当然要出头说话——敲一敲边鼓、充一充场面。 于是萧文明立即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异常做作地拱手说道:“哎呀呀!哎呀呀!没想到半松先生也在此处!先生大名,名动江总,在下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罢,萧文明还不忘多此一举地朝在场的客人介绍:“大家都不知道,都不认识吧?这位先生就是临海县有名的温半松,名讳上伯下明,乃是江南第一大才子啊!” 暖香阁之内,多有认识温伯明的,也有不认识温伯明的。但不管认不认识他,半松先生的文名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听他也来了,宾客们真是庆幸,庆幸今天自己这几个钱花的可真是值啊!原本只想喝一顿花酒的,竟没想到一下子能见到这么多的名人,能看这么精彩的一出好戏。 温伯明原先是不知道萧文明也来到这座暖香阁的。 这年头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不可能萧文明来之前,提前给他发条信息通知他一声。 因此,当萧文明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是颇感惊讶。 不过萧文明此人向来是神出鬼没的,忽然现身于此,虽然在常理之外、却在情理之中,转念一想,温伯明便也释然了。 并且萧文明这么一来,相当于给温伯明提供了一个坚强的后盾,让他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和桑忠昌说话了。 (本章完) /77/77155/23393782.html 0146 动手了 于是温伯明气势更足,朗声对桑忠昌说道:“学生不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虽然微末,却毕竟是朝廷给的名器,是在科场上真刀真枪考出来的!议论朝政,既是朝廷给我等的权利,也是应尽的责权。怎可说‘妄议’二字?倒是这位桑公子,据我所知你并无功名在身,我朝又没有恩荫的制度,光凭着乃父是江南道的总宪大人,就敢胡乱议论朝廷大政,我看你才是妄议吧!” 温伯明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桑忠昌一时对答不上,肥胖的身子都禁不住缩了一缩。 特别是温伯明指责他没有功名的事情,更是点到他的痛处。 他爹桑淳元科场得意,二十多岁就考中了进士前几名,这才有机会当上江南道的总管。可他的儿子桑忠昌,却没有什么读书的天分,从小启蒙后又请了数不尽的名塾师,他都念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今年桑忠昌快三十了,别说是高中进士了、别说是混个举人孝廉了,就连一个秀才,到现在为止都没考出来…… 为了这事儿,桑淳元不知多少次痛骂过桑忠昌,而桑忠昌也因此见了他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桑忠昌既然无法从道理上驳倒温伯明,就只能进行人身攻击了:“你、你、你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篾片相公,也敢口出狂言!” 然而人身攻击他也不是温伯明的对手:“你也不过是个破家子弟、木屑公子,居然大言不惭!” 温伯明的反应是有够快的,就是骂人都骂出了一副对子,惹的暖香阁内的宾客都禁不住地拍手叫好。 原本,温伯明就有些“人来疯”的意思,越是有人叫好,他就越是来劲,便又接着说道:“今日桑公子大闹暖香阁,声势何其之壮?排场何其之大?气焰何其之嚣张?要我看,这等事迹就应当广为流传,以张桑公子之威名!应仿效《三国演义》《水浒传》这两本奇书,刊印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桑公子的作为。不光如此,这本书还要流传下去,这样才能流芳百世、传为美谈。 这个时空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两本书,都是萧文明编出来刊发天下的。 这两本书的原著质量就极高,虽然经过萧文明画蛇添足的改变,依旧很快风行天下,已经到了脍炙人口的程度,就连桑忠昌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看得入了迷。 并且桑忠昌虽然没有什么才华,但也并不是彻底的傻瓜,知道今天这事儿自己办的并不光彩,要是真的流传出去,别人不说自己的,老爹就会先打断了他的腿。 要是寻常人物,站在桑忠昌的角度,被温伯明骂成这样,早就应该打退堂鼓,乖乖退出暖香阁了。 可桑忠昌岂是寻常人物? 至少论脸皮的厚度,世间难有人比得上他了…… 只见他呲牙咧嘴地说道:“你、你、你有种!你要是敢把话给我传出去,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笑话!嘴长在我的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管得了我?况且这朗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朗乾坤,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看见了,我温伯明要是身遭不测,十有八九就是你桑忠昌干的,在场的都是见证,你岂能逍遥法外?” 是啊,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桑忠昌还能抵赖吗? 眼下最有利的选择也就是服个输、示个弱、认个怂,赶紧退出去得了,就算今天闹了个笑话,让大家笑几天,事件自然而然地就平息了。 然而桑忠昌这人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充斥在身边的又都是些马屁精——除了他老爹之外——哪个人不上赶子地奉承他,拍他的马屁? 特别是这两个月,他爹桑淳元当了总宪大人,桑忠昌便也成了总宪府的大公子,身世更比以前显赫,何曾想到能在暖香阁吃那么大的亏? 此时的桑淳元,已经被愤怒淹没了最后一丝理智,认为只要靠着暴力、靠着自己的权势,便能蹚平一切的不如意。 他仗着身边还带着十来个跟班,一挥手朝温伯明一指:“来人呐!给我把这穷书生变成死书生,看死人怎么说话!” 什么穷书生?温伯明可一点也不穷! 他老爹曾经是户部侍郎,也算是朝廷中枢数得上的大官了,论官位比桑淳元一点不落下分,门生故吏、同乡同年,虽不说是遍布朝野,却也是星罗棋布。 只不过温伯明不事铺张,也不喜欢冒用自己老爹的威势,这才比桑忠昌显得低调了不少。 然而桑忠昌哪懂这其中的关节,压根就不知道温伯明的背景和来历。 他这个当主子的不知道,他手下那些跟班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一听他们主子的号令,张牙舞爪地就像温伯明扑去。 现在的温伯明已经不是当初的温伯明了。 他帮着萧文明多次上阵杀敌,早就已经不是那个从没见过血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让他同张忠昌带来的那些跟班对打——当然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他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一开始就站在离开桑忠昌颇有几步路距离的地方。 就是这几步路之间,还隔着暖香阁的好几个龟公和老鸨。 青楼妓院的龟公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要维持现场的秩序。 因为青楼妓院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在这种一掷千金的地方,争风吃醋的、酒后撒泼的、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的,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要是没人控制场面那怎么行? 因此这三五个龟公,一看有人要大打出手,立即上前阻止,口中还说:“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他们一边说,一边努力地想拦住这些冲上来的跟班。 暖香阁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大场子,一般很少有人会来闹事,就是有来闹事的,经过龟公几句规劝,找个台阶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要是龟公的劝说没有用,那多少也能拖延一下时间,这时候就轮到等候在暖香阁后院的看场子的打手上场了。 当然了,打手是不可能轻易上场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场的人也不可能多,毕竟暖香阁是大家消遣娱乐的地方,要是动不动就上来五六个彪形大汉,谁还有兴致在这里寻花问柳? 原本这套维护秩序的措施和机制还颇为得力,碰到常规的小麻烦也就平息了,怎奈今天暖香阁遇到的竟是个大麻烦。 只见桑淳元带来的那些跟班,仗着是帮总宪府的少爷办事,丝毫没有把那些龟公放在眼里,压根就不听他们的劝,一拳一脚便将那些个只会伺候人、却不会打架的龟公打倒在地,便向温伯明猛扑过来。 这时的桑忠昌居然保持了难得的清醒,猛然间记起自己跑到暖香阁来,可并不是为了打温伯明的,而是来请苏舜钦的。 于是他便又喊道:“别光顾着这个穷书生,赶紧去把苏姑娘抢过来,抢过来了老子重重有赏!” 一看这桑忠昌正要动粗,萧文明也是怒不可,高声呵斥声后的张俊等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赶紧帮帮你们的温先生!还有那位苏姑娘……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们问罪!” 一声令下,张俊和他手下的两个弟兄,立刻抽出腰间暗藏的利刃,便要同桑忠昌和他的跟班厮杀。 萧文明一看都动刀子,又怕闹出人命关系了:“干嘛啊?打归打,别动刀啊!” 就这一个愣神,忽见身边一道黑压压的球形闪电,向前疾驰而去,拦在了桑忠昌那些跟班的面前。 原来是董婉青的那个保镖,以彪悍的仿佛巨灵神一般的身材,却使出了宛若闪电的身法,一瞬间就拦住了桑忠昌的跟班。 萧文明那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猜的果然没有错,董婉青这个这个保镖,果然有两下子,是个武林高手! 只见此人武功既高,面相也十分凶恶,但态度却似乎很友善。 他张开蒲扇一般的双手,拦在众人面前,脸上挂起笑容,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家都是来寻开心的,又何必惹是生非呢?这里虽是青楼妓院,但是仗着有几个钱,有些人就欺负一个弱女子,这又是何道理?” 话音刚落,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跟班,忽然脚下长了钉子似的定在原地,再也向前不得半步。 倒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忽然被董婉青手下这个高手义正词严地说服了,而是因为他们见此人武功不凡、天生神力,绝对不好对付,摄于他的威势,这才不敢动手。 趁着这僵持的机会,温伯明却迅速作出自己的反应——拉着苏舜钦就往萧文明身边挤。 他知道,萧文明是他现在最可靠的靠山,有了他的庇护,自己和苏舜钦横竖是不会吃亏的。 桑忠昌一见到嘴边的肥肉就这么飞了,赶忙大喊:“小兔崽子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打!这大汉力量再大,也就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十来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有道理啊! 任凭你武功再高强,只要人数足够地多,那就能一哄而上,就是踩都把你踩死了! (本章完) /77/77155/23393783.html 0147 高手 萧文明看出来了,这个保镖是个练家子,却不知他的武功有多高。 如果他的武功好比姑苏大侠林丹枫那样高,那别说桑忠昌身边带着十个跟班打手了,就是再来十个那也是白给。 然而这世上能有几个林丹枫? 萧文明怕这忠勇的汉子吃亏,立即上前一步,将温伯明和苏舜钦护在自己的身后,朗声对上忠昌说道:“桑忠昌,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了,怎么竟这样蛮不讲理?别以为你是桑淳元的儿子,王法就管不着你,就算王法管不着你,我也要管你!” 好家伙,今天光碰上硬茬了。 萧文明这几句话不单直呼桑忠昌的名讳,就连提起他爹总宪桑大人的时候,也丝毫不加敬语——不但震得在暖香阁内看热闹的宾客都哑口无言,就连当事人桑忠昌,都被说了个呆若木鸡……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横肉,歇斯底里地一抖:“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居然敢直呼我爹的名讳,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还要多说两遍,让你听得清楚——萧文明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于是他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桑淳元又不是皇帝,值得给他避讳吗?你要是识相的,快给我乖乖滚出去;要是不识相,别说是你这个小杂种,就是桑淳元本人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在这金陵城中居然有完全不害怕自己老爹的,这也着实出乎桑忠昌的意料。 他那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不少:“你……你是谁?你敢报出名号来吗?” “怎么着,想打听出爷爷的名号,然后秋后算账、暗中谋害我吗?告诉你,有什么招,有本事今天就使出来!说句瞧不起你的话,就是耍阴谋诡计,你和你老子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告诉你吧,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临海县临海屯千户萧文明,怎么样?有什么阴的狠的招数,只管招呼过来吧!” 忽然听了萧文明的名字,桑忠昌便有如雷霆贯耳,一口唾沫呛在了咽喉里,让他止不住的咳嗽,好不容易才问出声来:“你……你真的是萧文明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桑忠昌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止一次听自己的老爹提起萧文明,知道他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现在他天神下凡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而萧文明则是有备而来,说话自然是底气十足:“你问我怎么来的?好,我告诉你。我是听说今天有人在这里闹事,还想要打我的朋友温半松先生,因此特意来替他出头的。” “好嘛,听样子你就是冲着爷我来的,你说是不是?”桑忠昌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哈哈哈!”萧文明放声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值得让老子多跑一趟?今天谁闹事我就对付谁,别人说你是桑总宪的儿子,就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我也照打不误!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小子,口气不小,也不看看身边有几个人,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桑忠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又命令自己的跟班,“小的们都听了,这就给我逮住萧文明,赶跑的那个温伯明,抢来苏舜钦。办成了事,老子重重有赏,一个人十两银子……不十两黄金!” 桑忠昌指挥手下,靠的就是两条:第一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给够了,自然会有用命来换的人;第二就是人多势众,仗着自己手下有十来个人,外头还有数不清的跟班打手。 就靠着这么多些人,桑忠昌就能把落了单的身边只剩下三两个人的萧文明一举拿下,非但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还能去老爹桑淳元那边邀功。 不学无术的桑忠昌其实是搞错了:官场上的你争我多,讲的都是最体面的话、做的都是最肮脏的事,怎么能用地痞流氓的手段去解决呢? 当然了,桑忠昌搞错的还不止是这一点,关键问题是,他并没有能够解决萧文明的实力和手段。 人多有时候并不一定就强,萧文明手下虽然只有张俊和其他两个弟兄,但他们都是上过战场、闻过血腥的真汉子,比起这些地痞流氓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因此对于教训桑忠昌,顺便降服他手下那些跟班,萧文明可谓是信心十足,光凭张俊等三人,再加上暖香阁里维持秩序的人手,对付他们可谓是手到擒来。 然而事情进行得竟然要比萧文明想象中更加顺利、更加省力。 当然,指望桑忠昌和他手下的跟班,良心发现那是不现实的,降服暴力只能依靠更加强大的暴力,而这中暴力的来源,便是董婉青手下那个保镖。 这位保镖果然是一位武林高手,并且精通的乃是硬桥硬马、直来直去的外家功夫,招式虽然简单质朴,却是威力无穷,不管桑忠昌有多少个跟班,抡起多少只拳头来打,这汉子都都只是一拳一脚的明来明往,仅仅依靠最直接最简单的肌肉的力量,就将他们轻易地降服了。 一秒钟前还气势汹汹的十来个跟班,现在都躺在了地上,好几个折断了手脚,正龇牙咧嘴地哀嚎着呢! 桑忠昌豢养的这些跟班和打手,平日里一个个胡吹海螺:一会儿说自己是这个帮派的大师兄;一会儿是那个门派的入室弟子——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是怎样好吃好喝地待着他们,撒出去的银子数都数不清了,最后却只换来了这么一群只知道欺软怕硬的杂碎,桑忠昌就是气不打一出来。 “妈的!靠你们这些兔崽子是不行了,还得靠老子亲自来!” 桑忠昌这人身体陪胖,没想到力气还不小。 他趁着董婉青手下那汉子正在对付那些杂碎的时候,桑忠昌抄起那把刚才还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便从那汉子的侧后方抡了过去。 可怜这把椅子,辛辛苦苦支撑了桑忠昌这样肥硕的身体那么长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间,到结束了还要变成他手里的兵器去袭击别人,也算是一把命苦的椅子了…… 然而萧文明却没空担心这把椅子的安危,却唯恐那汉子一不小心被桑忠昌给打伤了,脱口而出:“壮士小心!” 看得出来,这位壮士武功不凡,乃是一位武林高手。 既然是武林高手,做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那是最基本的——桑忠昌将气势汹汹地打过来,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然而他既不闪躲、也不格挡,只偏了偏脑袋,看清楚了椅子砸过来的方向,反而像桑忠昌袭击过来的方向迈了半步,同时深吸一口气,生生用自己的肩膀,去扛着这把恶狠狠砸过来的椅子。 暖香阁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场子,所用的家具那都是最好的。 老实说,桑忠昌所用的这把椅子质量也着实不错——要真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豆腐家伙,又怎么能够承担得起桑忠昌这么沉的体重呢? 然而这把椅子刚刚接触到董婉青那保镖的身体,就成了一样中看不中的儿童玩具,只听“砰”的一声剧响,椅子的腿脚、椅面、靠背,各个零件都散落了一地,就连桑忠昌抓着椅子的手,都被剧烈的冲击震得生疼,不停地颤抖。 再反观那位壮士,经受了桑忠昌使出吃奶劲的这么一招,却依旧是纹丝不动,就好像刚刚只被风吹过一般。 被打的云淡风轻,打人的桑忠昌却被镇住了。 要不是自己的双手虎口,还在传来隐隐的阵痛,要不是亲眼看见满地的椅子的零件,光看到那汉子岿然不动的身形,桑忠昌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有没有打过人…… 而接下来这汉子的话,却明白告诉了桑忠昌——人是打了,并且绝不是打了白打而已。 只听那汉子用极其浑厚的声音说道:“桑公子,你看我这一对铁拳,想要打杀你或许比拍死一只苍蝇难不到哪里去。但我见你是官宦子弟,令尊又是江南道总宪大人,所以既没有还手,也没有闪躲。里子、面子都给了你了,还望桑公子好自为之,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就这么若无其事,却又举重若轻的几句话,顿时将桑忠昌给折服了,他纵使心有不甘、纵使是还想动手,就再也不敢去对付这个铁塔式的汉子了。 然而这桑忠昌终究不是善类。 虽然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现在这个局面,自己横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反而要是对手不留情面的话,恐怕自己平安走出这座暖香阁都绝非易事,可是他终究不肯轻易认输。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桑忠昌——并且不是什么掏粪的桑忠昌,打更的桑忠昌或者是扫大街的桑忠昌,而是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 就凭这么个身份,却就在金陵城里面,被打得这样狼狈,那事情传扬出去,他也就别在精灵城里混事儿了……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这样跟我说话?” (本章完) /77/77155/23471690.html 0148 全都算计进去了 面对桑忠昌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大汉并没有回答——倒不是他慑于桑忠昌的身份不敢回答——看他脸上桀骜不驯的表情,分明是对桑忠昌表示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桑忠昌在金陵城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可今天接二连三地吃了大亏,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别人也就罢了,现在可好,就连一个打下手的保镖都敢无视于自己,这让桑忠昌更加怒不可。看样子光凭自己身边这几个窝囊废,横竖是找不回场子来了,不过好在金陵城里还是他爹桑淳元说了算。 于是桑忠昌做了今天到现在为止他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只见他一脚踹起一个被那壮汉打趴在地上的跟班,怒吼道:“你他妈的还在给老子在这装什么死!快去搬救兵!把三班衙役、巡城官兵都给我叫来,就说是我说的,这里有人闹事,看他们管不管!” 董婉青的这个保镖的确是个武林高手,动手的时候极讲分寸——虽然将桑忠昌手下那些跟班打得不轻,但并没有把他们打得骨断筋折。 因此在躺在地上的跟班,挨了张忠昌这么一脚,又被骂了两句,一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刚才刚刚挨了打的肩膀,便要跑到暖香阁外去,去按照桑忠昌的说法搬救兵去。 萧文明见状,立即命令张俊:“快去把这小子截住,可别走脱了他!” 张俊虽然做事小心谨慎,但动作并不缓慢。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同时抽出腰间藏着的短刀,三步并作两步便拦在那跟班的面前,伸手将他推倒在地。 而当那跟班再支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脖子里已经多了一柄利刃。 这口利刃乃是萧文明新为手下的三百少将军配备的,比起之前配备那口上阵杀敌用的长刀,这几口刀长度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材料用的却是从日本进口过来的玉钢。 故而这些短刀,要比那些长刀更加锋利,更因为其刀身短小精干,使用、携带和隐藏起来就更加方便。 因此那跟班尚未反应过来,还想突然挣扎,可张俊手腕一抖,刀刃便在那家伙脖子上轻轻拉开了一道口子,几滴血珠从口子里渗了出来。 又听张俊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位弟兄小心了,千万别乱动。我功夫不到家,手下一不小心每个轻重,你的小命也就没了。” 张俊毕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并且还面对过异常凶悍的倭寇——一个人有没有开过杀戒,就是大不相同。他的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异常平静,但在隐隐之中就是满是杀气,让这个跟班再也不敢乱说乱动。 桑忠昌眼看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却依旧不肯认输:“好你个萧文明!居然敢动我的人,就不怕我爹找你算账吗?” “桑淳元要找我算账?那好啊!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呢!” 萧文明正在开口说话,却见董婉青走了上来,嘴角一抿笑嘻嘻地露出左右一对酒窝,对桑忠昌说道:“桑公子稍安勿躁,什么算账不算账的?大家不过是玩玩,又何必当真?” 这世界上嚣张的人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但是嚣张得好像桑淳元这样没有头脑的人却不多了。 他虽然占尽了劣势,几乎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嘴里却还完全不积口德:“哪来的小白脸?也敢来教训老子?” 董婉青确实不嗔不怒,淡淡回答:“哟!桑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刚才还见过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认得我了?” 桑忠昌这才反应过来,努力睁大的两只深陷在肥肉里的绿豆一样眼睛,惊讶道:“你……你……你是董大小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出这个问题了,董婉青有些不耐烦:“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这时的桑忠昌难得的和萧文明形成一致的观点:“可是……可是你是个女的呀,女的到这种地方……” “女的来这种地方怎么了?告诉你吧,这地方不光是我能说来,就能来的,并且我叫他开就开、我叫他关就关。这暖香阁,也是我董家的产业!”董婉青不紧不慢地说道。 萧文明听了这话都傻眼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桑忠昌原本就和董婉清认识吗? 他们认识就算了,可更令萧文明感到震惊的是——董婉青口口声声说,这座暖香阁,也是他董家的生意……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萧文明也知道,董家的生意做的大,并且还兼任着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顺便还经营着一家镖局和几家商号。 原本这样的产业布局倒也合情合理——都是围绕着贸易和物流嘛——可没想到,像暖香阁这样的皮肉生意,董家居然也有所涉及…… 真不知这户人家还有什么项目是不能做的,不知道他在暗地里还牵涉着哪些赚钱的产业…… 而那桑忠昌的惊讶之情甚至要更胜于萧文明。 方才即便吃了那么大的亏,可态度依旧十分嚣张的桑忠昌,这时却连嗓音都有些颤抖了:“什……什么?暖香阁是你家的产业?那你怎么叫我来这里闹事?” 听了这话,萧文明懵圈了——桑忠昌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家伙跑到暖香阁来挑事,居然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并且这挑拨之人不是别人,却是暖香阁东家的大小姐——董婉青? 挑动别人来砸自己家的店,这是个什么套路?这就连思维活跃的萧文明都有些难以理解了。 他一把扯过董婉青,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董婉青却是莞尔一笑:“什么药?迷魂药啊!我不是说了吗?有一出好戏要请你看,你看,好戏这不就来了吗?连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呆公子强闯暖香阁》,怎么样?有点意思吧?你不是会写书吗?不如把这一段也写到书里去,我第一个掏钱买。”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才将董婉青今天的一言一行串成了一条明线。 大抵是董婉青和桑忠昌之前就认识,今天又恰巧碰在一起,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就想要来打个赌,而打赌的内容就是:桑忠昌敢不敢跑到暖香阁来,能不能强行将此处的花魁——那位从来都是卖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卖身的苏舜钦——约到自己府里来? 按理说,你打赌也就打赌吧,随便赌什么都行。 文雅一点的,赌谁的文章、诗词写得好; 直爽一点的,赌谁的武艺高强; 就算既不会文也不会武,哪怕是赌一个猜铜板的正反面也行啊——无聊是无聊了一点,至少也能分出上下胜负; 要是能赌谁更能赈济灾民、谁更能抚养鳏寡孤独,那反倒能赌出一些社会价值来了。 不过看这两位的思想觉悟,也不可能赌得这样有意义就是了。 反正无论如何,你们两个打赌别碍着别人啊! 就算这暖香阁是你董家的产业,可苏舜钦却是个活生生的人,用它来做赌注,难道不觉得未免太残忍了一些吗? 然而这还不是更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董婉青同这桑忠昌打赌,似乎就是瞄着萧文明而来的。 萧文明是多么扎眼的一个人,又以董婉青这样的聪明的耳目,抓住他的行踪,一路跟踪到金陵城内,再追到原本就属于自己名下的暖香阁,这一整套流程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关键问题是,董婉青挑动桑忠昌来对付自己,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总不见得就是如他所说的,只想请自己看出戏吧? 但问题是,萧文明看戏也喜欢看美女演戏啊!看桑忠昌这么个死胖子,有什么看头? 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正在算计着自己? 萧文明有些不寒而栗,倒不是他遭受的算计不够多,而是别人算计他也就罢了,桑淳元、汤光耀、徐世约,还有白炎教的人,都同自己有着利益上的纠葛,算计一下也是应该的。 然而董婉青和自己是生意上的伙伴,算是利益共同体,凭什么来算计我? 把我算进去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按理说在这座暖香阁里,当着桑忠昌的人的面,萧文明是应该忍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的,然而他现在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用低沉而又严肃的嗓音问道:“董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来针对我吗?” 董婉青也没料到萧文明居然问得这样直白,愣了一愣,才勉强挤出笑容:“没有啊,我不是说了吗?想请你看一出好戏而已,怎么了?” “请我看好戏?我看你是自己想看好戏吧!最好你所有人都演戏给你,看你才高兴吧?为了你这样高兴,把所有人全都算计了进去,这样有意思吗?” 董婉青虽然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但是大户人家大小姐的尊严她还是有的。 被萧文明当面教训了几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说话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许多:“那又如何?别人上了我的圈套,那是因为他们蠢!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就中不了我的圈套,这能怪谁?怪不了我!” “哼,你说话倒有趣,照你这么说,难道你就能一辈子聪明下去吗?就不会遇到比你还要聪明的对手吗?要是有朝一日你也被算计了进去,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本章完) /77/77155/23471691.html 0149 面子总是要的吧? 这鼓声清脆低沉,听来十分熟悉,却又感到一丝陌生,正是摆在江南道衙门门口那一张硕大无朋的鸣冤鼓所发出来。 按照大齐太祖皇帝的祖制,大齐朝廷各部门从最基层的县衙开始,一直到中央各部衙门,无一例外,都必须要在衙门外设置这面鸣冤鼓。 而百姓只要击响这面大鼓,那不管这衙门本身的职责是什么,也不管有没有实际管辖权,坐班的官员都必须出来审理案情、肃清冤狱。 大齐朝立国已超过两百年,各项制度都已经渐渐荒废了,唯有这一面鸣冤鼓,始终作为朝廷体查百姓的象征,被摆放在各级衙门的门口。 当然了,很多时候这也仅仅是一种“象征”而已。 就比如说江南道总管衙门门口的这一面大鼓,距离上一次被鸣响,恐怕就连大鼓自己都记不得了…… 是因为此,听到了鼓声的桑淳元,感到了一丝的惊讶和危险——正在萧文明和自己纠缠不清的时候,鸣冤鼓却在这个时候被击响了,这也太凑巧了吧! 巧得几乎就像是刻意准备好的一样! 萧文明也同样听到了鼓声,这时的他却超出了一口气:总算有人来伸冤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过来伸冤的不会是别人,定然就是自己安排好的孙佩兰! 刚才被教训得一言不发的萧文明,这时终于来了心气,故作惊讶地对张淳元说道:“咦?这个什么时候怎么会有人鸣冤叫屈呢?桑大人还是赶紧将报案之人传进来吧,以免坏了朝廷的规矩。” 张淳元眼珠一转,立即顺水推舟道:“不错,朝廷有规定,有人鸣冤,官府要立刻受理,那本官就要审理案情了,请三位退下吧!” 废话! 自己和桑淳元掰扯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就是为了等着孙佩兰进来鸣冤吗?这时将桑忠昌定下死罪,并且借此扳倒桑淳元的杀手锏! 如果这时候萧文明走了,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就全都泡了汤了吗? 于是萧文明站稳了脚跟:“那就不必了吧?桑大人审案,据说不仅是在江南道,就是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家都叫桑大人一声‘桑青天’呢!我等正好有幸可以聆听萧大人审案。大人可以给我们做一个榜样,我等回去也好以大人为马首是瞻!” 萧文明可是一个从来不会拍马屁的人,桑淳元听了萧文明这样的恭维,应该是感到既高兴又荣幸才对。 可这时的他,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原本衙门审案,让无关人等清场,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萧文明、汤光耀以及牛庆东三人,那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基本的常识,按理说根本就无需桑淳元明确指示,他们识相的,早就应该主动告辞离开了。 (本章完) /77/77155/23520200.html 0150 我就是东家 听这几句话说的很不客气,桑忠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桑忠昌,我爹就是总宪大人!你敢把我带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这时萧文明揶揄道:“我说桑公子,你说话能不能托着点下巴?桑总宪的儿子很了不起吗?就算他的儿子是皇亲国戚,犯了法一样要接受惩罚!有句话,叫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读书读的少,这句话总是知道的吧?” 萧文明原本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得冠冕堂皇——毕竟封建王朝再怎么不讲公平、不讲人性,但漂亮话还是要讲的,不管背地里是怎样的肮脏下作,但是明面上的排场还是要做得足够体面光鲜的。 没想到此言一出,众人却是大惊失色: 老成持重的任当思原本话就不多,现在更是闭上了嘴,听到了却只当做没有听到。 那位长得极其清秀美丽的花国魁首苏舜钦,也被萧文明这句不温不火的话,惊得花容失色,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脸上,好像抽走了所有血色一样,变得更加的苍白。 只有同萧文明关系密切的温伯明,悄悄走上两步,对萧文明说道:“萧兄,此话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萧文明没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但是料定温伯明肯定是不会害自己的,便也赶紧闭上嘴。 萧文明一时语讷,桑忠昌这边却嚣张起来了,又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我爹叫过来,快叫我爹过来!收拾这帮混蛋!” 听了这话,懵逼的任当思如梦初醒,赶紧劝道:“公子爷,这里是暖香阁,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要是请桑总宪过来,恐怕多有不便吧?” 桑淳元为官严格,在苏州知府日上就是远近有名,现在当了江南道主管,更是严格得有如冰霜。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跑到这里来,还同别人争风吃醋、起了纠纷,那桑淳元定然是饶不了他的。 当然了,另一方当事人的萧文明这边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因此任当思这几句规劝,算是十分周到的了。 可是桑忠昌这边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个劲扯着嗓子喊:“我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把我爹叫过来!” 行吧,既然桑忠昌这样坚决,那任当思也没什么好替他隐瞒和周全的了,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叫:你既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那就对不住了。 任当思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瞪了桑忠昌一眼,便叫来两个得力的手下,这就顺着桑忠昌的心愿,让他们立即去江南道主管衙门,去请桑淳元过来。 人走之前,任当思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不是我一定要请你张总宪过来的,是你的儿子非要把你拉过来不可的——我还劝过几句,没用,那就由不得我了。 总而言之,这难堪是你儿子要给你的,和我任当思没有关系,你要恨也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恨到我的头上。 去总宪府报信,派出去的兵丁自然不敢拖延,再加上暖香阁到江南道主官衙门距离很近,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打了个来回,回禀道:“总宪大人就在路上,马上就到。” 就这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被作弄得有些上头的桑忠昌,已然是冷静了下来,他总算是意识到了:把自己的爹叫过来,对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桑淳元来了,固然可以压制一下萧文明,可等他再回过手来,把自己一顿臭骂、一顿暴打,又或者是关自己一两个月的禁闭,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说出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桑忠昌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当然也想一走了之,可他要是能走,刚才不早就走了吗? 看着董婉青手下那个保镖铁塔一样的身躯和坚毅的眼神,再看看萧文明手下那手持利刃的三个弟兄,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自己跑路呢? 这时的桑忠昌已经带上了几分绝望,心中不知祈祷了多少遍,希望自己那位极好面子的老爹,千万不要跑到暖香阁来,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现在的吃亏,那才是真正的占便宜…… 然而桑淳元最终是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失望,或者说是让自己的儿子大感失望…… 几经犹豫,这位江南道总管桑忠昌总宪大人,还是来到了暖香阁之中。 其实原本桑淳元是不打算来的。 自己这个儿子做了怎样荒唐事,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猛然间听说他居然同萧文明发生了纠纷,那就不是可以等闲处之的了。 桑淳元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正在用或明或暗的手段来围剿萧文明,而按照萧文明的性格,他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必然会有所动作。 桑淳元当然关注萧文明的动向,奈何金陵城距离临海县毕竟有五百多里的距离,情报信息不可能转瞬即到。 因此,对于萧文明有什么反制的措施和动作,桑淳元处于极感兴趣,却又茫然无知的状态之中。 可没想到,萧文明居然直接杀到金陵城里来了,并且还突然出现在了暖香阁,这间在金陵城中颇有名气的青楼之中,这就让桑淳元有些琢磨不透了。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桑淳元站在萧文明的地位上的话,不管会采取何种样的措施和手段,但最重要的是要防止节外生枝,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再不能生出什么会被别人抓住的把柄了。 萧文明可不是蠢人,这么一点简单的道理他会不懂。 然而这位萧千户,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似乎还是在嫌自己身上的麻烦惹的不够多一样,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乎,萧文明的任性之举,竟成了让桑淳元百思不得其解的妙招。 再加上桑忠昌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始终是桑淳元难以去除的一块心病,这不禁让桑淳元心生疑窦:难道是萧文明想在桑忠昌身上取得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突破口来对付我吗? 张春元越想越可怕,与其原地待在府里担惊受怕,那还不如来个反客为主、主动出击,正好趁着萧文明冶游青楼妓院犯了律法的时机,先来他个敲山震虎,搓一搓萧文明的锐气! 于是桑淳元终究还是来了。 不过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的名声,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便只带了手下亲信的几个护卫和一个师爷,并没有穿着官服,而是轻装简行,便来到了暖香阁中。 即便是没有穿着官服,桑淳元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他的脚步、他的呼吸,都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在场的几个当事人,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任当思唯恐失礼,赶紧迎了上去,异常恭敬地向桑淳元拱了拱手,却不知应当如何说话。 桑淳元看也不看迎上来的任当思,却犹如救世主一般地伸出了手,止住了任当思的话,又径自走到了儿子桑中昌的面前,冷冷问道:“听说你在这里挑弄是非。是真的吗?” 桑淳元见了他老子,就好像耗子见了猫,原本浑圆好似皮球的身体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说道:“一点小事,一点小事……” “那这么多银子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一点小事吗?”桑淳元指着地上摆放着的银子说道。 “这个……我就是……就是拿出来晒晒的……”桑忠昌的理由实在不靠谱。 “哼!我听你胡说八道!不在家里读圣贤书,却跑到这等腌臜地方来,你很闲吗?”桑淳元越说越是气恼,忍不住抬手就给了桑忠昌一个耳光。 大约是桑淳元平时没少打自己这个胖儿子,这一巴掌打的那叫一个熟练——速度、力度、角度无不恰到好处,这个耳光打的是异常响亮,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暖香阁宽敞的大厅之中。 所谓绕梁三日,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听见这样的声音,原本大厅里的看客都是要击掌叫好的,但是他们也分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地不敢说话。 见自己即便是在青楼妓院之中,也有这样的威严,桑淳元心里感到十分满意。 他冷冷扫视了四周,淡淡说道:“原本这种地方便是藏污纳垢之所,今日闹成这样,居然还有无知之人欢呼起哄,可见人心不古!看在尔等平日还算规矩的份上,本官就暂且饶你们一回。” 说罢,桑淳元又扭头对老鸨和龟公说道:“但今日,你们的生意就别做了,将在此地的闲人通通轰出去,三日内不许开门。都听见了吧?” 桑淳元这样的处罚,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轻不重,可见他作为一任地方官而言,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施政措施也是合格的。 但暂且不论桑淳元的处罚到底是不是合理,最终决定要不要关门,至少也得有暖香阁的老板点头。 萧文明原以为这个时候,作为东家的董婉青是必然要出来说话的,却不知道为何,这时的她却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本章完) /77/77155/23520201.html 0151 赤裸裸的威胁 于是方才侍候萧文明和董婉青的那个龟公被推举出来,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问了一句:“东家少爷,这位大人要让我们关店三天,却不知东家这边有何主意?”他还是没有完全认清董婉青的身份。 董婉青刚刚被萧文明骂了两句,心情正差,这龟公现在又来招惹她,自然等不到她的好口气:“下人的事情还要来问主子吗?你们平常是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好了。” 有这话就行了。 那龟公赶忙赔了两句,便又退了回去同其他的龟公、老鸨商量了一番。 之后,他们随即行动起来,将仍旧逗留在此处的宾客逐一劝走——幸好现在是白天,还没到生意最好的时候,在此处的客人总共也不过七八桌、十几个人。 他们今天看过了热闹,也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暖香阁又十分实惠地免了他们点下的酒水钱,他们便赶紧离开了此处,一刻也不愿多逗留了。 劝走了宾客,龟公们又赶紧把门关住、插上了门板,让原本十分热闹的暖香阁,眨眼之间就变得异常冷静。 见这些人办事还算麻利,桑淳元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们这些龟公、老鸨,平时最爱拨弄是非,这里也不用你们伺候了,全都回去给我闭门思过!” “是,是。”立即有老鸨答应道,“闭门思过是没差,可能不能让我们把这里全都扫干净了再走?否则上头要是骂起来,非得罚我们的钱不可呢!” 桑淳元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阴狠地瞟了他一眼。 一旁的任当思心领神会,立即怒斥道:“你们都聋了吗?总宪大人的话你们听不见吗?还不速速与我退下!要是胆敢慢走一步,少不了一顿好打!” 听了这话,聒噪的龟公和老鸨们,立即是噤若寒蝉,如鸟兽散一般离开了暖香阁,不知猫到哪里去了。 眼看这一场纠纷算是平息了,任当思十分知趣地走上半步,拱手请示道:“桑总宪,此处太平无事,卑职就先退下,继续巡逻金陵去了。” 桑淳元对任当思依旧是无话可讲,略微点点头,算是同意,便不去管他了。 任当思如蒙大赦,赶紧带着手下的弟兄,卸下一块门板便鱼贯而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扭头看了萧文明一眼,眼神似乎是在叮嘱他:“桑大人可不好说话,一切都要谨慎小心。” 送走了任当思,桑淳元果然就拿萧文明说话了。 只见他用冷若霜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萧文明好几遍,半晌才开口说道:“萧千户,你我都是熟人了,我且不追究你擅离职守的职责。但是你冶游妓院,实在是有失官体,要是平常,我替你遮掩几句也就过去了。可今天闹出这么大的纠纷,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我要是再一味地包庇,就怕是说不过去了……” 好一个桑淳元,说话果然是滴水不漏! 他分明是想用这件事情来打压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可话里话外,却显得自己十分的无奈——当官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有了一点境界了。 萧文明莅临金陵城,原本就是来找桑淳元的,却不想竟然会和他在暖香阁这所青楼之中见面,着实出人意料。 因此面对桑淳元的质问,萧文明愣了一愣,心里盘算着应当怎样说,才能做到无懈可击。 谁知萧文明这一停顿,竟让桑淳元觉得萧文明是理亏了,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 本来嘛,萧文明这张巧嘴平素就好像利剑一样,何曾饶过别人一字半句?今天却闭上了,也算是实属难得。 因此这桑淳元更来得及,连珠炮式地说道:“萧千户,原本今天我是不愿来的,但是听说你和犬子发生了纠纷,才匆忙赶来。犬子这边固然有它不对的地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可萧大人这边的做法是不是也有待商榷呢?别的不说,光是出入花街柳巷这一段,其实就与官体不合。这年头礼崩乐坏,原本遇到这样的事情,本官遮掩一下也就是了,然而今天这事闹得太大,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想要遮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听起来说得冠冕堂皇,并且做尽了好人、说尽了好话,但实际上不还是想要处罚萧文明吗? 因此萧文明不以为然道:“总宪大人这么说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刚才桑大人放了那么多人走,这里头难道就说没有别的在职官员吗?我看也不尽然吧?” 萧文明这话相当于给自己提了个醒,难道桑淳元刚才故意清空暖香阁,其实是别有所图,是为了自己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做准备吗?做出这种事情真像是桑淳元的作风。 面对这样一只老狐狸,自己可得加倍小心,否则中了他的圈套和陷阱,恐怕就难以自拔了。 萧文明心思一多,一句话没有接上来,立即就被桑淳元抓住了话柄:“看样子,萧千户也是知错了。既然知错了,那本官就不严加处罚了,只是向朝廷申报罚俸半年,以示惩处而已。据我所知,萧千户并不靠这几个俸禄银子过活,罚俸半年,不过是九牛少了一毛而已,也好在百官、百姓面前说得过去了。” 桑淳元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有错。 因大齐太祖起于寒微,因此对官员的待遇规定得十分严苛——一个七品官,一年的收入,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大抵是两三户中的人家一年的支出。 这个收入看似不小了,但既然是当官的,那平时的开销也大,就这点银子还不够自己的穷亲戚打秋分的呢! 因此久而久之,官员的俸禄银子也就是个摆设而已,朝廷上下就没有几个当官为宦的,是靠着朝廷的这点俸禄过活的。 萧文明也是一样。 原本靠着朝廷这些时有时无的俸禄和军饷,他和姐姐萧文秀,以及临海屯的老少爷们们,就连西北风都快喝不起了。 迫于无奈,萧文明只能另找赚钱的法门,然而他这么一找居然是门户洞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是刊印、售卖图书,后来又是开埠通商,一个月赚的银子最少的也得有五六千两,多的时候能达到上万人之巨。 有这么多银子入袋,对于朝廷发下来的几十两银子一年的俸禄,萧文明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别说是罚一年,就是罚个十年二十年,罚到萧文明死了,这点银子也不够他看的! 但是对于同桑淳元这样的人对阵,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的,更是不能落半点下风。 就好像一位高明的棋手,每下一步棋,往往都能考虑到之后的十几步二十步,天知道张淳元这简简单单的“罚俸半年”,不知后头又会留下多少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后招呢! 萧文明正想着如何挽回,这时却听温伯明说道:“桑大人怕是弄错了吧!我这位萧兄可并不是来暖香阁里寻欢作乐的,是我这两天偶感风寒、起居不便,才特意派人请他过来接我来的,还请萧大人明鉴。” 桑淳元眉头一皱:“你这样说法有何凭据?” 温伯明坦然回答:“不用凭据,总宪大人不是亲眼所见吗?萧兄既没有请暖香阁内的姑娘相陪,又没有点什么酒菜,身边还陪着董大小姐,怎么可能是来玩乐的?” 姑娘,萧文明当然是不可能会叫的; 酒菜呢,确实是随意点了一些。 只不过暖香阁厨子上菜的进程,被桑忠昌这么一闹,便也打断了,让萧文明的桌子上空空荡荡的,干净得好像一面镜子。 因此温伯明的话,属实是无懈可击。 桑淳元想要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却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跟本官说话!” 桑淳元摆起江南道主管的架子来,却并不能吓到温伯明。 只见这位江南名士,十分潇洒地拱手作揖,自我介绍道:“在下温伯明,一介寒生而已。总宪大人自然是不会认识我的。” 桑淳元怎么可能不认识温伯明呢? 温伯明的诗词书画、聪明才智,可谓是遐迩闻名,作为从苏州知府任上升官上来的桑淳元,他要是不认识温伯明,反倒是咄咄怪事了。 更何况,温伯明的老爹还曾当过户部侍郎,在苏州府也算是位极有名的人物了,每到逢年过节或是生日寿诞的时候,桑淳元往往要派出专人或者亲自走一趟,去向温伯明的老爹贺礼。 在此过程中,桑淳元似乎还同温伯明有过几面之缘。 因此知道温伯明底细的桑淳元立即反口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半松先生温伯明啊!久仰久仰。不过据我所知,你也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怎么也不知检点,跑到这暖香阁来做事?还说自己受了风寒,可见你在此处居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寻常才子寻花问柳、卖弄文采,本官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像你这样嫖宿娼妓,实在是有辱风化,本官岂能轻易放过?” 桑淳元的这几句话,已经属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本章完) /77/77155/23554200.html 0152 润笔都准备好了 以这位总宪大人的脾气、手段和地位,精灵城里恐怕有一大半的人听了这话会吓得不寒而栗;另外一半人,倒不是不害怕他,而是不知道桑淳元的厉害,一旦他们搞清楚了状况,恐怕立即就会跪地求饶。 要说不害怕桑淳元的人或许也是有的,但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太多,偏偏在今日这暖香阁里就有不少。 刚刚被桑淳元威胁的温伯明就是其中的一个。 只见他淡然一笑 且不论温伯明犯了怎样的罪过,光他这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和口吻,就是对桑淳元的不敬,在他心里就是犯了罪了! 只见桑淳元面颊上的肌不知桑大人要如何处置我呢肉一抖,:“?”阴狠地说道:“你就不怕我革了你的功名吗?” 温伯明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之前为了应付老爹的催促,他先后参加两次科举考试,因有真才实学傍身,温伯明全都是金榜题名。 其中秀才一场,他考试时候只有十二虽,又考在全场第一名,让他老爹好生高兴了一阵子。 三年之后十五岁考举人的那一场,温伯明也应该考在第一,但是一想到第一名解元的身份有些太扎眼了,因此他在试卷里故意写错了几个字,因此整篇文章虽然作得是花团锦簇、引经据典,但是考官依旧只能让他取在第三名。 时候知道真相的温侍郎虽然有些惋惜,但在江南这等文华荟萃之地能在十五岁的弱冠之龄,就能考在这么多才子的前三名,已经是一项极其了不起的成就了。 且不说这第三名的成就,光是“举人”这两个字,就足够许多读书人魂牵梦萦的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成就和功名,在温伯明的眼里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没有半点价值。 因此,这位名士轻蔑地笑道:“我的功名是自己考来的,也是朝廷给的,本就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桑大人要是想革了我的功名,那也请便吧!” 温伯明这样说自然有他的底气。 首先温伯明本来就是个狂生,原本就无意仕途,功名利禄压根就不放在他的眼里。 第二,他自视才高于众,举人的功名革了也就革了,他要是想考,随时能够考中。并且他还不怕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他考不中,他的文名在外——考中了不是新闻,考不中了才会有人说是考官故意刁难。 所以说温伯明也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当然了,他也有他自己的资本。 眼看自己打出了对于读书人而言最重要的一张底牌,可温伯明依旧不肯就范,这让桑淳元似乎感到了一丝羞辱。 盛怒之下,他却换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说起来本官同令尊温侍郎还有些交警,叫你一声‘贤侄’,恐怕并不为过。我看这事儿也不用闹得这么僵,要不由我修书一封,请温侍郎主持公道,这样大家都不伤面子,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这个桑淳元好生阴毒,他这几句话一出口,温伯明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萧文明听了更是不禁心头一紧。 别人不知道,萧文明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温伯明的父亲是个老夫子,最见不得他儿子这样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更对温伯明同苏舜钦交好深恶痛绝。 要是被他知道,温伯明为了苏舜钦的事情,间接地连举人的功名都没了,还不知他老人家会生多大的气呢! 温伯明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是个至孝之人,还真怕他老爸大发雷霆,怕芸芸众口说他是个不孝之子。 温伯明替萧文明出头,萧文明当然不能有所表示,他上前一步刚要有所表示,这时却听董婉青说道:“桑大人何必如此,没有问清是非曲直,动辄就要革了别人的功名,这样做官,未免太酷辣了一些。” 董婉青这张刻薄的嘴巴,居然在这个时候又发挥了威力,吓得萧文明张口结舌——她这话别的意思没有,不就是在说桑淳元是个酷吏吗? 这个职责可了不得,不但说他这件事情办错了,甚至还有一些人身攻击的意思。 这时候怎么还在火上浇油呢? 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吗? 萧文明急得都快骂出声音来了。 受到指责的桑淳元自然也是脸色大变,脸上的肌肉都因愤怒而扭曲了:“你……你……你是何人?居然敢这样诽谤上官,知罪吗?” 董婉青却是一脸的轻松:“知罪,不知罪的,那也要问明了才知道。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又何罪之有?要是桑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问罪清白之人,恐怕我说的话就没有错了。” 真是好一张利嘴啊! 这是拿桑淳元自己的话来砸他,为了避免坐实酷吏的指责,桑淳元只能暂时耐下性子,听听董婉青到底要说些什么话。 但是此时他也多留了一个心眼,要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言,有一字半句的不合自己的心意,有一字半句的同事实有所出入,那桑淳元就要问他个不敬之罪,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好吧,那你说吧。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官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董婉青淡然一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几句话背后的陷阱,却说道:“张大人刚才说这位温先生是过来寻欢作乐的,这就不符合事实。他其实是过来写几幅字、填几首词换钱的。赚这几个钱,虽然称不上有多光彩,但也犯不了哪家的王法,总宪大人,你说是不是?” 靠自己的笔墨赚钱,这何止是不光彩,简直是太光彩了! 所谓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大凡是读书人,自以为文采天下第一的人有的是。 但第一、第二的可不是自己说了算,也没有什么客观的标准,拿得出手的标准就两条:一是能不能考上功名,二是能不能卖出钱去。 考上功名且不去论,诗词字画只要有人肯花大价钱收购,那就说明你的作品是有价值的,艺术上也是过关的。 否则的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任凭你牛皮吹破大天,要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画出来的东西,别人拿去擦屁股还嫌硌腚,那就什么说都没用了。 但是真正可以靠自己的字画卖钱的人又能有多少呢?恐怕十个人里一个都没有。 毕竟才华这种东西属于可再生资源:一令宣纸、两支湖笔、一块松烟、一方砚台,就是挑最好的买,也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但是要是画成画、写上字,有的就能卖上成千上万两银子,有的则是一文不值,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水平怎样。 所以一个读书人一听说自己的才华能换取真金白银的时候,这高兴劲儿恐怕除了金榜题名之外就无出其右了。 因此对于读书人而言,能够写字养活自己是一项极大的荣誉。 但其实换一种思路,考取公民当官为患不也是靠着写字来养活自己吗?只不过这是另一种形式而已。 大齐朝的文坛风气就是如此,桑淳元也是其中的一员,自然也就无法反驳董婉青的话。 但他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却问道:“这位先生年纪轻轻,不知说这话,有何凭据?莫不是来坑骗本官的?那这罪过可就不小哦!” 董婉青原本年纪就不大,又是女扮男装,桑淳元看不清他的身份,一眼看去,大约是个十几岁的公子哥而已,像他这种人说话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信度的。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 然然董婉青仍旧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地说道:“凭据当然有了。第一,我便是这里暖香阁的东家,温半松先生是我请来的,我的话自然就是凭据;第二,温先生的润笔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带在我身边,算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全,恐怕不由得商大人不相信吧?” 说是暖香阁的东家,这怕是不会错的——有这么多龟公和老鸨,又有地契、约书可以查证,想必眼前这年轻人是不会说谎的,也不敢说谎。 至于润笔,那就有话可说了,甚至是可以简单否定的。 桑淳元冷笑一声:“好一个‘润笔’,天下的铜板、银两那都是通用的,可别随便拿出几两碎银子来,就说是什么润笔,我这里可不认!” 萧文明虽然不喜欢桑淳元,但是对于他所持的逻辑,倒也是赞同的。 在法律上这就叫一般替代品,无法代换特殊价值物——随便拿了几两银子,就说是关键证据“润笔”,可并不是什么过硬的证据。 虽然刚才同董婉青拌了几句嘴,但萧文明还是由衷替她捏了把汗。 然而董婉青依旧是那副信心十足的模样:“那是自然,黄白之物那都是俗物,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手?岂不是叫温先生这样的大名士笑话了吗?我给温先生的润笔乃是一样宝物,天下无双无对,不知桑大人,想不想看一看?” 董婉青故意卖起了关子,就连桑淳元都不禁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件宝物——被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说的如此神秘莫测…… (本章完) /77/77155/23554201.html 0153 不是怕了你了吧?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泉州董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名下的产业不知有多少,不可能每一项产业都由董家的子弟亲自过问,其中很多都是交给下人打理的。 而负责管理这些下人的,则是董家府里派出去的亲信管家和帮办,这些管家和帮办属于高级管理人员,只有他们才有可能见到本家的子弟并接受他们的指示。 至于那些下人们,或许一年半载都不能见到东家一面。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经营生意,都是互相商量着办的,哪有可能事事都早请示晚汇报呢? 然而现在董婉青已然来到了暖香阁中,那龟公和老鸨就不能视她为无物——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他的身份——但是问,还是得问一声的。 “这件宝物难以示人,还请总监大人借一步说话。” “什么东西有这么麻烦?你拿得出来就拿,拿不出来也不必故作神秘。”桑淳元有些不耐烦了。 然而这时,董婉青忽然面色一紧,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件物件事关重大,我也并不是一定要给桑总宪看的。就怕总宪大人错过了这机会,将来后悔莫及!” 董婉青说话,总是在十足的信心之外,带着三分戏谑,让别人根本就猜测不到她真实的意图。 但是现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极其的严肃,嗓音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斩钉截铁的回响,似乎让人无法反驳、令人无法拒绝。 这位无比强势的江南道总管桑淳元大人,终于无法拒绝董婉青的要求,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一处角落里,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地知说了什么话。 萧文明也想跟上去听一听,看一看他们在耍什么花腔,然而却被董婉青拒绝了:“这事同你没有关系,你先走远些。” 萧文明无奈只能停下了脚步,然而董婉青和桑淳元说了没几句话,便折了回来。 这位大美人的脸上又挂上了自信的笑容,而那桑淳元的态度却显然好了很多。 只听这位总宪大人说道:“看样子,温贤侄果然是来写字填词的——名士之风,原本也无可指摘。不过既来此风花雪月的是非之地,做事还需要谨慎一些,今后还要小心为好。” 桑淳元说这几句话时候的语气变得和缓了许多,听上去与其说是在警告,不如是在叮嘱自己的一个晚辈。 然而就是这几句话,董婉青听得却都有些不耐烦:“既然总宪大人有这样的说法,那温先生将来自然也会注意的。现在误会已经澄清,总宪大人公务繁忙,就不要在我这里耗费时间了,就请先回去吧!” 这几乎是在往外赶人了。 以桑淳元的性格,又怎可能善罢甘休? 但是出乎所有的预料,桑淳元还就是被董婉青这句话给赶走了。 他一言不发,用眼神朝自己带来的侍卫和师爷,迈步便要离开暖香阁。 这下他的儿子桑忠昌就不满意了。 原本对这位公子哥而言,事情的发展无非有两种选择:第一种由他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面责罚自己,再把事情搞定;第二种,事情搞不定,也不用他爹出面,自己也受不了责罚。 然而事件进展到这个程度,既把他老爹领来了,可事情还没解决,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桑忠昌白挨了这一记耳光吗? 他疑心自己那位精明强干的老爸,是因为昨天没有睡好、今天又公务繁忙,故而脑子还不清醒,便赶紧提醒:“爹爹怎么能饶过他们?他们可是……” 桑忠昌这话尚未说完,他老爹随手又就赏了他一个耳光:“你懂个屁!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还不快跟老子走!” 原本挨了打肿了一边的脸,另一边也终于肿了起来。 这让桑忠昌这个大胖子就显得更加肥胖——不过倒也对称,左右两边的脸颊脸不吃亏。 很好,很好。 挨了打的桑忠昌终于消停了,带着手下那些跟班,抱起那些摆在地上的银两,灰溜溜离开了暖香阁…… 终于送走了桑淳元和桑忠昌父子二人,暖香阁偌大的大厅之内,就只剩下萧文明、董婉青、温伯明、苏舜钦以及其他的几个跟班。 原本那座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大厅,难得地陷入了一片沉静,也正好可以让众人冷却一下急速运转了好半天,都有些发热的脑子。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本末由来,但轰走了桑忠昌这个来找苏舜钦麻烦的人,这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苏舜钦对众人十分感激,亲自替众人沏了几碗茶,放在茶盘里捧着过来,请众人坐下,自己则像董婉青的保镖和丫鬟那样,静静侧身肃立在温伯明的身后。 萧文明这时才近距离看清了苏舜钦的相貌。 只见她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得仿佛透明一般,上面恰到好处的点缀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张樱桃小口,整张脸虽然说不出有多么明媚夺目,但挑不出半点破相。 再加上苏顺清这般温婉可人的大香闺秀的做派,怪不得温伯明这样的雅士会对她魂牵梦绕,而桑忠昌这样的俗人也会对她垂涎欲滴了。 萧文明不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迈不开腿的人,然而看苏舜钦可怜巴巴地站在后面,倒也有些舍不得,便说道:“苏姑娘请坐,站着干什么?看你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可别累着了。” 一旁的董婉青听到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吃醋了,嗔了一句:“哼!就你懂得怜香惜玉?我们苏姑娘想坐就坐,不用你多嘴多舌。” 这话原也没错。 但苏舜钦却道:“这就不必了,我是个贱婢,诸位都是贵客,哪有我坐的地方?” “什么贱不贱的?这话我就不爱听!那桑忠昌是贵客,做的都是人事吗?”萧文明说道,“听温先生说,朝廷给你全家都打入了贱籍,这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温先生的心上人,我们就可以平起平坐,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多看他一眼!” 萧文明说这话真有几分天赋人权、人人平等的意思。 虽然对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而言有些难以理解,但人性毕竟是相通的,谁都希望受到尊敬、受到公平的待遇。 萧文明这话着实是江苏舜钦给感动了。 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心上人温伯明,似乎是在问:“我,真的可以坐在这里吗?” 萧文明是温伯明的朋友,并且不但行事绝不循规蹈矩,而且势力正在急速地扩张,正有他不循规蹈矩的资本和底气,这让他感到欣慰和安心。 于是温伯明微笑道:“那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坐下吧!有我萧兄做主,你怕什么呢?” 待苏舜钦坐下,温伯明又扭头问萧文明:“萧兄,倒是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是来找你半松先生的吗?我这边出了大事,正要找人商量商量,你却一声不吭跑到金陵城里来了,我能不来找你吗?” 大事?能出什么大事? 以温伯明的聪明才智,在没有任何提示和铺垫的情况下,也的确难以预料桑淳元到底对萧文明使了怎样的狠招? 见暖香阁里已经被清场,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萧文明便将桑淳元直接向各地的屯田所发号施令,要求他们拦截萧文明的商队并抽取税收的事情,向在场诸位略略讲了一遍。 原本萧文明不过是来向温伯明请教应对之法的,既然董婉青也出现在这里,萧文明也不免多问一句:“不知董家海通镖局的商队,可曾遇到过麻烦?” 毕竟说起来,海通镖局是最先同萧文明合作开展通商事宜的,桑淳元既然是处心积虑地要对付萧文明,海通镖局的生意势必会要波及到的。 然而董婉青却摇摇头:“没听说遇到过什么麻烦。我家镖局的东西又不是运到你码头上的,而是运到设在临海屯的仓库里的。这是我自家转运东西,他桑淳元凭什么过来多嘴多舌?” 这倒也是。 虽然实际上还是在帮萧文明的海港做生意,在名义上却仍旧是海通镖局内部的事务,官府也的确没有理由过来干涉,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了。 这倒给萧文明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董大小姐不如这样,既然他桑淳元摆明了是针对我的商都的,那能不能让他们全都挂着海通镖局的旗号?我每年再多给你一点钱,先把这一阵对付过去再说。” 萧文明这个提议其实稍微是有些过分的。 他自己固然是方便了,但海通镖局董家需要冒上不小的风险,冒上得罪桑淳元的风险。 萧文明固然是想贴补一些银两作为补偿的,但海通镖局和他背后的董家生意做那么大,这些银两的补偿对他们的诱惑趋近于无。 因此董婉青也十分坦率地回答:“这恐怕不行,就这几个钱,恐怕还抵不过我家的损失。” “董小姐不是怕了桑淳元吧?”萧文明说道,“我看应该是他怕你才对吧!” 董婉青面色一紧:“你这话怎么说?他堂堂江南道总管大人,还怕我这个小门小户做小生意人吗?” (本章完) /77/77155/23589188.html 0154 杀人夺妻 “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刚才桑淳元是何等的嚣张,又是何等灰溜溜的走了,我看的是一清二楚。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给那桑淳元看的,可不是什么润笔,而是足以拿捏住桑淳元的什么把柄!我猜对了吧?” 董婉青听了这话,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自失地一笑:“萧千户果然聪明过人,还真被你猜中了!我给桑总宪看的,乃是他之前同我家签下的一纸契约,我家还欠着他上千两的银子,当然要卖一点面子给我了。” “什么?这话我没听错吧?”萧文明不解道,“如果说是桑淳元欠了你们家的银子,他卖你面子,这道理还算通顺。可是你家欠了他银子,他凭什么怕你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一旁的温伯明含笑着说道:“萧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桑大人虽然做事霸道了一些,但官声还是清廉的,就算是在苏州府、金陵城这样富庶的地方做官,但也未必能攒下多少钱。然而你看他的儿子桑忠昌,出手这样阔绰,他爹桑淳元怎么可能没有额外的收入呢?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额外的收入就是从董家做生意取得的吧?” 温伯明顿了一顿,又接着往下说道:“我看,十有八九也不是董家真的欠他钱,如果学生没有猜错的话,那桑淳元是想用欠债还钱作为幌子,来掩盖董家定期向他付钱的事实。对吧?” 温伯明猜到这个份上,已经让董婉青脸上阴晴不定了。 看着董婉青这张纠结的脸,萧文明多少也能猜出,温伯明所言不虚。 于是他便恶狠狠说道:“看这个桑淳元一脸的道貌岸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还同你们董家有经济瓜葛,真是个伪君子!” 不料这时董婉青却替桑淳元开脱起来了:“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年头哪个官员不有些外快呢?清如镜、明如水的,大概也就圣贤书里能见到吧?” “赚点钱没问题啊!”萧文明反驳道,“可你别说一套做一套,大家都是生意人,何苦要为难我呢?我就是没想到这个桑淳元隐藏得这么深!温先生,你就在姑苏城里活动,可曾知道桑淳元背后还有这样一套?” 温伯明摇摇头:“这倒确实不知道。不过这也正是桑大人的精明之处。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苏州城,又或者是金陵城城里那么多富商,他一个都不去联系,偏偏舍近求远,找到了福建泉州的董家,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看到吗?” “他掩得了别人的耳目,却掩不了我的!”萧文明回道,“他不是要对付我吗?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拿他私底下做生意这件事情,好好做一做文章!” 一听这话,董婉青立即回绝道:“那个不行,你和桑淳元作对,可别把我董家搅了进去!” “那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是怕扳倒了桑淳元,你们家就少了一笔收入吗?这有什么了不起,我补给你们就是了。他一年能赚几个钱?能有我赚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多吗?” 这时又听温伯明插话道:“萧兄这话又说错了。董小姐担心的可不只是桑淳元一个人。他董家家大业大,又兼着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不知从官场上多少人打着交道呢!要是因为萧兄的缘故,就把他桑淳元给卖了,那董家在官场上的名气也就完了。” 这倒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董家的海通镖局以及泉州市舶司的势力和资源,对萧文明而言,仍旧就是十分重要的。为了对付桑淳元,而过度逼迫董婉青,以致自己失去这两大资源,似乎有些得不偿失的意思。 “难不成除了这些以外,这个桑淳元就没有其他把柄吗?”萧文明眉头皱到了一块,“要是能让我抓住他的小辫子,一定狠狠扯下他一块头皮来!” 温伯明低头沉思道:“恐怕难!官员经商,这等大家都在做的事情,桑淳元做得尚且如此之隐蔽,就更别说是其他事情了。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啊!” 是啊! 萧文明几次同桑淳元打交道下来,发现这位总宪大人做事可谓是滴水不漏。 在官场争斗这种他极其内行的事情上且不去说他,就连领军作战这等他完全不擅长的事务上,他也做到了一百二十个小心谨慎。 每次出动人马,他所带的兵力,往往都是实际所需要的好几倍,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有时候,甚至宁可选择按兵不动,不要这份功劳,也绝不肯把事情办砸在自己手里。 像这等老谋深算行事机密的老狐狸,想要抓住他的小尾巴,真是谈何容易啊! 正当众人都陷入沉思之时,却听缩在一旁的苏舜钦怯怯说道:“桑总宪这边不好对付。可他的儿子桑忠昌这边却是劣迹斑斑,或许可以找一找他的茬子。” 这真是给众人提了个醒。 如果说桑淳元的经验、阅历和智慧加在一起,可以算是至尊王者的话;那他的儿子桑宗昌也就是个青铜水平。 并且他蠢就蠢吧,偏偏还不知道自己蠢,还喜欢到处惹是生非——像这样的货色,抓住他的把柄并不很难。 但要注意的是桑忠昌和桑淳元,虽然是父子关系,但毕竟不是一个人。 如果抓住桑忠昌的把柄,只不过是些欠债不还、聚众斗殴、调戏良家妇女之类的小错小过,对桑淳元而言,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损伤,撑死了也就担负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并不用担负什么硬性的责任。 特别是对于已经做到江南道总管这样的封疆大吏而言,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被朝廷里那些官场大佬提出来偶尔议论两句、笑话两句而已,伤不了桑淳元半根汗毛。 要找,就一定要找能够治桑淳元于死地的极恶大罪、十恶不赦的罪过,这样才能将桑淳元牵连进去,让他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然而要抓住这样的把柄却又绝非易事。 毕竟如今这个大齐朝,虽然国力式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毕竟还是在太平之世,哪有那么多杀人越货、谋反作乱的大案、重案发生? 这时的萧文明不禁有些悔恨: 一是恨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忙这个、忙那个,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更没有实力去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无法对桑淳元这样的紧要人物,以及他身边的人实施实时监控。 二则是恨自己新认的那位大哥林丹枫这样的行踪飘忽,要是这时候有他在身边,调集起他所掌握的江湖人物的耳目,说不定也能找到过硬的线索。 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长叹一声:“唉,可惜了!” 这时却又听苏舜钦说道:“萧大人不必惋惜、不必忧虑。听说那桑忠昌做下过杀人夺妻的恶事。萧大人或可从此处查访一下。” 萧文明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此话当真,真有这等事?” 所谓人命关天——不论在任何朝代,杀人都是十恶不赦之罪,若是查证了事实,那桑忠昌固然是罪不可恕,说不定还能将他爹桑淳元,往知情不报、包庇案犯上引,那于情、于理、于法,这个江南道总管的官位,桑淳元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然而最关键的问题是,首先是要做实他确实是犯了罪,并且把案件查得坚如磐石,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因此萧文明追问道:“苏姑娘此言当真,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苏舜钦轻轻摇摇头:“真凭实据,我怎么可能有?也不过是听老鸨说的而已。萧大人问问她,或许可以查到线索。” 这倒真是个大好时机。 刚才桑淳元已经严令暖香阁所有的龟公和老鸨全都闭门思过去了,正是一个将老鸨单独调出来仔细审问的好机会。 没想到桑淳元还能间接地帮萧文明一个大忙。 于是萧文明又扭头问董婉青:“董大小姐,你是这里的东家,我找个老鸨子来问一问,你不会不同意吧?” 看董婉青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太愿意掺合萧文明和桑淳元之间的纠纷。 然而她对于桑忠昌到底是不是真的犯下杀人夺妻的罪行,倒是颇有几分兴趣,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终于还是点头道:“要问你就问吧,这事我不管。” 苏舜钦口中的那个老鸨子就是平素带着她的那个。 虽说带着苏舜钦,不过是为了捏住这颗摇钱树,不断的摇晃银子下来,但是这个老鸨子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待苏舜钦也还算可以,因此善良的苏舜钦平时还称她一声“妈妈”。 这个老鸨姓郭,原本也是风流圈里的一号人物,不但年轻的时候长得还算标致,并且做人也颇有几分心机,在年老色衰、人老珠黄之时,成功完成了职业转型,从一个任人摆布的青楼女子,变成了可以摆布青楼女子的老鸨子。 像这样的人物,基本上都有几分社交牛逼的意思,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能不多留几个心眼。 (本章完) /77/77155/23589189.html 0155 先礼后兵 只见这个郭老鸨为了掩盖岁月的摧残,在脸上打了厚厚的一层腻子,整张脸白得有些吓人,唯独唇边的一颗红豆大小的黑痣,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一说起话来这颗黑痣,便是上下翻飞,几乎成了整张脸的主人,显得异常热闹。 只听她一张巧嘴,先把董婉青恭维了一番:“哎呦喂!奴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东家大小姐来了,我只当是个俏公子呢!居然没认出大小姐的身份,我这对招子真是没用,不如挖了去喂野狗算了!不过大小姐的样貌这样俊俏,奴家见了这么多人,就没有比大小姐更强的,就光顾着看,忘了动脑子,还请大小姐恕罪……” 听了这样的恭维,董婉青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沉着脸说道:“你少说废话,这位萧大人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就可以了,无关紧要的字一个也别说,懂了吗?” 这郭老鸨子一生之中打过交道的人不下上万,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爱听恭维、爱被拍马屁的,然而遇到几个柴米不进的倒也没有什么稀奇。 因此听了大小姐的吩咐,她赶紧闭上她那张碎嘴子,答应一声:“行!奴家知道了。” 董婉青替萧文明多调教了两句这老鸨子,让他说起话来也方便了许多。 于是萧文明便开门见山问道:“听苏舜钦姑娘说,你说过,那桑忠昌曾经犯下过杀人夺妻的大案,并且至今逍遥法外,有没有这事儿?” 萧文明原以为提起这样的大案要案,这老鸨子回答的时候多少会带点犹豫,没想到她却回答得异常干脆:“有,有这事儿!” 听老鸨的回答是这样干脆,萧文明喜出望外:“哦,那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没想到这时这郭老鸨却犹豫了:“萧大人这么问,奴家倒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其实这事儿,奴家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萧文明眉头一皱:“你这老鸨子是在耍我的吗?道听途说的事情,怎么被你说得这样真真的?” 其实那老鸨也有自己的理由:“这档子事儿,到处都在传、人人都在传,传的人多了,不真也变真的了。” “你这意思是很多人都知道桑忠昌犯了事儿吗?那为什么没人报官呢?” “报官?报什么官呢?他老爹就是官,更何况杀的又不是自己的人,夺的又不是自己的妻,凭什么出头触这个霉头呢?” 郭老鸨这几句话说的虽然丧气,但也是事实。 桑忠昌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他爹桑淳元的势力又那么大,只要事情不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不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谁敢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那事主呢?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不去报官吗?” 老鸨说道:“奴家听说——只是听说——这桑忠昌欺负的乃是一副绝户人家,杀了人丈夫以后,就剩下个小寡妇一个人。她倒也是去报过官的,却被金陵府、江南道衙役给压了下来。她现在是求告无门,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文明越听,越觉得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老鸨子说话越是觉得不对劲,可他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还是温伯明替萧文明提出了问题:“你这话说的倒奇。你分明是说,桑忠昌杀人夺妻的案件,是你道听途说来的,可为什么对其中的细节却这样了解呢?岂不自相矛盾了?” 被点破心思,那一脸从容的老鸨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慌张。 但她毕竟阅人无数、经事无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唉!温先生果然是位大才子,我们家苏姑娘没有看错人。我才说了几句话,就被温先生抓住了破绽……”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那位被害的事主,其实是一位从良的歌姬,同郭老鸨早就是熟人了。那桑忠昌垂涎于她的美色,却又求之不得,又打听到她的丈夫是一个父母双亡的穷秀才,便派人将他杀了了事。 想着死了丈夫,那小寡妇无依无靠的,便只能稳胜于他了,然而桑忠昌究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那女子虽然曾经流落风尘,但气节也就是十分的坚毅,宁可守一辈子的寡,就是不肯让桑忠昌得手。 因这歌姬原本也是青楼中的女子,赎身出去嫁了个读书人,原本被姐妹们都认为是得了好的归宿,却不了祸从天降,给自己弄了个家破人亡。 圈里的姐妹提起来,无不是扼腕叹息。其中经济宽裕些的,多少给她一些碎银子,让她能够活下去,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毕竟青楼女子也都是泥菩萨,在苦海之中任意翻腾、随波逐流、自身难保,就连自己都顾不了,哪还有心思顾别人呢? 偏偏萧文明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那这姓郭的老鸨子便也趁机顺势提了出来,说不定真能依靠萧文明的手段和力量,替这位姐妹申冤呢! 说清楚了事情的本末由来,萧文明越发觉得这个姓郭的老鸨子的话十分可靠,不像是在编着话诓自己:“那我问你,这女人现在人在哪里?” 郭老鸨想也不想就回答:“现在就住在城西的鹤鸣寺里。” “鹤鸣寺,他怎么跑到和尚庙里去了?” “啊,这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受了高人的指点吧!鹤鸣寺是江南名刹,每天不知有多少太太小姐前去进香,主持大师又是个老好人,就暂且住在那里,等着有没有伸冤的机会。” 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在江南到这个地方,被桑忠昌盯上了,恐怕能帮她、敢帮她的人不多了——而萧文明就是不多的人其中的一个。 并且萧文明可不是想要一味地被动防守,而是要主动出击,将桑忠昌砍了头、将桑淳元拉下马,从而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了,或许通过这件案件,萧文明将迎来对桑忠昌和桑淳元总决战! 决战在即,萧文明总不免多问几句——就算不指望能够旁敲侧击再问出什么线索,但至少也要排除掉自己内心中的疑虑。 “我说你这老鸨子,你这样把桑淳元的丑事抖落出来,就不怕得罪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和他爹吗?” 那老鸨子的回答的思路显得十分清晰:“怕,当然是怕的,可他姓桑的再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吧?然而我却是要靠着东家过活的,东家既然要对付姓桑的,我总不见得这时候,还把胳膊肘往外拐吧?” 这老鸨子想的这样透彻,倒也并不容易,比起许多自诩饱读诗书的人,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并且在这个时候,她还能有半句仗义执言,也算是这家伙良心未泯。 萧文明已在心中,已替她暗暗记上了一笔。 既然已经拿到了整治桑忠昌的线索,对于对付桑淳元这件事情,萧文明的心中似乎平添了几分底气。 几番商量下来,就仗着这点若有似无的线索,就直接同桑忠昌和桑淳元展开正面冲突,未免有些不智,还是应当做好两手准备。 背地里查访案件的事情要做,明面上的场面话也要讲! 毕竟为了同桑淳元说话,萧文明已经把苏州知府汤光耀、临海知县牛庆东都请过来了,他们既然来了,总是多少要发挥一些作用的,否则这一路的盘缠萧文明不是白花了吗? 同人打交道,素来都有“先礼而后兵”的讲法。 “礼”是人人都会讲的,无非就是客气一点,但“兵”则不是人人都有的。 而这个“兵”字并不是说手里掌握的多少军队,谈不出来,就能把人家给扬了,而是讲你手上掌握了多少别人无法硬刚的实力,让别人看了就不寒而栗,自然也会跟着你去讲“礼”…… 对于萧文明而言,能够威胁到桑淳元的底牌,其实也就他的儿子桑忠昌这么一张。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因此这张底牌一定要捏在手里,捏住了就不能放,并且要把这张牌打出最大的威力。 而桑淳元则是一个高明的对手,他不可能任凭萧文明捏着牌而不做任何的反制措施。以他的老谋深算,萧文明刚刚出现在金陵城中,他就已经知道萧文明来此的目的,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必然也是会有后续的动作的。 而且他十有八九也知道,桑忠昌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是自己唯一的软肋,一定会动用一切的手段和资源,加固这条软肋。 对于桑忠昌犯下的大罪,虽然桑淳元定然是怒火中烧,但出于大局的考虑,他一定是会替儿子掩饰过去的。 那怎么掩饰呢? 无非就只有两种手段。 第一种,就是解决案件:通过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让事主撤案不再去闹。虽然在大齐朝,杀人夺妻属于是官府必须过问的公诉案件,但现在官府本身就在桑淳元的手里,只要是事主不上告,官府自然也就可以当成不知道。 第二种,就是解决报案的人。如果事主的工作做不通,咬死了就是不肯撤案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是你不是抬举,不是我不给你活路!既然你想同我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与其是我死,不如你死好了,干脆把你也杀了,从此不再开口,案件也就了结了…… (本章完) /77/77155/23617023.html 0156 斩断尘缘? 虽然这样的做法未免酷烈,并且深究下去,或许未必能做到天衣无缝,但至少是个一劳永逸、干净利落的做法。 当然了,有得必有失,这样做,损阴德必然是免不了的——像这样滥杀无辜,死了以后,得下地狱被油炸一万遍,一遍都少不了! 但是像桑淳元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指望着他害怕死后下地狱,而良心发现,恐怕是不太现实的。 因此,萧文明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去鹤鸣寺找到当时的那位寡妇,先保住她的安全,至于案情到底是真是假,有没有文章可以做,那就是后话了。 所以,虽然在暖香阁内折腾了半天,现在已是日近黄昏时分,但萧文明还是决定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马上就去鹤鸣寺走一趟。 主意已定,萧文明便同温伯明商量了几句,起身便要往鹤鸣寺的方向出发。 今天董婉青的表现是有够奇怪的,萧文明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 临走之前,萧文明不忘对她说了一句:“董大小姐,我和桑淳元不对付,这件事情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既然不肯帮我,那也请不要拖我的后腿。这点要求,不知董大小姐能否答应?” 董家现在即同桑淳元做着生意,又同萧文明做着生意,并且一边是刚刚升任江南到总管的政坛新贵,一边则是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这两个人的两股势力,现在虽然各有高下,但长期来看却可谓是平起平坐。 他们之间发生冲突,对于董家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等着双方战个你死我活,或者是不死不活,再由董家出来收拾残局,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萧文明给董婉青出的这道题目,其实并不难以回答,要随口答应一句就了事了。 然而董婉青却始终没有开口,似乎就是不愿意答应萧文明。 萧文明原本就只想让董婉青表个态而已,可是这一点她都做不到,让萧文明禁不住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不表态本身就是态度的一种,对于董婉青这样的同自己是合作伙伴关系的大美人而言,萧文明也着实没有理由去强迫她。 于是萧文明只能淡然一笑:“也罢,董大小姐不愿说话也行,只求董大小姐从始至终都不要说话,那也算是帮过我了。” 说着萧文明一转身,迈开大步,便往暖香阁门外走去。 然而他走不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请稍留步。” 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董婉青那银铃般的嗓音,却是苏舜清那呢喃似的细语。 跟着萧文明一道行动的温伯明听了这话,连忙低声回道:“怎么了?舜钦?” 苏舜钦低着头、红着脸:“暖香阁里太闷气了,我也想出去走一走,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鹤鸣寺?” 是啊,老是像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闷在暖香阁这弹丸之地,就是好人都要闷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病来了,更何况是苏舜钦这个病弱的女子呢? 于是萧文明立即答应下来:“那也好,苏姑娘既然想走走,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听说姑娘是金陵本地人,也好向我等介绍一下城里的名胜古迹。” 萧文明既然说了话了,东家董婉青也没有表示反对,那郭老鸨子当然也就无话可说,说了一声“姑娘小心”,便也不去多管苏舜钦。 终于,这位被困在暖香阁内的落难的官家大小姐,终于在物理上和生理上,迈过了暖香阁那一道高高的门槛。 至于何时能从法理上和心理上脱身而去,恐怕也未必会等得太长远了。 金陵城是大齐朝有名的火炉之城,虽然已是夏末初秋的时节,但城里依然是暑气未退、暑热难当,空气都仿佛在炙热的阳光的烘烤下变得扭曲了,走不了几步路,众人便热得满头大汗。 萧文明、温伯明还有张俊等几个弟兄,都是年轻的男子,发一发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街边买一碗凉茶下肚反而爽快清冽。 但跟着一道来的苏舜钦,本来就体弱多病,刚走几步路就捂着胸口喘息起来。 既然来了,总不能立即把她送回去吧? 于是萧文明便多出了几钱银子,在路边雇了一顶凉轿,请收拾起坐在轿子里跟随自己一道行动。 暖香阁正在金陵城最豪华核心的地方,而那小寡妇临时居住的鹤鸣寺,却坐落在城墙边上。因此从暖香阁跑到鹤鸣寺,几乎要穿越小半座金陵城。 不过古代城池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即便是像金陵城这样的大城,其面积也并不吓人,萧文明等一路快步行动,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鹤鸣寺的山门之外。 金陵是大齐朝在南方的政治和军事核心,城墙修建的异常高大,将小半座鹤鸣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让这座寺庙也变得半阴半阳。 只见用香客们贡献的香火钱,铺设的琉璃瓦房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而其下的山门、房屋则在阴影之下显得阴森森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复杂而又立体的光线的映射下,这座规模并不很大的鹤鸣寺,显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底蕴来,让萧文明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紧张的情绪。 在萧文明的吩咐下,张俊敲开了四门,门内走出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 萧文明知道同这样的呆头秃驴没啥好说的,便直接赏了他们一人一片碎银子的“香火钱”,便让他们请鹤鸣寺的主持方丈过来。 这两个小和尚显然是六根不净,拿了钱就办事,一扭头就欢天喜地地去请方丈了。 这方丈听说来了出手阔绰的香客,也赶忙赶了过来,双手合十朝众人打招呼:“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来我偏僻小寺有何贵干?” 这位方丈不知多大岁数,然而长得鹤发童颜,精神也极好,颇有一种得道高僧的作派。 萧文明不敢小瞧于他,便也拱手行礼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瞒这位师傅说,我们乃是官府中人,听说贵寺来了一位女子,身上背着莫大的冤屈,因此想过来查访一下。” 那方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变化,却否认了萧文明的话:“贫僧愚钝,不知这位上官说的是什么?既不知是什么女子,也不知背着什么样的冤屈……” 一旁的温伯明接话道:“大师,出家人不打狂语。据学生所知,此处乃是律宗寺庙,不像松山大林寺这等禅宗寺庙,素来是不忌女香客的,怎么可能不认得女子呢?” 被点破规矩,方丈目光一沉,只能尽量往回找补:“都不过是臭皮囊、粉骷髅而已,贫僧识不得是男是女……至于冤屈,既然入了我寺,便已是斩断尘缘,冤也就不冤了。” “胡扯什么斩断尘缘?你说得倒是容易!就算是为了冤屈而斩断尘缘的,那这冤屈只要一日不伸张、一日不昭雪,那还不是冤着呢吗?跑到寺庙里一躲,不过是便宜了行凶作恶的人。这和尚庙冤屈好人、纵容坏人,难道就是佛祖的本意吗?”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让这老僧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难看了。 然而他却修炼的好修养,还勉强压着心境:“这位大人乃是官场中人,替百姓申冤乃是职责所在。可贫僧乃是修行人、出家人,视一切如浮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阿弥陀佛……” 听着老僧没完没了的念起佛号来,萧文明便得更加不太烦起来了,忽然伸出手去,往着老和尚光秃秃的脑门上用力一刮。 他这一刮破颇为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那老和尚的脑门上就被刮出了红彤彤的一片。 不能不说萧文明这样的所作所为是太无礼了,这老和尚不但是脑袋生疼,更关键的是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 就算这老方丈脾气再好,也终于动怒了,瞪着一双眼睛问道:“你做什么呢?在寺庙之前如此羞辱比丘,不怕遭报应吗?” 虽然经历了穿越到异世界这样狗血的事情,但萧文明从根本上还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报应”他自然是不怕的,并且看这老和尚动怒的模样也不像是武林高手,因此说话更加没有忌讳。 “这位大师说话倒是有趣,你刚才不是说,,既然当了出家人就已经斩断尘缘,没有什么冤屈了吗?你被我揍了这么一下,你不也感到冤枉吗?不也发怒了吗?不也犯了佛家所谓的嗔戒了吗?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叫别人斩断尘缘?我看你自己就六根不尽吧!” 这老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在佛祖面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就是在金陵、江南佛教的圈子里头,他的辈分也颇高,何曾被人这样当着面指着鼻子骂过? 因此这位方丈被萧文明骂了这许多句,竟然不知应当如何回答,茫然无措地看着萧文明,只说道:“是贫僧修行不足,犯了戒律,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本章完) /77/77155/23617024.html 0157 怎么不一样了? 萧文明说话向来不留情面,一旦占着优势,就要痛打落水狗:“这位老师傅所言甚是,你修行得都这么高深了,可是挨了这么样一下打,仍旧是要发怒,可别人的丈夫被人杀了,自己被逼到了和尚庙里避难,你却还要别人斩断尘缘,自己了断冤屈……呵呵,这分明是说一套做一套,是祖传的双重标准。你懂吗?” 讲什么“双重标准”,这老和尚自然是不会懂的,然而萧文明前面这几句话骂得却是字字珠玑,宛若一柄一柄的钢刀,将这老和尚用所谓高深佛法自我满足得已经铺满了盔甲的心脏,刮了个千疮百孔! “这位上官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是贫僧的错……是贫僧的错……”鹤鸣寺的阴影之下,这老和尚光秃秃的脑门上已冒出了厚厚的一层汗水。 见这老和尚认错倒还算实诚,萧文明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我看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一个个都说自己看破了红尘,我倒觉得你们是看错了红尘!没有那么多红尘中人来供养你们,你们凭什么开口闭口的脱离红尘?算了,这事儿跟你们说你们也说不清楚,我是来替人申冤的,要找谁,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方丈已经彻底被萧文明所折服了,赶忙点头道:“知道知道,这位女施主遁入寒寺,一心想要求死,老僧也是劝了好几天了。既然有上官想要替他申冤,那也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听这饶舌的老和尚又要念起经来,萧文明赶忙打断:“好了好了,知道你做了一件好事了。等我把这件事情了结了,你也是大功一件,我多送你些香火钱也就罢了。” 这位鹤鸣寺的方丈大师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同萧文明这三言两语之中,已然推测出萧文明绝非凡品,便立即命令手下的小和尚推开山门,恭迎萧文明入内。 萧文明跟在方丈的背后,向鹤鸣寺的深处走去。 温伯明追上两步,低声笑道:“没想到萧兄还颇通禅机嘛!这几句话真把这老僧说了个哑口无言。说起来这老和尚在金陵城还是颇有些名气的,今天被驳得这样哑口无言,恐怕要缓上好一阵子了……” 萧文明却回答道:“禅机?我懂什么禅机啊?我嘛……最多懂一些唯物辩证法而已……” “唯物辩证法,这又是何等法门?儒、道、法、墨那么多门派之中,肯定没有这一法,也不知可是佛家的哪一处门道?” 温博明哪里会知道,唯物辩证法几乎是,所有哲学体系中最为科学的方法论,对于宗教这种主观唯心主义而言,更是形成了降维打击。 而唯物辩证法又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哲学体系,萧文明也不敢说自己就完全弄明白了,就算是完全弄明白了,三言两语之中也没法说明白。 于是萧文明只能说道:“这个呀,这个是从比佛家所谓的西天,还要更西天的地方传过来的。说到底,这法门其实也没啥了不起的,讲的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人心不可靠!” “人心不可靠……好,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的好!这个真是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啊!”温伯明若有所悟道。 这时又听苏舜钦轻声说道:“其实这位方丈大师是个好人。我们姐妹有落难的,到他这里讨口饭吃,他总是肯施舍的。我们暖香阁的姐妹,都叫他是活佛呢!”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和尚人品还真不错。 还不光是那些落难的风尘女子,无论是什么人,遭了难只要跑到鹤鸣寺来,这老和尚总是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这也是为什么那位小寡妇,被桑忠昌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会选择来鹤鸣寺避难的原因了吧! 作为回报,暖香阁的姑娘也逢人就说,说鹤鸣寺的签灵验、来鹤鸣寺烧香拜佛有用,间接地替鹤鸣寺积攒了不少香火。 不过萧文明这时还不知道老和尚的德行,还不忘嘲讽两句:“这老和尚且不必说,他手下教出来的这些徒弟却不怎么样。苏姑娘你没看见吗?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小和尚,眼睛不老实,在往你身上瞥吗?”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还真被萧文明给说中了。 附近的几个和尚听了这话,赶忙做贼心虚般低下了脑袋,脸胀得通红,就连那光秃秃的头顶,都似乎羞愧得冒起了热气。 这下连老方丈的面子上都过不去了,蹙眉呵斥道:“尔等六根不净,如何侍奉佛祖?罚你们每人抄写《心经》三遍,晚上做功课时候我亲自来看!” 这也不能怪那些小和尚。 鹤鸣寺是律宗寺庙,各项戒律管得很严,没有住持方丈的命令,小和尚连山门都不能出。因此这些个小和尚,除了偶尔一两个进香的女香客外,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回女人。 而今天忽然来了苏舜钦这么清纯可爱的一个大美女,他们怎么能够不心神荡漾呢? 老和尚虽然训斥了他徒弟几句,但也知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怎么训斥也是没用的,便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省得夜长梦多,坏了寺院里的清规戒律…… 鹤鸣寺看着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座山门,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主持方丈领着萧文明等人走了好半刻,已然走到金陵城墙之下,这才停下脚步,指着面前一座小屋子说道:“女施主就在其中,这处小屋甚是僻静,不会有人打扰。这位大人有什么话要问,就尽管去问好了!” 说罢,这老和尚双手合十向萧文明行了个礼,又号令附近的几个小沙弥退下,自己这才离开了此处。 送走了方丈,回头再看这间小屋。 只见这间屋子就造在城墙底下,屋子面积并不大,恐怕也就只能摆下一张床而已,整间屋子笼罩在城墙的阴影之下,显得死气沉沉、阴森恐怖。 萧文明上前一步正要敲门,可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我说温先生,我怎么称呼屋里的人为好呢?” 这是个好问题,对那位蒙冤受屈的女子,总不能一口一个“小寡妇”地叫吧? 要知道,在古代,女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是死了丈夫,就几乎等同于社会性死亡了,连个体面的称呼都没有。 如果像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这样的,因为仗着他兄弟愈发强大的势力,人人都对她格外恭敬、另眼相看,都称呼他一声“萧大奶奶”。 可屋子里这位小寡妇,可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上的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对她称呼什么敬称。 这下连足智多谋的温伯明都没了主意,嘴巴一撇:“要不我们就入乡随俗,既然是在和尚庙里头就称他一声‘女施主’怎样?” “这怕也不妥吧,我们又不是和尚,他又没施舍我们什么东西,怎么能叫女施主呢?” 萧文明和温伯明正在争论,又是苏舜钦不知不觉地上前一步,伸出玉葱般的两根手指,用关节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孙姐姐是我,舜钦,我来了……” 谁也没想到,苏舜钦居然同这个小寡妇还认识——还不单认识,并且以姐妹相称! 萧文明一开始还感到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小寡妇似乎同暖香阁颇有渊源,苏舜钦作为暖香阁数一数二的头牌姑娘,同她相识便也不奇怪了。 听了这样的招呼,那间死气沉沉的小屋,似乎也有了人类活动的迹象。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后,缝隙足可塞进一根手指的木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这女人身上穿着一袭素衣,头上戴着一朵白花,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气,脸颊也消瘦的陷了进去,除了一双眼睛还在木然地转动之外,跟死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苏舜钦是个心软的,见女人这副样子,泪水立即就淌了下来:“孙姐姐你还好吧?” 这寡妇原来姓“孙”,但她并没有回答苏舜钦的话,却道:“苏妹妹,你……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又低沉又嘶哑,充满着绝望的口气,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 苏舜钦也被这寡妇的声音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回答道:“孙姐姐,是有人要来替你申冤,我就跟着一道来了。这位萧大人是大好人,你信他的准没错!” 这姓孙的寡妇嘴角一扬,虽然做出了微笑的表情,但他的笑却是异常的凄惨和令人感到心酸:“好人?这世界上还有好人吗?别说是好人了,称得上一个‘人’字的,怕都没有几个了……” 这话萧文明赞同,如今这世道,不干人事、没有人性的多了去了,这种货色真的称不上是一个“人”字。 不过萧文明自己倒还算是个人,只不过是不是好人就难以判断了…… 于是萧文明接话道:“这位姐姐说话也不必这样较真。不过刚才苏舜钦姑娘的话,说得的确有失偏颇。我不是什么好人,专程跑到这鹤鸣寺来,也不是专为姐姐伸冤的。” 苏舜钦听了一怔,一双丹凤眼瞪得浑圆,心想:这位萧大人怎么这样,现在说的话,同一开始过来的时候说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本章完) /77/77155/23642426.html 0158 谢谢你,施耐庵先生 疑惑之中,她又扭头看了看的心上人温伯明。 只见这位大才子一言不发,脸上却是含着狡黠的笑容,饶有兴趣地听萧文明接着往下说。 只听萧文明说道:“我同姐姐素不相识,说要真心替你伸冤,也未免太假了些。只不过听说,你受的冤屈同那桑忠昌有关,而我正和他爹有仇,所以想借姐姐的案子,好好惩治一下这个桑忠昌,顺便也把他爹拉下水!”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得可谓是清如水、明如镜了,这让见惯了肮脏场面的孙寡妇竟有些难以适应,一双哭红了的眼死死盯着萧文明,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孙寡妇虽然并没有表态,但从她的表情上看,萧文明知道自己的话已然是打动了她。 于是萧文明便趁热打铁,接着往下说道:“孙姐姐,事情其实很简单,桑忠昌这是作恶多端,遇到我算是到了头了!我用你的案子把他搞死了,你伸你的冤、我杀他的人,大家各取所需,两不亏欠,岂不善哉?” 这姓孙的寡妇原本就是暖香阁的娼妓出身,见惯了人间的肮脏场面,又亲身经历了那么大的冤屈,早已对这人世间丧失了信心。 如果要跟她说什么为民做主、为民伸冤、、为民请命之类的废话,她是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反而像萧文明这样挑明了跟她说开了,说明了就是要利用她的冤情来杀掉桑忠昌、整倒桑淳元,反而更加能令她相信,取得她的信任。 然而这次萧文明来得毕竟太过突然,孙寡妇没有半点准备,依旧不敢完全相信萧文明:“真……真的吗?萧大人该不会是骗我吧?” 萧文明说话愈发直接:“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身上这么一点钱财,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新死了丈夫的半老寡妇,我也根本不感兴趣,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也正因为此,我的主意和打算,你不妨听听。你要同意了,我们自然可以计较一番,你若不同意也没有什么损失。那何不静下心来听一听呢?” 这话算是将孙寡妇彻底打动了。 她用几颗细碎的牙用力咬了咬下嘴唇,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坚毅起来了:“好,萧大人说得好!那我能不能伸冤,我丈夫能不能昭雪,就全赖在大人身上了!” 说着,孙寡妇便将萧文明等人引进了小屋。 萧文明的人迈步走了进去,张俊及他手下的两个弟兄则十分识相地站在了屋门两旁,防止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偷听。 这座小屋原本只是鹤鸣寺里的一间柴房,面积十分狭小,并且没有开窗,屋子里十分闷热,空气也是异常潮湿浑浊。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难受的,小屋内最为骇人心魄的,乃是在屋梁上垂下的一段白绫,晃晃悠悠地在屋子里荡悠悠、荡悠悠…… 这可不是什么为了增添屋子里气氛的装饰品,而是打算用来上吊的! 像萧文明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见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段白绫,都不免心中一震,生性柔弱的苏舜钦更是惊叫起来:“哎呀!孙姐姐,你挂这劳什子作甚?大路朝天,我们姐妹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听了这话,萧文明方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晚来个半个时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不再是这个悲戚的小寡妇,而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且不说孙寡妇死了以后,能不能再利用她来整死桑忠昌、扳倒桑淳元,但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一段从天而降的冤情而香消玉殒,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悲可叹的悲剧! 想到这里,萧文明把牙一摇,上前一步,便将那段白绫生生从房顶上扯了下来,用力扔到了门外,用带着责备的口吻对孙寡妇说道:“你想就这样一死了之吗?没那么容易!你要是死了,你丈夫的冤屈,谁来替他昭雪?桑忠昌犯下的罪行,谁来给他揭露?你死了,这就叫做‘亲者痛、仇者快’!” 如果说孙寡妇刚才听了萧文明那番劝说,不过相信了他三分之一的话,那经过这几句责备,他对萧文明的信任非但没有消减,更是一下子增加到了六成以上。 而之后一个问题的回答,更是让孙寡妇对萧文明抱有了百分之百的信任。 只听孙寡妇问道:“听舜钦妹妹说,大人也是官府中人,不知高姓大名,居然敢跟桑总宪作对?” 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千户,凭什么跟堂堂江南道总管大人桑淳元作对? 萧文明自失地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千户萧文明。官场上的无名小卒而已。” 萧文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孙寡妇却是一怔,忙问:“什么?你就是萧文明吗?就是临海县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吗?” 萧文明尚未回答,苏舜钦接话道:“孙姐姐不必怀疑,这位便是临海屯的萧千户,他同半松先生是莫逆之交,绝对不会有错的。” “啊!原来是萧大人啊,怪不得、怪不得……民女这厢有理了……” 说着原本还带着几分冷淡和高傲的孙寡妇,竟然双膝一屈在萧文明面前跪了下来,朝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萧文明受不了这样的大礼,赶紧将她扶起,一边扶一边问:“怎么?你听说过我吗?” 孙寡妇泪眼婆娑:“听说过,听说过!听说过萧大人扫除倭寇的威名,也看过大人写的两部书。一部是《三国演义》、一部是《水浒传》,我反复不知读了有多少遍!” 萧文明早就知道自己写的这两本书,在市井百姓之间极为流行,竟没想到在青楼女子之中也是这样的趋之若鹜。 只听到孙寡妇说话之中已带上了生机:“特别是那本《水浒传》写得痛快!若是真有武松、鲁智深这样的好汉,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冤屈呢?萧大人既然是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是肯定不会诓我的!民女的冤屈能否伸张,都全赖在萧大人身上了!” 说着,这孙寡妇倒头又要跪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样的大礼萧文明实在是受之有愧。 将这孙寡妇彻底打动了的《水浒传》可并不是出自萧文明的手笔,而是明代施耐庵写的一部名著。 听说施乃庵也不是那种单纯的迂腐文人,而是曾经在起义军领袖兼盐贩子张士诚的手下当过幕僚。那种打家劫舍、劫富济贫、仗义疏财的故事,施耐庵就算,没有亲身参与过,恐怕也不知耳濡目染过多少回了。 因其真实、才见可贵。 正是有了施耐庵的耳闻目睹,才能将《水浒传》写得这般栩栩如生,才能在萧文明经过了大篇幅的删减之后,依旧能够打动孙寡妇这样底层人民的心肠。 谢谢你,施耐庵先生! 却听萧文明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这世上人人都盼着别人去当武松,自己却不肯做武松,便渐渐地也就没有武松了。受了冤屈就该伸张出来,就算你真的碰到了武松、鲁智深,那也得把自己的冤屈说出来!否则闷在肚里,他们就是活神仙、是活阎罗,都没法替你申冤了!” 此言一出,孙寡妇那颗被世间不平事,折磨得满是老茧的心,终于被由内而外地打破了。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大人我冤枉!我冤枉!” “大家都知道你冤枉。你冤情说出来,冤情就只剩了一半了!” 在萧文明的鼓励下,孙寡妇终于一边唾弃着,一边将事情的本末缘由,如数家珍般地讲了出来。 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孙寡妇说自己心念已灰,但蒙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放下了? 事情的经过,她其实已在心中复述了不知多少遍,今日终于说了出来,就有如长江黄河、滔滔不绝。 其实案情并不复杂。 这姓孙的寡妇原名孙佩兰,原本也是暖香阁内一位小有名气的姑娘,很自然地就被纨绔子弟桑忠昌给看中了。然而孙佩兰并不将他放在眼里,除了偶尔逢场作戏以外,便对他爱搭不理。 之所以这样,除了桑忠昌本身就是个人嫌狗厌的货色之外,更是因为这孙佩兰同苏舜钦一样,早已有了心上人——乃是金陵本地乡下的一位秀才。 虽然这个秀才家世并不如温伯明那样显赫,但孙佩兰本人的运气却要比苏舜钦好上不少——一则它不过是家庭贫困而被卖为娼妓,并没有被打入贱籍;二来孙佩兰的品貌并不十分出众,因此赎身银子也便宜。 而这秀才颇有些田产,稍微想办法凑上点钱,也就足够给孙佩然赎身的了。 暖香阁是大买卖,里面的规矩自然要比其他小场子规范的多。 收了赎身银子,老鸨子便也没有多加阻拦,高高兴兴地送孙佩兰出了阁,临行之时还颇流了几滴眼泪——至于是不是鳄鱼的眼泪,那就不知道了。 孙佩兰原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却不料桑忠昌贼心不死,即便是孙佩兰已经从了良,依旧是纠缠不清,动不动就上街拦人、上门挑事。 (本章完) /77/77155/23642427.html 0159 证到了死处! 这秀才原本在乡里也是颇有名气的,顶住压力娶了个青楼女子,已经让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的了,现在又被人公然闹到家门口,这成何体统? 秀才气不过立即就告到了本县的知县老爷那里。 这原本是一起极其简单的寻衅滋事案,像这等无法无天的宵小之徒,县令审都不用审,直接派几个衙役,把他揪过来、扒了裤子、再狠狠一顿暴打,也就完事了。 然而问题就出在桑忠昌本人的身份上。 他是当时苏州知府的公子,虽然同本县并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但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万一哪天他到这里来当知府了,那打了他儿子的县令老爷,还接不接着往下混了? 县令老爷不敢接这件案子,倒给秀才出了个主意:就说本县玩忽职守,你直接告到州府里去,知府老爷同桑忠昌的爹平起平坐,自然也就不会怕他,秀才再去找自己的几个同年、好友,疏通疏通关系,保证能把这件事情给办下来! 直接告到州府里,这不是一件小事了,秀才还是有些犹豫的,再加上这几天过年,桑忠昌也回苏州府里去了,没有来骚扰。因此秀才便把这件大事给放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一放却放出了个大问题。 过完年,那桑忠昌又带了几个地痞无赖过来骚扰,秀才气不过同他们理论几句,还被他们给打了。 这下秀才再也沉不住气了,拖着被打伤的腿,当天就跑到州府衙门里,来状告桑忠昌。 知府大人其实不是个胆小的,如果早来几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就帮秀才把事情给办了。 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偏偏在这个时候,桑淳元因为功劳被朝廷提拔为江南道总管,成了这知府的顶头上司,这下知府大人再怎么胆大包天、再怎么正气凛然,也不敢处置张宗昌了。 临了,这知府还说了句大实话:“桑大公子不过是调皮捣蛋而已,并没有犯下大罪,本府确实不敢处置。秀才要是觉得有理,不如直接告到江南道衙门里去,请桑总宪亲自出面管教公子,比官府出面其实更加有用……” 原本自己就冤枉着,又被州、县两级衙门互相推诿,秀才本就在气头上,听了这样的建议,二话不说,回家收拾行李就要来金陵城告状。 老实说,这知府出的主意还真不错。 桑忠昌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爹,这样的事告到桑淳元那里,搞不好那位新晋的桑总宪,真能不避嫌疑,用家法就把桑忠昌给料理了! 而就是因为桑忠昌怕着他爹,更怕这秀才把事情捅到他爹那边去,仗着自己在金陵城里人头熟,很快查到了这秀才的行踪,立即就亲自领人,把这秀才打了一顿,并且叫他立即滚出金陵城,绝对不能报告他爹。 桑忠昌这样的呆子,做坏事做得也是毫无条理。 如果这秀才机灵一点,表面上答应,今天先跑到城池外面去,明天趁着桑忠昌不留意,带着伤就去衙门击鼓鸣冤,一样能把他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告了。 然而这秀才却是又迂腐、又烈性,就是不肯答应! 桑忠昌恼羞成怒,亲自过来殴打,不料他手下没个轻重,当场就把这秀才给打死了…… 犯了杀人这样的大案,只要是正常人,都是会惶恐不敢终日的,然而这桑忠昌却是个异类,居然明目张胆地抬着秀才的尸体,跑到孙佩兰家里,说是他丈夫已经死了,没人再照顾她了,想要活命就只能从了自己。 这样的威胁自然是起不到作用的,孙佩兰蒙受了那么大的冤屈,又怎么可能苟且在自己杀害夫君的仇人这里呢? 她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桑忠昌给告了。 一个由从良的妓女变成了小寡妇的孙佩兰,想要状告江南道总宪大人的公子……哪有那么容易? 孙佩兰只有先回暖香阁,问问相熟的老鸨和姐妹们有什么主意? 然而主意没问出来,却又遇到了在此寻欢作乐的桑忠昌,当场又把孙寡妇给堵住了,还要对她行苟且之事。孙佩兰性格刚烈,就是不从,暖香阁内又是人头攒动,桑忠昌便也没有能够成功,只得悻悻而退。 暖香阁里的人谁不知道孙佩兰冤枉,然而他们却又不敢得罪桑忠昌,只能先替孙佩兰暂且抵挡过今天,便建议她去鹤鸣寺那边避难。 这下可好了。 原本想要治桑忠昌于死地的孙佩兰,现在却成了过江的泥菩萨了。 她越想越是憋屈、越想越是冤枉,要不是萧文明早来了这一步,或许不过一念之间,这孙寡妇便已悬梁自尽、香消玉殒了…… 不过现在好了,孙佩兰遇到了萧文明,那她的冤屈也就有了昭雪的机会。 然而机会归机会,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拿孙佩兰来说,说破了大天,他毕竟还没有到江南道总管衙门击鼓鸣冤,那老奸巨猾的桑淳元自然可以推说自己毫不知情,这冤屈也就无处可申了。 因此现在要做的不管是不是多此一举,首先是要向桑淳元报案,至于他是秉公执法还是包庇儿子,自然由萧文明出面见招拆招。 然而报官最重要的是讲究证据,如果空口无凭,那桑淳元自然可以说是在诬告,那非但没法把桑忠昌告下来,反而还会被倒打一耙。 因此温伯明说道:“以民告官难就难在这里,没有确凿的证据,是告不下来的。不知孙姐姐可否留下什么过硬的证据?否则官官相护、层层推诿,就怕这冤屈也就不了了之了……” 孙佩兰脖子一更:“证据?我就是证据!” 温伯明笑道:“唉……你可不算证据……大家各执一词,难以分辨啊!” 孙佩兰的脸憋得通红:“我有一句话只要说出来,那便是铁一般的证据。我不要脸……当初那桑忠昌在暖香阁的想要非礼我的时候,我看了这厮那活儿一眼……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蛋皮上有一颗蚕豆大小的红斑……千真万确!” 这可真是一条过硬的证据! 那东西可是一个人最私密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部位,寻常是不会被人看见的,要是真被人看见了,除非是在办那事的时候。 而办那种事,要么是你情我愿,要么是一方霸王硬上弓。 可当巧不巧,桑忠昌威逼孙寡妇的时候,暖香阁上上下下那么多只眼睛都看见了,谁不知道桑忠昌玩的是硬的? 这样就直接将桑忠昌图谋不轨的恶行证到了死处,他强抢民女的罪行是跑不了的,剩下的就是他杀人夺妻的罪行了。 这件罪行的证据就更不难找了。 那秀才尸骨未寒,尸体就停在狱神庙,还未火化下葬,就算是肉体腐烂了,骨头上被打留下来的伤痕依旧是清晰可辨。 只要证明了桑忠昌确实同孙寡妇一家有瓜葛,自然就可以对他进行审讯,以桑忠昌的软骨头,是经不起三刑五典的折磨的。 就算他爹桑淳元从中作梗,没法直接审讯桑忠昌,可桑忠昌身边的那些马仔、跟班,却是跑不了的——这帮人见利忘义,或许根本就不用刑,吓唬他们两句,也就招了。 盘算到这里,萧文明觉得告倒桑忠昌已然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借此扳倒他爹桑淳元,虽然不能说是十拿九稳,但至少也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是能够好好做一做文章的。 于是萧文明又对孙佩兰说道:“孙姐姐临危不惧、机智沉稳,比寻常男子还强呢!有你记下的这条证据,他桑忠昌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地间的至理。我萧文明一定要让这厮付出应有的代价!” 萧文明的态度可以说是很乐观了。 他的谋士温伯明也同样感到乐观。 然而在乐观之余,他考虑得比萧文明略微深远了一些:“萧兄,告官那肯定是要告的。但怎么个告法,那也是有讲究的。这一点,我还是要好好商量商量,免得孙姐姐白跑一趟,白高兴一场。” 这话说的固然没错,但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孙佩兰的安全。 桑忠昌是金陵城的地头蛇,虽然做人呆傻了一些,做事也是毫无章法,但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不但胆子会变大、见识也会见长,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杀到鹤鸣寺来杀人灭口! 还好萧文明这次来金陵多留了个心眼,并不是孤身前来,而是带了三十名萧家军作为护卫。 既然需要保护孙佩兰的安全,那萧文明当即决定分出三十人的一半——也就是十五人——立即进驻鹤鸣寺,保护孙佩兰。 这样的安排或许有些多此一举了,其实只要将孙佩兰接到萧文明下榻的客栈,那就可以动用全部三十个护卫的力量,同时保护萧文明和孙佩兰。 然而孙佩兰毕竟是个寡妇,同萧文明共处一个屋檐之下,难免会引来非议——难保有些吃饱撑的人会说些流言蜚语——这是正要同桑淳元展开殊死决斗的萧文明是无法接受的。 当然了,除了这方面原因之外,萧文明还需要施行一个能够将桑淳元置于死地的连环计,这也需要自己和孙佩兰分开行动,才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 /77/77155/23670972.html 0160 江南道衙门 商议已定,萧文明立即叫张俊去客栈里,调来十五个弟兄,并且由张俊带队护住孙佩兰的安全。 萧文明一直等到护卫人手到位,又同温伯明商量了几句,这才离开了鹤鸣寺。 离开鹤鸣寺,又将苏舜钦送回暖香阁,待萧文明和温伯明联袂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乌鹊南飞的时辰了。 苏州知府汤光耀和临海县县令牛庆东二人,此时依旧呆在客栈里,他们两个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只能摆开棋盘互相对弈,倒也杀得刀光剑影、不亦乐乎。 这是萧文明专门安排下的。 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都是官场中人,难得来到金陵城,按照道理他们自然是要交际一番的——同在金陵城里的同年、同僚走动走动,说说话、吃吃饭、拜拜码头都是少不了的。 而以桑淳元的耳目之清明,他们这样的行动想要瞒过他的眼睛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一旦被桑淳元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必然是要采取反制措施的。 到时恐怕萧文明自己尚未行动,就已落入了被动的局面。 因此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萧文明就干脆嘱咐他们二人不要离开客栈,又严令自己手下的萧家军,必须要坚守住这处客栈——里面的人不能放出去,外面的人不能放进来! 因此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既没法出门会客,也没法把客人请进门来,只能两个人在客栈里大眼瞪小眼的虚耗了半天的时光。 原本这样的安排,汤光耀肯定是不高兴的。 但是他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跟萧文明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为了扳倒张淳元而来的。决战之前,各项措施需要严谨一点,便也无可厚非。 至于牛庆东,他官职低、资格浅,汤光耀都无话可说,他又凭什么多嘴多舌? 不过这一天过得很快,再过一夜就要去面见当淳元了。 不管是出于何等样的目的,当面求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各项规矩一定要做得庄重一些。 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都换上了自己带来的官袍,将自己打扮的一尘不染、一丝不苟,跟他们一起行动的萧文明自然也不能免俗,也换上了自己六品武将的官服。 准备得这样郑重其事,又有十几名护卫随身保护,萧文明等人在金陵城中穿行,颇有一种招摇过市的感觉。 巡城的金陵守军,见有这样一队人马武装巡行,当然要过来问问情况。 然而萧文明等人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又是要去江南到总管衙门面见总宪桑淳元,这样的理由也是十分正当。巡城的官兵自然没有道理来拦阻他们,只能目送萧文明等人扬长而去。 萧文明摆出了这样的排场,尚且有些心虚的汤光耀还是心虚,问道:“萧千户,你这回不是带来了三十个弟兄吗?怎么我看左右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几个人……其他弟兄人呢?” 萧文明对汤光耀还要留一手,自然不能和盘托出:“另外一半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我放了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出去玩玩。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汤大人怕什么呢?还是赶紧去找桑总宪,办正事为重。” 萧文明等人来得甚早,江南道总管衙门还是大门紧闭。 既然门关着,自然要去把它叫开。 汤光耀立即把皮球踢到了萧文明这边:“萧千户就请去叫门吧!” 这就牵涉到一个敲山震虎的问题。 萧文明当然是不肯暴露自己的底牌的,便对汤光耀说道:“汤知府,你是搞错了吧?这里数你官最大,当然应该是你汤大人递牌子求见了。要是我和牛县令抢在你前面,那不是越俎代庖了吗?” 汤光耀当然不愿意去当这个出头鸟,然而萧文明说的也确实是大实话,按照规矩也确实应当由官位最高的他,领衔来拜见张淳元。 无奈之下,汤光耀只能亲自上前叩开衙门的大门,递上了自己苏州知府大人的名牌。 在江南道,苏州知府的名号还是很管用的。 见了这牌子,看门的家丁自然不敢怠慢,十分客气地先将汤光耀、萧文明和牛庆东三人领入了门房,沏好了茶,请几位稍候,自己则拿着牌子去见这间衙门的主人——桑淳元。 至于跟着萧文明一道来的温伯明——一来他没有正式的官位在身,二来他昨天刚刚同桑淳元发生过冲突,便也不便进来会见,就留在了衙门外头——作为接应。 萧文明是上过几阵、打过几仗的,最看重保密工作了,而他此行的行动也的确十分隐秘,竟然连耳目清明的桑淳元,都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因此当张淳元见到汤光耀的名牌的时候,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个汤光耀做官胆子不算大,怎么敢擅离职守,未经自己的召唤就擅自跑到金陵城来?这不是他行事的风格啊!难道他这么仓促前来是有极其重大和紧急的事情,要向自己报告和商量吗? 桑淳元不愧是个聪明人,他一开始就猜对了一半。 紧接着,他又猜对了另一半。 因为当他问起和汤光耀一道来的同路人,并且得到萧文明也在其中的回答之后,猛然意识到这个平素并不十分看得起得汤光耀,显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为了自己下令拦截萧文明的商队之事,而向自己发难来的。 桑淳元这件事情做的原本就不可谓不大张旗鼓,萧文明知道是迟早的事情,昨天他看见萧文明突然在暖香阁中活动的时候,就已猜到了大半,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然而汤光耀居然会和萧文明一起行动,这倒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难不成这两个家伙,已成了一丘之貉了吗? 又或者是汤光耀从萧文明这边拿了不少好处,因此才会甘心听他摆布。 原本单单一个萧文明就已经不是特别好对付了,现在又莫名加上了一个汤光耀,恐怕就更加难以应付。 如果可能的话,桑淳元应当选择避而不见,以命令汤光耀不得擅离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守,立即返回苏州府的名义,将他们所有人打发回去。 但是这样做,桑淳元未免显得心虚,这也是好面子的他是无法接受的。 因此想了半天,桑淳元还是决定就在今日会见萧文明等三人——反正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那干脆现在来吧! 但是见也得有个见法! 桑淳元立即命人摆出江南道总管的架势来,让萧文明瞧瞧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原本按照大齐朝的规矩,下官求见上官,自然是要越庄重越好的——官服、乌纱、朝靴,所有官僚主义装备能够配备的都得配备上。 而上官接见下官,则尽可随便一些——官服什么的自然是不用穿了,只要平时的衣服穿得舒适一些、干净一些也就可以了。 然而桑淳元是有意要给萧文明来一个下马威。 因此他不但穿戴整齐,并且还传令让汤光耀、萧文明和牛庆东三人就在衙门的正堂见面。 不但如此,桑淳元还让手下的衙役班头召集齐全部三班衙役,按规矩在正堂上列队,要将他桑总宪的排场,分毫不差地全都摆出来! 做到总管大人的位置上,就已经属于是大齐朝廷的高级官僚了,同寻常的知府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那这种天壤之别体现在哪里呢? 自然是体现在排场和派头方面。 按理说汤光耀任职的苏州知府衙门,因为财政富裕、手头宽裕,也养了不少衙役,可是他的那些衙役,同眼下在江南道衙门正堂上排列的这些人相比,那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因为桑淳元大人之后别的事情没干,就专门从金陵节度使手下统领的金陵守军之中,精挑细选出五十名精锐士兵,充做自己的衙役。 这些精兵一个个身强体壮、英姿飒爽,且不论真实的战斗力能有多少,但摆出去还是颇为唬人的。尤其是他们的堂威喊得那叫一个精神抖擞、声音洪亮——知道的是总宪大人正在接见自己的下属,不知道的还是哪里抓到了江洋大盗,桑大人在亲自审问呢! 这些人吓唬吓唬别人还行,吓唬萧文明还差点。 萧文明手下就精心培养了三百忠诚精锐的萧家军子弟兵,论起声音来要比这些衙役更加洪亮,论起军姿要更加的威武,论起实际战斗力更是远在他们之上! 因此见了桑淳元这样的排场,萧文明只是觉得他的虚张声势而已,只觉得心中好笑,而并没有什么好可怕的。 可是汤光耀和牛庆东却没有这样的底气。 见桑淳元摆出这样的架势,已然被吓住了一半,张口结舌地不知应当如何说话,就连自我介绍都忘了…… 桑淳元见他们这副懦弱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哂,率先开口问道:“汤大人,你是苏州知府,守牧一方乃是职责所在,岂能擅离职守?记得本官并未传唤于你,你无缘无故跑到金陵城里来干什么?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小心本官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本章完) /77/77155/23670973.html 0161 引经据典的逐客令 汤光耀跟着萧文明离开姑苏城、前往金陵城的时候,那也是气势汹汹——好不容易当上了苏州知府,却被前任桑淳元架空,这样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他也想立即就扳倒桑淳元,这样不但自己这个苏州知府可以当的舒服一点,更是能出一出心中这口怨气! 然而真到了同桑淳元正面交锋的时候,汤光耀又怂了。 桑淳元问他:“为什么擅自来到金陵城来?” 说自己是看不惯桑淳元的做法,所以才会同萧文明一道来此找桑总宪的麻烦——这种大实话,就是要了汤光耀的命,他都说不出口…… 于是汤光耀又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踢皮球。 他一直萧文明,说道:“是萧千户有些事情要卑职办理,然而卑职位卑职小、职权有限、无法做主,就只能带着他以及临海县的县令牛庆东,一同来拜见总宪大人。具体是何等样的事务,还请桑大人像萧千户询问……” 好一个汤光耀,这踢皮球的本领可谓被他练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光这几句话,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中国国家足球队,能有汤光耀这样的后卫,那对手打进禁区的球,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他开得远远的,还有怎么可能丢球呢? 如果说汤光耀是一个后卫的话,那萧文明就是一位前锋。 后卫可以不粘球、不带球,把球开出去就算是成功了,可前锋要是不敢拿球突破,那就相当于在场上白占一个名额。 而在官场上,萧文明显然是一个出色的前锋。 接过汤光耀踢过来的皮球,萧文明不躲不让,把球稳稳停在自己的脚下,就直接向桑淳元发起进攻:“没错,是我说要来见总宪大人的。我小小一个六品千户,就敢拖着县令和知府两位大人来面见总宪大人,可并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有一件大事要同桑大人交涉。至于是什么事务,恐怕桑大人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了吧!” 对于萧文明的性格,桑淳元虽然不像汤光耀这样了解的那么深刻,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桑淳元知道这家伙头铁得很,向来都是直话直说,总宪桑淳元也做好了接受萧文明猛烈进攻的准备。 但进攻之前,好歹也需要试探两句、寒暄两句吧,萧文明像这样直接单刀直入地发动攻击,也着实出乎桑淳元的意料。 被萧文明这两句话问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桑淳元只能先打个马虎眼:“哦?什么事情?本官怎么不知道呢?” 萧文明也不是傻子,他这样直截了当地发起进攻,那是因为自己手还留着后手,否则一上来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都打光,那就不是勇敢了,而是鲁莽! 但是萧文明光现在打出来的几张牌,就已经是威力十足了。 只听他说道:“谁不知道桑总宪为官精明?大人这样问不过是以退为进,想套我的话而已吧?” 大家都在官场上混,混的无非就是一个面子,哪有这样说话直接,把老底揭开的? 被萧文明这样一说,桑淳元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愣了一愣,方带着愠怒的口吻回道:“萧千户这样说话,实在是有辱上官。本官固然可念在萧千户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予追究。但是萧千户这般无礼,别的话也就不必再往下说了!” 这几乎是在下逐客令。 但是桑淳元这样的逐客令,对萧文明而言是起不到任何作用:“总宪大人,何必如此?我们大家都有话直说,不是更加痛快吗?何必藏着掖着,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如此直接,又说得桑淳元脸上一红。 然而萧文明并没有收敛的意思,接着往下说道:“我专程赶了五百里路,就是想请问总宪大人一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还是犯了哪条国法?为何总宪大人下令,要各地的屯田所拦截我的商队?只要总监大人摆出一条过得去的理由,我立刻上书毅亲王、上书皇上,同倭人通商的事情我也就不办了。还请总宪大人明示!” 这几句话是萧文明之前同温伯明商量好的——一开口就直接把毅亲王他老人家扯了进来,甚至连当今皇上都提了一句…… 没错!我萧文明的确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武官,你总宪大人想欺负就欺负好了,可你本事再大、地位再高,总欺负不到毅亲王头上吧?总欺负不到皇上头上吧? 我话就直说了吧:在同倭人通商这件事情上,你同我作对,那就是同毅亲王做对、同皇上作对,就是在找死! 对此桑淳元当然是竭力地否认:“哦?还有这种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莫不是萧千户误会了什么吧?” “哦,对了!”桑淳元又把问题抛给了汤光耀和牛庆东,“苏州府和临海县的两位主官也都在这里,你们可曾收到我的命令?命令你们拦截萧千户的商队,有没有这种事?” 桑淳元命令直接跳过了州、县两级衙门,汤光耀和牛庆东并没有收到直接的命令,因此面对桑淳元这样的问题,他们也只能摇头:“并没有收到。“ 桑淳元这样的话,自然也是在萧文明的意料之内。 因此他的应对也是早有准备:“桑大人,你自以为事情做得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岂不知跳过了州、县两级衙门,却反而将摊子铺得更大,更是无法掩盖破绽。若桑总宪还是这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那不如在江南道这么多屯田所里,随便抽十个千户、百户过来,我愿同他们一一对质,问问有没有收到桑大人如此的命令!” 桑淳元原本直接将命令下达到各屯田所,就是为了实现扁平化的指挥,防止命令层层下达,中间产生走漏风声的隐患。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萧文明居然会提出直接传召屯田所的千户、百户过来对质这样一条主意,这个可谓是釜底抽薪的主意。 作为商淳元而言,他自然不可能答应,并且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冠冕堂皇:“这怎么可能?各地屯田所的千户、百户都各有职责在身,并且如今倭寇之乱不过是稍稍平息而已,岂能擅离职守?” “桑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如果你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又为何需要害怕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屯田所的千户、百户来此对峙呢?分明是你心虚了吧!” “这有什么好心虚的?”话说到这里,桑淳元几乎已经是在和萧文明吵架了,“我是江南道的主管,一切军政要务都由我一人负责。倭寇之乱未平,这一点萧千户是比谁都清楚的。本官要求各地加强关防,以免有倭寇或者是奸贼趁虚而入,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本官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也是针对倭寇的,又不是针对你萧千户的。萧千户是想的太多了,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既然桑大人问心无愧,那又何惧请其他地方的千户、百户过来呢?我已经请了汤大人、牛大人过来,不妨桑总宪也体现一点你的诚意好了!” 桑淳元原本以为自己对于江南官场是有着绝对的把控力的,除了不听话的萧文明之外,其余文武官员都应该惧自己三分。 但是今天的形势就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且不说汤光耀和牛庆东会说什么话、不会说什么话,光是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们已然是在帮萧文明了。 既然汤光耀、牛庆东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那又如何保证别的官员会听命于自己呢? 不过眼下这一个知府和一个县令的背叛,对于桑淳元而言,仍旧在他的掌控之内! 于是桑淳元依旧可以气定神闲地说道:“遇到紧急军情,一道总管直接向下属的屯田所发号施令,也并非没有先例。如前朝襄亲王起兵谋反,湖广道总管王文正公就曾绕过各级衙门,直接组织本道官兵就近平叛,立即镇压了叛乱,朝廷非但没有惩处,反而大加褒奖,成为一段美谈。除此之外还有……” 张淳元果然是好记性——当然他也是早有准备——罗列出来的由上级官员直接跨级指挥基层屯田所的案例,零零总总不下六七起。并且这些案例,朝廷无不是事后承认并且予以褒奖。 关于这些案例,萧文明昨天夜里在同温伯明聊天的时候,温伯明也曾提起过几件,虽然没有桑淳元归纳和统计得那么多、那么全,但至少也能说明像桑淳元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朝廷完全制止的。 当然了,这其中得有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是在遇到紧急军情的情况下。 这些案例当中,要么是藩王叛乱、要么是乱民起事、要么是外族入侵,不管规模大小,都是必须立即予以干预的紧急军务,地方官员绕过各级衙门,跳过向朝廷请示的程序,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桑淳元摆出的防范倭寇作乱,算不算紧急军情呢? 这一点,无论是萧文明还是桑淳元说了都不作数:必须要由朝廷兵部,甚至是皇上亲自判断才可以。 而通常情况下,下级告上级的状,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只要不是证据确凿,朝廷都是一般不会批准的。 否则,这样人人以下犯上,那朝廷原有的秩序也就荡然无存了…… 因此,只要将问题引到模棱两可的,是不是紧急军情的判断上,那桑淳元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本章完) /77/77155/23697189.html 0162 咚咚咚,咚咚咚 萧文明对此早有预判,他完全不想在这方面同桑淳元展开辩论,任凭这位总宪大人在这个问题上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说了半天,桑淳元忽然发现,自己同萧文明之间的争论,由一场对台戏居然演化成了自己的独角戏。 而缺乏观众的独角戏,显然是没有太大的意思的,除非演员是个沉迷于“自嗨”的自恋狂。 桑淳元或许有些自恋,却还没到发狂的地步。 见在场的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一言不发,而萧文明似乎听得饶有趣味,却也始终没有表达意见,桑淳元顿感无聊。 而在无聊之余,他却又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临近。 于是桑淳元咽了个唾沫,停止了自己的摆事实、讲道理,而是直接拿出最后的观点:“本官说了那么多,既然萧大人没有意义,那还是先请返回临海县去吧!商队的事情本官自会从长计议,至于你擅离职守之事,本官也可既往不咎,不过下不为例就是了。” 老实说,以刻薄的桑淳元而言,他这样的处置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要是换了其他官员犯了相同的错误,在桑淳元的面前能只得到这样宽大的处置,都够他们烧香拜佛的了…… 然而萧文明却志不在此——桑淳元的宽大处理算什么东西?就是打个平手、、互相认怂、两不相欠,萧文明都觉得自己是输了! 因此桑淳元的提议,萧文明压根就没有理会,却说道:“桑总宪何必着急?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桑淳元眉头一皱:“怎么?萧千户还有话说?既然有话就赶紧说吧!” 要不是还要维持自己斯文上官的人设,桑淳元都要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了! 萧文明是个急脾气,可在这个档口他却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耐心:“桑大人不要着急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一急,口气一凶,卑职就害怕了。卑职一害怕,刚才想说的话也就忘了……” 萧文明这样反常的举动,更加引起了桑淳元的警觉:“什么稍安勿躁?本官还有要务在身,哪有时间陪你们在此胡闹?尔等还是先各回其所,恪尽职守去吧!要是再敢胡闹,那就休怪本官以律法治罪了!” 一听桑淳元似乎要动真格的了,刚刚上任才没几天的牛庆东已是吓得不寒而栗,赶忙偷眼向顶头上司汤光耀的脸上望去。 又见苏州知府汤光耀,居然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萧文明。 这位汤大人都快骂出声音来了:都怪你这个萧文明,好端端地拖我到金陵城来见桑淳元做什么?你要是有杀手锏就赶紧拿出来,致桑淳元于死地啊!要是没有,也干干脆脆地认个输、服个软,大家扭头就走,以后的事一会儿再说……可现在倒好,你萧文明有的没的,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说你无理取闹都是轻的,往重的说,那就是搅闹公堂,可以按大不敬之罪论处! 然而萧文明却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回答:“总宪大人何必着急?不瞒你说,对大人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言,我的事情恐怕,比任何事情都要更重要!” 萧文明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其实已经很有些装腔作势的意思了。 他这次来金陵城面见桑淳元,压根就不求能凭借三言两语就让桑淳元回心转意。 他所要做的,与其说是要劝服桑淳元,不如说是要迫使他接受自己的意见。 如果说来金陵城之前,对于这一点,萧文明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而没有具体的策略的话;那来到金陵城之后,尤其是经过了暖香阁的那一场风波,萧文明也终于抓到了桑淳元所无法摆脱的把柄。 那就是他的儿子桑忠昌! 而这只把柄后面连接的乃是一柄无可匹敌的利剑,意见一出手就能将桑淳元扎一个千疮百孔! 萧文明所等待的,就是这一柄利剑的到来。 他实际上已经安排停档了,让被桑忠昌折磨得几乎要自寻短见的孙佩兰到总宪衙门鸣冤叫屈,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就是要凑在萧文明同桑淳元争论的时候,来上这么一下! 这是一套分进合击的策略。 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或许破绽颇大,但在口舌之争之时,倒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可以让对手在充分表演,自以为成功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彻底打乱他的阵脚,让对手陷于完全的被动! 原本萧文明同张俊说好了的,大约辰时从鹤鸣寺出发,走半个时辰,也就到桑淳元的衙门了。 可萧文明巴巴地和桑淳元争论了有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可张俊和他护送的孙佩兰却始终不见踪影。 这就好像萧文明定好了,今天要同强敌进行决战,让马青在前一天做好所有的盔甲兵器送到自己这边。 可马青这家伙却磨磨蹭蹭、拖拖延延,直到两军面对面列阵,就要开打的时候都没有把装备送上来。而敌人那边已然严阵以待了,想跑也跑不了了,就只能赤手空拳同别人打一仗——输是肯定输了,无非是输多输少而已,搞不好就要全军覆没…… 萧文明现在就处于这样的一个情况。 不但张淳元一句赶着一句地要轰萧文明离开,就连原本和萧文明一个心思也想扳倒双淳元的汤光耀,也在低声劝着萧文明:“萧千户,不如我们今天先走吧?总宪大人说的也句句是理啊!要不我们再回去商量一下?” “你烦死了!”萧文明不耐烦地回答,“今天就是大好时机,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吗?” “可是……可是……桑大人摆的道理,条条有章可循,实在是无从反驳,要不我先回去商量商量,明天再来?”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要商量,我也不会同你商量……” 这句瞧不起汤光耀的话,萧文明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却道:“汤大人你怕什么?这件事情,原本就不用你负责,你不过是过来帮我占个脚、助个威而已。汤大人你尽管放心,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哪门子好戏?开什么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知其中内情的汤光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更何况萧文明同桑淳元吵了这么多句,以那位总宪大人的性格,若是要追究起来,自己这个站脚助威的也一样跑不了,同样会受到惩罚。 汤光耀心里没底,萧文明这里也等得心焦。 按理说,张俊护送着孙佩兰早就应该到了,怎么还这样磨磨蹭蹭的?也不知在府门外接应的温伯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歹也帮我催催啊! 桑淳元高坐正堂之上,堂下的情况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县令牛庆东胆小怯懦、不敢发话;知府汤光耀心虚气馁,已然打了退堂鼓;只有萧文明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却还不肯放弃。 看来自己已是占领了明显的上风,桑淳元是这样判断现在的形势的。 既然占了上风,那就可以见好就收,维持住胜利的局面。 于是桑淳元又催促道:“萧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本官已经知道了。本官的命令下达得没有错,或者是个别屯田所执行时候有些偏差,到时再慢慢改正就是了。不过矫枉必须过正,这是官场的常理,萧千户行伍出身,或许还不懂。可以在今后慢慢体会,今天就先回去吧!” 桑淳元将萧文明劈头盖脸一顿教训,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就好像是私塾学老师在教训自己手下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而已。 要是放在平时,萧文明就是真的心虚理亏也得强辩上两句,要是自己站着理,那更是会滔滔不绝,这就叫得理不饶人。 然而萧文明现在的心思却不在桑淳元的话上,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怎么张俊这小子慢慢吞吞的,到现在还没到? 就这么一点点路,又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可能耽搁到现在还没到?也就是做事谨慎小心的张俊了,要是换了胡宇或者刘辰两个人,这点时间,别说是来江南道总管衙门了,恐怕就连这座偌大衙门都拆了一半了。 萧文明是满心的着急,桑淳元这边也终于没有耐心了,口气逐渐加重:“萧千虎等在这里,到底是何打算?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派三班衙役叉你出去!到时场面可就难看了!” 两边列队的这些个衙役,看上去虽然颇为威猛,但战斗力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萧文明身边有兵有将,根本无需在数量上占据多大的优势,只要正面硬拼,都能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全军覆没。 毕竟萧文明的萧家军在上阵作战的时候,无论人数是多是少,都会将鸳鸯阵运用起来,摆出这样的阵型,就能发挥出原有战斗力五倍十倍的威力,不忌惮除了骑兵以外的任何兵种! 但现在萧文明并没有带着护卫在身边,桑淳元要是扯破脸皮、扔掉面子,强令手下的衙役动手,萧文明也就只能束手就擒,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这样的话,那或许就拖不到张俊和孙佩兰的到达了。 现在萧文明几乎陷入绝境之时,却听大堂之外传来清晰而又响亮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 (本章完) /77/77155/23697190.html 0163 同地面的亲密接触 这鼓声清脆低沉,听来十分熟悉,却又感到一丝陌生,正是摆在江南道衙门门口那一张硕大无朋的鸣冤鼓所发出来。 按照大齐太祖皇帝的祖制,大齐朝廷各部门从最基层的县衙开始,一直到中央各部衙门,无一例外,都必须要在衙门外设置这面鸣冤鼓。 而百姓只要击响这面大鼓,那不管这衙门本身的职责是什么,也不管有没有实际管辖权,坐班的官员都必须出来审理案情、肃清冤狱。 大齐朝立国已超过两百年,各项制度都已经渐渐荒废了,唯有这一面鸣冤鼓,始终作为朝廷体查百姓的象征,被摆放在各级衙门的门口。 当然了,很多时候这也仅仅是一种“象征”而已。 就比如说江南道总管衙门门口的这一面大鼓,距离上一次被鸣响,恐怕就连大鼓自己都记不得了…… 是因为此,听到了鼓声的桑淳元,感到了一丝的惊讶和危险——正在萧文明和自己纠缠不清的时候,鸣冤鼓却在这个时候被击响了,这也太凑巧了吧! 巧得几乎就像是刻意准备好的一样! 萧文明也同样听到了鼓声,这时的他却超出了一口气:总算有人来伸冤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过来伸冤的不会是别人,定然就是自己安排好的孙佩兰! 刚才被教训得一言不发的萧文明,这时终于来了心气,故作惊讶地对张淳元说道:“咦?这个什么时候怎么会有人鸣冤叫屈呢?桑大人还是赶紧将报案之人传进来吧,以免坏了朝廷的规矩。” 张淳元眼珠一转,立即顺水推舟道:“不错,朝廷有规定,有人鸣冤,官府要立刻受理,那本官就要审理案情了,请三位退下吧!” 废话! 自己和桑淳元掰扯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就是为了等着孙佩兰进来鸣冤吗?这时将桑忠昌定下死罪,并且借此扳倒桑淳元的杀手锏! 如果这时候萧文明走了,那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就全都泡了汤了吗? 于是萧文明站稳了脚跟:“那就不必了吧?桑大人审案,据说不仅是在江南道,就是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家都叫桑大人一声‘桑青天’呢!我等正好有幸可以聆听萧大人审案。大人可以给我们做一个榜样,我等回去也好以大人为马首是瞻!” 萧文明可是一个从来不会拍马屁的人,桑淳元听了萧文明这样的恭维,应该是感到既高兴又荣幸才对。 可这时的他,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原本衙门审案,让无关人等清场,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萧文明、汤光耀以及牛庆东三人,那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基本的常识,按理说根本就无需桑淳元明确指示,他们识相的,早就应该主动告辞离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文明越是这样的表现,桑淳元就越是感到危险,他就越是要赶萧文明等人离开。 而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赶紧让萧文明走人,张淳元几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萧文明,你今天胡闹得够了吧?我这里是江南道总管衙门,可不是你小小的临海屯!没人陪你在这里玩过家家!你要是再不退下,就小心本官不客气了!” 桑淳元官当得极有威严,对于一般的下属官员,他根本就不必发怒,只是神情略微严肃一些、口气略微沉重一些,就足够下属官员心惊肉跳的了,而像现在这样用如此这般强硬的口气说话,更是绝无仅有的。 汤光耀唯恐把桑淳元得罪的太过分了,将来见面不好说话,便用力扯了扯萧文明的衣袖:“萧千户,今天还是先走吧!有人击鼓鸣冤,那也是正经事,我们就不要耽误桑总宪了。” 面对汤光耀这样扯后腿的行为,萧文明是嗤之以鼻的:“汤大人你不要说话,我自有主意!” 在场的人之中,汤光耀的官职不是最低的,可地位却是最尴尬的。 他既不敢得罪桑淳元,又不敢得罪萧文明;既想火中取栗将桑淳元,又不想付出过于沉重的代价,反而把自己搞倒了…… 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无论资质、才学、性格和意志力都只能属于普通水准的汤光耀,就只能选择沉默。 至于县令牛庆东,他原本就是个凑数的,更是无话可说,低着头只管欣赏着江南道总宪衙门正堂的地砖…… 桑淳元区早就看出来了,来的这三个人其实心并不齐。 为首的,只是萧文明一个人而已,并且他此行也并没有多少的把握——否则桑淳元故意冷落他们三个,说了这么老半天的话,就连座位都不给一个、就连清茶都不沏一杯,萧文明却丝毫没有挑理之处,足可见其心里没底,对于这种细枝末节也只能选择无视了。 因此桑淳元认定:只要在这三人之中解决了萧文明这个首脑,那其余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那可能存在的风险也将随之荡然无存。 于是桑淳元把牙一咬,任凭堂外的鸣冤鼓仍旧在不断地被擂响,自己却丝毫不予理睬,反而对萧文明说道:“萧文明,你再赖在这里不走,就休怪本官不客气!至于我等的颜面,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萧文明争锋相对:“桑大人不用顾及我的颜面,百姓有冤情,你就赶紧受理,应当如何审案就如何审案,免得寒了百姓的心!” 萧文明这话意思异常明确:就是不走,你就把我们三个当成三棵树,脚下已经生了根就是扎在这大堂之内,一步也不挪开! 你既不愿意走,那我就帮你走! 桑淳元听懂了话中的含义,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扫视着大堂上站得毕恭毕敬的二十个衙役,对他们说道:“这位萧千户犯了疯病了!尔等赶紧送萧千户回去休息!若是再敢咆哮公堂,朝廷的体面何在?” 堂上的这些衙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在这公堂之上,别说是正经官员赖着不走了,就连普通百姓撒泼打滚的场面都很少见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毕竟桑淳元做官的威严就在这里,根本不用动手,一瞪眼、一骂人别人也就怂了。 衙役一时有些犹豫,桑淳元那边就更火了:“尔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萧千户送下去?本官还要审案,拖延不得!” 有了桑淳元这话,那些个衙役终于行动起来了。 他们拖着并不坚定的步伐,还是将萧文明围了起来,其中有几个胆大的,伸出手抓住萧文明的肩膀,推推搡搡的就要把他往堂下赶。 萧文明事情还没办完呢,怎么可能就这样被赶下去呢? 早就已经把桑淳元得罪了,可该说的话还没有说,该办的案还没有办,反而被这个时候被赶走了,这不就是功亏一篑了吗? 于是萧文明大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走!我不走!”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小刀,随手挥舞了一下。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一名衙役的手上,被划开了一道,巴掌长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出渗了出来,站在衙役身上穿着的袍服都染红了一大片。 萧文明是不愿意动手的,更加不愿意伤人,只不过大堂地方太过狭小、人又太多,乱哄哄的一片,大家都弄得有些上头,手上自然也就没有一个轻重,伤了别人就不奇怪了…… 而桑淳元高坐堂上看得清清楚楚,见萧文明动了刀子,立刻便借题发挥:“萧文明,你做什么?这公堂之上,居然敢舞刀弄剑,太不成体统了!难道是想刺杀本官吗?来人呐,还不给我拿下!” 堂上的这些杂役都是桑淳元精挑细选出来的,比原先那些老油条衙役自然要强出不少。 他们一见萧文明伤了他们同伴,又听桑淳元下达了明确的命令,终于不再迟疑,全都围了上来,口中还喊着:“放下兵刃,免得挨打!” 萧文明不想就此解除武装,听凭别人的摆布,可他也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这一犹豫,忽然从侧方一根水火棍打了上来,正好击中萧文明的手腕。 萧文明吃不住疼,手腕一松,手上拿着的那口由马青精心打造的短刀,便“哐啷”掉在了地上…… 瞅准了这个机会,其他衙役立即一拥而上,瞬间将萧文明按倒在地,同正堂那青灰色的花岗岩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时鸣冤鼓的鼓点突然平息了,让在场之人都清晰地听到萧文明声嘶力竭的呼喊:“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我是萧文明!” 见了这样的场面,汤光耀和牛庆东连咳嗽都不敢了,唯恐自己一句话说错,弄得比萧文明更加悲惨的下场。 桑淳元则见自己已将萧文明制服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风凉话:“萧千户啊萧千户!你要早听本官一声劝,又何须如此呢?罢了,今日这事颇有误会,得罪之处还需要在日后说说清楚。萧千户有错的地方,本官也当依法惩处。来人呐,还不送萧千户去后堂里休息?” (本章完) /77/77155/23724937.html 0164 失败的伏击 这就直接是要把萧文明软禁了。 想来不过半年之前,萧文明就曾经将桑淳元一行困在临海屯之外,如今易地而处,别有一番感受。 萧文明挣扎着就是不肯走,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的武功并不高强,力气也并不很大,很快就被一边一个衙役当空架了起来,转眼就要被抬到后堂去了…… 萧文明何曾经收受过这样的委屈?就是在同倭寇以命相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然而就在江南道总管衙门的大堂里,他竟然受了如此的欺辱,同时那鸣冤鼓的鼓点声已然彻底销声匿迹…… 被悬在半空之中的萧文明大喊一声:“张俊,你这厮跑哪里去了!这么简单的差使,怎么就办不下来呢!” 话音未落,确定有人气喘吁吁的回答:“少爷,我来了!我来了!” 这嗓音,萧文明是再熟悉也不过了,正式被他派去护送孙佩兰的张俊! 他总算是来了,真是好不容易哦! 等了这么久,萧文明已经把一切能够拖延时间的本事全都用上了,直到已经被人好像小鸡仔一样被提起来了,张俊这才姗姗来迟…… 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就给萧文明带来了最大的支持! 张俊见萧文明被一群闲杂人等抓了,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管对方是怎样的身份,立即就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冲上前去,要将萧文明营救出来。 这是在江南道总管衙门的正堂里,是这些衙役的主场,被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群人冲进来,就已经够丢脸的了。 因此见张俊等人过来抢人,桑淳元手下的衙役自然不可能放人,除了架着萧文明的两个以外,其余人全都挥舞着手中的棍子,朝张俊的人身上打去。 别看这群衙役手里还拿着几根棍子,可即便有家伙在手,他们的战斗力和萧文明的萧家军比起来,仍旧不在一个层次上。 萧家军那是学习过大侠林丹枫亲传的防身武功的,又经过了鸳鸯阵的训练,并且还是上过阵、杀过敌、见过血的,哪是这些欺软怕硬的衙役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此刚一交手,这些衙役手中的棍子就成了摆设——甚至还不如摆设…… 因为短短眨眼间的交锋过后,这些棍子十有七八都被萧家军夺在了手里,反而成了对手趁手的兵器。 这些衙役原本就是从金陵守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己在江南倒还算是一只精兵,可没想到相比较于对手,居然丝毫战斗力都没有,实在是丢人丢得有些大发了…… 其实这都算是轻的了。 他们还不知道,闯进来的这些人可并不都只是赤手空拳而已,他们同萧文明一样,身上也都藏着兵刃,要不是萧文明明令他们禁止武刀弄剑,说不定就在这大堂之上,已然是血流遍地了! 要知道,萧文明或许还碍于桑淳元的面子,碍于朝廷的规矩,做事不算特别心狠手辣。 但他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的这些萧家军,都是除了萧文明之外,连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认的人——真的发起狠来,别说你桑淳元手下的衙役了,就是桑淳元本人都不会放过,就是皇帝他们都未必不敢杀…… 攻守之势异也! 萧文明见张俊已经将堂上的局势控制住了,立即挣脱了两个衙役的包围,让开半步退到张俊的身边,刚想开口训斥他,训斥自己手下这个得力干将为什么今天的动作这么慢? 这时却见温伯明也匆匆赶了过来。 只见温伯明并非是独自一人而来,身后也有十来个萧家军的贴身护卫,而这些弟兄并不只单单护送的温伯明而已,而是另押着一个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胖子,以及另外五六个同样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地痞流氓打扮的家伙。 而在这些倒霉的家伙身后,就跟着一个身上穿着素服、脸上挂着泪痕的女子。 这女子,就是萧文明安排好了要过来申冤的孙佩兰! 萧文明见到了这样的场面,瞬间明白了,张俊为什么会迟到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张俊果然是个办事谨慎的,他根据萧文明事先的安排,准时在今日辰时叫起在鹤鸣寺里避难的孙佩兰,启程前往江南道总管衙门去申冤。 孙佩兰自从前一天见到萧文明,并且得到他要替自己申冤的承诺之后,生活便有了新的希望,不但将原先的那根上吊绳扔到鹤鸣寺后的河里去了,更是一夜未睡,反反复复将自己的冤情在心里说了好几遍。 他就等着今天天一亮,能在萧文明的支持下,将杀害自己丈夫,又将自己逼到绝境的桑忠昌告成死罪,要他付出应当付出的代价——甚至是十倍、百倍的代价! 因此听到张俊招呼的孙佩兰,稍微穿戴了一下,便立即出发,跟着一道离开了鹤鸣寺。 原本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可半路上却遇到了程咬金。 原来那桑忠昌乃是金陵城的一条地头蛇,自从离开了暖香阁之后,他仍旧是贼心不死,派了手下的跟班,一路跟踪了萧文明的行踪。 当他知道萧文明进了鹤鸣寺之后,心里禁不住大叫:不好! 他做贼心虚,当然知道萧文明要是用孙佩兰的冤情来告发自己,证据确凿、事实如铁,这位桑大公子可就完蛋了! 当然了,他还并没有意识到,他桑忠昌在萧文明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个东西,萧文明真正想要对付的是他背后的老爸桑淳元! 但是无论如何,桑忠昌都不想让孙佩兰告发自己,智力有限的他,只想出了唯一的一个办法——那就是由自己亲自动手,将孙佩兰杀人灭口,反正孙佩兰孑然一身,只要杀了她,就绝不会有人替她出头,这件事情也就来了个死无对证。 遇到这种事情,桑忠昌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并且还用了一点小兵法、小谋略,他在从鹤鸣寺到总管衙门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个埋伏,花大价钱纠集起自己能够亏钱哦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有的地痞流氓,就等着孙佩兰的到来。 这已经是桑忠昌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然而他的脑子终究是不够用。 他没有意识到,萧文明的脑子难道会没他好使,就会放任别人在半途劫杀孙佩兰吗?他是一定会派人保护孙佩兰这个关键人物的安全的! 果不其然。 如果说桑忠昌这回是卯足了劲,想要一脚踹死孙佩兰的话,那毫无疑问的是,他这一脚很不幸读踹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埋伏已久,终于半路杀出来三四十个地痞流氓,猛然间发现,孙佩兰身旁还跟着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并且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迈着一致的步伐,个个身强体健,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好了就只杀一个小寡妇吗?这原本是个轻松的活,怎么难度一下子提高了呢? 看着犹豫的手下,桑忠昌只能替他们打气:“怕什么?怕什么!他们才几个人?我们三四个人打他们一个,还怕打不过他们?帮我把事办妥了,我再多给你们赏银就是了!怕什么!” 桑忠昌的赏银看样子是省下来了。 这些个平时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战斗力。 护卫孙佩兰的都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萧家军的子弟兵,虽然并没有使用兵器,但他们有林丹枫传授的武功,再在异常娴熟的互相配合之下,战斗力更是提高了好几个层次,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前的这些地痞流氓全都打趴了。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那是个地痞流氓打架的风格,和萧家军可大不一样。 地痞流氓狠虽狠,但再狠也狠不过官府,他们打起架来总是留着余地——可以把人打伤了,但不能把人打残了,更不能打死了。 因为打伤了最多赔几个汤药费,要是碰到不负责任的官员,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要是打残了人,那就是刑事案件,轻则杖责枷槁,重则充军流放;要是打死了人,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并且搞不好还会把之前几年没有着落的人命案,全都按在你的头上,数罪并罚之下,十有八九就是当头一刀。 要是自己平时人缘不好,地方上的士绅地主,还会来个落井下石,再告自己一状,搞不好,还会在临死之前见识一下腰斩凌迟之类的人类行为艺术…… 因此,反而是那些地痞流氓打架多少会注意一下手上的轻重。 而萧家军则不一样。 萧家军自成立以来,配备兵器、练习武艺、修习阵型、冲锋陷阵,一切都是针对着倭寇而来的,而在中原人眼中,倭寇甚至算不得是人,而是一个个行走的军功——杀了他们没有半点负罪感,杀的不够快、不够多才会有负罪感…… 因此在这种你死我活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萧家军,动起手来自然不会留情,虽然赤手空拳地打,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人命,但是打断了手脚的却是不胜枚举。 (本章完) /77/77155/23724938.html 0165 真是巧了 这些个地痞流氓过来帮桑忠昌办事,可不是为了什么兄弟义气,就是因为看中了桑忠昌口袋的那几个臭钱而已。 而为了几个钱,犯不着断手断脚的,更没由来把自己的性命丢了。 因此这帮家伙见不是对面的对手,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了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为敬! 于是原本气势汹汹,想来杀掉孙佩兰的这些地痞流氓,就连这个娇滴滴的小寡妇的毛都没摸到一根,就迅速被打散了。 其中腿脚利索的能跑的,仗着自己对此地地形熟悉的优势,就跟老鼠似的钻进了路边的小巷,不见踪影了。 剩下的,则都是些被打断了腿脚的,想跑也跑不掉,只能沦为阶下囚。 桑忠昌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总宪大人的公子,他肯定是不会亲自动手打人的,选择站在后边远远地观战。 这样做,他也有自己的一点小聪明——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打输了,他也能迅速撤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这边输固然是输了,可输得实在是太干脆、太迅速了,等他想跑的时候,他召集起来的这些所谓的弟兄已经跑了大半了! 而桑忠昌自己就是个大胖子,而众所周知,胖子的奔跑能力是十分有限的,很快就被他的那些弟兄落在了后头。 萧文明的萧家军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喜欢痛打落水狗——对敌人讲什么仁义道德是没有任何益处的,要打就要直接打死,免得下回再打第二次…… 见地痞流氓都跑了,张俊便亲自带队,一面护住孙佩兰,一面展开了追击。 可惜这些个地痞流氓,都精得跟猴子似的,再加上他们对金陵城的地形十分熟悉,钻进胡同就找不到了,偏偏就只剩下身宽体胖的桑忠昌目标大,容易锁定,当场就被张俊给抓住了。 这时的桑忠昌急中生智,说自己就只是过来看热闹的闲人,和这些个地痞流氓没关系…… 要是碰到别人,搞不好还真的被他糊弄过去了,可当巧不巧的是,这群萧家军就是张俊所率领的。 而昨天在暖香阁,张俊就是整场风波的见证人之一,在物质匮乏的古代,能有本事把自己吃胖的人可不多,因此好比桑忠昌这种特征如此明显的人,张俊是不可能搞错的,立即就抛下那些逃跑的地痞流氓,先把桑忠昌给捉住了。 经过了这样一番风波,等张俊护送着孙佩兰,押送着桑忠昌以及其他几个地痞流氓来到江南到总管衙门的时候,已经比原定来的时间延迟了有半个时辰了。 这时在门外接应的温伯明也等得心焦,见张俊带人来了,二话不说就赶紧命令他敲响鸣冤鼓,要孙佩兰一直进到衙门去告状,然而正面鼓“咚咚咚、咚咚咚”地敲了一刻钟功夫,却始终未见有人出来受理接待。 这时候,萧文明在桑淳元那里的时间,已经比原定超过了一个时辰的了,温伯明唯恐节外生枝,当机立断下达指示:“敲什么鼓,别敲了!冲!给我冲进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 幸好萧文明刚才已经敲开了衙门的大门,而衙门里的人并没有把门锁住,集结起来的三十个萧家军的弟兄,一下子就推开了大门鱼贯而入。 至于敢于拦阻的几个衙役,萧家军自然对他们没什么好客气的,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给打趴下了。 也幸好桑淳元是在衙门的正堂接见萧文明的,而正堂离开大门也就是咫尺之遥,奉温伯明的命令先行一步的张俊,循着萧文明叫骂的声音,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这位少爷,闯进了大堂! 这时张俊看见了萧文明被牙椅架起来的一幕,二话不说便率领手下的弟兄,将那些高气昂的衙役一个个全都打败了,终于救出了萧文明。 好家伙,总算是来了! 萧文明见到温伯明、张俊,以及他手下三十个萧家军的子弟兵,就跟见到亲人一样。 有了这些人替自己站脚助威,之前拟定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而只要这样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那在大堂上四平八稳地坐着、冠冕堂皇打着官腔的桑淳元,就将会被彻底击败! 桑淳元是何等精明之人,也分明感受到了危险的步步逼近。 文官的上司,被属下的武将逼迫,在大齐朝的历史上不是第一次。 但大多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武将对文官下达的命令有所不满,或是文官苛扣了军饷,才导致的哗变。可论起来在太平之世,在富庶的江南地区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可谓是闻所未闻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萧文明的手下,还带来了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胖子,而这胖子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 亲儿子! 绑架自己的儿子,用来威胁做父亲的桑淳元,强令他屈服于自己,这倒也并非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这是绑匪的办法,是上不得台面的,萧文明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吗? 按照桑淳元对萧文明的了解,这小子虽然刁钻刻薄、无礼放肆,做事绝不循规蹈矩,但为人行事并不卑鄙下流,好似绑票这种低级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捉了桑忠昌送到自己面前又是为了什么呢? 桑淳元扫视了一眼大堂,见萧文明的人马送来的人,除了他儿子以外,还有一个一身孝服小寡妇打扮的女子。这女子哭哭啼啼的,显然受了莫大的委屈。 再将眼前看到的景象,同刚才阵阵鸣响的鸣冤鼓声结合起来,脑筋异常清明的桑淳元,已然将萧文明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样子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而这个把柄显然是同这小寡妇有关,并且让萧文明自以为捏住这个把柄就可以直接威胁自己…… 那这到底是怎样的把柄呢? 怎样的把柄都有可能! 知子莫若父, 别人不知道桑忠昌是怎样的人,桑淳元这个做爹的还不知道吗?这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平素最喜欢为非作歹、欺男霸女,难不成又做了什么恶事了吗? 是怎样的恶行呢? 桑淳元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似乎前两天管家曾向自己提过一句两句的,但那时候桑淳元忙于围堵萧文明的大事,再加上自己这个儿子做下的坏事车载斗量,因此这位新上任的总宪大人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似乎、好像、真的同哪个女子有关…… 桑淳元还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仔细地搜索,而萧文明就不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只听萧文明说道:“桑大人,鸣冤叫屈的原告来了,你还不赶紧审理此案,替着百姓伸冤?” 这冤伸吗?! 这案子能审吗?! 萧文明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政治上的斗争就和军事上的斗争一样,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发动看似仓促贸然的进攻,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这种进攻是一种诱惑,诱惑对手展开反击,而前面留下的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包围网;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发动进攻的是傻瓜,是不想活命只想寻死的傻瓜…… 萧文明显然不是傻瓜,他准备下的这个包围圈,就是这起同桑忠昌犯下的冤案! 而桑淳元要是按照萧文明的意愿开始审理这起案件,那就相当于主动往包围圈里跳。 这正中萧文明的下怀,他准备了这么许久,等的就是桑淳元当着自己的面,主动接手这起案件! 桑淳元当然不会让萧文明如愿以偿。 骤然遇到这样的情况,而这位总宪大人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相当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两条:第一条,坚决不承认被萧文明押来的这个胖子是自己的儿子,撇清自己同冤案的关系;第二条,坚决不审理这起案件,能拖延多少时间就拖延多少时间…… 形势陡变,攻守异位,轮到桑淳元要拖延时间了! 于是桑淳元说道:“既然有案情,那就理应审理。不过本官今天累了,案子本官先受理下来,是否真有冤情,又有何冤情……本官自当,本官自当慢慢审理。当事之人,先押到狱神庙看管起来……” 萧文明立即反对:“桑大人何必多此一举?今天事主和嫌犯都已送到堂上,现在不审更待何时?刚才桑大人引经据典,教导我说什么上官跨级指挥是为了提高效率,怎么现在桑大人就不讲效率了呢?放着案件不审,却要慢慢拖延,这是何道理?” 一旁的温伯明前一天受了桑淳元的责难,今天正好借题发挥,也帮腔道:“萧大人所言不错。我朝也曾有先贤临街审案、传为美谈的故事。” 说着温伯明便介绍了一个典故。 还真是巧了。 刚才桑淳元拿王文正公说事,而温伯明举出的例子,也是正是王文正公。 (本章完) /77/77155/23746510.html 0166 小不忍则乱大谋 说是他贬官来到穷乡僻壤,上任第一天就遇到有人临街拦轿子申冤。王文正公当街审案、快刀乱麻,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解决了一桩绵延十余年的冤案。随后他又再接再厉,用一个月的时间将此处积压了十几年的案件全部逐一审讯。 事情传到朝廷中枢,从各部官员直到皇帝无不大感震惊。 后来朝中的政敌,以为王文正公是在哗众取宠,便派刑部、大理寺以及督察院三司官员联合审查案件办理情况,竟发现王文正公审理的两百余起案件,竟没有一起错误。 至此,虽是政见不同,但是政敌对王文正公的人品和能力也是钦佩不已,王文正公不久之后便也重新起复,回到朝廷中枢登坛拜相。 王文正公为官刚正清廉并且极有才干,是大齐朝廷所有文武官僚的楷模,以至于后世的官僚和文人,都以其至高无上的“文正”谥号作为他的称呼,就连官位都不会提及,更不可能直呼其名了。 方才桑淳元把王文正公摆出来作为论据,就是为自己的观点加上一些分量。 而现在温伯明同样举出了王文正公的例子,可以说是用桑淳元的论据来驳斥了桑淳元,杀伤力就更加巨大了。 这就用“魔法”打败了“魔法”…… 桑淳元一时语塞,但他也仅仅是一时语塞而已。 王文正公虽然是后世的楷模,但他的案例也并非是一定要遵守的朝廷法律,只要自己的脸皮够厚,一样可以视若无物,更何更何况萧文明这样率领人马冲击官府衙门公堂,其罪过也不小。 于是桑淳元把心一横:“萧文明,你没搞错吧?这里是我的衙门,审不审案的和你没有关系!你如此放肆、咆哮公堂,罪过不小。本官这就要退堂而去,别的事情不做,专门写奏章弹劾于你,看朝廷如何将你发落!” 桑淳元要弹劾萧文明,这就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在大齐朝廷的政治生态之中,互相弹劾几乎是一种礼尚往来的行为——官做得越大、做得越久,受到的弹劾也就必然就越多。 要是一个人当了一辈子的官,都没有受到一份弹劾的话,那只能说明他这个官当的实在是不够出色,几乎已经被人忘记了。 而萧文明不过小小一个六品的屯田所千户,居然能够受到隔了好几级的江南道总管大人的弹劾,也可以算是一项颇为出色的成就了…… 因此萧文明根本就不害怕桑淳元的威胁,反而轻蔑地一笑:“没想到桑大人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却肯专门写着奏章来弹劾我,卑职真是受宠若惊了。然而卑职的时间倒没那么宝贵。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桑大人要弹劾我,那我自然也要效仿大人,也同样弹劾你一下!” 桑淳元听了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要弹劾我?你有什么理由?凭什么弹劾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理由,只要想找,就一定能够找到。桑大人不就是这样对付我的吗?不过这理由也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用我找。”萧文明一指温伯明,“我的这位温先生才华出众、文笔潇洒,弹劾桑大人的奏章,就由他来执笔,我来署名好了。写完之后,我就立即派我手下的精兵送到洛阳城去。桑大人可要抓紧了!温先生下笔的速度极快,我手下这些兵丁的腿脚也不慢。可别我的奏章送上去十天半个月了,桑大人你的奏章还没送到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理屈辞穷,真犯了什么罪过一样!” 萧文明说的一点也没错。 弹劾别人也是要看时效性的,往往两个官员互相弹劾的奏章,只是因为一方先送到皇帝那里,皇帝随手就给批了,等另一方的奏章送过来,说不定圣旨都已经颁布下来了…… 皇帝是金口玉言,他下达的圣旨,轻易是不会收回的。 就算后来的人,理由更加充分、证据更加确凿、发条更加确切,那也就只能继承事实——要怪,就怪你下笔的速度不够快,怪送信的速度不够快,怪你自己倒霉! 而温伯明的才华颇有几分名气,就连桑淳元也是知道的,写的文章不但质量好而且速度快——听说他有次为了赚润笔钱,曾经一天之内写了六篇墓志铭…… 而萧文明治下萧家军的行动之果断、速度之迅速也是出名的,由他们递送奏章,可谓是万无一失。 而桑淳元自己就不行了,他固然可以加班加点,第一时间写好了奏章,但递送到京城里的速度却不敢保证。 依靠朝廷驿站一级一级慢吞吞的传递,固然是不靠谱的,用他总宪衙门养的衙役……也靠谱不到哪里去。 两相比较下来比起速度,桑淳元还真的未必是萧文明的对手。 虽然仅仅凭借萧文明一个六品千户的奏章,就算再加上毅亲王、康亲王的面子,朝廷通常情况下也是不会直接处置一个封疆大吏的。 但是这奏章送到朝廷里去,本身就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堂堂一道的总宪,大人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千户都摆不平,可见你管理下属的本领有限。 是不是适合做这个总宪的位置? 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了这两层原因,桑淳元听说主要针锋相对的弹劾自己,终于也不免有些慌张:“你……你……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不是威胁,是规劝。”萧文明说话信心十足,桑大人只要遵守朝廷的法律规定,遇到冤情就立即受理审验,替百姓申冤,那我何能规劝于你?桑大人这样推三阻四的,莫不是心中有鬼?“ 桑淳元恶狠狠地瞪了萧文明一眼,心中骂道:我心里有没有鬼你还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捉了我的儿子,并且要用它来威胁我吗?鬼是你捉的,也是你带来的,居然还问我心里有没有鬼,这分明就是在羞辱我! “本官秉公办案,何来心中有鬼一说?”桑淳元说道。 “既然桑大人心中没鬼,那就赶紧审案吧!桑大人请看,冤案的事主人就在这里,案犯也被抓来了,这样的案件审理起来再轻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没有了。这哪里是审案啊?分明是在替桑大人你积攒政绩啊!” 就连温伯明也附和道:“太祖祖制,各级官员都有审查冤情的职责。正好汤大人、牛大人,还有萧兄也在这里。你们也是朝廷命官,也有替百姓申冤的职责。既然桑大人不便升堂审案,那就请三位大人审理好此案好了。这里是桑大人的衙门,三位大人自然不方便鸠占鹊巢,那就不如换一个地方,或者效仿当年王文正公,当街审案都是可以的。” 温伯明的话给萧文明提了个好主意。 既然现在我没法把你桑淳元拉下水,那么就当着金陵城所有百姓的面来审理此案,让全城百姓把你拖下水。就算你水性再好,恐怕也要被大水淹死了吧! 这就是“水能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 桑淳元一听这话就更加着急了。 以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十有八九是真的犯了事儿的,如果交给萧文明来审理此案,就是秉公审判也能治他个不小的罪过。 如果稍有偏私,再加上些刑讯逼供的手段,什么杀人越货、什么谋反作乱的罪名都往他身上扣,把桑忠昌这小子问成死罪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要是自己的儿子真的被问成了死罪,那桑淳元本人治家无方的恶名肯定是戴上了,搞不好还会被自己的儿子株连,同样被治罪受罚,这样的话,自己的仕途不但走向了终结,或许就连人生都要画上句点了…… 因此只有先把案件的审判权捏在自己的手里,或许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并且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关节。 那就是大齐朝审理案件是有回避制度的,既然一方当事人是自己那个蠢猪式的儿子桑忠昌,那桑淳元是不能够审理此案的,他想帮忙也帮忙不上。那就只有以仓促审理冤案、暂时无法查证案犯的身份这一条理由,或许才能糊弄过去。 因此事到如今,桑淳元也只能接受此案了。 于是桑淳元改了一副嘴脸:“罢了!本官并非不想受理此案,只因现在人多嘴杂,审案颇有不便。既然萧千户要本官立即审理此案,那审案也有审案的规矩,你手下这二三十个兵丁,就请立即退出公堂,这样乱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令行禁止,怎么可能乱乱哄哄呢? 只不过,这么一大群同自己对着干的极具战斗力的兵丁站在面前,也足够桑淳元看着心烦的了。他心里一烦,自然看什么东西都是乱乱哄哄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萧文明总算是把桑淳元给说服了——或者说是迫使桑淳元臣服了——既然他答应审理孙佩兰的冤案,那桑淳元就算是一只脚踩进了萧文明已经布好的陷阱之中,至于那三十个萧家军的子弟兵,也可暂时退出大堂。 这是萧文明对桑淳元的一点让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不能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又让桑淳元反悔了。 (本章完) /77/77155/23746511.html 0167 这案子没法审了 萧文明一声令下,张俊便点起手下三十个弟兄,鱼贯离开了江南到总管衙门的大堂,却并没有走远,只在衙门门外等候。 他们三十一个人,六十二指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衙门,只要萧文明高声一喊,他们立即就可以进来接应。 所以说他们走了,但并没有完全走;人虽然不在了,但威慑力还在。 既为了讲排场,又为了拖延时间,桑淳元又命令自己的衙役在大堂上列队站威。 原本桑淳元选这些衙役出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充场面,在审案的时候列队助威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可是他们刚刚挨了一顿毒打,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脸上全都挂着彩,全然不见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下就连列队助威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了。 桑淳元有些失望的看了看他们,但也是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我这江南道总管,怎么做得这样窝囊呢!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书记台,台后端坐一人,正在磨墨捻笔准备书写。 而此人却并非是桑淳元平日见惯了的衙门书办或者师爷,而是同萧文明穿一条裤子的温伯明。 这也是萧文明安排下的。 萧文明唯恐桑淳元在记录案情笔录的过程当中耍什么小小花招,堂上审的是一套,笔录里记的是另一套,这就没劲了。 因此他特地请温伯明来记录案件审理情况,也免得横生枝节,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书办、师爷,这种属于刀笔吏,素来为文人雅士所鄙视。 以温伯明这种高洁自矜的性格,就算是萧文明要他做,他都得犹豫一下。 然而昨天萧文明帮了他的大忙,更帮了他心上人苏舜钦的大忙,萧文明叫他做什么事情,也不由得他推辞,便欣然坐上了书记台,铺开几张蜡黄的纸,提笔研墨,望着在书案前端坐的总宪桑大人,要把他所说的一话一字一句全都记录下来。 而这时桑淳元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大堂,是江南到总管衙门的大堂,是桑淳元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业务,是审理一起冤案,也是桑淳元最得心应手的业务。 对于审理案件,桑淳元自己是颇有几分心得的,他本身就是个十分冷静并且聪明的人,再加上大齐朝有刑讯逼供这种终极手段,只要是想认真审理的案子,就没有桑淳元审不明白的。 至于那些他想徇私舞弊的案子,也总能做得天衣无缝,让双方当事人都感到满意,这也是一种本事。 有这样的本事在身,桑淳元在办案方面是颇有一些名气的,苏州府的百姓还要叫他一声“桑青天”呢! 这一点就连萧文明都是十分佩服的。 近来桑淳元审理案子照样的得心应手,然而偏就只有两起案子,让他感到异常棘手。 一起,自然是现在面临的自己的儿子桑忠昌犯下的冤案。 另一件案子,则是白炎教造反一案。 白炎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案也同样与萧文明有关,受到了萧文明的多番阻挠和干预。 不过那件案子办理的过程虽然颇为波折,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虽然并没有抓到首恶元凶,但毕竟铲除了白炎教设在苏州府内的据点、将其起事镇压了下去,顺带便还剿灭了不少倭寇。 这就给桑淳元攒下了不小的政绩,也是他能从苏州知府任上,原地被提拔为江南道总管的最大的缘由。 这件案子得意顺利解决,桑淳元可以说是谢天谢地了,因为案子的审理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今日桑忠昌一样也是一样,貌似是桑淳元主审,但有萧文明在旁死死盯着,犹如芒刺在背。 甚至为了安抚萧文明,桑淳元还特地让衙役搬来三张椅子,让萧文明、汤光耀和牛庆东坐着旁听案件。 但是不审也得审啊! 自己审总好过别人审吧? 于是桑淳元拿起案台上放着的惊堂木,在木质黝黑的桌面上用力一拍,大喊一声:“喊堂威!” 话音未落,两边肃立的二十个衙役,拄着手里的水火棍,异口同声的喊道:“威——武——!” 虽然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地喊了,但是他们刚刚挨过打,身上带着伤,心气也几乎被消磨殆尽了,声音怎么听,怎么显得有气无力。 原本喊堂威,就是用来震慑双方当事人的,是用来体现官府威严的手段之一。 然而这样的喊法显然对于震慑人心无济于事,但桑淳元也没有心思叫他们重新喊过,砸吧了下嘴巴,又一拍惊堂木,喝问:“堂下所站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百姓见地方官员,除了身上带着功名的,肯定是要行跪拜之礼的,孙佩兰告了那么多状,这点规矩她不会不懂。 然而在公堂上上演全武行的场面,她倒也是头回看见,看了不但心惊胆战,并且还竟有几分入迷……因此便忘了这个规矩。 然而听桑淳元这么一提醒,她膝盖一软,赶紧跪了下去:“民妇孙佩兰,见过青天大老爷,这厢有礼了!” 至少命令一个小老百姓,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桑淳元多少感到欣慰了一些,又问道:“在府外击鼓鸣冤的可是你?你有何冤情?尽管如实说来!” “正是民妇击鼓鸣冤!”孙佩兰已是潸然泪下,“民妇冤枉啊!冤枉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时迸发出来,孙佩兰已是哭得泣不成声,更咽着几乎无法呼吸喘气,更别说是将案情清晰简洁的说出来了。 萧文明有些疑惑,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忽然会这样伤心?像这样哭哭啼啼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案件还怎么审? 这就是萧文明的不对了。 虽然他在穿越之前没有什么成就,也是个穷人,但至少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工作也十分稳定,没吃过什么大苦头。 穿越之后,他更是一路顺风顺水,他不去栽赃陷害别人不错了,怎么可能蒙受什么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白之冤呢? 经历的缺乏,让他同孙佩兰之间缺乏共情,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孙佩兰为何如此失态了…… 但是案件仍旧是要接着往下审的,否则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孙佩兰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也就白费了。 于是萧文明轻咳一声:“孙……孙佩兰,你好好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说出你的冤情,这位桑大人……哼!桑大人自会替你做主的!” 桑淳元做官十分严厉,在他审案的公堂之上,谁人敢插嘴? 更何况插嘴的话里还带着讥讽之意。 然而插嘴的人是萧文明,他也只能暂且忍了,又瞪了一眼堂下站着的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庆幸这家伙还没犯傻,没有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 公堂之上,萧文明不能表现出过度关心和安慰,因此对孙佩兰说的这两句话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并没有能够安抚住孙佩兰的情绪,她尤在痛哭流涕。 这下却又被桑淳元捉住了理由。 “唉!这案子没法审了啊!苦主连话都说不清楚,本官怎能判断案情?不过眼下时间还早,不如狱神庙也不用去了,就将双方当事人留在大堂之内,先用过午餐,再继续审案。大约到时苦主情绪稳定,或许还能够接着往下审案……” 桑淳元拖延时间的主张,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萧文明却是一步也不能退,在桑淳元这只老狐狸的主场对付他本人,是要打起一百二十个小心的,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那就不必了吧。看来原告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才会哭得这样伤心的。不如让她多哭一会儿,哭完了也就是了。” 要不是萧文明三十多号人马就站在正堂外面,虎视眈眈地盯着桑淳元,否责桑淳元,肯定又要开骂了。 然而现在的桑淳元只能选择暂时忍让:“让她哭完?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看这民妇的样子,让她说,肯定是说不明白了。可惜身上也没带着诉状,否则至少可以把诉状先看一看……” 萧文明还真没让孙佩兰带着诉状。 倒不是他忘了这茬了,而是因为替孙佩兰申冤并不是萧文明的主要目的…… 虽然有些无情——但萧文明的本意,就是为了利用孙佩兰的冤情,来将桑淳元扳倒,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就不能把案情一五一十地写下来,否则也就失去了,灵活应变的余地。 没想到萧文明这样的考虑,却因为孙佩兰本人的事态,而被桑葚园抓到了破绽。 正在萧文明一筹莫展之时,临时充作记录员的温伯明开口说道:“这又何难?不过是诉状而已,我现在就写好了。” 说罢,他取过一张白纸,笔走龙蛇一般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温伯明出手果然异常迅速,只在眨眼睛功夫,这张白纸就被大大小小的字迅速填满了,他又从头到底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萧文明说道:“萧兄,诉状写好了,就请事主签字画押吧!” (本章完) /77/77155/23768599.html 0168 把冤情都讲出来! 好一个温伯明,书案上的本事他可说是入了化境了! 他行文速度如此之快,就连桑淳元都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还是决定接受审理此案,而不是选择同萧文明互相弹劾,要是真的比赛写弹劾的奏章,搞不好温伯明现在已经把弹章写完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送出金陵城了…… 当然了,温伯明也是人不是神,用这样快的速度写出这样一份诉状,对他的精神也是一个颇大的负担。 要知道,温伯明虽然是个好人——他要不是好人,萧文明也没有理由和他结交了——但读书人的坏脾气,他还是有一些,最明显的就是此人异常的清高。 孙佩兰的冤案,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恶霸调戏一个从良妓女的破事。 要是放到平时,像这种烂人和烂事,温伯明问都不会问一句的,更不会为此而费力地施展自己的才华。 然而替孙佩兰申冤,却是苏舜钦交代下的…… 苏舜钦是温伯明红颜知己,她讲话比谁讲话都有用——至少对于温伯明而言。 而由温伯明精心写好的文章,自然不会有错。 萧文明拿来略略看过一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补充的,便亲自起身送到孙佩兰的面前,请她过目之后再签字画押。 可别瞧不起娼妓这一行,虽然是卖笑、卖肉的行当,但是想要卖出点身价来,还是要学习一些诗词歌赋的。 因此孙佩兰实际上是认识字的,虽然比不上苏舜钦这个才女,但是填词、作诗也多少会来一点,看懂一份诉状自然也不在话下。 然而她悲痛已到了极点,哪里还静得下心来校对这份诉状呢? 只听她泪眼婆娑地说道:“萧大人……这份状子……这份状子……我……”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萧文明直接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信得过温先生,就直接在这份状子上签字画押,我是不会害你的!” 如今的天地之间,孙佩兰已然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除了萧文明之外,她还能相信谁呢? 于是孙佩兰轻轻点了点头,啜泣地说道:“信!大人的话,我信!” 说着,孙佩兰便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状子的开头和末尾都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这一点盖在白纸黑字上的血手印,就仿佛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梅花,让苍茫的大地有了一丝生机,也给了孙佩兰昭雪自己冤情的机会。 萧文明取来已签字画押过的状纸,又有些多此一举的看了一眼,这才送到桑淳元的书案前:“桑大人不是要看诉状吗?喏,就在这里,大人可要看仔细了!” 这份诉状桑淳元是非看不可的,并且一定要看清楚、看明白、看仔细了。 因此他接过萧文明递来的这张墨迹淋漓的诉状,便逐字逐句地审看了起来。 别说,执笔的温伯明果然是大才,先不看内容,光这一笔字,就十分的赏心悦目,先让这份诉状有多了几分可信度。 再看诉状的内容,写的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言简意赅、条理明晰,将事情的本末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并且将几处重要的细节着重点了出来。 在街边替人代写书信、代写状纸的人,往往会给自己打出这样的口号,叫做:有理的更有理、没理的也能占三分…… 而温伯明的这份诉状一些,别说是三分理了,就是八分理都能给你占了! 而孙佩兰本人本身就占着道理,这份诉状一写,就更显着她的冤屈亟待昭雪了。 要是别人看了这份诉状,自然会击节较好,而桑淳元见了却是不住地叫苦,额头上都不由自主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来。 要是真像温伯明这诉状所描述的那样,那这件案件可谓是铁板一块、板上钉钉——桑忠昌犯下如此大罪,罪责肯定是免不了的了,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可与未可之间。 虎毒不食子。 虽然桑淳元平时对他是个不争气的儿子,少不了教训责骂,恨到极点的时候还会动手打他。但桑忠昌毕竟也姓桑、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毕竟身上留着自己的血液,怎么舍得他就这样死了呢? 桑淳元也想试着推翻案情,看看这案件里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用来扭转乾坤。 但是此案看上去骇人听闻,可案情却并不复杂,并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细节,想要当着萧文明的面推翻这起案件,真是谈何容易! 当然了,不容易推翻,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推翻。 以桑淳元办理案件的经验,这其中或许还真的有漏洞可以找出来并加以利用,但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研究出来的。 并且要在是非曲直如此明显的案件里动手脚,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摆在桑淳元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其一,就是秉公执法,自己亲自判儿子桑忠昌的重罪,这样不但可以摆脱萧文明的纠缠,更可以落下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气。但问题是自己的儿子,就桑忠昌这么一个,像他这种杀人夺妻的罪名,最起码也得是流放三千里,判个斩首示众一点都不冤,搞不好自己就断子绝孙了…… 可要是强行庇护的话,那非但难以成功,还会将自己的小半辈子攒起来的好名声全都葬送了。朝廷追究起来,徇私枉法的罪名也是很容易就能落实的,到时候自己也会被拉下水…… 陷入两难境地的桑淳元紧张得满脸大汗,这几乎是沉着冷静的他,踏上仕途以来第一次这样狼狈。 然而萧文明对他却不会有丝毫恻隐之心,又催促道:“桑大人,诉状你看得怎么样了?大人是审案断案的能手,对于案情,也总该有个基本的判断了吧?” 判断,桑淳元当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就是自己的儿子桑忠昌属于是罪有应得,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被自己给砍了! 然而就是因为桑忠昌是自己的儿子,桑淳元不能不有所保留,支吾着说道:“这个……只看诉状,似乎还有些……还有些模糊之处……” “模糊之处?有哪些模糊之处?倒要请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人明示!”萧文明用异常严肃的口吻反问道。 桑淳元不愧是审案的老手,听了萧文明的诘问,依旧是不慌不忙,再次举出孙佩兰来做文章:“这份诉状乃是由他人代笔书写的,虽有事主的签字画押,但也并不能逐字逐句地完全相信。按道理,是应当由本官重新审问核对一边的。像这样的大案,只有诉状和口供互相吻合,这样才能断案,等大理寺审查起来才能说得过去。” 好一个桑淳元,他是抓住一只老鼠就要捏出一坨屎啊! 萧文明原以为这件案子,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只有孙佩兰伤心过度、无法说话,这一个意外情况而已,竟被桑淳元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来挑事,着实令人生厌。 然而桑淳元说的,也的确是实话——光靠一张状子,就要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这世上也哪里有这样简单的案件? 这时的萧文明感到自己就是一个异常认真负责的律师。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痛哭不止的孙佩兰面前,用低微而又坚决的口气对她说道:“孙姐姐,你要有冤情现在就说出来,不要给这包庇儿子的狗官推翻案件的机会!你要今天不说,那将来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啊!” 萧文明这话,对孙佩兰有如醍醐灌顶! 是啊,案子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所谓是三叩九拜都过去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嗦,哪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已经哭成泪人的孙佩兰,猛然间站起身来,恶狠狠瞪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桑忠昌一眼,立即停止了抽泣和更咽,声嘶力竭地嘶吼道:“说!我要说!我都说!” 说罢,孙佩兰便将自己的冤屈,一字一句地讲了出来。 虽然因为悲伤过度,孙佩兰的言辞多少有些条理不清,在桑忠昌骚扰孙佩兰的时间和地点等几处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同诉状描写的还是有些出入,但在其他地方都和诉状一模一样。 更因是孙佩兰亲口讲出来的,比起冷静克制的诉状,又多夹杂了她的情绪,说得是如泣如诉,让人感同身受、闻之落泪。 公堂之上,两排肃立的衙役听了孙佩兰这样的哭诉,都感到这民妇是冤屈滔天,而桑忠昌则是死有余辜。 这些衙役之中,有的认识桑忠昌的,也有的并不认识这位大少爷的。 但这些从军之人,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大多有被地主恶霸欺凌的经历,听了孙佩兰这凄惨的倾诉,他们就仿佛是自己的亲妹妹、亲姐姐被欺负了一样,好几个人都跟着流下了眼泪——要不是自己还不得不在桑淳元这里混口饭吃,真恨不得抄起手里的棍子,先把这桑忠昌打一顿再说。 在一边坐着旁听的汤光耀和牛庆东两人心肠要狠一些,对孙佩兰并没有多少的同情,但是他们出于理性分析,也觉得此案是非明确、证据确凿,据此将桑忠昌问罪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桑淳元就是想包庇,也没有闪展腾挪的空间。 除此之外,他们更加佩服萧文明,佩服萧文明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这样大的冤情。 (本章完) /77/77155/23768600.html 0169 小心的杀威棒 这件案子在手,就相当于把桑忠昌的小命给握在了手里,也就相当于把桑淳元半条命跟子捏在手中。 萧文明来到金陵城,不就是想要让桑淳元取消对自己商队的盘查和收税吗? 这么大一条把柄在手,这件事情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办成了,甚至借此直接扳倒桑淳元,也并非毫无可能。 桑淳元听来却觉得心惊肉跳。 唯其真实才显可怕。 看样子,孙佩兰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事实! 在这种铁一般坚硬、冰一般冷酷、山一般沉重的事实面前,哪怕只是想替桑忠昌说一句话,都显得是那样的困难。 这时的桑淳元禁不住又在心里责怪他的儿子来了。 怪桑忠昌这个笨儿子,怎么会给自己惹下这样棘手的一个麻烦! 也怪他事到如今,居然一点胆色都没有,就算沦为了阶下囚,那好歹也喊一声冤枉啊!只要你内心的喊一声“冤枉”,或许还有机会可以给你圆上一句半句的,多少攒上一条两条的从轻情节,搞不好这条小命就能保下来了,就是流放的时候,也能流放个近点的地方…… 孙佩兰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就连诉状里没有提到的,几位地方官员推脱着不肯审案的事情,都被她揭发出来了。 这一大篇话说完,孙佩兰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和气力,如同脱力了一般匍匐在了地上。 这下,孙佩兰就连抽泣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仿佛晕厥的过去一样。 萧文明一见不妙,赶紧将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椅子,给孙佩兰搬了过去,请她坐着休息。 如果说萧文明之前对于孙佩兰,还不过是一种利用的态度而已的话,那现在对于这个蒙冤受屈的“孙姐姐”,可以说是饱含了同情之心。 现在的萧文明心情是愉悦的。 倒并不是因为他可以利用孙佩兰来扳倒桑淳元,而是因为在搬倒桑淳元的同时,可以替孙佩兰伸冤。 这看似是没啥区别、大差不差的,但其中的动机却是大有分别。 萧文明高兴了,桑淳元肯定就不高兴了。 然而他城府极深,虽然心情忧郁,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低头沉思,反复回味着孙佩兰的供述,想要从中找出漏洞和矛盾之处,虽然不再妄想将此案糊弄过去,但好歹也能替自己的儿子减轻一些罪责…… 然而此案的案情实在太简单了,确实是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桑淳元想得嘴巴紧紧抿了起来,就连眉毛都打成了结,可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刻意推敲的地方。 桑淳元在动什么歪脑筋,萧文明是一清二楚的。 对于这号人物,可不能给他思考的时间。 于是萧文明又催促道:“桑大人,现在原告的供词都已经问出来了,你就接着往下审啊!不要浪费时间了。大家肚子都饿了,等审完了案子,好出去吃饭。” 萧文明这并不算十分突兀的催促,却似乎把桑 (本章未完,请翻页) 淳元吓了一跳。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啊……这样啊……这个……我还有些疑点,要向原告核实,这个……首先来说……” 桑淳元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话头,却又被萧文明打断了:“桑大人,我觉得吧,审理案子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大人光审原告,怎么就不审嫌犯呢?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说对不对?” 当然对了! 如果审案就不审被告,还叫什么审案呢? 但是这被告是能轻易审的吗?搞不好一审就要审出麻烦来了…… 桑淳元还在犹豫,这时却听书记台后坐着的温伯明自言自语道:“咦?这里和规矩不同啊!怎么似乎少了一顿棍子?我是把哪里漏记了吗?奇怪!奇怪!” 他这哪是自言自语啊,声音说的这么响,几乎就是公开宣言了! 这是温伯明故意扔出来的一个话题,以萧文明的聪明才智,又同温伯明这些日子养成的默契,他不可能不可能将这个话题放过。 “对啊!是不是还少了一顿杀威棒?” 这也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 凡是到案的嫌犯,只要涉及谋反、杀人、强盗、强奸之类的重罪——不管你是否真的犯罪,是否有冤屈——升堂审案之前,就要先打二十棍子的杀威棒! 所谓杀威棒,就是要杀杀你的威风,让嫌疑犯知道官府的厉害、官府的威严、王法的无情! 这样,也就不怕嫌疑犯会隐瞒案情了。 按照现代的法治思想来看,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不讲证据,不分青红皂白,不尊重人权……但是放在刑侦手段落后的古代,却有其必要性。 并且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利用这条规则,等到太宗皇帝的时候,便又在这条规则之后打了个补丁——凡是有诬告他人并致人被打杀威棒的,除了诬告的正刑之外,还要额外挨四十棍子的惩处,算是让被诬告者找回公道了。 而萧文明所谈论的,就是这一顿杀威棒。 “对啊!案犯都被送上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挨棍子呢?桑大人,我看着这厮长得同你颇有几分相像,难不成是你的亲戚?如果真是和大人沾亲带故的,那免了这顿杀威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汤大人、牛大人也是可以略微掩饰的。”萧文明又说道。 这就是杀人诛心了。 什么叫亲戚——他就是桑淳元的亲儿子!要是寻常的亲戚倒还能开脱两句,可亲儿子的事,反而想宽恕也没法宽恕的。 于是桑淳元明知萧文明知道桑忠昌的身份,也只能一咬牙一跺脚:“什么亲戚?我没有这样的亲戚!就真是我的亲戚,只要是犯了刑律一样要秉公处置。以本官的性格,不但要依律处罚,还要加重处罚,才能让他知道什么是朝廷法度!” “来人呐!”桑淳元一边说,一边从签筒里捻出一支令箭扔在地上,“打!给我……给我小心打……” 衙役班头见令箭落地,一边弯腰去捡,一边小心琢磨起来:“小心打”——这三个字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什么含义? 打人,那也不是随便打的。 大齐朝经历了两百年的岁月,原先定下的制度已然是千疮百孔,有不少原先设想中,十分严密的刑法,都已经在陈年累月的执行当中,都被找出或者故意设置了漏洞——官员平平无奇的发号施令,在执行的衙役这边就有无数的学问。 这就叫: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就拿衙役打人这事来说—— 比如说干干脆脆的一个“打”字,意思是只要做出个“打”的动作来就可以了,只要屁股上见乌青、见破口,就算能够交差了。 如果官员发出了“用心打”三个字的命令,意思就是要衙役打出官府的威风来,要打的他皮开肉绽、骨断筋折,打出他该有的伤害。 而官员发出的最凶狠的命令,就是“照死了打”,那打的就不是官府的威风了,而是人犯的性命!一顿棒子打下去,非打得你一命呜呼不可! 这种打法,是针对那些同官员有仇的,或是应当是犯了死罪却无法简单处置的案犯,那就干脆在堂上打死也就算了。 一了百了。 其实,大齐朝官员判案并不排斥刑讯逼供,而是排斥滥用刑讯逼供的手段。 真的像这种“往死了打”也不是随便能打的,打死的人官员同样要受到责难和处罚。若事后查明,这名打死的人犯实际上是受了不白之冤的话,那官员反倒要受罪下狱。 所以说,案犯被当场打死的例子并不是没有,但也不是俯首皆是、随处可见。 比如先前提到的王文正公,在他所办理的所有的案件,都是证据确凿、依法定罪,从来就没有在大堂上打死过人,这就是他被引为朝堂楷模的原因之一。 如何打人,既然已经成为学问了,那必然是要接受考核的。 每一次衙役动手打人,都是一次被考试的机会,只不过这考试不难,只要按部就班地答题就行了,桑淳元手下的衙役也是一样。 但是这位平素说一不二的桑总宪,今天却出了一道难题、怪题、偏题…… “什么叫‘小心打’?‘小心打’是什么意思儿?从来没听说过啊!”捡起令箭的衙役班头自己都糊涂了。 这“小心打”和“用心打”之间,不过是一字之差,可含义却十分微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怀疑自己听力的衙役班头,紧紧攥着令箭,又询问了一遍桑淳元:“我说总宪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小人耳背,没听见啊!” 桑淳元眉头一皱:“本官叫你‘小心打’,你听不见吗?还不快去!” 那衙役班头被训斥了一句,更不敢追问了,就带着一脸的懵逼退了下去。 萧文明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 另外两个旁听的官员——汤光耀和牛庆东——自己也都是要审案的,当然也知道这当中的门道,便饶有兴致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江南道总管衙门里的衙役,到底是怎样执行这“小心打”三个字的…… (本章完) /77/77155/23783473.html 0170 我认…… 那衙役班头本身并不聪明,实在是琢磨不透“小心打”,这三个字是怎样的涵义。 既然我琢磨不透,那就干脆不琢磨了! 他直接把令箭递到一个衙役手里,又另点了一个衙役,命令他们:“桑总宪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让你们‘小心打’,快去吧!” 总宪大人的话,他们当然都听见了,但是“小心打”这三个字却不好执行。 如果是寻常案犯倒也无所谓,打了就打了,打错了也就打错了,被训斥两句也就罢了。 可现在要打的,却是总宪大人的亲儿子! 那到底怎么个打法呢?打得重了,万一把桑大公子给打坏了,那怎么得了?可桑总宪素来有治家严格之名,万一打得轻了,岂不是又违背了他的本意? 反正无非就两种选择而已——要么轻的打,要么重的打——就看衙役是怎样理解的了。 偏偏这两个牙医就对“小心打”这三个字,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 一个认为是应该轻轻地打,一个认为应该重重地打。 于是被剥了裤子躺在衙门大堂地上的桑忠昌,就同时接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先是左边屁股,遭受仿佛抚摸一般的轻板子;随后又是一记重得痛彻心扉的板子…… 这样一轻一重的板子分别打在屁股的两边,很快就显出了明显的区别。 让桑忠昌那胖嘟嘟的屁股,一半已经都被打烂了,鲜血从或红或紫的伤口里流淌出来,混合着白花花的脂肪,就好像血糯米里扔了两块豆腐…… 只可惜桑忠昌这道菜的原料不太新鲜,用的都是存放了十几二十年的老肉,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端出去也没人会吃。 而另一边屁股,则只是略略发红,连皮都没有破——也多亏着桑忠昌的这一身肥肉,就这点伤,回去静养个两天差不多就能好了,又可以出去兴奋作浪了。 如果平均一下,那桑忠昌受的这个伤并不算太重,但是受伤的程度是以所受伤最重的那个部位来作为计算的。 就好像你断了一根手指,如果平均分到浑身上下的皮肤,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肢体的断裂,却是毫无疑问的重伤。 桑淳元知道萧文明是不会那么好心的,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少吃点苦,就亲自出面保下这剩下的五棍子。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同衙役说完话之后,萧文明便俯下身子,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桑忠昌说道:“怎么样?你犯的事儿,现在想明白了吗?能招供了吗?” 倒不是桑忠昌不想招,实在是他没法招。 现在的他,虽然没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也是被打了个失魂落魄,大脑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受到了损害,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文明失望地摇摇头:“看样子你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啊!没办法,那就接着打吧!就像桑总宪说的那样,给我小心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听要打人,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桑忠昌,一咬牙一使劲,汇聚起自己身上的全部力气,扯着嗓子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听到这里萧文明终于松了口气——苦主有诉状、人犯有口供——那这件案子就算是办结下来了! 而高坐堂上的桑淳元,却是止不住的叫苦:自己这个肥猪儿怎么一点疼都忍受不住?只要扛过这二十杀威棒,咬住牙就是不招,那至少也能将这案子拖个一天半天的。 要知道桑淳元才是这座大堂的主人、才是江南道的主管、才是案件的主审,打过了这二十下例行公事一般的杀威棒之后,只要桑淳元本人不下令,就没人能在他身上动刑! 然而桑忠昌终于没挺住,他还是招了——没有骨气的招了…… 按理说,人犯招供,审案的官员是要同他一字一句地核对案情的,然而桑忠昌现在连说话都困难了,再加上萧文明也为了避免,被从鸡蛋里头掏出骨头来。 于是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先让温伯明以桑忠昌的口吻写下了一份口供,再将这份口供喷到桑忠昌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读给他听。 温伯明的文笔可谓是出神入化。 他这一份诉状,虽然某种程度上算是凭空捏造的,但也捏造得有理有据、极其逼真,不但把事情的时间、地点、人物的思想状况描述得清清楚楚,更是一字一句都按照桑忠昌的口吻来写。 因此当桑忠昌听到这份供词的时候,脑袋晕晕乎乎的他,似乎觉得这个诉状就是他亲口招认的,甚至还口口声声说到:“没错,都是我亲口说的,都是我做的……” 可桑忠昌实在是:爹啊!我实在是吃打不住了!这位萧大人给我的口供,写的差不多,没啥可改的地方,我就招了吧! 唯恐桑淳元又出什么新花招来,萧文明赶忙接过话:“好!招了!招了就好了!少吃点苦头,你也轻松,我也轻松。” 说着萧文明就在地面上找了块干净点的方砖,将口供的纸铺在地上,又让温伯明取来朱砂,便让桑忠昌在供述上签字画押。 桑淳元竖着耳朵听清楚了萧文明和桑忠昌的对话,心中大叫不妙,赶紧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些事情是你做的,哪些事不是你做的,你都说说清楚,可别到时候反悔!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听了他爹的话,这时蠢笨如桑忠昌也终于明白了:只要自己完成了签字画押的流程,那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这份诉状,桑忠昌是不想签的。 于是他便努力抬起头,像只肥胖的乌龟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着堂上坐着的父亲——桑淳元。 桑淳元当然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签的,然而他作为此案的主审官,从立场上来讲,他是希望越快结案越好、人犯越早招认越好。 要是他明确反对,反对桑忠昌签字画押,就会致自己于一种自相矛盾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状态之中。 更何况,桑忠昌现在正在和萧文明演着双簧。 他当然知道萧文明早已调查清楚了桑忠昌的身份,然而审案到了这个程度,萧文明偏偏就是没有点明。 虽不知萧文明身后留着什么后手,但总体来看还是对桑淳元本身是有利的。 因此桑淳元只能配合着演一个同人犯没有半点关系的,铁面无私的判官的角色。 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桑淳元也无法做出同他角色要求相悖的事情。 萧文明看着这对给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的父子,在觉得可气又可笑的同时却油然而出一种同情。 唉!像这样犹犹豫豫的实在是太可怜了,那我就帮你们把问题解决了吧!一了百了,恶人我来当好了! 于是萧文明做起了恶人,或者说是把恶人的形象演绎更加深入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朝桑忠昌被打伤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我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被你陷害的苦主就在这里,你要是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一字半句的冤情来,我都能给你发回重审!然而现在是证据确凿,不容你有半分的分辨和抵赖!你要是不签,我也自有办法来对付你!别的不说,你欠下的五下杀威棒,不如现在就补齐了吧!“ 现在正是夏末初秋的时节,气候暑期未退,仍旧十分炎热。 趴在地上桑忠昌,虽然没有运动,但挨了这么多打,肚子里早已是淤积下了不知多少虚火,他又被萧文明这么一吓,虚火从丹田之内泄了出来,顿时让他浑身上下都冒了一层虚汗。 众所周知,汗水是有盐分的。 又众所周知,有一句俗话叫做:往伤口里撒盐。 桑忠昌自己的汗流到自己的伤口里,疼得他那叫一个失魂落魄、无法自已,两瓣肥硕的屁股禁不住的剧烈的抖动起来。又闻一阵腥臭气了飘了过来,桑忠昌屁股下边又湿了一大片。 萧文明是真的亲眼见到了什么叫做吓尿了…… 见了桑忠昌这样一副懦弱的样子,萧文明对他的鄙视又增加了几分,骂道:“你这厮好歹也是个带把的,怎么就这样没有胆色?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你犯下的恶行,现在的就怎么不肯承认了?你干干脆脆地就签字画押了,要是还敢磨磨蹭蹭的,那就不是这衙门里的衙役来揍你了,而是我手下的兵丁来动手了!” 这话就更加可怕了。 桑忠昌自己心里也明白,虽然并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但这些衙役多少是认识自己的,一样的打法,他们只会手下留情,而不会落井下石。 而萧文明手下的兵丁就不一样了,他们跟自己还有仇呢,如果让他们动手的话,只会打得更重——三五板子下去,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大脑急速运转的桑忠昌头脑一阵眩晕,终于晕了过去,然而在晕过去之前,他却大声喊出了两个最有用的字:“我认!” (本章完) /77/77155/23783474.html 0171 署名 “大家都听见了吧?这人已经招认了罪过!堂上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没有异议吧?” 当然不可能有异议! 就连桑淳元都只能迫于无奈地承认这个结果,又更何况是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了。 见众人没有表态,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处置,萧文明便又跨过桑忠昌的身体,亲手抬起他一只肥胖的手掌,在朱砂里按了按,便在这份事关重大的口供上按上了手印。 拿着这份口供,萧文明真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而他一口气没有喘完,温伯明又上前一步,在萧文明耳边低声说道:“萧兄,这份口供要紧的很,光有桑忠昌一个人的花押还不行,得让在场的几位大人全都亲自承认,才能做到无懈可击!这样才不怕有人事后有人翻案。” 还是温伯明想得周到。 萧文明立即点头答应,随机从温伯明那里接过笔,在供词的最后面,又空开了一定的距离,方才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拿过这份自己已经署过名的供词,萧文明又走到了临海县令牛庆东的面前:“牛大人,你也是会审之一,也请签名吧!” 除了萧文明之外,就属牛庆东在这里官最小了,而萧文明偏就是以官位从小到大的顺序逐一签名的。 萧文明自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但牛庆东却没有这样的胆量。 他见汤光耀和桑淳元这两个上官都没有签名表态,自己怎么敢先签名? 因此他接过萧文明递来的毛笔,仿佛老了几十岁一样,颤抖着握着笔的右手,就是不知应当如何下笔。 这时却听一旁的汤光耀说道:“牛大人何必犹豫,既然是亲眼所见,又怎么不敢签字画押呢?来,萧千户,请把口供给我,由我来先签!” 汤光耀就是一门心思的想把桑淳元给扳倒了,这样的大好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县官不如现管。 这一点对于县官的牛庆东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发现自己的顶头上次都签了,他便只能在汤光耀的名字下面、萧文明的名字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别说,牛庆东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在翰林院这几年也不是白蹲的,至少把一笔字练出来了。 只见他的字端平方正,还显得有几副雍容气概,学名就叫做“馆阁体”,要的就是体现出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盛世气派。 虽然这种字体在温伯明看来几乎可以算是一文不值,按照他的说法——这满是翰林院迂腐的气味的字,就应该被塞到泔水桶里面去。 然而这种字体毕竟是朝廷的主流,也领着社会的风气。 而在场之人中,除了牛庆东以外还有一位馆阁体的书法高手——便是总宪大人桑淳元。 他这一笔字也是极有名气的,尤其是签名的“桑淳元”这三个字,这是他练了一辈子不知写过多少遍的,单论这三个字上的造诣,只恐怕温伯明也未必及得上他的入木三分。 尤其是这三个字背后还带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江南道的最高权力,更让这三个字熠熠生辉,仿佛字里行间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然而当萧文明将已经签上三个人名字的诉状递到桑淳元的面前的时候,这三个字却不是那么好往上写的。 桑淳元压根就没有提提笔,只是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怕是一开始就弄错了吧?审理该起案件的是本官,要签名也只有本官一人有资格。你们随便在这口供上涂鸦是何道理?” 萧文明扶着桑淳元面前那张宽大的积案,双目直视这位同自己品级差了许多的总宪大人:“我们怎么没有资格?这起案件分明是我们四个一同会审的,当然应该每个人都签名!” “会审?我看分明是旁听吧!”桑淳元给了该次活动自己的定义。 这样的定义萧文明当然是不能接受的:“怎么是旁听?分明就是会审!这份口供记得清清楚楚,审问着人犯的问题有一大半都是我问的,当然就是会诊了!”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在审理别的案件的时候,我的师爷还会替我提两个问题呢!难道这也算是会审么?难道他也能够署名吗?” 好家伙,这一里一外,就把萧文明这个正经的朝廷命官的地位降低到了师爷的程度。 要不是萧文明对这种官位品级之类的玩意儿不是特别敏感,否则就已经算是极为严重的人身攻击了。 萧文明忽然意识到,桑淳元在这署名的问题上再起纠纷,一定有着他特别的目的。 于是萧文明毫不留情地反问道:“那照桑大人的意思你又想怎么样?难道是你想把这份供词扯碎了?重新写一份,然后由你一个人单独署名吗?” 桑淳元还真就是这个打算。 听了萧文明暗含讥讽的建议,他竟恬不知耻地立即接过话头:“这倒也并非不是办法,那就有劳温先生再誊写一份供词吧!” 桑淳元是这样算计的。 只要最后的供词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签名,他自己就成了这份供词唯一的信用保证,也就垄断了所有背书的权力。 而取得了这样的权力,他就能够随意修改供词上的内容,甚至将萧文明等打发之后,再重新编写一份都是可以的。 这种销毁、篡改、编造证词的做法,未免有些低级下流,不像是桑淳元这样的人做得出来的。 但是现在桑淳元几乎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了,不管怎样肮脏下流的手段,只要有用他一样是会做得出来的。 然而他这样的诡计依旧被温伯明猜透了。 只见温伯明上前几步,在萧文明耳边耳语了几句,便又快步退下了。 萧文明心领神会,扭头对桑淳元说道:“萧大人,我的这位温先生刚才说了,方才那份供词的确有几处漏记的地方,当大人要是想重新写过,他可以把这几处补上。” “哦?是吗?那不是正好吗?”桑淳元立即顺水推舟说道。 你急什么?还有后面的话等着你呢! 萧文明冷笑道:“那感情好啊,第一条要补上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这人犯的来历,他姓甚名谁?平素以何为业?父母兄弟是谁?都要一一调查清楚!原本事情紧迫,这些内容都先空着,等慢慢事后再查个清楚不迟,既然萧大人做事谨慎细致,那不如现在就查他个明明白白。” 萧文明这几句话教训得桑淳元脑中嗡嗡作响。 这毫无疑问地又触到了桑淳元的软肋。 面对现在的萧文明,他有不少不得不忌惮的事情,但其中最为极端的,毫无疑问就是他儿子桑忠昌…… 虽然桑忠昌的案子现在已经被查了个底儿掉,但是他的身份只要一日没有落实,那案子的主导权,就可一直掌握在桑淳元的手里。 只要案子是由自己主办的,就算剩下的希望再渺茫,那至少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事后证明,就是这一线生机,让桑淳元凿开成了一道偌大的缝隙,几乎可以让他这个肥胖的儿子从缝隙中了钻过去,虽然多少还有些东西留在缝隙另一边…… 因此面对萧文明的威胁,桑淳元就只能选择暂时的妥协。 这份摆在他眼前的供词,他连仔细核对一遍的心情都没有了,就好像一个无情的橡皮图章一般,机械地签下来他那个重若千钧的大名——“桑淳元” 只不过现在的桑淳元失魂落魄,双手也失去了原有的灵活、镇定和娴熟,这个不知被写了多少次的名字,竟被他自己写得歪歪扭扭,实在是有失体统。 虽然无论是在整体的结构之上,还是在笔触的细节之中,都能毫无疑问地看出“桑淳元”三个字是他主人的亲笔。 然而这不成体统的三个字,依旧让桑淳元觉得不够满意,他想要把这三个字划了重新写过,却已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和空间——萧文明早已将欠了他大名的供词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又递给了温伯明。 一见萧文明的动作,桑淳元慌忙说道:“这不合规矩,就算是会审,那本官也是主审。供词理应保留在本官这里,怎么能被你拿去了?” 萧文明狡黠地一笑——他这种笑,在桑淳元眼里显然是带着小人得志的神色:“桑大人不要小气嘛!大人审理案件条理分明、进退有据,我正要带回去学习参详一下。桑大人素来好为人师,喜欢提拔下属,这样一点要求,大人是不会拒绝的吧?” 说话间,温伯明这边已经收好了供词。 温伯明和萧文明不同。 萧文明是穿越而来的人,没有任何根基,也就没有任何羁绊,并且基本盘是他亲手建立的萧家军、是他亲手完成的同倭国的贸易关系,在他站住了道理的前提下,自然可以完全不必顾及桑淳元的感受。 然而温伯明确不同,他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他同大齐朝的官僚体系和文人圈子,必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有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因此虽然帮了萧文明那么大的忙,给他出了那么多关键的主意,温伯明还是不愿意把事情彻底做绝,这也体现了他作为一个传统文人的局限性。 (本章完) /77/77155/23796602.html 0172 一条船上的人 只听温伯明半是带着戏谑,半是带着恳切地说道:“萧兄这回仓促而来,没带着随行的军医。这人犯被打成这样,便也没法医治。给供词萧兄带走好了,人犯就麻烦桑大人收容救治吧!” 萧文明大人知道温伯明这是在同桑淳元讲价钱、谈条件,他是要用桑忠昌来换取他本人的证供,这样才能防止桑淳园狗急跳墙。 温伯明的用意萧文明大人知道,至于有没有这样的必要性,却是值得商榷的。 因为一件事物他所受到的压力是恒定的——一开始辛苦一点承受多一点压力,到后来就可以轻松一些;若是一开始选择轻轻松松的,十有八九,后面就会遇到沉重的压力。 事实证明,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温伯明一时的心慈手软,却在后面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温伯明的这个提议依旧是十分高明的。 让人一口回绝的开价,不是个好开价;让人立即赞成的开价,有时候也并不是好的开价。 一口回绝,说明这条开价越过了别人的底线,完全没有讨论的必要;而立即赞成,则说明还没有将利益最大化,远没有试探到对方的底线。 而温伯明提出的建议,则是在桑淳元的底线上下游走,让这位桑大人可以好好斟酌一番了。 桑淳元左思右想,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了温伯明的开价:“那好吧,供词就先由萧千户保管好了,只是这份供词紧要的很,萧千户可要小心保管,可别到时候弄丢了!” 桑淳元巴不得这份公司弄丢呢,他只不过是正话反说而已。 不过他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了,原先总是拿捏别人的桑淳元,今天算是被萧文明彻底拿捏住了。迫于无奈的他,也就只能选择用供词来换儿子桑忠昌。 要知道,这个逆子在堂上被打成这副样子,如果不好生调养治疗,轻则落下残疾,重则一命呜呼——当了二三十年官,打了不知道多少人屁股的桑淳元,对此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虽然桑淳元也知道萧文明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但是交给别人照顾自己受伤的儿子总归是不放心,因此桑淳元也只能答应温伯明的提议。 如此这般,一场审理简单案件的复杂会审,终于就这样结束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决定事情成败的往往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事情背后所牵涉到的利益和力量。 自今日堂审结束之后,整体案件的本末由来已经完全被查明了,案件最后的结果已经同案件本身没有了关系,同死了丈夫的孙佩兰没有关系,也同屁股被打开了花的桑忠昌没有了关系…… 真正决定案件走向的,是萧文明和桑淳元之间的博弈。 而暂时来看,虽然地位悬殊,但萧文明毕竟占住了优势。 因此拿着宝贵的供词回到客栈的萧文明,心情异常兴奋,刚站住脚就从兜里掏出一块二两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银子,递给客栈的老板,让他好吃好喝的酒菜尽管准备下来,要请客栈里所有的自家人饱餐一顿。 准备二两银子的席面,客栈老板至少也能赚个五钱银子,他自然兴高采烈,拿着银子就下去了。 金陵城是商业中心城市,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二两银子花下去,不一刻就在客栈大堂里摆了三桌席面,荤素小菜、美酒佳肴,一应俱全,让众人吃了个酒足饭饱。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很懂规矩,吃饱喝足之后,便在张俊的带领之下,自觉退下去休息了。 被萧文明一同请来的孙佩兰,虽然今日沉冤昭雪在即,算是一件喜事,但是她碍于小寡妇的身份,也不便在此久留,起身便要告辞。 孙佩兰是整体事件的关键之一。 这个事实,如果说桑淳元一开始还被自己的儿子蒙在鼓里的话,那他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意识到了。并且桑淳元的势力要比桑忠昌大得多,手段也要比他老辣的多,因此孙佩兰这么要紧的一热人,继续待在鹤鸣寺已经不安全了。 于是萧文明就让孙佩兰就待在客栈里居住,让客栈老板安排下一间位于所有客房正中的客房供孙佩兰居住——客房四周则是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临时营房。 有了这些人的守护,桑淳元想要来杀害孙佩兰就没那么容易了。 安排妥当,已是酉牌时分,原本还十分热闹的客栈大堂,就只剩下了萧文明、温伯明、汤光耀和牛庆东四人而已。 几人正在闲聊,忽听汤光耀对牛庆东说道:“牛大人,时辰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吧!” 牛庆东是在场之人中仅次于萧文明最年轻的一个年轻人,精力当然就好,就是休息也轮不到他先休息啊! 但是牛庆东自己心里有数,汤光耀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萧文明详谈,并且这件事情是要背着自己的。 原本牛庆东自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被迫于无奈地站到了封疆大吏桑淳元的对立面,这已经是够出格的了,他实在是不想再陷入政治漩涡当中去了。 于是牛县令赶紧顺坡下驴,起身告辞,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送走了牛庆东,汤光耀便面露愠色:“好你个萧千户,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瞒着我?说好了要一起对付桑淳元的,可你却突然审案,连我都吓了一跳,这又是何道理?” 萧文明可不是忘了告诉汤光耀的,而是故意没有告诉他的。 表面上,汤光耀和自己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但这个狡诈的苏州知府,暗地里有什么小心思,谁也不知道。 甚至于他被桑淳元反过来收买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因此像突然用刑事案件向桑春园发起进攻这种大事、要事,当然是不能告诉汤光耀的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萧文明对汤光耀还不够信任。 当然了,这样的话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是不能跟他说的,只能先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啊!原来是这事儿,这种事情岂能提前泄露出来?泄露出来可就不灵了。倒不是信不过汤大人,实在是因为这里是桑淳元的地盘,难保不隔墙有耳啊!你看,就连孙寡妇这样的关键人物,我昨天也没敢把她直接带回客栈,而是冒着风险就让她留在鹤鸣寺里,这也是同样的原因。” 萧文明摆出的这几条理由半真半假,还真把汤光耀给说服了。 只听汤光耀慨叹道:“也真佩服萧大人的好本事!这金陵城中居然被你找出了这么一起案件,这下可真把萧大人给治惨了!” “呵呵!”萧文明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说这案子是桑忠昌这小子犯的,但是他爹桑淳元平时做官这样严格,教训儿子却这样疏忽,以致犯下了如此的滔天大罪,他桑总宪本人也是难逃干系啊!” 大齐朝和现实中中国古代社会的差不多,也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 而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方能平天下。 堂堂封疆大吏,居然连一个儿子看不住,这对于刚刚高升一步来到江南到总管位置上的桑淳元而言,是一个不轻的指控。 汤光耀一开始的想法,是可以和萧文明合作,借此好好敲打一下桑淳元,从而改变自己一个苏州知府,却被前任完全架空的窘境。 然而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汤光耀猛然间发现,萧文明的能量居然这样强大、算计居然这样精明——被他这样一搅和,威风八面的桑淳元,甚至可能面临就此下台的风险。 虽然说桑淳园就算下了台,也未必能轮到汤光耀补他的这个缺,但好歹空出了一个坑,对于萝卜们而言还是有利益无弊的。 更何况拔除桑淳元这颗烂了的萝卜,对于朝廷而言,那也是有功的,而他汤光耀也能分到一些功劳,自己的履历也就好看了不少。 因此现在的汤光耀,可以说是和萧文明彻底地站在同一根堑壕里了,想扔都没法把他扔出去。 所以看着现在事情并没有完全敲定,萧文明就在这里大吃大喝起来,让汤光耀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只听他说道:“萧千户,你现在只拿到了供词和笔录,却没有其他的旁证,所谓‘孤证不立’,桑淳元要是上下打点,也未必没有法子把案件再翻过来。况且案犯桑忠昌也扔到桑淳元那里去了,恐怕变数就更大了……” 汤光耀话刚说了一半,萧文明便打断了他:“汤大人不愧是办案的老手,不过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今日不过暂时歇息而已。从明天开始就要按照桑忠昌所交代的,将那些行凶打人的地痞流氓一个一个找到,并且全部签字画押、招认罪行!” “这就对了!”温伯明也接话道,“除此之外,那秀才的死因也要确认下来,确定他的确是被打死的,这样他死了,也要做到死有对证。” (本章完) /77/77155/23796603.html 0173 让她哭会儿吧 “好!”萧文明又道,“这样证据链就全了,桑忠昌的案,也就被办成了铁案!” 所谓“证据链”那又是一个现代的概念。 不过这种概念十分贴切和形象,温伯明和汤光耀两个人一下就听懂了。 尤其是汤光耀兴奋地就快鼓掌了:“好!好!好!好一个证据链!这一环扣一环,一环接一环,就再也扯不断了。就只是一点,桑淳元老奸巨猾,我们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说不定也正想从这两方面入手呢!” “这件事情急,但也没有那么急。”萧文明说道,“汤大人别忘了,口供还在我的手里呢!那些动手的地痞流氓,桑淳元最多凭记忆力,记住一个两个而已。他的儿子桑中超被打成这副样子,一晚上的时间也想不出几个来,我们明天再按图索骥去逮捕那些地痞流氓不迟。” 萧文明换了口气:“至于那秀才的尸骨,倒也不用着急,那秀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亲属孙佩兰也在我们的身边,要处理他的尸首,孙佩兰必须在场,桑淳元就是想……”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突然犹豫了。 他原来是想说:桑淳元就是想私下处理那秀才的尸体,也是必须由其亲属在场的,这是大齐朝审案必须的规矩…… 但是萧文明转念一想:到了这等你死我活的时刻,哪还有那么多规矩好讲?酸菜鱼现在毕竟还是江南道的总管大人,该起案件又发生在江南到本地,他要是强行以势压人,能有几个地方上的知府、县令能够扛住他的压力呢? 于是萧文明一拍大腿:“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去泰州府,去把那些本地的地痞流氓抓出来,再替那秀才收尸!” 萧文明一声令下,刚刚回到临时营房、还没就寝的子弟兵就被他叫了起来,连夜在客栈的院子里列队、准备出发。 孙佩兰当然也被萧文明叫了起来。 她听说萧文明是要去泰州府照管自己丈夫的尸体,没有二话,便跟着一同行动。 萧文明怕他这个柔弱的女子连夜行动,影响速度,便从客栈老板这里买了一辆马车并一匹老马,载着孙佩兰和其他一些物件,就立即就向南往泰州府的方向星夜赶去。 至于汤光耀和牛庆东,办理这两件事情用不着他们出面,就叫他们先回去了,免得桑淳元来找他们的麻烦。 金陵城距离泰州府约有两百多里的距离,比距离苏州府自然是要近了不少,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到的。 萧文明自诩行动十分迅速,应该是赶在桑淳元的手下出发之前就业出发了;就算在出发的时候误了时辰,就凭他萧家军的行军速度,一样能从后赶上。 然而这一路上并不见江南道总管衙门的人从后赶上或是被追上,可见萧文明已经赶在了桑淳元的前面。 然而要对付桑淳元这样的对手,萧文明毕竟不敢怠慢。 一路之上,他只在正午时分为了避避日头,在途中休息了三个时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就这种行军的劲头,和实际作战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了。 终于,萧文明在从金陵城出发的第三天清晨,便赶到了泰州城。 泰州府在整个江南道,算是一个比较贫穷的地方。城池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城墙也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 萧文明这么大一票人马进城,照例受到了守城兵丁的拦阻。 不过恰巧泰州府本地的一个屯田所的百户是萧文明认识的,一起在金陵城下打过倭寇,因此他们交情非浅。 他听萧文明是要进城来办理紧急公务的,他也没有问是真是假,便放他进城了。 又在这位屯田所百户的帮助下,萧文明很轻松就查到了桑忠昌所供认出来的那几个地痞流氓的下落,又打听到了泰州府存放尸体的地方。 于是萧文明又兵分两路,一路由张俊带领二十个弟兄,去捉拿人犯;另一路则由萧文明只带领十个弟兄,会同温伯明和孙佩兰,一起去泰州府衙门的狱神庙,处理那死了的秀才的尸体。 毕竟活人要比死人更加难处理一点。 萧文明精心培养的三个头目,做事是越来越得力了。 张俊虽然是第一次执行抓捕罪犯的任务,但他依旧执行得有条有理,从确认犯人的身份,到解除他们的战斗力,再将其捆绑住,由自己的弟兄押送起来,再寻找下一个犯人。 可谓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 这是做事小心的张俊的行事风格。 要是换了另外两个头目胡宇或者刘辰的话,他们同样能够完成任务,但是一个恐怕会闹得鸡飞狗跳,另一个则说不定会因为行动太过迅速而抓错了人。 由此可见,带张俊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人多抓一个、少抓一个,早抓一个、晚抓一个,问题不大,可要是闹得满城风雨,就会又惹出新的麻烦来。 然而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又会来惹你。 桑忠昌在供词里提到名字的动手的地痞流氓一共有七个人,张俊逐一捕捉,很快就捉住了其中的五个,在捉第六个人的时候,却遇到了同样赶来抓人的衙役。 如果说这些衙役是从金陵城赶来的江南道总管衙门的人的话,张俊不会有半点犹豫,立即就会带着自己手下的弟兄将他们打跑了了事——毕竟之前就已经得罪过他们一回了,就不怕得罪他们第二回。 然而过来捉人的,并不是那些总宪衙门的熟面孔,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泰州府的衙役。 原来是那桑淳元料定自己手下这些衙役必然没法同萧文明比拼速度,于是就运用自己是江南道主官的身份,签发了钧令,要泰州府先行捉拿人犯关押起来,并立即送往金陵城。 这条钧令,是由桑淳元最得力可靠的手下,骑快马送到泰州府的。 因此,勉强从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桑忠昌口里,得知那些动手之人的身份后,这才从金陵城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发的这道手令,乘着快马疾驰之后,发而先至比萧文明更早一步到达了泰州城。 然而桑淳元的钧令中提到的人,并没有萧文明所掌握的那样全,泰州府衙也同样没有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执行力。 故而当张俊已经捉住了,七个人中的五个的时候,作为地头蛇的泰州城的衙役,总共才只捉住了一个而已,在同张俊碰面的时候,比分已经打成了一比五的遥遥落后。 在客场作战,如果换了刘辰或者胡宇二人,他们仗着自家弟兄强大的战斗力,会毫不犹豫就把泰州府的衙役们赶跑的。 这样做虽然爽气,但也会给萧文明惹下新的麻烦——就算萧文明是个不怕麻烦的,但解决麻烦总需要时间和成本。 但是谨慎小心的张俊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一边控制住局面,同泰州府衙的人对峙,一边派得力的弟兄前去通知萧文明,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 按照萧文明原来的个性,遇到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把人带回来就行了,不用搭理那些衙役。 可他听了温伯明的建议之后,还是决定少惹是非,让张俊先把已经捉住的五个人带回来再说——反正五个人的数量也已经足够了,只要这五个人的口供同桑忠昌的口供互相印证,一样能够形成完整而又紧密的证据链。 张俊依计而行,萧文明这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绕过了泰州知府衙门,萧文明直接闯进了狱神庙。 泰州府的狱神庙看守十分稀松,只有一个老军和两个仵作在其中而已,他们见萧文明气势汹汹地赶来,根本不敢拦住,让萧文明直接闯了进来。 为了减缓尸体的腐烂变质,狱神庙的停尸房是一座门窗紧闭,造在树荫底下的小屋子,就是为了减少空气的流动和阳光的照射。屋子四周也撒上了石灰,尽可能防止细菌和害虫的侵入。 但这种古代最朴素的尸体保存方法虽然还不够有用,今年江南的天气又比常年更加炎热一些,尸体腐化变质的速度更快,只是远远接近这座停尸的亭子,一股呛人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萧文明耐不住这样的味道,便赏了仵作二两银子,让他们把尸体抬出来。 那两个仵作得了银子,兴高采烈,只是象征性地验明了一下萧文明和孙佩兰的身份,便用随身准备的厚布掩住口鼻,在停尸房里折腾了好一番,才将那秀才的尸体搬了出来。 那秀才果然是头部遭了重击而死的,并且下手十分凶狠。 只见他半个额头前部都被打碎了,半张脸塌陷进去已经没有了脸的轮廓,再加上腐烂程度极大,脸上的皮肤和肌肉都已瞧不出原本的模样,几乎已经看不出这个人的本来面目了。 然而孙佩兰却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丈夫,不管臭、不管烂、更不管是底下已经慢慢爬出的几条小蛆虫,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嚎哭不止。 就让她哭会儿吧…… (本章完) /77/77155/23815840.html 0174 新鲜的骨灰 萧文明并没有打搅情绪失控的孙佩兰,却拉过仵作,向旁边走了两步,问道:“你们如实说,这个秀才是怎么死的?” 那秀才的死因很好判断,别说是经验丰富的仵作了,就是寻常人,只要不是瞎了眼、黑了心,都是一眼能够看明白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结果,那仵作也不敢轻易告诉萧文明。 仵作可不是人犯,他们相当于吏员,承担见证人的身份,也多少属于具备特定技能的专业人士。 萧文明没有办法、也不想对他们用刑,逼迫他们如实供述。 于是他便又赏了他们几两银子,又取出自己收藏好的那份带着四个人签名的供词,对那两个仵作说道:“本官也是此案的会审人之一,奉了桑总宪的命令过来调查死因。你们若不如实交代,总宪大人那边是说不过去的。” 那两个仵作得了赏钱,又见到了文书,便忘了将此事向上级通报,直接将秀才的死因说了出来。 没有意外,这秀才就是因为遭钝器击打,被击碎颅骨而死的,并且身上还有多处淤伤,肋骨也断了五六根,毫无疑问就是被人乱拳打死的,致命伤在脑袋上。 能说出这样确实的话,可见这两个仵作倒还不是最黑心的。 温伯明下笔如风,这两个仵作把话说完,他已然将供词拟写好了,萧文明看也没有看,便将这份供词递到两个仵作的面前,要让他们签字画押。 那两个仵作话说都说了,又在萧文明严厉的催促之下,只将温伯明的供词匆匆扫了一眼,就在供词的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手印。 证据链这一环也终于被萧文明落实了,那下一步做的就是要防止有人翻供。 于是萧文明便耐着臭气,走到匍匐在尸体上痛苦的孙佩兰的身后,在她背后轻轻碰了碰:“孙姐姐,我这边的事已经做完了,你丈夫的遗体是不是也要了结一下?” 孙佩兰哭的都有些失神了,茫然地抬起头:“全凭萧大人主意。” “火化。”萧文明冷冰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孙佩兰听得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一般直起了身子:“萧大人……你说的是……是火化吗?” 就连温伯明也语带惊讶地问道:“萧兄?你是说要将秀才的尸身火化吗?” 同真实的中国古代相似,大齐朝也是讲究入土为安的。 不管一个人在世的时候,不管享了多少福,也不管他受了多少苦,可是等他死了的时候,总是要托身于一撮黄土的——最好还是埋在家乡的土地之中——这是中国古代乡土观念最后的体现。 火化的做法,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将遗体烧成骨灰以后,再埋于地下,其实也并不违背礼法。 只不过最后用火化来处理遗体,一定是有着特殊的理由的。 比如说活着的时候是个和尚或者尼姑,等死了那叫涅槃,肉身最后是要经过烈火焚烧的。至于有些个骗人的和尚,搞出什么舍利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类的奇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尸体不便于运回故乡安葬。 就比如说当年野驴岭一战,大齐朝廷损失人马将近五十万,怎么可能一句一句都清理出来,运回各自的家乡呢? 像临海屯的老一辈的兵丁,因为都战死在一块堆,多少还能分出他们的家乡在哪里,便放在一起一把火全都烧成了灰,再装成几十个罐子运回家里安葬,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差一点的,就地掩埋,葬于自己曾经血战的这片疆土。 更差一点的只能抛尸荒野,任由尸骨被狼虫虎豹分解,重新回归自然的循环。 对于自己的丈夫,能够让他安然入土,是孙佩兰对他最后的寄托了,萧文明要将其尸骨火化的提议,她一时还无法接受。 但是萧文明摆出的理由却十分的切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入土,可并不一定为安啊!说句难听话,只有灰烬,你的亡夫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后世《九品芝麻官》的电影里,就有过这样的情节:为了将案情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有人在尸体上动手脚,从而改变死者的死因,将被告打成原告,再将原告打成被告…… 有时候现实要比电影更加魔幻。 要是桑淳元不惜一切代价,替自己的儿子赎罪的话,说不定他真能把已经埋到土里的尸体重新刨出来,掰开死人的嘴巴灌上一些砒霜,说不定就能反咬一口,说这秀才其实是被孙佩兰毒死的…… 这就能够上演一出在《水浒传》里就曾出现过的,潘金莲毒杀武大郎的戏码。 孙佩兰是《水浒传》的忠实读者,更视武松武二郎为天人,对于萧文明描述的景象,她更是深信不疑。 如此这般,几经犹豫,孙佩兰还是同意了萧文明的提议。 事不宜迟,萧文明又掏出了点钱,以市价十倍的价钱,就从泰州城里买了不少木材和煤炭,又见狱神庙门外正有一座和尚庙,便又花了几两银子的香火钱,请庙宇的方丈替这秀才超度火化。 这座寺庙是座荒僻小寺,泰州城又不是富裕地方,因此寺庙业务开展的不是很好,难得有人来做法事、开道场。 今日偶然间有萧文明来请方丈主持法事,这方丈自然是要殷勤接待的。 他赶紧召集起全寺七八个老小和尚,就用萧文明带来的薪碳,点起庙里本身就备下的焚尸炉子,就准备将那秀才的尸体化作尘埃。 然而这时庙里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或者说,萧文明才是不速之客,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来了…… 原来是泰州知府沈世贞来了。 他听说自己手下的衙役在办案的时候遇到了麻烦,并且制造麻烦的乃是大名鼎鼎的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的萧文明,便赶紧召集起,手头能召集起的所有衙役,匆忙感到捉拿人犯的现场。 然而这时,张俊已经押送着五个被捉到的地痞流氓去找萧文明去了,沈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世贞一下子扑了个空。 而他又听说萧文明正在狱神庙里办案,便赶紧带领手下调转方向,往狱神庙赶去。 然而狱神庙里依旧没有找到萧文明,一问留在此地的仵作,这才知道萧文明居然已经拉走了尸体准备去火化去了。 知府沈大人大叫不妙,赶紧离开狱神庙,又出发去找萧文明去了。 所幸萧文明这回走得不远,就在隔壁的小庙里,终于被沈世贞把他给堵到了。 一看萧文明正准备往烧红的炉子里送人,沈世贞赶忙阻止:“不可,不可,这具尸首那是重要的证据,岂可擅自焚化?” 萧文明问明了沈世珍的身份,便反问道:“沈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擅自?这位秀才的夫人就在这里,我又是此案的会审之一,凭什么不能处理这具尸体?” “不、不、不,萧大人说得不对,这件案件由张总宪亲自过问,我等不可自专。” “那就不必了吧?”萧文明打个马虎眼,道,“桑大人日理万机,就是派下官来处理此案的。不信?知府大人可以看一看这一份供词,上面签了桑大人和我的名字,下官就是据此来捉拿人犯,并且处理遗体的。” 说着,萧文明便将那张供词在沈世贞的面前晃了晃。 这张供词白纸黑字,沈世贞看了也无话可说,再加上他手下的百户曹平也从旁作保:“大人,萧千户手里有字据,又带着苦主的妻子,他无论是捉拿嫌犯还是处理遗体,都无话可说。倒是张总宪来传命令的,却只有一个家人而已。空口无凭,万一总宪大人到时抵赖……接下去的话,卑职就不敢再说了……” 已经不用他再往下说了。 这位泰州知府沈世贞,和苏州知府汤光耀可不一样。 沈世贞今年都五十多岁了,不光不指望着能更上一层楼,能太太平平地退休回家抱孙子,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因此他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稳”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方面都交代过去就行了,也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抱桑淳元的大腿。 于是沈世贞略加思索,便采纳了手下曹平的建议。、 不过沈知府毕竟做事老成,不忘让萧文明立下字据,说明人犯是他带走的,尸体也是他下令火化的。 萧文明敢做敢当,当即就让温伯明写下字据再由自己签名,将沈世贞和曹平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这个不大的麻烦,在全寺和尚喃喃的诵经声中,秀才这具已经腐烂得几乎不成人形的遗体,终于被推进了烧得滚烫的炉子。 一具腐烂的尸首推进了炉子,推出来的则是一盆新鲜的骨灰。 萧文明叫和尚从寺里取一个最好的骨灰坛出来,让孙佩兰将丈夫最后的遗骨收容好,这才带领着张俊等人,押送了这次被捉到的五个地痞流氓,离开了泰州府。 离开泰州府,萧文明当然不会再折返回金陵城,而是要回自己的老家临海屯。 (本章完) /77/77155/23815841.html 0175 何家村 祠堂村 桑忠昌的口供、仵作的证词,以及五个动手的地痞流氓,萧文明现在满手抓的都是桑淳元的把柄,现在可以说是成了桑淳元的眼中钉、肉中刺。 抓着别人的把柄,有时候比抓着别人心爱的宝物更加招人恨。 萧文明深谙这一真理。 而以桑淳元现在的权势,江南道称得上“安全”的地方,恐怕就只有自己的临海屯一处而已。 于是事不宜迟,离开了泰州府,萧文明便向东,一路向临海屯而去。 泰州府距离临海屯约有四百里的距离,原本按照萧文明的行军速度,大约需要走三到四天的时间。 然而押送着五个人,行动的速度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走了一天才走了不到一百里地。 无奈之下,萧文明只能选择露宿,选了个旷野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地庙,战战兢兢过了一夜。 所幸一夜无事,萧文明便又出发了。 就这样走了两天,等到第二天的傍晚的时候,远远就能瞧见烟波浩渺的洋湖了。 这是萧文明特意选定的一条路线,只要到了洋湖之上,就可以通知东山村的渔民,或者知会南湖屯的千户曹瑞,让他们派出船来接应自己。 这两方势力是自己的心腹好友,是绝对安全可靠的,不用害怕桑淳元从中发动突然袭击。 然而萧文明也是临时起意的,事先并没有通知他们,一时之间难以联络,这样就只能在洋湖边上在住宿一晚,等第二天再从容寻找渡过洋湖的办法。 还好洋湖边上有一座小村,在村子里借几座空房子住宿,要比在四下无人的地方露宿要安全的多。 于是萧文明便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这座村子跟前。 有句话说:贼过如筛、兵过如篦。 古时候的平民老百姓,遇到兵丁,比遇到盗贼,有时候还要更害怕一些。 因此见突然来了这么一队兵丁,村民们都吓傻了,还有几个胆小的,已经从家里取出几样最贵重的家当随身带在身边,随时准备跑路。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已经两年了,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出面安抚:“大家不要惊慌不打紧的,我就是过来借住一宿,明天就。,村里的东西不会损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会动。住宿的费用也会照给你。” 说着,萧文明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平托地放在手上,又问道:“住宿的名字就在这里,不知道应该给谁。” 村民们面面相觑了半晌,才从村子里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他胆子也并不大,甚至都不敢立即接过萧文明递上来的银子,而是先拱手作了个揖:“这位军爷,小人乃是本存的村长。军爷不害民、不扰民,将来必定是公侯万代!住宿的银子,小老儿怎么敢收呢?” 不害民、不扰民,就已经是一个可以公侯万代的好将军了…… 这标准有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低了啊! 听着老村长言语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惧意,萧文明干脆上前一步,将银子塞在他的手里:“老人家不要害怕嘛!这里是湖州府地界吗?我虽然不是湖州府的本地人,但同你们不过一湖之隔——在下乃是湖对岸苏州府临海屯的萧文明,不知老人家,可曾听到过我的名号?” 老村长一听到“萧文明”这三个字,立即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军爷便是临海屯的萧千户吗?” 村长口气之中,没有惧意,却有几分喜色。 萧文明听自己的好名声在此刻又帮了自己,便笑着说道:“那还有假?张俊,把咱们的旗号亮出来,给老人家、给乡亲们瞅瞅!” 这一路为了隐藏身份,萧文明始终把战旗小心藏着,直到现在才终于取了出来,展开明晃晃的红色缎面,上面用银线绣成的一个“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曾经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欧洲古代、日本古代都有家徽的存在,而中国古代没有呢? 有人回答:怎么会没有?你到现在都随时随地都带着你的家徽——你的姓氏就是你的家族的最好的标志,承载了家族所有的历史。 当然了,这个历史有时候是光辉的,有时候是黑暗的,但历史总是历史,是无法背叛和否定的。 这老村长一看见这大大一个“萧”字,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哎呀呀!哎呀呀!老头儿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原来是临海屯的萧千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怎么?你认得我吗?”萧文明看他表现得这么热情,便又问道。 这老村长似乎读过几本书,说出话来文绉绉的:“虽未见面,但闻名已久。萧千户剿灭倭寇,威名远近闻名,就连本村也颇受裨益。不知萧千户有何吩咐?老头儿定当率全村老小,效犬马之劳!” 原来是自己去年剿灭倭寇,攒下的名气在江南这一代已是威名远播了。 当然了,自己的萧家军的军纪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古时候,战斗力强的军队不少,可军纪好的军队就不多了;而战斗力又强,军机又好的军队,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数来数去就那么几只而已…… 能攒下这样的名声,萧文明在这一带的名气,当然是如雷贯耳了,也难怪老村长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休息也是一件正事,萧文明正忙着办这件正事呢,也就没同这个老村长多寒暄,便单刀直入地说道:“老人家,我的队伍走得快了一点,错过了宿头。可否在你的村子借住一宿?明天天一亮,我就想办法联系东山村的渔民,让他们派船过来接我。” “好说,好说。”既然有萧文明的好名气,老村长也就很好商量,“萧千户只管在这里住宿,我们村虽然穷,但没有坏人,请尽管放心在这里居住。” 这个村民风淳朴,的确不像是有坏人的样子。 反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说,要是这个村子里面或者周边有什么坏人,萧文明倒是可以随手帮老村长料理掉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是说起坏人,这里倒还真的有几个,并且还是萧文明带来的,就是那五个被捉起来的犯了杀人罪的地痞流氓。 这几个人被萧文明抓住以后,一路上忙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制作口供笔录,萧文明准备将他们押送到临海屯,关押起来再慢慢处置。 虽然这帮人在萧文明的萧家军的看管下,都已经被压制成了乖宝宝,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痞气了,但是该交代的话,萧文明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只听萧文明说道:“老人家有几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我队伍里押送了五个人犯,并且犯的都是重罪……”说着萧文明便叫张俊把那五个捆得颇为严实的地痞流氓扯了过来。 萧文明见他们已经十分刻意的将原先的凶狠之气收敛了起来,故意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就更显得十分猥琐。 因此萧文明耐不住性子,一人在他们脑门上拍了一下,呵斥道:“不讲礼数的东西,来到别人的村子,还这么趾高气扬的干什么?还不快给老村长下跪磕头请安!” 这五个地痞流氓,一听萧文明这个话,赶紧双膝一曲跪了下来,不管面前站的这个老人是不是个老村长,哪怕就是个老帮菜,他们也只能把头磕下去,嘴里一个劲地说着些什么“长命百岁”之类的言不由衷的吉祥话。 萧文明这么做,倒并不是为了让老村长接受这五个地痞流氓的祝福的,而是为了向村长和村民们展示——这五个家伙完全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根本就不用担心。 他的展示起到了作用,老村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萧文明要留宿一晚的请求,并且说明了自己的村子小得很,一时腾不出那么多空的房屋了,可否请萧文明一行屈就,就住在村的祠堂里。 这个不是什么“屈就”了,而是对萧文明莫大的信任。 在十分重视宗族礼法的古代,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那就相当于村子里的庙宇,让萧文明住在祠堂里,那就相当于让萧文明受到祖宗的隐蔽,从这个角度上看,已经是不拿萧文明当外人了。 这样的待遇自然难得,萧文明又严令手下的弟兄:不准损坏村里的一草一木,便请老村长前头带路,前去祠堂休息。 据这老村长介绍,他们全村有一大半人都姓何,因此就叫何家村,而何家村前几辈人曾经出过前朝的一位宰相,这座祠堂便是那相爷主持修建的。 伺候一二百年间,何家村香火不断,也曾出过几个当官为宦的,将祠堂不断修缮维护,所以才能屹立至今,在左右乡里也是极有名气,甚至有人不把何家村叫何家村,而叫“祠堂村”,同样不会发生什么歧义。 祠堂位于村中湖边,规模果然不小,甚至令人产生了一种:这么小小的一座村庄,不配建这么大一座祠堂的错觉…… (本章完) /77/77155/23831931.html 0176 睡不着 然而经过了这么多的年月,再加上近两三辈里,何家村没有出过有出息的子弟,因此这座祠堂虽然大,但还是有不少地方破损了。唯有其中的一间房子,窗户瓦片墙砖都是崭新的。 一打听下来才知道,这间屋子是给本村子弟读书的私塾。何家村的宰相祖宗曾经交代过:“一等事读书耕田,村子里再穷苦,让孩子们读书的事情可不能怠慢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深有感触,当即叫张俊取来十两一锭的银子一共五锭,交到老村长的手里,让他将祠堂损坏的地方修缮一下,剩下的钱可以给村里的子弟念书。 老村长接过银子,已是感动得老泪纵横:“都说萧千户仗义疏财,是个真君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老头儿我就替本村的老少爷们谢过大人了!” 说着,这老村长扔掉拐杖,倒头就要下跪。 萧文明赶忙将他扶住:“老人家何必如此,我这也不过是聊表心意而已,只要何家村的百姓念我萧文明一句好,等哪天我落魄了,能赏我一顿饭吃,我这五十两银子就没白花。” 萧文明本身就有收买人心的意思——花五十两银子,就能在洋湖对岸扩展自己的势力,实在是太值了! 这老村长原本就是个好人,拿了银子以后就更加热情,叫起本村的男女老少,将祠堂里几间空屋收拾干净,又搬来木柴、锅子等物,请萧文明安心住下。 萧文明也没说的,因明天就可以赶回临海囤了,便将剩下的军粮全都拿了出来,请老村长和其他几个村里有头脸的人好好吃上一顿。 萧文明所携带的干粮十分丰盛,可不像其他军队,只是一把炒米、一把炒麦和水吞了而已。他平时就制备并实时更新了腌肉、熏肉和灌好的腊肠,另外还会带上几坛子腌菜。 除了新鲜蔬菜必须就地解决之外,光靠着这些军粮就足够军队行军打仗时补充能量和蛋白质了。 而这些好菜在古代可不是随时都能吃上的,得是逢年过节才能沾点荤腥。 这些荤菜一入肚,老村长已是吃得油光满面,叫村子里一个中年人,抬出几坛子村里自己酿的好酒,请萧文明喝酒。 那中年人还想抵赖:“老村长啊,咱家老祖宗都说了,饮酒要少、要慎,我就自己酿了一坛酒,过年的时候喝的。叫我搬几坛出来,我怎么搬得出来?” 老村长白了他一眼:“何老五,你骗谁还能骗得了我?你家后院大桃树底下埋的是啥?我叫你自己搬,也就搬个五六坛子出来,要是我叫别人去刨,你这十几坛酒可就全没了!” 萧文明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家伙想瞒过老村长?还嫩着点儿!原本行军在外,我手上的兵丁是不许喝酒的,不过看老村长这么热情,大家心情又好,就让他们一人喝一碗吧。一坛十碗,我手下一共三十个弟兄,再加上你们村的人,你搬四坛子过来就行了。你要是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得,我照价钱买你的酒就是了。” 那中年人听了脸上一红:“萧千户这是在骂我吗?我就是怕我多酿了酒村长骂我。萧千户和手下的弟兄剿灭倭寇是那样的英勇,我请你们喝几碗酒,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然?” 说完,那汉子便跑了下去,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和他的老婆和两个孩子,每人双手都夹了两坛酒,带了一共八坛酒过来,亲自给萧文明、村长和其他弟兄斟满了酒。 别说,这汉子酿的酒,还真是别有风味。 虽然只是小村村害自己酿制的无名之酒,可比起那些大酒窖出来的美酒却是一点都不差,更有一种仿佛雨后初晴时的清冽口感。 萧文明平常是很少喝酒的,但这样的美酒在碗里,他也忍不住喝了一大碗,仍旧是口不干、舌不燥,神清气爽,这就是所谓的好酒。 仗着酒劲,萧文明突然突发奇想:自己姓萧,这何家村的人都姓何,“萧”“何”二字连起来正是汉初三杰、刘邦的开国宰相萧何。再加上这何家村本身就出过一任宰相,那这美酒就可以冠以宰相府的名号,营销起来就有了新的噱头。 反正萧文明现在正想着拓展业务,并且手里还有一些闲钱,只要先了结了同桑淳元之间的这一场公案,倒也可以去做一做这桩老酒的生意。 众人吃喝了一番,因何家村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劳作,老村长就便叫他们赶紧回去休息,既好明天早些起床干活,又不至于打扰了萧文明一行的休息。 在这个太平村子住宿,萧文明也变得放松了很多,但是该设置的哨兵,还是要设置的。照例让三十个弟兄分成三班,轮流在祠堂内外放哨。 这一路走来,马上回家了,总不能阴沟翻船吧? 只是这些弟兄今天也刚喝了酒,酒量好的尚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酒量差的已经是脑子晕晕乎乎、身体摇摇晃晃的了。 这导致放哨守卫的严谨程度降低了许多,终于酿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 何家村这座祠堂建造的时候规模不小,房间也很多,让萧文明一行人可以舒舒服服、宽宽敞敞地住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于是萧文明便让出大屋子给手下的弟兄们集体居住,自己则住在一间原本是用来存放扫帚拖把之类用品的小屋子里。 这屋子原本就是个杂物间,面积也就不是很大,只开了一个小窗,一个人居住倒是够了,要是塞进两个人进去,恐怕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这间狭小的屋子,反而给萧文明多了一份安全感,和着衣服倒头就要睡觉。 原本萧文明以为自己喝了些酒,脑袋一沾枕头、上下眼皮一合拢,很快就能睡着了,却没想到自己辗转反侧,却是怎样也睡不着。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这个何老五酿的酒里,为了提味而多加了两味草药。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这两味草药之中,大约是有咖啡因的成分,又同恰到好处的酒精相互反应,居然反而提高了咖啡因的效能,让萧文明酒虽然是喝了,但依旧是精神奕奕,就是睡不着觉。 就这样挨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萧文明依旧是丝毫没有困意,然而丹田却禁不住发胀,一股尿意从下而上涌了上来,让萧文明只好爬下床,离开了屋子,将自己放空以后才能继续回来休息。 何家村的乡亲让萧文明在祠堂里住宿,是给萧文明以尊敬和信任,出于同样的尊敬和信任,萧文明要是就在祠堂里排泄,就未免太不尊敬何家村的祖先了。 于是他便多走了几步,跑到池塘外找了个草丛草,一翻输出之后,整个人顿时都感到轻松了,这才又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继续睡觉。 然而不成想萧文明刚刚推开房门,便瞧见一个身影正站在不大的小屋之内。 这是谁呀? 萧文明揉了揉眼睛,终于看见此人身穿一身白衣,头上插着一只白花,看身形打扮,好像是要来给萧文明索命的白无常…… 萧文明是不信神、不信鬼的,白无常是个什么东西?就是阎王爷来了,萧文明照样能啐他一脸——反正是都假的,把他当成一个诈骗犯来对待,大抵是错不了的。 仗着酒劲,萧文明胆子变得大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上前几步,对那白色的身影骂道:“装神弄鬼、藏头露尾的,你是谁?还不赶紧给我现身!否则老子手下有十万天兵天将,能把你剁成肉酱!” 说着萧文明又打了个酒嗝,嘴里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臭气。 那背影却没有将萧文明刚才放出的狠话听在耳朵里,淡淡地回答道:“萧大人是喝酒喝多了吧?我是孙佩兰……” 这一碗白酒的后劲果然够足,萧文明的困意虽然不重,但大脑已经有些不太好使了,就连孙佩兰都不认识了:“哎呀!果然是孙姐姐,我酒喝多了没有把你认出来,刚才口无遮拦,还请你原谅。” 他又问道:“孙姐姐来我这儿做什么?难道是我手上那些兔崽子,打扰了孙姐姐睡觉吗?不妨事的,要是再闹就说是我说的,要他们安静一点。他们要是不听,你再来找我。” 孙佩兰怯怯地回答:“没有这回事,他们都很安静。是我有事儿要来找萧大人。” “啊,你是来找我的啊?是问案子的事情吗?”萧文明自顾自说道,“咱们手里拿着的证据不少,也很完整,告倒桑忠昌这小子替姐姐昭雪沉冤,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了。说不定还能把桑淳元给扳倒了,咱们一道给他老桑家来一个卷包烩!让他立即拍屁股走人!这样孙姐姐的事儿了结了,我这儿的事儿也了结了。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孙佩兰忽然放低了声音,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萧大人……我说的就是这事儿,我……我丈夫……我……” (本章完) /77/77155/23831959.html 0177 刺客 萧文明听他说话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是她在怪自己火化那秀才的事情:“孙姐姐,火化你丈夫,的确是我一个人做的主,有些对不住你了。不过你放心,等回到临海屯,我给他选个风水宝地安葬,这样他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萧文明这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是对自己的一种心理补偿。 其实原本在萧文明的打算里,桑忠昌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孙佩兰则是另一枚棋子,自己和桑淳元就是两个紧张对弈的棋手,关注的都是整个棋局的成败得失。 至于一个棋子是死是活,只要不影响大局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可以牺牲掉的。又更何况是秀才这个死了的人了。 但是事到如今,同孙佩兰接触下来,他觉得这个小寡妇实在是太可怜了,就有点好像自己的姐姐萧文秀,甚至要比萧文秀更凄惨。 萧文秀好歹有临海屯那么多的老少爷们替她撑腰,还有萧文明这么个弟弟帮他出头。 而孙佩兰却是孑然一身,天地之间,隐蔽了他容身之所,如果自己在帮他的话,恐怕就没有人能帮他了。 萧文明的保证,固然是仗着酒劲说出来的,但是酒后吐真言,他却并没有说谎,现在所说的就是他的真心话。 而这句真心话,果然将孙佩兰给打动了。 只见孙佩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给萧文明磕了三个头。 萧文明现在酒劲正浓,想要上去扶,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刚走了一步,便打了个趔趄,险些栽了个跟头,反倒让孙佩兰连忙站起身来将他扶住,扶到床边坐下。 萧文明的屁股一沾床铺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摆摆手对孙佩兰说道:“孙姐姐,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你也先回去吧!” 谁知这回孙佩兰却没有听萧文明的话,而是在腰间一阵摸索,抽出了原本缠在腰间的裤腰带,将下身穿着的一条素白色的裤子整条脱了下来,露出一对白花花的大腿。 这双大腿在黑夜之中,仿佛就会自动发光一样,显得是那样的娇艳,那样的令人垂涎欲滴…… 这什么情况? 萧文明的酒劲一下子被吓醒了三分之一,赶紧将眼神从孙佩兰的大腿上移动到她的脸上。 却见孙佩兰脸色潮红,眼神含情脉脉,用极暧昧的口吻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有着身子可以送给萧大人……” 孙佩兰虽然是娼妓出身,但也并不是没有羞臊的荡妇,下面的话,她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萧文明忙道:“孙姐姐你可别这样想,我从头到尾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可别误会了……” 萧文明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方面的需求当然是有的,然而他当然不是那种纯粹的禽兽,在用下体思考的时候,依旧受到大脑的节制和干预,可不是那种,是个洞就想钻进去探索一番的无耻之辈。 可孙佩兰却道:“萧大人,我原本原本就不是好人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身,身子早就脏了的,又是有寡妇。大人嫌弃我,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我……我……实在是无法报答大人的恩德……” 说这话的时候,孙佩兰眼中放出了惨淡的光,让人无法直视。 萧文明又赶忙将目光从孙佩兰的眼神中移开,可见到的,却又是那双洁白如玉的大腿…… 萧文明咽了口唾沫:“我不是嫌弃孙姐姐,但是……可是……”他的酒还没有醒,话也说的不够利索,没法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清楚。 这时孙佩兰已开始逐一松开上衣的扣子,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嘴巴也没闲着:“既然大人不嫌弃我……那……那大人就别客气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转眼之间,孙佩兰的衣服已脱掉了一半,露出半边洁白的胸脯。 这下萧文明的酒不得不醒了,他没法直接上手阻止孙佩兰的行动,只能厉声制止道:“孙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要这么做,别人就会说我趁人之危,就会说我帮助你,那是别有所图!你倒是得到安慰了,可是传扬出去,叫别人怎样看我?说我是个一见美貌小寡妇就走不动道,甚至是为了美色才同桑淳元争斗一番了吗?我在黑白两道多少也有点名气,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将来还叫我怎么往下混?” 听了萧文明这话,孙佩兰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我……我……我……就是想报答萧大人而已,的确没有想到那么多……” 萧文明一边让孙佩兰把衣服穿上,一边说道:“孙姐姐不要作贱自己,我一开始就说过的,我本身并不是为了帮助你伸冤,而是为了扳倒桑淳元而已。我们是互相合作的伙伴关系,也就不存在谁报答谁了,你说对不对?” 萧文明这时候酒已醒了大半,说话时候条理也清楚了许多,一下子就把孙佩兰给说服了。 “可是……可是萧大人的恩德……我实在是……” “别说什么恩德不恩德的了,这话太大,说起来太累。还有,我替孙姐姐安排好了后路。明天我就要回到临海屯,那里是我的地盘,任这世上有多少的豺狼虎豹,只要你在我的地盘上,他们就摸不到你一根汗毛!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在屯子里居住,我的姐姐也寡居在家。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人,你听她的准没错,她也会护着你。有她一句话,有时候比我说话还管用呢!” 萧文明这话到没有瞎扯。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命令得动萧家军这些交兵悍将的,除了萧文明之外,就恐怕只有他的姐姐萧文秀一人了。 萧文秀的能量其实是和萧文明势力的增长保持一致的,以萧文明现在的势力,只要不是和整个大齐朝廷作对,至少在江南道这一块,已经是可以横着走了。 一听萧文明替自己安排得这样妥当,孙佩兰又感动起来:“萧大人……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这大恩大德,我今生难以相报,就是下辈子要做牛做马,也要伺候萧大人!” “唉,我不是说了吗,这种话太大,不要轻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口,更何况我身边还缺了使唤人?你要伺候,就伺候好我姐。你们都是死了丈夫的人,好说话。你平时多陪她说说话,让她高兴高兴,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萧文明又同孙佩兰说了几句话,终于把她完全说服了,便让他穿好衣服裤子,先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有什么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送走了孙佩兰,萧文明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完事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其实孙佩兰年纪并不大,品相也并不差,看惯了董婉青、苏舜钦这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风格的绝色女子,孙佩兰这个虽然美貌,却美貌得并不惊艳的寡妇未亡人,却陡然之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没有能够今天就把孙佩兰给吃掉,萧文明似乎感到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很鸡贼地给自己留了个后手,劝服孙佩兰回临海城居住。 萧文明刚才自己也说了,临海屯就是自己的地盘,孙佩兰住进了临海屯,那就是跌入了萧文明的魔爪,萧文明只要一天想要降服她,就不会把事情推迟到第二天。 搞不好哪一天萧文明真的是精虫上脑了,就能够…… 不过那时候萧文明和孙佩兰也属于是你心我愿,就没好什么客气的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文明便也就释然了。 同孙佩兰说了这么一大套话以后,萧文明的酒醒了一大半,脑子也变得清醒了,连日奔波积累的疲劳,重新让他的大脑向身体发出了指令——该休息了。 于是萧文明起身掩上孙佩兰留下的门,转身刚要上床睡觉,却见床边竟然又站了一个人。 这怎么回事、 这么小的一间屋子,都深更半夜了,怎么就不间断地来客人呢? 他要抱怨两句,却又赶紧闭住了嘴巴。 原来站在面前之人,萧文明虽然并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吃素的! 只见此人,虽然身材并不高大魁梧,却也是极其的矫健,浑身上下更笼罩着一股英武之气。 这也就罢了,此人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夜行衣打扮,又用一块厚布蒙住了面目,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身打扮根本就不用他自我介绍,一看便知此人乃是一个盗贼或者是刺客。 一个素不相识的盗贼或是刺客突然出现在萧文明的房中,还能有什么好心眼啊? 无非就是来偷东西的嘛! 偷的,要么是什么贵重的财物;要么就是萧文明的性命! 当然了,萧文明现在身边还带着一样,并不十分贵重却关乎着别人性命和前程的重要的物件,说不定正是这蒙面人的目标。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萧文明想要夺门而走,然而他在一瞬间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刚才就亲手把房门关住了,而在这个一眼看上去就显得十分职业的刺客面前,想要转身、开门、走人,这些时间,就足够的刺客在自己的后背打上好几个透明窟窿的了! (本章完) /77/77155/23850123.html 0178 这世上好人不多啊!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开始后悔了。 还是自己行事太过托大了一点,分明还没有回到临海屯,自己就带头喝酒,也间接地让手下萧家军的三十个弟兄放松了警惕,才让这刺客找到可乘之机。 不过这刺客也的确是武艺高强,萧文明始终没有离开屋子,他却依旧能够偷偷蹿起来,这样的轻功和身法,也是一流高手的水准了! 面对这样的高手,萧文明想要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一对一打赢他,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高声叫喊手下萧家军的弟兄来救自己,十有八九是能将这刺客围堵并且杀掉的,但这刺客也不是傻瓜,当萧文明高声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会杀了萧文明灭口。 这样的做法,最终也不过换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已…… 而想要直接逃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刺客和盗贼,那都是敏捷型战士,练的就是脚下的功夫,想要从他们的面前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当然了,相比下来,逃跑已经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而萧文明的逃跑方法并不是靠两条腿,而是靠两片嘴皮子,想要靠嘴遁说得这刺客晕晕乎乎的,说不定自己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可别瞧不起嘴遁。 这玩意儿可是最高深的学问,一个人的口才是由他的见识、阅历以及逻辑思维等综合能力所决定的,想要练成出色的口才,其难度比起成为一名武林高手丝毫不差。 而萧文明正是这样一个,能够练成口才的天才,因为他的阅历要比古人丰富的多,又经过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最基本的逻辑思维的培养,几乎可以形成对古人碾压一般的优势。 于是萧文明只能发挥出自己嘴炮的功夫,对那刺客说道:“这位大侠,不知尊姓大名,从何而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那刺客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取你性命之人!你说我要来找你做什么?” 好家伙,这真是个狠心贼啊! 并且目的极其明确,就是要来取萧文明的小命的…… 这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单凭这一句话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刺客的底线,讨价还价也就有了根据。 可坏消息是:这条底线划的实在是太低了,萧文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不过萧文明自打穿越到大齐朝以来,得罪的人虽然多,但是非得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的,倒还真没有几个。 萧文明没费什么力气,就猜到了这刺客背后的指使之人:“这位大侠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想必是江南道总管桑淳元派你来杀我的吧?” 那刺客蒙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神态,但听他的声音似乎是在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接头之人一开始还不愿说出那桑淳元的名字,后来我一路跟着他回了家,才知道此人便是那桑淳元的管家,就是他派我来杀你的!” 这似乎又是个好消息。 听这刺客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桑淳元给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一点钱,这刺客看在银子的份上,才要动手来杀自己的,同自己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要是钱,那问题就很好解决了,无非是个金额的问题。 并且萧文明很有一些自信:桑淳元就算是贪污受贿攒下的钱再多,那也不可能有自己多,他能开一百两银子作为价码,自己就可以开到两百两,不但要买回自己的一条命,还有这刺客反杀掉桑淳元! “这位大侠,看你武功这样高强桑淳元派你来杀我,那一定是……” 萧文明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那刺客打断了:“萧大人,我听说过你的名气,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你也是知道的,这世上历来聪明人是活不长的,你就少费点口舌吧!至于要用银子来收买我,这种话,你提也不用提!” 说着那刺客便从腰间抽出了一对兵器,这兵器的模样倒是甚是奇怪,萧文明都是第一回见到,乃是两支一尺多长,却只有筷子粗细的棒子,棒子两端都被磨尖了,看这样子就是用前后的刺杀来伤人性命的。 萧文明时候才知道这兵器便是传说中的峨眉刺,是一种讲究招式,灵活机动的兵器。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兵器,但好歹也是一个领军作战的将军,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萧文明一看便知这对金属棒是这刺客得心应手的武器,就是用来取自己的性命的,那锋利的尖端,随便在自己身体哪个部位一点,一股鲜血就会冒了出来,如果点到了心脏、眉心、咽喉、太阳穴这样的要害部位,那自己也就一命呜呼了…… 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刺客十分强硬,貌似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要是再提钱的事,非但无法把他收买了,搞不好还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萧文明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正顶到那扇已经被关严实的门上。 那刺客还以为萧文明要跑,便也跟着上前逼近了一步:“你做什么?不许跑!也不许喊!要是敢乱喊一声,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我说这位大侠,我喊也是死,不喊也是死啊!我这人素来话多,要我一声不吭就这么死了,真比杀了我还难受,你就让我喊两句吧……” 萧文明这话说的有些诙谐,那刺客竟被萧文明逗得一乐:“你倒是个明白人,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也就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了,拿命来吧你!” 一听这刺客发了狠,萧文明的嘴皮子赶忙上下翻飞起来:“唉呀!可惜了!可惜了!这世界上好人本来就不多,你把我杀了,好人便又少了一个!这世道尽是些虫豸在爬来爬去,将来可怎么办啊?” “好人?哈哈哈!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自称是好人……”那刺客笑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人仗义疏财,又不贪恋美色,说你是好人,倒也的确没错。” “就是啊!这世道好人本来就不多,杀一个就少一个,怎么忍心哟!” 听这个刺客的意思,他似乎是对萧文明的作为很了解,明显是跟踪他好一会儿了,或许是自己离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泰州府的时候,这个刺客就已经同自己形影不离了。 只不过这刺客行事小心、行踪诡秘,才没有被萧文明发现行迹罢了。 而萧文明自己的守卫也很严谨,这样厉害的一个刺客,跟了这么一路,居然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要不是今天大家都多喝了一些酒,他恐怕还是没有办法寻找到机会。 如果等到明天,平安渡过洋湖,回到临海屯,那这刺客就再也没法对萧文明下手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只有想尽办法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怎么保命? 还是继续求情加忽悠吧! 于是萧文明见那刺客似乎认同了自己的“好人理论”,便又说了一句令自己十分后悔的话:“那个……看这位大侠也是武林人士,应该听说过姑苏大侠林丹枫的威名吧?” “林丹枫?这事跟林丹枫有什么关系?” 其实一听这刺客对林丹枫直呼其名,萧文明就应该意识到情况没那么简单。 可他现在一心想要活命,又喝了点酒,脑子不太清楚,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依旧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位大侠应该听说过啊!我萧文明和林丹枫大侠因为共同抗击倭寇,已经结为兄弟。林大哥光明磊落,为人仗义,在江湖上的名气不错,大家都卖他几分面子。不如这位大侠也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先放我一马,等转过手来,我再同你的雇主桑淳元慢慢理会!” 就是这句话出了问题。 这刺客一听萧文明和林丹枫关系非浅,就好像一只顽劣的猫,居然对萧文明这个猎物产生了兴趣:“哦?你竟然是林丹枫的弟兄!那好啊,我正想找他比试比试,却找不到他的人。你既然是他的弟兄,那武功自然也不错,不如我先找你比试比试吧?” 说着他又亮了亮手中的那两一对峨眉刺。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原本的刺客从桑淳元那里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将那份签了几个人名字的口供拿回来,拿不回来,就结果了萧文明的性命! 意思就是说,只要萧文明把那份桑忠昌的供词交出来,就能够保住小命。 交出供词,萧文明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与此相比,自己这条小命显然更加重要。 刺客要真是这样的诉求的话,萧文明还是会先把供词交出来保命的,至于没有供词以后再怎么告倒桑忠昌、扳倒桑淳元,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但总是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吧? 然而这刺客执意要同萧文明比试武功…… 这不扯淡吗? 萧文明原本身子骨就差,从小到大也没练习过什么功夫,也就是林丹枫给他手下的萧家军编的十几招军中的武功,他跟着手下的弟兄稍微练过几遍而已。 但他一来事务太忙,没法一门心思地练武功,二来身体也的确经不住折腾,练来练去也练不过他手下的是萧家军的弟兄,更不会是这个刺客的对手。 (本章完) /77/77155/23850124.html 0179 林丹枫现身 因此萧文明一个劲地求饶:“别呀,这位大侠饶命,我可不会什么武功!” 这话在刺客这里自然是交代不过去的。 “林丹枫的弟兄不会武功?开什么玩笑?看你赤手空拳我要赢了,你也没什么光彩,取你的兵刃去吧!” 萧文明的兵刃,是那口由马青打造的短小的钢刀,就被萧文明挂在门背后。 他一伸手就摘了下来,从刀鞘里抽出那口钢刀,想趁着刺客不注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便毫无准备动作就立即往刺客脑门上挥去。 不料这刺客武功果然颇高,萧文明会过去那一刀,被他用峨眉刺一档,就轻轻巧巧地隔开了,手中另一支峨眉刺,向萧文明的手腕出一刺,正巧命中他的麻穴。 萧文明的手受了伤,感觉又酸又麻又疼,就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虎口一松,那柄短刀便从他手中松落了下来。 这刺客身形灵活,一猫腰上前,极其潇洒地一转身,右手将那只峨眉刺交到左手手中,空出来的手又挺出两只手指,轻轻夹住了那口短刀的刀刃。 这身法、这动作轻盈飘逸,且不论实际的战斗力能有多少,但光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端地是个高手。 而那刺客握着被自己夺过来的这口短刀,仗着从窗外映射进来的月光,仔细端详了两眼,也不禁赞道:“刀确实是好刀!只可惜落在你这样人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没想到你的武功这样差,林丹枫岂会同你结拜?不是那林丹枫看走了眼,就是你在胡吹海螺,要么就是林丹枫名不副实,压根就不会什么武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萧文明一听这话就怒了:林丹枫要是不会武功,那这天下有几个人会武功的?当初剿灭倭寇之时,它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和大义凛然?要是这样的人都名不副实的话,那这中原武林恐怕就不剩下半个人可以称呼一个‘侠’字了! 因此萧文明立即反驳:“你不要瞎说!我大哥武艺高强,真打起来,他饶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他,都只是我不争气,武功确实不如你,但这也不代表我大哥的功夫差!” 萧文明这话也说的是言之凿凿,那刺客却不相信:“哦?那我问你,林丹枫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和他比试比试!” 其实这时候,萧文明有一个支开这刺客的机会。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刺客乃是一个武痴,说不定真的能为了和林丹枫比武,就把那桑淳元交代的任务抛诸脑后。 萧文明虽然不知道林丹枫的行踪,但只要随便说个地方——四川也好、洛阳也罢,甚至是塞北戈壁都可以,报出来的地方越具体越好——将这刺客支开自己也就有了活路。 然而大概是在酒劲的影响之下,萧文明已经话说上了头,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针锋相对道:“我大哥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要找他,那好比是大海捞针,他要找你就是神兵天降!我看你也不要自取其辱了,听你的声音还是个年轻人,赶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回去多练个几年再说吧!” 这刺客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被萧文明这么一通说,面子上显然是挂不住了:“好小子,居然大放厥词,看我怎么手刃了你!” “行吧,你动手吧!从此这世界上就失去了一个好人,看你动手以后,再回到这何家村,怎样面对这么多父老乡亲!” 这刺客跟踪了萧文明一路,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是何等的作为他看的是一清二楚,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无犯,就是偶尔要向百姓这里拿什么东西也都是照价——甚至是照市价五倍、十倍地给银子。 一路之上,除了对那五个被抓的地痞流氓不时打骂几句之外,就没做出过什么激烈的行动。 打骂几个囚徒,这算是优点而不是缺点。 在这一路之上,再加上今天晚上听了萧文明和孙佩兰讨论案情,这刺客也弄明白了:萧文明捉拿这几个囚徒,的确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没有任何可以指责之处。 并且他自己也说了,他是林丹枫的结拜弟兄。 林丹枫的武功,这刺客或许是不服气的,但林丹枫的为人他却是钦佩的。 像这么一个通吃黑白两道,并且无不有口皆碑的大侠客,他的结拜弟兄,怎么可能是个奸邪小人呢? 如果自己为了执行桑淳元的命令,而杀了眼前这个萧文明的话,那个刺客自己,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恶人了吗? 正在这刺客陷入自我否定的矛盾深渊的时候,却听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没有下手,看来良心未泯,说不定像萧兄弟那样,也是个好人!” 听这声音、听这称呼,萧文明激动得都快流下眼泪来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口口声声说的大哥林丹枫! 他来了! 他这么个漂泊不定的大侠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洋湖边上这个偏僻的小村落呢? 萧文明想不明白,也没工夫去想明白,直接问道:“是林大哥来了吗?快救我!” 话音未落,萧文明身后的门便被推开了,从门外走进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人面目俊朗、身材挺拔,正是姑苏大侠林丹枫! 萧文明下意识地闪到了林丹枫的身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林丹枫来了,只要不是有千军万马铁了心地要杀自己,自己这条命肯定是保住了! 林丹枫朝萧文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抬头对那刺客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喊打喊杀,怎么戾气这样重?不知你的授业恩师是谁,我要同他说道说道!” “小姑娘?”萧文明低声问道,“林大哥,你说这刺客是个小姑娘,这怎么可能?” 那刺客的惊讶丝毫不在萧文明之下:“你……你是怎么猜出我的身份的?” 虽是问句,却相当于证实了林丹枫的判断。 林丹枫笑道:“你不过是穿了宽松的衣服又蒙上了脸而已,骗骗那些凡夫俗子固然是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够了,想要骗得了我,确实难比登天!你武功底子不差,这点年纪就有内功,很不错!你呼吸虽然柔弱,但内劲绵长,寻常男子哪能练成这样的内功?所以必然是个女人,就请亮出真面目吧!” 那女刺客并没有揭下自己的面具,而是恼羞成怒一般地将那口萧文明的短刀,向林丹枫扔了过来。 夜里之下想要躲避暗器的袭击,本来就十分困难,但林丹枫却是不躲不闪,瞅准了那短刀的运动轨迹和自身旋转的频率,轻轻巧巧地一伸手,便把那口短刀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重新递还给了萧文明。 果然好手段! 那女刺客见了这一手,已经大小了全部轻慢之心,这时已是双手各持一支峨眉刺,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林丹枫见他似乎是要跟自己厮杀,赶忙伸手阻止道:“且慢动手!” “做什么?”那刺客问道,“你不是怕了我吧?” 林丹枫怎么可能怕同人动手? 只听他说道:“我林某从不与女人动手,你要识趣的,就赶紧退下,免得伤了面子!” 萧文明在林丹枫的身后,听了这话都替他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虚头巴脑的! 我这位林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爱装逼!当然了,他装逼,有自己装逼的本钱和资格。可是你要是真不和女人动手,那你动脚也行啊!难道真有个女的拿把刀要杀你,你还真就让她杀了啊? 不过这种做法,倒让后世那些练拳的狂喜了…… 然而林丹枫这话,丝毫不能让那女刺客知难而退:“你莫轻敌,就算我是女人,你也未必胜得过我!” 说罢,这女刺客便耍起手中的两枚峨眉刺,向林丹枫逼近过来…… 这女刺客的武功果然也并非泛泛之辈,两枚峨眉刺在她的手中,简直化成了疾风骤雨,向林丹枫泼洒而来。 一个人哪怕速度再快、轻功再强、反应再速,想要在暴雨之中做到片衣不湿,真是谈何容易? 然而林丹枫却偏偏做到了! 萧文明这么小的一间屋子,那女刺客的攻势这样凌厉,而林丹枫竟是闪转腾挪,极其写意地躲过了所有的攻击,这真让萧文明见到了这世上最绝顶的武功! 面罩之下那女刺客估计已经是羞的满脸通红了…… 她刚才吹牛已经吹出了口,可林丹枫的武功却远远超过了她,甚至同她不在一个层次上。 要知道两个武林高手之间的决斗,那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恨不得早一刻把你杀死,我也就少了被你杀死的风险。 而林丹枫愣是信守了自己刚才的诺言,就是没有对这女刺客出手,居然还能让她所有的攻击全部落了空——若林丹枫发了狠,真要取这女刺客的性命,恐怕这她现在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林丹枫原本以为这女刺客是会知难而退的——毕竟武功级数差距太大了,再这么强行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本章完) /77/77155/23868226.html 0180 试试轻功 但是林丹枫懂得武功,却并不懂得女人:跟女人可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女人要是倔强起来,恐怕要比男人更加倔强,就是十头牛也别想拉得回来…… 这女子虽然已落了下分,但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举起峨眉刺又是一阵猛攻。 林丹枫照例一一闪开,然而这一波进攻却从刚才的大有不同。 只见那女刺客使出来的每一招,都是极其阴险狠毒,甚至都是冲着同归于尽而去的。 林丹枫手上没有兵器又不打算反击,只是一味地让对手进攻,虽然也都闪了过去,但这一回却是闪躲得险象环生、步步惊心…… 这么几回合交手下来,就连爱装逼、有涵养的林丹枫都有些绷不住了,用极为严肃和认真的口吻说道:“你欺我不会对女人动手吗?我要真的动了手,就怕你承受不住!” “好啊!那你来呀!”那女刺客一边说,一边又是一阵疾风暴雨般地攻了过来。 这回林丹枫闪过了第一招,在第二招时就开始了反击,让这女刺客暴雨一般的攻击只下了一滴雨就戛然而止了。 原来这一个照面打过,林丹枫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在手里多了两样物件——一件乃是那女刺客手里舞动的一支峨眉刺,另一件却并非另一支峨眉刺,却是一块黝黑的蓝布。 原来是林丹枫在刚才那一招交锋之时,虽然并没有攻击那女刺客,却将他手里的一只峨眉刺夺到了自己手里,并且还有闲工夫扯下她脸上遮着的面罩。 刚才那女刺客就是极其轻巧地从萧文明手里夺过了短刀,而林丹枫却是同样轻巧地从女刺客手里夺了过兵器——虽然不能简单地直接代入,但也可以知道,林丹枫和这女刺客之间武功的差距,大约同萧文明同这女刺客之间的差距差不多。 有了林丹枫这样高手的保护,萧文明那一颗不安的心,已经被他结结实实地放到了肚子里,便有闲工夫看一看那女刺客的容貌。 然而这一看,萧文明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这刺客是个美女啊! 只见这刺客年纪很轻,最多也就二十岁的年纪,白皙的脸庞洁白无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是在黑夜之中也泛出了一丝星光,嘴巴虽然不是秀气的樱桃小口,可双唇却倔强的抿在一起,显出几分娇羞可爱。 大约这就是蛇蝎美人吧? 刚刚经受住了孙佩兰的诱惑,猛然间又有一位大美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萧文明不由心猿意马而起来,然而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萧文明定了定神,又将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只见林丹枫把玩着手中的峨眉刺,喃喃说道:“你这武功路数,同四川成都宋家的判官笔,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知你小姑娘同宋家有何瓜葛!” 那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林丹枫的问题,却反问道:“宋家是宋家,我是我。你姓林的,又同宋家有什么瓜葛?” “有什么瓜葛?宋家老爷子虽然并未与我八拜结交,但平时也多有书信来往,以兄弟相称。小姑娘你若是宋家的人,那便是我的侄女辈,我便有几句要紧话要对你说!” “什么要紧话?”那女刺客先是问了这么一句,随机又把话收了回来,“你和宋家的子弟有话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姓林的,我打不过你,就先告辞了!” 说着,这女刺客连那支被夺走的峨眉刺也不要了,像林丹枫面前虚晃的几招,就想要夺门而出。 这虚晃的两招,乃是那女刺客无奈之下使出来的,声势虽然很大,但招式并不十分精妙。 在林丹枫眼中,这几招就跟小孩子在他面前瞎比划差不多。 然而就是这几招杀过来,林丹枫居然似乎措手不及,虽然躲过了这几招的攻击,却也闪开了半个身子,露出了通往大门的空袭,也同时将躲在他身后的萧文明暴露了出来。 萧文明吓了一跳,赶忙向旁边闪过半步,又躲到林丹枫的身后。 此刻倒是一个擒拿萧文明的好机会。 可都到这个时候了,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然很不容易,那女刺客哪还有余力去捉萧文明呢? 她毫不犹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纵身就从林丹枫的身旁一掠而过,一脚踹开并不结实的门,便夺门而跑了。 萧文明见了着急,立即问林丹枫道:“林大哥,这刺客你怎么就放走了?快逮住她啊!” 林丹枫嘴角一扬:“她岂能跑出我的手心?我不过是想要卖个破绽,试试她的轻功而已。“ “唉!”萧文明心中叹息,“这个林大哥又开始装逼了……你比试轻功就比试轻功吧……还非得先饶人几步,让人家先跑,自己从后面追上去,那才是真正的比别人强……太装逼了……” 萧文明果然把林丹枫的脾气给摸透了。 林丹枫又同萧文明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说道:“看样子那刺客也跑出一些距离了,我且去追她。萧兄弟在此稍后。”说着林丹枫十分淡定从容地推开房门,快步离开了祠堂,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刺客被林丹枫赶走了,林丹枫也赶着去追那刺客了。 但萧文明并没有感到完全的安全,立即叫起张俊,让他召集起所有三十个弟兄,在祠堂里列队。 虽然因为一时饮酒造成了疏忽,但萧文明萧家军的军纪还很严格的——毕竟日以继夜的训练的底子在这里——不过转眼间的功夫,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清醒了回来,很快就在祠堂空旷的大堂里列好了队。 萧文明这动静不小,温伯明也被惊醒了,一边穿戴整齐,一边跑到大堂里来,问道:“萧兄,这大半夜的是怎么回事?” 萧文明冷笑一声:“哼!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刚才我屋子里进了刺客了,是那桑淳元派来说是要杀我的。” “什么?”温伯明惊呼,“桑淳元派了刺客过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刺客武功高的很,悄无声息就闯了进来,我险些被她杀了……” 说话间,孙佩兰也出门了。 她并没有睡觉,但毕竟是个女人,动作稍微慢一些,这时才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听见萧文明的话。 这让孙佩兰也感到奇怪:自己刚从萧文明的屋子里出来,当时并没见到有刺客,刺客又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她虽然心有疑问,但刚才同萧文明的事情,毕竟羞于启齿,便也没敢问出口。 倒是张俊一脸的羞愧。 他负有保护萧文明安全的职责,却让刺客堂而皇之地杀到了萧文明的屋子里,并且自己还茫然不知,说一个“玩忽职守”没有半点问题。 因此他立即自责地跪在地上,拱手对萧文明说道:“少爷,都是我的不对,竟然没有发现刺客的行踪,让少爷担惊受怕了!少爷要罚就罚我吧!我手下这些弟兄都听我的,他们也有不对的地方,都罚在我身上吧!” 张俊这样说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他手下那些弟兄听了,齐齐拜倒在地,七嘴八舌地说:“这事不能怪张大哥,今天是我值班,我喝酒混了头没发现刺客,少爷就罚我吧!” “少爷就罚我吧!” “少爷就罚我吧!” 没有发现刺客,萧文明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看着自己手下萧家军的弟兄,每一个都勇于承担责任,并且十分团结,他心里又颇感欣慰。 于是便从轻发落道:“这事儿你们虽然有错,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多喝两杯酒,放松了警惕也影响了你们。我不罚你们,但回去你们大奶奶知道了,他要罚你们,那我也就不好求情了。” 萧文明说的“大奶奶”就是他的姐姐萧文秀。 萧文秀是个望门寡,似乎比孙佩兰要更凄惨一些,但好歹有萧文明的支持,并且掌握了临海屯的势力,故而平日乐善好施,在临海县一带素有“女菩萨”之称。 她对下面人也是十分宽容的,不但从来不处罚屯子里的人,有时候屯里的人犯了事儿,萧文明要罚他们,萧文秀过来求情个一句两句的,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因此听说萧文明要将整件事情交给萧文秀来发落,张俊不禁松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这位大奶奶平时虽然仁慈好说话,但有一点她是从来不会放松的——那就是一定要保护住萧文明的绝对安全,不能有半点差池。 而萧文明今天直面刺客的袭击,就连手腕处都受了伤,这就触到萧文秀的底线,万一这位“活菩萨”听了这事儿,露出了法相居然是不动明王,那张俊的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说到底还是自己疏忽了,接受惩罚那也是应该的。 出了这样的事,虽然萧文明不说,但是张俊和他率领的三十个弟兄,就再也不敢睡觉了。 他们原先的醉意早就已经彻底醒了,瞪大了眼睛,围在萧文明身边,防止刺客杀个回马枪。 /77/77155/23868227.html 0181 剥光了你 形势稳定,张俊还是觉得心中不安,便又问:“少爷,那刺客人呢?要不要我带几个弟兄去捉他?拿住他,也好给少爷出气!” 自己手下萧家军的虽然战斗力不弱,但是只带几个弟兄去捉拿刺客,只恐怕人没有拿到,张俊就会被她逗得团团转,保不好连命都丢了。 然而张俊他们的血性萧文明也不好就这样夺了,就说道:“这就不必了,你们的师傅、我大哥林大侠来了。他去捉那刺客去了,你们就别给他添乱了。” 林丹枫教过萧家军武功,虽然并没有正式的拜师,但也当然是他们的师傅了。 这就好像对于温伯明,萧家军三百个弟兄,连同林海村里那么多小字辈,虽然并没有磕头奉茶、正是拜为座师,但是温伯明教他们读书认字,他们对温伯明,也素来都以“先生”“老师”相称,没人敢对他不敬。 同样的,一听说林丹枫前去捉拿刺客了,张俊便无话可说:“哟,没想到林大侠也来了。他武功那么高,抓一个小小的刺客,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林丹枫并没有让张俊对他的信任落空。 过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林丹枫终于返回了祠堂,回来的却不只是他一人,还带着那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刺客。 这女刺客被林丹枫封闭住了几处大穴,奔跑走路问题不大,但要想动手伤人,已是不能做到了。 并且林丹枫还特意用一根细绳子,紧紧地将她两只大拇指捆扎在一起,失去了拇指自由的人,并也就失去了握持任何物件的能力,也就没法使用她那两支峨眉刺了。 古时候,为了消除俘虏的战斗力和生产能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砍掉他们的双手大拇指。 林丹枫虽然没有那么残忍,但他这个做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见林丹枫手里的这根绳索,一头连着威风凛凛的大侠,一头则连着个垂头丧气的刺客——就好像有人牵着一条偷吃了东西,被责打一顿的小狗,场面十分滑稽和调皮。 萧文明见状忍住笑,迎上前去问道:“哟!林大哥回来了?人果然被你捉住了!” 林丹枫也笑着回答:“是啊,这小妮子轻功的确了得,我追出去二十里地方才把她抓住。” 萧文明听了一惊——就这么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林丹枫一来一回就走了四十里地,相当于时速超过每小时二十公里,并且这样来回一趟,他脸不红、气不喘,这样的武功可以说是,专门为长途行军所准备的。 于是萧文明便道:“林大哥,我看轻功有用的很,能不能传授给我手下的弟兄?他们学员会一点皮毛,将来走起路来也快一点。” 林丹枫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轻功这功夫可是要专门学的,一开始学起来比平常人走路快不了多少。我这点轻功底子,还是从小练的,练了整整三十年。最近几个月疏于练习,脚下都觉得没劲了。” “三十年啊!”萧文明咽了口唾沫,“还得是像林大哥这样的天赋,要是换了我手下这些歪瓜裂枣,就是他们用心肯练都未必能练得出来。唉,算了!” 见萧文明有些灰心丧气,林丹枫安慰道:“其实这江湖上也不是人人都会轻功的,就是会了轻功,也不会时时施展。萧兄弟不妨想想,要是一方使用轻功,一方则以逸待劳,那用了轻功的人力气衰竭,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别人呢?就是我,今天这轻功也不过是兴致所至,才施展出来而已,平时行动那还都是骑马的。” 林丹枫这么一说,萧文明便也就释然了——怪不得朝廷依旧会大量采购马匹呢! 否则只要出重金召集起武林人士,就可以训练出一只具有绝对机动力优势的军队,那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吗? “得了,我还是多赚点钱,想办法买些战马才是真的。” 先放下轻功这一件事,萧文明又把话题引到这刺客身上:“林大哥,这刺客是什么来历?你打听清楚了吗?” 林丹枫点点头:“这一路上我问明白了,她果然就是成都宋家的二小姐,名叫宋星遥。至于她怎么就帮着白炎教做事,那我就不知道了,还是要慢慢审问。”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萧文明一连说了四个“不对”,“这个宋二小姐说了,她是受了江南道总管桑淳元的指使,是过来盗取口供、杀人灭口的,和白炎教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这话,林丹枫眉头一紧,扭头又问宋星遥:“宋二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个明白!” 宋星遥倔强的很,把头一偏,就是不回答问题。 对付这种好面子的大家大户的小姑娘,难度并不是很大。 萧文明并没有去逼问她,而是扭头对孙佩兰说道:“孙姐姐,你看这小姑娘长得倒还挺标致的,这么喊打喊杀的未免浪费。要不要把它卖到青楼里去?能换不少钱呢!” 萧文明这话说得并不轻,为的就是让宋星遥听见。 宋星遥听了,立即就扭头过来骂道:“你口无遮拦地说什么?” 萧文明并没有搭理她,又追问孙佩兰:“孙姐姐你说说嘛,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孙佩兰是刚从青楼妓院的火坑里跳出来的,虽然明知道萧文明是为了吓唬宋星遥才故意这样说的,但她也没法接受,沉默着没有说话。 看来孙佩兰还是老实。 审问犯人这种事情就是哄一半、吓一半,既然孙培兰不肯跟自己一起唱双簧,那萧文明就只能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孙姐姐怎么不说话呢?唉!都怪这女刺客!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子穿,什么夜行衣啊!人都不好看了。孙姐姐不是带着衣服吗?我看你们身材相近,就借你一套衣服,先把她这套夜行衣给扒了,换上裙装自然就好看了。” 宋星遥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听了萧文明这话,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你、你、你下流!你要脱我衣服,我、我就跟你没完!” “哦,是吗?我倒好奇,你是怎么个跟我没玩法?” 说着萧文明十分做作地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不是本色出演,把一个色中恶鬼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瞧瞧!瞧瞧!我们这么多弟兄,都是些情窦未开、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也正想大开眼界呢!你就来吧!” 说着萧文明上前一步,伸出手假意要去拉扯宋星遥的衣服。 老实说,萧文明这活做得下作了些,还不是一星半点的低级趣味。 他的谋士温伯明和大哥林丹枫,虽然都知道他是在演戏,但也都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不知道,而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弟兄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劲爆的场面,眼睛看得直瞪瞪的都发绿了…… 宋星遥想要反抗,可她肩膀上两处关节都被林丹枫给封住了,现在就连手都举不起来,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顿时,两颗豆大的眼珠,急得就从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淌了出来:“你……你走开!你走开!” 这下连孙佩兰都看不下去了,求情道:“萧大人就别为难这姑娘了。我看她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了而已。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又何必如此?” 萧文明其实就是想做些猥琐下流的举动,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宋星遥而已。 现在既然已经把她吓住了那就赶紧找台阶下吧,总不见得真的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把她剥光吧? 于是萧文明立即结过孙佩兰的话头:“那好吧,既然大家都替你求情,那我也就手下留情了。但是我问你,你同白炎教到底有什么关系?你给我老实回答,要是不回答,我就真把你剥光了绑到城墙上头,看你怕不怕!” 宋星遥大概连死都不怕,但丢人她是真的怕。 她用还是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先骂了一句:“你……你无耻!” 但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白炎教?我只是听说过,同他们从来没有过瓜葛。让我来对付你的,确实就是桑淳元府上的人。他们说要给我二十两金子做报酬的,但我听说你是勾结倭寇的奸贼,就没要金子,自己过来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宋星遥是不可能骗萧文明的,不过他还真是个单纯幼稚的小姑娘。 萧文明听了她的供述,忍不住白了宋星遥一眼:“你这姑娘可真是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说我别的我都能认,但说我勾结倭寇……呵呵,你也不到江南到处打听打听,这么多屯田所,这么多千户和百户,数谁杀的倭寇最多?我要说我萧文明排第二,都没人敢说自己排第一!还勾结倭寇呢!” 萧文明说这话的语气用痛心疾首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就连宋星遥听了都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了:“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桑淳元府上的人不是说你正在和倭寇做生意吗?不是说你有里通外国的嫌疑吗?” /77/77155/23880903.html 0182 又是白炎教 “没错,我是在同倭人做生意。可是倭国的人谁不怕我?谁敢不讨好我?你是练武功的,总不见得师傅教你武功,还叫师傅过来巴结你吧?你小姑娘年纪虽轻,但是行走江湖的,这点常识不可能没有吧?” 如果说刚才林丹枫是从武功上彻底把宋星遥给打服了,那萧文明这段话,可以说是从心理上彻底把他给说服了。 这回宋星遥可是心服口服,说不出半句话了。 看着宋星遥这副哑口无言的样子,萧文明禁不住摇了摇头:“你这小姑娘啊!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出来行侠仗义、行走江湖……也亏碰上了我……要是碰上了个不会武功的,又没人罩着的,你不就滥杀无辜了吗?要是碰上个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的,你这小命不就完了吗?” 萧文明这几句话有点长辈教训小辈,语重心长的意思了,宋星遥听了眼里发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林丹枫叹了口气:“算了,看在我和你爹有些交情的份上,就不为难你了。今天天已经晚了,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穴道我也不给你解开了,免得你再胡闹。” 考虑到宋星遥也是个女子,萧文明便让孙佩兰领着她一同回房休息。 送走了队伍里唯一的两个女子,萧文明便又问林丹枫:“林大哥,你说这小姑娘同白炎教有瓜葛,有什么根据吗?” 一提起这个话题,林丹枫立即皱紧了眉毛:“自打萧兄弟剿灭倭寇之后,愚兄就一直在追查白炎教同倭寇之间勾结的证据。奈何兄弟手段太狠,江南一带倭寇已无踪迹,愚兄便只能南下远赴福建,听说那边倭寇闹得凶,看看能有什么蛛丝马迹。” 听林丹枫的介绍,他就是在福建发现了线索。 根据在福建沿海捕鱼的海鲨帮提供的线索,有一伙倭寇在登陆之后,并没有烧杀抢掠,而是换上了中原汉人的衣服,进入了泉州城,不知有什么勾当。 于是林丹枫急赴泉州,在这座大齐朝最为国际化的贸易大城市里,好不容易才跟踪到了倭寇的踪迹,并且发现同他们接头的也是一位武林人士,是福建武夷山的一位江湖前辈。 这位前辈辈分颇高,林丹枫也不好直接上门质问,便也同今天宋星遥一样,穿上夜行衣、戴上面罩,趁着夜里同他交一交手。 练武功这东西,既要看你的努力,又要看你的天赋。 这位武林前辈比林丹枫大了有二十多岁,功力也要比他长了二十多年,可真的打起来却完全不是林丹枫的对手——几番交手下来,就被林丹枫制住了,并被点中了几处大穴,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林丹枫轻易取胜,却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放松。 原来交手之时,林丹枫却发现这位前辈的招数十分熟悉,显然同自己之前交过手,正是那天在临海县地道里遇到的,白炎教圣女的四个护法之一。 这就奇怪了。 福建武夷山乃是名门正派,照理说是不会同白炎教这样的邪教勾结的。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长辈前辈,更不可能为了几个钱,就委身于白炎教。就算他实在是缺钱花,仗着他的辈分、威望和武功,只要下山去找几个镖局,给镖局手下的镖师做一些武功上的培训,镖局自然心甘情愿地拿银子出来。 林丹枫想要逼问他事情的原委,但是这个前辈的辈分摆在这里,强行逼问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林丹枫便灵机一动,装作是过来盗取宝物的飞贼,将这个武林前辈制住之后,便在他的房间里一阵的翻箱倒柜——这样,既可以查找一下有没有留下同白炎教交往的书信或者凭证,又可以盗取一些贵重物品以便掩人耳目。 大概是这位武林前辈识字不多,把他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搜出几个字,倒是被林丹枫找出了两样重要的东西:一样乃是武夷山的“两仪刀法”的武功秘籍,另一样则是一块玉牌。 武林秘籍,且不去说它,这块玉牌,林丹枫之前却是见过差不多的,就是白炎教的信物。 当初,就是靠着这样信物,林丹枫和萧文明才分别能够进入白岩教的据点,参加他们的活动。 这位武林前辈既然有这块玉牌,就说明他同白炎教必然有关系。 见了这道玉牌,林丹枫一阵眩晕:好像这等辈分的前辈高手,居然也是白炎教的人……那说明江南武林已然被白炎教渗透了个千疮百孔。 而这样的情况,林丹枫作为江南武执牛耳者,居然被蒙在鼓里! 林丹枫越想越是不对,但是想要彻查此事,又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他又灵机一动,装出是要盗取武林秘籍的模样,首先就把那本刀谱翻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的怀里,还不忘称赞一句:“武夷山的刀法果然独步武林,这位前辈要是有刀在身,在下绝对不是前辈的对手!” 说完林丹枫扭头就要走,却又装作在不经意之间看见了那块玉牌,便又重新折了回来。 他一面将玉牌收起来,一面还说:“这块玉到也能值几个钱,前辈就送了我了吧!我拿去卖了换几两银子过活,正好用这点时间来,练习这套刀法。等刀法练成,武功秘籍定然原样奉还!” 说完,林丹枫便飘然而去。 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依旧远远地监视着这个前辈高手的行动。 然而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丢了本派武功秘籍这样的大事,在这位前辈的眼里,居然似乎算不上什么,至少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或是回武夷山报告本门掌门,而是于第二天便离开了福建,向西北方向而去。 这样反常的举动,林丹枫当然是不能放过的,便紧紧追着上去,一直追到了金陵城中。 那位高手先是在设在金陵城的福建泉州会馆里休息了一天——他是福建人,在金陵城里无亲无故的,在泉州会馆临时下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夜过后,这位前辈居然跑到了金陵城里的江南道总管衙门。 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江湖门派要讨生活,朝廷官府要维持社会治安,互相合作原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林丹枫的姑苏林家,就同苏州知府衙门联系的颇为密切。 但问题是,这位前辈是泉州的武林人士,却来联络江南道总管衙门,这就不合情理了。 于是林丹枫又冒着风险潜入衙门,寻找真相。 也幸亏他武功卓越,办事机敏,还真被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来,也就被他发现了这位前辈同宋星遥之间的交际,也就知道了宋星遥要来对付萧文明的情况。 原本像盗书杀人这样重要的事情,应当是由这个武林前辈亲自来办理的,但大概是因为他本身轻功就不强,又舟车劳顿,没法在星夜兼程去追赶萧文明,便只能指派他人办理这件事情。 按照常理,林丹枫是应该紧紧盯住这条大鱼,而放过宋星遥这条小鱼的。 然而他却发现宋星遥的武功并不弱,唯恐萧文明在她手下吃亏,便只好撇去金陵城里的事务不办,赶紧追了过来。 如此这般就发生了今天夜里的这一幕。 林丹枫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武林秘籍和那块玉牌:“萧兄弟请看,东西就在这里。” 萧文明先是翻了翻那本刀法秘籍,笑道:“林大哥这是意外收获,不知道这本刀法里有没有什么一招半式可以值得参考的?” 萧文明原本以为这个问题会引起林丹枫的共鸣,毕竟是习武之人嘛,对于新的招式当然是会感兴趣的。 没想到林丹枫对此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招式还行吧,就是同太极、两仪、八卦没有太大关系。故意叫这个名字,有点顾名钓誉了……” 这一部“两仪刀法”,乃是武夷派的成名绝技,在林丹枫嘴里却只不过是“还行吧”“沽名钓誉”的评价而已。 这个逼装的也是够可以了。 然而以林丹枫的武功,别人又没法反驳他。 于是萧文明又只能把话题再引回玉牌上。 白炎教作为信物的玉牌,神通广大的萧文明也是有的,是当初从张大户那里拿来的,虽然没有带在身边,但也不知摸索过多少遍,早就将玉牌的尺寸、形状、纹路记得清清楚楚了。 再同林丹枫拿出来的这块玉牌相比较,纹路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浮雕着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焰,尺寸上也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是玉牌的颜色,同张大户那块白花花的不一样,是在白色的质地上透着明显的绿色。 这就让萧文明想起了董婉青当时拿着的那块玉牌。 记得她亮出来的,是第一块紫色的玉牌,让原本那个态度非常嚣张高傲的老头子,一见就变得毕恭毕敬了。 由此看来你,想必白炎教是用玉牌的颜色来区分教中的资历和等级的——张大户不过是个普通富商,捐了些银子而已,换来的白色玉牌应当是最低级的,就是不知道绿色的和紫色的玉牌,到底哪一个品级更高? /77/77155/23880904.html 0183 恩泽 这时的萧文明又想起了董婉青。 这个女子就好像白炎教一样,充满了神秘色彩,并且她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而林丹枫又是在泉州寻找到了白炎教的踪迹,这两条平行的线索交叉到了一起,难道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当局者迷,这时的萧文明已经陷入了思维的上限。 倒是林丹枫追踪的那个武夷山上的武林高手,他的这条平行线又与萧文明认识的另一个人产生了交集,此人便是江南道总管桑淳元。 此人能够畅通无阻地出入总管衙门,又可以以管家的身份行动办事,那桑淳元同白炎教发生关系,似乎就是不容置疑的了。 什么叫把柄? 这才叫把柄! 他儿子桑忠昌杀了一个人也好、杀了两个人也罢,固然对桑淳元有着莫大的影响,但也不过是揪尾巴的影响而已,并不能产生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后果。 但是如果桑淳元的确是和邪教勾结在一起,那就相当于犯下了谋反的十恶不赦的大罪——犯了这样的罪,凌迟处死那都是轻的,那都得诛连九族! 桑忠昌也得跟着他爹一起去死! 当然了,首先是要有确凿的证据,光凭着一面来历可疑的玉牌,还有林丹枫的一面之词,用来说服萧文明是足够了,可用来说服其他的官员呢? 他们能信吗? 别说是那些素不相识的朝中大佬了,就算是同自己颇有好感的毅亲王,恐怕也不会替萧文明去做保吧! 并且桑淳元,就真的有结交白炎教的需要吗? 他堂堂一个封疆大吏,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就算拿白炎教的教主跟他换,都未必肯换,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和这个邪教有来往呢? 这条意见,温伯明和林丹枫是赞同的。 白炎教从历史上来看,是以造反,为最高目标的。 他们之前招揽富商来积累资本是正常的,招揽武林人士来积攒力量那也是正常的,可是同官府深入结交,那就是不正常的。 就是要结交,也就结交一两个本地的师爷、衙役之类的吏员,用钱来收买他们,以便打听一些官府的动向。 至于正经的官员,谁肯听他们的摆布? 别说是桑淳元这种几乎已经做到极品的官员了,哪怕就是牛庆东这样的小小的七品县令,都不会对白炎教有半点兴趣。 毕竟他们都已经考取了功名,已经是人上人了,安安稳稳地混下去,只要不贪污受贿、不违法乱纪——或者说只要不严重地贪污受贿、严重地违法乱纪——就算混不上去,但至少脑袋还是结结实实的长在他们的脖子上,不会就轻易丢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业已存在的客观现实,却是无法否定的。 白炎教的人就是出现在了桑淳元的府里。 那到底是因为桑淳元的确和白炎教有所勾结呢? 还是桑淳元自己也被白炎教徒们蒙在鼓里? 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甚至有可能是老奸巨猾的桑淳元,正在使什么阴谋诡计,让白炎教自投罗网,这种可能性也同样不能排除。 但唯一肯定的是:这件事情是件大事,绝对小不了! 以萧文明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存在的,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但要查也不能疾风骤雨地去查,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桑淳元和白炎教的警觉,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萧文明产生了一个想法:“林大哥,这个宋二小姐能不能让我带回临海屯去?让我好好问问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又或者可以用一招反间计,彻底搞乱白炎教和桑淳元的诡计。” 林丹枫尚未答应,却听温伯明说道:“萧兄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怕这个宋二小姐不好对付,带到屯子里去反而成了祸害。” “那倒不怕。”林丹枫给打了保票,“宋家这位二小姐啊,我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早有耳闻。她武功是高强的,在宋家那么多子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比他爹都差不了多少了。但也因此性格刁蛮、任性了些,总是想行走江湖,闯了不少祸。不过她的性格直爽,比一般的男子还强些,既然知道是错怪了萧兄,又是受人蒙蔽,就再也不会加害萧兄的。” 有了林丹枫这样的保证,萧文明也放心了许多,心想:这个宋二小姐,其实也就是嘴犟了一些,不肯承认错误而已,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带她去临海屯那边走一走、看一看,他心中所有的疑窦都会顿时消解,说不定还能成为自己的盟友和帮手呢! “好!林大哥居然这样说,那我也就安心了。”萧文明话费一转,“就是如今的局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拦截我商队的事情还没解决,那桑淳元居然又同白炎教勾连了起来,可别是在给我使连环计啊!” “那倒不太可能。”温伯明分析道,“要我看桑淳元拦截萧兄的商队,其实也并不指望着能对萧兄产生多大的影响——就算是一开始有这样的打算,现在看了萧兄这样强烈的反应,他也要偃旗息鼓一阵子了。” “是啊!原本我手里就抓了他儿子的这一条把柄,现在或许又多了一条他勾结白炎教的把柄。这两条小辫子死死攥在我的手里,桑淳元就是再想对付我,那也得掂量掂量了!” 因此众人商量下来:现在各种线索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也研究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干脆先回临海屯去,把能够料理的事情先料理明白了,等理清楚了思路之后,再慢慢料理那些料理不明白的事情。 于是休息一晚之后,萧文明第二天便早早起了床,派人去联系洋湖上东山岛的渔民,让他们派船过来接自己大湖返回临海屯。 这件事情并不难办。 正好有几条渔船停在洋湖西岸休息,他们虽然不是东山村的渔民,却也同东山村有联系,萧文明赏了他们几两银子,他们便扬起船帆,去给萧文明报信去了。 洋湖面积极大,大约相当于后世传说中的云梦泽,面积和太湖、鄱阳湖、洞庭湖三个大湖的面积加起来差不多。 因此光是穿越洋湖,就得花一天的时间,等东山村的村民驾着大小船只过来接萧文明的时候,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内,萧文明始终抱持了外紧内松的态势,因此他下榻的何家村的村民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萧文明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的势力太多、涉及的程度也太深,对这些淳朴的村民而言,知道的太多,往往并不是件好事。 因此他们听说萧文明要走了,依旧十分热情的出来送行。 尤其是那个老村长,不断地嘱咐萧文明要回来再看看。 萧文明何止是要回来再看看,他心中已经默然定下了一个计划:这个何家村的地理位置极好,就在洋湖边上,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商品的集散地。 可以在此处设立一座仓库,连带一座码头,从湖州、泰州这里来给萧文明运送的货物,可以先在何家村集中,再统一从码头出发,经洋湖运到吴江县南湖屯,再从南湖屯经陆路运送到临海屯。 这样一条商路又打通了。 并且这样做,就相当于在何家村建立了一个商业据点,往来商贾一多,何家村就会形成一个热闹的集市,到时候自己的村民又有了一个可以赚钱的门路,不用再最朝黄土面朝天地艰难谋生了。 这既是给自己多了一条,打通可能的封锁的渠道,又给了何家村的村民一条足以安身立命的门路,这是对他们热情的招待和淳朴的性格的补偿和鼓励。 并且这也不是几两银子、几两金子之类的蝇头小利,而是一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恩惠。 这种恩惠,萧文明同样施加给过东山村的渔民们。 因此当他们听说萧文明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的时候,立即就动员起村子里所有能动的船舶,竞相赶来迎接萧文明。 这在给足了萧文明面子之外,也顺便让何家村的村民们看看什么叫做百舸争流——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排场,或许只有当年何家村的祖宗在当宰相时候,才能享受得到吧…… 眼下正是初秋时节。 季节交替之际,气候不是十分稳定,烟波浩渺的洋湖之上,刮起了颇为猛烈的风,将风帆鼓足的同时,也将那一艘艘渔船吹得左右摇晃。 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 这样大的风既给行船带来了危险,也给行船带来了动力。 于是东山村的渔民们瞅准了风势,因势利导地转动船帆,脚下的渔船便如弓箭一般,向洋湖对岸射去。 因出发得晚了,船舶行驶到东山村附近水域的时候已是傍晚。 其实加一把劲也是能够赶到对岸的,但是东三村的渔民盛情邀请萧文明逗留一晚,萧文明盛情难却,只能答应在岛上住上一晚。 /77/77155/23889776.html 0184 归心似箭 自从和萧文明结缘之后,东山村承担了部分给萧文明的商队从事水路运输的业务,因此在打渔之外便有了额外的收入。 有了闲钱的他们,除了第一时间造了几艘新的大船发展业务之外,还把村子里之前的房子修葺一新——原先那个贫困的渔村,渐渐有了振兴的景象,也慢慢的摆脱了被倭寇蹂躏的痕迹。 在渔村里当然是要吃鱼的。 渔民们取来了新鲜打上来的最肥美的鲜鱼,用最朴实无华的烹调方式,做好了摆到萧文明的面前。 原材料新鲜,那这道烹饪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摆到萧文明面前的全鱼宴,冒着腾腾的热气、泛着诱人的香味,不用吃就已经陶醉了。 萧文明所带的那些军粮,在何家村的时候就已经吃光了,不过幸好他离开何家村的时候,将何老五自己酿的酒全部买了下来,还没在自己手里捂热呢,萧文明就命令手下打开了坛酒,让东山村的渔民畅饮一番。 至于他和他手下的萧家军,因为之前饮酒吃了亏,萧文明便下令他们禁止饮酒,等回到临海屯安全的地方,再一醉方休不吃。 东山岛虽然是临近临海屯的地方,却毕竟不是临海屯,然而萧文明依旧能得到这样热情的款待,着实将宋星遥震惊了。 这样的一个萧文明,真的有可能勾结倭寇、荼毒百姓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尤其是宋星遥还听说,当时就是萧文明之身深入险地,同林丹枫一起剿灭了数百倭寇,像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倭寇的同党,不如说是倭寇的煞星! 倭寇听了他的名气我还来不及,哪还敢过来同他勾结? 在东山村的一夜过得太平无事,第二天一早萧文明便又启程,乘了东山村的船,向南来到了洋湖对岸的吴江县南湖屯。 南湖屯的千户曹瑞早早得到了消息,亲自驾驶几艘官船在洋湖上迎接萧文明。 好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曹瑞这才问出了一句要紧话:“萧千户,听说附近州县对你的商队的盘查放松了些,那件事情,莫非你已经同桑总宪谈下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谈下来了,只不过过程不是很和平,手段也不是太平稳,仅此而已。 曹瑞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萧文明也不想他卷入到自己和桑淳元的争斗当中,毕竟这番争斗正在变得愈演愈烈,变得愈发复杂严峻。 于是萧文明说道:“同桑总宪说话哪有那么容易?但说了总比不说的要好,我这边是在替皇上做事,桑总宪也多少是要卖给面子的。他既然已经松手了,那我也找台阶就下吧!” 曹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萧文明现在的这番说辞,明显要比出发之时喊打喊杀的,要平静和成熟了许多。 因此曹瑞也颇为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不瞒萧千户说,令姐真是担心坏了,天天都要派人来打听萧千户的下落,千户要是没有事就赶紧回去,向萧大奶奶请个安吧,也免得她担心惦记。” 一提起姐姐萧文秀,萧文明归心如箭,不敢再多做停留,立即带领一行人,向临海屯出发。 刚出南湖屯,走了还没几步,萧文明便遇到了手下的头目刘辰——他带着三个弟兄,果然是奉了萧文秀的命令,来南湖屯打听萧文明的下落。 刘辰一见他的少爷萧文明回来了,激动得又蹦又跳,又同其他相熟的萧家军的弟兄打过招呼,便赶忙同萧文明一到行动回临海屯去。 南湖屯离开临湖屯的距离并不近,按照以前的速度,怎么着也得走上大半天的。 但是为了行动方便,萧文明在两地之间铺设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虽然不像后世那样用沥青水泥铺装地面,但也尽量地夯实平整。特别是在容易积水的地方,抬高了地基、垫上了砖石,这样就不怕雨水浸泡了。 遇到河流拦截的地方,也都修上了桥梁,不用再找渡船摆渡了。 这样一条路的铺设完成,在现有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地提高了行动的速度,哪怕就是用双脚走,也比原先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毕竟一路上截弯取直,又不用涉水摆渡,行动起来当然快了。 就这样早上出发,又在中途吃了午饭,刚刚到未时,就已能远远瞧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整齐的房屋。 终于回到临海屯的家里了! 终于看到家的样子了,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安全和愉悦的味道。 这一路来,尤其是从金陵城离开之后,萧文明一行走得那叫一个谨小慎微——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一点也不符合萧文明之前的性格。 今天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当然是要张扬一番的。 于是萧文明便叫张俊取出自己那面“萧”字大旗,舒展开来,高高挑在旗杆之上,一阵秋风袭来,将大旗吹得猎猎飘扬,就连整面战旗都仿佛充满着精气神。 擎着大旗,萧文明继续往临海屯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见一哨人马疾行而来。 萧文明只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是萧家军的子弟兵来了,领头的便是他手下的头目胡宇。 临海屯的防守一直都没有松懈,萧文明离开之后就需要更加严谨小心——做主之人没了,就更要防止各种意外的发生。 因此留在临海屯的两个头目刘辰和胡宇,互相商量了一番,又经过了大奶奶萧文秀的同意,便将剩下来的萧家军的子弟兵分成四班次,日夜在临海屯以及海港这一带巡逻放哨。 这世上豺狼虎豹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了空挡,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不过因为萧家军和临海屯已然在江南这一带打出了名气,没有人敢来送死,故而萧文明走的这些日子倒也是无惊无险。 今天正好是胡宇领着人马巡逻,见远处有人打出了萧家军的旗号,不用猜便是萧文明回来了,于是他激动得连哨都不放了,一面派人去通知大奶奶萧文秀,一面亲自迎了上来,一个劲地问候请安。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总算是回家了,见到了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听到了那么多熟悉的声音,萧文明的心中也是一阵的感动,仓促之间却不知如何回答,只说道:“好!好!都好!都好!” 在萧文明的三个头目之中,胡宇是行动最麻利的一个,感情也最丰富一些,听着这几个“好”字,他的眼眶已然是湿润了。 “我回来了,这是喜事,你哭什么?”萧文明脸上扬起笑容,拍了拍胡宇的肩膀,“走!回家去,老子我回来了,你还不给我接风洗尘!” 胡宇擦了一把眼泪:“好!好!少爷回来了,我请少爷喝酒!张俊,还有这些弟兄我都请!” “得了吧,你就!我还能少了你这点酒钱?请我喝酒的钱,你还是留着攒你的家底吧!什么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咱们临海屯也是后继有人了!” 临海屯的三百萧家军,是萧文明完全可以依赖、完全可以信任的力量,是他在这个大齐朝安身立命、发展壮大的基本盘。 他现在有钱,军饷自然是给的足足的,就是没钱,一样不能亏待了他们。 因此这三百萧家军,虽然都是临海屯苦巴巴的军汉出身,但这一两年间受了萧文明的荫庇,也都攒下了不薄的家底,哪怕是再临海县这个并不穷的地方,他们也算是一个个小富翁了。 萧文明刚刚认识这些子弟的时候,他们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又因为家里穷,大多没有结婚。经过了这么些时间,他们已经长到了十七八九岁的样子,不少人已经成家立业了,娶了媳妇、生了娃娃。 有了家室,同敌人厮杀的时候或许会多了几分牵挂和犹豫,但更多了许多责任和担当。 他们知道自己刀剑劈出来的、脚步踩出来的、血汗流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妻子儿女的幸福生活——谁敢不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敢要了谁的命! 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经过实战作战中的不断培养,加上萧文明潜移默化的熏陶,萧家军除了在武器装备上日渐更新、日益精锐之外,战斗技能和战斗意志也逐渐增强,哪怕是小股人马出动,同样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这回萧文明只带了三十个弟兄,就闯进了桑淳元控制核心的金陵城,又去泰州府、湖州府走了一遭,行程长达一千多里地,不仅三十个弟兄全身而退、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了一件重要的证据,并五个人犯和一个刺客——虽然当中也有林丹枫的帮忙——但无论如何也可谓是全胜了。 得胜之师,凯旋回家,劲头便是更加旺盛,人人抬头挺胸,在张俊、刘辰、胡宇全部三个头目的率领下,紧紧跟在萧文明的身后,一路耀武扬威地向临海屯进发。 走过一道石碑,便踏入了临海屯的地界。 /77/77155/23889777.html 0185 不是到了天宫吧? 萧文明这一行人,除了温伯明之外,都是临海屯里土生土长长大的子弟,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有被押着的五个地痞流氓和宋星遥是第一次来到临海屯,第一次见到临海屯的景象,眼中已然闪出好奇和惊讶的目光。 这其中还有一人,他是萧文明的熟人,却是临海屯的生人,那便是大侠林丹枫。 他虽然已同萧文明结拜为弟兄了,但临海屯他也只是将近一年前来过一次而已。 那时候经过萧文明短暂的整顿,临海屯已然显出了勃勃生机,又经过了一年多的经营,这座军屯所更显得兴旺发达,仿佛每一块砖石之下、每一颗草木之中、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蕴含着向上的劲头。 只见一条笔直的道路均由砖石铺成,径直通往远方,路上赶着马车、推着小车的商人络绎不绝。 这些人里有认识萧文明的,有不认识萧文明的,但见了高高飘扬的“萧”字大旗,无不过来打声招呼,显得十分热情。 他们都是过来做生意的,并且从事的还是同倭国的海外贸易,是来赚钱的,并且能赚到钱——大钱——当然心情就好了。 道路两旁都是临海屯的农田。 临海屯的青年子弟都参加了萧文明的萧家军,哪还有功夫种田? 老一辈的壮年,则在悲剧性的野驴岭一战之中全军覆没——一个个活蹦乱跳地出去,回来的时候都成了冰冷的灰烬,也不可能再参加劳动了。 因此在临海屯种田的,都是附近的农民或者是逃荒来的难民,他们收了萧文明的钱就给萧文明种地,这种生产关系,看形态有点像佃农,但实质上都是长工。 他们并没有向萧文明租地,而是由萧文明付给工钱,他们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并且接受萧文明的考核,只要该做的活都做好了,那就能拿到工钱,收入和地里的收成没有直接关系。 这样虽然少了一份收获的喜悦,但也不会担心天灾人祸导致的收成问题。 特别是萧文明这个地主加资本家,对于这些佃农加工人,还是十分仁慈的,最大的仁慈就是体现在工钱总是给的足足的、早早的,让他们填饱肚子之余,还能有些结余。 这已经算是一个绝好的工作了,因此临海县没有地的农民,以及从外地赶来逃荒的灾民,能够有幸到临海屯来耕田做工,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依托了。 当一个资本家或者说当一个军阀,这样的小目标怎么可能是萧文明的最终目的呢? 但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这却是必经之路。 这条路是狭窄的、残忍的、血腥的、无情的,萧文明所能做的,就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尽量的体现自己的温柔和人性了。 但是也不能有妇人之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只有给自己攒下了足够的力量,才有可能去帮助别人,才有余力施恩惠于别人。 否则就是不惜命的傻子! 比如说对这些种地的佃户,对他们的考核,萧文明都是交给老夏等屯子里的几个老军的。 这几个老军,他们这一大把岁数并没有活到狗身上,而是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耍什么小花招和小把戏,都跑不过他们的眼睛。并且他们都将临海屯看作自己的家一样,他们的考核自然是十分严厉的和毫不留情。 但在这种严格考核的基础上,再让自己的姐姐萧文秀当当好人,一边唱黑脸、一边唱红脸,一边拿大棒、一边拿胡萝卜,这样人也就能管好了。 这种管理的成效是显著的。 在原本就已修建起齐备的水利设施和农耕设施的基础上,临海屯的庄稼的涨势不知比别处好多少。 只见虽然还没到丰收的时节,但是田间的秧苗已经长到齐腰的高度了,几株长得比较性急的,已然结出了青绿色的骨髓,就等秋风一起,就会迎来一场崭新的丰收。 除了稻田之外,远处移栽过来的一排排桑树,也已长得十分茂盛,新抽出的枝条上长满了鲜嫩的桑叶,虽然还谈不上亭亭如盖,但也颇成气候,组成了一道绿色的围墙。 桑树之下乃是临海村居民的房屋。 原本屯子里的军户们住的都是一些破烂不堪的茅屋,后来靠着萧文明赏给的银子,一点点地修补墙上的漏洞、铺设顶上的瓦片,屋子修得结实了不少。 但这样东一棒槌、西一棒槌地弄,房子就显得太凌乱了一些,虽然也有一种错落的美,但毕竟同临海屯军屯所的气质不符。 正好萧文明正要修建码头,从各地运来的建筑材料不少,于是他就干脆截留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给每家每户都新修了一座房子。 并且修建房子的时候,参考客家土楼寨的布局,特地将房屋建造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由房屋组成了一个防御工事,算是临海屯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道防线。 并且房屋的材料都是砖头石块,再用米浆混合砌成墙壁,同建造城墙的工艺一模一样。 就这样的强度,哪怕发明了火炮,都不是能够轻易攻破的,更别说是刀枪剑戟之类的冷兵器了。 其实在萧文明的心里,林海屯现在的建设不过是初具规模而已,等真的建设完成之后,临海屯将形成三到四层的城墙,形成一个完整而可以自给自足的体系。 在这个体系中,军营、仓库、兵工厂等军事设施一应俱全;酒楼、旅馆、商店,甚至是青楼妓院等商业设施极具规模;纺织厂、造纸厂、金属加工厂等手工业和初等的流水线工业门类齐全;再有无数良田合抱——完全就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大城市! 并且这个城市的一切活动都要在萧文明的绝对掌控之下,同时与不远处的海港形成联动,成为一个能够辐射江南道甚至大齐全国的工业中心、商业中心、军事中心和海外贸易中心。 建成这样的规模,当然是要克服无数困难、无数阻力和无数挑战的。 这几乎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萧文明心里也没有底。 但既然要做,就要给自己制定一个最高的目标,否则自己本身就只有半桶水,那晃晃悠悠的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但就是现在这样的一个半成品——一个或许连半成品都称不上的初级品——临海屯已经足够让人惊讶叹了。 只听孙佩兰揉着眼睛惊叹道:“老天爷,这就是萧大人的临海屯啊?我这该不是眼睛糊了吧?” 萧文明笑道:“今天天气明媚,既没下雨又没起雾,眼睛怎么可能糊呢?看到的都是真的!” “真的?”孙佩兰依旧不敢相信,“我这不是到了天宫里吧?地上哪有这样的好地方?” “这哪是田宫啊?”萧文明回答道,“我这临海屯离天宫还差得远呢!孙姐姐是要常住在这里的,看多了就惯了。要是等三年五载之后,或许才能跟天宫比比吧?” 孙佩兰已经彻底被这里的景象折服了。 虽然她已答应了萧文明要在林海屯定居下来,将来有的是时间观赏这里的人文风貌,可她依旧贪婪的睁大了眼睛,唯恐错过了哪一处景致。 宋星遥一路跟随而来,她虽然也对临海屯的建设十分钦佩,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依旧嘴硬的很:“什么三五年之后?三五年之后的事情,谁敢打保票?” “保票?哈哈!”萧文明笑道,“保票我自然是敢打的。宋二小姐要想看保票的话,那就跟我多走几步,我带你去看!” 说着萧文明便一拐弯,从大路扭到了一条小巷里,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朗朗的读书之声。 原来萧文明要给宋星遥看的,乃是他在临海屯新办的学校。 临海屯现在十五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孩子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五六十人而已。 相对于目前十七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光男子就有三百人的数量,算是出现了一个人口的断层。不过这个人口断层之后,将会迎来新一波的婴儿潮,预计在十七年后,临海屯将会迎来一个人口爆发的状态。 但这都是后话了,既然出现了人口断层,那为了克服核心力量的不足,除了适当引入外来人口之外,就是要提升人口的素质。 因此萧文明便开办了学校,专门用来教育,屯子里正在成长起来的少年儿童。 当然了,这个学校同其他地方的私塾不一样——至少同何家村的那样的私塾不一样——不可能只教些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章。 四书五经也是要学的,八股文章也是要做的。 万一临海屯的小一辈里,出了一个做这种文章的天才,真能考取功名,那萧文明就会全力助他在官场里搏杀一番,动用所有的资源助他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这样他就可以在朝堂之中,拥有一个天然的盟友,办起事来自然会方便许多。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学校里教的别的科目更多——语文、数学、历史、地理都是要学的,还要接受体育锻炼和军事训练,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些子弟里的男孩子,都是迟早要加入萧家军的,不从小锻炼出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怎么行? /77/77155/23900644.html 0186 宋星遥的苦衷 而当萧文明等人莅临学校的时候,全校师生正集中在一起,背诵着三段分开来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却没人能知道含义的话。 一、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二、物体加速度的大小跟作用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且与物体质量的倒数成正比;加速度的方向跟作用力的方向相同; 三、相互作用的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同一条直线上。 没错,就是牛顿经典力学三定律。 这三条定律,虽然不能说是绝对正确,却是叩开现代科学发展的敲门砖,是奠定了科学大厦的坚实基础。 也是古代社会——无论中外——思维能够想象到的最高极限了。 在经典力学之上,电磁学、核物理学、相对论,这些高深的知识就已经超乎人类的基本想象力了,需要依靠更加发达的数学工具和物理学工具才能进行推演,并且这些学科也是建立在经典力学的基础之上的,归根结底还是要学好牛顿三大定律。 这三大定律的含义极其广阔和深邃,一两句话里是说不明白的,必须通过大量的实验和练习,才能彻底掌握。 以萧文明的知识水平,通过回忆慢慢摸索出一整套学习的方法还是可以的,但难度也是存在的,不比建设一个临海屯轻松。 但这件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只要把这件事情落实了,就能在临海屯这些子弟心中种下科学的种子,或许一时半会儿没法结果收获,但总有生根发芽的这一天。 或许通过几代人的慢慢摸索,或许从天而降一个天才,能从这三大定律中汲取灵感,再同中国传统的科学和手工艺结合起来,创立出一整套现代科学体系。 这样,就算大齐朝不在了,但中原汉人依旧能够掌握傲视于周边的科技优势,将能永远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温伯明是萧文明办学的总负责人。 他虽然闲云野鹤散淡惯了,并不喜欢执着于具体的事务,但是此人的确是有真才实学,也有极强的政务处理能力,由他经手选的老师、排的课程,虽然没法做到百分百的令人满意,但也是目前能够做出来的最好的选择。 但是温伯明毕竟只是一个封建时代的书生,还是有他自身的局限性。 对于萧文明让学生在课程里背诵莫名其妙的“牛顿三大定律”,温伯明既没法理解这个牛先生提出的定律是什么含义,也没法理解背诵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不过好在萧文明让背的东西并不很多,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个字,算得上什么? “我温伯明,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背书向来是过目不忘,就这么几行字,看一遍就全都背下来了。少给我抱怨!” 不要问为什么,就是给我背! 背不出?那就看你手板的抗打击能力如何了…… 温伯明的刻薄和严格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出了名的。 特别是年末考试的试卷都是他亲手出的。 他也不是那种埋头的故纸堆里的酸腐文人,见多识广、饱览群书、博古通今的半松先生,每次出试卷都出得天马行空、汪洋恣肆,往往都能把学生给难哭了,就是教他们的老师都未必能做得出来…… 萧文明也曾想叫温伯明把试卷出得稍微简单一点,让学生们都考个不错的分数,开开心心回家过年去。 但温伯明却说:“在萧兄的学校里做错了卷子,这没什么,大不了挨先生一顿板子,挨爹妈一顿臭骂。就是打你的、骂你的,也都是为了你好。真到了外头,要是做错了题目、走错了路,谁来可怜你?都恨不得痛打落水狗,把你一口吃了!现在错了,将来就不会犯错,能在萧兄这里犯的错,就不要再到外面去犯错了吧!” 温伯明说的也属实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萧文明已经将学校的事务全权委托给他了,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也没有必要直接插手,只要保证学校在正常的运行方向上也就可以了。 便也不去管他。 毕竟是十年植树、百年育人,兴办教育是一件责备后事的大事,也是一件不能立竿见影、见诸成效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真正的百年大计。 这个道理虽然并不浅显,但也深奥不到哪里去。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萧文明的用意,是要让临海屯薪火相传,不光是在他这一代,更需要千秋万代地将他的理想和计划传递下去。 只要教育办的好,别说三五年了,就是三五十年、三五百年,临海屯都不会衰落的,就是衰落了,也迟早有中兴的那一天! 这就好像洋湖对岸的何家村。 虽然在出了一个宰相祖宗之后,后世就没有那么争气的子孙了,但是他们诗书传家,依旧保持着淳朴善良的本性,不就等到了萧文明这么一个善财童子,可以帮助他们重新把村子振兴起来了吗? 就连异常孤傲的林丹枫都说道:“萧兄弟,你这些子弟我很看得上眼。我有一套童子功可以传授给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极高深的武功,但是天长日久地练习,也可以强身健体,去除百病。”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拍掌叫好:“这我就替这些孩儿们谢谢林大哥了,林大哥的武功那可是独步武林,他们学了去受用无穷。就怕这么高深的武功泄露了出去,那别犯了武林中的大忌讳了……” “忌讳?什么忌讳!哪有那么多忌讳?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样的招数,你也会我也会,为什么你就打不过我呢?关键还是看人。”林丹枫又开始装逼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泄露了,那也泄露在萧兄弟的手里,我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只能忍了。哈哈哈哈!” 林丹枫这话显然是开玩笑的,他还没说完就大笑了起来。 萧文明也跟着大笑不止。 可是一旁的宋星遥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原本她提出三五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后怎么办的质疑,是为了让萧文明难堪的,却没想到萧文明还兴办教育这样的深远打算,并且带她进入学校参观之后,两件事情更是深深的打了宋星遥的脸,让她发现小丑竟是她自己…… 一件事情是萧文明的学校里,不但有男学生,还有女学生,男女学生一视同仁。 第二件事情,则是林丹枫毫不避讳地传授武功秘籍,丝毫不担心武功泄露的忌讳。 这两件事情,可以说同时触到了宋星遥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宋星遥,是成都宋家的二小姐,虽然是武林世家出身,但在家里过得并不愉快。 她爹金笔判官宋员外,一支判官笔舞得出神入化,在西南一带极有名气,在江南也颇有耳闻。 可是他膝下的两个儿子却都是庸才,二三十岁的年纪,武功却是稀疏平常,别的方面也没显示出什么天分。 但是他唯一的女儿宋星遥,却是个练武的奇才。 虽然宋员外并没有将判官比的家传武功传授给她,可宋星遥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偷看了一招,便随手用筷子原原本本地模仿演示了出来,比练了不知多少遍的两个兄弟,招式更加精确灵动。 看了宋星遥的演示,她的两个兄弟羞得满脸通红,她的父亲却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发了冲冠之怒。 原来按照宋家老祖宗的规定,判官笔这一路功夫,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的。 宋星遥这个女子练习判官笔,就相当于坏了老祖宗的规矩,被她爹好一顿责骂,要不是宋员外真心喜欢自己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儿,非得捏折了她的手筋、脚筋,废了她的武功不可! 宋员外这样重男轻女,对于心高气傲的宋星遥而言,她当然是不会服气的。 她明面上虽然答应了父亲不再练习判官笔的招数,可在暗地里,却还不断地偷学个一招半式,又从古时候的兵器图谱上见到了好似两只筷子一般的峨眉刺,便又从判官笔的功夫路数,演化出峨眉刺的路数。 这样他爹宋员外也就无话可说了。 “怎么着?你不传我武功,还不许别人传我武功,还不许我自创武功。” 以宋老爷子对自家判官笔功夫的了解,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刁蛮的女儿,是偷学过一些判官笔的招式的,但是一来她对这个女儿的确是溺爱,二来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自创武功的天分。 如果有,那就给她们送家多留下了一套武功秘籍,虽然比不上家传的判官笔功夫,但拿出来开设武馆、指导弟子或者是给家里的女眷学习,还都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这样的天分,创不出武功来,那也无所谓,就当女孩子自己玩玩,并且她的兵器是两根针,说出去也好听——自家姑娘在练女红嘛! 就这样宋员外的放任态度,给了宋星遥不断修炼武功的机会。 并且在峨眉刺之外,她还下了功夫,不断磨练轻功,练成了一套飞檐走壁、踏水无痕的绝技。 (本章完) /77/77155/23900645.html 0187 都留下吧 这样的武功进展,家里人谁也不知道。 大约是在半年前,宋员外考教自己两个儿子的武功进展,没想到她这两个儿子是真不争气,学了二三十年,判官笔上的功夫还不及她爹的十分之一,恨得宋元外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骂到急了,说了一句:“就你们两个的功夫,还比不上星遥呢!” 她这两个儿子一听就不服气了:“什么?还比不上她?她是个女子,我们兄弟怎么着也能赢过她吧?” 听了这话,宋星遥立即提出要和她两个弟兄比试比试。 笔试下来却让她的两个弟兄颜面扫尽…… 他们这两个人加起来,也才接了宋星耀三招而已,这还是在第一招——带着试探意味的前提下——要是真的你死我活地打起来,他们连一招都接不了自己的这位姐妹…… 宋员外就在一旁看着,看得他恼羞成怒。 令他愤怒的是,自己两个儿子——两个精心培养的儿子——居然连个女人都打不过,那还是练什么武功,干脆练绣花去好了。 令他更加愤怒的是,宋星遥的峨眉刺,一招一式都是克制着宋家判官笔的——你快的,我比你更快;你刁钻的,我要比你更加刁钻;你刚猛的,我却是四两拨千斤,以弱克强! 这就不好了吧? 宋员外原本是想让宋星遥创一套可以传授给外人的武功,然而她创出来的功夫却是克制着自家判官笔的,那真要把这套峨眉刺的功夫传播出去,那普天之下岂不全都是判官笔的克星了吗? 那叫宋家还有什么脸面在四川这一带活动? “你练的什么武功?”宋员外怒喝道。 宋星遥刚刚赢了自己的两个弟兄,正在兴头上,张嘴就回答:“练的是高明的武功。爹,怎么样?是不是比咱家判官笔还要更厉害?” 这句话彻底将宋员外给惹怒了,气得他抬手就扇了宋星遥一个耳光,并说要废了她的武功。 宋星遥也急了,提着峨眉刺就和她爹对打了起来,宋星耀的武功虽然不及宋员外的老道精熟,但是峨眉刺的招式的确是克制着判官笔,几招杀下来,杀得老爷子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招式一乱送援外就更加没法抵挡,接着判官笔的虎口接连被宋星遥点了三四下,其中最后一下点中了马雪,判官比捏不住,哐啷啷就掉在了地上。 宋员外横扫西南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晕倒在了地上。 虽然她爹没有什么大碍,但宋星遥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再待在成都了,在确认了宋员外身体无碍之后,便赶紧露了出来,半是为了躲她爹的怒气,另一半则是可以异常自己行走江湖的夙愿。 因为是仓促离家,所以宋星遥得准备很不充分,身上带着的盘缠很快就花光了。 正巧。她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能不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地,就开始做一些替人平事、当打手的活。 当然了,为了行事方便,她故意隐去了自己是女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的身份,又隐去了是成都宋家二小姐的身份,这才敢干这些事情。 就这样短短一两个月,宋星遥凭借自己高超的轻功和灵动的武功,居然在黑道里闯出了一点名号,成为近来崛起的一个有名的盗贼加刺客! 像宋星遥这样的高手,并且毫无根基又底子干净的背景,就引起了桑淳元的注意,便雇了她来盗取口供,或者顺便可以将萧文明一劳永逸地解决了。 并且摆出的理由还十分冠冕堂皇:萧文明是个勾结倭寇的汉奸,宋星遥这样做是替天行道! 这小妮子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被这么一忽悠,立即就赶来杀萧文明来了,就连酬金都不要了。 得亏这时她的行踪,已经被姑苏大侠的林丹枫给掌握了,否则萧文明搞不好,现在真的死在宋星遥的手下了…… 宋星遥接连击败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和爹爹,自以为自己的武功虽然做不到横行天下,但是来去自如问题不大。 可是没想到面对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林丹枫,她竟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连引以为傲的轻功,也完败在他的手下。 要说对林丹枫,宋星遥是服气的——那不服气也不行,的确是打不过人家——可是对萧文明他却并不服气。 不就是运气好吗?正好让林丹枫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否则你这个萧文明,早就被老娘捅了十七八个洞了…… 但是亲眼参观了临海屯之后的宋星遥,却是对萧文明发自内心的佩服。 先不提他有怎样的经营能力了,光是他男女平等的思想,就让宋星遥由衷地敬佩,而围绕在这个不起眼的屯田所千户身边的,也都是才识卓越、品行高洁的人、 就是林丹枫这个有口皆碑的大侠客,都同萧文明引为知己之交,甚至结义为兄弟,就连自己赖以成名的武林绝技,都毫不吝惜地传授给萧文明的子弟。 就这样的胸襟,自己那个雄霸西南的老爹,就恐怕望尘莫及了。 宋星遥对萧文明的看法在这一刻,已经有了莫大的转变,然而她性格倔强——甚至要超过一般的男子——服软、服输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句话萧文明也无所谓听,只要宋星遥打心眼里不再认为他是一个吃里扒外、里通外国的汉奸,那就足够了。 又在学校里盘桓了片刻,萧文明便又重新折回了大路,往屯田所的核心走去,那里有他一个非要见不可的人——便是自己的姐姐萧文秀。 萧文秀早就听到萧文明回来的消息,匆忙迎了出来,半道就与他这个不安分的弟弟相遇了。 萧文明见自己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萧文秀替自己打理临海屯的大小事务,工作十分繁忙,人也显得比较疲惫,但脸色尚好,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几天不见,姐姐又年轻了些了。这如花似玉的,跑出去别人还以为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呢!” 萧文秀嗔了萧文明一句:“你呀,就知道花言巧语地骗我。说是去苏州府,可一声不吭又去了金 (本章未完,请翻页) 陵城,真是怕我不担心!将来再这样,小心我打你的手心!” 萧文明吐了吐舌头:“知道了,这不也是事发仓促,才没跟老姐你说一声吗?否则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呀。这不,我出去这么一回,给你带了两个姐妹回来,让她们陪着你说话,也可以解解闷。” 说着,萧文明就招来孙佩兰和宋星遥。 临海屯的大奶奶萧文秀是个活菩萨。 这话不是萧文明说的,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提起过,都说萧文秀乐善好施,别说是临海屯的军户了,就是附近的百姓有难处,只要去求她,没有不帮着解决的。 如今真见了萧文秀的面,孙佩兰和宋星遥更是觉得所言不虚,真的就见到了一位活菩萨。 原来萧文秀按理说也是一位美女,但她的美虽然比不上董婉青的明艳夺目,也难比得上苏舜钦的娇弱含蓄,或许也比不上宋星遥的灵动活泼——但她的美是一种没有攻击性的,富有包容性的美,在别人眼里看上去,不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活菩萨的形象? 孙佩兰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蒙了多少冤,恐怕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一来到临海屯这方乐土,又见到萧文秀这么个好人,就仿佛见到了亲人,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眼中噙满了泪水。 萧文秀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将她扶起,一边安慰着孙佩兰,一边问自己的弟弟:“这位姐姐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文明便将孙佩兰的身世和遭遇劫,简略地向萧文秀说了。 萧文秀真是个心软的,听了一半就感同身受、热泪盈眶,几乎要同孙佩兰抱在一起哭了…… 一个女人哭就有够麻烦的,要是两个人比赛着哭,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萧文明赶忙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说老姐啊,我寻思着这位孙姐姐无依无靠的,就让她住下来,你说怎么样?” 萧文秀还能怎么说,立即就答应下来:“那再好不过了,你给我造了那么大一座院子,屋子都空着呢!就让这位姐妹住在我下手的屋子里,我们平时说话也方便。” 萧文明又叫过宋星遥:“还有这位小妹妹,她也要在村子里借住一段时间。” 萧文秀见宋星遥长得漂亮,已然对她产生了好感,将她拉在身边,拉着手问道:“这位妹妹看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不知怎的要来我临海屯呢?” 还不是这个宋星遥性子太野了,几乎就把你老弟给杀了,所以才要她留在屯子里,让她安分守己、修身养性,顺便也交代一下同白炎教、桑淳元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萧文明将宋星遥留在临海屯的真实意图。 但是萧文明却没法明着对姐姐说——要是萧文秀听说宋星遥是要来杀萧文明的,还不得被吓破胆了? 萧文明正不知应当编一个怎样的理由出来,林丹枫却抢先一步闪在萧文明的面前,拱手先向萧文秀作了个揖:“小弟见过姐姐,有礼了!” (本章完) /77/77155/23919220.html 0188 你也老大不小了 别说林丹枫到底是个武林高手,就这么步伐一闪、腰肢一弯,动作极其潇洒,就已然能够看出他的武功功底了。 林丹枫同萧文明结拜为兄弟,萧文明的姐姐自然也就是他的姐姐,以礼相待那是必然的,也是应当的。 之前,林丹枫已经在南湖屯见过萧文秀一面了,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一回生两回熟,说话便也亲切了许多。 萧文秀也听说林丹枫是个嫉恶如仇的大侠客,便也不敢做大,赶忙回了个礼:“原来林大侠也来了,怎么我弟弟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远远地出来迎接。” “岂敢岂敢。”林丹枫客套了两句,便话锋一转,抬手点了点宋星遥,“这位小妹妹是我一个故交的女儿,同家里人拌了几句嘴,一赌气就从四川跑来了江南,我看她无依无靠的,就想暂留在我小兄弟的临海屯里,不知姐姐能否同意?” 林丹枫没有说谎话,但也没有把真话全部说出来,萧文秀当然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好啊,既然是林大侠的故交,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这地方大,妹妹自然可以住下来,一切都当做家里面就行了。” 萧文秀答应下来了,林丹枫便也就放心了,便又朝萧文秀作了个揖:“既如此,那小弟就告辞了,小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久留了。” 萧文明听了一愣:“唉?林大哥你怎么要走啊?也不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多玩几天。你不是说还要传授我手下子弟童子功吗?” 林丹枫回答:“童子功的事情我自然会画成图谱,派人捎带过来的。金陵城那边,我始终是不放心,白炎教同桑淳元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非常搞明白不可!” 这倒是件正事。 这其中的关系也是萧文明想知道的,便托付一声:“那林大哥就一切小心了,有用得着小弟的时候,尽管托人过来说话。只要林大哥吩咐,小弟是可以带领全体萧家军倾巢出动的。” “兄弟的心意,愚兄记下了。” 说着,林丹枫朝众人团团一揖,又走到宋星遥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此处便是临海屯,有精兵三百余人,你可不能胡闹。要是被我知道了,定然要同你爹一起来抓你。” 林丹枫一边说,一边四指暗暗用力,只用了极小的动作,便解开了宋星遥的穴道。 光凭这一手点穴的功夫,林丹枫也足以纵横江湖了。 别人不知道,同样武功不俗的宋星遥当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就这样的武功,如果林丹枫下决心要来对付自己的,自己就是孙悟空,也跑不出他的五指山…… 更何况宋星遥这个女孙悟空,现在遇到了观音菩萨,正好可以在紫竹林里休息一会儿,跑出去做什么? 但是宋星遥依旧嘴硬道:“我知道了,你真烦!” 被嗔了这么一句,林丹枫倒也没有动气,又复朝众人作揖告别,一转身便离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临海屯。 他是大侠,来去如风、不受拘束,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可只可惜像他这样的性格,萧文明想要以他为核心建立一套情报网络的计划,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施了…… 林丹枫走了,温伯明便也告别,说是要回家拜会一下他爹。 一提起他老爸,温伯明就是一脸的痛苦,就好像便秘了似的。 这也难怪,温伯明的父亲是个老夫子,向来治家严格,要是知道这个报以厚望的儿子,又跑到金陵城里和歌妓苏舜钦混在一起,指定又得狠狠地责骂他一顿。 不过温伯明对这样的责骂,也已经习惯了,向萧文明借了一辆牛车,便也离开了。 送走了林丹枫和温伯明二人,萧文明等的人也就没由来再在路边站着了,还是先回自己的家里,缓解一下旅途的疲惫再说吧! 再往前走就是临海屯的核心区域,是住了萧文明、他姐姐以及临海屯其他老少爷们儿的地方。 这里除了将民居建设成碉堡的样子,也无非就是房子干净漂亮一些而已,同其他地方差别不大,因此在视觉冲击力方面,孙佩兰和宋星遥二人,并没有产生太大的新奇感。 倒是听说萧文明回来了之后,就赶忙出来迎接萧文明的村民们,让这二人笼罩在一种温馨的气氛之中。 只见赶来迎接的村民,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愉悦的表情,七嘴八舌地向萧文明请安问好,手里还拿着准备送给萧文明的礼物。 这些礼物其实也没什么贵重的,也就是他们新烙好的大饼、母鸡新下的鸡蛋、锅子里刚焖熟的几块红烧肉,全然不像是巴结萧文明的样子,更像是简单而纯粹的邻里往来。 就是这样的关系,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压力,就更加不会有费力维持这种状态的疲惫感,显得异常舒适,这大概就是家的意义吧…… 这期间,活菩萨萧文秀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这种感觉和氛围就是由她在潜移默化之中营造起来的。 萧文秀是这里的女主人,随意地伸手招来了几个闲聊的老婆子,让他们将自己院子左右两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再取些新的枕头和被褥出来,供孙佩兰和宋星遥居住。 安排妥当,她一面让孙、宋二人回屋子里看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一面则和弟弟萧文明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了外人在旁边,萧文秀的言语举止就更加随便,她抬起萧文明的右手,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手上还受了伤!” 萧文秀说的伤就是宋星遥那日在行刺萧文明的时候,用峨眉刺在他右手腕上点下的,伤口不大也不深,但因为是在一处显眼的地方,所以一眼就被萧文秀看见了。 萧文明赶忙抽回手,咧嘴笑道:“一点小伤而已,出门在外哪能没个磕碰的呢?” 他怕萧文秀再继续追问伤口的事情,便赶紧将话题转移开去:“老姐啊!我不在这几天,我看屯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经营的比我还好,看来我是多余的,干脆就别回来算了。” “得了吧,你就。这几天,可把你老姐我给累死了。哦,对了,还有码头那边,账也是我记的,账册都在这儿呢,你翻翻,错了可别怪我。” 除了临海屯之外,码头是萧文明另一个需要关注的地方——萧文秀就是不说,他也是要问一问码头港口的事情的,不过既然他把账册都递过来了,萧文明正好翻一翻。 萧文秀识字不多,但记账这几个常用的字他还是认识的,并且萧文明现在的业务也很简单,就是从各地商人那里收购来货物,运到设在临海屯或者是海港里的仓库储存起来,再出售给过来从事海外贸易的外国商人,也就是个进账和出账的过程。 这种贸易关系很简单,只需要寄两列流水账就行了,最关键的是要耐心和细致。 萧文秀在这两点上都不差,厚厚的一叠账册,被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萧文明翻了几页就不禁赞道:“没想到姐姐还真是个记账的天才呢!不如今后这件事情就全给姐姐负责好了,我也好放心。” 萧文明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在他还没有开窍,还是个傻小子的时候,临海屯大小的事务都是萧文秀主持的,虽然并没有让临海屯发展得怎样好,但也始终维持着危局,没有让这座屯子陷入崩溃的境地。 作为一个古代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才能已经很难得了。 但就是因为知道这其中的辛苦,萧文秀才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苦差事:“你就饶过你姐吧!我每天光记账就得花三四个时辰,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还要找人来问话,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有些事儿也只能劳烦你,别人记账我也不放心啊!万一来个吃里扒外的,我辛苦赚的银子还不被他给掏空了?我这儿每年还得向皇上那边进贡两万两银子呢,可别辛苦做了一年的生意,反而还赔了本……” “是啊,老姐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瞧你手下那些子弟兵结了婚、生了娃、成了家的得有一小半了,偏偏你这个做头的还是单身一个人,也该找一户好人家成家了。” 这事儿萧文明当然想过的。 但问题是讨老婆,这是件大事…… 这不废话吗?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人这一辈子,除了生老病死以外,大概没有比结婚更重要的事了。 而对萧文明而言,他讨老婆可并不是给自己选择一个伴侣那么简单,而是要给临海屯上下那么多老少爷们选一个主母,选一个女主人。 这个要求可就不容易了——首先这人的品行得是能服众的,其次也需要有很强的能力来替萧文明打辅助,还要长得端庄漂亮一些,带出去不会给临海屯丢人。 如果本身就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能够带来一定的资源,形成强强联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章完) /77/77155/23919221.html 0189 非分之心 能满足这样条件的女子可不多,因此现在临海屯女主人的身份,萧文明实际上是交给姐姐萧文秀来承担的。 眼下也就只有她,才能满足上述一切要求。 因此萧文明回了一句老实话:“我也想啊,可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吗?” “唉!咱们爹妈死的早,看样子这事还得你老姐替你来张罗。我倒有个人选,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怎样的?” “什么人选?说来听听。” “董婉青。你说董家这位大小姐怎么样?” “什么?什么?董婉青?老姐你说谁说的就是那个董婉青吗?我没听错吧?” “对啊,就是她,怎么了?你嫌弃老姐的眼光吗?” 老实说,说看上董婉青,萧文秀的眼光还真不错。 董婉青本身就是市舶司副提举董家的大小姐,大户人家出身,萧文明娶了她就算不是倒插门,那也绝对是高攀了。更何况董婉青颇具才能,否则也没法组织商队,远隔千里从福建来送商品。 然后她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漂亮,放到任何地方,都是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个。 但是董婉青的身份实在是太神秘了——同白炎教、桑淳元、倭国人都有不清不楚、藕断丝连的联系……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靠得住的证据,但萧文明总觉得,在泉州市舶司提举大小姐的身份之下,董婉清是不是还有着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文明陷入了沉思,而萧文秀还在催促:“怎么样?你快说啊!要是你自己不好意思,要不要让老姐我来出面替你说道说道?董小姐现在人就在屯子里,要我去替你探探口风吗?” “什么?董大小姐她也在临海屯里?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萧文明惊问道,话语之中似乎带了几分责备的口气。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在屯子里设仓库,是你同意了的,之后往来屯子,也从来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看她每次走、每次来都会跟我打声招呼,有时还送点礼物给我,比你礼貌多了!” 是啊,当初的确是萧文明自己同意,让董婉青在临海屯里设下一个仓库的。 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萧文明要建设港口,银子、建材、人力都缺着呢,不得不借助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力量,这才做出了一定的妥协。 还不单是让她在临海屯的核心地块设立仓库,并且还享有海外贸易的优先权,这些权利都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世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当初萧文明自以为是占了个便宜,现在来看付出的代价就有些大了点。 可是事到如今,想要再把董婉青赶出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是萧文明就直接只能对他姐姐说道:“姐姐你的眼光当然是好的,可是也太好了点。一样是当官的,他家的官当的比我大;一样是经营海港的,他家的海港也比我大的多。我凭什么娶人家?老姐总不能让我入赘做女婿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秀虽然难免有些妇人之仁,但他在女子当中也不愧为有识之士,一听萧文明这个说法,她就不同意了:“老弟也不用妄自菲薄吧?你现在是没人家做的大,可不代表将来也是这样。别的不说,他老爸都多大岁数了,你才几岁?我看到了那时候你一定比他家出息的多!也不用看将来,你就看现在,就是年纪相仿的,有几个的成就比得过我弟弟的?” 话,倒也确实是这个话。 以现在临海屯的发展程度,怕是整个大齐朝国内,都没有比它更强的屯田所了。 而萧文明又对临海屯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因此可以这样说:在大齐朝这多如牛毛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之中,萧文明几乎可以是拔得头筹的人才! 并且朝廷之中的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德高望重的毅亲王,就同萧文明有书信往来;就连皇帝那边,萧文明也是挂上名的。 这就意味着萧文明的前途不可限量,一旦遇到风云聚会的时候,他就会飞龙升天,做出一番大事业! 然而这样的发展依旧同董婉青没有关系。 萧文明忌讳的是董婉青可能带来的危险,他可不希望就为了贪图董婉青的美色和背后的势力,就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搞不好自己被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因此萧文明只得敷衍到:“老姐啊,你就别为我这事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数。还有,我和董大小姐正做着生意呢!你可别给我画蛇添足,在那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暗示,反而让人误会我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萧文秀还想再说道说道,可萧文明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没办法,什么事情萧文秀都是能代替自己这个弟弟做的,偏就是结婚这件事情他是实在没法代劳,也就只能说道:“行!我就先不管你了,但你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该过问的我还是要过问的。” 成亲的事情,勉强被萧文明糊弄过去了,屯子里的人又忙着给萧文明接风洗尘,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待到第二天,董婉青也来上门拜访萧文明了。 按理说,她是萧文明的生意伙伴,过来问候一声,那也是应该的。 可一想到董婉青的行踪轨迹,是萧文明离开金陵城的当天,董婉青也跟着离开了金陵城,步子踏得未免太过同步了一些,不由得让萧文明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沉沉的。 心中有了成见,说话办事便显得异样。 萧文明同董婉青就随意寒暄了两句,便推说有要事在身,便同她告辞了。 他也的确有要事在身,还有几件急事等着他来办理。 第一件事,就是要审问他从泰州带来的那五个地痞流氓兼杀人犯。 他们是杀害孙佩兰丈夫的直接凶手,所以这几个人的口供是十分关键的。 于是萧文明不由分说,并将他们押到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临海屯那么多人的面,公开审理他们的案情。 这些个地痞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氓原本就都是些软骨头,又被萧文明众目睽睽地公开审问,早就没了平时欺负老百姓时候的威风,还不用动刑,就靴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坦白交代了出来。 这些家伙平日哥哥弟弟的叫得那个亲,烦推杯换盏的时候那叫一个真,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是谁也不认谁——都说打死那秀才最致命的那一下,是别人干的,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也就是在旁边打两下太平拳,呐喊助威、放风放哨而已…… 这种说法当然不能让萧文明满意。 那就别同他们客气了,一个个全都扒了裤子,被推倒在地上,一人赏他们十棍子。 只赏他们十棍子而已,真的不能再多了…… 打棍子的,都是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子弟兵,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健,又时常练习武功,手上的力气可并不是那些衙役可以比的,十棍子下去,早已打得这些地痞流氓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挨了这顿打,这五个地痞流氓是不承认也非得承认了。 他们只得把自己打的哪几拳,每一拳又打在哪里——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 最后才确定是其中一个拿了棍子的,朝秀才后脑勺打了一下,挨了这个棍子的秀才便也没了气,原本抱着头的手耷拉了下来,众人又是一顿乱打,这才将他活活打死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道理不用我教你们了吧?”问明了案情的萧文明脸板得就像一块生铁,“你们杀了人——杀了个无辜的好人——那就活该去死,活该天诛地灭!” 萧文明的话说得这样重,语气这样生硬,这些个地痞流氓全都吓傻了,哭着喊着向萧文明求饶。 萧文明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几条狗命我还留着有用,暂时是不会杀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就数着天过吧!” 这些日子,随着阅历的增加和实力的增长,萧文明说话的分量也是越来越重了,隐隐间有了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这几句话一说,当场就有几个流氓吓得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老爷们死就死了,敢做就敢当,做出这窝囊样给谁看呢?”萧文明看他们就来气,一挥手就叫人把他们统统抬下去,全都关押起来。 这几个地痞流氓交代的很清楚,也就不必劳烦温伯明了,直接让屯里几个教书的先生,将他们的口供记录下来,再让他们签字画押、打上手印,就又成了铁一般的证据。 有了孙佩兰的诉状,桑忠昌的供述和这些地痞流氓的口供,在异常重视口供的古代,那就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已经足以证明桑忠昌就是杀人的凶手了——或者说,是他指使他人行凶。 这样,桑淳元的小辫子,就算是结结实实地捏在了萧文明的手里,可以好好同他谈一谈价钱了。 甚至不用萧文明亲自出马,那位地位崇高的江南总宪大人,就会主动派人甚至亲自前来同萧文明谈判。 (本章完) /77/77155/23946948.html 0190 修身养性 整个案件审理的过程当中,萧文明都让宋星遥在一边旁听,让她知道自己和桑淳元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关系;让她分辨一下,到底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让她感受一下,当初她要来刺杀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道理…… 宋星遥刁蛮一些是真的,任性一些那也不错,但她并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 原本再来临海屯的路上,他经孙佩兰念叨了几句,就已经意识到: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被灌输的那样,萧文明故意制造冤情来要挟桑淳元。 而是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的的确确犯了滔天大罪,萧文明想要用这案子来对付桑淳元固然是处心积虑的,但客观上也是在替孙佩兰伸冤,他做得可以说是没有半点错。 而今天听了审判之后,宋星遥更是知道了案件的来龙去脉,更加发现自己是被坏人利用。 气得宋星遥暴跳如雷,只要立即赶赴金陵城,将桑淳元和给桑淳元传话的那个武夷派的管家全都杀死,以解其心头之恨! 这就是在胡闹了。 萧文明立即呵斥道:“林大侠走的时候怎么吩咐你的?要你就待在临海屯里修身养性。没有我的命令,你一步也不许离开这里!” 林丹枫说的话还是管用的——不管是真心佩服这位姑苏大侠也好,还是紧紧慑于他的武功也罢——反正听了萧文明的话,宋星遥便放弃了赶赴金陵的打算,报仇的事情也就只能等今后再说了。 干完了第一件大事,萧文明就得去港口跑一跑了。 如果说临海屯的建设已经渐成气候,那海港还是处在方兴未艾之时,不能不多加关照。 而去港口的时候,萧文明除了带了必要的护卫之外,也同样捎上了宋星遥。 在给海港选址之时,萧文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儿的,海港设在距离临海屯约有五里地的地方,这点距离既可以阻隔一些危险隐患,又不至于太影响商品的流通,可以说在两者之间起到了缓冲地的作用。 他为了进一步畅通物流,则在屯子和海港之间,一样用砖石铺成了一条可供马车交汇行驶的笔直的、宽阔的道路。 道路之上,往来的新人、车马比通往临海屯的更多——这是因为有许多要到港口进行贸易的商人,并不经过临海屯,而是直接到港口开展贸易。 按照萧文明预想的模式,他的临海屯将来是要发展手工业,并且逐步攀升科技树,向流水化生产的大工业发展。 这样,临海屯制造出来的商品,就可以通过海港的海路倾销到全世界,再用赚到的利润反哺工业和农业的发展,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那么,临海屯就将成为全世界工业发展的中心。 不过这个计划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临海屯现在基础差、底子薄,并且还时刻面临着各方势力的挑战和压制,要说眼下能建立起来的工业,也就是马青负责的那一处铁匠坊而已。 马青在萧文明的支持下,通过融合中原和倭国的冶炼技术,再加上本身的天才,铁匠坊制造出来的刀剑兵器,已经同著名的倭刀的质量不相上下了。 而如果是由马青亲自打造的,其质量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更胜一筹,几乎已经达到了冷兵器科技的上限了。 除此之外,马青还制造和改进了弓弩。将大齐朝朝廷配置的制式弓弩,在原有力矩不变的情况下,威力和射程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并且尝试着各部件都采用流水线制造模式,每一个部件都能简单的互相替换,这样在战场上遇到了弓弩损坏的情况,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进行修理。甚至可以用几把坏掉的弓弩重新拼凑出一只完好的,这对于后勤保障而言,当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同时这也是从手工工坊,走向流水线大规模生产的一次有益的尝试。 对于马青的铁匠坊,萧文明的支持力度是不遗余力的。 因为这一处工坊短期来看,能够满足萧家军装备的需求;而从长期来看,它承载的是一种金属加工业的雏形——将来军事上制造火气靠的是它;工业上制造工具靠的是它;经济上制造生产机械靠的也是他。 属于是最基础的工业门类,是必须大力扶持的。 至于其他工业门类,除了纺织业以外,萧文明打算采取合营的模式引入临海屯。 比如说可以从临海县里印书坊的郑老板合作,合资成立一个造纸厂兼印刷厂。 萧文明现在的钱比郑老板要多得多,就由萧文明出钱占股份的大头,并派人进场参与管理,而实际事务则交由郑老板来打理。 这样,萧文明既可以省下经营那么多工厂、工坊所耗费的精力,同时也可以保证自己对产业的掌控能力。 而对于萧文明视之为核心产业的纺织业,萧文明则是想要进行直接管控的。 因为根据后世的经验,全世界的工业强国,其纺织业都是极其发达的,在发展的过程中也无法跳过纺织业发展这一个步骤。 比如说第一代世界工厂的英国,就是从发展毛纺织业开始的,用圈地运动来赚取了第一桶资本积累,随后又发展棉纺织业,在全世界的殖民地推广棉花种植,为本土的纺织企业提供原料。 第二代世界工厂的美国,发展的则是化纤纺织产业,通过科技进步,从石油等原材料中提炼化学纤维,一口鲸吞了很大一块传统纺织业的蛋糕和份额,并且在掌握化纤产业专利的前提下,逐步去工业化,依旧通过金融和科技手段攫取大量利润。 穷逼世界工厂的日本,则是从丝绸纺织业入手,逐步跨进到化纤纺织业,只可惜他面对的对手都太强大了——又是中国又是美国——自身国力和资源又有限,就只能在一两个细分明类里占据一席之地而已。 而第三代世界工厂的中国,则是各个纺织业全都推进发展,到鼎盛之时,一两个纺织业集中的城市就能占据全世界某一细分品类产量的五成以上——一旦这个城市哆嗦一下、打个摆子,全世界都要跟着感冒!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 因为纺织业是一种劳动密集和技术密集型的相辅相成产业,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活法,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方式,就能发展起纺织业来,并且十分容易进行技术迭代,通过纺织业的发展带动其他产业的进步。 而一个更加关键的作用是——人人都要穿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衣吃饭,纺织业制造出来的布匹,几乎是每一个人的刚性需求,只要价格合适、质量合适就不愁销量。 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可以长期保存,不用害怕销路一时受阻,造成严重的损失。 同时,纺织业的发展也可以吸收大量劳动力,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的蓄水池。 以上种种,就是萧文明计划大规模发展纺织业的原因,他也做了长期的准备。 萧文明一开始就准备发展高端纺织业,赚有钱人的钱,从各地引入了优良的桑树品种——现在已培育了桑树林四百余亩,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就要从别处购置良好的蚕宝宝的幼虫,开始组织和发展丝绸纺织业。 这是长远计划之中的一个短期计划,萧文明准备过年前就逐步推行。 但是眼下在经营港口的过程中,萧文明采取的还是“二道贩子”的贸易模式——即将从各地运来的货物统一进行收购,再将收购的货物出售给过来贸易的商人,赚取其中的利润差。 这种商业模式可是旱涝保收的——反正外国人对中国的商品是极度渴求的,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贸易利润差这种快钱谁都想赚,凭什么就给萧文明一个人赚? 凭什么? 凭的就是武力的支持和政治势力的支持。 一方面,萧文明有皇帝的圣旨,特许他在临海屯开展同倭国的海外贸易,相当于就占有了垄断地位——别人想经营?不行!违反着大齐朝的国法呢! 另一方面,萧文明身后站的是战斗力日益增强的三百萧家军。 这三百子弟兵已经将倭寇给打服了,在各种外国势力中都产生了足够强大的威慑力。 威慑力就是信用力,这两种力量的集合就能产生影响力,也就能够吸引海外的商人敢来进行贸易。 这一套组合拳,后世美帝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 如此这般,萧文明港口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还比不上泉州、广州、明州等几个传统大港,但也逐步发展为一个正在兴盛起来的新兴港口。 光从临海屯到海港的这一路上,运输的商队虽然不能说是摩肩接踵,但也是络绎不绝,其中有的是第一次来,有的是来了好几回了。 他们的目的都十分明确——就是为了赚钱! 对于长期经营的大主顾,萧文明或许可以拖欠一些货款,但对于临时赶来经营的小商小户,萧文明向来是现银交割的。 这对小本经营的非常友好,也就给了这些小商人,多了一条存活的途径。 所谓夺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那给人钱财,无疑就是再生父母了。 会不远千里赶来萧文明这里做生意的,哪个会把钱看轻了? 在他们眼里萧文明就是财神爷,就是再生父母! 因此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们听说萧文明来了,都排着队地跟他打招呼,先混个脸熟再说…… 这里头的人,一大半都是奸商,萧文明原本是看不起他们的——这帮家伙都是一群苍蝇,奈何自己也是一块臭肉,惹得他们“嗡嗡”乱叫对自己趋之若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本章完) /77/77155/23946949.html 0191 簪子 并且萧文明现在还在积攒人脉、搭建销售网络、营建商业帝国的过程当中,对于这些商人,他该笼络还是要笼络的,便也不厌其烦地跟他们一一寒暄。 这时却见老主顾张大户,率领了一票商队赶了过来。 萧文明远远见了,便挥手示意:“嘿!张大户,说你呢!快过来!” 张大户的消息可没有那么灵通,并不知道萧文明已经从金陵城返回了临海屯,忽然听见萧文明的召唤,他竟然有些喜出望外的意思,撇下自己的商队就先赶了过来,朝萧文明深深作了一揖:“哟!萧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通知你?通知得着吗? 就是招他过来,要不是萧文明带着目的,其实都懒得跟你说! “你少跟我说这虚头巴脑的。”萧文明说道,“我问你,这些日子还有没有拦截商队的官差?” 这事张大户正想跟萧文明说,只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种话有些不合时宜。 于是张大户将萧文明拉到了路边:“别人我不知道,可自打三天前,就再也没有官差来拦截我的商队了。是不是萧大人已经同桑大人谈妥了?” 谈妥倒是没谈妥,还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不过事情倒是办妥了,只不过用的并不是谈判的办法。 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萧文明没由来同张大户说得一清二楚。 话反过来说,张大户这样的小商小贩,知道这么多官场秘闻也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萧文明便敷衍道:“啊!是这样的。我同桑总宪商量了几句,总宪大人也就回心转意了。至于那些收税的官差,自然也就都撤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户庆幸地说道。 像他这样的商户,在小民百姓里算是一县的富豪,能做到吃穿不愁,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在官员的眼里,他同小明百姓就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尤其是在桑淳元这样的大官的眼中,也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因此卷入政治斗争,张大户也是不情愿的,现在收税的事情能由萧文明出面料理了,他是最高兴不过的了。 这场风波让张大户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官场上的一些小小的波动,就能极大地影响他的生意。 因此张大户也不免埋怨道:“唉!这个商总宪啊!怎么这样朝令夕改的?叫我们无所适从……” “听你的意思,是想回到原先收税的状态?要不我请商总宪就针对你张大户一个人收税怎么样?虽然麻烦了一点,但看在银子的份上,各地的官差还是乐于做一做的。” “别、别、别!”张大户赶忙讨饶道,“我就随口一说,萧大人还当了真了,大人就饶了我吧……看萧大人的意思是不是也要去港口那边?不如我们一起走怎么样?” 张大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会干? 萧文明对他是很了解的,当初这厮加入白炎教,也不是看对面的教义是怎样的具有吸引力,不过就是看白炎教在江湖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有些势力,能帮助他平息事端,仅此而已。 而他提议要同萧文明同行,也不过就是想来一个狐假虎威,就是给过往的客商和海港里的人看看,看看自己和萧文明的关系非同寻常——将来他说话办事,自然也会方便许多。 萧文明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便说道:“得了吧,你是你、我是我,还是分开走吧,反而方便。别叫人看了产生误会。” 桑淳元一下被点破心事,脸上一红,赶忙往回找补:“萧大人这是怎么话说的呢?我其实……其实是有一份重礼要送。” 一听这话,萧文明便又立即打断了“送我东西?你得了吧,你有钱还是我有钱?我要是有看得中的东西,我不会花钱买吗?犯得着让你送我?“ 张大户赶忙又改口:“小人哪有萧大人有钱啊?我是要有样首饰要送给这位姑娘。” 他说的是陪在萧文明身旁的宋星遥。 宋星遥眉头一皱:“我又不认识你,你送我东西做什么?我也不会收。” 张大户腆着张老脸:“见外了,见外了。这位姑娘迟早就是,临海屯的夫人吧?小人也不怕丢人,明说了,就是想要拍拍夫人马屁……” 他一边说一边从贴身的布囊里,掏出一个绸缎包裹的盒子,正要往外拿,却听宋星遥一声怒喝:“什么夫人,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怎么就成了临海屯的夫人了?” 张大户还以为宋星遥在害羞,又加了句:“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看这位姑娘是大家闺秀,长得就这么漂亮,配咱们萧大人那是正合适!” 宋星遥长得本来就好看,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又送了他一身裙装,穿在身上就丝毫没有一个女刺客的影子,地地道道的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模样,怪不得会让张大户往这方面想…… 萧文明听了这话,掩着嘴巴止不住地笑。 宋星遥脸皮薄,又不敢去打萧文明这个林丹枫的结义兄弟,只能拿口无遮拦的张大虎出气,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往旁边狠狠一扭。 张大户手无缚鸡之力,哪能经得住宋星遥这一招,疼得他龇牙咧嘴,手里拿着的匣子也掉在了地上。 那匣子做工十分精美,却并不结实,一掉在地上,盖子就被震掉了,掉在地上的竟是一枚银簪子。 一看见簪子,宋星遥的脸就更红了。 一样是绑头发的东西,钗和簪是两种功能相近却意义完全不一样的物件。 简单来说,簪是两股的,是用来给已婚女子所用的;而钗则是单股的,用途正好相反。 这张大户送给宋星遥一支簪子,含义就再明显不过了,也难怪宋星遥这个黄花大闺女会脸红了。 萧文明虽然是个现代人,可好歹也在这个时代呆了两年左右的时间了,该懂的规矩他还是懂的,这件事情闹得僵了,对大家都不好,还会误事。 于是他又只能出来打个圆场:“算了算了,这张大户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是一片好心。东西嘛,我就替宋二小姐先收着,至于用得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用不到,那就将来再说吧……” 张大户也意识到自己办错了事、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不再发表意见,更不敢再跟萧文明一同行动了,立即命令自己的商队原地休息,等萧文明一行人走开了,他才远远地启程。 经过了这样的一番误会,宋星遥似乎是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瞪着眼睛问萧文明:“你把我叫来做什么?就是让人来对我说这些疯话的吗?” 萧文明请宋星遥到码头来,当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但原因当然并不是在张大户这里,而是因为他听说了,从倭国来的富山吉秀,已经在船上等了他三四天了,非要见萧文明一面不可。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见倭国人的时候吗? 桑淳元正打算告萧文明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呢,要是这时候还同倭国人私下接触,岂不是给了桑淳元一个极好的把柄吗? 原本萧文明是不想见富山吉秀的,可是他从多方打听到桑淳元对自己商队的封锁已经突然放松了,并且又在张大户这里得到了印证,那就顺便去见一见这个难缠的富山吉秀好了。 倭国人的性格都轴得很,你要是不去见他,他死赖在这里,事情反而更加难办…… 而萧文明带着宋星遥,就是想让她看看自己和倭国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关系和状态,那自己是不是帮着倭国人的汉奸,这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萧文明肯定不是汉奸,他虽然同倭国人正做的生意,但是对倭国的警惕,那是一刻都没有放松。 虽然倭国的商队,对萧文明而言是一个最重要的主顾,但凡是倭国来的商船,一律都被安排在所有船的最外边,并且严令倭人除了运送货物之外就禁止下船,至于想要私自离开港口,那更是杀无赦,绝不同你多废话! 规定的这样严格,就是因为萧文明知道倭国人素来是阴狠凶残——在你强大的时候,他们或许还知道畏惧;可一旦等你衰弱了,他们就会反咬你一口,不会有丝毫犹豫。 只有防范于未然,先从根本上限制住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富山吉秀虽然是萧文明建立海港同我国通商这整件事的肇始之人,但因为他当过倭寇,萧文明对他也并不能完全放心,他的船依旧被安排在港口最外围的地方,想要同他见面就必须穿过整个海港。 海港建设在临海屯东北的海岸线旁边,这里乃是一处天然的深水良港,可以供大型的海船停泊。 但是因为萧文明现在的财力有限,海港的建设远没到位,已经投入的恐怕只有萧文明设想中规模的四分之一而已。 而其余部分,萧文明则采用了蚂蚁搬家的办法,现在有多少力气,先办多少力气的活,一点一点地修建海港。 反正目前海港的规模和吞吐量足够满足交易的了,要是一步到位完成海港的建设,不但萧文明的钱不够使了,建造出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货物流通量,反而浪费资源。 但就是这小半座港口,已然爆发出令人窒息的活力。 (本章完) /77/77155/23969673.html 0192 好刀啊! 萧文明海港的经营模式,类似于后世电商中的某东,采取的是直营的模式,质量有保证、手续也规范,做起生意来不用在不必要的地方过多的操心。 因此有些商品价格虽然贵一些,但对于本身就赚取的超额利润的海商来说,这多出来的一点成本,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其他几个港口采用的是某宝的经营模式,搭建平台供商户之间互相交易,再从交易之中收取抽头的作为关税。海船过来不但要缴纳关税,还要寻找货源,就太麻烦了。 因此有不少商人,宁可多走一两天的海路,也要转到萧文明这里来进行交易。 就这样,通过复制后世的经营模式,萧文明这个新建的海港很快就打开了局面,生意一天天变得好了起来。 当然了,想要一举超过那些经营了上百年的海港,那还是不可能的——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嘛! 但是倭国的富山吉秀背后的那个方山家,他们显然是想一口吃成胖子的。 那是因为萧文明现在所处的这个大齐朝,虽然国力日渐势微,但毕竟还是在太平盛世之中,边疆虽然有些纠纷和隐患,但是在内陆和沿海地区,除了有些零星的起义和摩擦之外,仍旧是十分太平和安宁的。 但是倭国却不一样。 倭国现在正处于诸侯割据的战国乱世之中,方山家作为一个实力并不强大的诸侯,急需进行海外贸易,以扩充自己的力量。 在与萧文明实现通商之后,他用自己从地下挖出来的白银,再加上仅有的一些土特产,从萧文明这里换取了大量商品和物资,实力得以迅速扩充,并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已经有了打开局面的意思了。 因此方山家更加看重海外贸易,斥巨资打造了一艘新的大海船,专门用来扩大贸易,获得更多的物资。 作为初始会员,方山家的这艘船要比其他的海船都要大上一圈,在一众海船里显得格外的醒目,萧文明没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那艘大船。 船上的人也同样看见了萧文明和他的队伍,从船舷上晃悠悠荡下一条软梯,梯子上爬下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人,学着中原汉人的模样,向萧文明拱了拱手:“萧大人来了。在下有失远迎。” 中原话说的还真不错。 此人便是富山吉秀了,也算是方山家的贸易代表了吧…… 当着宋星遥的面,萧文明故意做出倨傲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我说富山,你什么时候来的?又送了什么东西过来?生意做完了吗?” 富山吉秀搓着手回答道:“来了有七八天了,生意也做完了。我们倭国物产贫瘠,能送什么东西过来?还不就是银子吗?“ 萧文明想要从倭国榨取的,就是银子! 作为一个银本位的国家,在大齐国,白银无论是作为投资工具还是战略储备,都十分重要。 而富山吉秀所在的方山家,正好在自家的领地上挖掘出了一条大银脉,每年凭 (本章未完,请翻页) 空多了几万两白银的产量却无处消费和购买物资,正在寻求海外贸易。 因此两方一拍即合,就顺势达成了贸易关系。 在这个贸易关系当中,双方都有着自己的硬性需求,也不能说谁占了谁的便宜。 但是萧文明就是要做出一副高姿态,以免让倭国人产生一种双方是平等地位的错觉,毕竟萧文明是天朝上邦的朝廷命官,地位身份摆在这儿呢! 只听萧文明说道:“我不是已经下了命令了吗?你们做完了生意就要立即离开,不能逗留。怎么着?你们换了那么大的船,翅膀硬了,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对吧?”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颇为生硬,不能不让富山吉秀感到害怕。 他不就是靠着促成方山家和萧文明的贸易,这才在方山家里有了发言权——在方山家,除主家之外,他已经成了说话声量最大的一个。 甚至还有别家的诸侯,暗中笼络于他,要他跳槽到别的家去,想着抓住了富山吉秀,就能将同大齐朝的贸易关系从方山家夺过来。 也难怪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日本历史上引起战国时代最直接原因的应仁之乱,其实就是缘起于同大明朝贸易之中的纠纷。 不过富山吉秀这个人,倒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家伙,还是保持着对方山家的忠诚,如果他是个朝三暮四的小人,萧文明反倒会断绝和他的贸易来往。 不过富山吉秀这个家伙,除了本身是个倭人之外,人品还算凑合,胆子也属于比较小的,所以才能让萧文明比较轻易地拿捏住。 被萧文明撩拨了这么几下,他已然是慌了神,赶忙解释道:“没有那回事,没有那回事……萧大人是我们方山家的恩人,怎么敢不听萧大人的话呢?在这里多停了几天的船,其实也是找萧大人有要紧的事商量。” “你心里明白就好。至于要紧的事……什么要紧的事?你们倭人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富山集秀听萧文明的语气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赶忙又陪着好话:“是我家的家主有两样宝物,派我过来要送给萧大人。” 说着富山吉秀便从随从的手里捧过一只匣子,并亲手打开匣子——出现在萧文明面前的,是两口一尺多长的短刀。 “就这,这就是你给我的宝物吗?你们倭国的刀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我临海屯的铁匠铺打造出来的,比你们的一点也不逊色,要不拿出来比一比?” 萧文明说的没有错。 马青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他亲手打造的几口刀,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耐用程度,都要超过倭刀。 虽然超越得并不多。 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原材料用的都是富山吉秀进贡的玉钢。如果采用本地或是外地进口的铁矿石冶炼而成的生铁打造,这样质量却会稍逊一筹。 也就是说,马青以及他领导的临海屯的铁匠工房,还没有完全解决材料问题,这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但即便是这样,倭刀对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而言就再也不具备那种惊艳的感觉,萧家军也根本不可能在面对倭寇的时候,会因武器的劣势而导致战局的不利。 然而这两口倭刀却不只是寻常的倭刀。 富山吉秀并不敢反驳萧文明的话,只有耐心地解释:“萧大人可不能这么说,这两口刀,那可是我国最有名的刀匠雷正师傅亲手打造的。雷正师傅每年造的刀,也就这么五六口,是咱们家主费了好大功夫才求来的,特意带给萧大人——以示诚意。” 倭国人嘛,就喜欢搞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工匠精神。 一模一样的东西,造的时候多加了一点有和没有区别不大的工艺,再把这种工艺吹上了天,那造出来的家伙,也就成了宇宙无一、独一无二的极品,自然也就身价倍增。 不就为了能卖出个好价钱嘛! 其实嘴上说的是工艺,背后讲的全都是生意。 对于富山吉秀的话,萧文明是不相信的。 带着几分轻蔑的情绪,萧文明取出两口刀中的一口,抽出刀锋一看,却吸了口冷气——果然是口好刀啊! 还没有触及到刀锋,萧文明便觉得一股寒意侵袭全身,仿佛这口没有生命的刀,正渴望着鲜血的灌溉。 再看刀鞘和刀柄,却都是不加修饰两段极为普通的白木。 这果然是大家的风范,对自己所打造的刀的基本性能有绝对的自信,那就无需在细枝末节上过多修饰了。 拥有能够打造出这样刀锋手艺的刀匠,在刀鞘和刀柄上描金绣银、缀满宝石都是很简单的,但那样做也就是买椟还珠了。 萧文明又取出另一口刀,试了下刀锋——和他之前试的那一口别无二致。 这就有些可怕了。 如果富山吉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叫雷正的刀匠,一年的产量只有十口以下,而他居然能在这样低的产量下,依旧能保持稳定的质量——可见其铸刀的技能,已经达到了异常高超的程度。 这又是马青一个需要追赶的新目标。 不过这对马青是一个挑战,对萧文明而言却构不成任何威胁。 因为看样子,这个叫雷正的也是个爱装逼的家伙,一年的产量也就这么一丁点,能有什么用?也就是公子哥的玩物而已,根本就不能装备军队。 当然了,也不保证富山吉秀是故意抬高这几口刀的身价,才对萧文明这样说的。 于是萧文明又试探道:“还有这回事?那他为什么不多造几口刀呢?又或者收几个徒弟?” 富山吉秀当着萧文明的面不敢扯谎:“雷正师傅脾气古怪的很,就是不喜欢人人都配着他的刀。并且这些年也不知他是怎么了,造的刀是越来越少了,反而开始埋头造起烟花来了……还说要从烟花里头造出一种比刀剑更厉害的武器……天知道他在做什么。” 富山吉秀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似乎带着戏谑和不屑的口气,但萧文明听了却是心中一紧。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本章完) /77/77155/23969815.html 0193 价钱不是不能谈 这个雷正虽然应该并不是个穿越者,居然和萧文明想了个殊途同归,也想发明热兵器来取得对刀剑的绝对优势。 而这家伙显然不是那种只会放嘴炮的民科——就凭他铸造刀剑的手艺,搞不好还真被他抢先一步研究出火枪来。 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倭国——就是现实当中的日本——日本国,那可是出了名的白眼狼,要是被他们抢先研制出火枪、火炮,他们第一件事情就是侵略中国。 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加以关注的。 但萧文明现在又抽不出身来,即使是有空能抽出身来,他也不可能冒着风险跑到倭国去对付雷正。 因此萧文明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招反间计:“嗯,这两口刀很好!” 说着,萧文明便将其中的一口递给了宋星遥:“这一口我送给你。” 要是像刚才的张大户那样,送给宋星遥一样首饰什么的,她是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的。 然而萧文明送的是一柄兵器,作为习武之人的宋星遥,这样东西的吸引力是其他物件所难以比拟的…… 她虽然并不想接受,但也不免抽出刀鞘看了一眼,看下来却和萧文明同样的惊讶:这果然是一口好刀啊!她自己好歹也是中原武林世家出身的,各式各样的刀剑见过不少,但如此之锋利进来的刀,她也是头回见到。 “你真的要送给我吗?”宋星遥忍不住问道。 萧文明回答:“不就是一口刀吗?我送给你,你收着好了,也不用谢我。” 萧文明的本意是,这两口刀虽好,但并不值钱——值钱的是打造这两口刀的雷正。 这两口刀虽然贵重,但也不是什么绝世孤品,送了也就送了——这一口是送给宋星遥的,另一口自然就是送给林丹枫的——他们这两个武林高手有了这等好兵器的加持,行走江湖就更加方便了。 说起来当初林丹枫和自己相识,正是为了半口断了的倭刀,再送他一口刀,也算是首尾呼应了。 但是宋星遥说这话却并不是为了这口刀。 林丹枫走的时候,为了防止她再胡闹,所以将她的兵器峨眉刺给收走了,而现在萧文明又再送给他了一口刀,万一宋星遥用这口刀来再次行刺萧文明,那萧文明岂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了吗? 而萧文明居然对这样的事情毫不在意,随手便将一口宝刀送给了自己的仇家,这样磊落的气度又是宋星遥所从未见识过的。 在她的心中,对萧文明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萧文明此刻注意力并不在宋星遥身上,便又扭头对富山吉秀说道:“这两口刀我很喜欢,我不光要自己用,还要送给别人。那个叫什么雷正的,你让他不要去弄什么无聊的把戏了,安心打刀,造出来的刀,有多少,我就收多少!” 日本还处于战国割据状态,并没有一个一言九鼎的中央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力,自然也不可能像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齐朝这样强。 方山家作为一方诸侯,想要直接命令一个享誉一方的刀匠,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然而既然是萧文明的要求,富山吉秀又不可能不答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行啊!我这就让咱们家主想想办法。既是萧大人喜欢的东西,我们方山家是一定会替大人弄来的!” “嗯,你们还算懂事。”萧文明夸奖了一句。 其实在萧文明看来,他们还不算最懂事——这要是真懂事,那就不应该只送这几口刀,而是应该把铸造这几口刀的人带过来,那才是真正的懂事…… 既然他们没有完全懂事,那萧文明就有必要教育一下了:“看样子你这个‘倭寇’还没开窍。你这两口刀算是送给我的,你可知道咱们临海屯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说话也是管用的,你给她备上礼物了吗?” 这富山吉秀不愧是做外交的人才,一听就知道萧文明说的是谁,赶忙回答道:“萧大人说的是令姐吧。礼物有、有的,就是这边拿出来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拿出来嘛!” “那好,那我就叫手下人当心些,可别哪里磕坏了一点东西也就不值钱了。” 富山吉秀说得果然没有错,这件礼物的确不是能够方便展示的——只见他从船上用软索小心翼翼地抬下一件几人合抱东西,打开包装一看,乃是一件漆器的屏风。 只见这套屏风分为四扇,框架是用上好的木材制作的,木框子上一层一层不知涂了多少层油漆,显出沉稳而又凝重的绛红色。 用框架固定的,则是总共四幅山水画,山水画也都是用各色材料拼接而成的——白色的地方是贝壳、黑色的地方是玳瑁、红色的地方是宝石、绿色的地方是翡翠。 且不说这套大屏风的工艺如何,光是这些材料凑在一起就值老钱了。 而这一扇屏风,得有一人一手多高,四个扇面加起来足有八尺长短,用来作画的名贵材料不知耗费了多少。 富山吉秀对这件礼物显然也是十分的自豪,一边向萧文明展示,一边指指点点的介绍,说这四扇屏风正反面一共做了八幅画,那是日本国内有名的八大美景——哪个是琵琶湖,哪个是富士山,哪个是鸟取沙丘,哪个是嵯峨竹林……介绍的时候充满着由衷的自豪和骄傲。 萧文明在穿越之前也曾到日本旅行过,富山吉秀介绍的这些美景,他也参观过几个。 老实说,景色倒还的确可以,就是格局小了点——相比于中国的名山大川,日本的这些景观就有些微缩模型的意思,精致固然是精致,大气就缺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 特别是凑出这么许多名贵的材料以及人工本身,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见富山吉秀和方山家是用了心的。 这件东西送给姐姐,姐姐肯定会高兴的,萧文秀高兴了,萧文明自然就高兴了。 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对于俄国人,主句还是要打压两句的,你们啊,就喜欢搞些奇迹淫巧,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家族,搞这些个东西,不管事儿,要自己做大做强,还是应当以工农为本,不过你们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东西造出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免得你们说我不近人情。 说罢萧文明一边让手下的萧家军的子弟兵抬起屏风回临海屯,一边则在向富山吉秀道别:“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我姐姐也收到了。没事儿就赶紧回倭国去吧,别在这儿惹事生非的了。” 富山吉秀一听萧文明要跑当场就急了——我事还没办呢,你就走了,这不是拿钱办事吗?这个萧文明什么不好学,偏偏学这些东西,怎么学得跟大齐朝其他的官员一样? 急得富山吉秀赶忙大喊:“萧大人你别走啊,你别走啊!我还有正事儿没说呢!” 看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是萧文明真走了,他都能把萧文明给拖回来。 其实萧文明也不过是耍耍富山吉秀而已,对于他口中的那件大事,萧文明虽然并不一定会满足,但是听一听这个倭人的打算还是有好处的。 于是萧文明便故作不耐烦的样子:“还有什么大事儿?你不是都把礼物送到了吗?有给我送礼更重要的事吗?” 废话,那当然有了,送礼只是手段,办事儿才是真的。 “当然有,当然有。”富山吉秀连忙说道。 这话就给萧文明抓住了话柄:“哟吼,看样子还是你们倭人奸诈,送东西不过是的手段而已,背后才有真正的目的。早知道你们的东西我就不收了,也省得麻烦。弟兄们,倭人的东西,咱们不要了,放下来吧!” 有时候送不出去东西,比送出去了东西更让人着急。 富山吉秀一听萧文明这话就又慌了:“别啊,小大人东西弟兄们都搬出来了,就别叫他们再往回搬了。” “行了行了。” 萧文明逗富山吉秀有些没劲了,毕竟是个倭国的糟老头子,又不是个漂亮的妙龄少女,再逗也没什么好逗的。 “你肚子有什么蛔虫我能不知道?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经过了这样的一番耍弄,富山吉秀已被萧文明搞得没有半点脾气了,只能老实说道:“不敢瞒着萧大人,我们家主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把东西的价格稍微降一降?萧大人是做大生意的,咱们也是做长久生意的,稍微让一点利,大家也好说话。” 有点意思,原来是跟我谈价钱来的! 价钱不是不能谈,但谈价钱也要讲究个时机。 比方讲,今天就不是个好时机,因为萧文明身边还带着宋星遥,而带着宋欣瑶的目的,就是要让她看看,在同倭寇和之间的关系当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导? 萧文明刚才耍弄富山吉秀这套戏可以说是做的很足了,但若是商量到实质上的问题萧文明就松了口,那之前那段戏也就白演了。 (本章完) /77/77155/23986700.html 0194 居高临下 于是萧文明说道:“富山,你又不是头回跟我做生意,你应该清楚,我这里买卖的东西那都是一口价的,既不会让你占多大便宜,也不会让你吃多大的亏。听说你富商家在我这里获得了一些好处,没事怎么想起压我的价钱来了,不是看不起我吧?” “岂敢,岂敢。”富山吉秀回答道,“实在是有个人说,换个别的地方交易一样的东西,可以比萧大人这里价格降低一成,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主家派我来问,要是没个说法,我也交代不过去。” 这不是在打价格战吗? 萧文明是最讨厌这种恶性竞争了。价格战纯属是赔本赚吆喝, “还有这种事吗?这别是你凭空编造出来的吧?” “是真的,是真的。” “真的,我看你是真的在放屁!我已严令你们倭国人,无论何时都绝不允许离开这座码头。你们又是从何探听到这样的消息的?我看有胆子到我的港口来跟我抢生意的人还没生出来吧?我看是你们偷偷跑出去了吧?” 富山吉秀自己也清楚,大齐国沿海饱受倭寇的荼毒,萧文明下达这样严格的命令,相当于是给同倭国的通商划定了一条不可触及的红线,任何敢于触动红线的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对于这条规矩,富山吉秀自己也理解,毕竟只要是碳基生物,冲到你家里来抢你的东西、杀你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讲不过去的。 因此富山吉秀也一再向手下的倭人重复这一点要求:答应的,什么都好说;要是不想答应的,那就去尝尝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的手段——没人拦着! 这条禁令三令五申,执行得一直很好,就连富山吉秀本人也从未踏出过码头半步,而刚才的消息,也的确不是,他从外头获知的还是有人深入码头,特地向他传的话。 “是一位姓徐,叫什么徐世约的公子说的。他说泉州港那里对倭国来的客商有额外的优惠,叫我们都去呢!”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个关键词是徐世约。 这家伙是临海县本地的富商,据说临海县城里半座城都是他家的,不过自打萧文明发展起来以后,他在临海县的势力就受到了极大的压缩。 正面硬刚肯定不是萧文明的对手了,但他的根基尚在,想要买通几个临海县本地在码头做工的工人,偷偷溜进来同倭人说上一句两句的悄悄话,那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然而这家伙虽然也从事海外贸易,却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虽然同官场上也有些交际,但向来只在江南本地活动而已,从来没听说过他在泉州有什么活动迹象,怎么突然替泉州的人拉生意? 真是莫名其妙。 第二个关键词就是泉州了。 泉州是大齐朝经营了几百年的大海装,甚至在大齐朝诞生之前,泉州就已经是海外贸易的中心了。这里有人想抢自己的生意,倒并不是不可想象的——泉州自己内卷得厉害了,就想卷到别人的地盘去。 但问题是到底是谁想来抢萧文明的生意呢? 寻常的小商小贩,别说有没有这个实力了,或许就连徐世约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的,更不会替他传话了,能提出这样要求的,肯定会是“一方诸侯”,不容小觑。 而将思维继续发散出去。 徐世约只是一个临海县本地的土豪,虽然之前也和萧文明产生过一些矛盾,但最近一两年里明显是消停了许多。 然而他的触角虽然细,但并不短,同他最直接有关系的,就是已经死了快一年的王霸。 王霸这厮死得不明不白,尸首到现在还停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至今未能结案。而王霸之死,又同白炎教和桑淳元颇有关系…… 难不成这个已经淡出萧文明视野许久的徐世约,同这两方势力也有关系吗?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又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证实的问题。 看样子,一定要逮住徐世约,好好问问他,才能破解谜题。 但是徐世约这家伙似乎油滑的很,又不像桑忠昌那样,确实犯了朝廷的法律,想要强行撬开他的嘴巴,又谈何容易? 再说泉州方面。 虽然存在着竞争关系,但萧文明和泉州港并没有过任何接触,如果说渊源的话,那就只剩下,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董家的大小姐董婉青了。 以董婉青的身份,的确是有从萧文明这里抢生意的动机的。 但是董婉青这人很聪明,他一个市舶司副提举家的大小姐,在泉州港的基本盘不容动摇的同时,还积极参与到萧文明的海外贸易当中,这就属于两头下注了。 这样的资源配置,让她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必要冒着和萧文明撕破脸皮的风险,强行从萧文明这里抢生意。 萧文明这边的思路陷入了困境,看来就靠自己一个人站在海港边胡思乱想,是想不通的。 这时却又听富山吉秀追问道:“萧大人这边到底是个怎样的说法?就请大人给个回复吧。” 萧文明现在心里正烦着呢,听富山吉秀好像恼人的苍蝇一般在自己的耳边嗡嗡乱叫,他就止不住地心烦意乱。 “行了,我知道了。告诉你吧,货物的价格还是原价,一分钱都不能往下降。你要想去泉州做生意,那就轻便,我绝不拦着。不过你去了,就别回来了!”萧文明斩钉截铁地说道,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富山吉秀的本意,其实也就不过是想通过泉州来压一下萧文明,看看能不能逼他让步。 但是他本人是绝对不可能到泉州去做生意的,也不会建议主家这样做。 他又不傻,在这座方兴未艾的港口,他和他背后的方山家,属于是创始会员之一,属于是超级vip用户,相对于其他过来做生意的,享有着一定的特权。 而要跑到泉州去,那他只不过是众多商户中极其普通的一个,谁也不会高看他一眼的。 泉州那边,现在说得什么都好,可真的把生意抢过来了,把萧文明这边击垮了,他们搞不好就会换一副嘴脸,原先答应的事情全都可以取消。 这是最现实的考虑。 除此之外,富山吉秀是真心实意地看好萧文明的发展的。 他来大齐之前,只听说大齐朝的官僚架子很大,办事效率却不高,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往往都能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而萧文明的办事作风,却大出他的意料——同倭国通商这种需要皇帝点头答应的重大事务,萧文明从提议到落实,也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之内,一座简易的码头也同时建成竣工了。 其工作效率之高、反应速度之快、办事魄力之强,别说是在大齐朝这样庞大的帝国之内了,就是像在倭国这种小国寡民的地方,都难有其比。 而通商事务起步之后,萧文明则更是一步一步将事业做大。 别的不说,富山吉秀每次随船来此,都能看见码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码头规模越来越大、往来客商越来越多、经营管理也越来越细致。 以萧文明现在这样的经营能力和执行能力,继续做大做强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这个推断是显而易见的,富山吉秀作为一个在倭国算是人才的家伙,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面对萧文明不容置疑的态度,富山吉秀赶忙表态道:“萧大人,这事儿我做不了主,需要我们主家点头才行。但是我拍胸脯保证,我的家主对大人十分崇敬,在下也会力保。我们方山家是不会轻易跑到别处去经营的,愿同萧大人共始终!” 这几句话,富山吉秀应该是出自于真心实意,说话之时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显得十分的真诚。 这一刻萧文明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个方山家对我的依赖性这样强,那能不能出银子、出资源,从背后支持他一下,帮助他统一倭国,那就相当于在东海边陲之地,布下了重重的一大块棋子。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立即就被萧文明自己给否决了。 统一倭国那可是一件大事,势必将造成大齐国周边形势的重新洗牌。 别看现在方山家对萧文明的态度很好,就跟孝子贤孙似的,可一旦他们统一了倭国,恐怕就很难保持这样的状态了。 将心比心,如果萧文明能够统一中原——不论是皇帝还是权臣——那他下一步所要做的,必然不可能是留在国内继续内卷,而是会走上扩张的道路,在全球建立殖民地、攫取原材料、倾销商品…… 所以说对中原王朝而言,只有分裂的倭国才是好的倭国。 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萧文明还是要稳住方山家的,继续巩固和稳定彼此之间的贸易关系才是最有利的。 于是萧文明继续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们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很好!我这边也不会亏待你们。我卖给你们的货物也是我从四处采购来的,不可能赔着本儿让利给你们。但是礼尚往来,还是可以有的。” /77/77155/23986701.html 0195 变好了吗? 这时萧文明想到了半路上遇到的张大户,派人将他传了过来,打听到他这一路的商队运送的货物大约有个四五千两银子的价值。 于是萧文明大手一挥,就让张大户运送的这些货物不分良莠贵贱,全都送给富山吉秀,既算是方山家送来的两口宝刀和一幅屏风的回礼,也算是对他们忠诚的赏赐。 萧文明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方山家同萧文明一年的贸易额,也就在六七万两银子左右,萧文明这一次白送出去的东西,价值就相当于贸易总额的百分之八。 虽然对萧文明而言不过是少挣四五千两银子而已,对于方山家,则相当于一下子多了近万两银子的好处,足够富山吉秀在他主家面前交代的了。 萧文明直接送出实物,而不是讨价还价,对于富山奇秀个人而言更加有利。 因为把价格谈下去,是必须要在账册上体现出来的,但是直接拿到了实物,那富山吉秀本人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其中苛扣掉一些东西、留作己用,自己的家主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他拿着萧文明送的大齐国的奇珍异宝,无论是赏赐他人、收买人心,还是用来扩充自己的实力,都是十分有好处的。 富山吉秀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一个有小聪明的人。 拿了实际好处的他,价钱也不谈了、什么都不谈了,立即按照萧文明的命令,根本就不管风向是不是合适,直接就拔锚扬帆,起航回倭国去了。 虽然萧文明不愿意承认,但是富山吉秀和他的方山家,对于现在萧文明这座海港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同他们的交易,几乎带来了全年交易量的一半。 别的不说,他这么一大艘船离开了,港口就随之一空,虽然又有不少小船涌了进来,填补了空档,但是一下子涌进了那么多的“小舢板”一样的小船,却显得萧文明的港口有点草台班子的意思了。 这就正好反应了萧文明现在的心态。 虽然他也找到了发展的方向,但是局面虽然已经打开了,却还没有完全打开,各种矛盾,也正处在不断积累却还没有完全爆发的状态。 自己只有费尽心机地将这些矛盾逐一解决——妥协也罢、压制也罢——总是要比所有的矛盾都选在某一时间集中爆发强得多。 这时偏偏张大户又来搅他:“萧大人,这些货物……” 张大户一撅屁股,萧文明就知道他放什么屁,随口回答:“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钱的事儿吗?照例从账房支取就行了。你先卸货、后结账,又不是头一回了,还拿这事来烦我?” 张大户找了个没趣,不过这次的交易,他倒是赚了一笔快钱,便兴高采烈的退下了,想着趁这回出手快、回款也快,那就再去进一批货,再到萧文明这里来销售,就能再赚一笔钱了…… 打发走了富山吉秀,又打发走了张大户,萧文明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 一想着有那么多人正算计着自己,他的心里就好像被绑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坠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却是宋星遥给了他一丝安慰。 只见宋星遥提着那口萧文明送给他的刀,长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我之前真是误解萧大人了。萧大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勾结倭寇汉奸啊!” 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萧文明淡淡一笑:“你知道了就好。看见了吧?过来做生意的倭寇开了那么多大船,可一字一句都得听我的。说我是勾结倭寇的汉奸?那真是笑话!就是‘奸’,那也该是倭人,他们应该是勾结大齐的‘倭奸’才对吧?” “是啊,萧大人说的没错。”宋星遥咬着下嘴唇说道,“之前有得罪处,还请大人见谅。” “也没什么得罪不得罪,见谅不见谅的。宋二小姐,有你这句话,就不枉费我带你到这码头来看一看,走一走了……” 萧文明的表现是很大度的,但是性格直爽的宋星遥却依旧不能原谅自己:“都怪我年轻气盛、年幼无知,不分青红皂白,听信了别人的谎话。要不是林大侠及时出手相助,否则不就酿成悲剧吗?” 萧文明听了这话也是不胜唏嘘,一边是在劝宋星遥,一边则是在提醒自己:“所以说这年头人心叵测,随便别人对你说什么,总是要打个问号,否则一不小心就要着了人家的道。像我这样的,不断得罪别人,别人哪还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非得除之而后快不可。” 宋星遥是个只知道练武功的小姑娘,这种复杂的权力斗争,她当然不会明白——性格直来直去的她,只想帮萧文明一些忙而已,这样就能赎罪了。 “萧大人,我看你学校里的那些学生,虽然有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但教他们练习武艺的却都是外行。恰巧我也会一点武功,要是大人放心的话,就让我来教他们吧!” 宋星遥虽然打不过林丹枫,但是打不过林丹枫也不能说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反而自己的这位林大哥对宋星遥的武功,一直是颇有赞许的。 这样,萧文明很快决定:不但是自己学校的那些孩子要让宋星遥来教,就是自己三百萧家军,她一样可以担任教头,免得只看着拳谱练拳,净学了些野狐禅,还不如不学。 因对萧文明还怀着几分歉意,宋星遥的工作十分认真卖力,特别是在教习小朋友武功的时候尤其如此。 对于林丹枫派人送过来的童子功的秘籍,宋星遥在看过一遍之后,又增加了自己的理解,剔除去一些过于刚猛的招式和心法,而加上了一些适合女孩子练习的武功,将这套童子功的功法改造得刚柔并济、深入浅出。 宋星遥本身就是个习武的天才,她这一番改动简直可以说是锦上添花,后来林丹枫斟酌过以后,也是对此大为赞叹,就连他都抄了一份新的,说是要带回家去给林家的子孙练习。 临海屯的主母萧文秀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见宋星遥就这样安心住了下来,虽然也十分高兴,但也建议他最好回家一趟,就是不回家,也可以写封信报个平安。 但是宋星遥和家里的关系显然不是那么好)别说是写信了,她就是一张便条都不想写。 这是人家的家事,提醒了一句两句也就是了,不能多说。 萧文明和他姐姐见宋星遥在这里高高兴兴的,便也由她去了。 不知怎的,自打萧文明回来之后,港口的生意就突然变得越来越好了——交易量不是缓慢地增长,而是陡然增加了五成有余。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事情。 年下正是初秋时节,这个时间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易量忽然有这么大的波动,着实是让萧文明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好在这种波动是向上波动的,陡然增加了五成交易量,总比陡然降低五成要好得多。 然而萧文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什么事情都要讲一个道理和原因,对于像什么“大家都是看着萧文明的面子才过来交易”,这种鬼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或许标点符号可以相信一下…… 随着交易量的突然增加,港口的各项事物也变得十分繁忙。 靠着原本萧文秀带着手下几个老军和老婆子记账,显然是不能应付了,然而萧文明现在又没有适合的人手帮他办这事儿,就只能再去临海县城请温伯明出山。 温伯明这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耻言黄白之物,别说是替别人记账了,就是给自己记账,他都有些不乐意。 但是由萧文明出面邀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并且萧文明还答应,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就给他好大一笔润笔,有了这笔钱可以用来替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赎身,离开暖香阁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在金陵城里也好,回临海县或临海屯也罢,有了银子只可以置办一座小院子,可以金屋藏娇,可以作为两人的温柔之所。 温伯明对于萧文明其实并没有完全交心。 他和苏舜钦的事情,原本是不希望任何外人插手的,甚至萧文明也不再例外。 然而经历过桑忠昌的那场风波之后,萧文明不插手也插手了,并且据苏舜钦说,她对这位萧千户的印象还算不错。 更重要的是,温伯明也意识到了,将苏舜钦留在暖香阁并非长久之计。 因为搞倒了一个桑忠昌,自然会有张忠昌、李忠昌过来闹事——苏舜钦的艳名在外,自然会有这种无聊的家伙前赴后继、趋之若鹜。 而随着苏舜钦人气的不断上升,他的赎身银子也是水涨船高,虽然据说正同萧文明做生意的董婉青,乃是暖香阁的大股东,靠她的面子或许能少花几个银子,但苏舜钦的身价摆在那里,赎身银依然是价格不菲。 温伯明是真的缺钱,他又不可能为这事儿伸手向家里要钱,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他书画双绝,文章也极有名气,想要赚钱无非是卖字卖画,或者替别人代笔撰写文章而已。 这一样是出卖才华赚钱,到别人那儿赚,还真不如在萧文明这儿赚呢! /77/77155/24001796.html 0196 三岔口 萧文明的钱给得多、给得爽快,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萧文明这里做事,多少有些帮朋友办事的借口,这对温伯明在心理上也稍微好受一些,这算是他的一点心理补偿机制了。 于是受了萧文明的委托,温伯明便将学校的教学任务重新整理分配了一下,空出了几个老师的名额,便带他们入驻海港,一心替萧文明做好海港的经营事务。 温伯明果然有才干,他带领的团队效率极高,不但完全将交易量增加后的海港贸易接手了下来,并且还开始追溯之前的账册,将原先账册里那些记录不完全的、前后存在矛盾的一一改正了过来,算是给萧文明留下一份可靠的基础资料。 经营的团队被萧文明搞定了,可货源依旧是无法保障。 在原本“二道贩子”的经营模式下,萧文明对供应链的掌控能力原本就不强,现在销量又是突然增加的,一下子造成了商品的供不应求。 很多海船,因为第一时间买不到货,就只能暂时停泊在港口里,等待萧文明补充货源。 这样长久拖下去不是办法,萧文明便想到了在他临海屯里设立了仓库的董婉青。 董婉青家大业大,不仅本钱足,还经营着镖局,可以说是打通了采购和物流的通道,找她帮忙来应对交易量的一时之间的突然增长,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并且长期来,看董家也有利的——毕竟商品交易得多,利润也就大,赚的钱也就多,这样的道理谁不明白? 可偏偏董婉清不买萧文明的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萧文明曾经冷落过她,对于萧文明这个要求,董婉青表现得十分冷淡,还嘲讽了两句:“你说的倒轻巧,你要银子我或许还能借给你,可这么多的货,你叫我从哪里变去?” 不过董婉青也没有完全把话说死的:“你就等着吧,我慢慢调货过来,不过时间短不了。你的生意做得大,原本江南这边的东西一大半都是供给你的海港的,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把货品给补全了?” 这就是在胡说了。 萧文明所处的江南这一带,是大齐朝商品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全国将近三分之一的商品都是在这里被生产出来并且流通的。 如果说萧文明一个人抽走了江南道几乎所有的商品,那也就是说萧文明一个人就消耗了全国三分之一的产能。 有这样大的能量,萧文明何必再费心经营这个苦巴巴的小港口呢?朝廷早就看萧文明的眼色行事了。 桑淳元还敢对付我萧文明? 你就是个弟弟! 既然董婉青不肯帮忙,那萧文明就只能自找办法了。 于是萧文明便通知所有的供货商,立即开动马力向萧文明的港口这边供应货物。 作为报酬,萧文明将采购价提高一成,有钱大家赚! 虽然采购价提高了,萧文明却依旧维持原来的销售价不变。 他本来的利润就高,提高了一成的成本,根本就不影响他赚钱,而随着销量的增加,虽然单位利润降低了,但总利润不变,甚至还略有提升,对萧文明自身的影响微不足道。 所以说,对于经济贸易而言,一切的行政命令都不如经济措施来的管用,在这样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各种货物就像上涨的河水一样,汹涌地涌进了萧文明的海港。 也幸亏萧文明在经营海港的时候,特地多打了一个余量,有足够的仓库可供装载这些货物,否则那么多名贵的丝绸,瓷器就只能堆在露天了…… 给萧文明供货的客商里,最起劲的就是张大户了。 这家伙属于是见钱眼开的主,听见有利可图,他就来了劲,一个月就在萧文明的海港进进出出了有八次。 这厮看起来是个商人,但做起来就跟强盗一样,搜刮着能够采购到的所有商品,生意都做到长江北岸去了,宁可他这边的采购价水涨船高,也要持续不断地给萧文明供货。 虽然本身的利润越来越稀薄,但只要能赚、不亏本,张大户就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来给萧文明送货。 来的多了萧文明实在是看不过眼,找个机会边教训两句:“我说张大户啊,你这是吃饱了撑的?你这送一回货过来才赚几两银子,至于吗你?” 张大户却是振振有词:“我这不是在帮萧大人忙的吗?我宁可少赚一点,怎么着也得帮大人把货给供上。” 这做生意就做出了点儿舔狗的心态了。 不过这也是很多中国生意人的心态:有时候完全不顾及有没有利润、有多少利润,先把生意做起来再说——自己这样内卷虽然挣不到多少钱,甚至有的时候还是赔钱的,但只要一旦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给卷死了,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了。 这就好像后世那些专搞出口贸易的,自己不赚钱甚至赔着钱,也要让利给外国人,就是为了要把自家的同行给挤兑死。 像这样的心态怎么可能做成大生意? 就像张大户一样,视野这样狭窄,想要独立自主、做大做强,就跟做梦差不多…… 充其量,张大户也就在萧文明的庇护之下,看着他还算忠诚的份上,让他做一个头号供应商,这地位也就顶了天了。 这也是萧文明的长期打算。 在他的计划之中是准备自己发展工业的,甚至还可以自行提供一部分生产原料,像这样打通了产供销一条龙的体系。 在此基础上,再想办法取得发行货币的权利,那萧文明就可以说是完全掌握了自己的经济命脉了,并且还可以从很大程度上影响别人的经济命脉,成为掌握整个帝国经济运行的主宰。 到时候,萧文明的权力和声势,真是比朝廷还要朝廷,皇帝来了都不好说话。 搞不好那个时候,张大户就成了堂堂的皇商,也就成了商人之中站在顶峰的人物了。 当然了,他这一辈子也就当个商人了,想要再进一步,不但不可能,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萧文明这边已经采取了自己可以采取的一些手段,然而情况还在不断的发酵。 进入港口的船舶越来越大,交易额也是越来越大,这萧文明就纳了闷儿了。 之前他从富山吉秀这里也听过消息,消息分明是说,是福建有人要来抢萧文明的生意,怎么现在的生意没有被抢走,反而越来越多了呢? 就算有些人的挖墙脚的行为是徒劳的,但再怎么徒劳,也不会有反作用吧? 这个谜题直到很久以后,萧文明才完全解开,而现在摆在萧文明面前的,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现在开始限制船舶的流量的话,那就可以保持住之前缓慢扎实发展的节奏,但也可能错失当下这个可以迅速提高市场占有率的大好机会。 如果任由交易量不断放大的话,固然可以在短期内起到很好的效果,但万一局面脱离了萧文明的控制,反而会得不偿失。 况且这背后有没有藏着更大的阴谋?萧文明还不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萧文明最倚重的两个人,他们的意见却是截然相反的。 姐姐萧文秀自然是打算稳健经营的——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反正自己家现在已经将经营事业走上正轨了,没由来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盲目扩张自己的产业。 而谋士温伯明却持不同的观点,不管别人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一样可以来,他个将计就计! 萧文明现在手里的基本盘,除了三百战斗力超群的萧家军之外,就是皇帝给予的同倭国通商的特权,这两样东西都不是靠阴谋诡计就可以夺走的——只要稳住基本盘,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按照萧兄《三国演义》里的说法,这就叫: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让他们既亏了钱又丢了人,岂不快哉?” 提出这样的建议,也可见温伯明这个读书人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而萧文明同样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他和温伯明一样,也想利用一下这个机会,既打垮了对手,也养肥了自己,一举两得。 但一个一直以来困扰着萧文明的现实问题是:萧文明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原本被他寄予希望的林丹枫飘然而来,又飘然而走了,同样轻功高强的宋星遥却是个川妹子,在江南这一带并没有根基,搞得现在到底是谁在对萧文明使阴谋诡计,到底使了个怎样阴谋诡计,全都不知道。 就更胡论是如何应对和利用阴谋诡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预料对手的企图和行动,就只能靠猜测而已了。 可是猜测得再准,他也有不灵的时候,一个不灵那就不是盲人摸象的问题了,而是一个自投罗网的问题了。 虽然萧文明的核心决策圈是十分精简的,不太可能发生泄密的情况,自然也不会被别人探知道,同样被隐藏在阴影之下。 而这同处于阴影之中的两方势力交手,那就像是在唱一出三岔口,其实双方都没有底,怎么比得上开了上帝视角居高临下地观测对手这么痛快? /77/77155/24001797.html 0197 太岁头上动土 正当萧文明准备做一番长远打算的时候,又一件紧迫的大事横亘在他的面前,并且人这件大事,乃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坏事。 而带来这件坏事,又是那个倒霉的张大户。 如果说张大户有招惹坏事的先天体质,或许有些过于严苛了——他其实也不想碰到这种倒霉事的——但是这家伙上蹿下跳的,做的事情多了,也就别怪坏事儿找到他。 这是一个概率学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萧文明正在同萧文秀和温伯明商量大事,却见胡宇急匆匆闯了进来,身后正跟着这个容易惹到是非的张大户。 只见张大户气喘吁吁、衣衫褴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自己摔的,神情更是心有余悸,眉眼之间满是惊恐的表情。 萧文明正烦着呢,看到张大夫这副倒霉的狼狈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呵斥道:“怎么又是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面对萧文明的诘问,张大户哭丧着脸回答道:“回萧大人,我的商队遭了劫匪了……十几辆大车,装的都是绸缎瓷器,就这么被打劫走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噌”地一下从座位就站了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犯事!” 也难怪萧文明会这样愤怒。 张大户上次被打击还是在上次,打劫他的劫匪,来头也很大,根本就不是大齐国本地的匪徒,而是远隔重洋而来的倭寇。 那一回遭了劫的张大户,直接引发了萧文明同倭寇之间的一场大战,并且间接的实现了和倭国的通商,可以说张大户是用微小的力量,挑动了局势的剧烈变化。 但是自打那一场风波之后,萧文明将素有凶狠残暴之名的倭寇一举全歼,彻底打出了自己在江南到这一代的威名。 从此以后,无论是黑白两道,对萧文明无不带着几分敬畏,看见他的旗号无不退避三分。要是见到了萧家军的“萧”字大旗,更是望风而逃,唯恐萧文明出动大军,就是来剿灭他们的。 所以不光是萧文明充满了愤怒,就连温伯明也满是疑惑:“张大户,你有没有说你是替萧兄运送商品的队伍?” 张大户,一个五十岁的奸商,一边十分别扭地抹着眼泪,一边回答道:“说了、说了,当然说了!原本碰到道上的兄弟,无论是山贼还是水匪,一听说萧大人的名号,全都会卖三分面子。可这伙人却不识相,依旧劫了东西。我手下两个伙计性子躁,拿着兵器想跟他们拼命,都被他们给杀了……” 这么嚣张?萧文明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自己商队的名号走出去那都是响当当的,结了我的东西不算,还敢杀商队的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们在哪里犯案?” 张大户回答:“就在本县境内,在长江边上呢!” “什么?就在本县,这怎么可能?” 萧文明更加怀疑了。 这一两年以来,临海县那就已经成了萧文明自己的地盘了——别说是有强盗了,就是想找个小偷都难! 谁不知道萧文明的手段,凡是作奸犯科的被他逮住了,从来都是按照《大齐例律》罪加一等处罚的,根本不跟你商量,也不用跟他谈条件。 就是有偶尔昏了头、犯了事的,都主动到县衙那边去投案自首,由县太爷出发,打就打了、关就关了、流放也就流放了,总要比被萧文明逮住处罚要轻得多…… 所以,这些日子临海县可以说是做到了原始意义上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而张大户就是在临海县境内被打了劫,这简直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萧文明都开始怀疑张大户说的是真是假了:“你这小子别是在骗我吧?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抢我的商队?你咋不说是天公降下了十万天兵天将,要来捉我只孙猴子?” 大齐朝虽然没有被完整编撰过的《西游记》,但是孙悟空的故事已然是广泛流传了。 所以萧文明暂时没有将《西游记》这本书改写出来,而是想着利用《西游记》这种用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小故事串联起来的结构,在将来办报的时候进行连载——既可以提高报纸的销量,也可以在里头掺杂一些私货,进而影响舆论的走向。 所以说萧文明拿孙悟空举例子,张大户是能听懂的,但是他又觉得萧文明的口气太大了:十万天兵天将,就为了抢我商队运送的这些商品? 那我的面子也太大了…… “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了,那也不能抢我的东西啊!”张大户说道,“我就是骗谁,也不敢骗萧大人您啊!大人要是不信我,就去看看嘛!顺便也帮我把东西拿回来。” 这才是正经话。 帮张大户把东西拿回来,那是小事;帮他找回场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人在萧文明的地盘上为非作歹,而萧文明不加干涉的话,那就相当于在鼓励这种行为——今天抢你的东西,明天就敢杀你的人,后天就敢在你的脖子上拉屎,说不定拉的还是稀的…… “好!”萧文明当即命令胡宇,“点起你手下一百弟兄,跟老子过去看看,谁他妈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胡宇答应一声,立即就退了下去。 这时却听张大户又说道:“萧大人啊!一百弟兄不管用啊!你就多带点人吧。” “胡扯,我这些弟兄人人以一当十,一百个人打一千个人都行!怎么可能人手不够?你小子是信不过我吧?” 这萧文明就有点吹牛了。 一百个人打一千个人,那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这一百萧家军,打个三四百屯田兵,难度倒也不是特别大。 对此萧文明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但是张大户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萧文明的信心动摇了:“小人怎么敢信不过萧大人呢?可问题是……问题是……过来打劫我的都是些骑马的,就跟北边的戎羌似的。可真不好对付,大人可不能轻敌啊!” 听到“戎羌”两个字,萧文明心中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在大齐朝这个世界里,刨去萧文明的萧家军不谈,其实战斗力最强的就是戎羌的骑兵了。 大齐朝廷几乎是在举全国之力防备戎羌,以至于对于地方上倭寇的骚扰、土司的叛乱、民军的起事,大齐朝廷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无力顾及了。 就是如此,在前几年野驴岭一场大战,朝廷数十万精兵,依旧被戎羌一举分割包围、彻底消灭。 从此,大齐朝廷元气大伤,直到现在都一直在尝试着重建军力,这也是皇帝肯特别破例,让萧文明同倭国通商的最重要的原因。 还不是看中了萧文明一年能向朝廷上交三万两银子! 这三万两银子就可以练三千精兵,这个数字不算小了! 当然了,萧文明养肖家军的成本要高得多,虽然现在武器已经基本上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了,但每个萧家军的弟兄,每年投入的成本也至少要五十两,这还不算打了胜仗以后特别给的赏赐。 所以说,戎羌是始终悬在大齐朝头上的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 就像中国古代所有的中原王朝一样,北方游牧民族始终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如果坐视不理、任由其发展,那无疑将会成为导致王朝灭亡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萧文明不但是大齐的臣民,更是其朝廷命官,还是个武将,他当然知道同戎羌迟早必有一战。 而战胜游牧民族的骑兵,几乎是冷兵器时代军事史上最严峻的挑战,这也是萧文明处心积虑的发展热兵器的最直接的原因。 而火器,现在萧文明一直在发展的过程当中,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没完全做好同戎羌作战的准备,这时却又忽然听说戎羌已经南下,甚至都渡过了长江,这怎能不让他心中一震? 萧文明的想法多,感受自然也多,感受多了理性分析就容易变得模糊。 这时一介文人的温伯明,仍旧保持着清醒。 他轻蔑地一笑:“这个张大户又在危言耸听了!戎羌久居漠北戈壁,到我临海县隔了有三千里都不止。他们身上又没长着翅膀,难道是飞过来的吗?想要过来,除非是大举南下,但是如若从戈壁滩一直杀到长江边上,那我大齐朝廷必然是半壁江山沦陷,怎么可能朝野之间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呀!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皇帝早就下圣旨要求各地屯田所北上勤王了,无论是江湖之上还是庙堂之中,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萧文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不是吗!你这个张大户,胡说什么呢?要是被你动摇了军心,看我怎么罚你!” “可是……可是打劫商队的确实是一队骑兵啊!” 张大户的话还是对萧文明产生了影响。 不管是不是戎羌,骑兵总是最难对付的。 有了马匹的加持,部队的机动力将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无论是在长途奔袭、战术机动,还是侦查破袭过程中,都将取得对普通步兵无与伦比的优势。 所以说对于古代政权而言,战马,尤其是优质的战马,毫无疑问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 /77/77155/24009181.html 0198 长江之畔 大齐朝也不例外,更因为接连的失败之后,朝廷失去了北方养马的地区,想要获得新的战马就只能依靠同北方其他游牧民族进行交易。 这种交易纯粹是卖方市场,朝廷每获取一匹战马,都要付出巨大的成本,所以为了防止这些来之不易的战马流失,所以朝廷是严厉控制马匹交易的。 就连像萧文明这样手眼通天的人,想要获取一批战法都是那样的困难。 在这些日子里,萧文明也确实获得过购买战马的机会,但因为朝廷的管控十分严格,他所能买的马匹也最多是一两匹、三四匹而已,根本就无法普遍地装备军队,那也就不要去花这个冤枉钱了。 既然无法取得骑兵,面对骑兵萧文明便又将面临那个自古以来的难题:如何以步制骑? 除了用大炮轰、用机关枪扫以外,步兵想要克制骑兵无一例外的是要依靠阵型——而无论是刘裕的“却月阵”,还是宋朝用的几千人的大阵,都是需要大量的军队作为基础的。 萧文明现在操演的鸳鸯阵,是参考着明朝戚继光的发明和改进。 而戚继光似乎对用鸳鸯阵这种小、快、灵的阵型,对付骑兵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所以他在负责大明朝北方防务之后,并没有使用创新的鸳鸯阵,而依旧是那老一套:修城墙、筑碉堡,不断压缩蒙古人的实力和活动范围。 萧文明可比不上戚继光的军士才能,面对骑兵,他除了硬着头皮上,也就只能再点起一百个弟兄,总共出动两百人的队伍,大张旗鼓地到长江边去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大队人马吓退对手…… 此外,为了防止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萧文明还不得不留下一百弟兄,让办事沉稳小心的张俊率领守住临海屯,防止对手发起突袭。 萧文明一下子点起两百人的队伍,这个声势和排场不算小了,一下子引起了全屯老少爷们儿的注意。 他们虽然也知道这必将是一场大的军事行动,但对于行动的结果,他们并不十分担心,毕竟这一两年来,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萧文明的萧家军从来没有吃过亏,甚至都没有折损一个兄弟! 受伤当然是有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所受的基本上也都是轻伤,因为缺胳膊断腿而丧失战斗力的,也从来没有见过。 这几乎就给了全屯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萧家军的子弟兵自己——造成一种错误的印象:自己是无敌于天下的,一旦出动就意味着要去收割胜利! 这种想法是危险的,但总比因为缺乏信心而怯懦不前要强的多。 因此两百人马召集起来,根本就不需要动员和鼓动,他们列成了队列,便已是气宇轩昂、跃跃欲试! 那就去见识见识,那支敢来招惹自己的骑兵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萧文明一声令下:“弟兄们,拿出精神来!打起咱们萧家军的旗号!” 他话音刚落,一面明晃晃的“萧”字大旗,便被举上了旗杆,高高都迎风招展,旗帜鲜红的颜色,而旗帜下面则是一色白衣的萧家军的子弟兵。 萧文明也是原本选定以红色作为自家的主色调的,但是因为野驴岭一战,临海屯家家户户都死了人,便暂时改穿白色,也算是给死去的前辈戴孝了。 这身白衣运用起来并不方便,光是每次要将它洗涤干净,就颇费一番功夫。 但是走在外面却极为醒目光鲜,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萧家军来了——闲杂人等全都给我闪开! 萧文明的大军刚刚起拔,尚未离开临海屯,便见一人从后追上,回头看去正是宋星遥。 她虽然穿着女装,但依旧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便追上了大队人马。 萧文明见状,一边命令人马继续向前行动,一边自己停下脚步问道:“宋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吗?” 宋星遥气不喘、脸不红,回答道:“这么大的事,我也想去看一看。特地来向萧大人知会一声。” “这个不太好吧?” 确实是不太好:一来宋星遥是个女人,女人上战场于情于理都说不太过去;二来宋星遥是客人,哪有客人替自己出头上战场的?这也不合情理。 于是萧文明说道:“不过小场面而已。就遇到了几个不识相的小毛贼罢了,岂敢劳动宋二小姐的大驾?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陪着我姐姐说说话就行了。” 萧文明这话原本是好意,却被宋星遥听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这个倔强的宋二小姐把脸一扬:“你不要看不起人!就凭我的武艺和轻功,说不定还能赶在你前面,就把这人捉住了!要不要我们比试一场?” 萧文明一听这话就着了急——现在林丹枫并不在左右,宋星遥是整个临海屯武功最高强的一个,虽然她已经不再可能刺杀萧文明了,但是她真的任性胡闹起来,也的确没有人能够制得住她。 更何况,现在是两军交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锅啊碗啊的,摔了可以重新再来,一不小心,那是要弄出人命来的! 于是萧文明灵光一闪:与其堵不如疏,那就把宋星遥带着好了,并且她的轻功是用得着的,正好可以克制骑兵的快速机动,发挥一个特种兵的作用。 于是萧文明说道:“行吧,既然宋二小姐要跟着一起去,那就走一遭好了。不过我有言在先,上了战场那就不是开玩笑了,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否则我就将你立即撵回去,并且还要告诉我大哥林大侠!” 对于林丹枫,宋星遥是既害怕又尊敬,萧文明一举出他的名字了,这个刁蛮的宋二小姐立即就焉了。 “行行行,我听你的就是了,你是全军统帅嘛!谁敢不听你的?” 宋星遥这话倒也并非全然都是嘲讽。 自打来到临海屯以后,萧文明诛杀倭寇的事迹,宋星遥不知听过多少遍——如果说一个人说是吹嘘,两个人说是吹捧,那无数人说就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而临海屯的萧家军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最大的功臣,毫无疑问就是萧文明本人了。 一个将不成气候、一盘散沙、乳臭未干的一群小朋友,带成一支敢于直面倭寇,并且能够战而胜之的强大队伍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听从他的指挥? 听宋星遥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萧文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把你这身裙装也换换。上阵打仗,穿这身衣服不像话。” “行了,这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宋星遥随口回答了一句便走开了,边走还边说,“你们先行一步,不用等我,我自然会从后面追上来的。” 兵贵神速,萧文明当然是不会命令大队人马停下来等一个宋星遥的,并且他对宋星遥的轻功也十分有信心,毕竟是一个可以和林丹枫斗得不相上下的人。 暂时打发走了宋星遥,萧文明便赶紧追上两百萧家军,又在张大户的引领下,向正北长江的方向疾行。 因为萧文明发展势力的主要方向是在江南,因此在朝北的方向并没有铺设道路,故而大军行动的速度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不过这种限制也并不严重,本来这里仍旧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萧文明的人马又靠的是两只脚、两条腿步行机动,所以两百萧家军一大早出发,走了两个时辰,便已走了四十里地,来到了靠近长江的地方。 风水涛涛、惊涛拍岸,站在这滚滚长江之滨,萧文明感到了在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仿佛一切都是自己所无法控制,甚至无法探知的…… 萧文明来不及继续感慨,张大户已经赶了上来,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我就是在这被抢的,你看!” 循着张大户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扯碎了布头、折断的木棍——散落了一地,一片已经枯黄的草上已是染满了血迹,更有两具死尸并排躺在地上。 看样子劫匪并没有隐藏尸体的打算,反而将他们摆在显眼的位置,也不知是为了萧文明赶来以后方便收殓,还是故意为了示威示众…… 这时的萧文明算是彻底相信了张大户的话,他果然是在长江边上、在临海县境内被打劫了。 再看地面,却见松软的草地上压出了几十道车辙,车辙之间还胡乱践踏了无数马蹄印,明显就是这些强盗留下的痕迹。 再仔细观察车辙和码头运动的防线,显见他们骑着马、赶着车,并不沿大路行动,而是专走小路,无法判断他们要到哪里去。 若是被他们逃回长江以北,那萧文明更加无能为力了——他的能量没有那么大,原本以为罩住临海县问题不大,可现在也要打个问号了——更别说是能管到长江以北的地方了。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一个长远的计划:自己可以多给些好处,让洋湖东山岛的渔民,每天都将船停在长江边上,一旦有人跨江而来,就要立刻派人通知自己。 也不求他们能够将不速之客拦截在长江之上,只求能够保持通信畅通,对萧文明而言就已经很有作用了。 /77/77155/24009182.html 0199 可怕的对手 这些先不去管他,强盗有没有过长江,只要先跟着地上的痕迹追踪一段就知道了。 他们虽然骑着马,但要赶着那么多满载的车辆,行动速度要快快不到哪里去,要追还是能追上的。 于是大军开动,沿着马蹄和车辙的方向,一路向前追去。 开始追击之前,萧文明特意让手下的弟兄收起那杆十分招摇的大旗,以免自己没发现敌人的行踪,反而被敌人看见了自己的动向。 果然不出萧文明之所料。 绕过一片小树林,果真看见了那队抢了张大户商队的骑兵。 因在打劫的过程当中,张大户手下的随从进行了反抗,虽然没有伤到敌人,却弄坏了几辆车——有的车轱辘少了半边、有的车轴折了、有的车板断了——就严重地影响了强盗的行动速度。 而这些个强盗也不愿意放弃打劫来的财物——这些东西也值不少银子呢——所以行动起来十分缓慢, 他们虽然骑着马,但赶着车以后行动的速度,还不如人走的快。 要不要上去碰一碰他们? 萧文明心里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但随即又打响了退堂鼓:对付骑兵他实在是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对面那个敢于打劫自己的骑兵队有多少实力…… 正在这时,宋星遥从后面快步追了上来。 她已经按照萧文明的吩咐,换掉了萧文秀送给他的那一身裙装,重新穿上了初次见面时的那一身深蓝色的夜行装——这身衣服虽然方便,但只适合夜晚行动,在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反而显得格外的显眼。 “贼人就在前面,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是不是不敢行动?那就让我来给你们露上一手!”说着,宋星遥就要跑过去同那些贼人交手。 萧文明赶忙叫住她:“还不知道对面的虚实,不可轻举妄动。” “你在这里看着、跟着,就只能知道对面的虚实了吗?非得别人进了老巢,或是等来了援军,你才知道人家是‘实’的了?那不是太晚了吗?” 宋星遥这句话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想要知道对面的虚实,只有先尝试挑战一下才能知道,而眼前这个跃跃欲试的宋星遥正是去测试一下这支队伍实力的最好选择。 倒不是萧文明不拿别人的性命当性命,实在是因为宋星遥是眼下执行这个任务最好的选择了。 一来她的武功并不弱,除非遇到林丹枫上的绝世高手,否则就算没法战胜对手,也不至于被秒杀。 二来并且她练的就是那种轻快、灵活的招数,最适合搞个偷袭之类的任务了。 三来宋星遥的轻功更是已迈入绝顶的境界,就算打不过,也可以扭头就跑,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在十分慎重地权衡了一番之后,萧文明终于还是决定让宋星遥前去碰一碰那些对手…… 但是同意归同意,萧文明心里依旧不是很放心,反复叮嘱:“碰一下就回来,不管是输是赢,都绝对不能恋战!” 宋星遥却满不在乎:“怕他怎的?我有这口刀在手,非取几颗首级回来不可!” 刀确实是好刀,武功也是真材实料的,可世界这么大,就不怕强中自有强中手吗? 看宋星遥施展了轻功,兴冲冲狂奔而去,萧文明心中愈发不安起来,赶忙率领手下两百个弟兄也慢慢贴了上去,以便随时接应宋星遥。 然而宋星遥行动之顺利,却超过了萧文明意料。 她匆匆而去,不过眨眼工夫便已折了回来,并且去的时候两条腿,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四条腿——乃是夺了对手的一批战马回来的。 而她手里,更是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自然是她用萧文明送的那口刀割下来的。 不用多说话,光看这两件战利品,便知宋星遥是得胜而回。 只见她骑在马上,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对众人说道:“萧大人,贼人已被我全部驱散了,他们看起来厉害,其实不堪一击,这就是他们头目的人头!” 说着宋星遥便将一颗脑袋扔在了地上。 只见这颗脑袋原先的主人大约是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满脸的胡须,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却不料自己的性命被结果在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手里,他大概是死的很不服气吧…… 但是这家伙就是再不服气,现在也断了气了。 这问题就来了,萧文明派宋星遥出去是为了试探一下敌人的实力了,要是能抓个舌头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现在一下子把所有的贼人全都赶跑了,事情干得虽然痛快,实际上却背离了一开始的意图,也就不能说是成功了。 但是话说回来了,宋星遥是个女孩子、又是客人,已经是冒了生命危险出手帮自己做事了,还能再有什么可苛责的呢? 于是萧文明定了顶神,一边率领自己手下弟兄请去收回那些被劫持的货物,一边让宋星遥下马,自己有话要问她。 “宋二小姐同对面交手下来,可曾看出他们的武功路数?可曾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宋星遥这边还自豪着呢:“没看出来。一交手,他们领头的就被我杀了,连一招都没出,我怎么认得出他的门派和路数?” 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萧文明自己。宋星遥的武功本来就快,萧文明送给她的这口刀也是口快刀。 就这两快并一快,这个贼人的头目就这么死了,倒也并不冤枉…… “那对面一共有几个人?怎么就一哄而散了?”萧文明又问道。 这个问题宋星遥稍微想了想,才回答:“对面好像有五六个人吧,我杀了他们的头头,他们自然就跑了。他们人人骑马,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想追也追不上了。” “我看他们是去报信、搬救兵去了吧?” 萧文明喃喃说了一句,这句自言自语被一旁的张大户给听去了,尤在惊魂未定的他立即就喊了起来:“没错没错,一定是报信去了。打劫我商队的得有上百人了,这五六个人一定都是断后的,大队人马就在附近!” 这话终于是被张大户给说中了。 张大户的商队规模并不小——运货的、押运的,再加上张大户本人和他的账房先生,总共加起来都有二十个人左右——并且这帮家伙也都不是头回上路运货的菜鸟,还是稍微有些战斗力的。 如果光凭五六个人,就敢打劫这么庞大的商队的话,那这帮家伙的武功一定低不了,组织也会很严密,否则就根本不可能成功。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却被宋星遥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就一招杀掉了头目,然后就这么一哄而散了…… 这两件事情本身就是矛盾的。 因此综合判断下来,张大户的话,或许有些夸张和危言耸听,但总体上来说是不会有错的——大概真的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正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默默地观察着萧文明、等待着萧文明。 更有甚者,他们或许来了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情况就会变得相当危险了。 就相当于,对手用萧文明自己的货物,给萧文明下了个圈套——如果能够成功引入萧文明上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成功,那也无所谓,东西是被自己拿到了,实际的好处也占了…… 这时的萧文明,忽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厉害的对手,一个能够事事料敌机先,甚至能把萧文明都算计进去的可怕对手! 怎么办? 萧文明陷入了困惑。 不过幸运的是,他这次行动出发之时,还随军带来了谋士温伯明。 温伯明虽然不通兵法,却洞悉人心,对敌手的意图有着他自己的猜测。 “萧兄,以我所见,我们怕着对手,对手应该也怕着我们。他们若是真的想全力对付萧兄,那现在早已是伏兵四出了,可眼下却是毫无动静,恐怕也是想看看萧兄下一步有什么动作,他们才好见招拆招。” 温伯明这话真是提醒了萧文明了:自己是在试探对手,对手又何尝不是在试探自己呢? 既然双方都是在进行试探,那且不论试探的结果是怎样,在意图上双方都是平等的,并不能分出上下高低来。 如果要强行分出来,那萧文明杀了他们的一个头目,显然是占据了上风了,虽然这种上风就算站住了,也没有太大意义就是了。 那下一步怎么办?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来看一个将计就计!” 佯装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从容地将被劫持的货物往林海屯的方向运输,实际上则是外松内紧,做好随时厮杀的准备。 并且派人通知临海屯剩下的一百弟兄,让他们严守屯子,不得轻举妄动,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也是眼下能够采取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如果因为害怕中了对手的圈套,就立刻往回逃跑的话,那反而不可能逃脱对手的圈套。 因为根据情报,对手全部都是骑兵,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运动的速度再快,那也不可能跑过四条腿的马。 并且像这么落荒而逃——并且还在自己的地盘上——样子就实在是太难看了,一点也不大气、不上档次,也是萧文明不喜欢的。 于是萧文明便率领大队人马,列好阵型,缓慢而沉稳地向前推进。 /77/77155/24018678.html 0200 谁跟你是兄弟? 萧文明再将队伍分成两组,一组由胡宇带领一百弟兄,负责运送货物。 因运送货物的几辆大车损坏了,萧文明便将货物里不值钱的东西随手扔到长江去,只攒着价值高的白银、绸缎、名贵瓷器和上等茶叶,将破车上的挪到好车上,便调转车头向临海屯移动。 另一组人马则由头目刘辰率领,任务是负责保卫队伍的安全,这队人马虽然刀不出鞘、箭不上弦,但行动时已经按照鸳鸯阵的排列列好了阵型,一旦有人来攻,就可以立刻投入厮杀。 而武功高强又抢了一匹马的宋星遥,则在队伍四周游弋,一旦发现有人接近,就要立即通知萧文明,以免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队伍终于移动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这支队伍大大咧咧地、若无其事地按照原定计划移动,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就这样,萧文明向临海屯的方向行动了只有一刻钟的功夫,宋星遥便快马来报:身后有一对骑兵,人数超过一百人,正在向追着队伍后面快速移动。 这是要爆萧文明的菊花啊! 这地方是一个人最脆弱的部位,对手选择追击萧文明的侧后,虽然不过是用兵的常理,但也可见其作战颇有法度,已同一盘散沙的散兵游勇区分开来了。 不过萧文明这边已经有了准备,那应对起来就要从容不迫了许多。 此时队伍刚刚行动到方才的那一座小树林旁边,于是萧文明变命令刘辰背靠树林列阵,做好作战的准备;又命令胡宇立即将所有的车辆推到树林里面,腾出手来的弟兄也同样投入到作战当中。 背靠树林列阵,相当于给自己寻找到了一群不会移动的后卫,守住了自己阵型的后方。 虽然万一失败了,扭头逃跑起来不是那么地方便,但更重要的是可以阻挡住骑兵的冲锋。 因为萧文明虽然没有真的打过骑兵,但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懂得骑兵最大的战斗力来自其快速机动时的冲击力——一匹马重八百斤以上,再加上马背上两百多斤的骑手,狂奔冲刺起来,那就是一辆肉做的坦克! 就算你有利刃在手,也完全无法阻挡这股势裹挟而来的巨大冲击。 而有了树林的阻隔,笨重的骑兵就无法运用其无与伦比的速度,没有的速度而空有巨大的质量,依旧无法发挥骑兵所独有的冲击力。 此外,萧文明还下令手下的弟兄重新撑起自己那杆“萧”字大旗,扬起萧家军的威风出来! 对手都已经向自己杀过来了,在假模假式地隐藏行踪,就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现在要做的是鼓舞士气,就没有什么比扬起大旗更能鼓舞士气的。 萧文明这边,已经做好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准备,而对手行动之快,也着实让萧文明感到震惊。 他队伍刚刚列阵完毕,便见一票骑兵已然逼近到距离萧文明只有百余步的距离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注目看去,只见这票人马,人人都骑着战马,全都是骑兵,人数约有一百二三十人。看样子,张大户并没有胡吹海螺,打劫他的商队的人,确实有将近两百人,这一点上他还是比较老实的。 而这票人马,身上穿着的衣服十分破烂,别说是光鲜亮丽了,就连最基本的整洁都做不到——衣服上布满了黑一块、红一块的污渍,污渍连成一片,都已经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了。 并且衣服也没有统一的制式,你穿你的、我穿我的,再加上是在这么一个可以胡乱穿衣服的初秋的时节,这帮人的衣服更是穿了个五花八门——有披着兽皮的,有穿着棉袄的,甚至还有光着膀子的…… 至于他们所吃的兵器更是乱七八糟,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简直可以开一个兵器博物馆了,还有几个缩在后头的,就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拿着锄地的锄头、犁地的钉耙、挑担的扁担…… 要不是他们气势汹汹地骑着马过来,萧文明还以为是成群结队到田间去务农的呢! 装备就是战斗力。 这只除了胯下战马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装备的队伍,萧文明看着似乎就没有多少战斗力! 但是萧文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抬手向前一指,身后的两个弟兄便扣动弓弩的扳机,左右各射出一只弩箭,钉在了泥地上,示意对面不许再上前一步。 由马青制作的弩机要比朝廷配置的精锐不少,射程和精准度都不差,除了射速慢一点,要比弓箭强出不少。 萧文明下令射出的这两只弩箭,不偏不倚,正好钉在那队骑兵的面前,还有一支恰巧扎到了一匹马匹的蹄子。 这算是一个下马威。 那队骑兵见了,立即收紧了缰绳,大队人马用极快的速度刹住了车,停在了原地。 控制住了局面,萧文明扭头便问宋星遥:“宋二小姐,你刚才对付的是不是这票人马?” 宋星遥没想到自己杀了一个人,就引来一百多人过来报仇,都有些害怕了,颤巍巍回答道:“是的,就是他们。这帮人看上去是会些武功的,可不敢掉以轻心。” 萧文明当然不会轻敌,定了定心神,高声喊道:“尔等何人?居然敢抢劫我的商队,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一人纵马上前,反问萧文明道:“尔等何人?居然敢杀害我的兄弟?就不怕死吗?” 两个人说话互相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萧文明抬头向马背上看去,只见来者是一个大汉,坐在马上看不太清楚,但目测也知道此人身高至少得有个一米八十五,两颊留着一部络腮胡子,却并不显得粗鲁,反而有一股英武的霸气。 相比于此人,萧文明身材不高,相貌也平平,也就是个一般人的长相,跟在此人背后,说不定还会被人误解成是个跟班…… 然而输人不输阵,萧文明故意抬高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报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姓名!” 那人倒也坦荡,磊落回答道:“我是黑旗军的李全,江湖人称李铁枪的就是我,有听说过我的大名吗?” “黑旗军”,萧文明倒还真的听说过,知道这是在大齐朝北部的一支农民起义军,阵势不算小,一直在山东、河北一带行动,占据了十几座山寨,还不时攻州克县,同官府作对。 因为其战斗力颇强,官服也没拿他们没有办法。 并且他们也不纯是贪图享乐、打家劫舍的强盗,而是素来有“三步抢”的原则: 第一不抢寻常百姓——百姓家里都只有几个不多的辛苦钱,要是抢了他们,就相当于把百姓往绝路上逼了。 第二不抢救命钱——百姓用来看病的钱、朝廷用来赈灾的钱,他们都是不会抢的,否则就成了间接的杀人犯。 第三不抢清廉的官员——对于那些贪员、赃官,黑旗军不光要抢他的钱,还要杀他的人;而对于清官,黑旗军则是十分仰慕,有时候遇到过于清贫的还会暗中资助一点钱…… 这也是黑旗军的常规操作了,劫富济贫本身就是他们的行动纲领。 因此黑旗军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名声极好,让萧文明听来也想同他们结交一番。 不过因为他们在江北活动,而萧文明则在江南发展势力,故而和他们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向都没有什么瓜葛。 也正因为此,萧文明虽然知道黑旗军的名号,但却并不认识这个叫做李全的头目,便又低声问宋星遥:“这个叫李全的,你认识吗?” 宋星遥同样摇摇头:“不认识,我是四川人,又只在江南活动,江北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这也难怪,这年头又没有微博、又没有视频网站,就算他李全在北边红透了半边天,可南方的人该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 不过或许走南闯北的林丹枫能够认识。 这位姑苏大侠武功高强、人品又好,还喜欢结交天下英雄,搞不好真的认识这个叫李全的,而李全自然也会认识他。 于是萧文明便抬出林丹枫的名号:“不知这位兄弟可否认识姑苏大侠林丹枫?如果认识,那大家都是熟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林丹枫?”李全蹙眉道,“这人我倒确实是认识。” 啊!既然认识,就可以好好说话了。 萧文明笑着拱拱手:“那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弟兄,今天是一场误会,大家互相给了面子,就算过去了。那位死了的弟兄固然可惜,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该给的抚恤我一个子都少不了,算是给他家小一点安慰了。” 萧文明这已经是在陪好话了,想着黑旗军在北方也算是一股势力,将他们笼络一番,自己在江湖上、在长江以北,也就能多一条门路、多一个落脚点。 然而这个黑旗军的李全却丝毫不给萧文明面子,他把手一抬:“你少在这儿卖乖!谁跟你是弟兄?” (本章完) /77/77155/24018679.html 0201 李全李铁枪 萧文明赶忙解释:“这位大哥还不知道吧?我同林丹枫是结义的弟兄,他在江湖上又广结良缘,从不少人都是称兄道弟的,他的弟兄虽然也就是我的弟兄了,这话说的总没错吧?” “谁跟他是弟兄了?”没想到李全连林丹枫的面子都不给,“这个林丹枫我听说过,平时口气很大,都说他自己是武功天下第一。别人服气,我李铁枪却不服气,非要同他比试比试,看谁更加厉害!” 武功天下第一…… 这种名头林丹枫是不会拿来形容自己的,倒是有可能别人会用来吹捧林丹枫。 而林丹芬又是个十分孤傲且自负的人,对于这种名号,他既不会去承认,同时也不会去多此一举地否认——别人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吧,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然而偏偏就是这种话传的多了,虽然本人并不在意,却会引起别人的嫉妒,眼前这个李全李铁枪,似乎就对自己的武功颇有信心,大概在他心里自己才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吧…… 江湖上这种看重名利、好勇斗狠之徒有的是,和官场上差也差不多,萧文明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种人就类似于后世的杠精,自己或许有个半桶水的本事,又或许一点本事都没有,偏偏看谁都不顺眼。 遇到这种人,你要是跟他争论谁强谁弱、争论谁对谁错,那你自己就先输了。 往往根本就不用多费口舌去说,用事实来打他们的脸才是最好的。 于是萧文明便也不和李全多争论,反而顺水推舟道:“这位李壮士既然想和我林大哥比试一下,那也很好办,我可以安排两位切磋一下。看样子这位壮士对我对我大哥都有几分成见。无所谓嘛,人吃五谷杂粮、哪能都人人一样?不过不打不相识,或许同我大哥交手过之后,大家也都成了朋友了。” 萧文明其实还想笼络一下黑旗军的,但看样子这个叫李全的,光靠用言语说是没有用的,非得先把他给打服了,再用林丹枫广阔的胸怀去感化他,或许还能有点用。 没想到这个李全更是语出惊人:“跟林丹枫交手?算了吧,我还怕脏了我自己的手!” 听到这话,萧文明的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这是在胡吹什么牛呢? 林丹枫是何等身份地位的人,在江湖之中,几乎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想要让他指点个一招半式的,那就该谢谢自己的祖宗,谢谢他们死了以后还在发光发热,让自己的坟头都冒起了青烟。 这时萧文明的语气就不怎么好了:“看样子你对我林大哥似乎还有些恩怨?江湖谁不知道,我大哥嫉恶如仇,是个眼睛里面不容沙子的,难不成你这厮也是个奸邪的小人,受过我大哥的教训,所以才对他怀恨在心吗?” 这几句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就算这李全是个粗人,也能听懂萧文明话里的敌意。 他回答道:“我是奸邪小人?是你搞错了。他林丹枫才是替朝廷做事的走狗!” 这话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意思。 说起来林丹枫这个人,同江湖上一般的侠客还是有些区别的——他并不只单在江湖上活动,而是同庙堂多少也有些交际。 之所以会这样,一多半的原因是在于他林家乃是苏州府的豪门大户,祖父辈就已脱离了单纯的江湖门派的限制,成了一方的豪强。 像这样的大家庭、大家族怎么可能不和官府打交道呢? 林丹枫作为他这一代家族的领军人物——虽然他自己并不情愿——但迟早是要担负起带领整个家族命运的重任的,同官场上的人也不能不打些交道、有些来往。 不过正是有了这些来往,林丹枫就能替江湖上的朋友办妥一些,光凭江湖手段无法办妥的事情。 除了结交官府之外,林丹枫对那些贪官污吏其实是深恶痛绝的,也曾经出手惩治过一些欺压良民的坏官、脏官,甚至有一回还出手亲手诛杀了一个杀良冒功的军官。 这件事情林丹枫和萧文明提起过,并且要萧文明千万不能向外伸张,因为不管什么原因,诛杀朝廷命官那就是大罪一条——不但林丹枫自己是要伏法的,就连自己的家族都要受到株连。 只不过那时候,实在是事情紧迫,眼看着自己要是不出手,就有无辜百姓受到荼毒,他这才迫不得已,果断出手了…… 萧文明也知道,有些所谓的江湖侠客,也就会欺压弱小,仗着自己有点武功,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欺行霸市,就好像死了的王霸那种。还有的委身于邪教,当了邪教的走狗。 与他们相比,林丹枫那就是圣贤一般的存在,就这个无缘无故打劫自己商队的李权,凭什么指责林丹枫? 萧文明当然不会赞成李全的话,他更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直接回怼道:“结交官府又怎么了?官府里就一定是坏人吗?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想结交官府,官府都未必肯拿正眼来瞅你呢!” 萧文明这话说得李全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我们乃是啸聚山林的好汉!要杀遍这天下的狗官!又怎么可能去结交官府?看你的旗号便是本地姓萧的那个千户吧?听说你这厮结交倭寇、为祸一方。你既然是个汉奸,林丹枫又与你结拜为兄弟,十有八九也是个汉奸!我李铁枪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恶贼!” 那怎么又来了? 听了李全这话萧文明都快无语了…… 怎么他妈是个人都说我是汉奸?好不容易劝服了一个宋星遥,又来了个李全,如果宋星遥是单枪匹马来的还好对付的话,那李全这家伙可是率领着一二百号骑兵的,并且他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黑旗军的后援,可就更加难以应对了。 看样子这个李全也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再怎么劝你都没用了——那就打吧,打个你死我活,人死了,那问题自然就得到解决了! 好在李全手下虽然是骑兵,但萧文明看来这战斗力并不强悍,再加上萧文明现在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对付起来应该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多大的难度。 那现在存在的一个问题就是:要后发制人呢,还是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可以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对于作战本身是有利的;后发制人,则可以占据道义上的主动权,对于作战本身是不利的。 萧文明手下这些萧家军的子弟兵,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他可舍不得折损了一个半个的——那就来他个先发制人好了,先用弩机射他一阵剑,最好把李全也射成刺猬,那对面的骑兵群龙无首,对付起来就会方便得多,说不定就瞬间溃败下去了,还省得动手了! 下定了决心准备动手的萧文明,便也不再同李全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把手放在背后,暗暗的给身后两个头目刘辰和胡宇打个招呼,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可这时又有人冒出来讲话。 只听宋星遥上前一步,质问李全:“你这家伙好没道理,说林大侠是朝廷的鹰犬,说什么萧千户是里通外国的汉奸,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还敢在这里空口白话,我看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能被酷爱无理取闹的宋星遥指责为无理取闹,那这个李全是该有多无理取闹…… 宋星遥说这几句话纯是出于义愤,她对萧文明产生过误解,并且冲动之下,还曾经过来刺杀过萧文明。 要是论找萧文明的麻烦,这个叫李全的还得往后面排排队。 但就是这么个宋星遥,就算是对萧文明有些误会,可对林丹枫她依然是佩服的,不仅佩服他的武功,还佩服他的为人。 听这个李全不但辱骂萧文明,而且还看不起林丹枫,宋星遥早就已经对他不满了,只不过刚才萧文明和他你一言我一语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段话,宋星遥也没找到插嘴的机会。 现在的萧文明似乎沉默了,让宋星遥有一种萧文明是不是说不过李全的错觉…… 于是宋星遥就觉得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便有了刚才那一番人身攻击的话。 李全听了宋星遥的质问,就根本就没有想回答,同样进行了人身攻击:“你一个女子,大老爷们说话插什么嘴?还不回去给我绣花去!” 宋星遥那是最恨别人用女子的身份来歧视她,李全这句话——这句不知是出自有心还是无意的话,顿时激怒了宋星遥。 只听她大喊一声:“你有种想和林大侠交手?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哈哈哈!”李全放声大笑,“大爷我玩了一辈子的鹰,还能被你这小雏鸟啄了眼?看你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先回家吃奶去吧!” 行走江湖的,都是些糙得不能再糙的糙老爷们,至于那些同样在江湖行走的女人,或许要比那些大老爷们还要糙…… 毕竟在这江湖之上,仍旧是男人当家,并且根本就不存在现代那种男女平等、女士优先之类的道德观念。 一个女人要是想行走江湖,那就相当于闯进了男浴室,根本不能把自己当女人看。 (本章完) /77/77155/24107557.html 0202 双赢,赢麻了 这是通常的道理。 可放在宋星遥这里却并不一样,她是一个行走江湖还没几步的富家千金大小姐,平时在家里都是被捧着、供着、哄着的,何曾被这样粗言秽语的辱骂过? 因此宋星遥当场就沉不住气了,抬手指着李全的鼻子,憋红了脸:“你……你……你无礼!” 这时的李全是得意的。 自己能够把眼前这个小姑娘说得心浮气躁,甚至在心理上破防了,那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毕竟两个人决斗,心理上的对决也是十分重要的,只有本身做到心如止水,才能沉着冷静地对付敌人。 不过很不幸的是,李全是一个江湖上的老牌手了,可他没有料到宋星遥竟是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这几句话骂得这样难听,眼前这个穿着夜行衣,似乎颇有些武功的小姑娘,要么是会跟自己对骂,要么会向自己提出正式的挑战。 当然了,这种挑战是徒劳的——至少李全自己试这样认为的。 他在北方武林那也是个成名人物,对面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年纪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二十岁,能有怎样的武功? 要是真和自己打起来,就跟送到虎口的羔羊,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是李全现在的想法,但是如果他要知道杀了他手下那个弟兄的人,正是宋星遥本人的话,他或许会打消一些轻慢之心,但是现在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见宋星遥默不作声,两腿忽然用力,陡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中用极快的速度抽出了萧文明送给他的那一口短刀,挺出刀尖,直取李全的咽喉要害。 这一招着实出乎李全的意料之外! 也出乎萧文明的意料之外! 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萧文明已经同李全拉开了阵势,原本以为是要堂堂正正大开大合的打上一场的,没想到宋星遥居然一个人就杀过去了——这还真是江湖上的事,要用江湖上的办法来解决! 萧文明想要阻止宋星遥,可这时这个小妮子都已经杀到李全的眼睫毛下面了,就是再阻止也来不及了! 李全这个江湖人的惊讶丝毫不在萧文明以下。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居然敢向鼎鼎大名的李铁枪主动发起攻击,攻击之前连话都不说一句,不仅突然甚至有些无礼! 他更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的轻功居然能高强到这种程度,能够在马背上腾空而起,何其难也! 这个李全虽然在轻功一路上的造诣并不很强,但是这家伙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江湖上以轻功著称的人物他也见过不少,但的确没有见过像宋星遥轻功这样强的人。 要知道,“力从地起”是所有武功的一个基本原则,只有下盘稳了,扎扎实实地站在地面上,才能发挥出一切武功的最大功力——轻功就更加不是例外。 可是宋星遥却是在马上突然飞跃过来的,这样她的双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并没有能够站在地面上,而只能在马蹬上用力,这对于发力是十分不利的。 然而就是如此,宋星遥依旧能够用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向李全直扑过来。 李全江湖经验丰富,反应也不算慢,见宋星遥来势汹汹,想要举兵器去格挡已然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便伸出一只手想欺负宋欣瑶身材不高、体重不大的劣势,将她从空中摘下来,这样就能反败为胜,反而可以在弟兄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是怎样的沉着冷静,怎样的举重若轻…… 然而宋星遥却完全没有给他展示的机会。 只见着宋星遥不但身法极快,手法似乎比身法更要快一些,在半空之中便在手中多了一把短刀,刀尖不住晃动、手下毫不留情,径直向李全的咽喉刺了过来。 李全心中暗叫“不妙”,下意识地向一边闪躲,他这一闪十分及时,刚巧避让过了宋星遥致命的一招。 然而宋星遥身轻如燕,居然在半空中又陡然变了一招,将手中的短刀横了过来,一个鹞子翻身,用身体的旋转带动着刀刃向旁边削去,又是瞄着李全颈部动脉喉管等几处要害攻击。 李权这都快懵了,哪有像宋星遥这样打架的? 没有预警、没有试探,就这么直愣愣的打过来了,而且一下子就拿出了最高深、最精妙、最致命的招数…… 别说…… 这还真的是女人的打法! 男人打架,不光要赢,还要赢得体面,要赢得好看,要赢得堂堂正正,就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还要假模假式地冠一个什么“大丈夫斗智不斗力”的雅称。 但是女人却管不了那么许多——特别是两个女人打起架来——用指甲抠、用牙齿咬、用屁股蹲,拉头发、扒衣服、掐大胯,只要能赢,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用的。 宋星遥当然是不会用这种手段了,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江湖对决也有江湖对决的一套规矩,就好像那天夜里在何家村的祠堂里,林丹枫让了两招、又使了两招,尽显一派大宗师的风范;后来比试轻功的时候,也是让宋星遥先走一步,自己再从后追上。 这份从容和气度,再加上武功确实要高强的许多,一下子把宋星遥斗了个心服口服。 这简直就是双赢——林丹枫一下赢了两次——都快赢麻了…… 而现在宋星遥可好,完全规矩,既不通名、也不报姓,更不会交流一下武功传承,直接就忽然使出要取人性命的杀招,虽然是当着李全的面试出来的算不上是在偷袭,但也绝对不合乎武林的规矩。 而那李全虽然嘴巴上怼天怼地的,在内心里还很天真,居然被宋星遥这么突如起来的一招,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想要收回那只已经伸出去的肉掌,固然是已经来不及了;而想要用另一只手举起铁枪去格挡,似乎也有些力有不逮;再换方向闪躲,更是躲不过去。 不过这个李全武功不差,在无可奈何之时,干脆丢掉整个身子的平衡,魁梧的身子从马的一旁倒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去,却并没有直挺挺地栽在地上,而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刚刚落地之时,又来了一招鲤鱼打挺,同时用手里的铁枪拄了一下地面,摆出了一个野火燎原的架势! 他这一套连招打的十分流畅,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已从绝对的劣势拉回了平局,可见其武功也有可取之处。 而他身后的弟兄,也禁不住替他们的大哥叫好,欢呼声响成一片。 但是李全心里却知道,自己原本骑在马上,被人家只用了一招,便被十分狼狈地逼到了马下,其实已经是输了。 因此面对弟兄们的欢呼,他是既不敢应和、也不敢谦逊,就只当没有听见,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心瑶,唯恐而此刻的宋星遥再次施展轻功、发起突击。 而此刻的宋星遥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刚才那一招占了大便宜,如果趁李全立足未稳,便连续攻击上去,十有八九是能将李全逼到绝境上的。然而她毕竟缺乏对敌经验,看到李全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重新站稳了脚跟,又吸取了之前惨败在林丹枫手下的教训,便不敢轻易出手,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准备迎接一场鏖战。 萧文明见到这一幕则是又惊又喜。 他在武功造诣上面几乎一片空白,宋星遥突然使出这么一招,他当然被吓了一跳,再定睛望去,却见李全已经被打下了马,不用旁人解释就知道宋星遥占了上风,又禁不住高兴起来。 之前林丹枫就对宋星遥的武功颇为赞赏,原本萧文明还以为这多少是林丹枫的客套话,没想到他这位大哥说话还是很实诚的——宋新瑶果然有两下子! 她这一击,相当于是给嚣张的李全当头一棒喝,让他知道萧文明这边也是不好对付的,身边除了闻名天下的林丹枫之外,还有其他的武林高手! 至于对面的李全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一点,或者说他还没有空去想这么多,先把眼前这个小妮子摆平了再说吧! 这个李全是山东黑旗军的头目,那也是个刀头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汉子,这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对决,有好几次几乎已经被对手杀死,却仍旧绝地翻盘反杀了对手。 而他每一次经过这种生死博弈,其武功和阅历就会更上一层楼。 有了这样的经验,虽然输了一招——而且还是输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可李全却丝毫没有慌张,他也打定了主意,反正这个局面之下,逃是肯定不能逃的:现在是输了招,要是跑了,那就连人都输掉了,将来还怎么再江湖上混? 原本北方武林多少是有一些看不起南方的。 北方那么多门派,可谓高手云集,而南方也就是一个林丹枫,能够拿出来说说话。 李全这个在江北武林出名的好手,没想到刚刚渡过长江,就被一个女子打的落下了马,他早已收起轻敌之心,准备跟宋星遥好好地熬战一场。 宋星遥更加不敢轻敌,自己虽然偷袭得手,但是对面调整得这样迅速,也可见绝非庸手,同样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本章完) /77/77155/24107559.html 0203 脸皮太厚了 于是两人几乎在同时大喊一声,揉身上前便交战在了一起。 只见李全不愧“铁枪”之名,手中一柄钢枪舞的好似一条铁蟒,盘盘旋旋将下三路牢牢控制住了,瞅准机会就要向上一跃,昂起头、张开嘴,狠狠咬上一口,咬住了就不松嘴! 而宋星遥则使出自己的轻功本领,手中一柄短剑化身成了仙鹤的钢喙,腾跃在空中这边一点、那边一指,一招一式既洒脱又飘逸,似乎错落无度,却又极有章法,只要被她寻找到一个破绽,便会穷追猛打,打到举手投降为止! 这两人——一个招式刚猛而又严谨,一个武功轻灵而又洒脱,看得双方人马都醉了,仿佛忘记了厮杀,而是在欣赏着一段极为高明的舞蹈。 萧文明一边在看,一边心里都在想:虽然这两个人现在打的不相上下,但实际上还是宋星遥赢了。 武功嘛,讲究个“一力降十会”,说到底还是力气大的人占优势。 那个李全手里舞的那支铁枪,怎么着也得有三四十斤重,可在他手里却是运用如飞,可见他也是个大力士,然而他空有这么一身力气,却连宋星遥的边都擦不到,也可见宋星遥的武功招式要胜过李全。 所以说实际上单论武功,宋星遥已经赢了。 更何况宋星遥还是个女子,而且还比这个年纪得有快三十岁的李全年轻了有将近十岁——如果大家都勤练武功,再过十年之后,搞不好李全就是被宋星遥秒杀的货色了。 李全也是武林中的知名人士了,这其中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他就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彻彻底底地战胜宋星遥,否则众口铄金,他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下定了决心的李全,下手不会有半点留情,手中铁枪挥舞得仿佛旋风一般,旋风之中又夹杂着狂雨,骤然将宋星遥包裹在铁枪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几招虽然不是最上乘的武功,威力却是非同小可,宋星遥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得亏她轻功卓越,身形又极为灵活,还能够在疾风骤雨之中左右闪躲,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已经被李全扎成了马蜂窝了。 萧文明一看不妙——这个李全招招都是攻势,显然是瞄着和宋星遥拼命来的,就这么个打法,看样子不拼到你死我活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不过想要胜过宋星遥,却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一阵狂风暴雨下过,宋星遥非但没有被伤到分毫,反而渐渐适应了李全进攻的套路和节奏,不但闪避格挡起来愈发的游刃有余,还能伺机还手个一招两招,将李全略略向后逼退一些。 宋星遥本来就是个练武的奇才,靠着从父亲那里偷看来的一招两招,便能彻底吃透家传的判官笔功,还能根据自身特点,独创出了一套能将判官笔克制到死处的峨眉刺功夫。 而被没收了峨眉刺之后,她临时改用短刀,也同样是耍得有模有样的。 李全的招势势大力沉,发力足、速度快、气势汹汹,按照萧文明交给临海屯子弟的“牛顿三大定律”,他攻击的威力自然也就大。 但除此之外,李全的一招一式却并不精妙,既没有什么繁多的变化,也没有什么巧妙的定势,不一会儿就出现了许多重复的招数,让宋星遥很快就吃透了他的功夫。 要不是宋星遥本人并不擅长长兵器,否则现在李全的这条铁枪上的功夫就已经成了宋星遥的了。 眼看着宋星遥似乎是开始占据上风了,可萧文明心里依旧没有底——男人的体力一定是要胜过女人的,这是一个客观规律,李全这么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就算是用的那种十分耗费体力的打法,但也始终未见体力枯竭的趋势,长时间打下去,肯定对宋星遥不利。 而宋星遥同萧文明非亲非故,但毕竟是临海屯的客人,要是为了屯子的事情受了伤或者丢了性命,那他萧文明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于是萧文明便又开启了嘴炮,冲着李全大声嚷嚷:“我说李铁枪,你快把你们黑旗军的脸全都丢光了!冲着一个大姑娘这么不依不饶地打,你还要不要点面子?” 李全明显是听到了萧文明的话,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让宋星遥连攻了几招,甚至划破了他衣服的袖口。 见势不妙,李全赶紧回过神来,急向宋星遥攻了几招,将她向外逼远了数步。 如果这时宋星遥能够见好就收,趁机跳出战局,那萧文明就可以回去烧高香了,可偏偏这位宋家的二小姐也是个一根筋的,非要胜过李全不可。 她刚刚越开几步,便又重新跳入战圈,施展出近身格斗的功夫,同李全缠斗在了一起。 萧文明白了一眼,只能再加火力嘲讽道:“你打就打好了,好歹打赢吧?打了那么多招都拿不下这样一个小姑娘,还险些被她砍了一刀。我看你的脸皮也是有够厚的,大概比京城洛阳的比城墙还厚吧?” 萧文明这话说得李全都快破防了。 自从跟宋星遥交手开始算起,两个人打了得有六七十个回合了,李全虽然控制住了整个的局面,但始终没有办法把宋星遥拿下,实际上就是打了个平手。 的确,按照萧文明所说的那样,再这么死缠烂打下去,就是赢了也丢人。 这是的李全有些丧失斗志了,把钢枪向外一荡,又将宋星遥逼退了几步,自己顺势向身后跳了一大步,说句:“且慢”,似乎就打算停下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可没想到这回轮到宋星遥不依不饶了。 她见李全似乎松了气,感觉这是个克敌制胜的好机会,居然主动追了上去,手中的短刀轮盘式地向李全挥舞了过去,杀得李全又不得不举枪格挡。 “唉!这玩意可真麻烦!说服了李全,还得说服宋星遥,合着你们杀的痛快,就我里外不是人,对不对?” 于是这时咬牙切齿的萧文明,便想出了一条杀人诛心的话术。 只听他抬高了声音,故意装出嘲讽的口气:“我说宋二小姐你也歇歇吧!你就是打赢了这个李铁枪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输在我大哥林丹枫的手里?输也就输了,还输得那么难看,连一招都没接住!你们两个啊,就是两只小鸡在互相啄米,再打下去还能如何?” 这话说的是事实,然而事实才是最伤人的。 并且事实也根本没法反驳。 那天宋星遥就是败在了林丹枫的手里,并且输得毫无悬念、输得毫无脾气。 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同李全厮杀的宋金瑶,一想起当天夜里的情形,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斗志,趁着李全也减缓了攻势的机会,向萧文明这边跃过几步脱离了战局。 因害怕宋星遥胡闹任性,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萧文明见宋星遥回来了,赶忙第一时间拍了两句马屁:“宋二小姐打得好啊!让我们大开眼界,也长了弟兄们的士气!我看这个李全也是该受到教训了,知道我萧文明身边有人,可不是好随便欺负的!” 刚才宋星遥听萧文明揭了她的短,心里正不痛快呢,却又猛然间被主角夸了这么几句,心情却似乎变好了,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全然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的样子。 小孩子嘛,就是这个样子,心情一会儿是阳光灿烂,一会儿便是电闪雷鸣,一会儿又雨过天晴了。 萧文明的话,李全也听进去了。 他带着满脸震惊的表情,上前走了几步,高声问道:“你说什么?那林丹枫一招就降服了这个姑娘?你可别是在诓我吧!” 萧文明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你要是不信,你自己问问宋家二小姐,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李全并没有问出口,两只眼睛却看着宋星遥,仿佛是在说:“这个狗官说的都是假话,可不能相信他说的!” 然而宋星遥却给出了和萧文明一样的结论:“没有错,林大侠武功盖世,我连一招都接不了。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李全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不可能?”萧文明接话道,“这位乃是四川成都判官笔王家的二小姐,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怎么可能随便骗你?你这厮鼠目寸光,你能不能给我谦虚一点?别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萧文明报出了宋星遥的身份,起到了提高自己说话可信度的作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全久在江北活动、从来没有到过江南,更别说是千里之外的四川了,但成都王家在武林之中也是小有名气的,李全倒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宋星遥既然是这样的身份,那通常是不会说谎的,更何况武林中人,对于自己的武功往往十分自负——就是说谎,那也是只会吹嘘自己的武功如何之强,怎么可能反过来说自己的武功如何之弱呢? /77/77155/24199332.html 0204 抱团取暖 并且按照萧文明和宋星遥的说法,对上了林丹枫,那可不是大战一百回合以后遗憾落败,而是连一招都接不下来,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除非是铁一般的事实,否则正常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怎么肯承认这种武功上巨大的悬殊? 李全已经相信了宋星遥和萧文明的话了,并且已经被这个事实所深深的震撼了。 自己和宋星遥交手,虽然多少能占点上分,但总的来说,依旧处于一种,不分上下的状态之中——自己可以通过累积优势,将宋星遥慢慢磨死;而宋星遥一样可以寻找机会,出奇制胜——你死我活,只在毫厘之间而已。 可要是按照宋星遥的说法,她只配在林丹枫面前走上一招的话,那他李全在林丹枫面前,高低走不了两招。 这么大的武功差距,会让决斗变得毫无意义,既然绝对无法取胜,那强行挑战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此刻,尚未同林丹枫交手的李全已然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种基于绝望的耻辱。 萧文明看李全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决心和信心,就连那张因为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而胀红的脸,都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变得煞白。 他只觉得李全也是够可怜的,练了这小半辈子的功夫,居然练出了和林丹枫的天壤之别——并且看李全的年纪,和林丹枫上下也差不了一两岁,说不定比林丹枫年纪还大一些。 那么恐怕他这一辈子在武功上,对林丹枫也就只能望尘莫及了,或许连林丹枫身后的尘土他都望不到…… 同萧文明之前交手过的那些对手不一样,黑旗军是江北的义军。 按照后世政治正确的说法,他们属于反抗封建暴政的农民起义军,而像这样的军队,其势力组成必然是龙蛇混杂,不可能只有老实巴交的农民组成,必然会有武林人士和帮派势力混杂在其中。 倒不是说这些人是去浑水摸鱼的,只是任何王朝任何时代,都有过得不如意的人。 一个王朝的制度设计得好、执行程度高,那这种不如意人也就少,对于王朝本身的隐患也就小了很多。 反过来,那王朝的不断运行,就会不断地给自己积累下海量的反对者,等这种积累到达了一定程度,也就到了一个王朝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而这些过得不如意的人里,有失地的农民,有破产的城市平民,也有被朝廷打压的民间社团——也就是帮派——大家都是漂泊人间的零落人,相识不如相逢,那就聚在一起共商大局好了! 大家抱团取暖,才是义军组成的基本法则。 而义军本身除了以农民作为主力之外,也确实需要江湖人士替他们输入足够的破坏力和战斗力,渐渐地也就有了江湖门派的那一套规矩。 而江湖上对于一对一的正面决战是十分看重的,甚至这种形式的重要性,还要超过形式背后所代表的利益本身。 因此萧文明见李全焉得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便顺水推舟道:“李铁枪还不服气吧?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早就说了‘不打不相识’,我们打也打了、识也识了,今天就就此别过吧!你抢了我的东西,我杀了你的人,当中一定有误会,说不定还有人从中挑唆。你要是想要澄清,改日可以到临海屯来见我。或许凑巧的话,可以同我大哥丹枫切搓几招。那今天的事,就算这样了结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理说李全也就知难而退了。 谁知这家伙却丝毫不领萧文明的情,反而说道:“林丹枫我确实是打不过,但是你这狗官,我是非杀不可的!” 萧文明听了一愣,都快骂出声音来了: 你这家伙是吃饱撑的还怎么着? 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就因为有人说我是勾结倭寇的汉奸,你就会把我杀了不可吗? 他老人家教育的好:“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他妈的动手之前,好歹也去临海屯、去临海屯旁边的海港上看一看、瞧一瞧,我是不是很倭寇的汉奸倭寇,自己有说法! 你要说你去了港口都没看出来,那就只能说明你观察力和理解能力有限,要真是这样,你他妈的对上我萧文明还得有多少赢面? 你是过来找死的吧你? “那你还想怎么办?”萧文明又问道。 这一回李全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向后退了几步,缩回到了本方的队伍之中,举起铁枪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了!杀了萧文明这恶贼,咱们抢了他的东西,也替死了的弟兄报仇!” 好家伙,这是既要我的钱,又要我的命啊! 倒也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不过你就算有这么个好想法,那也长一副好牙口! 别不小心一口牙咬下去没把我吃了,反而把你的嘴给崩碎了! 就在刚才,萧文明的人马已经进行过了充分的动员,阵型都已经立好了,就根本不怕对手过来发动奇袭——只要背靠着树林,严阵以待,安心迎接对手的挑战就可以了。 并且李全那边的动作,很快就给萧文明打了一剂定心针。 原先萧文明所忌惮的,那就是李全所部全部都是骑兵,他们用骑兵发动冲锋,自己手下这些弟兄的鸳鸯阵,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个未知之数。 但是令萧文明喜出望外的是,这些人并没有骑在马上冲锋,而是在发起攻击之前,全部下马行动。 这未免就有些舍本求末了。 萧文明想搞马还搞不到,他们搞到了马,却还是选择步兵作战,那就不是脱裤子放屁了,简直就是穿着裤子拉稀! 现在的萧文明还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但后来他却明白了,原来李全的人,还不懂得如何运用骑兵战术,甚至连步兵之间的互相配合都没有,纯粹依靠个人的勇气来作战。 这其实也是中国古代农民起义军战斗力的常态。 他们空有庞大的军力、空有一腔的热血,在战术上却得不到有效的组织和设计,很多时候必须付出大量的伤亡,才能克敌制胜。 而那些能够在战略、战术上实现飞跃的起义军,无疑就是得到了知识分子和叛变军官的支持和帮助,也就渐渐脱离了农民起义军的范畴,成为了下一个新帝国的建立者的有力竞争者。 真实历史上的刘邦、朱元璋等等人物无不如是。 萧文明不知道李全在黑旗军中是个怎样的身份和地位,但他显然是比不上刘邦和朱元璋的。 他虽然能够身先士卒,然而用兵却毫无章法。他手下的弟兄下了马,既不讲阵型、也没有战术,就是闷着头向萧文明方向冲杀而来。 这样的作战方式,对李全而言倒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长久以来,他一直就是依靠这样的战法战术,不断地吞并竞争者、不断地应付朝廷的围剿。 因为他使用这样的呆板战术,也有他本身的资本,那就是他手下这些弟兄全都是些颇具武功的武林人士。 他们不但身体强健,而且懂得一些拳脚和兵器,就算完全不讲战术,碰到了羸弱的大齐地方屯田兵,他们仅凭个人的硬实力,仍旧能够占据上风。 至于其他黑道上的势力,就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了。 就是这种混乱而又鲁莽的打法,在面对萧文明这样拥有精湛战术的军队的时候,能不能依旧奏效呢? 看来只有用实践来检验了。 然而萧文明并不是可以用来随意测试的对象,他既不是好讲话的、也不是好对付的、更不是好超越的,想要来萧文明面前找感觉,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只听萧文明一声令下,他手下两百萧家军业已结成的鸳鸯阵瞬间松脱开来,其中四五十个弟兄,手里举着已经搭上弩箭的弩机,略加瞄准便向前发射。 且不论有没有命中对手,先做一阵火力覆盖再说。 就是乱枪打鸟,也有命中的,更何况是要比鸟的面积大了不少的活人了。 这一阵弩箭射过去,一瞬间便扫倒了四五个对手。 虽然这个时代的弩机,其命中率和威力都比较低,但也多少让对面的行动有了些顾忌,脚步也似乎慢了一点。 就趁着这稍瞬即逝的空当,这两百个弟兄收起了手中的弩机,又照原样结成了鸳鸯阵。 鸳鸯阵的战法,萧文明已经带领手下三百萧家军,操练了有快两年时间了,早就已经做到了收放自如、游刃有余。 从结阵到散阵,再到重新结阵,这种外人看来十分复杂的动作,萧家军演示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而他们在运用鸳鸯阵之时,更是得心应手。 面对气势汹汹冲杀过来的对手,二百萧家军不慌不忙,严守住阵型、保护住侧翼,就只带对手茫然无知地走进自己攻击的范围,就要让他们好好吃一吃长矛、短刀、盾牌,这几样武器组合而成的大餐。 /77/77155/24199333.html 0205 猥琐攻击 李全是第一次南下长江,他手下的弟兄也并不例外,虽然多少也听说过萧文明的威名,但对萧文明作战的方法确实丝毫没有了解。 其中几个手里提着短刀短剑的,因为负重比较轻冲、腿脚比较快,便赶在所有人之先,就杀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些家伙原本以为萧文明手下竟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别说是上阵杀敌了,或许见了血就会晕过去,稍微吓唬吓唬他们也就溃败了。 可是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别看这群年轻的士兵也就是十八九二十郎当岁的样子,却也都是杀过人、上过阵、见过血的老兵了! 并且他们对阵的,还都是武艺高强、生性残忍的倭寇,就这些武林人士呲牙咧嘴、虚张声势出来的场面,怎么能够吓到他们? 更何况自从萧家军成军以来,几场大战下来,相当于是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虽然未免有轻敌之嫌,但是在萧家军的这些子弟兵看来,这些个一盘散沙一般冲过来的黑旗军,就好像一个个行走的经验包,而且还是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轻易获得的那种…… 于是率先冲过来的那几个黑旗军,就算是倒了霉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短兵器,仗着自己身怀的一些三脚猫功夫,就想要在萧文明面前讨到一点便宜,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鸳鸯阵里长矛手组成的钢铁丛林。 这些长矛,都是由马青亲手打造的矛头,再配上上好的枣木杆子——无论是矛头的锋利程度,还是杆子的坚韧程度,都远超寻常的兵器。 要是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武林人士捡了去,他们说不定还会当成传家的宝物来珍藏呢! 而这些手中紧握着长矛的子弟兵,也绝非一点武功都不会。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学了林丹枫精挑细选出来的几招长矛上的招数,这几招功夫又是简练又是直接,原本就浓缩了长矛这一路兵器招数上的精华。 再加上这几天宋星遥,就这一路功夫重新钻研、推敲过一遍之后,改正了萧家军子弟兵动作上的一些缺陷,更是将长矛这种兵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于是短短的眨眼之间,便有四五个黑旗军被长矛扎了个通透,并且伤口都是在胸口、腹部这几处人体的要害,一下子血液、肚肠流了一地,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这是黑旗军松散的阵型就发挥了作用。 一看猛冲过去占不到半点便宜,他们便迅速收住了脚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倒也没有立即溃败,而是站在原地,就好像看着一件从未见过的稀奇宝物一样,仔细打量着萧文明队伍的阵型。 不愧是练过武功的,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来的。 如果将鸳鸯阵比成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无疑是一位顶尖的武林高手。 此人无论是长矛、大刀之类的长兵器,还是弯刀、佩剑之类的短兵器,又或者是飞镖、银针之类的暗器,他都无一不精通。并且连轻功、硬气功之类锦上添花的功夫,同样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的拿手绝技。 会这么多武功的人,那就是一个怪物,对手无论如何努力,都是绝对无法战胜的。 很有自知之明,这些个黑旗军立即放弃了主动进攻的打算,而是开始在萧家军阵型四周游弋,尝试着寻找阵型中的破绽,进而趁虚而入、浑水摸鱼,或许还有取胜的机会。 黑旗军这样的打法,就让萧文明很难受了。 原本他排演鸳鸯阵,说白了就是为了对付倭寇的。 倭寇都是些脑子一根筋的傻瓜,别说是让他们战败之后投降了,就是让他们在交战的时候向后退却一步都不容易——每次作战,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不管自己有没有胜利的可能性,他们永远都是想着要主动发起进攻,自以为凭着手中的倭刀、凭借着自己的一些武艺,就能将对手轻易地击败。 因此萧文明的鸳鸯阵,在机动灵活能力和防守稳固能力之中,选择了后者。 让倭寇的进攻,碰上了鸳鸯镇,就好像鸡蛋碰上了石头,肯定会被碰个粉碎;然而想要对倭寇展开追击作战,就非其所长了。 不过倭寇掉头逃跑,萧文明还真的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并且以倭寇的性格,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怯敌避战,自己只要选择严守阵型、以逸待劳就可以了。 而黑旗军就不一样,他们摆明了就想跟萧文明耗下去。 萧家军这边的防守坚若磐石,他们那边的进攻也是清风吹拂,时刻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却又抓不住他们的实体。 萧文明是个性子急躁的,一看对面这般猥猥琐琐的样子,忍不住高声嘲讽道:“你们干什么呢?要打就打,不想打就赶紧给我滚蛋!滚出我临海县去!” 打就是送死。 黑旗军突然南下渡江,是怀着何种目的并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过来送死的,因此对于萧文明的催促,他们完全是置若罔闻:你想喊就只管喊,喊哑了嗓子、喊破了喉咙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管在外头骚扰你就是了…… 这副样子,萧文明越看越是生气,便又朝着领头的李全大喊:“李全,输人不输阵!你这厮一对一打不过个小姑娘就算了,为什么只会两军交战还这么胆小?也敢号称什么‘李铁枪’,我他妈看你是银样镴枪头吧!” 这时的李全都是很冷静,并没有中“激将法”,只是反唇相讥:“姓萧的,你有什么能耐?决斗还要派个小姑娘。你要是敢一对一出来跟我单挑,我要是眉头皱一皱,手里的铁枪就是烧火棍!” 跟李全单挑? 单挑就是送死! 萧文明千般生意都做,就是不做亏本的买卖,送死这号买卖更是亏本亏到家了,萧文明肯定是不会干的。 但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萧文明招来手下的头目刘辰,让他率领手下一百弟兄,守着鸳鸯阵,向前头突击几步,看看能不能把战局导向向着自己有利的一方。 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辰是萧文明所提拔的三个头目中办是最麻利的一个,之所以选择他,萧文明就是希望他能够提升手下弟兄行动的速度,提高抓住黑旗军的可能性。 然而列阵行动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单兵行动那样的敏捷迅速。 在刘辰的指挥之下,虽然几个鸳鸯阵的运动速度已经很快了,却依旧连对面黑旗军的毛都没能摸到。 而原先那些畏缩不前的黑旗军,见有对手出来挑战,自以为能够捉到萧家军侧翼的薄弱之处,忽然又被灌满了勇气,扭头赶来迎战。 只可惜鸳鸯阵侧后方向存在破绽,这早就被鸳鸯阵的发明者戚继光所洞察了,萧文明更在无数的演练和实战当中,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弥补和改正,当然不会让黑旗军轻易做到阵型的破绽。 然而改进的办法,也无外乎是调动其他的鸳鸯阵进行守护,大家抱成一团从而实现阵与阵之间的互相策应。 这样的结果无非再次减弱了阵型的灵活性,原本自己就无法对松散的黑旗军造成实质上的伤害,进一步牺牲灵活性之后就更加如此了。 于是虽然经过了阵型的调整,黑旗军无法形成反击,但萧文明想要打破僵局的尝试,实际上也同样失败了。 僵局,仍旧是那个僵局,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样的僵局让萧文明感到不安。 于是萧文明命令手下传令的弟兄鸣响铜锣,来一个鸣金收兵,命令刘辰带领着自己的弟兄重新列阵以防万一。 萧文明下令自然是令行禁止。 刘辰兴冲冲率军上前突击,却毫无战果,虽然难免有些灰心,但也只能谨遵军令,率领弟兄交替后退,重新同另外一半的弟兄会合。 就这样打了一阵,战局几乎没有任何有益的变化,反倒是刚才宋星遥将李全打下马,折了黑旗军的锐气,成了最大的战果…… 如此这般,萧文明想进攻,可进攻却不能起到成效;他想要撤退,又唯恐对手仗着马匹的速度优势攻击自己的身后,他就只能继续坚守在小树林前面。 面前黑旗军的李全在纠结。 他当然想进攻、想克敌制胜,可进攻一样没有抓手,脑子一热、贸然发动进攻只会输得很难看;他想撤退,可这样一撤,就太伤士气了,并且隔着长江也撤无可撤…… 反复犹豫,他就只能继续保持着明面上的进攻态势,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作用,进攻了大一刻钟,除了自身折损了几个兄弟外,对手竟没有一个伤亡的。 就这样,战局陷入了彻底的僵持,谁都盼望着对手犯错,却又无法承担为了引诱对手出错,而可能导致自身犯错的成本…… 就这样僵持着,仅靠目前的兵力和人员,需要打破这样的局面,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这时,就要看哪一方能够引入新的力量,从而可以,打破战场上的匀势。 这对于萧文明来看,似乎是不利的。 (本章完) /77/77155/24231518.html 0206 黑旗军杨妙真 因为萧文明本身就只有三百萧家军而已,撑死了,就是三百个人。 而他现在带在身边的,就只有其中两百个人而已;至于其余一百人,萧文明刚刚下达了严令,严令他们必须坚守临海屯防止发生意外,这剩下的一百人是绝对不可能加入战局的。 萧文明当然也不需要他们加入战局,因为这样做反而违反了萧文明一开始的计算,反而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的萧文明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有些自信过头了,面对未知的敌人,他自己应该召集起可以召集的全部力量。 事实上,在江南这一代,他在自己的萧家军之外,的确还有其他力量可供调动——无论是南湖屯的曹瑞、上虞屯的韩天、东山村的何荣,甚至是董婉青的海通镖局也有几个可以一用的高手。 自己应该提前通知他们,让他们赶来助战,就算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后发制人一样能够奠定胜局。 至于李全的黑旗军方面有没有后续的增援力量追上,萧文明心里却没有底。 原本他不过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居然敢抢劫自己的商队,可没想到碰到了李全这么个硬茬子,虽然查明了对手的身份,却是他无法解决的。 这在他穿越到大齐朝以后,也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开场容易收场难,这个局面怎样收场,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了。 现在的萧文明,对于消灭李全和他手下的黑旗军,反而没有那么强的执念了,只要能够全身而退,也就可以接受了。 然而这时的李全却还在等待,等待着后院的到来。 他的行动虽然猥琐、犹豫,但他手里的底牌要比萧文明多了一张,并且还是一张王牌!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全到底是不是掌握了这张牌是值得商榷的,又或者李全才是一张牌,并且是一张并不怎么重要的牌…… 果然,就当战局继续处在僵持之时,萧文明身后传来了一阵依稀的马蹄轰鸣之声,听声音,这是一支人数为数不少的骑兵队伍。 而在临海县这一带,能够组织起这样一支骑兵队的势力根本就不存在,一定是敌人——大概率还是黑旗军的人——而绝不可能是朋友。 萧文明忧心忡忡地向身后看去,越过身后那一片小树林,只见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烟尘,烟尘又在慢慢向萧文明这边飘扬过来。 烟雾之中,似乎带着满满的令人不安的压迫力。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后被别人偷袭,萧文明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其中最有用的一条,就是在背靠着一片小树林,有了树林的阻隔,骑兵运动起来就不会像在平地上那样方便。 但是战斗进行到这个局面,萧文明对一开始的部署有多少有些疑惑了,因为黑旗军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会利用骑兵的优势,并不会实施冲锋、骑射等高级战术,而是在面对对手的时候,选择下马作战。 在他们的眼里,胯下的战马,也就是一个交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通工具而已,能够快速机动,就已经充分运用到了马匹的速度优势了。 当然,对于战马运用的这种理解,本身并没有错,甚至是十分先进的。 古代的那些游牧大帝国,之所以能够横扫天下,其实单兵战斗力并不能说就完全凌驾于农耕民族之上,而是因为他们拥有大量战马,这样无论是在运动的速度、还是在行军沿途的补给方面,就会拥有极大的优势。 这样,游牧民族就可以实施长达数百公里,甚至数千公里的灵活机动,就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达到战略上的突然性! 这一点,中原农耕王朝其实也是有深刻理解的,并且在掌握了战马这个战略资源之后,他们运用起来要比游牧民族更加得心应手。 比如:霍去病的封狼居胥,比如窦宪的犁庭扫穴,比如李靖的剿灭突厥,比如侯君集的突袭龟兹,又比如蓝玉的荡平北元……无一不是骑兵战术,甚至是骑兵战略的最成功的实践。 但是在战略之外,战术的实施同样十分重要。 像李全这样,虽然坐拥战马,但作战时候却弃之不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是他歪打正着,如果所有的黑旗军都是这样的行动方法的话,那么萧文明身后的那一片小树林,对于骑兵的屏蔽作用,或许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此时此刻相对于毫无作为的正面的李全,萧文明更加关心的是身后那支骑兵的动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在背后发起突袭,这样萧家军的战线就会被彻底打乱。 萧文明手上的萧家军,经过了那么多场的战斗,又学习了文化,哪怕只是一个小兵,都能够对战场的局势作出自己的判断了。 光这一点,就已经要比大齐朝绝大多数基层的屯田所军官要强出不少了,这也是萧文明所追求的。 要让每一个萧家军的子弟兵,都有独立作战、独立指挥作战的能力,将来自己扩军备战,他们都将是一颗颗种子,只要播撒出去,就能长出一支又一支的萧家军。 并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队伍正面临的危局,可萧家军的将士却始终镇定自若。 他们结成的鸳鸯阵,依旧是岿然不动,自信只要对手攻过来,是绝对不可能胜得过自己的! 这样的自信不是盲目的,而是在接连不断的胜利之中积累下来的。 不过还好,情况并没有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那支黑旗军的骑兵,并没有在萧文明的身后展开,而是绕着小树林、绕着萧文明的队伍,耀武扬威一般地绕过了半个圈,在李全身边停住了马。 只见这支队伍人数也有百余人之多,整齐有序、行动如风,比李全的队伍强出不少——光看这一点,就知道其战斗力必然不弱,至少要比李全是强多了。 既然这支队伍停在了李全的旁边,那其意图十有八九是要和李全并肩作战,这样李全的势力虽然增强了,但萧文明至少也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处。 又或者他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诩得了援军,在兵力上要比萧文明占优势,就会轻敌猛进,同萧文明进行马下的正面交锋。 那这对萧文明而言是有好处的,因为萧文明对自己的鸳鸯阵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用冷兵器击败自己。 然而得到了援军的支持,李全却并没有得意忘形,没有第一时间就命令手下的弟兄向前猛攻,而是下令冲在前面的弟兄立刻返回,迅速同萧文明脱离战斗。 这种做法虽然同李全的性格相悖,但显然是正确的。 面对能够不断做出正确选择的敌人,萧文明是担心的。 并且隔开数十步之遥,萧文明似乎听见了李全用那浑厚的嗓音说道:“兄弟们少歇,快来拜见姑姑!” 什么“咕咕”那又不是鸽子,咕咕什么? 萧文明可以不屑李全,却不能不屑他手下的弟兄和新来的援军,更不能不屑战场上的基本规律。 趁着李全暂时后撤的时机,萧文明也赶忙命令手下的萧家军的弟兄,暂时脱离战斗,放下手中的兵刃,略微休息一下。 但是休息也只能在原地活动放松,站位依旧是保持着鸳鸯阵的站位不动。 要知道,即便是完全没有作战动作,光是手持着那么重的兵器,在平地上站上一段时间,对身体和体力而言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了。 但这种放松也不可能是完全的松懈,以李全的性格,身边来了那么多的援军,他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自恃优势,继续向萧文明发起进攻。 但萧文明现在不知道的是,随着援军的到来,黑旗军已经不再由李全说话算数了。 只见一人骑着马缓缓走上前来,而原先那个趾高气扬的李全,只能站在此人的身边,替他牵着缰绳而已——一个人坐在马上、一个人站在马下,身份高低已是不言而喻。只是此人脸上笼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而那人道也并非是倨傲之人,在走到距离萧文明十来步远的地方,他主动翻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远远朝萧文明拱了拱手:“在下黑旗军杨妙真,见过临海屯千户萧大人了!” 听了这声音,萧文明才发现此人竟然是个女人。 只见她一身男子打扮,故意穿上了宽松的衣服,用以掩饰女子曼妙的身材,更加不会穿上女人专用的裙装。 这也并不奇怪,她既然自称是黑旗军的人,那就是要行走江湖的,而行走江湖,男人当然要比女人方便的多,就算是女人也不得不掩盖身份。 关于这一点,宋星遥可以说是内行了。 战场上面最烦看到不正常的人。 比如说都是纪律严明、装备严整的军队,那就不必过分地去害怕他,反正大家都是当兵的,就算你的战斗力强一点、我的战斗力弱一点,但总是一个体系里面,可以相互比较的。 可要是碰上不是当兵的,那可就很难说话了。 (本章完) /77/77155/24231519.html 0207 一套组合拳 如果碰到战斗力比正规军还要差的散兵游勇,那还好说,可万一碰到了那些练过武功的江湖人士,又或者是一些和尚道士之类的,耍出什么“法术”“妖术”来,那就很难办了。 同样的,女人在战场上也属于异类,通常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既然出现在这里了,那就说明她肯定是有的不一般的能耐,搞不好比一般的男人还要狠…… 关于这一点,李全是深有体会的。 萧文明不敢掉以轻心,然后既然对面的杨妙真行了礼、打了招呼,他又不能装作看不见,那样就显得小气了。 于是萧文明便也只能坦然回礼道:“在下便是临海屯的萧文明,也有礼了,不知这位应当如何称呼?” 这女人被萧文明问得一愣:“如何称呼嘛?这倒有些难说……” 这个叫杨妙真的女人低着头,似乎是在论资排辈,想着如何同萧文明互相称呼。 这时李全却插嘴道:“你这个井底之蛙,这位便是我黑旗军的当家姑姑,这样名扬天下的人物,你居然会不认识?” 这话说的有点新奇了。 黑旗军素来同朝廷作对,是黑白两道上都闯得开的事例,居然是由一个女人来当家,这件事情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既然是由女人来当家,那这个当家人一定是要镇得住这么多心高气傲的武林人士的,可见他也必然有其高明之处。 像这样的人物,自然不能随意应付,反而让萧文明想起了在临海屯当家的自己的姐姐萧文秀。 因此对这个杨妙真,萧文明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原来是当家的,既然要来我临海屯,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早些过来迎接,顺便送些礼物给你们,也不用费工夫来抢啦。” 杨妙真倒也不客气,回答道:“山东河北一带都是贫苦之地,哪比得上江南鱼米之乡?听说萧大人生意做得不错,若有浮财,肯资助我们黑旗军一些钱粮,那我自然是感激不尽。至于‘当家头目’‘有失远迎’之类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也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给些面子,如此而已。”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说的既是事实,又带着几分傲气:一个人自称“当家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关键还要别人服你这个“当家人”,那才是真的厉害! 就好像萧文明这样的,原本就是临海屯的一个傻小子,谁拿正眼看他?可摇身一变却成了江南道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不管官大官小、黑道白道,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并且还是发自内心的,这才叫了不起! 听了这话,萧文明便对杨妙真多了几分敬意,然而对对手最大的敬意,就是认真对待对方,用尽一切办法应对对手的挑战。 于是萧文明十分严肃地问道:“据我所知,黑旗军一向在江北活动,同我临海屯一向都是河水不犯井水。不知当家的没由来劫我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商队做什么?难道是这位李全兄弟自作主张吗?” 萧文明这是递上了一个梯子。 只要杨妙真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在李全的身上,再真一句、假一句地将他斥责几句,整件事情就可以当成是一场误会,黑不提、白不提就将烟消云散了。 然而杨妙真却丝毫没有糊弄过去的打算:“不瞒萧大人说,是我们黑旗军受了别人的挑唆,说萧大人是勾结倭寇的汉奸,还打算联合倭寇到我们山东沿海来攻打黑旗军,所以我才亲自带人,要动手警告一下萧大人的。” 能说出这几句话,说明杨妙真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也足够的坦荡磊落。 俗话说:“男子汉敢做敢当”,可这世界上裤裆中间荡着两颗丸子,说话却不算数的人又有多少呢? 光着这于承认自己的行为这一点,杨妙真就不知要比其他的男子强到哪里去了! “听当家的意思,似乎是知道自己错了?”萧文明这句话虽然是反问,但口气并不重。 杨妙真点点头:“不错,确实是我黑旗军错怪了萧大人,在此我向大人陪个不是。”说着,杨妙真便又拱手向萧文明,深深作了一揖。 这时李全却不高兴了,他同萧文明打也打了、闹也闹了、杀也杀了,到头来告诉他,全然是一场误会,这叫他李铁强的面子往哪搁? 因此,李全轻声在杨妙真耳边说道:“当家的这话怎么说?这个姓萧的不是好人,油滑的很,光靠他一张嘴能信他的话吗?当家的可要考虑清楚了!“ 杨妙真一边听一边点头,却并没有回答李全的话,反而高声对萧文明说道:“我这位李全兄弟性如烈火、脾气刚直,有时做事莽撞了一些,难免得罪人,萧大人不要见外。他刚才问我,可以见得我黑旗军听见是谗言?何以见得是我们冤枉了萧大人?要我说很简单,去萧大人的临海屯、海港,走一走、看一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可不是嘛! 萧文明同杨妙真说话,越说越是投机:“我刚才就跟李全说了,他要不信可以到我的屯子里去走一走、瞧一瞧。可这家伙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松口,这才和他打起来了……不过这事我也有错,没把话说清楚。既然当家的想要去我那里看一看……那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就去。说起来黑旗军素有忠义之名,又从不骚扰百姓,我也是很佩服的,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哦?是吗?萧大人是朝廷命官,黑旗军又向来同朝廷作对,萧大人就不怕有人告你的状?有人说你勾结倭寇,自然就会有人说你勾结盗匪。那我们岂不是害了萧大人了吗?” “得了吧!害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你们这一家。”萧文明这话说得十分洒脱,其实他心里知道,临海屯里都是自己的自家人,都是同自己的命运绑定在一起的,要是告倒了萧文明,也就相当于告倒了自己。 谁吃饱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事干? 肯砸自己的饭碗? 因此萧文明在临海屯里招待黑旗军,这个消息根本就不可能传到朝廷里。 就是被知道了,那也根本就不可能会被抓到切实的证据,告密也就成了捕风捉影的屁话,萧文明一口否定也就行了。 就算否定不了,还可以说同黑旗军厮杀了一阵,他们都被萧文明给杀服了,把他们调到临海屯里来,是为了商讨招安的事宜。 不过同萧文明初次见面,杨妙真似乎也不想同他有过多的接触。 于是杨妙真回绝了萧文明的邀请:“那就不必了吧,我刚刚从临海屯里出来,那边的情景已是了解过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道是耳闻不如眼见……”萧文明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一桩重要的事情已然发生了,便赶忙改口问道,“什么?当家的已经去过临海屯了?这是真的?假的?” “真的去过了。”杨妙真点着头回答,“不但过去,还同萧大人的姐姐说了好一会儿话。令姐是个好人。什么误会,被她一说也就释然了。” 杨妙真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可萧文明却感到杀机四伏。 自己在小树林这里,同李全打成一个僵局的局面,让萧文明根本没法分心分神。 而杨妙真则趁机率领人马,直取临海屯,这一番部署之精细、行动之隐秘,已经让萧文明输了。 自己和李全这样打下去,就会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就得把李全这家伙给捉住了、杀掉了,也同样没有意义,因为自己的老巢和基地——临海屯已经被杨妙真这个黑旗军的当家的,亲自带领黑旗军的弟兄端掉了! 这时的萧文明忽然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从未见到过的可怕对手。 论阴险狡诈,或许桑淳元这个江南道总管大人,同样是“人中翘楚”,并且手中也掌握着朝廷赋予他的巨大权力。但他依旧无法同杨妙真相提并论。 偷偷渡过长江,兵分两路,一边吸引主角的注意力。一边偷袭临海屯——这一套组合拳打得那叫一个如火纯青…… 眼里看着同样掌握了一支能够运用如意的武装力量的杨妙真,萧文明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而萧文明相对于她略占优势的,也不过是萧文明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掌握了历史发展的密码,懂得真正想要可持续性地发展下去,传统的流动作战的模式是没有前途的,只有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建立自己的基本盘,才是真正唯一正确的办法。 而作为黑旗军的所谓当家人,萧文明并不知道杨妙真是否真的对于这支起义军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但是以他们还是以抢劫商队这种行为,看样子依旧没有摆脱传统农民起义的桎梏。 但这些都是长远的方针了,对于萧文明而言,眼下最紧要的,依旧是如何打发走这群不速之客。 (本章完) /77/77155/24246595.html 0208 哪有你插嘴的份? 现在最让萧文明感到担忧的,并不是杨妙真和李全下一步的打算——别说是下一步打算了,就是他们现在立即发动进攻,萧文明都是可以坦然处之的。 萧文明现在最担心的,却是杨妙真刚才所说的:她是刚刚从临海屯回来的,并且见到了自己的姐姐萧文秀…… 她这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出于何种目的? 是真的去过临海屯并且被眼前的景象折服了吗? 又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对萧文明的试探和挑衅? 这以上种种,都是值得推敲的。 还有另一种最可怕的猜测,那就是杨妙真已经血洗了临海屯,她刚才说的都是反话,无非就是想试探,或者就是纯粹捉弄一下萧文明。 但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太高,因为看杨妙真和他带来的人马,虽然因为长途奔袭看上去比较疲惫,但身上并没有沾染着血迹,不像是经过一场生死厮杀之后的模样。 要知道,萧文明为了万全,还留着一百萧家军在屯子里守护安全,并且由办事小心的张俊带队。 张俊这人虽然谨慎并不胆小,遇到了敌人攻打这样的情况,他不会有半点退缩,反而会发挥自身最强的韧性,让敌人在进攻自己的时候,承受最为惨痛的伤亡。 并且除了这一百萧家军的子弟兵之外,其他临海屯的老少爷们那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会加入战斗。 在临海屯做生意的外人,说不定也会参加战斗——自己的姐姐萧文秀还是有这样的威望和领导能力的。 除了他们之外,在临海屯设立了仓库的董婉青,十有八九也是会帮着出头的。 她手下颇有几个在海通镖局走镖的镖师,且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而杨妙真同萧文明谈笑风生,全无同人交手过的迹象,那么是不是说临海屯肯定就是太平无事了呢? 萧文明也真不敢打这个保票。 那就再试探一下吧! 萧文明耐着性子挤出笑容,拱手作揖道:“我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了些,我小时候挨过她不知多少次打呢!就怕我姐说话太冲了,若有得罪当家的的地方,我在这边先替姐姐道个歉!” 这完全就是相反的话了。 要是萧文秀脾气暴躁的话,那这普天之下恐怕有脾气的人就没几个了吧? 但萧文明小时候挨过萧文秀的打,那倒是真的,别说是他之前那个傻样了,就是穿越之后,萧文明有做得不恰当的地方,萧文秀也是会出来说他几句,甚至还会半开玩笑似地动手捶他一拳、拍他一掌。 萧文明这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总体下来和瞎扯淡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杨妙真真的和萧文秀接触过,就一定能够轻易识破萧文明的谎言。 当然了,前提是她们之间的接触是平和的,是平心静气地在说话,否则萧文秀的性格也是柔中带刚,也会变成一个女强人。 否则,萧文秀怎么可能在萧文明还没开窍的情况下,挑起主持临海屯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切事务这个重担? 萧文明自以为自己的话术十分高明,就连一旁的谋士温伯明都在暗暗点头,表示对萧文明的赞赏。 然而杨妙真这边却丝毫没有受骗。 只听她爽朗地笑道:“都说萧大人心眼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姐为人和蔼可亲,说话柔风细雨,几句话说下来,便让人如沐春风。就是附近的父老乡亲都说她是位活菩萨,我对令姐也是十分佩服的,言辞之中怎么可能有所冲撞呢?萧大人这么说,无非就是大人故意说谎,是要来试探我是否真的见过令姐……” 这几句话说得萧文明一愣一愣的。 这个杨妙真也太厉害了!自己心里动什么小心思,居然被她猜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杨妙真又说道:“这一点,大人就不必怀疑了,令姐带我在全屯上下走了一走,海港那边也去看过了。我还多留了一个心眼,随便找了路上几个农夫、商人,打听过几句萧大人风评。问了那么多话,竟没人说出萧大人半句不好。这很难得。看样子的确是我的错,错怪了萧大人了。今日我等冒昧前来,多有得罪,算是欠了大人一个人情,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大人尽管说话!” 萧文明听了杨妙真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有完全生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萧文秀的性格、以张俊的做法,是一定会派人来通知他的。 然而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到现在还没到来——这倒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而是客观的距离就这么远,路上就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听杨妙真的意思,似乎有种想要摒弃前嫌的感觉。 于是萧文明便也顺水推舟道:“有当家的这句话,那我也就放心了,就是怕你手下这位李全弟兄对我还有些成见。话,大家既然都已经说开了,那将来我们就是友非敌,可万一这位李全弟就还来找我的麻烦,你说我是打他好呢?还是放他好呢?” 萧文明这话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李全肯定是弄不过自己的。 李全一听这话当时就怒了:“我用不着你放过!也不用下次,你要是有种,我们现在就大战三百回合!” 李全话音未落,杨妙真便已眉头一皱:“放肆!我同萧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教训了李全一句,杨妙真却不忘替他说句好话:“萧大人,我们这位李全弟兄,平时最是仗义直言,也很直爽,人是个好人,就是脾气略暴躁了些,却不会有什么坏心眼。他说的话、做的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行,我知道了,我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当家的既然这样说,那我和李全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哦,对了,今天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但打也打了,不幸有几个弟兄受了伤、还有死了命的。这个养伤的钱和死了的弟兄的抚恤,就由我这边出吧,也多少体现一下我的诚意。” 萧文明这边赚钱不少,但消耗的也不少。 每个月要还董婉青的钱,还要攒供给朝廷的税金,还有养兵之类的刚性支出,还要坚持不断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投入到临海屯和海港的基础建设当中。 其实萧文明每个月能攒下来的富余的银子并不多,手头还是挺紧的。 但是这几个抚恤金萧文明肯定是要答应下来的。 可没想到杨妙真这边也很有骨气:“那就不必了,阵亡弟兄应当如何处置,自有我黑旗军的规矩,就不劳萧大人破费了。” 其实萧文明料想杨妙真这边也是不肯收自己的钱的。 但是一样的一句话,接受不接受是一回事儿,说不说那是另一回事儿。 最好萧文明每次说话都是这样,好话说出了口,别人又不需要麻烦自己,那就相当于白赚了个人情,岂不美哉?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讨论的了。 “既然当家的已经去过我的屯里了,那我也不好再留,黑旗军素来同朝廷不睦,我又是正经的屯田所的千户。绥靖一方、责任重大,当家的要继续留在我临海县境内,恐怕多有不便,不如就请回江北去吧?山高水长,将来定然会有再见之日,我们到时再叙好了。“ 萧文明这个提议,杨妙真也是认同的。 黑旗军和大齐朝廷何止是不睦——简直就是势同水火! 黑旗军的当家的出现在萧文明这个朝廷命官的面前,他理所当然是要出面剿灭的;而黑旗军看见萧文明这条朝廷的鹰犬,当然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双方都没办法一口吃掉对手—— 萧文明这边面对黑旗军,自可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想要取胜,却非得冒一些风险不可,搞不好在这个过程中就折出了自家弟兄,实在是得不偿失。 黑旗军这边也是一样,通过李全之前和萧文明的那一番争斗,他们早就已经看出来了,萧文明的萧家军的战斗力,是要远远超出大齐其他屯田兵,可不是随便就能捏的软柿子,要强行攻击,非得把自己折进去不可! 并且刚才杨妙真已经调查过了——“萧文明是倭寇”,这种说法纯粹是子虚乌有,这样一来黑旗军在道义上也不占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 回江北去吧,待在江南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任何好处! 杨妙真是个豁达洒脱之人,虽然此次南下江南,除了折损几个弟兄、道了几句歉之外,没有任何成果,但是发现留在此处毫无益处之后,她还是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弟兄们这回错在我,害大家白跑一趟,我等先回山东再作计议。” 杨妙真办事干脆,吃了亏的李全却不愿就此回去。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黑旗军里虽然杨妙真的地位崇高,但是组织并不严密,大家不过卖你个面子而已,并没有绝对的控制权。 就好像李全,他原本也是一方的带头大哥,是最近才加入了黑旗军的,手下的弟兄都是他一手从山上带出来的。 今天在萧文明这里吃了亏,非但没有在黑旗军里积攒下威望和功劳,反而折损了几个跟了自己好多年的老弟兄,实在是得不偿失。 (本章完) /77/77155/24246596.html 0209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其实发现自己绝对敌不过萧文明的时候,李全应该选择立即撤退减少损失,最多再说几句悲惨的话,让萧文明先欠下一份人情,等日后再慢慢找回场子。 但这时李全权产生了赌徒心理——既然亏了本,并且对手就在眼前,那就一定要把本赢回来! 自己没这个实力,赢不回来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姑姑杨妙真吗? 她是黑旗军当家的,自然应该帮自家兄弟! 于是李全说道:“姑姑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个萧文明他……他太嚣张了,赢了我们黑旗军一招半式,他肯定会在江湖上大吹牛皮。今日不好好教训他,我们黑旗军在江湖上,恐怕就会成了笑柄了!” 一听这话,杨妙真脸上陡然一紧:“胡说!萧大人是官场中人,和武林素无瓜葛,他就算赢了我们,也最多是向朝廷报功,怎么可能在江湖上宣扬?” 杨妙真是黑旗军的当家人,说起来也是一方政治领袖了,但他毕竟还同武林有着莫大的联系,从骨子里人就是个江湖人。 而江湖人一向是极讲究面子的,李全这话正好说到了她最关心的地方。 李全立即回答:“姑姑还不知道吧?这个萧文明他是林丹枫的结义弟兄,他身边那个女的,刚才跟我斗了个不分胜负,据说还是林丹枫的弟子。林丹枫一向在江湖上牛逼哄哄。今天他的弟兄杀了我黑旗军的几个人,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说不定就有些人说我们黑旗军败在林丹枫的手里了!” 李全这几句话半真半假的,但都被杨妙真听进去了。 如果说,林丹枫是江南武林的翘楚的话,那黑旗军就是北方武林的盟主——还是无可置疑的那种。 一方面固然是黑旗军经常诛杀贪官恶霸,替老百姓出气、替老百姓报仇,本身就占着武林道德的制高点。 另一方面,黑旗军则几乎是公开地和朝廷对抗,武林人士要是犯了罪,受到朝廷的通缉,往往都会来投靠黑旗军,也就成了武林人士最后的避难所。 而黑旗军本身也乐得收容这些亡命之徒,甚至连落草为寇的强盗、山贼、水匪,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黑旗军也乐于接纳在自己的名下。 这样整个黑军体系就越来越庞大,势力也就越来越强大。 因此在不知不觉之间,江湖上的名气已经成了并没有根据地的黑旗军最大的资本,只有保持着这种虚无缥缈的名气,黑旗军才能继续不断地招揽武林人士、收纳黑道势力,并且不断的扩充自己的实力。 对于这一点,杨妙真或许没有理性的认识,但在潜移默化之中,对江湖名气的执着,已经深深的篆刻进了她的脑海。 因此当他听说萧文明和林丹枫是结义好友的时候,又暂时不想走了。 杨妙真并没有搭理李全,而是直接询问萧文明:“没想到萧大人,居然和林丹枫是结义兄弟,这倒属实是一件奇闻,不知是真是假?”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十分坦然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当初我与林大哥在对付白炎教的时候,同生共死过那么一回,大家又聊得投机,便结拜为兄弟了。我林大哥交友广泛,不知当家的可否认识他?” 听了这话,杨妙真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好一个交友广泛!武林人士结交官府的其实也不少,但同官府之人结拜为兄弟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听萧大人的说法,看来我李全兄弟说的是真的了吧?” 杨妙真的黑旗军素来同官府作对,她默认当官的都是坏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这是一种刻板偏见,但也并非全无缘由——大齐朝的官场,就连萧文明这个“自家人”都看不给过去,又更何况是杨妙真了? 不过萧文明还是要替林丹枫辩白两句的:“林大哥同我义气为先,当时说话投机,说结拜也就结拜了。他既不知道我是官府中人,我也不知道他是武林大侠,同大家的身份没有关系。” “这样啊……那倒也难得……”杨妙真异常感慨地说道。 其实在江湖之中,说起来都是重义气、轻富贵的,但与人结交有哪个不是看着别人的势力大、武功强,想要作为依靠呢? 真正的、纯粹的友谊和义气,又能有多少呢? 要真是像萧文明所说的那样,他和林丹枫一同经历生死,又纯是因为意气相投而结为兄弟,那这几乎可以说是童话一般的存在了。 这是江湖上人人想要追求——至少嘴巴上说的是——可又追求不到的…… 只听杨妙真又说道:“林丹枫这人吧,听说武功独步天下,并且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又不拉帮结伙的,或许来过我山东一两回我却不知道。将来要是有缘闻名见面,我倒要向他讨教几招武功。” “不难、不难。当家的要有这个想法,改天我和我大哥商量一下,有机会的话可以到山东拜访当家的。你们二位都是武功卓越的人士,切磋几招武功,我也好大开眼界呢!” 萧文明这两句原本是客套话,杨妙真也没有实质上放在心上,可李全听来就不是滋味。 庙堂有庙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讲法。 在江湖上所谓的“当面求教、切磋武功”,其实就还有着上门踢馆挑战的意思。 李全刚刚被宋星遥打得郁闷不已,这几句话在他听来就显得格外的刺耳,似乎萧文明想要靠着林丹枫和宋星遥的武功,将黑旗军全部挑落马下! 李全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大声喊道:“姓萧的!你欺人太甚!那林丹枫难道真就是武功天下无敌了吗?别人怕他,我就不怕他,你有本事你把他叫过来,本大爷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萧文明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哼!好一个你死我活!横竖都是你赢是吧?你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明白?我这个姓宋的小妹妹,年纪不过二十,在我林大哥手下走不上一招,却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又凭什么找我林大哥的麻烦?你就是想打他,他要拿正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 瞧你一眼,就算他输了!” 萧文明这话属实是把李全说的破防了。 他一张脸颇为俊朗的国字脸胀得通红,可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什么事情都能争论,偏就是武功上的强弱,想争也争不了。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怎么着都是在拳头上见高低的,光靠嘴皮子说可没用! 并且方才李全同宋星遥交手的状况,这里的黑旗军加萧家军,将近四百弟兄全都亲眼看见了,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因此李全就是一肚子的不服气,那也没有半点办法。 可这时原来以打算息事宁人的杨妙真却来了想法。 她问道:“萧大人刚才所说的是真是假?” 萧文明今天说的话多了去了,也不知杨妙真指的是哪一句,但是要树立自己诚恳老实人的人设,那不管自己说的是真还是假,全都承认下来也就是了。 于是萧文明答应:“唉!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的,当然都是真的了!” 杨妙真听着这话,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没想到林丹枫的武功居然这样高,着实没有想到。” 原来杨妙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已经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这个李全虽然办事毛躁了些,但在黑旗军中确实是一把好手、武功也属上乘,而萧文明身边这个小姑娘却能和他打个平手,甚至还能稍占优势,可见这小姑娘的武功也并不弱。 可是林丹枫只用一招就赢下了那个小姑娘,同样的,要是李全对上林丹枫,那也不过就是一两招之内的事情。 要知道李全这家伙的武功并不差,还素来都有“李铁枪”的诨号,他这一杆铁枪上的功夫极其精湛、全面,可以步战、可以马战,并不是一个庸人。 就这么一员猛将,要真有人能一两周之内将它拿下,杨妙真还的确是有几分好奇。 然而林丹枫现在并不在这里,他也有没有兴趣同李全交手。 那就不如试一试萧文明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吧!看看她手里到底有几分斤两,试了这小姑娘自然也就知道林丹枫的深浅,同时也能知道李全的武功到底有几分干货。 于是杨妙真伸手招了招宋星遥:“那小姑娘,你真得是林丹枫的徒弟吗?他真的能一两招就制服你吗?” 宋星遥虽然还有些小孩子脾气,但是为人还是很老实的,一五一十说道:“他不是我的师傅,只是指点过我几招而已。至于交手嘛……倒的确是和他交手过,他要降住我,恐怕的确是只用一招就够了。” “原来如此……”杨妙真说道,“那要不要由我来指点你两招,说不定能够出奇制胜,下次见了林丹枫就能赢了他了。” 宋星遥出生武林世家,杨妙真的这几句黑话,他当然能听懂,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说:杨妙真要向自己发起挑战! 宋星遥原本就是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小姑娘,又是个武痴,有同高手正面交战的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回绝呢? (本章完) /77/77155/24265234.html 0210 一招定局 萧文明并没有武功上的任何追求,他只觉得原本事情已经搞定了的嘛,怎么又要横生枝节,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因此萧文明忙不迭地阻止道:“宋二小姐你可别去,这个姓杨妙真不好对付,你小心着了她的道!” 也就看宋星遥是客人,萧文明这几句话劝得很客气,要是换了其他人,他早就开骂了:“老子辛辛苦苦把杨妙真、李全和黑旗军打发走了,你他妈的又来给我没事找事,这不有病吗?” 然而就是因为萧文明这几句话劝的太轻了,宋星遥犯起了倔劲儿:“怕什么?他是女子,我也是女子,难道就一定输了吗?” 说着,宋星遥径直上前,缓缓走到杨妙真的跟前,开口说道:“你说要指教我几招?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想怎样指教?是徒手还是兵器?你摆个架势出来吧!” 这时的杨妙真心中暗想:那个林丹枫好不懂事,居然把门槛设得那么高——只用一招就降服了眼前这个小妮子——那自己哪怕用上两招,就已经不如林丹枫了,看样子非得一开始就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一定要在一招之内就拿下对手! 这其实并不好办,因为现在杨妙真的对手并不是宋星遥,而是只闻名而从未见过面的林丹枫,而她正在以宋星遥为媒介,同林丹枫进行着远程的交锋。 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林丹枫和杨妙真分别是南北武林的代表人物,林丹枫已经轻轻松松获胜了,要是杨妙真赢得有半分苟且的话,那就相当于北方武林的武功是不如南方的。 这样重大的意义,给杨妙真肩上扛下了极大的压力。 这就要求杨妙真变成一根弹簧,在受到巨大压力的时候,只有展现出同样巨大的反弹力,才能不被压垮、压倒。 于是杨妙真从身上掏出一根不到二尺长的钢棍,在手心中用力一抖,那根钢棍触动机关,便自动伸长开来,变成了一只锐利的短枪。 说是短枪,可这支枪也有齐眉长短,而宋星遥手里只有一口不到一尺多长的短刀,在兵器的长度上首先就吃了亏了。 但是杨妙真手中这支短枪,是为了携带和隐藏方便而设计的,杆子用的是中空的钢管,而不是寻常的物料,这就失去了短枪在应用中的灵动性,让枪尖无法十分自然地顺着使劲的方向极速地抖动。 这样,所有的动作就会变得十分机械和呆板,速度上也会居于劣势。 这是宋星遥现在所能看出来的,杨妙真招数上最大的弱点。 是想要正想着如何利用这已弱点,却听对面的杨妙真说道:“这位姑娘小心了,我手中的梨花枪,也有其精妙之处!” “要打就打了,哪那么多废话?” 宋星遥一个心浮气躁,抽出身上的短刀,用异常迅捷的身法,就向杨妙真直扑过去,准备同她近身战斗——这也是刚才对付李全的打法,当然也是短兵器对付长兵器的通理。 杨妙真只用一眼就看破了宋星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遥的打算,并且看她轻功不差,还不忘在百忙之中夸奖一句:“哟,这小妮子好俊的轻功啊!” 生死相搏的时候还有心夸赞别人,要么是做事鲁莽,要么就是故意装逼,但是装逼也是有装逼的实力的,看样子杨妙真就是有这样的实力。 看着宋星遥的短刀如闪电一般刺将过来,杨妙真根本就没有试着去用手里的兵器格挡——因为格挡了一下就算出了一招了,用完这一招之后,哪怕再只用一招就能将宋星降服,那加起来至少也是两招,也就输给了林丹枫了。 于是杨妙真瞅准了宋星遥招式的来路,任凭她的招式快如霹雳闪电,自己却只向旁边轻轻一闪,便躲过了这一击,更不待宋星遥变招,杨妙真大喊一声:“看招!” 她手中的那只短枪,就好似雨点一般倾泻了下来,这一招同李全刚才的打法有相似之处,但是实际却大不相同。 李全的招式再强,宋星遥总能找到闪躲的空间和破绽,这就好像是在猛烈的大雨也总能找到避雨的地方。 可是杨妙真这一阵雨下得,就好像老天爷故意和宋星遥作对一样,每一滴雨点都仿佛有了意识,点点雨滴,无一不直指宋星遥的要害。 宋星遥想要躲避,却根本躲避不过去;想要反击,可对面这一招却仿佛让枪尖交织成了一道铜墙铁壁,让她找不到半点可以用来反击的破绽;想要格挡,可是极速变换着方位的枪尖,甚至让他都无法看出那一击是虚的,那一句是实的…… 光这一个回合,宋星遥就已经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躲也是死、攻也是死、挡也是死——走投无路的宋星遥,忽然心里一灰,干脆放下了短刀,不再抵抗。 杨妙真的攻势虽猛,却也是收放自如。 她见宋星遥放下了短刀,手中施展的招式也瞬间收住了,就站在距离宋星遥不过两三步的地方,眼含笑意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怎么样?我这一招比起林丹枫的如何?” 同样是战胜宋星遥的一招,林丹枫使得是极其的凌厉,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了一份霸气;而杨妙真这一招则是极致的繁复,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美感。 完全是两种路数。 要论起高下,那还真的是难以判断。 不过再怎么难以判断,至少有一个是事实清晰的,那就是和林丹枫一样,这个杨妙真也是个真正的武林高手。 她想要杀死宋星遥,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过杨妙真却似乎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手持短枪、挺立如松。 萧文明赶紧在后面大喊:“当家的武功果然厉害!今日宋二小姐见识了这一招,往后必然是受益无穷!” 萧文明这么喊,就是要确认宋星遥和杨妙真的真逗,只不过是江湖上的切磋武功而已,并不会带着你死我活一般的残酷。 杨妙真当然也不会去为难宋星遥,只带着得胜之后理所当然的微笑表情,展现出了获胜者才配展现的虚怀若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听她说道:“你这小妮子武功不错嘛!我年轻时候武功也不过如此,至于看你的轻功和身法,或许比我那时候还强了些。” 听她的话,倒还算客气,可实际上却是杀人诛心。 如果是两个实力相近的对手,那赢的一方非得把输的一方赶尽杀绝了不可,否则对手回过手来,就能把你给杀了。 可要是实力悬殊的话,那赢的一方,就可以向输的一方展现出自己的慷慨和大气——反正双方的实力差距这么大,再怎么手下留情,那也只不过是今后再赢一次罢了。 如果说宋星遥是第一次被人秒杀——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话,那她非得气死不可。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能再次教育宋星遥: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林之中高手数不胜数,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要保持一颗谦虚的心,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谨慎小心,更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胡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认识,在今后不知会救宋星遥多少次命。 除了宋星遥之外,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被杨妙真给震撼了。 最受震撼的,可以说就是那个李全了。 李全原来就不是黑旗军的嫡系,加入黑旗军之前,只听说当家的杨妙真武功高强、不逊须眉。 对于这个传闻,李全的确是相信的——毕竟黑旗军里有那么多的武林高手,能够压服住众人的,想必武功也低不到哪里去。 但李全自己本也是个一条铁枪、横扫四方的高手,自诩同样对枪,二三十招之内或许会被杨妙真的精妙枪法击败,但是长期的熬战下去,自己作为男子的体力优势就会体现出来——要是斗到四五十回合就能不分胜负,斗到上百回合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了! 但是现在看来,与杨妙真相斗,根本就没必要考虑四五十会合之后的问题,他和宋星遥一样,十有八九在第一招的时候就会死在杨妙真的梨花枪下。 并且在最近的观赏距离看过了杨妙真这一招之后,李全却依旧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再次对上的话,或许只有完全豁出命去,拼一个同归于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全尚且这样惊讶,其他武功还不如他的黑旗军的将士,就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就连替自己的当家人叫好欢呼都忘了。 或许在场最平静的人就剩下萧文明了。 萧文明作为非武林中人,具有旁观者一样的清醒。 对于林丹枫的武功,他是有认识的:无论是对什么人,林丹枫总是能够轻易取胜,甚至那天同白炎教四位护法骤然遭遇之时,他甚至能够做到以一敌四而丝毫不落下风,堪称是武林中最绝顶的高手。 以至于萧文明曾经有过这样的观点:他的这位林大哥就是武功天下第一! 所以说那天夜里宋星遥败在林丹枫的手下,萧文明一点都不认为宋星遥是丢了人,反而觉得宋星遥的武功能让林丹枫认真对待一下,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本章完) /77/77155/24265482.html 0211 惊艳的惊 而现在杨妙真能用同样的优势战胜宋星遥,那就说明杨妙真,是江湖上另一个绝顶高手,他的武功和林丹枫比起来或许不分伯仲、或许各有高下。 而林丹枫如果听说有一个人,她的武功同自己差不多的话,她非得高兴的乐开了花,抛下一切俗物,北上去找黑旗军,找他们的当家杨妙真一较高下! 并且现在看来,杨妙真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气量也很大,似乎还带着纯粹的武林人士的那份单纯。 只听这位黑旗军的当家人说道:“萧大人,怎么样?我这功夫比起你的那个林大哥来如何?” 萧文明心悦诚服地回答道:“我是外行,分不出武功的高下,但光凭这一招,我就敢说,我林大哥是找到对手了!” 听了萧文明这话,杨妙真也知道自己出手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于是她拱手道:“今日是我黑旗军冒昧来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萧大人海涵。若得了空闲,萧大人可以同林丹枫一道来山东找我。我杨妙真和黑旗军定会尽地主之谊。” 听杨妙真这么一说,萧文明忽然发现自己同黑旗军的冲突,陡然间从坏事变成了好事——结交下黑旗军这个独立的势力,对自己而言,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虽然萧文明现在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但他并不想把所有的筹码全都押在这么个不靠谱的大旗朝廷身上,多一条出路总是有好处的。 既然杨妙真有这个好意,萧文明正好也可以试探一下:“当家的,你在江湖上走得开,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白炎教’这个玩意儿?” 萧文明不过是随口一提白炎教的名号,杨妙真却似乎紧张了起来:“萧大人怎么突然想到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大约是杨妙真脸上还覆着黑纱,萧文明并没能看出她惊讶的神情,还在十分老实地解释:“这个白炎教,素来同我作对,还在江湖上网罗了一些武林人士,不知有什么企图,所以才想向当家的打听打听,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底细。” “这个嘛……”杨妙真也犯了嘀咕,支支吾吾地说道,“白炎教也确实同我黑旗军有一些联系,只不过……只不过……” 杨妙真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但并非那种不善言辞的人,可一提及白炎教的事情,她却好像语音功能一下子退化了。 萧文明还在疑惑,一旁的温伯明似乎看出了其中的异常,低声在萧文明耳边提醒道:“萧兄,看来白炎教和黑旗军的关系非浅。要是方便的话,萧兄可以追问她几句,说不定能问出什么秘密来!” 萧文明点点头,问出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当家的,你最近是不是见过白炎教的人?” 杨妙真听了一愣,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神情,但浑身上下都被尴尬的氛围笼罩了,就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被他的爹妈逮到一样。 这太不寻常了。 杨妙真的潇洒大气,寻常男子都比不上她,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扭捏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起来了,一定是萧文明的话,问到了关节之处。 于是萧文明几乎用逼问的口气追问道:“当家的,其实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既然想和我做朋友,那有些事情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免得将来遇到了难看。白炎教,到底同你有什么关系?” 听了萧文明这话,杨妙真却长舒了一口气,就仿佛得到了解脱一般:“唉!萧大人耳目清明、深不可测,看来白炎教与我黑旗军私底下的一些往来,也都已经被萧大人洞悉了……” 杨妙真这样一说,算是在萧文明面前坦白了。 可是听到消息的萧文明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那白炎教本来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居然又跟黑旗军扯上了关系,就更加难以应付了。 要知道光一个黑旗军本身就不好对付——他们虽然还带着江湖上的习气,但却是一个拥有独立武装力量的政治实体,又同白炎教这个神秘组织勾结在一起,那么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同时向萧文明发起挑战,那对于羽翼未丰的萧文明而言,是一个太难应对的考验了。 萧文明毫不掩饰他对于白炎教的厌恶:“当家的,我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也知道官府也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也是该有像黑旗军这样的,来敲一敲警钟了。万一朝廷依旧没有惊醒,就只能说这个大齐朝气数已尽,也确实到了应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不过就算是改朝换代,那也应该是有德之人居之,像白炎教这种蛊惑人心、巧取豪夺的邪教,也想争夺天下?除非他是昏了头了!” 杨妙真似乎也知道白炎教不是什么善类,但她却是有些难言之隐:“萧大人的话我都懂,但是黑旗军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白炎教对我说了谎,那是实情,我也不会善罢甘休。待我回去,同他们自然有一番交代,这点还请萧大人放心。” 这并不是萧文明想要知道的答案。 “当家的不用不好意思,今日之前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勾结倭寇的狗官。但是今日之后,我们却算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说话,难道就不该坦诚相见吗?” 萧文明这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已经不给杨妙真打马虎眼的空间了。 杨妙真沉思了良久,忽然收起手中的兵器,抬手将眼在自己面上的黑纱揭了开来,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既然有此话,那我便也有话直说了吧!” 杨妙真揭开自己的面纱,露出了本来面目,却把萧文明惊得一愣。 “惊”是“惊艳”的“惊”。 原来杨妙真此人面容极为美丽,就是放在萧文明认识了那么多美女之中,也毫不逊色——一张鹅蛋脸上,恰到好处地排布者五官,五官之中既有几分柔美,又有几分英气,就仿佛一幅完美的图画。 要说长得有败笔的话,那无非就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奔波,皮肤略黑了些,但这种黑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并且杨妙真的年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概得有将近三十岁,正是懂得疼人爱人的“御姐”的年纪,比起那些刁蛮任性只知道伸手要东西的小姑娘来,又似乎强了几分。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极其妩媚秀美的脸上,却陡然出现了一条半寸来长的疤痕,正印在她左边嘴角的旁边,并且看疤痕的颜色似乎还是新的…… 这让萧文明又疑惑了:以杨妙真的武功,谁能在她的脸上留下疤痕,那这人的武功一定是高到天上去了…… 萧文明刚想询问这疤痕的由来,却听杨妙真已经向前走进了几步,介绍起了自己和白炎教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情萧文明看得也很重,便认真听她讲。 原来杨妙真,在江湖里颇有些威望,对于白炎教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只是听说有江湖里的成名高手,不知为何原因,都加入了白炎教。 杨妙真本人速来对邪教嗤之以鼻,便也没有去招惹他,但是正在这时,忽然有个武夷派的前辈高手,跑到黑旗军这里,说是有一件要事、好事要同黑旗军商量。 这件好事自然是针对的萧文明而来的,说对付萧文明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事情: 第一,萧文明是朝廷的人,而黑旗军向同朝廷作对,符合其一贯的宗旨; 第二,萧文明是勾结倭寇的汉奸,剿灭倭寇、人人有责,这是民族大义; 第三,萧文明有钱的很,干掉了萧文明,黑旗军也能发上一笔大财,或许好几年的军饷供给也就这样解决了。 虽然如此,可是因为此人已亮明自己是白炎教的身份,杨妙真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可是黑旗军里并不是她杨妙真最大,最终决定权在旗主——也就是杨妙真的哥哥——手里。 而她的哥哥对白炎教的提议倒是很感兴趣。 考虑到对付萧文明是一件好事,又觉得萧文明是区区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其军力同其他屯田兵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因此杨妙真的哥哥,便派了杨妙真本人,并带着新入伙的李全的人马南下江南,要先碰一碰萧文明的实力。 杨妙真虽然对这个安排不以为然,但她这个旗主哥哥的命令她还是听的,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而这个杨妙真倒是颇会用兵,并没有想着直接同萧文明对抗,而是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先派人打劫了萧文明的商队,再故意放出一两个活口,出去通知萧文明诱使其过来解围。 同时,兵分两路,一路拖住萧文明的主力,另一路则抄后路前去攻打临海屯。 张大户过来报信,萧文明同李全缠斗的事情,萧文明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而杨妙真那边,只率领轻骑不到百人,绕了一个大圈绕开萧文明的队伍直取临海屯。 原本按照计划,杨妙真是要立即攻打临海屯,从而一举奠定优势的,然而看了临海屯外围的景象,杨妙真实在无法将这座生机勃勃的屯田所,同那个白炎教徒口中残忍贪婪的萧文明联系在一起。 (本章完) /77/77155/24273712.html 0212 杨妙真又怎么了? 杨妙真这原本就信不过白炎教的话,如今这么一看,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然后杨妙真一边约束自己手下的人马远远等在屯子外面,既要时刻做好接应的准备,又绝对不能破坏临海屯周边的一草一木,自己则带着两个亲信,进村子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正巧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正等着弟弟回来,杨妙真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女子便是临海屯另一位当家人,便佯称自己是北方来的客商,想要与萧文明建立商业关系,最好让萧文秀带着杨妙真一行,在临海屯里转一转。 就这么一走一看,杨妙真发现在临海屯的百姓其乐融融,并且都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没有一个看样子像是混吃等死的饿死鬼,这样的民风就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看过屯子还不算,在得到了萧文秀的点头允许之后,杨妙真一行又去码头看了看,码头果然是异常繁忙,并且从倭国过来的船也并不少。 可那些商人见到了萧文秀,无不是毕恭毕敬,就连那几艘倭国的商船上的人,见了萧文秀,就好像见到了女版的财神——一个劲的陪小心、陪笑脸,就差给萧文秀插上香、摆上供品跪下来拜一拜了。 这哪还像是倭寇的鹰犬的样子? 要说鹰犬,恐怕这些个倭人才是萧文明的鹰犬吧!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经过这样的一番参观,白炎教给黑旗军撒的这个弥天大谎,已经被彻底揭穿了。 这下即便是最呆的人也知道了——白炎教可没安着什么好心,其实就是想借黑旗军的手,来对付萧文明,仅此而已。 且不说真的像白炎教说挑唆的那样做,对黑旗军能有什么样的好处,什么样的坏处,但受挑唆、被控制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让人不舒服了。 而杨妙真更担心因为受了白炎教的蛊惑,黑旗军和萧文明动起手来,双方会产生毫无意义的伤亡。 因此在查明事实真相之后,杨妙真便立即和萧文秀道别,启程赶到长江岸边,来制止李全和萧文明的争斗。 所幸这两边人马大战一场,却还基本处于试探和观望的状态,并没有以死相搏,因此伤亡也不多。 虽然伤亡的大多是黑旗军的弟兄,多少有些吃亏了,但好在人数并不多,杨妙真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便出现了杨妙真匆忙赶来并同萧文明说和的那一幕。 同萧文明这边缓和矛盾之后,杨妙真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要立刻渡江返回山东,去找白炎教问个明白。 她原本就不支持这件事情,事实上又确实受了骗上了当,这一肚子的怒火必然是要找白炎教发泄一下的! 说不定,她直接率领人手,把白炎教在山东、河北设立的几处据点,一个一个挖掉都是有可能的。 以上这些都属于黑旗军和白炎教双方之间的矛盾,没由来把第三方再牵扯进来,即便像萧文明这种同整起事件有莫大关系的,也不在例外。 但是萧文明紧一句、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句地逼问到了现在,让杨妙真再也瞒不下去,干脆把事情的本末缘由全都讲了一遍,心里反而舒畅了。 又是一个污蔑自己是汉奸的!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并不能让萧文明感到麻木,反而让萧文明感到后脊发凉! 看来这个白炎教为了对付萧文明,打出的乃是一套组合拳,在连续挫败了宋星遥和杨妙真这两拳之后,不知道白炎教还有多少招数等着自己呢! 并且在杨妙真提供的情报里,又赫然再次出现了武夷山那个武林高手的踪迹. 如果此人,同林丹枫在江南道总管衙门里见到那个人是同一人的话,那这人就成了这一系列事件最关键的节点人物。 因为在此人身上,一下子连接起了白炎教、黑旗军和桑淳元三方势力,并且招招直指萧文明,是不能不加以重点关注的。 此时此刻萧文明的大哥林丹枫,早就已经去查访此人的信息了。 然而按照杨妙真的说法,此人三四天以前去过江北,或许正好和林丹枫打了一个交错,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两个人都不可能汇聚在一起,那林丹枫武功就算再高强也不可能将他一举擒获了。 于是萧文明便又对杨妙真说道:“嗯,当家的,看来这个武夷山上下来的家伙干系重大。你要捉住他之后能不能移交给我?能不能逮到白炎教的小尾巴,就全指望在这人身上了!” 这个要求都不算过分,杨妙真略加思索便同意了:“此人挑拨离间,萧大人就是不说,我也是要去捉的。祝了他以后,由我先对其严加审问,问完了便会送到萧大人这儿,听凭萧大人处置!” 按照后世的说法,杨妙真和他的黑旗军,那就是一支所谓的“反政府武装”,在大本营山东还要时刻面临着朝廷的围剿,现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危险性更增加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留在此处不是个长久之计。 于是杨妙真命令手下:“弟兄们,今天这事儿办砸了,我们先撤!” 说着,她就要率军返回江北。 然而这时李全却不情愿了:“姑姑,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放了姓萧的了?” 他不能不表示反对。 在所有人当中,他是最吃亏的一个:原本被派来江南,说是可以打劫萧文明的商队,是有好处的,但是李全心里也明白,他是被安排了一个敢死队的任务,风险是极大的。 并且在之后同萧文明的冲突之中也证明了这一点:别家人马一个人都没死,就死了他从山下带下来的四五个弟兄,这些可都是李全的生死弟兄啊!死一个少一个! 好不容易等来了杨妙真,原想两派人马合在一处,就能将萧文明轻松击败。 可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杨妙真就被萧文明给说服了,不动一兵一卒,居然就要就此退回江北? 合着你们都是聪明人,逗着玩呢,就我李全是个傻瓜? “今天不给个说法,怎能把我李全就这么轻易的打发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杨妙真是不会同意李全的意见的:“咱们这回中了别人的诡计,又给萧大人添了麻烦,不但折了人马,还丢了面子,不走还能如何?” “可是就这么走了,叫我怎么向我的弟兄交代?” “不用你交代,自然由我来交代!咱们这回吃亏就吃亏在中了白炎教的奸计上。我自会同他慢慢理会,一定要捉住首恶元凶、严加处置,也算是替你的弟兄,现在也是我的弟兄报仇!” 杨妙真说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多少也算是给了李全面子。 看杨妙真的态度,大概是绝不可能再同萧文明拼命的了,而只凭借着李全本部的人马,想要再同萧文明硬碰硬,绝对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思前想后,李全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好!一个唾沫一颗钉,姑姑的话我记下了!不过今日之事也还没完呢!” 说罢,李全提起铁枪、纵身上马,带着本部弟兄,竟赶在杨妙真之前,便向江北击球而去。 杨妙真见李全总算是被自己暂时说服了——也有可能是压服的——不禁松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朝萧文明拱手道:“萧大人,我这个李全兄弟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就多多包涵吧!那我也就此别过了。” 说着,杨妙真极潇洒的一个转身,也准备回江北去了。 萧文明赶忙朝她的背影大声问道:“当家的,你要是回江北去了,我们如何联系,日后又如何相见?” 杨妙真偏过头,露出极秀美的半张脸:“只要过了长江,在江湖上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我黑旗军杨妙真,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我缘分未尽,必有相见之时,萧大人别过了!” 杨妙真脚尖轻轻点地,异常轻灵地跃上马背,在一片马蹄扬起的烟尘的掩护之下,带领着自家的弟兄,朝着李全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望着远去的身影,萧文明思绪万千,竟尔看呆了。 一旁的谋士温伯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问道:“萧兄看什么呢?黑旗军来去如风,且突下江南,江边定有船只接应,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江上了吧?” “黑旗军……黑旗军固然厉害……可是这个杨妙真……” “杨妙真又怎么了?” “啊……没想到这个杨妙真武功这样高强……”萧文明赶紧扯开了话题,“宋二小姐你说,她的武功和我大哥林丹枫谁强谁弱?” 其实今日宋星遥也是颇受冲击的。 林丹枫在江南名声极盛,输在他手里倒也不算丢人,没想到今天又冒出来一个杨妙真,她的武功同样厉害,一样是把宋星遥击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只听宋星遥不无感慨地说道:“这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同样深不可测,怕是我这辈子赶不上了吧……” 言语之中似乎有些气馁。 从在何家村的祠堂认识萧文明开始,宋星遥在临海屯度过了不过区区十来天的时间,但是她的转变却是巨大的。 (本章完) /77/77155/24273713.html 0213 抄家 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小丫头片子,一下子见识了武林中最高的杀伤力——而且还是两次——已经足够对她的世界观、人生观产生剧烈的震撼了。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培育人才也是一样,对于像宋星遥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的纵容,当然也不能一味的打压——在她嚣张的时候,自然要教她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在她低落的时候,则要告诉她,她也是天地间顶天立地的一个人! 于是萧文明鼓励道:“宋二小姐何须如此?我林大哥虽然赢了你,但他对你的武功也是颇为赞赏。今天听杨妙真的意思,也没有半点看轻你的地方,不是还夸了你几句吗?” 宋星遥听了眼睛一亮:“听萧大人的意思,我的武功并不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那是当然,像林丹枫、像杨妙真这样的人,武林之中能有几个?要我看,就是你刚才打赢了的那个李全,在江湖之中也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况且你年纪还轻,将来还有长进的余地,你今后勤加练习武功,说不定日后的造诣不在我大哥之下呢!” 宋星遥一听这话,心情顿时就变好了,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至此,一场同黑旗军的小规模、短时间的摩擦,算是结束了。 这一场摩擦,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 在军事上,萧文明除了杀掉了李全手下四五个人之外,并没有任何收获,属于是一次徒劳无功的行动。 但是在政治上,萧文明同在江北十分活跃的黑旗军取得了联系,并且是一种高质量的联系——不但是让对方欠了自己的人情,并且还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的肌肉,让黑旗军给知道:只要过了长江就是萧文明的地盘,强行硬闯是不可能有任何好处的! 除此之外,便是进一步得到了白炎教的情况,知道了他们最近上蹿下跳,似乎是动用了不少资源,就是要为了对付萧文明……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萧文明值得白炎教这样认真地对待吗? 启程返回临海屯的路上,萧文明就和谋士温伯明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我说温先生,这个白炎教也是吃饱撑的,我不过就是拔掉了他们的一个据点罢了。但是他们心里应该有数,设在我临海县里的据点,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他们似乎势力颇广,这一个据点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又何必为了这么件事情来专门针对我呢?要是把这些精力和时间放到别的地方去,说不定十个据点都建立起来了呢!” 对此温伯明也感到奇怪:“萧兄说的不错,连同这一次,白炎教已经是第三回向萧兄出招了。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异常,看样子绝不是为了报仇泄愤那么简单。” “也不管他们白炎教是出于何种目的,可我的性格温先生是了解的,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哪有那么好的脾气?非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但问题是,萧兄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他们白炎教在暗、我们在明。对付他们并不简单。” “谁说不是呢!宋二小姐和杨妙珍这两个挑战已经被我应付过去了,可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看白炎教这死缠烂打的架势,后招还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过来,我总不见得,就这么被动挨打吧?难道这白炎教就没有一点破绽,可以让我进行反击的吗?” “当然有了!” 萧文明之所以厚待温伯明这么个高傲的书生,就是为了在自己的思维陷入僵局的时候,他能够提供另一个角度的观点。 只听温伯明反问道:“萧兄,想要对付你的,难道只有白炎教一家吗?” “还有桑淳元!”萧文明脱口而出,“不过这家伙同白炎教也有些瓜葛,我大哥林丹枫已在查访了。林大哥的行踪虽然难以琢磨,却是个办事极为靠谱的人,一旦查到蛛丝马迹,第一时间就回来通知我的。难道温先生就是要我耐心等待林大哥的消息吗?” 温伯明摇摇头:“除了桑淳元那边呢?除了那些你死我活的勾当呢?” 萧文明恍然大悟:“温先生说的是港口那边的事情?是有人想把富山吉秀挖到别处去经营的事情?徐世约!温先生说的是徐世约!” 萧文明怎么能把徐世约给忘了呢? 且不论他是怎样从萧文明这里挖墙角的,光是他同王霸之间的关系就说不清、道不明。 而王霸同白炎教关系密切,这是已经查证了的,那么徐世约同白炎教之间,就几乎一定是有着某种间接的关系。 甚至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徐世约同白炎教的关系要比王霸更加密切,甚至王霸是通过徐世约才勾连上白炎教的! 当时提审王霸的时候情况紧急,萧文明来不及问个详细明白,搞不好就是当时少问了一句话,以至于至今仍旧陷在迷雾重重之中。 但是既然眼下已经找到了抓手,就不能让这个抓手从自己的手里溜走! 虽然这个抓手,现在还并不十分确实。 事不宜迟,萧文明当机立断,立即命令手下的萧家军改变行进的方向——先不回临海屯了,而是直扑临海县城,亲自前去捉拿徐世约! 就是抛去同白炎教的联系,徐世约也是临海县你的大财主——算是一个社会知名人士了——想要捉拿他,并不是一件想做就能做的事情。 就好像《水浒传》里描写的那样:武松证据确凿,想要捉拿西门庆,也必须要通知县太爷,县令老爷不点头,武松就是有一身的本事,就算他是县里的都头,都无法通过正当的程序捉拿西门庆。 最后,武松只能以违法的代价当街斗杀西门庆,这实际上已经跳脱了朝廷和官府正常的程序,而是用的是江湖决斗的办法。 不过萧文明就不用担心这一点,就算他徐世约是西门庆好了,萧文明的势力可是要比武松大得多——别说萧文明办事需要县令牛庆东的承认了,事实上正好反过来,牛县令想要办好什么事情,没有萧文明帮忙是绝对办不成的! 因此捉拿徐世约的事情,萧文明尽可以靠自己手下的萧家军先行办理,等捉住了徐世约之后,再向牛庆东事后通报一声,就已经算给这位县太爷面子了。 就算不通报,又能如何? 当然了,抛开这一层因素和考虑,萧文明十有八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九也是不会提前通知县衙门的。 因为县衙门里多一半的人都被徐世约买通了,告诉县衙的人,就跟直接向徐世约通风报信,没有多大的区别。 就连进入临海县城对萧文明而言,那也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情——就跟回家差不多。 因为看守县城大门的原本就是他临海屯的人,他们见自家少爷来了,根本就不用萧文明发话,立即就打开城门,恭请萧文明和萧家军的子弟兵鱼贯进了城池。 进城之时,萧文明还命令城门禁闭。不许走脱了一人! 萧文明的萧家军在临海县城的风评极佳,骤然有那么多萧家军的出现在县城里之中,城里的百姓没有半点惊慌,他们只是觉得好奇:这位临海屯的萧千户,是不是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萧文明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大齐朝这两年间,他自己也得到了进步,组织像这么几百人的行动,他早已是驾轻就熟了。 这次带来的两百人,萧文明按照等份画分成三份。 一份七十人,由萧文明亲自率领,直扑徐世约的宅邸;另外两份则分别由刘辰和胡宇带队,一队往城西去、一队往城东去,分别查抄徐世约在临海城内的所有产业。 这位徐大公子生意做得大,临海县小一半的产业都有他的股份,恐怕如果没有账册、没有提示,就连徐世约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间铺子、有多少家生意…… 不过没关系,这回萧文明替你徐大公子来清点。 这次讲究的是除恶务尽,无论是什么生意、什么产业,只要跟徐世约沾上一点边,统统不留情面、全部查抄,哪怕就是放在街边的一个粪桶,只要徐世约沾过桶里面的一滴屎,那也得抄了! 古时候,如果要评选当差的最喜欢办理的一件差事,恐怕“抄家”是最没有悬念能够当选的。 这种差事一来十分简单,凡是被抄家的都已经成了死老虎,牙齿都被拔光了,拿什么来咬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性和风险性; 二来这种活直接和钱有关,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和奇珍异宝经手,只要心黑一点、胆大一点、皮厚一点,留下个一件两件的,那就够好一阵的吃喝的,说不定下半辈子的生计都解决了; 再来抄家原本就是个清点的过程,清点完成之前,谁也不知道被抄家的家伙有多少财物,多一点、少一点的,完全无法查证,自然也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 第四也是一个额外的好处是,抄家这种行动本身就是乱哄哄的,发生任何意外情况都不意外,死了一两个人的都极正常,根本就不用向朝廷汇报。 至于抄家的时候发现了几分难以解释的书信,几首心怀怨念的诗词,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实则是栽赃陷害、杀人灭口、居家旅行、陶冶身心最好的机会…… 所以历朝历代,从最小的一个大头兵,一直到封疆大帝当朝宰相,没一个不喜欢抄家这种差事的,凭借抄家,一夜致富的也不在少数。 当然其中也有翻车的了,只不过这样的情况是极少见的。 (本章完) /77/77155/24294183.html 0214 证据?还真没有…… 就比如说雍正朝抄了江宁织造曹家的隋赫德,因为下手太黑,皇帝随便一眼就看出他在其中贪墨了不少银子,一个反手就把隋赫德家也抄了,搞到最后曹家败了、隋家也败了,就他们爱新觉罗皇家双赢了——一连赢了两次。 不过萧文明对于这次抄家行动,却是十分放心的。 因为执行这次行动的,是他手下的萧家军,至少从目前来看,萧家军的纪律仿佛铁板一块,不怕死、不贪财、不扰民,这是最基本的,萧文明自可以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至于萧文明亲自率领的七十个弟兄,那就更加如此了,一路穿越不大不小的临海县城,路上井然有序、秋毫无犯,径直杀向徐世约的宅邸。 徐世约发财的门道就是官商勾结,勾结继任县令,不知办了多少坏事、发了多少黑心财——就是曾经做过临海县令,现在正把屁股安在苏州知府座位上的汤光耀,同他也是过从甚密。 当初徐世约就是靠着一张修改过的欠条,又得了临海县令汤光耀居中主持,险些把临海屯的土地都兼并到了自己名下。 要不是萧文明据理力争,要不是温伯明发现了纰漏,要不是后来萧文明实力增长,搞不好真被徐世约得了手。 因此为了勾连官府方便,徐世约的家就设在县衙旁边隔着两条街的地方,府邸门脸也就比县衙门稍微窄一点。 不用同他客气,也根本就不用通报,萧文明大手一挥,手下的萧家军子弟兵,就直接将徐世约府邸的大门给撞开了,随即众人各自封闭徐宅各处出入口,同时开始搜检全府上下,首要任务就是要将徐世约抓起来。 然而一番搜索下来,徐家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男女老少全都集中了起来,就是找不到徐世约! 找来徐家的管家,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徐大公子十天前就离开了临海县,说是要去南边游玩一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十天前,萧文明刚刚返回临海县,要办的事情一大堆,还真来不及关照这个徐世约,又以徐大公子在临海县里的势力和身份,再加上这家伙平日里就十分活跃,跑出去玩个几天也是稀松平常,还就真的被他从萧文明的眼皮底下就跑了。 萧文明扑了一个空,正在懊恼之时,临海县令牛庆东也已率领衙役赶到了。 临海县衙门距离徐宅也就一箭之地,别说是听见有人通风报信,牛庆东只要不是聋子,光凭耳朵听都能听见这里发生的动静。 查抄了徐大公子的府邸,那可是件大事。 牛庆东初来乍到、根基不深,不可能置之不理,便赶忙过来查问情况。 他也只能过来查问查问情况了,萧文明的实力牛庆东是亲眼见过的,别如说他小小的一个县令了,就是知府汤光耀都得买他几分面子,就是和他政见不同的江南道总宪桑淳元都拿他毫无办法。 自己区区临海县,另一无权、二无兵,凭什么阻止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行动? 因此牛庆东这次带来的人并不多——多了也没用——也就三五个衙役而已,找到萧文明开口便问:“萧千户之怎么了?这么大动干戈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萧文明不是疯狗,不可能逮谁咬谁,牛庆东和他无冤无仇,平日里说话都还算客气。 因此萧文明变多了一份耐心:“我得到线索,徐世约牵涉到大案,必须立即捉拿归案。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就没有通知县令大人,却还是被这厮跑掉了,真是可惜……” “大案?什么大案?” “是勾连鞋叫白炎教的逆案。”萧文明异常平静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牛庆东却几乎被吓得眼前一黑:“逆案……逆案啊……” 大齐朝区分刑事案件也是分等级的,按照由轻到重分别是窃案、盗案、命案以及逆案。 窃案就是寻常的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之类的,不值一提; 盗案则涉及到土匪抢劫、山贼劫掠之类的案件,关键突出一个团伙性作案,一经发现就要立即干预,否则就容易发展成《水浒传》里的梁山这种极具破坏性的暴力团体; 命案就简单了,人命关天,凡是死的人的全都算命案,强奸妇女的通常也会归并到命案之中,因为遭受玷污的妇女,很多都会选择直接自尽以保贞洁; 至于逆案那就是最严重的,都谋逆造反了,直接威胁到政权的合法性和安全性了,那还不得当场拍死? 因此在自己管辖的境内发生了逆案,别说能不能破案了,发生本身就说明当地的官员施政不力,本身就负有重大的责任。 牛庆东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是从翰林院直接空降到临海县来当县令的,让他写写道德文章还行,审判一般的小案件也还凑合,可遇到造反的大案,他就慌了神,吓得舌头都打了结:“这……这……这……这个有确凿的证据吗?” 他还难以接受临海县有人造反的事实。 证据? 还真没有。 萧文明这次过来捉拿徐世约查抄他的产业,原本就带着捉拿人犯同时收集证据的双重目的,此外还多少有一些泄私愤的意图在里头,就更谈不上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了。 萧文明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温伯明闪身在前:“县令大人,学生读过一些《大齐律令》,我大齐朝办理违逆大案,从来是不讲究证据的,首先要做到是雷厉风行、除恶务尽,至于证据此后自可慢慢收集。我们既然来到了徐宅,那就干脆将此处翻查一遍,一定能捉到徐世约谋反的证据!” 证据又分为人证物证和书证。 萧文明原以为人证是最好搞定的:先找来人,给你来一个有罪推定,不承认就打,打到你承认为止! 当然了,萧文明本人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真的屈打成招,这种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然而问题来了,在徐宅里搂住的这些人中,居然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个是徐世约的至亲——没有老婆孩子也就罢了,就连爹妈都没有…… 徐世约显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要么是父母造丧,是个孤儿;要么早就已经把自己的父母家小给转移走了。而他这么个本地的土豪,三十多岁的年纪,没有结婚、没有生子,这么奇怪的事情,相对而言反而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那剩下的就是他手下的那些管家和家丁了,这些人是不太可能掌握核心机密的,但是不问一问又怎么能确认呢? 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问又太耗费时间了,先结结实实打一顿再说,有谁想出什么劲爆猛料来,先举手爆料的,就可以先停止挨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重刑之下就必有懦夫了。 这么一圈痛打下来,大约是徐世约平时对他这些手下人不是太好,揭发他的人可以说是此起彼伏,趴在地上的管家和家丁一个劲地向上抬手,就好像后世演唱会里粉丝在给偶像打电话…… 只可惜他们交代的内容没有什么价值,都是些徐世约逼良为娼、偷工减料、强买强卖之类的恶行。 虽然凭借这些罪名也能制徐世约一个不小的罪了,可萧文明最想知道的是他和白炎教之间的关系。 此事,这些个管家和家丁却是完全不知情。 他们口口声声说不知情,从他们的口气和表情判断,也确实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但是到底究竟是不是在撒谎,光靠看是没有用的、靠问也是没有用的,还得棍棒底下见真章。 于是又是好一顿暴打,这一通打下来,他们就连徐世约顺了隔壁水果摊一个梨子的破事都说出来了,可关于白炎教的事情,就是连一字一句都吐不出来。 这要么是徐世约的确和白炎教没有关系,要么就是这厮办事太过严谨,严谨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这么多年了就是贴身的管家和家庭都毫不知情。 人证这边查不到东西,那就查书证和物证好了。 把这座徐宅翻个底朝天,书信、笔记、稿纸,就是看过的书都要通通翻一遍,只要出现过一个汉字,全都要经过萧文明和温伯明的过目。 这个徐世约平时自诩是个儒商,偶尔还会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写上几句,可没想到把徐宅翻了个遍,竟然没有翻到任何一张写了字的纸,就是徐世约在书房里放的藏书,就只剩下那些新买来还没翻阅过的。 总不见的徐世约是个爱书之人,出去旅行的时候还把所有的书、所有的信全都带走了不成? 查到这里,县令牛庆东又慌了:“萧大人,看样子我们是不是冤枉了徐世约?他的宅邸就差刨地三尺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过硬的证据啊!” 这个牛庆东果然是个书呆子。 萧文明不以为然的回答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徐世约他明显是做贼心虚,料想我们会来抄他的家,所以事先已经把这里打扫干净了。” (本章完) /77/77155/24294185.html 0215 全都没了 温伯明也跟着解释道:“牛大人是翰林院的大才子,道德文章、连篇累牍,而他徐世约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在家里却找不到片纸之字,大人想想,这可能吗?信函、文稿也就算了,他做了那么大的生意,居然连账册都剩不下一本,这绝不正常!” 温伯明这几句话彻底点醒了牛庆东,顺便也提醒了萧文明。 “对!账册呢?徐世约敛财那么凶狠,怎么可能没有账册?那个谁?那管家呢?把他叫过来,问问他,他家的账册都在哪里?” 账册还真是由管家来保管的,就放在账房里头,按理说像萧文明这样的抄家,铁定是能抄出来的。 可没想到那本天天记、日日看的账册,却已经不翼而飞了! 账册记载的内容,凭管家的回忆,或许还能记起个八九不离十,可更要命的是,同样被保管在账房和库房里的,那么多金银铜钱和贵重物品,也同样凭空消失了! 据这管家的说法,原本放在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丝绸、瓷器,林林总总加起来能值五六万两银子,这么一大笔东西消失不见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道是运出城去了吗? 萧文明立即叫来看守城门的丁老二,问他这十天半个月里,可曾有大批的物品运出县城,特别是和徐世约有关的。 丁老二仔细回忆了一下,五六万两银子的东西,至少得用二十辆大车运送,这么大的商队出城,他既不可能漏看了,也不可能遗忘了——的确没有,倒是萧文明离开的时候,徐世约的商号每天都有个两三辆的大车出城、进城,似乎比原先要多一些。 原本徐世约的生意做得做大,说是给城里的铺子补货,每天多走个一辆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丁老二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对了!徐世约用的是蚂蚁搬家的办法,今天搬出一点、明天搬出一点,他的财产也就慢慢的转移掉了。看样子,这家伙做这些事情,是处心积虑、预谋已久的!” 那别的财产呢? 萧文明立即通知,前去查抄徐世约城中产业的刘辰、胡宇二人,让他们把掌柜的全都压到徐宅里来,要仔细问话,来的时候还得把账册带着。 这一问不得了。 原来早几天以前,徐世约就已经把能转移的财产全都转移掉了,现在各家铺子里,没有一两银子的现钱,也没有任何贵重物品的存货。 尤其是他开设的一家钱庄、两家当铺,林林总总加起来,两三万两银子的东西,已是一扫而空! 徐世约的这些掌柜的,萧文明对他们也没啥好客气的:“你们平时吃了徐世约不少好处,那今天替他挨打也是应该的。” 不分良贱,一律一顿暴打,特别是钱庄和当铺的三个掌柜的给我重点地打! 奈何这几个人比徐宅管家知道的也多不到哪里去,打下来也同样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时徐世约就是说要去别处购置产业,所以说才临时从铺子里把现银全都抽走了,他是这些铺子的主人,掌柜的自然也没话好说。 不过事情已经非常明了了,徐世约这家伙就是心中有鬼,否则要维持正常经营活动,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流动资金全都抽走呢? 不管有没有勾结白炎教,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徐世约此次突然离开,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绝对是不正常的。 而能让这一个在临海县颇有势力的大商人,放弃自己十几年的经营成果,彻底消失无踪,这个目的一定是极其明确和极其紧迫的。 这下连牛庆东都觉得,徐世约同白炎教的逆案有关,并不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可是徐世约就这么消失无踪了,让萧文明陷入了彻底的被动,所有的措施都变成应对徐世约行动的补救之举了。 但是做,总比不做要好。 第一,就是要将徐世约,剩余还未来得及转移的产业统统查抄,免得被他继续转移走。 第二,凡是同徐世约有关的人,包括现在已经抓住的所有的掌柜的以及徐宅的管家和家丁,全部要扣留起来。反正这年头都是有罪推定,既然不能证明他们是无罪的,那他们就是有罪的,既然是有罪的,那就全都押起来进一步的审理。 第三,则是同牛庆东约好了,克日就要去苏州府一趟,去找苏州知府汤光耀,由他出面发下海捕文书,通缉徐世约。虽然仅凭官府的本事,想要捉住徐世约,那就仿佛是海底捞针,但是通缉总比不通缉的好,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当然了,去苏州萧文明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去找一找自己的大哥林丹枫是不是在苏州城里? 既然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徐世约同白炎教有关了,那么从江湖上找他,或许要比由官府通缉更加有效,林丹枫一定是有办法的。 前提是萧文明能够找到他的话…… 牛庆东这个县令当得胆子不算大,他心里也明白:徐世约白炎教的案子要是弄不好的话,非但是要掉乌纱帽的,说不定顶着乌纱帽的这颗脑袋也会掉了。 于是根据萧文明的部署,牛庆东先将抓到的所有嫌疑人统统关押起来,还不忘问萧文明一声:这些人是关在萧文明临海屯里,还是关到县衙的狱神庙里? 考虑到这些人,是整起案件边缘中的边缘,萧文明再怎么严加审讯,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于是便决定把他们关在县衙的狱神庙里,就不要去临海屯了——否则这么些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家伙,萧文明看着也心烦。 查抄徐世约产业的事情,做得也很顺利。 徐世约大约是十天前开始转移资产的,因此这件事情办的虽然不算十分仓促,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移出去。 特别是价值最高的田产,其实几乎完全没有动过,只是零零星星地卖掉了大概五六十亩土地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样子,还有成片的土地记录在他的名下,没有来得及处理。 这也难怪,随着萧文明临海屯经营得蒸蒸日上,临海屯周边乃至整个临海县的土地,价格也跟着节节攀升。 在这种前提下,忽然大规模地抛售土地,是一件十分不自然且扎眼的事情,同时市面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流动的资金,可以收购这些土地。 然而在清点徐世约土地田产的结果出来的时候,却又把萧文明吓得不轻。 萧文明原来就知道徐世约这人产业大,临海县小一半的地都在他的名下,却没料到他的土地主要就在临海屯周边那一带,要是把临海屯的土地也兼并一下一块来,那他就能把自己名下所有的土地连成一片。 要是被他得逞的话,他的势力就更加旺盛了。 这也就是当初徐世约敢于冒得罪屯田所的风险,宁可假造文书,也要强行兼并临海屯的主要原因。 至于去苏州府找汤光耀的事情,萧文明也已经和牛庆东约好了时间,等回临海屯向姐姐萧文秀道个别就可以出发了。 已经回江北的杨妙真,如果能穿越到后世,大概就是个大明星的坯子。 一来她长得十分漂亮,底子就有了; 二来她身手极好,拍武打戏不成问题,甚至连替身都可以不用,随便哪个电影都能发通稿:说什么大明星亲身上阵、一个打十个,可以好好地炒作一波热搜; 三来她的演技十分精湛,在临海屯里走了这么一大圈,直到萧文明回去,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萧文秀,萧文秀依旧不相信,杨妙真居然是北边黑旗军的当家人…… 要知道萧文秀虽然多少有些妇人之仁的意思,可是她既不呆也不蠢,也见过世面,骗过她的眼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时,也是因为萧文秀的注意力完全没有集中在杨妙真的身上,而是有另一个人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值得推敲的决定。 “老弟啊!你来晚了,董家大小姐已经启程回福建去了。” 萧文明听了一脸的懵逼:就今天早上,董大小姐不还留在临海屯吗?怎么我只离开了一天的功夫,董婉青就走了呢?走的是这样的突然,这样的没有征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过来跟我打声招呼?” “可不是嘛!”萧文秀也难得地埋怨道,“这个董大小姐,我叫她稍微等一等,等你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吃顿饭再走不迟,急也急不了这一天啊!可她却说家里有急事,一定要今天回去,我拦阻不得,便亲自把她送走了。” 这事情里面又透着邪。 这董婉青突然辞别返回福建,可事先都是一切正常,完全没有离开临海屯的迹象,打听下来今天也没人给董婉青送信报信之类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董婉青专等着萧文明离开,自己也趁机离开的。 这件事情办的实在太突然了,想让萧文明不往深处想都不行。 (本章完) /77/77155/24314183.html 0216 自私而又真实 但是反过来说,董婉青这人平时的演技也不错,编一条让她不得不回福建老家的理由也不难,做为董婉青而言,自然可以走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让萧文明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是这位董婉青走得却像故意的一样,这样刻意行动都已经算得上是败笔了,不像是董婉青之前那种滴水不漏的作风。 几乎就是在向萧文明明示了:我这里有问题,你要小心了! 问题什么问题呢?难不成和徐世约突然消失也有关系? 徐世约走的时候是带走了大批财产的,不知道董婉青是不是也把财产给转移掉了。 于是萧文明马不停蹄,当即点起萧家军,便去临海屯里查看董婉青的仓库。 不过还好,仓库一切正常,除了黄金、白银这些硬通货之外,各种商品也都备货备得很全,并且救萧文明来到仓库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又收了两车货、发了两车货,一切经营活动都很正常。 难不成这董婉青是真的有事,非要回福建去不可? 萧文明心中又大大的打了个问号。 山雨欲来风满楼。 越来越多的事实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波的即将来袭! 然而这场风波到底从何而来? 何时而来? 来势又有多么凶猛? 萧文明却是一无所知…… 要下雨,那至少要打把伞吧? 萧文明现在是无数人头上的伞,可他自己头上的伞却不多——有是有,大也够大,却有种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意思。 “要不要给洛阳城里的毅亲王写一封信?让他在朝廷里吹一吹风,免得真的发生了大的变故,朝廷上下措手不及,就要酿成大祸了。” 温伯明对此不置可否:“萧兄,信是可以写的,但是现在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明确的方向。把事情报到毅亲王那边,就连风闻言事都算不上。要是把情况写的严重了,未免有些危言耸听;要是写的随便了,就不会引起注意……唉!难啊!” “难是难了点……那就有劳温先生了……我想,就算我写的信朝廷当成了放屁,那好歹也是一阵风吧。暴雨马上要来了,提前吹吹风,总是有好处没坏处的。” 这点事情温伯明还是不在话下的,当即就把信写了下来,又派得力可靠的人去洛阳送信。 第一回给毅亲王送信的时候,萧文明出动了两个头目,不过他们走了这一遭,把路上可用的驿站、靠谱的客栈、平安的线路,都记录了下来。 有了这样的经验,等第二回、第三回去洛阳的时候,就可以按图索骥地走,要比第一次快捷安全了许多。 但是这份信同样是异常重要的,萧文明除了派了一个萧家军的得力的子弟以外,还让老军老夏亲自走一趟——他办事老成路上是绝不会出错的。 求人不如求己,除了毅亲王那边之外,萧文明这边也是要做好准备的。 第二天他便同县令牛庆东一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先去苏州府拜访知府汤光耀。 跟着萧文明去金陵城走了这么一趟,汤光耀回来的时候顿时是威风八面,他手里已经抓住了总宪桑淳元的把柄,桑淳元安插在苏州府里的那些亲信和眼线——那些个碍眼的家伙——汤光耀给他们来了个一锅烩! 师爷、衙役、都头、账房,有一个算一个,汤光耀全都把他们赶回了家,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 老实说,汤光耀这人是有点追究的,自以为摘掉了桑淳元这一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帽子之后,汤光耀大有一种大展宏图的意思,很想在苏州府做出一番自己的业绩。 而苏州府本身有地、有钱、有人,也的确是可以做出一番业绩来的。 然而他刚想来一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组合拳,一盆冷水就当头浇了下来——汤光耀在政务上一连上呈的几个请示,全都被桑淳元给驳了回来。 汤光耀这才意识到:桑淳元忌惮的是萧文明而不是他姓汤的,桑总宪仍旧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 那问题就来了。 汤光耀已经跟着萧文明一起,把桑淳元得罪到了极点,汤光耀已经成了桑淳元眼中钉、肉中刺,作为一个下属,他的处境是十分危险且尴尬的。 桑淳元一日不除,他这种威胁且尴尬的境地,就一日不会改变。 可为什么萧文明把桑淳元这么重的一条把柄捏在手里,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呢?难道吓唬吓唬他就完事了吗? 没错,他桑淳元固然不敢把你萧文明怎么样,可我一个苏州知府在你们当中受夹板气…… 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吧? 正巧,这时萧文明不请自来,那就正好可以找他说个明白。 “萧大人,桑总宪和桑公子那件案子,总该有个说法吧?不能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啊!” “啊……说法是要有的,就是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空搭理姓桑的,暂时就先不理他,让他先高兴两天。”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再忙还能忙过这事儿去? 汤光耀都快晕了。 对于汤光耀,萧文明当然不能完全交心,该瞒的事情还是得瞒着。 就比如说桑淳元的案件,萧文明在给毅亲王的信里已经重点提过了,并且说明了自己是证据确凿,绝对不是道听途说。 毅亲王虽然并不实际管理政务,但是他德高望重、地位超脱,只要他随口在皇帝、宰相和六部公卿面前提上一句两句的,那这桑淳元就算没有被就地免职,想要再进一步恐怕就难比登天了。 这件事情萧文明当然不会告诉汤光耀,但是徐世约和白炎教的事情,萧文明却是不能不讲的。 而汤光耀一听说徐世约牵涉到白炎教的逆案,瞬间吓得冷汗直冒。 对于汤光耀而言,这还不仅仅是一个为政不明的问题。 他同徐世约的私交不浅,直到前些日子,徐世约还曾来过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州府,汤光耀自己还是亲自接待过的。而无论是在临海县令还是苏州知府任上,汤光耀都从徐世约这里就拿过不知多少好处,也替他办过不知多少事情。 徐世约勾结白炎教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东窗事发了,不用说是八九不离十,简直就是十成十的概率,汤光耀一定是会被牵连进去! “那怎么办?本官一直以为这徐世约就是个普通的财主,出手阔绰一些,仅此而已。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犯下那么大的案件,这可就捅了天了……本官也有失察之职,恐怕上峰追究下来,罢官免职是少不了的……”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汤大人啊,你还真会给自己断案啊,就你这爱情对这两条罪状已经是轻上加轻,轻得不能再轻了。 不过汤光耀意识到自己也会受牵连,那就足够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办法。” “什么办法?”汤光耀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问道。 “这很简单,就说徐世约一案被举发,是汤大人同我协同办案。而之前之所以未能及时拘捕徐世约,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引蛇出洞而已。没想到这厮狡猾得很,居然畏罪潜逃。那就要立即由知府大人发布海捕文书,通缉捉拿徐世约,上面就是问起来,也就最多问一个办案不够谨慎的责任。这个责任再大,充其量也就跟破案的功劳功过相抵而已。乌纱帽是绝对保住了,乌纱帽下面的脑袋也是安稳的。” “好!好!好!这好办!这好办!” 根本就无需书办和师爷代为起草,汤光耀当场亲笔拟了一份海捕文书,叫来新上任的衙役班头,让他们尽量多地复制出去,发给苏州府各县、各屯田所,凡是发现有徐世约的蛛丝马迹,一定要深入追查、及时上报,切勿让他逃脱了! “汤大人办事雷厉风行,卑职实在是佩服!”萧文明这句马屁拍的一点都不真诚,纯粹就是为了引出下面一句话。 “汤大人,据我所知,白炎教并不是哪些只会骗几个无知蠢妇的无良邪教,他们大肆敛财,又网络武林人士,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徐世约突然消失,带走了五六万两银子,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们目力所及之外,不知道他们又聚敛了多少钱财。靠着这些金银,恐怕不多久之后,就会掀起一场风波!” 汤光耀并不愚蠢,萧文明的这一番话,再结合之前提到的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白炎教正在计划一场极大的阴谋。 而阴谋所指,或许是一场震动天下的大动乱。 事实上在中国古代,几乎每一起农民起义都必然跟宗教都有所联系——有的是直接由宗教头目组织发起;有的是义军领袖以宗教的名义进行组织;又或许兼而有之。 总而言之,若是白炎教突然发难、挑旗造反并不是一件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汤光耀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而他问出的第一句话,既自私又真实:“萧大人,你说白炎教不会在我们苏州府闹事吧?” (本章完) /77/77155/24314184.html 0217 姑苏林家 只要不在自己的辖内发生大事,汤光耀的责任就可以撇去一大半,这是一件十分现实的事情。 这方面萧文明倒也没有必要去吓唬汤光耀。 不过萧文明也不敢完全打保票:“汤大人,苏州知府是你,不是我。我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临海屯的千户,临海屯、临海县没有白炎教闹事,这点我是敢拍胸脯的。至于苏州府怎么样,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凭我萧文明在这里,恐怕白炎教想要在苏州这里率先闹市,总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这话说的倒也中肯,萧文明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个狠角色,大凡要造反的。总要先捡个软柿子捏,慢慢积攒起实力之后,再去攻城略地,然后再有分疆裂土、问鼎天下的决心。 没由来在自己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就去碰那些硬茬子——要是造反的反旗刚刚被挑起来,不一刻就被扑灭了,那就太搞笑了…… 因此汤光耀松了口气:“萧大人言之有理啊,那本官就放心了!” “可是……汤大人到死就只想做一个苏州知府吗?白炎教起事在即,或许是汤大人一个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呢!” “嗯?此话怎讲?” “这个嘛……”温伯明解释道,“萧兄的意思是,首先白炎教起事同苏州府没有关系,那汤大人便撇去了一大半的责任。而若汤大人抢在全国知府之前,便早早做好了准备,不但能够保境安民,甚至可以主动出击、建功立业,那汤大人就足可谓是文武双全,成为天下第一知府。到时成为全国任何一道的总管大人,都是小看了大人的前程了,官拜宰相、位列公卿,也未可知呢!” “官拜宰相”?“位列公卿”? 这八个字对汤光耀而言是莫大的诱惑,这种诱惑他连做梦都不敢做。 对于一个三十多岁,才将将考取进士的官员而言,他连入选翰林院的资格都没有,论起前程来,或许要比眼前坐着至今一言不发的县令牛庆东还要短浅。 要不是借着萧文明当初剿灭倭寇的功绩,他或许就在临海县的位置上当到退休了,官升一步当苏州知府,那也就做梦的时候想想,至于更高的官位,那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想了。 同时,萧文明给汤光耀出的主意也很贴心。 贴心就贴心在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汤光耀就可以攒下好大一笔政治资本,要是不成那也无所谓,几乎没有什么风险可以冒。 做法很简单,那就是要汤光耀以苏州知府的名义和权限,会同苏州游击将军,命令全苏州府的屯田所加强戒备,时刻做好作战的准备。 其实这件事情萧文明本身就已经做了。 在来苏州府的路上,萧文明就拜访了吴江县南湖屯的千户曹瑞,让他做好备战的准备,拱卫住萧文明的南方。 同时,萧文明也做出了承诺:谁敢来招惹南湖屯,就和招惹临海屯是一样的,萧文明立即就会出兵协助。 与此同时,萧文明还通知了洋湖上的东山村,让东山村的渔民也做好投入水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准备。 自从同这些渔民一道剿灭了倭寇之后,萧文明便将势力延伸到了东山村里,如今东山村的村民下水打鱼,已经不是他们的主业了。 他们现在的主业,是替萧文明保障洋湖上的水运航道——许多洋湖对岸省份运来的商品,如果通过水路运送到萧文明这里,不但路程要减少一大半,也能避免途中遇到的很多麻烦。 而从事物流行业,一方面要求东山村的组织能力进一步提升,另一方面也要求其具备打发一些麻烦的能力。 就这样,通过承揽水上运输的业务,东山村已经形成了一个准军事团体,是一支可以依赖的战斗力量,更可以有效地弥补萧文明在水上的劣势,尤其是在内河水域。 当然了,萧文明对于东山村的期望还不止于此。 随着他海上贸易事业的不断发展,东山村甚至可以从内河水域走向海洋,成为萧文明将触手伸向大洋的得力助手。 但这都是远景的规划了,就目前来看,只要东山村能够帮助萧文明,应对下眼前的这场白炎教起事的危机,萧文明就能谢天谢地了。 萧文明这边尚且能在有限的程度进行一些部署,本身就掌握着苏州府军、政大权的汤光耀,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本来作为地方守备力量的屯田所,就应该时刻保持良好的备战状态,由苏州知府衙门下命令让他们枕戈待旦,时刻保持警惕,本身就是名正言顺的。 “这件事情我能办,就是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一下桑总宪?” 汤光耀始终对桑淳元怀着几分忌惮,觉得这事儿要是不事先知会一下他,恐怕总宪大人没有那么容易能让自己过关。 可要是知道桑淳元同白炎教的关系,或许比汤光耀更加密切的话,或许汤光耀就不会提出这么个建议了…… 然而这件事情,是萧文明掌握的核心机密,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汤光耀的。 因此萧文明只能说道:“白炎教起事的事情,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这时候报告了桑总宪,难道总宪大人就不会说汤大人是反应过度、大惊小怪?” 这倒也是。 经过了萧文明这样一番怂恿,汤光耀终于壮起了胆子,行使起了他作为苏州知府大人的权力和职责,向苏州府的屯田所发布指令,要求其做好作战的准备。 这些屯田所战斗力良莠不齐,但唯一肯定的,就是远远不及萧文明的萧家军,距离跟着萧文明执行过好几次任务的南湖屯的曹瑞也是远不能比。 他们的加强戒备,在萧文明看来或许形同儿戏一般。 但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一道命令的下达,至少再次理顺了、打通了整个苏州府地区指挥的体系,最终在那一场风波里发挥出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此刻的汤光耀,就算完全没有意识到白炎教起事的严重性,但至少也已感受到了危险就在眼前。 但是这番部署能不能实施下去? 能实施到什么程度? 实施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以后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汤光耀这边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不过还是那句话,做了的总比没做的好。 辞别了汤光耀,萧文明让工具人牛庆东先回临海县,自己则去姑苏城里找林丹枫。 林家世代习武、兼读诗书,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了,加上林家在苏州数十年的经营,也颇展下了一番家业。 虽然苏州乃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家大业大的很多,可林家的声势在整个姑苏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寻找他家的宅邸并不是很难。 萧文明出了苏州府衙门,询问了几个路人,向左拐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已来到林宅的门口。 林家不愧是武林世家,就是一个看门的家丁也显得十分精干,问明了萧文明的身份及来意之后,便赶忙一边打开大门请萧文明入内,一边派人去通报林家的老爷。 萧文明今天过来是找林丹枫的,林家其他人他没有任何兴趣。 可是既然林家老爷已经知道自己来了,萧文明也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一见了。 萧文明同林丹枫结拜为兄弟,见林丹枫的老爸,也算是侄子见叔伯了,磕个头问个安什么的,倒也不在话下。 可是林老爷子却十分客气,客气得让萧文明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这样客气地接待萧文明,林老爷子心里也打着小算盘。 像结拜兄弟这样的大事,林丹枫不敢隐瞒,那日之后便专程回家走了一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爹。 但是听到消息的林老爷子,对这个关系却有些腹诽。 林家并不是寻常的武林门派,对于结交官府并没有太多的忌讳,反而因为为了发展自家的产业,往往还不得不同官府打交道。 因此,林丹枫结交萧文明本身,李老爷子是不反对的,他反对的是林丹枫结拜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千户——还是个武官——像这样的前程,值得他儿子结拜吗? 要知道林家在苏州那也是大门大户,就连苏州知府衙门都是走得通的,一个屯田所的千户——推杯换盏、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也就差不多了,何必同他结拜为兄弟呢? 这就有些过了吧? 林老爷子虽然略有不满,但他这个儿子武功极为高强、性格也十分高傲,他看中的人也没有办法强行贬低。 因此,对于林丹枫和萧文明义结金兰这件事情,林老爷子只轻轻巧巧回答了三个暧昧的字:“知道了。” 直到后来,萧文明的产业越做越大,威名也是越来越盛,李老爷子这才服了,钦佩自己儿子的眼光那真是青出于蓝! 这种眼光,让林丹枫结交了一个多么值得结交的朋友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替林家找到了一颗政治上冉冉升起的星星,趁他还在微漠之时,就确定绑定他和林家的关系,等到他发达了,自然也就会对林家多加关照的。 因此当萧文明突然拜访林家,林老爷子立即召集起全家的老少,出门来迎接萧文明。 (本章完) /77/77155/24326592.html 0218 互相打个马虎眼 林家是大家族,召集起来的人马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并且大多练习武功,一看就都是练家子——身材高大的个个虎背熊腰,身材矮小的也无不精灵矫健,萧文明进林家的这个阵仗,颇有一些去其他屯田所阅兵的意思。 要说寻常的屯田所,其军力或许还真比不上林家呢! 因为来的仓促,也没想到林老爷子会这样热情地迎接,因此萧文明身边并没有带着像样的见面礼。 不过这年头没有支付宝和微信,想要做好随时花钱的准备,就不得不带着大量金银在身边,所以萧文明随身带着的黄金白银还是颇有一些的。 萧文明想要将这些金银送给林老爷子。 但因为不是专程准备的,一看就没有什么诚意——林家好歹也是读书的,并且直接给钱,未免显得……太“直接”了一点,因此林老爷子便当场谢绝了。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人情世故萧文明还是学会了一些的。 他做事也并不含糊:“我的钱居然拿出来了,老爷子既然不收,那我也不好往回收。我们都是江湖上行走的,办事自然要洒脱一些。这些钱就赏给林府的子弟和下人好了,也算是我的见面礼了吧!” 其实萧文明送出去的这份礼价值并不低,并且赏给晚辈和下人这个提法也十分恰当,林老爷子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不能不说一个人出手的阔绰程度,直接体现了他对对方的重视程度。 在收到那么重一份礼之后,李老爷子对萧文明的印象就更好了,仿佛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样,拉着萧文明的手就进了自己的书房。 刚一坐下,林老爷子就谈起他自己的儿子来了。 跟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自己的儿子总是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林老爷子也不例外,一连埋怨了林丹枫好几句。 这话萧文明就不爱听了。 林丹枫的武功独步天下,为人也极为光明磊落,光这一点就可以说是强过了这人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 因此萧文明实在是听不下去,抓住一个话头,便接过话茬:“老爷子,不瞒你说,我这次冒昧报访林府,就是为了来找我大哥的。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老爷子可有消息?” 谁知这句话一说,林老爷子又埋怨起来了:“我这个儿子啊,行踪就是飘忽不定,我看他平日走南闯北的,怕他惹祸,便说了他几句,这倒好了,他现在连去什么地方都不告诉我了。真是翅膀硬了!我这个当爹的也管不住了!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听了这话,萧文明在心中冷笑一声:林丹枫出门在外面、行侠仗义固然是出自他的本心,但也间接地替林架打下了多少江山。 如今在江湖上林家威名显赫,宵小之徒之徒听到林家的名号,无不吓得退避三舍,这样的威势,要是林丹枫安心在家待着能攒得下来吗? 至于“闯祸”,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也不说林丹枫本身就是个办事老成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人,虽然谈不上做事滴水不漏,但是无缘无故得罪别人的事情,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得罪的人,往往是他故意得罪的,并且凭他的武功,被林丹枫得罪了的人想要还手,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萧文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同林老爷子再掰扯下去——就怕自己话说的急了,得罪了这位老前辈。 于是他直接往下说道:“那真是不巧了。不过我同林大哥结交下来,他也是个十分孝顺的人,对老爷子十分恭敬。最近大概也就在江南一带活动,他要是回家了,还请老爷子带个话,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老爷子应该知道以林大哥的武功和阅历,他找我们,要比我们找他容易的多!” 同样好像全世界的父亲一样,虽然说了林丹枫不少的换法,但是林老爷子对他自己这个儿子依旧是十分自豪的,并且这份自豪完全没有任何的偏爱的成分。 林老爷当年也是一个武林高手,凭借一口金刀行走江南六省,难逢对手,因此他对于自己儿子的武功和办事能力也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 萧文明的话说的不会有错。 并且这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于是林老爷子就满口答应下来:“这话好说,犬子何回来,老夫立刻就会通知萧大人的。” 其实萧文明到林府来,为的事情就是这一句话而已,既然有了这句话,那林府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于是萧文明朝林老爷子拱了拱手:“那晚辈今日就不再叨扰,此别过了。” 其实今日番对话,萧文明和林老爷子说得并不投机,要不是萧文明现在脾气好了,否则好几次都谈崩了。 不光萧文明这里谈得无聊,就是林老爷子自己有同样的感受。 不过既然是初次见面,大家也都看在林丹枫的面子上,也就没有理由把话谈僵了,客客气气的也就行了。 然而偏偏又是萧文明多了一句话,原本平静的对话又似乎起了一丝波澜。 萧文明也是好心,提醒道:“老爷子可否知道白炎教的事情?我林大哥这次匆忙离开,就是为了处理白炎教的事。近来白炎教活动似乎威迫嚣张,老爷子这边还真得小心了些。” 听了这话,原本城府深厚的林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的神情:“怎么,丹枫怎么又跟白炎教扯上了关系?” 林老爷子这句反问问得萧文明是又惊又疑。 林丹枫对付白炎教,是他最近办的一件大事——还不仅是林家的一件大事,也是牵涉到整个武林的一件大事。 并且林丹枫跟踪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跟自己的老爸提起过? 林老爷子也是江湖里德高望重的人物了,江湖经验又极其丰富,按照常理林丹枫多少是应该征询他一下他的意见的。 可是听林老爷子的说法,似乎对这件事情居然毫不知情,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萧文明转念一想:又或者是林丹枫,觉得白炎教牵涉甚广,不愿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意林家遭到牵连,因此就故意隐瞒着自己的爹爹,所以他爹也并不知情? 如果林丹枫就有这种想法和做法的话,那就同他这几天行踪诡秘,就连他家里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的情况结合了起来,反倒显得合情合理了。 那既然是林丹枫要瞒着他爹,萧文明这个做兄弟的就不好拆他大哥的台了。 于是萧文明就避重就轻地撒了个谎: “啊,是我的屯子里捉了两个拦路抢劫的小毛贼,又自称是白炎教徒,态度十分嚣张……按照晚辈的性子,管他是什么教的,总是要痛打他们一顿,再交官府处置的。 “可这事儿正巧被林大哥撞见了,他说他们也是江湖中人,被官府处置了,将来就不好再行走江湖了。于是便在我这里求了个情,说是打可以打的,送交官府就免了吧。 “有我大哥这句话,晚辈当然是要听的,将他们打一顿扔到路边也就是了。可惜这两个家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当是林大哥和我一道捉弄他们。所以临走的时候说两句狠话,说要给林家点颜色看看。 “我听了想将他们重新拿回来再狠狠打一顿。可林大哥大人有大量,就当他们在放屁,这事儿也就算了。不知这两个小子有没有来林家捣过乱?” 萧文明这话,林老爷子是将信将疑的,尤其是最后往回圆的那两句话,更是不着调。 林家又不是只有林丹枫一个人会武功,家里其他人的功夫也是顶尖的,虽然没法同自己的儿子相比,但也是武林当中数得上的好手——别说是林家本家的子弟了,就是家里的下人出去,江湖中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而萧文明口中被捉的这两个白炎教徒,既然还在拦路打劫,那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出息,武功再也高不到哪里去,想要来招惹林家,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不过就像萧文明不愿意揭穿林丹枫一样,林老爷子也不愿揭穿萧文明。 于是就配合着引起了双簧:“啊,犬子就是个脾气,路见不平总要出手相助,可出手相助也就是了,却总还要留上一手。懂事的,知道他是慈悲为怀;不懂事的,反而要以怨报德。为了这种事情,我林家不知惹上过多少麻烦。我老了,说话不管用了,萧大人是犬子的兄弟。你替老夫多劝劝他,或许还能有用。” 就这样这几句话,双方打着马虎眼,便也糊弄过去了。 然而萧文明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吞吞吐吐的林老爷子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随着这个秘密的揭发,又将对林丹枫和萧文明产生巨大的影响。 萧文明现在是管不了那么许多,苏州城的事情办妥了之后,他就赶紧返回临海屯去了。 毕竟现在虽然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水底下却是暗潮汹涌,越是这样的情况,就越是需要萧文明安安心心待在临海屯里面。 谁知道什么时候水底的暗潮便会涌上水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席卷进去。 (本章完) /77/77155/24326611.html 0219 高明的旨意 萧文明回到临海屯的前三天,一切都还算太平无事。 他先后会见了,南湖屯的千户曹瑞和上虞屯的百户韩天。 曹瑞和萧文明的关系很好,韩天则同萧文明发生过一些龃龉,不过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眼下一场风波眼看就要席卷而来,这一点点小小的矛盾,便也无足轻重了。 这两处军屯所所在的吴江县和虞山县,是同萧文明的临海屯直接相邻的两个地方,起到了屏障和缓冲的作用,萧文明必须和他们搞好关系。 除了他们之外,萧文明还见了东山村的渔民何荣。 打听下来才知道,何荣同洋湖对岸的何家村,也是颇有一些渊源的,他与何家村里的不少村民,还能论上五服之内的叔伯兄弟。 这样,同何荣就更好说话了。 于是萧文明就多给了一些营养,让他们多派出一些人手,除了让东山村的渔民继续把控住洋湖沿岸的局势之外,再派人在长江边上巡弋,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就要立即通知萧文明。 这一部署,是针对着长江以北的黑旗军的。 至于港口那边,萧文明判断眼下这个局面,有谁能够在海上向萧文明发起进攻。 就算这个判断发生了失误——真的有人具备大规模海上登陆的能力,那这个人的实力就远远超过萧文明了,想要防守也没有用。 于是萧文明只下令加强港口的守备——从海上来的人禁止离开港口,海港工作人员之外的其他闲杂人等也一律禁止进入港口——来他一个双向隔离,尽可能地将风险隐患控制在最小限度。 等到第三天,新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据南湖屯千户曹瑞来报:在吴江县南边,突然来了不少流民。 吴江县也属于苏州府辖下,同样是个十分富庶的地方,有受灾的灾民千里迢迢过来乞食,其实并不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然而奇就奇在这些灾民操的都是,比苏州更南方的口音——要么是闽南音,要么是客家话——说这两种方言的毫无疑问就是从福建来的。 福建虽然富庶比不上苏州,却是一个不太可能会饿死人的地方。 因为那里其气候炎热,粮食产量要比江南更高,只是因为其山地地形要比江南道更多一些,所以有些生活在山区的百姓生活要略微困苦一些。 但是住在山里,也有山中的野兽可供狩猎,杀出来的肉可以充饥、剥下来的皮毛还能卖钱,日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至于沿海的地方还可以打渔或者从事海外贸易,无论如何都是饿不死人的。 然而就是这个地方突然来了流民,就显得格外的可疑了。 要是放在平时,萧文明会向董婉青打听一下情况,因为董家是福建泉州市舶司副提举,福建那边的事情没有比他们家更清楚明白的了。 然而现在董婉青也回家去了,消息便也就无处打听了。 不管这些流民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是真的遭了难,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定因素,萧文明是不得不加以干预的。 因此这件事情虽然是吴江县的事情,但是萧文明依旧拉着临海县零牛庆东一道,跑到乌江县去,专门同当地的官员商量处置流民的事宜。 商量下来,决定由吴江县主要负责安置流民,而安置的地点就选在洋湖当中、东山岛旁边的一座孤岛上。由萧文明出钱,在岛上新建若干房屋帐篷,并且每日运送粮食,就在岛上赈济流民。 上岛的流民,除了返回本乡本土之外,一律不得离开小岛,否则格杀勿论。 至于岛上流民的日常事务,吴江县只派几个书办衙役进行管理,具体事务则由流民从自己人里推举出办事牢靠、德高望重的耋老负责处理。 而东山岛的渔民则在小岛附近进行警戒,防止岛上的灾民制作小舟、竹筏偷偷跑到岸上。 这样,既能妥善安置流民,又可以防止他们聚众闹事。 就算他们闹了事,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就是把这座小岛给踩平了、踩沉了,也最多沉到洋湖里去喂鱼,根本就碍不到吴江县和临海县的事。 就这样,在小岛上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几天功夫就从一开始的几十人,变成了数百人,还好整座岛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密密匝匝地至少也能住个上万人——挤是挤了点,但是大家都是过来逃难的,不可能人人都住别墅,大家凑凑合合地聚在一起,能保个平安温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萧文明也曾叫来几个流民当中的代表询问情况,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好好地在自己的家里不呆了,偏要北上跑到吴江县来。 然而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福建那里今年的收成虽然不好,但也不坏,半饥半饱地填饱肚子问题不大,既没有发生地震洪水之类的灾害,也没有发生大的战乱。 只是听说本地即将遭遇大变,所以大家就一股脑地逃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先保住性命再说。 如果让他强行解释成一种集体无意识行为,倒也并不是完全说不通的。 中国古代历史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因为一件完全没有缘由根据的小事,以讹传讹、越传越大、越传越广,就会引起一阵难以控制的风波,直到引起朝廷的注意,然后各级官员上纲上线、层层加码,报到皇帝那边就是一起谋反的大案,最后颗颗人头落地——有冤的、没冤的、冤大的、冤小的,死了一大片,事情最终以悲剧为结尾…… 但是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行为,看似是随机产生的,但背后也往往有其必然的原因,或许是某些尚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慢慢发酵。 就算没有这样的阴谋,也至少说明朝廷、官府对社会管理能力的大幅度下降。 自从年前野驴岭一战溃败以后,大齐朝廷就陷入了兵、钱两荒的境地。 一方面,朝廷为了应对北方戎羌的压力和威胁,不得不重建军队、重建国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防;另一方面朝廷财政吃紧,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投入军事,因此朝廷上下弥漫在一种普遍缺钱的状态当中。 为了搞钱,皇帝甚至特旨允许萧文明可以同倭国通商,要是在国库充盈的时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但为此,萧文明每年贡献给朝廷的三万两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朝廷收入的真正大头还是在农业税上。 皇帝也曾想过增加田税用于充实国库,但是朝廷里现在倒还有几个脑子清醒的官员,坚决表示反对,理由也很充分:因为现在大齐国上下,土地兼并已到了十分酷烈的程度,大量的土地集中在豪强市身手里,朝廷想要加田税,他们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可以避税。 最简单的一个就是虚报土地、瞒报土地,报的土地少了,交的税自然就少了。 这种行为,按理说地方官员是要查处惩罚的,但是这些地主豪强大多同官服有勾连,甚至和当地官员穿一条裤子——就好像徐世约这种——官府非但不会查处惩罚,有时候甚至还会帮着隐瞒。 然而朝廷征税指标下达之后,每个地方应当征缴的税收数额是确定的,既然没有办法从真正掌握土地的地主豪强手里征税,那就又只能将征税的目标瞄准小民百姓了。 这样一来,原本皇帝好心或许只增加一成的田税,到最后执行的时候,落到每一个农民的头上,就变成增加十成的税了。 这还是在当地官员相对清廉,没有动外脑筋去克扣、侵吞交上来的税款的前提之下…… 普通百姓现而今就已经挣扎在生存的边缘了,要是再增加天赋,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也不能躺平等死,只能起来造反了! 造反就需要派兵镇压,派兵镇压就需要花钱,花钱就又要从百姓头上抽税,如此这般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中国古代历史上,有不知道有多少王朝是毁灭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中的…… 不过眼下大齐朝的朝廷里倒还颇有几个有识之士,皇帝也并不是完全听不进意见,因此几番斟酌下来,加税的事情就暂时免了,政策改为追缴之前地方拖欠朝廷的税款。 这是一记狠招,乃是当朝宰相楚老相公替出来的。 名义上并不像老百姓增加赋税,而是要各地的官员,将历年来应当缴纳给朝廷而没有完全缴纳的部分补齐了,同小老百姓并没有关系。 并且皇帝下达圣旨的时候,还特地拖了一句:地方亏空朝廷税收,既有中枢六部监察不严的职责,也有地方官员消极懒政的原因,与百姓并无关系,补齐税款不能向百姓摊派盘剥,违者也要严惩! 这条旨意就下得很高明了。 欠国库的税款,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积攒下来的,数额有时候要超过一个地方好几年的田税,当地的官员又没有聚宝盆,从哪里变出这么多银子交给朝廷? 到时候,还是只能想办法从下面捞钱。 (本章完) /77/77155/24342383.html 0220 鞭长莫及 有能耐的官员,自然想得出赚钱的门道,可以找当地的地主富商募捐,募捐的提法还是客气的,朝廷官府都伸手问你要钱了,你还不乖乖的把钱掏出来? 要是不识相,那就休怪官府不客气:看你们这些个地主豪强,平日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做的坏事根本就不用找,随便挑出一件两件来,就能判你个充军抄家的大罪,到时候苦心积累的家产还不都是官府的? 但也不排除有些官员脑子不清楚,或者不敢拿地方豪强士绅动手,暗中或者公然违抗圣旨,仍旧在老百姓头上刮毛。 对于这种人,只要你不激起民变,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管你了,毕竟能搞来钱嘛,比啥不强? 但是一旦搞得民间怨声载道,那就不客气了,皇上旨意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能向百姓摊派!” 你这样做就是违抗旨意,是欺君大罪,咔嚓一刀把你杀了以平民愤,都算是便宜你了。 至于你这官员生前积累下的家业,你就只能全部上缴国库了;至于那些靠着违抗旨意强收上来的税款,既然已经进了朝廷的口袋,那就别想再往回掏了,更不可能再重新退还给百姓。 这道旨意无疑是高明的,但是下达下去能执行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 萧文明这边还没有建立情报网络,除了苏州府以外,其他的地方,他几乎没有任何信息来源。 但单就苏州本地而论,这道圣旨并没有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 原本苏州府这就是全天下贡献赋税最多的地方,历年来所拖欠的税收数额也不大,苏州本地又有不少的地主富商,随便叫他们募捐个几万两银子出来,就足够打发朝廷了。 因此,包括苏州在内的江南道,整体局势还算太平,官府运行情况同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事实上,在现实历史当中,江南地区也是发生农民岂是最少的地方。 倒不是说这里的百姓民风淳朴、性格懦弱,不敢发动起事,实则是这里经济发达,老百姓多少还能混口饭吃——既然有饭吃,又何必去做那些刀头舔血的行当呢? 要是江南地区都发生了名点,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朝廷已经变得千疮百孔,腐烂不堪,技术也就近了,等着改朝换代换一个新人来统治好了。 因此,别的地方不管,至少江南一带社会情况还算稳定。 出现了大量流民的福建地区,也同样应该保持稳定。 福建山川密布,耕地面积并不大,需要上缴的田税也远不及江南,因此历年来拖欠的税款也不多,再加上福建本地有大量商人参与海外贸易,拖欠的税款,只要伸手问他们要钱,官府还是很容易就能搞定的,还没有到把朝廷的危机层层传递到每一个小老百姓头上的程度。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地方产生了流民,这让萧文明也不禁感到神奇。 他逮到自己的谋士温伯明就问:“温先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生你书读的多,在史书里可曾有过这样的情况?这天下并没有大乱的征兆,可大乱却已是近在眼前了。如今形势波澜诡谲,实在是难以判断啊!” 温伯明虽然聪明,但他也不是神仙,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此事同白炎教必有联系,百姓欲安而邪教欲乱,其心可诛!” 光骂两句不会有任何作用,最要紧的还是要有实质的应对措施落实下去,而一切措施的落实,都是要在掌握实际情况的前提下的。 但是萧文明穿越后,才发现什么叫做“当局者迷”…… 处理这种事情比打游戏可复杂多了,简单来说,就是萧文明深深地陷入到了“战争迷雾”状态当中,对于前方的情况,他几乎完全不了解。 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知己,萧文明是没有问题的;知彼,他就做不到了。 《孙子兵法》说“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大概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一仗要是真的打起来,能打到怎样的程度,萧文明心里完全没有底。 “我这个林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儿?都好几天了,也没有半点消息过来!他武功那么强,别人又不可能逮住他,你好歹露个脸出来啊,叫我在这里干着急!” 萧文明这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等下回见到林丹枫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让他把建立情报网络的事情落实下去。 这瞎子、聋子的日子,萧文明真是过够了! 这时温伯明却提出了个建议:“萧兄,我看这事儿也不必只托付在林大侠一个人的身上。可不可以请宋二小姐跑一趟?” 请宋星遥去福建走一趟? 这个提议……有点意思…… 首先从硬件角度来说,宋星遥的轻功是受到过林丹枫和杨妙真的赞赏的,一对一单挑的硬功夫也是过得去的,至少打不过跑回来问题不大,并且他在江湖上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是个生面孔,打探消息自然也会方便很多。 但是宋星遥毕竟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并且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在临海屯暂住的客人——叫她去办事,并且办的还是打探情报的这种高危险的任务,这种要求萧文明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然而这话不用萧文明去说,宋星遥自己就主动提出来了:“萧大人,福建我想去。” “那可不行,平时你去也就算了,现在什么时候?眼看着就要天下大乱,你现在过去干什么?去趟浑水吗?” “我是去报仇的!白炎教骗我骗得那么苦,害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险些连小命都丢了,我怎么能善罢甘休?这一次,我就非得去走一趟,让他们知道我送二小姐的厉害!” 宋星遥越是这样说,萧文明就越是不肯答应:“你又要任性了是不是?就不怕告诉我林大哥,让他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温伯明这回却不站在萧文明这一边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他帮腔道:“萧兄这话就没有道理了,萧兄现在要是能够找到林大侠,又何至于要宋二小姐出马呢?” “对啊,你要是能告状还要我来做什么?我现在跟你客气客气,还提前知会你萧大人一声。我要是不跟你客气,一走了之,谁能拦得住我?” 萧文明恨恨地看了温伯明一眼,最终还是答应宋星遥,让她去福建走一遭,打探一下情况。 但是萧文明也跟宋星遥约法三章: 第一,绝对不能惹是生非,更加不能和人动手; 第二,就是别人来招惹你,也要退让三分,不能中了别人的激将法; 第三,千万要保重个人的安全,情报打探不到,那就打探不到吧,至少自己要能够平安回来。 要是做不到这几点,萧文明宁可宋星遥不出去,甚至可以下令让手下屯田所里的萧家军全军出动,当场就把宋星遥拿下,再给她戴上手铐脚链,把她关在临海屯里。 除非她能用牙齿咬断钢铁,否则就给我太太平平在临海处里呆着吧,也免得出去惹是生非、节外生枝。 这几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并且萧文明规定的很粗,其实他规定得细也没用。 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宋星遥了,放出去了,那就是一只脱了线的风筝,萧文明就是想管,也鞭长莫及啊! 于是多方权衡之下,萧文明还是下决心让宋星遥出门走一趟,临行之前萧文明和他的姐姐萧文秀,反复叮嘱了不知多少遍,说得宋星遥的耳朵里都快长老茧了。 不过萧文明对宋星遥还是不错的,怕她这一路上走的没有盘缠,又怕带的金子银子太重,影响她的轻功,便特意从库房里,取了十几枚鹌鹑蛋大小的珍珠,让宋星遥随身带着,等花不出钱的时候就卖掉当做盘缠,可以救急。 珍珠这东西分量轻、价值又高,随身揣着互相撞击也不会发出特别响的声音,是最适合夜间隐秘行动的了。 如此这般,宋星遥最终还是出发了。 看着宋星遥仿佛重获自由的小鸟那样离开了临海屯,萧文明心里说实话是忐忑不安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他派出去的宋星遥,将会在不久之后起到神兵天降的作用,最终发挥了一开始根本就无法预计到的作用。 然而宋星遥这么一去,却是一连几天毫无消息,真的就好似撒了手的麻雀。 虽然在古代的通讯条件下,这种情况是十分正常的,但是萧文明毕竟心怀惴惴,心里好像总坠了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这种紧张的情绪很快得到了缓解,倒不是宋星遥回来了,而是他找了很久的大侠林丹枫回来了。 林丹枫可是一枚定海神针,看到他突然来到了临海屯,萧文明乐的屁颠屁颠的,立即将他迎了进来。 然而萧文明没高兴一会儿,便被林丹枫的样子给吓住了。 (本章完) /77/77155/24342384.html 0221 世界级难题 只见林丹枫灰头土脸,浑身的疲惫,开口就问:“水呢,快给我喝水!” 看林丹枫这副渴得嘴唇干裂的样子,萧文明就连茶叶都来不及放,直接就亲自提了一壶凉水过来。 林丹枫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就连拿茶碗都懒了,直接用嘴对着茶壶的口,一通牛饮,便将大半壶凉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萧文明看着都快傻眼了。 林丹枫在他的面前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就是遇到天大的困境都不忘装一会儿逼——可是现在可好,林丹枫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战场上吃了败仗,匆忙逃下来的残兵败卒,实在是与他的人设不相符。 要知道,林丹枫的武功之强,已经是站在江湖顶端的人物了,并且他江湖经验丰富,经历过不知多少危险、见过多少人物,能让他这样狼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萧文明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线索,也根本来不及嘘寒问暖,直接问:“林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了,看把你急成这副样子?” 林丹枫毕竟内功深厚,稍事休息就已经喘匀了气,回答:“萧兄弟,不好了,白炎教造反了!就在福建!” 虽然老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萧文明依旧却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白炎教造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朝野上下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实也并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只不过这些消息都只是间接的消息,并没有板上钉钉的确切消息、直接消息。 萧文明这句话只是寻常的疑问而已,可在林丹枫听来,却似乎是在质疑自己情报的准确性。 只听他确认道:“此事千真万确,是愚兄亲眼所见。我从福州城出发,赶来报信,一路之上,不知有白炎教多少人马正在四处闹事,他们攻州克县,每每都有城中的白炎教徒里应外合,据我估算,福建恐怕已有三分之一的城池被白炎教攻陷了,声势着实不小!现如今福建那边已是狼烟遍地,愚兄我也是匆忙赶回来报信的。至于朝廷为什么会不知道……或许是白炎教骤然起事造反,官府还来不及反应吧……” 原本萧文明就不会怀疑办事稳妥的林丹枫,经过他这么一解释,他的情报的可信性就更强了。 因为萧文明穿越到现在,对大齐朝廷的办事效率已经有了充分的体验——整个大齐朝的官僚体系,经过了两百年的演化,几乎就已经成了一块热的不良导体,一端已经被火烤的快要燃烧起来了,和另一端还冷的冰凉…… 想要依靠官府本身的信息传递渠道来获知情报,那就跟盲人摸象没有太大的区别。 “林大哥的话我当然信,我早就瞧出来白炎教图谋不轨了,也早就已经做了准备了。就连林大哥家里,我都去过一次,就是想找大哥一同商议商议。只是没想到白炎教下手这么快,并且之前没有半点征兆,着实出人意料……” “什么?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兄弟去过我家了?见了谁?说过什么话吗?”林丹枫警觉地问道。 萧文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老实回答:“见过了令尊林老爷子。也没说什么话,就是让老爷子见到林大哥以后,赶紧让你来见我一次。看样子大哥没有回家,直接到我这里来了。其实见林大哥,也是为了白炎教的事情。” “原来如此!看样子还是萧兄弟有先见之明。白炎教行动果然诡异,要不是我这次一路尾随跟踪,否则也不可能那么早就知道白炎教造反的消息。”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林丹枫收服了宋星遥之后,便立刻返回金陵城,想要继续跟踪出入桑淳元衙门的那个武夷山的高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人已经在林丹枫这里破了相,想要寻找他的行踪并不困难。 原本以为此人在桑淳元这里必然需要有一番大的密谋的,却不料他在江南道总管衙门只停留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收拾了行李走人了。 这半天的时间根本就办不了什么大事,因此林丹枫再继续监视桑淳元这边,也就显得意义不强了。 于是林丹枫当机立断,立即改变策略,跟着这个武夷山上下来的家伙就往南边去了。 就这样跟踪行动,一路之上林丹枫又怕跟丢了目标,又怕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异常谨慎小心,一路穿越了整个江南道,竟然到了福建境内。 这倒也不出意料。 武夷山本来就是福建的门派,大约此人也是想回本门派办理一些事务,至于他办理的是什么事务,是不是同白炎教相关,就是林丹枫需要细细查访的了。 谁知这个武夷派的前辈高手,返回福建之后,竟然连武夷山的边都没沾上,而是一头就扎进了福州城。 虽然说在福建是以泉州城最为繁华——毕竟泉州历史上就是一个著名的国际海港,商贾云集、千户荟萃,想不繁华都不可能。 但是正因为泉州龙蛇混杂,反而不是一个设立首府的好地方,故而福建道的首府向来设立在距离泉州不远的福州城,是整个福建道的政治中心。 而福建道同后世的福建省相比,管辖的区域要大了很多,除了福建全省之外,还兼管浙江、广东一部,地位十分重要。 因此林丹枫不肯怠慢,便也跟着进了福州城,想要继续打探此人的行动。 谁知道此人一进了福州城,就消失无踪了,完全寻找不到此人的踪迹——林丹枫在福建这一带人脉并不广,除了向少数几个同自己相熟的武林人士打探消息之外,就只能靠着自己的一条腿,亲自在福建成立走访,或许有机会可以发现此人的踪影。 然而这个武夷派的家伙没有找到,却被林丹枫发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福州城自从这武夷山的人进城之后,就有不少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也跟着涌了进来,其中有些还是林丹枫认识的。 如果福州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本身就是武夷山的势力范围,武夷派的人在福州城里需要有些事情要办还算能够解释得过去的话,那这么多不相干的武林人士从各处聚集于此,并且还是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那就根本无法解释了。 能够做出的合理解释就只剩下一个,这帮人聚在一起,一定是在图谋什么大事! 那到底是在图谋什么大事? 林丹枫想要继续查访,可这些人只能看到他们进入了福州城,却完全抓不住他们在福州城里的动作,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这座城池之内,仿佛一把盐溶解在了水里一样。 听到这里,萧文明已经猜出了端倪:“林大哥,要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必然是白炎教在捣鬼。这么多武林人士,一定是受白炎教的蛊惑,才聚在福建城里的。林大哥之所以抓不住他们的踪迹,那是因为他们一进城就躲进了白炎教的地道里。这种地方林大哥也进去过,设置的十分隐秘,福州城又那么大,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当初萧文明曾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情况。 也同样是许多陌生人进入了临海县城,而以萧文明对临海县城的掌控能力,一开始居然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落脚点。后来耍了阴谋诡计,才逮住了嘴巴不严的张大户,最终起获了白炎教设在临海城里的据点。 那天林丹枫也在据点之内,不过那一次林丹枫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之后,冒充他人进入的,并没有经过萧文明大海捞针一般的搜索,便也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自然也就无法识破白炎教在福州城内的做法。 “原来如此。”林丹枫说道,“看来林某终究还只是区区一介武夫,不及萧兄弟的聪明过人,要是当日有萧兄弟在我身边指点一二,或许我已剿灭了白炎教的据点,也就不会闹出眼下的这番大祸了!” 林丹枫这句话听起来显然是自责过言了:“我还没有查访出一些头绪,前几日的深夜,福州城忽然大火四起,城中乱成一片,城池里到处都是白炎教的火焰旗,我才知道白炎教造反了,并且已经把福州城都拿下了。” 萧文明赶忙安慰道:“这事儿哪能怪林大哥呢?造反起事,白炎教蓄谋已久,单单剿灭一个设在福州城的据点,又能起什么用呢?搞不好还会逼他们狗急跳墙呢!” 萧文明这话现在听来合情合理,可后来一想,或许林丹枫当时就捅破白炎教设在福州城的据点,或许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当然也有可能,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人毕竟没法开天眼,很多情况都不知道,能做到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眼下萧文明可以肯定的是:白炎教的确已经发动了造反。 但他能百分百肯定的也仅此而已。 至于白炎教起事的规模到底有多大?到底在哪些地方起事?主谋之人到底是谁? 萧文明几乎完全没有头绪。 (本章完) /77/77155/24386868.html 0222 听错了消息? 其实萧文明对农民起义没有任何的反感,相反中国古代农民活得实在是太苦了,他是怀着深切的同情的:不管造反起义能不能成功,给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提个醒,总是好的。 要让他们知道:作为一个农业国,农民是最为强大和庞大的力量,任何忽视他们、作践他们的行为,只会导致统治者自身的彻底覆灭! 但是白炎教却又不同,同白炎教打了那么多的交道,萧文明早就已经发现了,白炎教其实走的是上层路线,他们笼络的都是一些富商、地主、恶霸,其中有不少还是那些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 白炎教不过是看他们有几个臭钱,能够帮着白炎教筹集军饷、积累财富。 仅此而已。 而一旦白炎教起事真的成功了,真的推翻了眼下这个其实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样的大齐朝廷,那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建立一个新的封建王朝而已。 而建立王朝之后,白炎教需要恢复原先的社会秩序,就势必仍旧要依靠那些给自己出过钱、出过力的奸商和土豪。 这些人完全就是反动力量的代表,根本就不可能替老百姓谋福利,那些跟着白炎教造反的农民,除了少数几个核心领导人物,能够加官进爵得到好处——实际上这也是对农民阶级的一种变质和背叛而已——其余的广大农民,只会遭遇到比现在大齐朝更加严酷的统治和剥削…… 这一点是萧文明坚决反对的。 事实上,萧文明自从穿越到大齐朝而来之后,一直都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减轻农民的负担。 当然了,他现在能力有限、实力也有限,就只能再临海屯做一些试点而已。 从建立事业上的集体农庄,统合土地开展规模化生产;到发展手工业,将农民从低效率的土地生产上解放出来;到开展海外贸易,走出海路线,改善过于内卷的趋势…… 无一不是在给农民寻找出路。 给占绝大多数的农业人口寻找出路,这是一道世界性的难题、历史性的难题。 古今中外,无数有识之士都想破解这道难题。 然而中国古代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破题思路,除了遵循历史周期律,通过王朝末年的战乱,大量消灭人口,从而取得土地的重新分配权之外,就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这种办法就不称其为办法,根本就无法解决实际上的困难,最多也不过是延缓问题的最终爆发而已,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一种逃避问题。 而西方则是通过工业化来解决这道难题。 这个方法似乎是一个正确的选项,但是要做到正确的答案,过程却是千变万化的,而西方选择的过程却是充满着肮脏下流的手段——对内搞羊吃人的圈地运动,对外则搞血腥的殖民运动——自己的工业化付出的成本,往往是本国农民的破产以及其他国家和民族人民生命和鲜血。 如何用最流畅、最合适、最温柔的过程,最终导出工业化这个正确的答案。 这是萧文明想要探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 不能不说这个过程真的很难,历史上似乎也没有完全正确的尝试,但毕竟前辈先贤已经给萧文明提供过了无数有益的示范。 其中有正面的,自然也有反面的。 有了这些示范萧文明能不能把这道题目做好呢? 他没有信心和底气。 没有信息和底气也是正常的。 如果用高考来相比的话,这道题目远不是数学的最后一大题可以比拟的,乃是一道国际竞赛题:只要做出这道题目,根本就不需要参加高考,直接就能保送你上名校! 不管萧文明现在有多少能力,但他至少是在尝试着解这道题目。 反观白炎教,不要说能不能解出这道难题了,他们或许就连解题的意愿和解题的思路都没有,纯粹将农民作为实际自己野心的工具而已。 对于像这样的邪教,萧文明不可能怀有任何的好感。 对于他们,萧文明就只有一个想法:迅速将他们的造反扑灭! 越快!越好! 于是萧文明便请来温伯明,连同林丹枫和自己的姐姐萧文秀一同商议大事。 有了温伯明和林丹枫这一文一武两个得力帮手,再由姐姐替自己作为坚强的后盾,虽然面前正面临着风云诡谲、变幻莫测的形势,但萧文明并没有一种无力感,反而有一种得到了无私的支持的充实感,正好可让自己大显身手。 于是一个个决策、一个个选择、一个个方针,就在这四人之间迅速地决定了下来。 首先是临海屯这边。 最要紧的要做好全面的战备——原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萧家军,现在要时刻做好上阵杀敌的准备,人人刀剑不离身,做到枕戈待旦,只要有命令发出,就马上能够拉出去打仗。 临海屯的产业,也暂时停止经营,收拢能够收拢的一切金银财宝和粮食物资作为军饷准备。 对外就宣称是要年终盘点,不要引起太大的恐慌。 白炎教起事的消息,既要让大家做到心里有数,又要严格保密,就只传达到临海屯自家的老少爷们这一层,并且严禁他们出去传闲话:谁要是敢多说一句废话,那就不是我临海屯的自家人!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可不是开玩笑的。 应对白炎教的造反是萧文明面临的一项最最重大的挑战,萧文明现在人手不足,临海屯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办理起来的难度并不大,就交给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去主持了。 然后是临海县城这边。 临海县素来有萧文明亲自干预,想必也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但是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从今日起,就要关闭城门,凡是想要进城的外乡人,都必须严加审问身份,问明进城的缘由和落脚点,并由开门的老军护送到目的地,以防有白炎教的奸细混到县城里图谋不轨。 县令牛庆东这边也要加强地方上的治安管理,遇到作奸犯科之徒,全都要从严从重处罚,免得这帮人浑水摸鱼。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苏州府,包括更上一级的江南到这边,萧文明会亲自办理。 此外还有一个需要重视的是江北黑旗军的动向。 萧文明之前已经跟黑旗军的当家杨妙真打过交道了,知道白炎教和黑旗军之间存在一些暗中的交易,甚至有可能两方串通着一同起来造反。 不过同杨妙真接触下来,看样子这个当家人对于白炎教态度并不怎么样,也未必就一定会真的跟白炎教一起反了——虽然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大齐朝廷。 所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能够存在一点的可能性,就要尽力去争取。 因为黑旗军势力颇大,若是和白炎教同时造反,那么就将会形成南北呼应的局面。 而萧文明和萧文明所在的江南道,就会成为夹心饼干当中的夹心糖,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之中。 所以黑旗军那边是一定要稳住的。 这件事情,萧文明就拜托给林丹枫去办了。 之前,萧文明已经在杨妙真这边已经吹过风了,把林丹枫好好夸了一顿,想必在杨妙真那里,林丹枫的印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大家又是江湖中人,有些话开口容易。 临行之前萧文明还特意嘱咐:“林大哥,黑旗军那个姓杨的当家的,虽然性格高傲,但是个直爽的人,你尽可把话说的直接一些。反倒是黑旗军的那些小头目难以对付,特别是有一个叫李全的,你可要小心了。” 萧文明这话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是说出口就连自己都感到有些多此一举了。 在江湖经验这样丰富的林丹枫的面前,谈什么同江湖人相处的办法,这就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而是跑到关公面前教他怎么耍大刀了…… 不过林丹枫倒也没有介意,笑道:“行了,兄弟的话我记下了,这件事儿我不会办砸的。” 临走之前,萧文明还多给了林丹枫几两黄金:“江南道这边买马不方便,林大哥可以过了长江到山东那里买一匹马,做自己的脚力,长途跋涉也可以省力一点。” 送走了林丹枫,萧文明就叫上临海县吏牛庆东,去姑苏城里找汤光耀说话。 白炎教造反的消息,萧文明是从林丹枫这里取得的第一手消息,朝廷这边并没有动静,汤光耀也是朝廷中人,果然对福建的事情一无所知。 其实萧文明找到汤光耀的时候,已经是他得到消息的第二天了,军情十万火急,按理说情报传递是用最快的速度,白炎教造反这样大的事情,朝廷居然到现在人就是一无所知,居然没有半点应对,这反应也太迟钝了,让萧文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汤光耀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都有些不太相信萧文明的情报了:“要是真像萧大人所说的,白炎教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就算朝廷中枢来不及下达旨意,福建道的官员无论如何也会派人去向朝廷报信的。他们一路走一路说,早就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可为什么就连这点风声都没有呢?会不会是萧大人哪里听错了消息?” (本章完) /77/77155/24386869.html 0223 四条命令 听错消息? 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像林丹枫照的人物,就是一分一文的小事他都不会搞错的,更何况是白炎教起事造反这样的大事了。 “汤大人,这是怎么说话的?难道我急匆匆跑过来,就是为了编条谎话来吓唬你吗?我要真是想吓唬你,哪怕说天塌了都可以,为什么要说白炎教起来造反了呢?” 萧文明的性格,汤光耀是了解的。 虽然一眼看上去萧文明,那就是个不守规矩、不知轻重的混小子,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些玩世不恭的不正经,但是每逢大事他却从来没有含糊过。 像白炎教造反这样的事情,之前萧文明已经向自己不知打过多少次招呼了,更不是会拿来随意调侃的。 看着一脸严肃、满面愁容的萧文明,汤光耀不能不相信萧文明所说的千真万确:白炎教的确是在福州造反了,并且声势极大,随时都有蔓延到江南道、蔓延到苏州府的可能性。 “这……这可如何是好?确认了消息真实性的汤光耀一下子就慌了。” “慌什么?汤大人,你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之前我不是叫你早就做下准备吗?现在整个苏州府军令畅通,这点就比其他地方强。只要汤大人应付处置得当,就肯定出不了乱子。” “这……这个……福建就在江南的南边,要是白炎教的乱兵打过来了怎么办?就咱们苏州府的这些人,能挡得住吗?” “挡不住也要挡!听汤大人的意思,莫非是等着白炎教攻过来,你就要开城门投降了吗?” “这……这……这怎么可能?我是朝廷命官,沐浴皇恩浩荡,就是粉身碎骨,我也肝脑涂……” 这时候表决心是最没有用的。 无论何时何地,在没有实际措施的前提下表决心,都是没有用的空谈。 萧文明赶忙打断了汤光耀的话:“粉身碎骨、肝脑涂地的话,汤大人先不必急着说,等着加官进爵、感谢皇恩的时候再说吧!要我说,眼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事?萧大人尽管吩咐!” 到了真正的紧急时刻,汤光耀就连打官腔都忘了。 他自己是五品的苏州知府,他萧文明只不过是六品的屯田所千户,六品的武官向五品的文官——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吩咐事务,这不是翻了天了吗? 可不就是翻了天了嘛!万一白炎教成了气候,那大齐朝的天下,归谁不归谁的还两说呢! 汤光耀的这番谦恭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事到如今萧文明也来不及跟他客气了:“汤大人这就下令,以苏州之府的名义下达命令: “第一,苏州府各县要立刻搜捕全县,特别是要将本县县城彻底荡涤一遍,凡是有涉嫌勾联白炎教的,一律关押起来,不可有半点放松和侥幸。负隅顽抗者,要就地诛杀!此令若有推诿搪塞之人,以勾结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邪教意图谋逆论处! “第二,同福建交界的几个县,当地屯田所就地戒备、枕戈待旦,如有从福建入境的流民,要即刻派兵押送到苏州城来。流民一个也不许进城,以防其在城内作乱,如有违抗此令者,既是邪教的逆党,可以就地诛杀! “又有如从福建北上犯境的乱军,或者有在本县挑动造反者,必须原地拦截、歼灭,并将情况立即报告苏州知府衙门,凡是有畏敌逃跑者,以军法论处,就地正法! “第三,沿长江的几个县,同样要原地戒备,注意巡视江防,如遇北方黑旗军南下,也要就地拦截,并将情况速报苏州城知府衙门! “第四——也是所有命令里最重要的一条——除沿江及发生乱情的县,所有屯田所的人马立即到苏州城集中,听候调遣,如有延误,以军法论处!” 之前的几点汤光耀还好理解,可是这第四条命令他就不太明白了:“萧大人要集中那么多屯田所的兵力到苏州城干什么?白炎教造反是在福建又不是在苏州,这么多人马来了也没用啊!地方上少了多那么多兵丁的镇守,不是反而会显得空虚?” 萧文明回答道:“汤大人的目光也太短浅了是吧?难道只要保证地方不出事就够了吗?集中这些人马,就是为了可以随时做好准备,出动平叛的。我们不能只是被动防守,还要主动出击,除将白炎教挡在苏州府之外,还要伺机直捣巢穴,将其彻底扑灭!” 萧文明这话说得是越来越玄乎了。 如果按照萧文明所说的那样,白炎教有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组织好几个城池同时造反,那就可见这次行动,是精心准备过的。 像这样的预谋已久的行动,自己勉勉强强应付过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想要出动平叛? 这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萧大人有进取之心那是可以的,可是就凭咱们这些人马,想要出境平叛是不是就杯水车薪了?要我说,萧大人既然已经有了可靠的情报来源,那要不要把这件事情报到上头去?就比如……张总宪那边。毕竟同福建交邻的又不是只有我苏州府一处,总宪大人那边也是知道的越早越好。” 按常理来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问题是桑淳元此人同白炎教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若是其他政务,他或许还能够公正谨慎的办理,可是牵涉到防御白炎教造反的紧急军务,桑淳元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拖后腿呢? 萧文明沉思了一下,觉得像这样的事情,完全不报告桑淳元是说不过去的,但是对桑淳元却也不能报以绝对的信任。 于是他说道:“那也行吧,不过向总宪大人报送军情,是你知府大人的责任,这时候我就不掺合了。至于召集军队,汇聚苏州城的事情也不用等桑总宪点头,我们要立即去办。” 这样的妥协只不过是萧文明出于现实的权衡而已,可汤光耀却觉得萧文明已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劝了起来:“我看这就不必了吧,咱们苏州府屯田所的人马有多少战斗力,萧大人比谁都明白。真的打起来就靠这些人,能挡得住白炎教吗?”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就挡不住了?本地屯田所的千户、百户,我也见过几个,还是挺有锐气的。至于我临海屯的人马,我也会抽调过来作为主心骨。白炎教尽是些乌合之众,我等早有准备,只要能打出一两个像样的胜仗,将白炎教的冲劲全都消灭干净,那他们也就不足为虑了。” “可是萧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临长江的几个县,屯田所要就地守护,不能擅离职守。临海县北边就是长江,萧千户这么一走,那岂不是……” “这点事情你不用操心。北边黑旗军我已经打点过了,长江上也有我安排的人马日夜巡逻,绝对万无一失,你就照我的办法下达命令吧!” 按理说,下达命令的主动权完全在作为苏州知府的汤光耀的手上,可这时的汤光耀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虽然受了一肚子的不满意,却还要看着别人的眼色,没法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 他只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可是……可是这么多人聚集在苏州城,我……我不通军务,我也不知道怎么指挥啊……” 想什么美事儿呢? 这么多人马轮到得你汤光耀指挥? 换句话说,我萧文明费了那么多功夫,着急起了这么多屯田兵到苏州城,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汤光耀练手的吗? “那倒不至于,汤知府虽然统管军政大事,但是指挥作战的事情就不要多劳神了,只要牵头做好后勤保障,那来苏州城的官兵们,就可以叫你一声汤青天了!” 这个任务简单——至少相对简单。 确保后勤保障,就是调集钱粮、发放军饷之类的事情,与其说是军事,更加类似于政务,正是汤光耀比较擅长的。 这种事情虽然麻烦和琐碎了一些,但总比要上阵杀敌好得多,并且在评论军功的时候,后勤保障的军功一点也不会比前线杀敌要少。 这也是大齐朝各项制度之中,相对科学的一项。 因此,这件事情汤光耀满口答应下来:“那好、那好。这是本官分内之事,萧大人就尽管放心好了。苏州本地的富商,也多有热心公益的,白炎教造反乃是唇亡齿寒的事情,让他们捐些钱粮出来,兵丁的吃穿也就有了。” “募捐可以,但是这些地主富商也不能过于倚重。白炎教就专门喜欢找这些地主富商发展下线,可别到时候你银子收的欢,消息也就走漏出去了,反而得不偿失。”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一点敏感性汤光耀还是有的,“不用萧大人提醒,我心里自然有数。就是这么多人驻扎在苏州城下,本官固然没有指挥调度的本事,恐怕交给苏州游击将军秦福老将军,他恐怕也难以承受吧。” (本章完) /77/77155/24421824.html 0224 董婉青回来了 苏州游击将军秦福,原本也是一员骁将,是在西北和戎羌打仗打出来的将军,可不是没有才能、不懂军务笨蛋。 可他今年年纪都快七十了,之所以调到苏州当游击将军,本就是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让他到这天堂之地来享福来的。 且不论他有没有真本事,但是这把年纪了,想要挑起统帅大军的繁重任务来,恐怕在精力上就难以维持了。 在这一点上,汤光耀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 萧文明费了那么多功夫来做准备工作,调集起那么多的军队,可并不是为了留给别人指挥的,而是要将指挥权捏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可以同白炎教好好干上一仗。 自己辛辛苦苦召集起来的军队,却要教给别人指挥,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优良品质,萧文明肯定是不具备的。 但萧文明又没法明目张胆地把指挥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毕竟自己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六品的千户。 于是他灵机一动:“汤大人就不要自谦了,大人不是也以军功晋升到苏州知府的位置上的吗?文武双全,可谓闻名遐迩。大人自可独立领兵,若有不懂的地方,则可询问秦老将军,若还有不懂的,你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汤光耀总算是听懂了。 什么“文武双全”,什么“军功上位”,汤光耀靠的不就是从萧文明那边分了一些剿灭倭寇的功劳,这才当上了苏州知府吗? 而萧文明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要将所有集中在苏州城的军队的指挥权,拿在自己手里。 要是在两年前,汤光耀只会觉得萧文明脑子抽风了——又抽风了——傻乎乎的是想玩过家家吗? 要是在一年前,汤光耀就会觉得萧文明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在这边胡吹海咯,完全不会听他的胡搅蛮缠。 可是到了现在,汤光耀已经是不止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萧文明的厉害,如果白炎教造反之事,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话,那或许只有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到萧文明手里,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 并且退一万步讲,萧文明到现在为止还是自己的属下——自己的属下立了功,那他这个苏州知府也是同样有功的,反正无论如何,一个有识人之明的功劳,是绝对跑不了的。 “好!圣人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萧大人和我同朝为官,也没有什么‘下’不‘下’的,都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军务上的事情,到时候就请萧大人多费心了吧!” 好家伙,汤光耀是越来越谦虚、越来越客气了,就差跟萧文明称兄道弟了。 其实萧文明还想部署一下招募乡勇的事情。 江南道这些屯田所的屯田兵,到底有多少战斗力,萧文明心里是清楚的,如果白炎教的主力是仓促拉起来的那些受了蛊惑的农民的话,靠屯田兵应付起来难度不大。 只要依靠萧文明的萧家军、曹瑞南湖屯的兵丁等几支有力量的队伍在前头进行突破,其他地方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马掩护推进,用这样的打法差不多也就能解决问题了。 可是万一白炎教拉起来的人马,是他们精心训练和准备过的,那屯田兵可能就不管用了,就或许需要从地方上临时招募乡勇团练参加战斗。 不过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在苏州地方进行了有限的动员,阵仗就拉的有点大了,这件事情可以暂时先缓一缓。 大敌当前,汤光耀还是十分听话的。 今日这番对话,萧文明感觉还算满意,于是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苏州知府衙门。 但是萧文明不知道的是,汤光耀虽然听话,但却不是完全听话,他心里仍旧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有一句话:叫做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就是因为汤光耀耍了这样一点小花招,后来给萧文明造成了巨大的麻烦,甚至险些让事情功亏一篑。 萧文明这边正在尽着自己一切的努力做着战争的准备。 白炎教那边,风声也是越来越紧。 虽然不知为何,萧文明始终没有接到朝廷发布的预警,可是事到如今,谁都知道福建那边出了大事。 有越来越多的流民,从福建逃难来到了江南,别的地方不知道,但萧文明所在的苏州府,前前后后接纳的流民,就已经接近了五千人。 幸亏萧文明这边早有准备,全部把他们安置到了小岛上,秩序还算井然有序,至于其他地方是个怎样的情况,萧文明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随着流民不断地涌进来,各种流言蜚语也蔓延了开来了。 不可避免的,流言流来流去的也就变了味——也有很多留言,打从一开始味就不正。 现在有关于福建的情况,各种说法漫天飞,有的甚至说白炎教已经占领福建全境,白炎教所说的“炎尊”已然降临人世,马上就要推翻大齐朝廷,建立人间天国了! 这套话术,很明显就是白炎教故意放出来的,倒也颇有蛊惑人心的效果,各种各样的消息也是传得人心惶惶。 就连萧文明手下的头领胡宇听了这样的消息,也禁不住来问:“少爷,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炎尊吗?他厉害不厉害?” “放屁!有个屁的炎尊?” “可外边传得真的一样,说什么吹口气就能放出大火来,能把人烧成灰烬……” “胡扯?你当他上辈子是鼓风机吗?他就是来了,老子也是一瓢水泼灭了他的火!” 萧文明这边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知道是怎样了。 偏偏在这么个时候,又有一个紧要之人来到了临海屯,此人便是前些日子不告而别的董婉青。 董婉青是福建泉州市舶司副提举家的大小姐,可以说是福建的地头蛇了——或许说是地头龙,更加符合她的身份和实力。 并且萧文明还一度怀疑:董婉青跟白炎教是不是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之前在白炎教造反起事的前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突然不告而别,更让萧文明觉得十分诧异,而她现在却回来了,就让她觉得更加诧异了。 “董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到处乱跑做什么?”萧文明问道。 “不就是因为兵荒马乱了,福建那边不太平,我才想跑到萧大人这边来避难。怎么?难道大人不欢迎吗?那我走就是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还真把萧文明说了个哑口无言。 董婉青固然是个不安定的因子,但是不安定的因子被控制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定的,并且萧文明也正好想从她嘴巴里套点话出来。 “董大小姐,你不是回福建去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董婉青说话依旧是那副很强势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化:“萧大人这莫非是在消遣我吗?福建那边,白炎教起事,全省已经乱做一团,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如今战乱正起,我一个小女子想求一个庇护之所萧大人难道也不能答应吗?” “董大小姐这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了,要是数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恐怕我的临海屯也能数得上一号。白炎教想要攻进我临海屯,除非那个所谓的炎尊手下有十万天兵天将!” 在萧文明心里,董婉青似乎同白炎教关系非浅,因此他这几句话,既是在故意示威,也想用一个小小的激将法,看看能不能激得董婉青漏一点口风出来。 谁知董婉青竟然完全不为所动:“萧大人的临海屯固若金汤,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就回临海屯这里来。幸好这里也有我设的一座仓库,我日常起居所用,这里也很齐全。萧大人的脾气我知道,素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就请大人看在我是一个弱女子的份上,就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吧!” 董婉青是个女子不假,可她却一点也不弱。 有董家那么大的产业作为靠山,她自己又通过镖局行当,笼络了不少武林高手在身边,如果说她弱的话,那整个大齐朝的女子之中,恐怕只有像杨妙真、萧文秀这样的才能算强…… 但是普天之下——即便算上男子——能像杨妙珍和萧文秀那样,可以调动起那么多资源的又有几个呢? 就是此行,名义上是逃难来的,可董婉青依旧在身边带着大队人马,且都是海通镖局的镖师里数上名字的高手。 尤其是萧文明认识的王大、王二人,他们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通水性,在剿灭倭寇一战之中立下了大功,属于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 要不是碍于董婉青的面子,萧文明早就已经将他们收拢在麾下了。 但是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之前总是和董婉青形影不离的人,这回去没有跟来。 她便是董婉青天生的丫鬟碧云。 这个小妮子办事沉稳,平时最得董婉青的喜欢,总是跟在董大小姐的身边,就好像影子一般。 可是这会逃难而来,正是董婉青身边缺人用的时候,可碧云却不知所踪,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本章完) /77/77155/24421825.html 0225 农村包围城市 于是萧文明便问:“碧云这小丫头呢?她怎么没跟着一起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 “碧云啊……”董婉青的语气有些暧昧,“她呀,留在泉州城了。我妈手下现在缺人使唤,她见碧云是个懂事的,便临时讨了去。我虽然在身边也缺有用的人,但既然是我妈的主意,我也就同意了。留碧云在她的身边服侍,那算是在替我尽孝了。” 董婉青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并没有引起萧文明任何的怀疑,不过话题既然已经提到泉州了,那就不妨细谈下去。 “泉州是全福建最繁华的城市,不知道白炎教造反之后,泉州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按照常理,在这座福建最大的城市里,白炎教势必是要部署大量力量的。 而这些白炎教徒掩藏在泉州城里,等的就是一个起事造反的机会。 如今福建已然是烽火遍地,白炎教实力雄厚的泉州,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想必也是遭受了一番战火了。 如若不然,堂堂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董家的大小姐,又何必跑到临海屯这个穷乡僻壤里来了呢? 然而萧文明却猜错了。 根据董婉青的介绍,泉州现在太平无事的很。 而这份绥靖地方功劳,居然也得记到董家身上…… 原来是董家的老太爷早已知道了白炎教即将造反的消息,便会同市舶司的正提举,联合了泉州知府、游击将军等官员,调集人马在泉州城内搜捕了一番,几乎将白炎教设在全州的据点一网打尽! 就算是有几条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称赞道:“没想到泉州城关防得这样严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董婉青却道:“泉州城本就泉州人原本就是一座大海港,从海外来做生意的人多,国内各地来的人也不少。平时治安要不不抓得紧一点,泉州城早就已经闹翻天了!区区几个白炎教的,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我爹那边,他也是提前知道了情报的……” “哦?不知他怎么会得到消息的呢?” “什么怎讲不怎讲的?我董家在泉州世代为官,怎么可能不提前听到一些风声呢?” 这倒也是。 董家这个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比萧文明这个小小的千户也就将将高了半级而已,可他在泉州的地位可是非同小可。 他主管了泉州港的日常运营事务,虽然他头上还有个正提举坐镇,但那个所谓的正提举,也就是个朝廷派过来的空降的官员,根本就不懂港口日常运营的门道,一切都还得听董家的安排。 而掌握了港口日常事务的董家,也就掌握了泉州一港所有的收入来源。 泉州港一年,会上缴朝廷将近百万两银子的关税,虽然董家不可能像自家私有的钱粮那样用起来那么方便,但是这笔钱日常捏在手里面,就已经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权力了。 因此,虽然是小小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从五品官,可别说是泉州知府了,就是福建道总管大人都得让董家半分。 有时,就是户部来一个主事之类的官员视察地方,想见董家老爷子,那都得老老实实在后头排队等候召见。 这种情况倒和萧文明有些相似。 也正因为此,董家的势力可谓是横跨政商两界,得到消息的来源自然也就要广了许多。恰巧白炎教又喜欢结交富商,同倭寇也有些瓜葛,正好与董家的势力范围相互重点。 因此董家知道一些白炎教的情报,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除却市舶司董家,福建其他地方的官员,可就没有这样的能耐了,这或许就是眼下福建局势已然糜烂的根本原因啊! 只听萧文明问道:“那其他地方呢?恐怕就没有泉州这么太平了吧?” 董婉青点点头:“的确如此,我从泉州一路赶来,按照我的见闻,福建恐怕一半的城池都已经在白炎教的手里了!并且白炎教还在攻城略地,情况一日一变,也不知现在是怎样个局面了。” 看样子局势正在一天比一天变得严峻、一天比一天变得可怕、一天比一天变得难以收拾! 就在几天前,林丹枫赶来报信的时候,福建全省沦陷的城池,还不过十之二三而已;现在过去了只有短短三四天的时间,这个数量已经翻了一番! 这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福建道的官府似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任凭白炎教在自己的辖区里兴风造浪,而官府完全处于一种躺平的状态…… 他们想不躺平也不行啊! 可以看得出来,白炎教这次行动是进行了长期的准备的,通过事前收买、事后突袭、里应外合等手段,已经将福建各地官府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攻克了。 朝廷已经彻底失去了响应和处置的能力,当然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这样的消息让萧文明深深叹了口气:“唉!看这个样子,恐怕福建全境陷落也就是几天的事情了。局势糜烂至此,恐怕朝廷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收拾了……” 萧文明的判断未免显得有些悲观,但这却也是根据眼下的有限的情报,可以判断出来的最为合理的结论。 可是董婉青却有不同的意见。 只她也跟着长长地叹息一声:“想要成功哪有那么容易?别看白炎教现在占领了那么多的城池,但是却是各自为政,根本做不到统一提点。朝廷或许只要派一支精锐的力量,便可将其各个击破……” 萧文明原本就知道董婉青是个极有才干的女子,可光凭这两句话,便可见她的见识极为高明,恐怕整个朝廷之中,能有这样远见卓识的都不多。 因为光靠这几句话,董婉青就已点破了大齐朝——或者说是整个中国古代——最基本的特征,那就是:在经济上,始终是以小农经济为绝对主体;人口上,始终以农民为绝对多数;地域分布上,以农村占绝对最广的面积。 控制一两个大城市不说,哪怕就是控制了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市,都不足以成就大事,只有掌握了农村,才是唯一取得成功的途径。 这样高明的见识,如果光靠萧文明慢慢的摸索的话——即便他是个穿越者——恐怕一辈子也摸索不出来,他不过是读过伟大领袖的文章,见过了中国摆脱封建王朝周期律的最正确的答案,才能得到这样一个结论的。 而在实践过程当中,当年的领袖也是坚定不移的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才最终获得了成功,这是由历史所证明过的,实践所验证过的。 而萧文明自从穿越以来,又一直是以临海屯为据点,宁可忽视江南道那么多富庶的城市不去占领,而依旧深耕农村,就是想要重新实践农村包围城市的成功战略。 而白炎教似乎做的恰恰相反。 无论是在传教,还是在造反的过程当中,他们无不是以城市为中心的,一时之间或许声势可以很大,但是恐怕很快就会因为失去占大齐朝最庞大力量和群众基础的支持,而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 最直接的一点就是,按照大齐朝现有的基础建设水平和科技水平,就算占据了再多的城市,那也无非就是在大海中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岛而已,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可供联系和交通的船舶——想要让大海变换颜色,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一层道理,萧文明是在开了外挂、开了天眼的前提下,才越来越深刻地领会到的。 而董婉青一个女子,虽然领悟得没有那么深刻,却也能看到这样一层,属实是很不容易了。 这一刻,萧文明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位董大小姐,或许要比已经挑起反旗的白炎教更加难以对付…… “既然董大小姐觉得白炎教不可能成功,泉州城现在又没有陷落,那你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一路跑到我临海屯来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萧文明这几句话是他内心因为害怕被董婉青算计所产生的应激反应,可听起来却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 董婉青听到这话当然不会高兴。 她原本就是个性格刚强的女子,千里迢迢赶来算是来投奔萧文明,这位萧千户不接受也就罢了,居然还对她冷嘲热讽。 这让董婉青禁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泪珠已然在不停地打转:“好!你不肯留我,那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董婉青原本就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他这么一哭更带着几分梨花带雨的可怜相。就这种神态和样貌,萧文明哪能招架得住? 他赶忙说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董大小姐想要留,那就留下来吧!” 董婉青这才喜笑颜开:“好吧!这话可是你说的。是你要请我留在这里的,可不是我要强留的,这话可要说说清楚。” 董婉青毕竟是个女人,就喜欢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掰扯。 是谁要留、谁不留的,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萧文明想也不想地就应承下来:“行吧,就是我要留你的,不过我也有句话要说清楚。” (本章完) /77/77155/24436169.html 0226 屯田兵能管用吗? “什么话?你说吧。就你啰嗦!”董婉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或许过不了多久,方圆百里之内就只剩下我临海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并且我也已经下达了命令,命令苏州府各地,凡是遇到有福建来的人,都要严加看管起来。大概是你原本祖籍就不在福建人,说话没有那么重的口音,才被你混了过来。不过待在我临海屯,你就太太平平地呆着,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万一出了事,可又要麻烦了。” “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你姐姐在家里学绣花,这总行了吧?” 董婉青的保证还是算数的。 来到临海屯之后,她连自己的仓库那边都不去了,拜访了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之后,就直接在萧文秀院子旁边厢房住下,就跟着萧文秀学一些针织女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大家闺秀。 反倒是平素喜好清净的萧文秀,因为要帮着弟弟打理临海屯的事务,因此忙得脚不沾地,刚刚去屯子里和港口边巡视一番,刚一坐下来就有人等着要求接见——忙得比以前那个负责的几门生意的董婉青还忙…… 看着姐姐忙成这样,萧文明也禁不住感慨:虽然眼下面临白炎教造反的挑战,这样繁忙的状态并不是一种常态,但是今后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光靠这萧文秀替自己打理后勤,那怎么能行? 看样子还得赶紧找几个帮手,帮着姐姐分担一些工作。 其实在萧文明看来,董婉青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她政商两界的规矩都懂,本身又有独立运营产业的经验,恰巧同临海屯和附属海港现在的业务重合,就是为萧文明量身定做的好帮手。 只可惜她同萧文明之间似乎还并不是一条心,如果将临海屯的事务交给她,萧文明是绝对不能放心的。 也就这样了吧,留在临海屯,虽然不能替自己分忧,好歹也出去闯点祸,也算是间接地帮了自己的忙了。 在董婉青回到临海屯的第三天,萧文明派出去送信的老夏头也回来了。 按照萧文明的预计,老夏头从临海县到洛阳城,一来一回至少得走一个月。 这个速度就实在太慢了——尤其是现在形势一日严峻过一日的情况下——于是临走之前,萧文明就多给了老夏几十两银子的盘缠,让他在路上见到有合适的,就买一辆车、一匹马,可以走得快一点。 老夏原本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但也知道自己送信的任务责任重大,不是省钱的时候,可在江南地区买一头牛容易,找一匹马却很难,一直走了三天才在客栈里等到了一个一同住店的客商。 他是从西北过来贩卖南北杂货的,商队里正好有马车,但车也不多,只有两辆而已。 老夏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于花大价钱买走了其中的一辆,有了代步的工具,这一路走得就快了很多,又只花了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天的功夫,便来到了京城洛阳城下。 整个洛阳城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的临近,而老夏也没有闲工夫去欣赏洛阳繁华富足的景象,一边打听便着就来到了毅亲王府。 报名身份之后,王府的管事便将老夏迎了进去,并将书信交给了毅亲王老爷子。 这封信毅亲王显然是看懂了,扔下手里正把玩的蛐蛐罐儿,便赶忙提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的话,便让老夏带着立即启程返回临海屯。 老夏岂敢耽搁,立即就启程回家。 可是只走到半路,便被毅亲王府的管事追了回来,跟他说毅亲王老爷子另有吩咐,叫老夏立即回去。 老夏不敢怠慢,只得跟着又返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毅亲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一封新写好的书信给了老夏,换回之前的那一封,并且还特地让老夏给萧文明带句话:“兹事体大,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你我都承受不起!” 这几句话原本分量就极重,再加上毅亲王的身份和地位,从他口里说出来,更是重若千钧,生生把办事老陈的老夏都吓了一跳。 于是老夏一路上日夜兼程,同一道带去的那个萧家军的子弟兵轮流赶车——除了让马匹吃草休息以外,两个人不敢多停留半刻,就连吃饭睡觉都在车上,终于只用六天时间便横跨千山万水,来到了萧文明的身边,将毅亲王第二份亲笔信交到了萧文明手里。 这一路走来,不但老夏和那个子弟兵瘦得脱了相,就连那批新买的马,也从膘肥体壮被折磨得骨瘦嶙峋。 萧文明看着心疼,便对老夏说道:“老夏头,你这封信送的好啊!尚未开战,你便立下了首功!你先回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 萧文明这话说的极为中肯诚挚,感动的老下两颗浊泪已然滚了下来:“少爷能有这话,我这一把老骨头交代了也就值了!倒是这匹马,刚买来就跑了那么远的路,饿的腿都打颤了。” “嗯,是匹好马!”萧文明点头道,“我们临海屯从不浪费粮食,但这匹马是有功的,老夏你穿我的军令,豆子、大米、白面,这畜生爱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你让他在我们临海屯享享福。” 打发走了,老下萧文明,就忙不迭的展开书信阅读了起来。 看样子毅亲王写这封信也是十分着急,墨迹还没有晾干,他便急急忙忙叠好了送了出来,因此这封书信好几处纸张全都粘在了一起,萧文明好不容易才将他展了开来,却也撕碎了好几处,但并不影响阅读。 原来是朝廷那边,也知道了白炎教即将造反起事的情报,但是情报指向十分不明确,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至于造反的时间、地点、规模则一概不知。 原本这样的情报,全国上下每天都有几十条、上百条,朝廷这边看过也就算了,要么束之高阁、要么就扔到废纸堆里头去,再也不会被翻出来。 白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教造反的消息也是一样。 但是毅亲王却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在送走了老夏之后,依旧觉得放心不下,便特地亲自去了一次兵部,要兵部查阅近一个月送上来的情报,看看有没有同白炎教相关的。 要从浩如烟海的文书之中寻找线索,这原本就是一件十分琐碎繁杂的事情,要是别人找兵部来做这件事,非得被兵部那些老爷轰出去不可。 但是毅亲王他地位高、资格老、面子大,并且还曾经是领兵打仗的王爷,兵部的人虽然心怀不耐烦,但也只能听他的命令,翻找起情报线索。 这不找还好,一找就出了大问题。 原来近一个月内,关于白炎教将要造反的情报,各地向兵部报送了有五六条之多,虽然这些情报没头没尾的,每一条单独列出来都毫不起眼,但是这些情报夹杂在一起,又同萧文明的书信相互印证就十分可怕了。 条条线索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结论——白炎教造反在即! 大齐朝廷这两年可不太平。 虽然总体上,既没有遇到全国性的灾害,也没有遇到大规模的起义,局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但毕竟野驴岭一战,朝廷精英尽丧,兵力已经不足,又要抓紧重建国防,对下盘剥也是日益严峻。 所以各地小规模的起事连绵不绝。 但这种起事的规模也就几十个人,最多不过二三百人,或镇压或安抚,通常当地道、州、县三级衙门就处理掉了。 但是毅亲王凭借他老道的经验,总觉得这次白炎教的起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现在是个闲散的王爷,没有权利吩咐兵部部署防范事务。 于是毅亲王当机立断,干脆绕开兵部,带着萧文明的书信和找到的这几份情报,直接去面见皇帝。 皇帝现在烦心的事儿正多着呢! 北边戎羌不断南下骚扰,山东红旗军愈发猖狂不断骚扰州县,湖广去年以来的灾情到今年不过稍有缓解而已,西南南诏国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至于毅亲王报来的这个什么白炎教意图谋反的情报,没头没尾的,皇帝怎么来得及去搭理? 就是想去搭理,皇帝手下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 “原本江南、福建、岭南等地,就是需要出钱、出兵、出粮来支援各地的,现在这些地方出了乱子,又从何处能调兵呢?” 这个问题也着实将毅亲王给问住了,三年前同戎羌的一场惨败,朝廷元气大伤,至今还没有恢复,北方防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正要想方设法填补,哪里还有人马可以分到福建去平叛? “皇上,不如还是靠当地的屯田兵怎样?邪教不得人心,或许靠着本乡本土的兵丁守卫家乡,就是能够取胜的。” “靠屯田兵?屯田兵能管用吗?野驴岭一战又不是没有看到过,两军还未接触,第一个溃退下来的就是各地屯田兵!” (本章完) /77/77155/24438693.html 0227 翻天覆地 “皇上,老臣说的是临海屯的萧文明,他就是靠着麾下屯田所的兵丁,对战倭寇三战三捷,彻底消除了江南倭寇之患。要老臣看,或许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毅亲王说的,皇帝其实心里都清楚。 特别是萧文明剿灭倭寇的三场战役,乃是大齐朝廷在野驴岭之战失败后,对阵外敌取得的最痛快、最得人心的胜利,也是这一两年来皇帝为数不多的,能够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但是光靠一个萧文明能解决问题吗? 他手下能有多少兵马? 万一真的像传言中的那样,白炎教起来造反了,就靠他这么一丁点的力量,难道就能抵挡得住吗? 面对皇帝的质疑,毅亲王的思路很清晰:“皇上,眼下情况不明,也确实不宜调动大军。不如这样,我们先等一等、看一看,如果白炎教不过是虚张声势,那我们就先忍一忍,等过了这一阵再严令各地官府搜捕不迟。如果白炎教虽然起事,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就让萧文明带着他的屯田兵去剿灭。” 毅亲王老了,说了这么一长段话,忍不住要休息一下,缓口气。 他继续说道:“这样成功了固然可喜,不但能够敉平霍乱,还能替皇上养育一员将才。要是不成功,那也无所谓,损失的也不过是区区几个屯田所而已,坏不了大局,至少也能让萧文明出去挡一挡,多少替朝廷争取一些时间。到时候朝廷在发大兵前去进剿,可谓万全之策!” 毅亲王毕竟是皇亲国戚,虽然对萧文明多有提携和看重,但他脑子里第一个想要考虑的,仍旧是整个大齐朝的利益——至于萧文明,并不是完全不能牺牲的……+ 因此毅亲王这番对策,相当于是把萧文明顶到了杠头上,顶在了对付白炎教的第一线,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给萧文明挖下了一个大坑。 这个对策倒是很合皇帝的口味。 皇帝现在能够调动的资源十分有限,能不能发掘和培养萧文明这么个人才,这种长远的计划他已经是来不及考虑了,能够用最小的资源,将白炎教起事这么大一件麻烦对付过去,才是他眼下最看重的。 “好,皇叔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言啊!此事应当如何办理,皇叔可有主意?” 主意,毅亲王当然有了。 在进皇宫之前,他就已经拿定了,但既然是皇帝在问,那就要做出一番,反复思量的样子。 “这个……老臣不过问军政事务多年,哪还有什么主意?不过既然皇上问我,老臣也只能勉强回答。如今这朝廷已经是输不起了,我们一兵一将都不给萧文明,只给他便宜行事之权,让他可以事情指挥苏州府的屯田兵就行了。成功了,那就是朝廷有识人之明,不成功,也无伤大雅。” “这个嘛……”皇帝还是犯了犹豫,“这个萧文明……也不知道是个千户,还是个百户。就这么个芝麻绿豆官要统领一府的兵马,似乎有些不合体制吧?苏州府还有游击将军,江南道也有节度使,他这样越俎代庖,也恐难以服众。” “皇上英明!”毅亲王先拍了句马屁,随即拿出自己的主张,“所以说老臣建议,这件事情皇上就不要下旨意了,由老臣亲笔写一封信,让萧文明依照行事,万一失败了,那责任也由老臣来承担,朝廷的面子便也保住了。至于苏州府那边,在那里当游击将军的应该是秦福,他原先在西北是我的部下,看了我的书信,他总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毅亲王的对策可谓是滴水不漏。 可是皇帝依旧没法接受:“可是……可是这样做的确是没有先例,也未免太出格了些吧?” 如今的这个皇帝,就是这样一副扭捏的性格。 毅亲王叹了一口气,请皇上赐坐赐茶,缓了一口气,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老臣说句不该说的话。福建、江南乃是朝廷的粮仓和银库,是不能再出问题的了!不要说有个闪失,哪怕就是处置的晚了一些,把这两处地方搅个稀烂,朝廷还有什么力量来赈灾和养兵呢?可是据臣所知,如今福建和江南的武将,都是些贪生怕死、尸位素餐之辈,没有一个管用的。或许我们也只能拿萧文明来冒一冒险了……” “可是这个险……冒得也太大了!” “不冒险的法子也有。”毅亲王的语气忽然变得冷若冰霜,“眼下正有一员名将还赋闲在家。若是皇上可以启用他,那么区区白炎教?哼!不过是螳臂当车!” 皇帝听了这话浑身一震:“老皇叔说的,莫非是?莫非是……” 毅亲王的眼神陡然间异常冷峻起来,近乎无礼地看着皇帝:“没错!老臣说的便是戴鸾翔!” “戴鸾翔……戴鸾翔啊……” 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毅亲王终于退出了皇宫,也顾不得京城内禁止纵马奔驰的规定了,一路骑马疾驰回到了毅亲王府,便写了一份书信,让老夏头立即带还给萧文明。 果不其然,这份书信的确授予了萧文明临机处置之权。 有了这封书信在手,就更给了萧文明行动的自由和决策的魄力。 见了这份书信,就连温伯明也知道它的分量,不无欣喜地对萧文明说道:“毅亲王老爷子果然见识非凡!虽然没给萧兄一兵一卒,却犹如给了萧兄千军万马,有了他这份书信,无论办什么事情都百无禁忌了!” 温伯明所言不虚啊! 有时候往往一个决定,其力量要胜过不知多少军队。 萧文明在穿越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体会:很多时候支持一个地方的发展,并不是靠上级给拨了多少款、安排了多少人?而是看上级有没有政策的扶持和配套,往往只要给地方上松一松口,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比扔多少钱进去都管用! 这封信就好像定海神针,又好似免死金牌,真是给了萧文明无穷的力量和无限的信心。 “好!这封信我就时刻带在身边,等到关键时刻必然会派大用场!” 萧文明心目中的关键时刻很快就到了。 汤光耀会同苏州游击将军秦福,联合署名颁布的命令,已然送到了萧文明的临海屯,命令萧文明:率领本部人马,立即前往苏州城集合。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萧文明的主意,因此接到命令的萧文明没有半分惊讶,带着早已集结好的军队,连同无数的军械、兵器、粮食、被装等补给,一路浩浩荡荡,便往苏州城进发而去。 这是萧文明的萧家军成军之后,第一次倾巢出动前往苏州,并且即将面临着平定白炎教造反的重任。 这一仗是一定要打好的! 这个“好”的意思,是不但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才能彻底树立起萧家军的威名! 之前萧家军剿灭倭寇,最多也只积攒起了在本地的一些名气而已,要是这次能够率领苏州府的屯田兵,深入福建作战并且取而胜之,那么萧家军的名气就是全国性的,到时萧文明的大名也会名扬四海。 因此在行军路上,萧文明更加严明了军纪,做到秋毫无犯,不袭扰百姓那是最基础的,还要走得虎虎生风,走出萧家军的威风来! 为此,萧文明还特意赶制了三面“萧”字大旗,旗面只比原先的那一面稍微小一点,让分别由张俊、刘辰、胡宇率领的三支小队各擎一面,更显出萧家军的精神头来。 萧文明的队伍在苏州这一带已经是极有名气的,临海县及附近的居民,虽然也已听说了白炎教在南边造反的消息,但是因为此地有萧家军坐镇,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害怕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又见到萧家军的军容一日严整过于之一、军威一日显赫过一日,心中更是信心十足,无不心想这白炎教的逆贼敢来侵犯,也多不过是送死而已! 就这样萧文明的萧家军十分顺利,便来到了苏州城下。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同时因为苏州城城内地域十分狭小,因此萧文明便命令萧家军的弟兄在城外占据了一座土地庙安营扎寨,没有命令严禁擅自进城,违令者军法处置。 随着萧文明的到来,其他地方的屯田兵也陆续赶到了苏州城下。 其中有不少领头的千户、百户,是萧文明在金陵城下认识并且并肩作战过的,各方面虽然不是特别熟悉,但多少也算是认识的。 他们虽然早就亲眼见过萧文明临海屯子弟兵的厉害,也听说过萧家军单凭一己之力就剿灭了几百倭寇的威名。 但是今日亲眼一见,仍旧是惊得目瞪口呆。 只要看着萧家军兵器的精锐、士气的高昂、军纪的严明,就知道这绝对是一只战斗力极其强大的军队,是一支在作战过程中可以当做中间力量依靠的军队。 因此他们自发地聚拢在萧文明的身边,依靠着萧文明已经入住的土地庙,跟着安营扎寨,形成了一个颇大的军营。 /77/77155/24450801.html 0228 一起吃饭 而最靠近萧文明的自然是已经合作过数次的南湖屯的曹瑞。 曹瑞原本就颇有几分才干,又得到了萧文明的支持,因此他手下屯田兵的战斗力在苏州,或许仅次于萧文明而已。 在此其中,萧文明也发现了一个规律:所有屯田所的兵丁之中,凡是主官是年轻人的,大约战斗力要更强一点;而主官是老人或是中年人的,各方面也都更加松散一些。 这个现象也很好解释。 如今这个大齐朝,原本就是暮气沉沉了,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在这个气氛里多待一段时间,也同样会被暮气所感染。 那些个年轻的屯田所的军官,之所以还留着几分朝气,只不过是因为初出茅庐没有受到腐化而已。 或许过不了几年,他们也会耳濡目染,受到大染缸的浸泡和腐蚀,也就会变得像他们的前辈一样了……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萧文明替他们做榜样,就可以不用再走老路了。 为了吸引住这些年轻的武将,萧文明先是把他们召集过来,共叙曾经在金陵城下作战的友谊之外,还请他们美餐了一顿,狠狠的往肚子里填了一些油水。 然后就送给了他们一些礼物。 这些礼物可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萧文明从临海屯带过来的暂时用不到的兵器。 这些兵器大多是,马青前几个批次制造的试验品,虽然比不上萧文明现在配备的兵器那样的精锐,但比起官府当前配置的一些制式兵器——那些破烂——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 使了这两招之后,萧文明就要放大招了,大招的名字叫做队列操练。 队列操练看起来同实际的战斗力没有多少关系,但却是养成一支队伍军容军纪最好的办法之一。一支战斗力优良的军队,或许没有办法把队列练好,但是一直能练出良好队列的军队,却很难想象他们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 后世的人民解放军就是这样:新兵入伍,第一节要学的,除了打扫卫生、整理内务之外,就是进行队列训练,练到一个人彻底融入队伍之中,变成一只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军队的一部分,那这个兵基本上也就练成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这支队伍自然也具备了相当程度的协同配合、执行命令、互相掩护等优良品质,这也是解放军能够不断地以弱胜强的一大法宝。 要是真的能把自己手下的萧家军,练成一只新的解放军,那萧文明就是闷在被窝里都能笑醒了。 因此,他接受萧家军第一件事情就是操练队列,让队伍从一盘散沙变成了一个整体,从此之后就是再忙、再累,每天总要抽出功夫来练他一刻钟的队列。 故而最基本的队列动作,这支萧家军已然是驾轻就熟,就是更加复杂的列阵编队,也能做得完美无缺。 只见萧文明萧家军的三百子弟兵,被分成了三队人马,每队各一百人,而这一百人,又排成三个大方阵,通过不断的运动互相较劲一般地你来我往,简直就是这一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写意的厮杀。 远远看去,真的就好像三支军队,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较量一样。 能够完成这样的动作,在那些平时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屯田兵眼里,就仿佛看到了魔术一样,他们着实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军队就连走路都能走得这样漂亮潇洒? 自己手下的弟兄同他们比起来,就跟白送的一样,完全不成气候…… 萧文明的这番行动,完全就是一种示威——既是对内的示威,也是对外的示威。 对内,萧文明是要告诉其他屯田所的军官,自己这里兵强马壮,并且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以自己为核心、以自己为后盾,就能取得胜利,建功立业,要打消一切畏敌之心。 对外,萧文明则是做给白炎教看的。 或许正有白炎教的奸细潜伏在苏州城附近——经过萧文明和汤光耀前几轮的清扫——这些奸细的数量不可能多,留在苏州城想要挑衅做法那就是自寻死路,最多也就是做个眼线,弄些通风报信、收集情报之类的勾当。 萧文明就不怕他们通风报信,就怕他们不通风报信,最好将自己的军容军纪的样子,夸张十倍地报告给福建的白炎教,让他们知道就在姑苏城下有一只强大的军队正等候着他们! 他们想要来北上攻打苏州这座繁华的城市? 很好!很欢迎! 会用刀枪和拳头欢迎他们的。 如果他们按兵不动,待在福建这一隅之地的话——那也很好,我可以去,我去福建,至于你们欢迎不欢迎我,那是你们的自由。 这样的行动在萧文明看来,不过是疏散一下筋骨,小试身手罢了,却把城里的汤光耀吓了一跳。 原本这么多军队集结在姑苏城下,对于地方治安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了,萧文明忽然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搞得城外人声鼎沸的,就是姑苏城里的居民也都纷纷跑到城外、登上城墙去观看,搞得城里时而乱成一团,时而万人空巷。 见到这样的情况,汤光耀赶忙叫起苏州游击将军秦福,一同出城去找萧文明说话。 这时萧文明刚刚收队,众军正坐在地上,井然有序地吃饭,萧文明见汤光耀和秦福来了,端着饭碗就迎了上去:“哟,原来是汤大人和秦将军来了,还没吃饭吧?来,跟咱们弟兄一起吃、一起吃。” 萧文明的规矩向来都是这样。 除非有要招待客人、上官等必要的应酬之外,从萧文明开始,他手下的三个头目都是要跟基层的将士一同吃喝的,除了在吃饭过程中了解兵丁的思想动态以外,还能让所有的弟兄全都知道:他们吃的、喝的和军官、和头领都是一样的,大家一视同仁,都是萧家军的子弟,都是临海屯的男儿。 这个做法萧文明也是学习解放军的。 汤光耀这个老官僚,秦福这个老将军,自然没有办法理解萧文明的做法。 不过秦福毕竟是行伍出身,见到这样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也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烽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连天的岁月,唇上两撇花白的胡须,都机动得颤动起来:“好,那我就尝尝弟兄们的伙食如何!” 萧文明听着高兴,亲自替秦福端了一只碗,盛上了饭,又夹上了几筷子菜,叫人搬来一只马扎子,又叫来三个头目中稍微讲礼数一些的张俊,陪着老将军一起吃饭。 汤光耀却没有这样的好兴致,拉过萧文明就问:“萧千户,眼下苏州城下集结的兵力得有五六千人,这么多人在这里,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啊!” 萧文明心中暗笑:这个汤光耀虽然称不上有什么大的才能,但基本的常识看来还是有的。 本来嘛,在中国古代——甚至一直到中国近代——军队的纪律默认都是很差的,各种各样的犯罪行为,只要你想得到,军队就能做得出来。 像萧文明这样纪律严明都到了近乎苛刻的军队,那才是真正的少数。 汤光耀作为一个地方上的文官,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 萧文明当然明白汤光耀的用意,但却要逗一逗他:“汤大人这就放心好了,我手下的弟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派人把我营地里的草数一数,要是有少了一根半根的,就拿我是问,行了吧?” 萧家军的军纪,汤光耀不但现在知道,他还在当临海县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别说是萧家军旗下的兵丁作奸犯科了,就是县里的几个地痞流氓,一听到临海屯的人来了,都吓得屁滚尿流…… 自打萧文明消灭倭寇,扬起的“萧”字大旗之后,整个临海县里别说是抢劫、强奸、杀人这种恶性刑事案件了,就连小偷小摸的都没一个。 谁不知道临海县驻扎了萧文明的子弟兵,要是犯了点小错,逮住了就是一顿暴打,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还不如直接到官府投案自首来的干脆。 萧文明这边汤光耀是放心的。 但是除了萧文明,别人那儿就不好说了。 虽说这些屯田所也都是他苏州知府的属下,但是这帮家伙难以节制,搞不好没有杀敌立功的本事,却都是欺负百姓、扰乱治安的好手。 萧文明当然知道汤光耀在担心什么?这其实也是萧文明本人要解决的一个大问题。 他心里很明白:任何一支军队,想要打胜仗,最终依靠的还是人民的支持,只有得到了广大百姓的拥护,才能在战场之上拥有后勤补给、兵员补充|情报信息等各方面的优势。 甚至可以说一支得了民心的队伍,在站上战场之前,就已经赢得了战争! 而要赢得民心,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系统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搞定的,但这件事情虽然难做,但也是不能不做的。 圣人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及涓流,无以成江河。 收拾人心也是一样,只有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做好,才能慢慢争取到百姓的支持。 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就算你不能帮着百姓做什么事情,至少也不能欺负老百姓吧? (本章完) /77/77155/24450802.html 0229 拉大旗 扯虎皮 于是萧文明说道:“汤大人果然高明,这事儿我正想找着汤大人和我一起做呢!从外地赶来的屯田兵,不能说他们本性就坏,可一看见姑苏城这花花世界,难免就会迷了心神。一旦有作奸犯科的,百姓固然是吃了亏,犯法的兵丁抓住了也少不了当头一刀,至于他头上的屯田所的千户或者百户,也会觉得脸上没光。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丑话说在前头,先召集所有将士宣布军纪,把话说明白了,就是死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汤大人你说对不对?” 汤光耀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别说是武将了,就是文官到异地当官,那也得来他一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戏,捉几个本地闹得凶的泼皮无赖,该杖责杖责、该流放流放、该充军充军、该杀头杀头! 倒不是说捉了这几个泼皮无赖,地方上的治安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是新任的官员同这几个家伙有仇,主要目的就是建立威信,让他们知道、让百姓知道:老爷在衙门升堂了,你们都给我识相点! 领军作战大概也是个差不多的道理,先讲明军纪和后果,可别犯了事拿住了,要杀头的时候说自己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凭什么就你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也别怪谁,管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主张汤光耀当然支持,但他也不免多问一句:“这事儿要不要同秦老将军先知会一声?” “当然要知会一声了。” 老将军秦福听了萧文明这个提议,立即就竖起了大拇指:“好,有令则行,有禁则止,把话都摆在台面上来说,有点名将的风范了!汤大人能够支持萧千户,可见也是极有将才的!” 萧文明之前查阅过老将军秦福的履历。 知道他也是毅亲王带出来的人,而自己也得了毅亲王的支持,因此同秦福也能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因此听了秦福的这番夸奖,萧文明大人心里高兴:“老将军过奖了,我是个什么人,只不过是个六品千户而已,称得上什么名将?” “萧千户这就过谦了,我姓秦的这双眼睛可看不错人,记得当年戴元帅,初次领兵也和萧千户一样,别的事情啥都没做,就是把军令重申了一番。此后,整个队伍士气立刻为之一振,萧千户现在做法同代元帅真是一模一样,怎么称不上‘名将’二字?” 秦福口中说的戴元帅,指的乃是大元帅戴鸾翔。 此人年纪轻轻就战功卓著,原本同戎羌的野驴岭一战,就是以他作为主帅的,只不过他的作战方针同当今皇帝相左——皇帝要求速战速决,而戴鸾翔则主张稳扎稳打。 这样一来,戴鸾翔便被皇帝临阵撤下了主帅的职位,而事实证明,戴鸾翔的方针是正确的,大齐军队的野战能力和北方戎羌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一场大战下来,朝廷精锐几乎损失殆尽,至今没有恢复元气,从而导致朝廷现在所有的方针政策,都是在替野驴岭的失败擦屁股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但是这场失败,却完美地证明了戴鸾翔主张的正确性,让人人都看清了皇帝其实并不懂军事的这个事实。 当今皇帝是个爱面子的,别人这样说他,他当然没法反驳,却在这朝廷亟需用人之际,将戴鸾翔的冷藏起来、束之高阁,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训练军队、整军经武的差使。 皇帝也是人,人就有情绪,皇帝这种做法,算是一种心理补偿机制,用一种近乎掩耳盗铃的方式保护着自己金贵的面子。 老杨军秦福是个内行人,他既知道萧文明这番处置的正确性,又出于好心,给萧文明出了一些主意,给张萧文明原本要颁布的军令又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 这些内容是不是合适是不重要的:反正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说未免会有些不教而诛的意思;然而说了,也都是些同不说也没有太大区别的空话。 最重要的是,萧文明采纳了秦福的建议,那就相当于给了这个老将军面子;得到了面子,觉得脸上有光了,老将军自然也会付出自己的支持。 什么叫礼尚往来? 这就叫礼尚往来! 就这样,苏州府十一县一共有九个屯田所的兵丁,集中到了苏州城下,人数达到了三千人之多。 为了保证战斗力,萧文明又将其全部筛选了一遍,让那些体弱多病的、年纪过大、年纪过小的兵丁,转为后勤部队,不再参与一线的实战。 这样还剩下来可以投入作战的,正好有两千个人。 虽然这两千人的战斗力良莠不齐,但是兵力终究是兵力,真到了上阵打仗的时候,哪怕是在一旁摇旗呐喊,当气氛组也总比没有人要强。 当然了,这也是最消极的打算,难得有苏州府这么多人马都集中驻扎的机会,萧文明想尽一切办法,对这些屯田兵进行训练,想要利用一切时间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然而这些人马积弱已久,武器装备和体能储备就十分薄弱,就连战斗意志都很成问题,不要说和现在的萧家军相比了,就连他刚刚穿越到大齐朝时候,临海屯的那些半大孩子都要比他们强出不少。 至少这些临海屯的子弟还都知道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共同御敌,一出手就吓退了杀上门来的一众地痞流氓。 想在想想,同那些由徐世约、王霸带领的地痞流氓对抗,或许竟然是萧文明第一次同白炎教发生冲突。 缘分,就是这样不可捉摸。 反过来讲,萧文明也没有意愿去花费很大的功夫和资源去提高这些屯田所的战斗力,反正萧文明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将他们的军队拉到自己麾下的。 真的有朝一日萧文明要扩军的时候,也只会考虑重新招募新兵,而绝不会考虑这些老兵油子。 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和萧文明相邻的曹瑞的南湖屯。 他算是萧文明的亲信——还是铁杆的那种——原本就和萧文明谈得来,又颇有才干和进取之心,只是在装备上对他稍加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援,其战斗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成了萧文明得意的帮手了。 虽然萧文明对于其他屯田所的训练,抱着一种聊胜于无的态度,练得成、练不成的,也就这样了,但是有训练总比没训练强,就算暂时没有办法有效地提高战斗力,但好歹也是把精气神给拉起来了。 老将军秦福看了也是十分高兴,甚至把自己手下的苏州守军,也都拉到城外一同参与萧文明的训练。 汤光耀对于这样的行动也是十分支持,他虽然不懂军务,但也知道这些人全都被萧文明安排进行训练,至少也就没有功夫和精力去姑苏城里惹事生非了。 就这样,在一种似乎十分轻松的气氛之中,萧文明在姑苏城下待了有五天的时间。 这时朝廷的情报网络终于发挥了他应该起到的作用。 江南道衢州府的知府,派出去向江南道总管桑淳元报信的人,正好途经苏州府,带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白炎教的叛军正在围攻衢州! 衢州位于苏州府的西南边,整个南部都同福建道接临,东部又同湖广相接,位于三省的交界之处——故而因通衢三地,所以叫做衢州。 白炎教进犯衢州若是成功的话,就将取得突破福建、威胁江南和湖广两地的有利位置。相应的,也将会面临同时被三地官军联合攻击的可能性。 但是不能不说,白炎教这个战略选择还是有眼光的。 然而这对萧文明而言,其实也是个利好消息。 虽然白炎教已经攻到衢州了,距离苏州也就是一墙之隔,都快杀到萧文明的鼻子底下了——但这至少给萧文明指明了行动的方向,明确了下一步行动的任务,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尽最大的努力肃清在衢州的白炎教叛军。 萧文明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自从在姑苏城下集合以之后,这么多屯田兵,倒也出动过几次。 都是苏州府本地的县城,发现有白炎教活动的迹象,于是根据情报,萧文明便率领人马前去平叛。 这几次行动在出发之前,萧文明就已知道无仗可打了。 如果是白炎教大规模的行动的话,一两个县城早就被他们攻打下来了,而这几次传来的情报,无论把事态渲染的多么严重,也最多事白炎教徒坚守在几个小院子里面,光平县城内的衙役没有办法肃清,这才请求苏州知府出动人马。 这些都是小场面,其实原本也不用萧文明亲自出马,更无需大张旗鼓地调动大军行动。 但是萧文明偏要拉大旗、扯虎皮地把所有人马上都拉出去。 这倒不是为了对付区区几个白炎教徒,而就是为了调动而调动,让屯田兵在实战当中,进一步提高行军打仗的能力。 除此之外,真打起来的时候,就好像过家家一样,往往都是一两千人对付三五十个白炎教徒,就是这个兵力差,就算这些个白炎教徒,哪怕个个都是天神下凡、恶魔转身,也经不起这么多人一人一拳。 (本章完) /77/77155/24478821.html 0230 也是个愣种 其实这些平叛行动,其实战意义,并没有多少。 但是这回就不一样了。 如果衢州派来的那个人没有危言耸听的话,那看样子白炎教在衢州是正经地投入了力量的。 根据情报,现在衢州一共八个县,已有六个县的县城被白炎教攻陷了,就连首府的衢州城,都在白炎教的围攻之下。 不过好在衢州原本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城墙和城防要比苏州这样的商业城市完善许多,因此一时半会儿白炎教也难以攻克,只能将城池团团围困起来。 萧文明、温伯明同苏州游记将军秦福对这样的情报进行了分析,都认为白炎教这样的做法未免愚蠢了一些。 要知道白炎教是在挑旗造反,最要紧的是在朝廷还没有作出反应的时候,尽可能多地攻城略地。 只有在一开始占据了尽可能多的地盘,才能在朝廷反应过来大举围剿之时,有资本同朝廷周旋一下。 所以,一旦遇到城防稳固、屡攻不下的城池,最正确的办法,就是干脆绕开这座城市去攻击下一座。 反正白炎教起事,后勤物资的补充,说好听点都是就地解决,说难听点就是直接抢老百姓的,根本就不存在要保持补给线的压力,也就无所谓在自己的身后还有几座城池没有攻陷的问题。 这些城池等白炎教羽翼丰满的时候——如果还有这种可能性的话——再慢慢收拾好了。 可是现在,白炎教却执着于一座衢州城,大有不攻打下来就绝不收手的气势。 难不成是着白炎教打得上了头了?又或者是其背后又在策划什么惊天大阴谋? 而根据萧文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衢州城下果然已经聚集了为数众多的白炎教徒,总数得有三四千人之多,并且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福建赶来;再加上白炎教素来就会蛊惑人心,又在衢州本地发展了不少教徒,也同样开始围困徐州。 这样的一大坨敌人,萧文明肯定是要碰一碰的,不能任由他们在衢州城下,在自己的家门口肆虐。 于是萧文明就要下达命令:大军开拔,前往支援衢州! 这个命令刚一下达,姑苏城里的汤光耀就炸开了锅。 刚准备躺下睡觉的汤知府提着裤子就跑到了城外,开口就要阻止萧文明的行动:“萧大人,你可要弄明白了。咱们是苏州府的人,要发兵去衢州府——一没有江南道的调动,二没有衢州府的求援,凭什么自作主张?” “唇亡齿寒的道理,汤大人不知道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汤大人不知道吗?全国一盘棋的道理,汤大人不知道吗?” 萧文明一连反问了好几句,其实归纳起来就是一点:衢州就在苏州的旁边,衢州陷落了,那苏州就成了前线! 苏州这地方,遍地留着蜜,就是玉皇大帝来了都眼馋,白炎教是非攻打不可的。 且不论白炎教能不能攻下苏州,也不论萧文明能不能守住苏州,光是白炎教大举攻入苏州境内,将苏州地方搞得一塌糊涂,这本身就是一场大的灾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很好理解——但汤光耀还是不肯松口。 “萧大人的道理本官当然懂。可是这样行动的确与体制不合,就是成功了,那也是有错在先。应当要先通知一声江南道的桑总宪,由他下达命令,才能名正言顺。” 军情那就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哪还有闲工夫在搞这一套官僚主义的活动? 白炎教可不管你合不合体制的问题,也不会等你去和桑淳元确认以后再行动。 等到往返姑苏、金陵一个来回,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这个牛皮糖似的汤光耀,萧文明早就不耐烦了:“汤大人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苏州所有的兵力,全都交给我指挥,怎么人到了要办事的时候你又反悔了,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这不是一码事!” 汤光耀的态度异常坚决,他就是害怕自己擅自行动,会招来江南道总管桑淳元的报复。 其实在汤光耀的心里,对白炎教取得大胜,和避免桑淳元的打击报复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甚至在他心里,还存在这样一个印象:萧文明和自己手里捏着桑淳元的把柄,桑总宪投鼠忌器,无论何种要求,他都是会同意的,也就是个走流程的问题。 这事也不能怪他。 桑淳元和白炎教可能存在联系的事情,萧文明并没有通报给汤光耀知道——堂堂江南道最高官员,居然会和邪教过从甚密,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也不能相信啊! 按常理来推断,桑淳元已经做到封疆大吏了,安安心心在大齐朝的体系下混到退休、青史留名,才是正道,何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造反呢? 就算造反成功,也就给他一个封疆大吏干干…… 那他造反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萧文明确实心里有数:虽然还不能完全落实桑淳元和白炎教之间的关系,但是军务大事可不是儿戏,不能抱有半点的侥幸心理。 因此将自己的军事行动,提前通报给桑淳元知道,这种傻事萧文明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这背后的理由,萧文明又没有办法同汤光耀说个明白。 没法子了,那就只能继续维持自己是个任性的混小子的人设了:“汤大人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当初说好了的,军务的事情全都由我来主持,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横加干涉。” “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只说是有不懂的地方,一定会向萧大人请教而已。现在本官心中已有主意,应该是你不要横加干涉才对吧!” “你懂什么?只知道贻误战机、偏安一隅,要是大齐朝的官都跟你一样的话,就等着被白炎教各个击破吧!” 汤光耀是苏州知府,而萧文明只是一个屯田所的千户——既是汤光耀的属下,又只是个武将。 按道理,萧文明横竖是不应该跟自己的上司顶嘴的。 而对汤光耀而言,要是遇到除了萧文明之外任何一个下属敢跟自己发表不同的意见,他压根就不需要做解释说明,直接凭借官位的高低压服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行了,何必浪费口水呢? 然而偏就是有萧文明这么个特殊的存在。 萧文明实力有多强就先不提了,关键是汤光耀这个苏州知府,也是借着萧文明的光才当上的,怎么有脸用官位来压萧文明呢? 这时,汤光耀想起了一个帮手,便是苏州游击将军秦福,想要让他劝一劝萧文明。 秦福是个作风老派的,听说萧文明居然想亲自率领全军人马去衢州讨敌,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萧大人哪有这样的做法?你整军精武颇有才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把队伍交给你指挥,我们也都放心。可是没有上头的命令,就直接跨境作战,实在是有违常规。” “可是衢州危在旦夕,老将军就能听之任之吗?况且他们现在攻打衢州城久攻不克,不正是一个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的好机会吗?秦将军是老行伍了,应该也会赞同我的想法吧!” 秦福这人资质有限,但毕竟是一员战场老将——就算没吃过猪肉,猪跑还见过的。 萧文明所讲的军事知识又不高深,秦福怎么可能弄不明白? 但是萧文明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合乎常规了。 一方要行动,一方却坚决反对,双方谁都不肯退步,眼看这话就说得越来越僵。 得罪一个秦福,问题不大,得罪汤光耀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萧文明却不想将这二人同时得罪了。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身边还带着毅亲王给他的书信,而眼前这位秦老将军正是在毅亲王手下打过仗的。 于是萧文明便伸手想将秦老将军拉到一边,悄悄将书信递给他看。 然而秦福现在正在气头上,耿直地向后退了一步:“萧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作此扭捏状?” 毅亲王的书信那是萧文明的杀手锏。 既然是杀手锏,就是不能轻易示于他人的,尤其是汤光耀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口风紧的,怎么能轻易给他看? 于是萧文明直截了当地说道:“老将军不要见外,我有几句机密的话要跟你讲,牵涉军情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福眉头一皱:“汤大人是本地的知府,难道也不能知道吗?” 看样子这个秦老将军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愣种,既然他不肯避开汤光耀,那就只能让汤光耀避开他和萧文明了。 于是萧文明便对汤光耀说道:“汤大人,我同秦老将军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这事涉及机密,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能不能先让出几步?” 三人现在所在的地方,乃是汤光耀设在苏州知府衙门里的书房,他是这里当之无愧的主人,哪有叫他让开的道理? 汤光耀当然不愿意,并且还想斥责萧文明这种甚是无礼的说法。 但是他转念一想,萧文明这家伙实在是狡猾到了极点,说不定他同秦福说的话里,真的含着什么自己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那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的吧…… 反正在任何时候,装傻充愣是不会闯祸的。 (本章完) /77/77155/24478822.html 0231 绝对的信任 权衡了一番,汤光耀一咬牙一跺脚:走,你们不走,我走! 这总行了吧? 汤光耀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愤然,一转身离开了书房,又一言不发地掩上了书房的房门,将这个小小的空间留给了萧文明和秦福。 秦老将军都看愣了。 他十八岁投身行伍,到今年已经快四十年了,伺候过多少文官,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谁不知道大齐朝的文官向来要比武将派头大——文官的品级比较高也就罢了;双方平级,文官都是拿武将当下属来看待的;有时候就是文官因为掌握着钱粮物资,或是当了监军,见到比自己品级高的武将,都是颐指气使的。 可汤光耀倒好了,官位比萧文明高这两级呢,却对萧文明言听计从,比跟班还不如……这又是个什么套路?秦福完全无法理解。 但也不用他理解。 汤光耀一出门,萧文明便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只信封,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纸,像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捧到了秦福的面前:“老将军请过目。” 秦福见萧文明忽然这样庄重,也瞬间感到兹事体大,可见萧文明递上来的书信他却不敢接,支吾着说道:“这个……这个我不认识字啊……” 这不要了人命了嘛! 萧文明满以为自己拿出这份书信,那就能瞬间说服秦福,没想到这个将军居然是个不认字的,这就是贴贴切切的一句俗语: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过这也不能怪秦福。 秦福是从大头兵开始一点一点历练上来的,打从出生起就是个文盲,事实上别说是秦福这种从小兵做起的武将了,就是一本正经朝廷恩荫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都未必能识得几个大头字。 哪怕就是通过武举考上去的,撑死了也就是个小学文化水平,能够读懂和撰写简单的军令,就已经可以自称是“儒将”了。 然而秦福虽然不认识字,却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几个常用的字,他还是认得的,就比如说萧文明手指的地方:“那秦将军请看,可认得这落款之人是何人吗?” 落款处写了“赵直”两个字,正是毅亲王的名讳。 以毅亲王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在文书的最后落款了,就是在任何文字材料当中,都是不可能有人去直呼他的名讳的。 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因为在辈分上矮了一辈儿,只能叫毅亲王为“皇叔”。 要是知道这一层关节,哪怕就只看到最后这两个字,也能判断出这份书信是毅亲王的亲笔。 将军秦福同样推导出了这个答案:“这……这是……是毅亲王他老人家的亲笔信?” 答案是正确的,只不过他推倒的方式却别出心裁。 原来秦福并不认识毅亲王的名讳,确认是加盖在落款旁边的一方红印。 这个印记,在秦福跟着毅亲王打仗的时候,就经常作为调动兵马的凭证。更因为这方印章,并非朝廷的官印,而是毅亲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私印,因此还特别带了几分隐私和保密的色彩,谈论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因此,凡是加盖私印的书信,基本都是毅亲王亲笔写的,他麾下的将官,要是收到这样的书信,那就说明毅亲王是把他当成自家人来看的,就更加“与有荣焉”了。 秦福年轻时候,也有幸在毅亲王手下当过武将,也曾收到过他的亲笔信。 那时的秦福可叫一个受宠若惊,要不是信件事关机密,秦福都恨不得把它裱起来,日日放在书房里欣赏,碰到朋友过来做客,还可以炫耀一番。 因此虽并不认识里面的字,但秦福对毅亲王的亲笔信,尤其是作为特征的落款,是十分熟悉的。 一见到萧文明手里的这份书信,老将军秦福激动得老泪纵横,思绪也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峥嵘岁月。 “毅亲王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秦福满含着热泪问道。 “好!好!毅亲王身体壮实的很,一般的年轻人都比不过他呢!脑筋也很灵敏,就几天前还过问过白炎教的事情。对了,他还说过说秦老将军是战场的宿将,经验丰富,要我有不懂的地方,向您老请教。” “毅亲王老爷子……真说过这话?” “当然说过了!”萧文明确认道。 这就有些不符合实际情况了。 毅亲王确实十分关心白炎教的逆案,这点一点不差,但是关于秦福,毅亲王却没有跟萧文明提过一字半句。 本来嘛,毅亲王位高权重,手里带出来的将领不知有多少,就连大元帅戴鸾翔,都在他手里当过下属,像秦福这样区区五品游击将军,还轮不到毅亲王时时过问。 但是萧文明现在就是为了用毅亲王来压秦福。 该说的好话还是得说两句的,这就叫欲擒故纵,反正让秦福听了高兴高兴也不是算是一件坏事。 并且萧文明也不怕事后算账,总不见得有一天,秦福去亲自询问毅亲王:有没有关照过自己。 而毅亲王,更不可能是个愣子,偏偏咬定了说:我一句话都没问过你,你这是在自作多情了吧? 萧文明这个谎撒得很圆满,也不由得秦福不相信。 而秦福见萧文明手里拿着毅亲王的亲笔信,至少说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浅。 既然如此,原本就颇为敬仰毅亲王的秦福,对萧文明的观感一下子就变得更好了,就连方才经过争吵,变得有些僵硬的空气对谁都疏散了不少。 “萧大人,毅亲王老爷子信里写的什么?有同我相关的吗?” “当然有了!”话题终于被扯了回来,“毅亲王的书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已经授予我在江南道的临机处置之权,可以随时调动军队剿灭白炎教。” 临机处置职权,这个不得了! 秦福是上国战打过仗的,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这就相当于授予了萧文明自由行动的权力,并且这个权力厉害就厉害在,其他部分的官军,就只有配合他的份,根本就没有办法同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唱反调。 就好像刚才的汤光耀和秦福那样,这样强硬地反对萧文明的建议,那就不是在和萧文明过不去了,而是在和毅亲王过不去…… 正因为这个权力十分重大,因此就连秦福都有些怀疑,这样大的权力,他毅亲王老爷子,凭什么就授予给这么个初出茅庐的萧文明了,难不成是毅亲王他老糊涂了? 秦福越想就越是难以理解,还是忍不住问道:“萧大人,这份书信真的是毅亲王的亲笔吗?” “那还有假?你若怀疑,自然可以派人去毅亲王的府上,向他老人家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给我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我临机处置白炎教造反一事?” 萧文明是那种无理也要占三分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情他浑身上下都占满了道理,更是把话说的斩钉截铁、一身正气…… 这话就叫“一个唾沫一颗钉”,让秦福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虽然展现出了一定的军事才能,却也有不少毛病的萧文明,的确得到了毅亲王的绝对信任! 其实在法理上,毅亲王作为一个没有差事在身的闲散王爷,是完全没有权力可以将军队指挥这样大的使命交给萧文明的。 然而中国古代说到底并非一个法治的社会,而是一个人治的社会——一句话说出来有没有用有多大的用,并不是看它产生的依据是怎样的,而是看说出来这句话的人到底是谁…… 一样一句话,别说是一个平民老百姓和一个官员之间的差距了,哪怕就是分别由皇帝说出来和由宰相说出来,其威力都是大相径庭的。 甚至只要是皇帝的金口玉言,都可以超过任何一条法条的规定。 这种治理方法和治理模式,用现代的观点来看,是不正确且不稳定的,可是在中国古代社会,这却是唯一可行的。 毕竟老百姓的识字率也就这么点儿,能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就不错了,想要让他熟读浩若烟海的《大齐例律》,这怎么可能? 远不如某一个地方官,说一句话来的直接和可信。 而地方官本身就不只是律法的执行者,同时也是法律的解释者,甚至是法律的创造者。 《大齐例律》虽然是厚厚的一本,但是社会活动包罗万象,就是二十一世纪都过了二十年的现代,国家依旧要不断的进行立法活动来规范社会上出现的新事物。 而在古代这种通讯技术、印刷技术、传播技术都十分落后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立法条件。只能依靠各级官员,根据法律的基本精神,以及传统的道德观念,做出一些法律之外的决断。 这样的决断往往并不完美,有时候还会因为掺杂了个人的情绪,而同实际完全情况相反,但这样的做法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千错万错,至少能找到说这话的人,找到了人,自然就有人负责,有人负责总比没人负责强,而负责的人地位越高,当然就能说明这句话的效力就越强。 而萧文明拿出来的这份书信,是毅亲王的亲笔,这个效力就更了不得了。 (本章完) /77/77155/24491776.html 0232 当头棒喝 毅亲王的身份地位就不用去解释了,特别是在当过他部下的秦福眼里,就更增加了一层神圣的滤镜,他老人家说的话怎么能不遵守呢? 因此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就连书信上的措辞,秦福都没有一字一句的看明白,但是这时的秦福——苏州游记将军秦福——已然是给了萧文明最大的支持和信任。 其实这份支持和信任并不是给萧文明的,而是给毅亲王的。 既然毅亲王他老爷子有令,那必然有他的考虑,萧大人要率军前往衢州平叛,也就不是自作主张了。 “不过我还得劝萧大人一句,领军作战那可不是过家家,家伙砸了还可以重来,人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城池要是丢了,也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重新夺回来。萧大人还是要一切小心谨慎,可不能辜负了毅亲王的信任啊!” 秦福的这几句话倒真是出于一片好心。 萧文明是听得懂好赖话的,赶忙拱手谢道:“老将军的话我记下了,这回我一定小心办事,绝不会出乱子的。” “那就好!既然是毅亲王的军令,那我苏州城里还有个几百守军,萧大人要不要一起带去?” 按照萧文明这回的设想,他只想带领苏州府屯田所的两千人马行动而已,再增加几百人的苏州守军,虽然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增加萧文明手中的力量,但所增加的却也不是决定性的力量。 于是萧文明摇了摇头婉拒道:“那就不必了吧?白炎教这帮家伙狡猾的很,搞不好就看大军在外又趁机兴风作浪。老将军还是留些人马在手里,万一有一两个跳梁小丑出来找死,将军手里也好有人可用。万一我前方作战不力,老将军也能,支援接应一下。” 这原本是用兵的常理,却又一句话说到了秦福的心里。 秦福不但跟毅亲王打过仗,还当过曾经的大元帅戴鸾翔的部下,并且在他心里,戴鸾翔的军事才能还要远远超过毅亲王。 而戴鸾翔指挥作战时最擅长的就是使用预备队。 每次作战的时候,戴鸾翔总能精准地估算出双方的力量,并且派出本方相应的力量同对方打成僵持的局面,并在双方都要行将崩溃的一瞬间,将全部预备队一下子投入进去,就可以在一瞬间将所有的敌军打败。 萧文明的领军办法,同戴鸾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秦福听来,眼睛似乎正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军事天才。 但其实萧文明只觉得,苏州守军那都是一群老爷兵,战斗力不强不说,万一在战场上撂起了蹶子,自己还得下功夫去安抚他们,带了他们还不如不带,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在看过了书信之后,秦福已经给萧文明提供了绝对的信任,就连汤光耀也感到了莫大的震惊:这个秦老将军之前还不是,跟自己站在一条战壕里反对萧文明的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到萧文明的战壕里去了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萧文明搞定了秦福之后,汤光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要是再继续坚持下去,就成了孤军奋战了。 同萧文明孤军奋战、死战到底没有任何意义——赢了没有好处,输了就更加丢人。 “萧大人要走可以,最好留下一份凭证,比如‘军令状’什么的,免得到时候话说不清楚。” 这就是汤光耀鸡贼的地方了。 不过萧文明也毫不害怕。 萧文明本人的个性,那是做坏事都敢留名的,更何况是领军出征这种给自己涨威风的事情了。 也不用萧文明自己亲自动手,他便将这项任务交给了谋士温伯明。 温伯明也是许久没有动笔写大文章了,被他逮到这么个机会,更是大显身手,将一篇军令状写得好似檄文一样——用点密集、气势磅礴,就连汤光耀读了,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温伯明果然有才华!要是他肯投身仕途功名的话,光凭这样一篇文章就可以位列公卿了,怎么我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只不过这种引经据典的文章,萧文明内心却不喜欢。 像这种咬文嚼字写出来的文章,内行人看来固然是文采飞扬,可是普通百姓要读懂就很难了。 别说是古代的普通百姓了,就是后世那些经过完善基础教育的中小学生,遇到了长篇大论的古文,谁不是背得焦头烂额? 这指的还是那些文词通顺、立意深远、朗朗上口的文章,比如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王勃《滕王阁序》的、诸葛亮的《出师表》之类的…… 所以说对于文学风气,萧文明迟早也会掀起一场文坛的革命,大方向就是引入白话文——让大家都能读得懂的文章,那才是好文章,才能正确地传达自己文章里的意思。 “文以载道”,指的就是这个含义。 这件事情当然也是准备交给温伯明去做的。 温伯明虽然写文言文的水准是一流的,但他素来就厌恶八股文章,对于萧文明发起的文化运动,他或许一时之间可能有些抵触,但是只要想通了,就能知道其中的好处,也就会倾心给萧文明帮忙了。 不过这又是一件长期的计划,不是短期内可以一蹴而就的。 萧文明眼下还有许多同样紧要,但更加紧迫的事情要做,就比如迫在眉睫的白炎教造反的问题。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出兵衢州,那萧文明就要做到首战必胜,把自己的威风打出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先搜集白炎教在衢州的各种情报。 眼下虽然衢州还算是大齐国的境内,但是基层官僚体系已经基本被打乱了,依靠地方官的渠道,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衢州的真实情况,也就只能靠着那个出来报信的官员提供的一点信息来判断了。 根据那人的说法,在衢州的白炎教叛贼人数得有五六千人,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说不定现在已经上万人了。 就算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集结了那么多人,也足可以说明,衢州那边是白炎教攻击的主要方向,或者说是主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方向之一。 既然这样,萧文明率领大军进军衢州,就算没能捉住白炎教的主力,但至少也不会发生一只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尴尬局面。 白炎教现在形势发展得太顺利了,几乎兵不血刃,就已经拿下了几乎整个福建,又进军联通多地的衢州,看样子他们是很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了…… 那就一定要打他一下,给他们一个当头棒喝,杀一杀白炎教的威风,让他们知道厉害! 所以现在的萧文明根本就不怕遇到白炎教的主力,反而就是瞄着主力行动的。 对于这些集结在苏州城下的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来说,萧文明想要指挥他们,压根就不需要动用毅亲王的面子,只需要有汤光耀和秦福的背书就可以了。 而这两人也很识相地并不参与此次行动,而是继续驻守在苏州城里。 这就更加确认了:萧文明就是此次行动的最高统帅。 由萧文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小千户指挥全部两千人马,自然会有人不服,不服的都是那些屯田所的老军官。 他们自以为自己资历深、资格老,要是知府和将军不参与此次行动,那大军必然是应该由他们来指挥的。 这几个人虽然心里不服,可是对萧文明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萧文明现在的实力最强、粮饷最足、名气最大呢?并且他还得到了汤知府和秦将军的支持…… 这几个老家伙就是心里不满,也没人做他们的靠山,就只能暂时先咽下这口气。 大军开拔。 此时的萧文明可谓是春风得意,他抽出腰间的利剑,意气风发道:“全军出动!向衢州进发!” 行军也是有大学问的,能让一只大军安全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其难度不下于组织一场大的战役。 萧文明指挥水灵自己手下的萧家军行军,自然是轻松如意:一来萧家军已成了自己最心腹的力量;二来萧家军的人数本身就不多,只有三百人多一点。 可是带领额外的这一千多人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帮家伙战斗力良莠不齐,行动的速度更是参差不齐,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走路的样子都松松散散的不成气候,让人看了,血压都忍不住升高了。 要是大家都走得快,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都走得慢,倒也不会出什么大的毛病,无非也就是个贻误战机的问题,反而可以大家抱成一团,让敌军无懈可击,找不到偷袭的机会。 可这或快或慢的,那就会出大问题了,会很快将整个行军队伍拉得十分松散,就会给意图发起偷袭的敌人,创造最好的条件。 这一点军事常识,只要是在后世打过战争游戏的,心里就都很清楚。 为了确保行军队伍的井然有序,萧文明只能以自己的萧家军作为箭头,在前方开路;又以战斗力不俗的朝日的南湖屯为后卫,守住大军的后方。 (本章完) /77/77155/24491777.html 0233 走过路过 不能错过 这样,最前的萧家军走得稍微缓慢一些,最后的曹瑞催促得稍微急一些,总算是好歹将整个行军的队伍维持住了。 衢州在苏州的西南,需要进入衢州境内,又得穿越小半个苏州府地界。 苏州府尚未遭受兵祸的摧残,因此地面十分平静,当地百姓虽然也知道,衢州和福建地方发生了动乱,但是对于整个战乱无能为力的他们,就只能埋头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该种田的种田、该做工的做工、该经商的经商、该读书的读书,一切如常…… 然而维持局面的稳定,其实也是对朝廷整个平叛行动最好的支持了。 萧文明当然不愿意打扰他们的生活,不想他们还没有受到白炎教的摧残,反倒受到了官军的迫害…… 于是行军途中,萧文明不断地重申军纪:有骚扰百姓的,一律军法处置;有胆敢犯下抢劫、强奸、杀人之类刑事案件的,更是要明正典刑,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把他们杀了!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贱,表扬一百个正面代表所起到的教育作用,远不如杀掉一个反面典型的有用得多! 果然不属萧文明所料,原先在苏州城下之时,有那么多只眼睛看着,就是想犯军机也只能先忍着。 但是现在大军开拔、出门在外,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反倒有一种“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心态…… 当自己是在赶集吗? 于是还真有两个隶属于阳山屯的兵丁犯了事。 他们偷了老乡家的一只鸡,躲到小树林里烤着吃了…… 这两个家伙偷鸡也就算了,却不好好地捉,跑到鸡窝里就是一阵乱捣鼓,捉是只捉了一只鸡,可是踩死的、摔死的、吓得飞到河里淹死的鸡,却有十来只…… 原本被过路的兵丁吃掉一只两只的,养鸡的老农也不放在心上。 可被人弄成这个样子,就连鸡舍都被弄坏了,他就没法忍了,便跑去跟那两个偷鸡的兵丁理论。 这老农倒有一副好口才,一番训斥,骂得这两个原本就理亏的兵丁哑口无言。 他们恼羞成怒,又怕被这老农纠缠得掉了队,更怕引来了上官。 于是情急之下,这两个兵丁,便使劲将这老农往地上推了一把。 这老农今年有五十多了,腿脚不利索、骨质也疏松,朝天一跤,正好摔在一块石头上,腿也跌断了,疼得他坐在路边就高声哭骂,骂这些过路的朝廷官兵,比强盗还不如! 原本萧文明已经走过了,可这老农骂的声音实在太响了,让萧文明这个临时主将听了又折了回来,一打听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本末。 “好嘛!老子刚刚宣布过军纪,居然就有人顶风作案!这简直就是不给老子面子啊!” 于是萧文明亲手扶起老农,又叫来萧家军里最好的军医替老农接骨疗伤,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赔给老农,并让他在队伍里逐一指认,看到底是哪两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混蛋吃了他的鸡,还打了他的人! 人并不难找。 排列齐整的队伍,就好像展览商品的橱窗,一下子就让那老农揪出了这两个混蛋。 这两人原本还想抵赖,可一看到萧文明的脸,就立马怂了。 倒不是萧文明长得有多么凶恶——实际上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萧文明长相平平、身材也不高,也没有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腱子肉——但是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一个人个人的武力再强,也比不过他拥有的社会资源。 萧文明现在的威势,一个寻常的小兵见到他,就跟见到了齐天大圣差不多。 这事儿也惊动了这两个人的长官,阳山屯的百户陈德。 陈德这人并不算有才能,小聪明倒是有一些的。 当年野驴岭一战,他也奉召北上增援,但他知道朝廷对阵戎羌,十有八九是要输的,于是此人便耍了个小心眼,在行军的过程中故意走的慢了一些,一路上各种拖延,比其他人马晚到了将近半个月…… 等他到的时候,仗早就打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事后算账,朝廷也想给他按上一个贻误战机的罪名的,可是这家伙却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搪塞,又因为屯田所的军官通常是世袭的,陈德又没有犯什么严重的错误,于是朝廷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略加惩处,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便不再去搭理他了。 且不论此人品性如何,但至少有一点,他对自己家弟兄还是很好的——原因或许是出于真心,或许是出于想保存自己的实力,但这并不十分重要。 因此听说自家弟兄因犯了军纪被揪出来之后,陈德便赶忙过来求情:“萧大人,念在我军刚刚出动,尚未同敌交锋,若是大开杀戒的话,恐怕于军不利。还请萧大人能够网开一面,这两个小子我自会发落。” 萧文明板着脸回答道:“陈大人这话说的就奇了,我还没说要把他们杀了呢,你怎么就开始求情了?难不成你也知道他们犯了死罪吗?” 这话一下子把陈德问得愣住了。 谁叫萧文明对军纪三令五申,并且这两个小子不但偷了别人的鸡,还打了人家的人,还把人家给打伤了…… 按照军纪,小命大概率是绝对保不住了,所以陈德会默认这两个人已经犯了死罪,才在这个基础上求情的…… 谁知道他这一求情反而落了被动,将主动权完全交到了萧文明手里。 这个时候如何处置这两个小兵,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杀了他们,可以说严肃军纪;不杀他们可以说稳定军心;惩处重了,可以说是于军不利,惩处轻了,也可以说是朝令夕改。 这时的萧文明就给他们来了一招绝的:“你们这两个家伙,偷了人家老乡的鸡,还打了人……哼哼!鸡的钱我已经给你们赔了,可人也不能白打,按理说你怎么把别人打伤了,别人你要怎么把你给打伤了。但看着老乡慈眉善目的,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像是会打人的……” 萧文明故做沉思状,又接着说道:“那就这样,你们也别去打仗了,就留在这里给我替老乡帮忙做工。什么时候大军凯旋回来,你们再归队,这期间要当牛做马,不能有半句怨言。若是伺候的好了,我就饶你们一马,要是还敢偷懒耍滑,那就是罪上加罪,看我回来怎么削平了你们!” 这个处置就很有趣了。 虽然还是由萧文明主导的,但在名义上却把处置的主动权交给了百姓,更显得带上了一丝人情味。 其实这个主意,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在事先早就已经想好了的。 他们反复商量才想出了这个一箭三雕的好办法,既给了屯田所军官面子,又给了老百姓实质上的好处,同时还进一步严肃了军纪。 这样一番处置下来,整个队伍的凝聚力就愈发得到了提升,最明显的改观就是大军行动的速度加快了,自从姑苏城出发开始,走到了第五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苏州府同衢州府交界之地。 此处的地形已非苏州府腹地的一片平原,而是有无数的丘陵小山,山间小路促狭难行。 不过幸好萧文明队伍里有本地的屯田所的百户李诺,他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由他作为前行的领路人,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在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丘陵之中穿行了半日,大军来到一条不深也不宽的小溪面前。 李诺向前一指:“萧大人,过了这条小溪就是衢州府境内了。” 这条地理分界线并不十分明显,可视线越过小溪,萧文明却分明感到了气氛的大不相同——与苏州府这边安然恬静的气氛不同,衢州那边虽然也是一副平安无事的样子,可萧文明却总觉得藏着隐隐的杀机。 这时,他手下的头目张俊走上几步,拍了拍萧文明的肩膀:“少爷你看:那边有烟升起来了!” 循着张俊手指的方向望去,萧文明果然看见一座小山背后升起了一股黑烟,这股烟可不是袅袅升起的炊烟,而是一股浓重的黑烟、狼烟! 萧文明眉头一皱:难不成这就是白炎教造的孽吗?也不知是哪座村子被烧光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一切小心,小心中了埋伏!“ 大军赤脚趟过小溪,队伍的状态就好像被击中了某个开关一样,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原本因为整肃过军纪以后,已经加快了的行军速度,也瞬间缓慢了下来。 萧文明是想打一个开门红的。 按照一般农民军的军纪和战斗素养,如果他们的确是在劫掠村庄的话,那通常情况下是不会防备着有官军从后偷袭的,这个时候只要萧文明迅速贴上去,就一定能够旗开得胜。 但是农民军又有一个特点——一个算是好的特点——就是行动起来极其灵活,有时候都会灵活的过了头,见势不妙大家就一哄而散,让你根本就抓不住他们,也就没法打败他们——打都打不着,怎么打得败? (本章完) /77/77155/24505198.html 0234 胜利不成问题 这时,再这么两千人的大军抱成一团慢慢往前滚动的话,是绝对抓不住白炎教的。 于是萧文明便下令:将人马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由萧文明亲率萧家军,去前面浓烟升起的地方探一探情况;第二部分则是剩余的队伍,由南湖屯千户曹瑞率领,跟在萧文明身后慢慢向前推进。 队伍里的军官们都不傻,当然知道萧文明想要去干什么。 他们也都明白:这是一个夺取首功的机会,要是能够赢下来,那就会受到朝廷好好的一番褒奖,升官发财或许都不在话下。 可万一夺取不了这功劳呢?万一白炎教的人很厉害,万一他们还掌握了什么妖法呢? 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对敌人的恐惧和保存自身力量的欲望,明显是战胜了想要夺取功劳的决心,不用多加斟酌,他们便已同意了萧文明的办法…… 您老的萧家军厉害,那同白炎教首次交战的机会就让给你吧!我们就在旁边看着,给您摇旗呐喊助威,也算咱们是战友了。 若论步行野战,萧文明对于萧家军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只要双方的兵力差距不是太过悬殊,他很难想象萧家军会输给其中的任何对手。 而萧文明这种自信,也已经灌输到了萧家军每个弟兄的心里,他们甚至觉得,只要自己采取行动,就一定能够旗开得胜! 有心态虽然可能导致轻敌,但在战场之上、两军相交之时,充满信心总比怯敌畏战的要好——好得多的好! 主意已定,萧文明便让麾下的萧家军收起大旗,衔枚疾进,绕出深山丘陵,向黑烟升起的方向直插过去。 绕过几座山头,果然瞧见两座山峰之间的平原上,横卧着一座小小的村庄,村庄仿佛一个无力的少女,而这位少女,正被突如其来的贼人摁倒在了地上,任凭凌辱。 又见村落外面似乎有几个村民,侥幸从贼人的手里逃了出来,正似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 于是萧文明便让刘辰带几个弟兄,去请个人回来,问问情况。 这回萧文明算是派错了人,刘辰这家伙动作粗鲁的很,村民不是被他请来的,而是五花大绑一样地被捉来的。 萧文明训斥了他两句,刘辰这家伙还敢顶嘴:“少爷,我倒是也想好言好语请他过来,可这家伙见了我们就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干脆让他绑了扛过来也省事……” 刘晨说话还真有他的几分道理,这样做的确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给弄来了,虽然做法上对这个村民有些不太礼貌,但是能用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把白炎教的贼人驱逐出去,恢复村庄原本宁静的样子,那就是对村民最大的礼貌。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白炎教的那些贼人,头上也都缠着白头巾,并且头巾还绑成火焰的样子,作为识别的标记。 而萧文明的萧家军,为了替在野驴岭一战中阵亡的长辈弟兄披麻戴孝,所以身上也都穿着白色的军服,这一穿都两年多了,所以这村民惊魂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定之下也就认错了人。 不过好在这家伙,原本就是匆忙逃出来想要去官府报信的,腿脚不算慢,脑子也不糊涂,简明扼要地把白炎教贼人的情况向萧文明讲了——虽然说得并不全面,但至少将基本的情况说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股两百多人白炎教的队伍,从南边趁着暮色突然杀来,将还在睡梦当中的村民杀了个措手不及,男女老少就没几个能够逃出来的。 这股白炎教的匪徒虽然并不凶狠但十分贪婪,村子里能吃的能喝的,被他们一扫而空,不能吃不能喝的也要——老百姓囤的几罐子铜钱、妇女佩戴的金戒指金耳环,自然难以幸免于难;就连所有的铁器也都被搜刮一空。 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就不必去说了,就连家里铁炒菜的铁锅都被他们砸扁了,收集在一起准备带走。 就这个样子哪像是一伙胸怀大志的起义军啊? 分明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 说他们是强盗,都高看他们了,其实就跟乞丐差不多。 有了这样的情报,萧文明对于克敌制胜也就有了充分的信心。 他拉过身旁的谋士温伯明问道:“温先生,看样子这一仗我们是志在必取了。不但要打赢要赢得漂亮。这帮白炎教徒,要我看得一个不剩,全部将他们生擒活捉了,免得逃出一个两个的成了漏网之鱼。要是被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我们的行动就暴露了。” 温伯明是个读书人,虽然年纪不大,体质也还好,可是跟着萧文明这么急行军好几天,已是累得苦不堪言。 人身体一累,脑子就有些迟钝了,萧文明想要向他征询建议,温伯明想了好半晌,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提出来的建议,便点头说道:“萧兄这个想法很好,就是四面都是群山,想要一个不剩的全都捉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温伯明这几句话虽然没有什么建设性,但提出的顾虑也是很中肯的,这里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是在丘陵环抱之中,逃出去几个人,往山里一钻,就不见了人影——想要一个不剩全都抓住,哪有那么容易? 虽然做不到大获全胜,但要取得胜利还是不成问题的,光凭这一点,萧文明就可以打一打了。 于是以那个逃出来的村民为向导,萧文明率领三百萧家军,沿小路急速向前头的村庄急进,待离到村子约有二百步的地方,方停了下来,开始准备战斗。 老实讲,萧文明训练萧家军的时候,是以能够堂堂正正、摆开架势同对手进行一对一正面决战,并且取而胜之为目的的,对于队伍秘密潜入、纵深穿插这方面的能力,并没有什么要求,或者说暂时并没有什么要求…… 再加上萧家军这身白净的军服,在阳光下极其显眼,按理说是很难隐藏行踪的,但就是这样,那村子里白炎教的队伍,却仍旧没有发现萧文明的行动,依旧只在村子里烧杀抢掠,就连村子外面放几个哨兵的常识都不懂…… 像这样的战场控制能力,还想成就大事,跟做梦也就差不多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过要是这伙子白炎教提前查知了萧文明的行动,也拉开架势、正面列阵,同萧文明展开一场的话,倒是真有可能一个都跑不了,会被萧文明全部围歼。 他们现在这样散落在村子里面,一旦受到攻击,十有八九会一晃而散,反而会让人捉拿不着,说不定会有这几个白炎教徒乘乱逃走,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萧文明却管不着他们是福是祸,反正遇到了我萧文明,就算是你们倒了大霉了! 于是萧文明见对面的白炎教,丝毫没有察觉和准备,便从容将队伍分成三队:左一队由刘辰率领,逆时针绕过小村,准备从西面发起进攻;右面由胡宇率领,顺时针绕过小村,准备从东面发起进攻;而萧文明则亲率一百人马,由张俊作为帮手,在正面缓缓推进。 这样就对小村形成了一个三面的包围圈。 这个战术并不复杂,解释起来很容易,行动起来同样十分方便,两个头目刘辰和胡宇都是萧文明用惯了的人,他们手下的一百人也是临海屯自己的子弟兵,因此行动效率极高,一眨眼的功夫,三路大军便绕着小村摆了架势。 只待萧文明一声领下,便要向村里的白炎教发起总攻。 萧文明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看白炎教继续表演,见人马都已到位,便号令身边的传令兵擂响战鼓,三路人马同时发动攻击。 萧文明所用的战鼓是一面小鼓,虽然制造得十分用心,但鼓面也就巴掌来宽,敲起来的声音并不洪亮。 这也是为了方便携带,而选择的妥协。 使用这面小鼓敲响的声音,固然振奋士气的作用是起不到了,但是传达命令的作用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战鼓的轰鸣,刘辰和胡宇二人立即率领麾下的弟兄,向着小村猛攻过去。 他们两个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经历了将近十次,都已经成了作战专家了——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好过分夸耀的,任何经历了血战还能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积累战斗经验的老兵? 而这种宝贵的战斗经验,就能形成对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的降维打击。 别说是懂得一些最直观的作战技巧了,哪怕是见了敌人不怕、见了鲜血不晕、握了钢刀不松,就已经是一个相当的优势了。 要知道很多人在医院里面打针的时候,看到慈眉善目、美丽乖巧的小护士手上拿着一根针,都会吓得两腿发软——这帮人要是站到战场上去,那就是一群没用的弱鸡,就等着被人草割和秒杀吧! 白炎教的人马看起来同弱鸡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萧文明手下刘辰、胡宇两路人马,杀进去的时候,村里的白炎教徒没有任何防备,不但在物理上没有任何准备,在心理上也没有任何准备,几乎是坐以待毙的状态。 就好像游戏的新手村里,突然刷了顶级怪出来——并且新手村里的玩家不过两百个,刷出来的顶级怪也有两百个,就连靠着人数优势围攻都打不出来——那不就是直接屠村了吗? (本章完) /77/77155/24505199.html 0235 兵不血刃 并且刘辰和胡宇这两个率领顶级怪的,本身也已学会了相当的作战技能,一进村子先杀了十几个试图反抗的教徒,确立了威势之后,便迅速将村里的敌人分割包围起来,又控制了出入村庄的两处道口,不负吹灰之力,便用极快的速度将整个局势控制了下来。 待萧文明率领着张俊和他手下的弟兄,也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戴着白头巾的白炎教徒已经在村子的空地上跪成了一片,全都被缴械了。 在这群跪着的白炎教徒的身旁,躺着二三十个死了的同伴——其中被萧家军杀死的只占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在同村民的搏斗之中被杀掉的。 为了杀掉这三个匪徒,村民们则付出了将近五十人死亡的代价,并且死的还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因此虽然整个村子转危为安,可笼罩在村子上空悲惨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的减轻,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这番凄惨的景象,让萧文明回想起自己刚刚穿越到大齐朝的时候。 那时候,临海屯的乡亲们,见到从前线运送下来的自己的亲人骨灰,也同样忍不住痛哭流涕,整个屯子也同样笼罩在层层凄云惨雾之中。 这让萧文明一下子对这所村子的村民的遭遇产生了共情和怜悯,残害这些村民就好似残害临海屯的人一样。 别看萧文明平时对临海屯的子弟兵,往往打一句骂一句的并不那么客气,可那是因为是萧文明自己的人,要是别人敢对临海屯的父老乡亲说一句粗话、下一计黑手,萧文明非得让他好看不可! 那么对这些残害村民的白炎教徒,萧文明自然也要给他们的颜色看看。 “打!给我一个个扒了裤子打!打得老实服帖了,再慢慢审问你们!” 这或许是萧文明做事比较残忍的一方面了——凡是审问人犯、俘虏之类的,先不管青红皂白,恶狠狠打一顿再说。 把你打的服帖了,自然也就不敢骗我,说出来的话,也都是真话了。 也免得萧文明为了验证供词真实性,再补打一顿,岂不造成了二次伤害了吗? “打你,那是为你好,省了你的时间,也省了我的时间,你说对不对?” 也不需要萧文明派萧家军的子弟,就由受了残害的村民们动手——这帮人被杀了至亲、被抢了财产,下手肯定不会轻了。 压根不用特意吩咐,村民们就将这些白炎教徒往死了打,打得他们鬼哭狼嚎似地哭叫,都把吃奶的劲给哭出来了。 萧文明倒也不怕引来他们的同伙,还怕他们听不见不来呢! 要是引来了白炎教的大队人马还好了,正好可以以逸待劳,打他们一个一败涂地。 要论阵地战,萧文明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就是强悍的倭寇都不是萧家军的对手,更何况是乌合之众的白炎教了。 这时候,敢来和萧文明叫板的那都是来送经验的经验包,萧文明一边欢迎、一边跑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舔还来不及呢! 于是在这座刚刚受到荼毒的小村落里,出现了壮观的一幕: 一二百人被剥得赤条条的,匍匐在地板上,接受着木棍和竹棍的考验。 这个考验显然不是可以轻松通过的,在炽热的肉体和冰冷的刑具的互相撞击之中,皮肤和肌肉产生的剧痛,已经让白炎教徒无法忍受,他们想要逃跑,可双手双脚都被旁边人死死摁住了,就只能扭动着腰肢,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左右蠕动。 如果这时候有无人机,可以从高空向下俯瞰的话,看到的恐怕是一大球正在痛苦挣扎的蛆虫。 而观赏的这群蛆虫的,除了满脸悲愤表情的村民之外,就只有因为习以为常而面无表情的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的将士们。 而就在不久之后,其他从苏州府赶来的官军也见到了这一幕,却被这样的景象震惊了。 他们既震惊于萧文明有这样强的战斗力,可以兵不血刃地用这么快的速度,就解决那么多的白炎教叛军;他们也震惊于萧文明有这样大的手笔,能够规模化、批量化的殴打俘虏。 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将来其他白炎教都听到“萧文明”的名字,就得先摸自己的屁股,测量一下屁股上皮肤的厚度,测试一下自己的抗击打能力…… 别的屯田所的军官,对萧文明的作风或许还有些陌生,南湖屯的曹瑞却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笑嘻嘻地拱手向前:“祝贺萧大人旗开得胜!大涨我军的士气!喏,这里正好还有几个落网之鱼,也被我等抓住了,既然要打就别漏了他们!” 说着,曹瑞一挥手便叫手下,押上来五个同样头戴着白金的白炎教徒。 这五个人算是脑子比较灵活的,又都是同乡,还在村子里的时候,一看官军杀过来了——并且是三路围攻——而自己这边则是毫无防备,肯定是打不过了。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瞅准了机会就趁机开溜。 他们原想是朝南方逃跑的,只可惜当头就对上了萧文明手下的头目胡宇…… 胡宇这家伙,因为保护萧文明脸上曾经被砍了一刀,伤疤收得不是很好,在原本就不俊朗的脸上,留下了一条又红又深好似蜈蚣般的疤痕,让人远远一看就觉得可怕。 这几个家伙一看到胡宇的脸,吓得不约而同改变了方向,慌不择路地就往东北方开溜。 原本这个方向上是萧文明和张俊所率的人马,怎奈这几个人运气很好,溜过去的时候,正好是萧文明率领人马进入村庄的时候,恰好打了个时间差,就这样从萧文明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用完了,刚以为逃出生天,便遇到了曹瑞等人率领的大队人马,被逮个正着。 “那就别愣着了,打吧!” 他们挨打的时候,其他白炎教徒刚刚被打完,就这五个人被剥掉了裤子,在众人面前,“噼里啪啦”地被一阵暴打。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幕景象,在其他白炎教徒的眼中就好比“温故而知新”,再次加深了他们挨打时的记忆,顿时刚才所挨的那顿打,就显得更重、更狠了…… 看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萧文明终于可以把话题引向正题了。 他当着那么多被打得已经掉了大半管血的白炎教徒,高声喝问道:“尔等都是白炎教的人吗?老实回答!”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有些多此一问,不是白炎教的,脑袋上扎着这么个奇怪的头巾做什么? 谁知萧文明这么一问,却问出了许多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们不是白炎教的,我们是良民……” “放屁,有你们这样的良民吗?看样子是我刚才手下留情了,把你们打得还不够。来人呐,给我接着打!” 一听这话,这群只剩下半血的反贼们顿时就慌了神——他们实在是吃打不起了,再挨这么一顿打,非得打出人命来不可。 事实上,已经有好几个身子骨弱的,已被打了个奄奄一息,眼看就活不成了——当然了,这也是他们活该。 但是其他白炎教徒却不想步他们几个的后尘。 这其中有一个胆子大些的,赶忙向前跪爬了几步,向前对萧文明说道:“小人的不敢诓骗军爷,我等的确是良民。” 萧文明看这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就知道他是个心思活络的,虽然浑身上下一身粗布衣服满是补丁、一张脸被晒得黢黑手上也满是老茧,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民,但光凭他不怕官府敢和萧文明直接面对面说话,就知道他也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像这样的人,你要同他客气,便上了他的当。 于是萧文明冷笑一声:“你少跟本官卖乖!看你的样子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还敢自称是良民……行吧,既然你要当这只出头鸟,那本官就不客气了,给我打!” 这家伙一听萧文明这话就更慌了,赶忙一边求饶一边解释:“军爷饶命啊!饶命啊!小人名叫金老三,的确是良民,就是衢州这里的农民,同这个白什么教的,没有半点相干!” 说着,这个金老三一把从脑袋上扯下了那块白头巾,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还狠狠啐了口痰。 这个动作大约是在反向地表忠心,意思是告诉萧文明:自己对白炎教不屑一顾,的的确确是一个所谓的“好人”…… 要是碰到别人,金老三大约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萧文明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萧文明那是见过真正的所谓白炎教徒的,并且同他们打过不少的交道,就比如说现在正帮着萧文明做生意的张大户,就是其中的一员。 这家伙初次见面的时候,看似也是个虔诚的白炎教徒,其实却对白炎教的教义没有半点兴趣,他加入白炎教并且肯心甘情愿地供奉一些金银,其实看重的就是白炎教在江湖上的势力,很多官府管不到的地方,白炎教就能管得到。 (本章完) /77/77155/24517178.html 0236 想不想活命? 因此,张大户接近白炎教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做生意保驾护航,一旦他找到了更硬的靠山——就比如萧文明这样的——立刻就能叛变白炎教。 现在的张大户,正跟着萧文明发财呢,你要让他再出钱返回白炎教,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你让白炎教反向出钱送给张大户,让他入教,张大户都未必肯…… 所以说,萧文明心里很明白,对于白炎教的忠诚或者虔诚,原本就不值什么钱;背叛这种忠诚和虔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金老三在萧文明面前的行动,当然就没有什么说服力。 于是萧文明又冷笑道:“我说金老三啊,你也别在这跟我演戏了,你扔了白炎教的头巾,小心你们家炎尊或者圣女知道了,把你下地狱呢!” 金老三没想到萧文明居然对白炎教的教义还颇有几分理解——居然还知道言尊和圣女——看样子也是个内行人,一时竟有些得意忘形,暂时忘记了屁股上传来的阵阵剧痛,笑着信口雌黄了起来:“哟,这位军爷说话怎么跟师兄一样?难不成也是……” 这句话刚出口,金老三就后悔了。 只见萧文明一双眼睛冷得仿佛冰雪制成的刀剑,看着金老三浑身直打颤,似乎自己只要再多说错一句话,这柄刀剑就要刺穿他的心脏。 只听萧文明冷冷地说道:“你这家伙的确不老实,还说什么师兄师弟的……看来不打一顿是不行的。算了,看你脸皮这么厚,屁股上的皮也薄不了,那也就别费工夫再打了,砍了你算了,反正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刚才那一顿打,已经让金老三见识到了萧文明的无情,他瞬间意识到:萧文明可不是个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人,要是再说错半句话,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于是金老三一脸便秘地说道:“小哪敢欺骗军爷?小人真的是本地的良民,世代都在衢州务农,这里是江山县,小人是开化县的,附近还有石门县、江湾县……也有我的亲戚,军爷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 说着,金老三一连报出了十几个地名,都是衢州本地的地方,听到这里,萧文明已然对金老三的话相信了大半——白炎教是从福建来的,并且以他们的情报水平,初来乍到,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对衢州地方调查的那么详细。 这时温伯明也在萧文明耳边提醒了一句:“这个金老三未必是好人,但的确应该是衢州人,萧兄听他的口音,一听就不是福建话。” 衢州的口音同苏州的口音也是大不相同,但毕竟同属江南道,听仔细一点还是能够听懂的,可福建话就大不一样了,对于本地人而言简直就是鸟语。 “行了,金老三,就算你是衢州本地人好了,可你跟着白炎教烧杀抢掠,就没罪了吗?” 金老三一脸的冤枉:“回军爷,小人也不是跟着乱军来的,实是被他们裹挟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也是没有办法啊!” 原来金老三的遭遇,同这座村子里人的遭遇差不多,原本也是大半夜的睡得美美的,突然白炎教的人就闯了进来。 村子里能跑的人全都跑了,没能跑掉的老幼妇孺全都不要,年轻力壮的男子,脑袋上扣一顶白头巾,就算是白炎教的人了,让跟这白炎教的大队人马一起行动。 金老三虽然没吃火锅没坐车,却也是好端端在家里呆着,忽然就成了反叛朝廷的反贼,他心里当然不会满意,再加上这人也算是良知未泯,因此一路上东西是抢了一些,可活人却是一个都没杀过。 “军爷要是不信,这里还有本村和邻村的几个弟兄,军爷也可以去问问他们,要是我姓金的敢说半句谎话,军爷砍了我这颗脑袋!” 萧文明一打听,果然队伍里有不少被强抓来的衢州本地的农民,他们虽然跟着白炎教一同行动,但对于这个邪教没有任何感情,更谈不上什么信仰了。 其实中国古代的农民起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能像陈胜吴广那样“燕雀有鸿鹄之志”的,能有几个? 绝大多数小兵,都是用这种拉壮丁的形式被动地加入队伍的,虽然这其中有些人后来也能成为起义军的骨干,但绝大多数也都是个炮灰——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起义,又稀里糊涂地断送了性命,也算是某种牺牲品了。 这时的萧文明不觉得他们可恶,只觉得他们可怜,并且对于审问白炎教萧文明又有了新的思路。 于是萧文明说道:“金老三,说破大天去,你也造反了,老子理所当然可以砍了你,但是老子今天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知道你想要不想要?” 活命? 谁不想活命? 并且以金老三的见识,“造反是要杀头的”,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因此他赶忙磕头如捣蒜:“小人想活,小人想活。” “想活命就好,我只叫你做一件事情,把你们这群人里从福建来的,统统指认出来,你敢吗?” 萧文明原以为,金老三对于白炎教的人是比较害怕的,当着他们的面一一指认出来,或许金老三还可能害怕被打击报复。 可没想到金老三居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小人敢,小人敢,就怕认不全,误了大人的事。” “你尽量认就好了。要是害怕认不全,就和你同村的人一起认,不要怕冤枉好人,就怕放过了坏人,你放心,有我给你撑腰。” 这话一说,金老三似乎又壮了壮胆,指指点点地在人群中指认起白莲教的人来了。 两百人的数量并不算太多,金老三很快就把人过了一遍,挑出了其中的一半不到,大约八九十人。 萧文明当然不能完全相信金老三的话,无论是他挑出来的人还是没有挑出来的人,都要经过第二次验证。 验证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说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日常交流的话,听听他们的口音:如果操的是本地口音,那就先放过一马;如果说的是听不懂的福建话,又有了金老三等人的指正,那多一半就是白炎教的铁杆没跑了。 萧文明这么个甄别的方法很高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白炎教的人从庞杂的队伍里挑了出来——虽然难免也会有几个福建的农民被裹挟着跑到衢州来的,多少有些冤枉,但是逃过的漏网之鱼应该是一条都没有。 萧文明的手段,把匆匆赶来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们都惊呆住了。 这帮人都是大字都认不识不了几个的粗人,就是萧文明现在用的这么简单的方法,他们都想不出来,无不以敬佩的眼神看着萧文明,对于这位名声在外的临海屯的萧千户的尊敬又增加了好几分。 对于甄别的结果,被确认是本地农民的,因为刚才已经挨了一顿痛打了,萧文明也就不加惩处了,让人取来绳索,将他们捆成一串,先送到苏州去囚禁起来,等事情平息了,在送回衢州由本地的管府严加管束。 至于被挑中的福建来的人,萧文明对他们就没啥好客气的了——接着打,也不怕他们伤上加伤断送了性命,反正他们有本事从福建跑到衢州来,体质肯定差不了,再挨多几下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又是一顿暴打,这回是在还没养好的屁股上进行的二次伤害。 如果要计算伤害值的话,又不是加法而是乘法,打得他们那叫一个魂飞魄散,本村的村民见了,却是极其的舒心解恨;至于那些屁股上刚刚挨了打,现在已经逃过一劫的,被白炎教抓来的农民,则是看得心惊肉跳,就好像这些板子不久之后就又会落到自己的身上一样。 萧文明也不想把这几十个人全都打死——虽然打死他们,不但算不了犯了国法,反而可以算是得了军功。 但是诛杀这几个白炎教的叛匪,这样的小小军功,萧文明根本不放在眼里。 于是在将这些福建来白炎教打成丝血状态的时候,萧文明及时停止了用刑,对其说道:“尔等理应受死,不过看你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么多年的饭不能白吃了,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这帮家伙意志也并不怎么坚强,一听可以捡回一条命,赶忙答应:“要!要!” “那很好,想活命也很容易,把你们队里挑头的人指出来,出卖了你们白炎教自家的师兄师弟,你们自然也就能活了。” 萧文明出的这个主意是可够辣手的。 萧文明是知道一些白炎教的教规的,为了吸引别人入教,他们讲究教中人人平等,没有什么前辈、晚辈之分,也不看年纪岁数大小,只以入教时间的早晚互相称呼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而同教的兄弟姐妹之间互亲互爱、互帮互助,谁家有困难都要主动施以援手,袖手旁观都是一条大罪,更何况是互相出卖了。 (本章完) /77/77155/24517179.html 0237 大师兄 这是白炎教的主要卖点之一。 然而萧文明这方法可谓是杀人诛心,就是要他们互相指认,相当于将他们的信仰的基础给摧毁了。 如果说像金老三这种衢州本地的农民,加入白炎教的叛军纯属拉壮丁的话,那这些从福建杀进来的,对于白炎教多少还是有些忠诚的,要他们在这么多师兄师弟的面前就背叛白炎教,其实并不那么容易。 这时就要萧文明来帮他们的忙了。 只听萧文明怅然若失地感叹了一声:“唉,看样子你们对白炎教真的是十分忠心的,老实讲,我也是挺佩服你们的。不过我是朝廷命官,同你们邪教势不两立,那没办法了……索性杀了你们吧!你们为信仰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如果白炎教的交易是真的话,你们殉教之后,一定能够上天堂。我就先恭喜你们了!”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字字惊魂,这群白炎教听了,瞬间吓得面如死灰。 偏偏萧文明还要火上浇油,他故意抬高了声音,对南湖屯千户曹瑞说道:“曹将军,我们弟兄配的都是尖刀,砍这几个白炎教的脑袋,就怕折损了锋芒。你这里好像有几把大砍刀,专门杀猪用的,先借我用用。” 曹瑞也不知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是真是假,又或是半真半假。 但是就算萧文明说的是假的,曹瑞也要尽力配合了。 于是他果然叫自己手下的弟兄们,抬出几口大刀出来,先借给萧文明使用。 萧文明的萧家军所配备的战刀,都是由村里的铁匠马青仿造倭刀的样式打造的,并且加以改进。 在制造这种刀的时候,既要刀刃锋利,又要方便携带,因此在耐用性上就稍微欠缺了一些,比不上刀身又宽又厚又重的大砍刀来的结实来用。 而大砍刀正好走了一个相反的极端——又粗、又重、又不方便使用和携带。 偏偏把耐用性给拉满了,平时磕着碰着的根本就不用去害怕,哪怕就是刀锋全都被磨平了,也能靠着刀身本身的重量,对别人产生极大的伤害。 这时候大打砍刀与其说是一把利刃,不如说是一柄锤子。 因此这种刀在战场上实用性并不强,却是刽子手的最爱,一刀剁下去就是一颗人头滚滚落地,根本就不用担心崩裂卷刃这类情况的发生,直接可以拉下一个人过来,继续砍脑袋。 除此之外,因为极其硕大的刀身,在感官上也给了别人心理上的巨大压力,看了这种大砍刀,自然而然就会同滚动的人头、断裂的脖子联系到了一起…… 这种视觉冲击力和心理震慑力,要更胜过那些看似低调,可要锋利得多的战刀。 因此,这些白炎教徒一看这几口大砍刀,立即就吓得丢了魂,以为萧文明这回真的是要来真的了。 来真的,萧文明也不怕,砍掉几个脑袋用来恫吓敌人,这种行动本身就是常规操作而已。 正当萧文明伸出手指,随意地点起一个白炎教徒的脸,想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把它拖出来挨刀的时候,终于有个白炎教徒,大声喊道:“军爷且慢,军爷且慢!” 此人虽然已经在努力地讲江南吴语了,可他说话的口音,依旧带着极浓重的福建口音,声音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十分滑稽。 萧文明当然知道他忽然开口说话是个什么用意,可就是不接他的话茬,反而要捉弄他一下,打掉他所有的意志和锐气。 于是萧文明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哟,还是这位弟兄有骨气,不愧是白炎教的好弟子!一定是他觉得其他的师兄、师弟被杀了怪可惜的,他想做第一个垫刀的!行啊,我成全你!“ 说罢,萧文明挥手示意身旁的两个弟兄,将这说话之人抬到了自己的面前,故意俯下身去对此人说道:“这位弟兄有种!不知道你想怎么个死法,听说白炎教崇拜烈火,可以把你活活烧死,也最符合你们圣教的教规,死了以后保管可以上天堂。” 上天堂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可谁都是头一回活,谁也都没有死过,谁能知道死后是怎样一回事儿呢? 平时口口声声保证你肯定可以升入天堂,可就算是有人打了保票,你也不敢随意去死啊! 因此听了萧文明这话,这个白炎教徒赶忙分辩道:‘大人……我……我不是个意思……” “哦,我懂了!看样子你这人信仰还不够坚定,活活烧死多疼啊,你是想来个痛快的吧?没事、没事!我把大砍刀也给你准备好了,当脖子这儿一刀砍下去,干净利落!” 说着,萧文明便用手刀往那人脖子上一劈,吓得那厮后颈忍不住向后一缩。 萧文明忍住笑,又接着威胁道:“就是听说脑袋刚刚离开脖子的时候,还存着一点意识,还能跟人说上几个字的话。说话就免了吧,这事儿难度太高了,不如你脑袋搬家的时候给我眨三下眼睛。要是你办成了,我就照顾你的妻儿老小。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苛刻吧?” 萧文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乃是十分轻松的口气,轻松到了近乎无情的程度,更是让面前这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再也不会相信自己能够上天堂了,仿佛现在就蹲在地狱的门口,从地底深处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袭得他浑身打颤,让他原本就十分蹩脚的无语,更加说得颤颤巍巍,让人无法辨认。 “大……大……大人,我……我……我是来认罪的,叫我指认领头的师兄,我……我也可以办到。” “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要说,就给我老实说,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添油加醋。到底谁是你们领头的,给我点出来,要是还敢诓我,那你也就别活了!” 这人的意志本来就已经快崩溃了,听了萧文明这几句杀气腾腾的话更是失魂落魄。 他根本来不及回萧文明的话,当即站起身来,蹒跚地走了回去,当场就从跪着的人里点出了一个:“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师兄,我们行动全听他的。”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很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看来你们白炎教的炎尊还是向着你的,这不还给你们留了一个大师兄吗?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值了!” 萧文明一边说,一边让人将刚刚被点出来的那个“大师兄”抬了过来。 这人显然没有刚才那人经得起打——同样的板子,这位“师兄”已经被打得几乎虚脱了,就连跪在地上力气都没了,只能一摊烂泥似的软趴趴地蹲坐在地上。 这就是白炎教的“师兄”吗? 萧文明心中泛起一阵冷笑,看来这帮家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记得当初在临海县的白炎教的据点里,那圣女的四个护法都是数得上的高手,虽然打不过林丹枫,却几乎将萧文明逼到了绝境。 可眼前这家伙又胖又虚,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个什么武林高手,反而像是个地主家没用的胖儿子。 只听萧文明用满是鄙夷的口气说道:“看你这家伙胖成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入了白炎教做什么?为了好玩吗?这回好玩了吧?” 这人被打得都快断了气,但也不愧是白炎教的大师兄,骨气还是有的。 他就是忍着不回答萧文明的话,止不住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带着血的唾沫喷了一地,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 这时温伯明不失时机地帮腔道:“萧兄,你就别难为他了,看此人细皮嫩肉的,不是地主就是富商。我看他不是为了玩,一定是想跟着白炎教造反,万一成功了,他就能加官进爵、列土封疆。别看他不像个人样,野心还真不小呢!” 萧文明冷笑道:“要是有野心就能成就大事的话,那这世上恐怕也就没什么难办的事了。像这种好高骛远的烂人留着也没用,一刀砍了算了!” 萧文明原本是想用这句话来吓唬吓唬此人的,没想到此人倒也颇有几分胆色,把心一狠,啐了口血唾沫:“呸!你要杀就杀,何必这样说话?告诉你,炎尊现在已经占了福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我就是个开路探路的,等炎尊一到,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这家伙骨气虽然有,但脑子却一般。 萧文明严刑拷打,不就是想从白炎教徒嘴里知道一些重要的情报吗? 而这家伙,居然就主动把情报告诉了萧文明,并且所说的还是惊天猛料,弄得萧文明都有些不好意思再揍她了,甚至不好意思把他给杀了。 萧文明还在“不好意思”着呢,一旁的温伯明又插话问道:“萧兄可不要信了他的胡吹海螺。要我看这厮不过是垂死挣扎、胡乱吹牛而已。什么炎尊,这世上哪有什么炎尊?还说要来衢州,更是信口雌黄!” 温伯明这添油加醋的一句话,顿时将这让教徒给激怒了。 他涨红了脸,又吐了一大口血,恶狠狠说道:“我是圣教的先锋官,是这里的大师兄,要我骗你们?你们也配!告诉你们,老子不过是过来打个前战的,炎尊不过几天就会领兵杀了你么,替我报仇!” (本章完) /77/77155/24530941.html 0238 矫枉不怕过正 “谁信你的胡话!”萧文明立即借过他的话头,“你要说的是真的,就告诉我那个‘炎尊’人在哪里,我也好去会会他!” 萧文明这话是问的太急了,既没有起到激将法的作用,也没有起到诱敌深入的作用, 因此,这位“大师兄”丝毫不为所动:“你要知道炎尊的下落做什么?炎尊法力无边,你去找他不过是送死而已!我看你也别急着送死了,就乖乖在这等死算吧!你杀了这么多圣教的师兄师弟,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哈。死了还得下地狱!” 此人笑得是又张狂又诡异,笑得众人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萧文明刚要命人堵着他的嘴,忽见此人,瞅准了身边的一块石头,使出浑身的力量,一脑袋就往那块石头的尖角上撞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白色的脑浆混合着红色的血液,从窟窿里止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原本这位“大师兄”就已被萧文明打得只剩下一丝血了,又受了这样的暴击,哪还能活命? 待萧文明手下的张俊上去检查时,此人已经没了呼吸,成了一摊死肉…… 也不知从这坛子肉上分离出来的灵魂,到底是下了地狱呢,还是上了天堂? 但是不论他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总之是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人间了…… “少爷他死了。”张俊确认道。 这个人吧,说起来是什么大师兄,是什么先锋官,但是看他只率领了两百人的队伍,便知其人也最多不过是白炎教中的一只小虾米。 像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萧文明心都不会动一下。 然而这只小虾米带来的情报,对萧文明而言确实极其重要,从他死前的三言两语之中,推断出了几条极其重要的消息。 第一,白炎教的炎尊应该是确实存在的,说他什么法力无边,萧文明是肯定不会相信的,但是他颇有蛊惑人心之术,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发动起那么多人马,现在几乎已经将整个福建道都拿下来了。 第二,是白炎教的主攻方向的确就是衢州,并且在拿下衢州之后,第二步就是要进攻苏州,拿下苏州之后,恐怕就是要围攻金陵了。这样一条进军的方向和路线应该是不会错的,并且也和之前萧文明的推断基本相符。 第三,则是白炎教目前虽然还不敢正式发起大举进攻,但已经开始了试探,虽然不知道炎尊会什么时候亲自率领大军到达,但是他的到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几条情报应该是十分准确且真实的,但是还不是很详细,也就是将白炎教的计划描绘了一个轮廓和大概而已,并且还都是从侧面推敲出来的。 在这个时代吃了一些亏,并且许多事情并没能做到尽善尽美,留下不少遗憾之后,萧文明深刻的感受到了,情报信息的重要性。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了详细掌握不要紧的动态和内幕,萧文明早就派了宋星遥去打探消息,并且是直接去福建白炎教的老巢,可是这个宋星遥也是一去不复返,就好似撒了手的麻雀,派出去之后就没有传递半点消息过来,也不知道这小妮子现在人在哪里、在干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至少知道了一些信息,就有了做下一步应对的根据。 既然白炎教是想以衢州作为突破点,那萧文明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得逞:你要攻占衢州,那老子就要保下衢州! 只要达成这个目标,靠衢州本地的官兵是不行的了。 他们要是能行,也不可能被白炎教这么一支先锋孤军,杀到距离苏州不过一箭之隔的这座小村庄,让这支战斗力羸弱的白炎教,几乎将整个衢州府杀了个通透! 现在的萧文明就只能靠自己手下的萧家军,连同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其他苏州府的屯田兵来达成这个目标了。 于是在同温伯明和其他屯田所的军官商量下来,就以脚下的这座村庄作为基地,在衢州这里好好地有一番作为。 经过这些日子的宣传和教育,这些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都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屯子有的穷点、有的富点、有的大点、有的小点,但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家啊! 万一被白炎教的杀了进来,靠着自己的力量很难保守屯子的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还是跟其他的屯田所抱成一团,向前一步,在衢州的地界上迎战白炎教,将其隔绝在苏州府之外,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并且今日行动的结果,又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这个看法。 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在战场上面对白炎教的逆贼,做到以一当十都不成问题,妥妥的战场上的一条大腿,抱住这条腿,要比自己孤军奋战,不知强过多少! 于是几天屯田所齐心协力,将这个小村庄,迅速地整顿了一番。 原先的那些村民,都被送到了苏州府地界,由汤光耀想办法暂时安置——反正苏州府现在接纳的难民人多了,再多加进来这三五十户、两三百来口村民,根本就不算什么。当然了,安置他们的待遇自然要比安置逃难过来的村民要强出不少,毕竟他们是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家园来支持萧文明的行动,本身就是大功一件。 然后就是尽可能地做一些基础建设,原先绕着村子有一圈低矮的篱笆墙,但这道篱笆墙实在是太破了,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就那两三百的白炎教都挡不住,真的发生大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作为工事和依靠,肯定是要进行改善的。 用砖石砌成围墙肯定是来不及了,看这里旁边正好是树木茂盛的群山,要先把环保的理念往旁边搁一搁,从山上砍下木材下来,先坐成一圈木栅栏再说。 在工程中,萧文明发现这座小村的交通很不方便。 小村同外界沟通,就只靠着两条羊肠小道而已——一条向南,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条向北。 村子在萧文明的计划里,是要作为军事基地的,光靠这两条小路怎么可以? 于是在重建围栏之前,萧文明先下力气把道路拓宽了,尤其是以同苏州府相接的那条道路最为优先,因为后期的兵源、补给、物资等等,都是要通过这条路运送到小村子里来的。 就是个不费心、只费力的活,不过萧文明现在根本就不缺劳动力——他手下有的是廉价的,甚至可以说是免费的劳动力,那就是被他俘虏的白炎教徒。 所有苦差事累差事,统统交给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这帮人跟着白炎教造反,要么是脑子过于简单、要么是利欲熏心、要么是太过愚昧,总是有他错的地方,做一些苦力,在劳动中改造自己的思想也是应该的。 留着他们一条命,给他们几顿饱饭吃就算是不错了,谁还敢有半句怨言? 至于那些迫于无奈受胁迫而来的,那就只能算他们自己倒霉了,眼下兵荒马乱的,萧文明也根本就来不及甄别他们的身份,总之先把活干完再说。 好像这样替萧文明干活的白炎教的犯罪,从一开始的两百人不到,到后来发展到四五百人之多。 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还不是从衢州各地抓来的吗? 萧文明经营这个小村庄,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种地而已,更是按照军事基地的标准打造的,既然在此处驻军,自然要发挥它的军事作用。 因此一面建设村庄,萧文明一面不断地率领手下的萧家军和其他屯田所的人马,在衢州四处出击,哪里有白炎教的入侵的消息,他就一定会赶去平叛。 并且,每次战斗都是以萧家军为核心,其他屯田所作为协助,自然是每战必胜,同时萧文明也会分一点任务和功劳给他们,也可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和凝聚力。 吃独食这种事情,萧文明从来都是不屑的。 就这样,在衢州待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打赢的战斗有十几仗,俘虏的白炎教徒也有四五百人。 对于这些人,萧文明安排他们先做一阵苦功,等将白炎教之乱彻底平定之后,再同他们慢慢理会。 对于如何处置他们这些造反的人,大齐朝一贯以来的做法就是矫枉不怕过正,不管是对于组织者、参与者还是协同者,能从严的绝对从严,甚至还有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不分良贱、一概杀头的先例。 这种做法就有些过于酷烈了,萧文明实在是做不出来。 对于首恶元凶自然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可对于那些受了胁迫而来的,就应当酌情处理,完全没有必要站在大齐朝廷的立场上,让他们斩杀干净。 这样做,不但可以给自己积一些阴德,还能提升自己的威望。反正对于大齐朝廷,萧文明没有任何的忠诚心,一旦羽翼成熟,或由内而外地颠覆、或由外而内地击垮,总是要想办法取而代之的。 (本章完) /77/77155/24530942.html 0239 前进村 就这样,这座村庄一天比一天成型——从原来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村,一转眼就成了一座各种设施齐备的大型村落,再加一把劲就能成为一个小镇了。 本来萧文明就是建设的能手——临海屯那么大的产业,都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建设这么一座小村庄,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等萧文明彻底平定了白炎教之乱之后,还能还给本地的村民,留下一座建设好了的家园,这也是对村民一个十分珍贵的礼物。 当然了,萧文明也并非完全没有私心。 建设村庄的钱,现在虽然暂时由萧文明垫付,但是将来是可以从朝廷平叛的军费里开支的,物料和人力成本都接近于零。 而萧文明可以用这种零成本,在衢州这里建立一个据点,这个据点虽然并不是由他直接控制,但他可以施加极强的影响力,也就相当于萧文明的半个主场了。 要是可能的话,萧文明还想上书朝廷,在此处设立一处军屯,而军屯负责人的人选,萧文明则想走一走毅亲王的门路,可不可以提拔自己手下三个头目中的某一个前来担任。 这样的话,萧文明甚至可以将这一处军屯命名为临海屯——分屯了。 只不过这样叫,未免显得萧文明野心太大了,难保不会引人注目。 因此萧文明便将这座无名的小山村先改名叫前进村,既是平叛前进基地的意思,又在时刻提醒萧文明:在这么个大齐朝,只有不断前进才是唯一的出路。 萧文明正在重操旧业,建设经营前进村的时候,白炎教之乱却是愈演愈烈。 福建地方,朝廷官军除了还能坚守泉州、福州等几座大城市之外,其余地方均已陷落,并且朝廷此刻一时半会儿还派不出可用之兵,只能坐视白炎教一天天地坐大。 而白炎教,也随着势力的增强而不断地向外扩张,并且诚如萧文明打死的那个大师兄所言——白炎教主攻的方向,果然就是衢州。 之前萧文明就已经和温伯明分析过了,白炎教选定衢州作为主攻方向,其实是很高明的——衢州地方四通八达,只要占领了这里,就能同时向各个方向发展,就是失败了,也能立即缩回福建——这叫就叫进退自然、收放自如。 光看这一点,白炎教就比朝廷绝大多数官员有战略眼光了。 而衢州本地的屯田所,战斗力比福建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没有像萧文明这样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除了勉强还能保持官府的运作之外,也同样被白炎教打得苦不堪言。 不过幸好有萧文明坐镇前进村,就堵住了白炎教向苏州方向发展的可能性,而苏州又是衢州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也就相当于从白炎教的手里保全了金陵城这座大都市,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坐镇金陵的江南道总管桑淳元应该好好谢谢萧文明…… 桑淳元这边的行动,却很值得推敲。 作为整个江南道最高军政长官的他,并没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任何的积极主动的措施,只是严令江南到各州县的屯田兵和城池守军,必须恪尽职守、坚守岗位、绥靖地方,除此之外不能轻易出战,以免中了白炎教的圈套。 他这几条命令就颇值得玩味了。 如果预设桑淳元本人士是炎教奸细的前提的话,那相当于拱手将战略上的主动权交给了白炎教,造成江南道各处兵力分散,有利于白炎教各个击破。 而如果站在桑淳元是朝廷命官的立场上,那他这几条命令,这可以说是老实持重、稳扎稳打,将江南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徐图进取。 反正一张嘴皮子两面翻,想怎么说都行,怎么吹都行。 桑淳元的命令在萧文明这边,就连一张厕纸都不如。 萧文明怎么可能坐守本地的临海屯毫无作为呢? 像他现在这样越俎代庖地统领了八九个屯田所的兵力,肃清了隐藏在苏州府本地的白炎教徒之外,便主动出击到了衢州府——这简直就是把桑淳元的命令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小到大给违反了好几遍! 而桑淳元因有把柄捏在萧文明手里,也对他无可奈何,只好两眼一闭、两耳一塞,就当没有萧文明整个人。 他也只能如此了。 暂时。 但此刻一条借刀杀人之计,正在桑淳元的心中暗暗酝酿。 如果说桑淳元对萧文明的态度暧昧且微妙的话,那衢州知府罗希洪对萧文明可是感激涕了。 要是在平常,苏州府的人马突然跑到衢州府来,并且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虽然称不上是侵略行为,但还是一种非常无礼的行为,罗希洪肯定是不欢迎的。 然而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萧文明的到来,替罗希洪这么个已经被打得焦头烂额的衢州知府,帮了大忙、解了大围了。 萧文明既罗希洪保住衢州通往苏州这条战略要道的安全,这固然重要。 可是更重要的是,他将白炎教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前进村,并且还极有战斗力地将这些赶来的白炎教一一歼灭,这就直接的减轻了,衢州府其他县的压力。 要说可惜的话,就可惜前进村位于衢州府的边缘地带,而萧文明每次出兵,都最多只保持一天一夜的攻势——这也是因为在客场作战,必须倍加小心,以免陷入重围的必然选择。 因此,前进村虽然固若金汤,但是其辐射范围却并不远。 而在其一天一夜行程的几十里地的辐射范围之内,却成了一片净土,地方治安要比白炎教之乱发生之前还更加安宁。 因此有不少衢州的百姓——不管受了兵灾的还是没受兵灾的——全都跑到前进村附近来避难。 衢州知府罗希洪也想来啊! 他驻跸的衢州城,之前已经被白炎教围攻过一次了,只是因为城防还算严谨,再加上有萧文明吸引火力,才勉强守住了城池,却也把罗希洪这个读书人吓得够呛。 要不是他作为衢州知府,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果擅离职守肯定会遭到弹劾的话,罗希洪真想也赶来前进村避难——不,应该叫会同萧文明协同指挥、合兵一处、形成合力,又能切切实实给自己吹出老大的一篇政绩出来。 虽然萧文明在前进村颇有斩获,但是白炎教之乱,似乎是一任更胜一日,而作为其主攻方向的衢州,局势变得更加危如累卵了。 企图从衢州进犯苏州的白炎教徒,从一开始的几天才能遇到一伙,变成了一天要遇到好几伙,并且从他们的行为上判断,想要绕过衢州城,直接通过前进村进攻苏州府的意图十分明显。 只可惜白炎教战略眼光是有一些的,战役和战术上这近乎白痴,每一次进犯前进村的时候,都只派了一两百、两三百的小股部队。 以这些人的战斗力,说难听些就好像是在给萧文明挠痒痒。 这样的队伍,萧文明都是当天来当天收拾的,从来就没有拖到第二天过,并且损失都很小。 萧文明的萧家军,装备的是马青不断改进的兵器,用的战法是萧文明引入的戚继光的鸳鸯阵,使用的招数也是大夏林丹枫所传授的武功。 就这样的战斗力,打那些个白炎教徒,那简直就是在欺负小孩,往往一次冲锋就能将白炎教彻底打散了。 打了这么多仗,除了偶尔有几个受了轻伤的弟兄之外,萧文明手下就从未折损过一人,在战斗中阵亡的,也都是其他屯田所的弟兄。 而这些阵亡的弟兄,也大多并不是死在白炎教的手里,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或者得病而死的。 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从衢州知府罗希洪那边转来了一条情报:白炎教大队人马正在杀奔前进村,总人数超过三千人! 这支队伍沿途并没有侵略州县,而是直奔前进村而来,意图十分明显,萧文明必须要早做准备…… 人来了,果然来了。 对于白炎教的大部队,萧文明已经期待许久了。 白炎教这回一下子来了三千人,这已经称不上是一个小数量了,只不过这三千人有多少成色,还是值得斟酌的。 在中国古代,战略决战往往会以数十万人、上百万人为计数单位,比如长平之战、淝水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虎牢关之战等等。 但是这样的兵力大多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如果读过一些战史的话,就会发现真正决定战局的,往往只是一支数千人甚至几百人小队的行动而已。 而背后的这些庞大的数字,也就只是个数字罢了。 外国古代战争的兵力就更不像话了,通常只是几百人、上千人的械斗…… 逐鹿天下的正规军尚且如此,起义军就更加夸张了。 他们所声称的兵力,往往都是将跟随来的流民一起算在里面,有的队伍甚至算都不用算,义军头领上嘴唇碰下嘴唇,随便报个数字就当真了——不仅别人当真了,连他自己都当真了…… (本章完) /77/77155/24546127.html 0240 不睡觉作妖 而就算是起义军里真的可以拿得动兵器的青壮兵丁,其战斗力也同样十分有限,很多王朝在走向穷途末路的时候,依靠着尚存几分战斗力的官军,往往仍旧能够将起义军扑灭。 而起义军中真正具备战斗力的,战斗力要比官军还要强悍的,通常就只是几个头领亲属的卫队,人数不过数百而已。 而如果义军的领袖,能在战斗过程之中不断壮大其力量,将这个数字扩大到几千人、上万人的话,那他无疑就掌握了改朝换代的资本。 那么敢来挑战萧文明的这三千白炎教是个怎样的水平呢? 萧文明有必要试探他们一下。 萧文明虽然现在仍旧只是一个军团所的六品小千户,但手下毕竟指挥了两千多人的屯田兵,权力相当于一个州府的游击将军。 如果说之前这种试探性的行动,萧文明还能亲自领军上阵的话,那他现在为了这两千多官军负责,也是不能轻易冒险的。 于是他就命令南湖屯千户曹瑞率所部人马,先去碰一碰这一大坨白炎教。 曹瑞手下弟兄的战斗力也是不差的,他本身也颇有指挥作战的能力,领军离开前进村之后不久,他就碰到了白炎教一股出来试探和侦查的小股部队。见他们人数不多,曹瑞便率领手下猛冲猛打了一阵,十分轻松便将其彻底击溃了。 这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过后,曹瑞付出了阵亡五个弟兄的代价,提回来的首级却有三十一个,至于其他在乱军之中被杀死的,恐怕还有四五十人。 萧文明对曹瑞所部的战斗力有着清晰的判断。 他们南湖屯的弟兄,同萧文明的萧家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可其他屯田所的兵丁同南湖屯一比,也同样完全不值一提。 这一场仗打下来,至少说明这坨白炎教的战斗力,撑死了也就同朝廷寻常屯田兵的战斗力差不多。 如果朝廷能够迅速反应,恐怕只要集中几个州府所有屯田兵,伺机同白炎教展开决战的话,那应该是很轻易就可以平定这场白炎教之乱的。 只可惜现在的大齐朝廷已经形同于半死之人,心疼、头疼之类的急病,或许还能让他抽搐一下,对手脚末端传来的疼痛几乎已经麻木了。 不过这就给了萧文明机会,反正想要蚕食大齐朝这一具行将腐烂的肌体,并且想以此来壮大自身的人,又绝对不止萧文明一个,萧文明又何必要客气呢? 反正萧文明目前还是大齐朝这个官僚体系中的一员,说起来也是肌体上的一个细枝末节的小器官,器官依靠母体本身提供的原料存活,原本就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既然对白炎教的战斗力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那萧文明行动起来自然就更加胆大了。 仗着之前已经建立起来的,以前进村为核心辐射出去的情报网络,萧文明对这支白炎教大部队的行动可谓是了若指掌。 他知道这坨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炎教的行动速度并不很快,虽然是直冲着萧文明和前进村而来的,看似来势汹汹,但是每天走的距离也不过十几里地而已,就好似一条巨大的虫子在大地上蠕动一样。 这样缓慢的行动速度,让萧文明在一开始产生了误判。 他认为白炎教完全没有军事常识,才会行动如此迟缓。 但是不久之后,萧文明就弄明白了,他们行动将缓慢也是有其理由的,那就是为了集结更多的军队。 虽然萧文明一路上对其进行不断的骚扰和阻拦,然而白炎教的大军仍旧以每天数十人、上百人的速度,不断地扩充兵力,无数扎着白色头巾的教徒组成了一片巨大的方阵,好似一滩巨大的污水充斥着整个平原、填满了每一座盆地、覆盖了每一座山丘。 这样的队伍虽然庞大,却并不可怕。 在充分掌握了他们位置和意图的前提下,只要在他们缺乏准备的时候,发动一次不留情面的突袭,那么再庞大的队伍也会一哄而散。 这时候,队伍的规模不会产生任何正面的作用,反而会因为自身过于繁杂的人数,而会自相践踏,造成比对手更加严重的伤害。 萧文明虽然知道应该如何用最方便的方式战胜他们,但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因为这里毕竟是在衢州地区,如果将白炎教的队伍全都打散了,那就相当于医生在操作肿瘤手术的时候,把整个肿瘤组织捅破了,就会造成肿瘤细胞的扩散,从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萧文明制定的计划,依旧需要从白炎教展开正面决战,并且最好是把他们引入到前进村附近。 这里四面都是丘陵,并且渐渐进入秋季以后,树叶都掉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可以隐藏的场所,因此在战胜白炎教之后,追击捉捕战俘也就会方便许多。 萧文明的这个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主动推进,白炎教主力的锋芒就直指萧文明了。 这也难怪,萧文明接连不断地派出人马对白炎教进行骚扰和袭击,已经把仇恨值都攒满了,人家不打你,还能打谁? 并且他们想要进入苏州,萧文明控制的前进村是必经之地,想不打都不行。 而萧文明完全处于一种以逸待劳的状态:就等着你来打我!这就是孙子兵法里说的“守其所必攻”的状态了。 就这样,萧文明一边进行着一场大战的准备,一边等候白炎教进入自己预设的战场,就仿佛一个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萧文明这边准备得十分认真,身后的汤光耀也没有给他扯后腿。 虽然没有任何外部的增援,但仅凭苏州府这么一个全国排的上号的富裕地方的财力,供养起两千人的队伍远征,根本就不成什么问题。 并且萧文明在出征之前,就已经让温伯明将之前他替自己写的那一份军令状,改成檄文的格式,在苏州府广为流传。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让苏州本地的地主、士绅和富商全都意识到了,萧文明主动出击衢州,那是在替他们将敌人阻拦在苏州府之外,要是萧文明失败了,苏州本地便会一片狼烟,受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 有了这样的认识,汤光耀再向他们摊派军饷、募集军粮,就十分容易了——毕竟这些有钱人,有的贪婪、有的短视、有的自命不凡,但没一个是蠢人或者笨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还是懂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白炎教的大队人马,已经推进到距离前进村以南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里同前进村有两座小山阻隔,小山虽然不大,但都是悬崖峭壁,只通过山间一条拓宽过的小路才能互相沟通,迂回的空前基本不存在。 因此坐镇在小村之内,萧文明其实是一眼看不到白炎教的情况的,只能通过设立在山上的哨所,才能远远俯瞰白炎教营地的全貌。 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白炎教的实况,反而能够安定军心。 因为此刻白炎教聚拢起来的乌合之众,已有六七千人,并且他们很“低调”地宣布,我部已集中了三万弟子,要化作熊熊烈火,将萧文明这个恶魔焚烧成灰烬。 夸张的程度还不到百分之二百,还行了吧…… 白炎教来势汹汹,萧文明手下这些苏州府的屯田兵不可能全无反应。 他自己的萧家军还好:不就是三万人吗?咱家少爷都说了,这里头能打仗的撑死了不过三千个,那咱们自家弟兄只要以一当十,就能将其彻底击溃,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其他屯田兵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们听在山上放哨的人回来说:白炎教的人漫山遍野,晚上还行,乌漆抹黑的一片看不见,可到了白天他们脑袋上扎的白头巾就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一片,都数不清到底能有多少人,一人踩上一脚,就能把前进村的小村子踩个稀巴烂。 此刻,通过不断的小胜积攒起来的信心,已经多少有些松动了。 偏偏大军云集的白炎教,不好好呆着,还整出了新活。 只见一日夜里,小山那边忽然冒出了耀眼的白光,即便是隔开了黑黢黢的山头,纯白色的火光,依旧给小山的背影渲染上了一层耀眼的轮廓。 “白炎教大晚上的不睡觉,又在作什么妖?” 这下萧文明都看不下去了,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叫上张俊带着二三十个弟兄,准备上山到哨所里亲眼看看白炎教的情况。 他走了没几步,其他屯田所的军官也都跟了上来——萧文明自己都不淡定了,他们还能淡定到那里去? 登上高山,向山下望去,眼前出现的一幕让萧文明都感到震惊了。 只见白炎教的营地中间,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也不知在火焰中添加了什么燃烧剂,这团火焰放出的并不是寻常火焰那种黄色的或者是红色的光,而是极其耀眼夺目的白光! (本章完) /77/77155/24546128.html 0241 主动出击 这个颜色的火焰,萧文明曾经在临海县白炎教的据点里见到过,就是“白炎教”名称中所提及的“白炎”,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火焰的势头也极大,外围恐怕有二三十人合抱那么大,升腾起的火焰,几乎同小山的山头齐平,即便是在远隔上百步的山哨所之中,萧文明也分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并且这些白炎教徒似乎对火焰的规模还是不满意,仍旧有四五十人在不断地向火焰里投掷各种燃烧物,而有更多的白炎教徒则围着大火,不断地行叩拜之礼。 绕着圆形的火焰,数千甚至上万教徒,团团圆圆围成无数重的同心圆,场面蔚为壮观! 无论是在穿越之前的现代,还是穿越之后的古代,萧文明都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宏大的场面。 就算他见过,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那种大型活动的开幕式、闭幕式,只有或许可以从眼前的场面相提并论。 但是那些开幕式无一不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而白炎教跪拜火焰的仪式,则充满着诡异的气氛,让人看了心头不住地发毛。 萧文明尚且如此,其他屯田所的军官们更是看的不寒而栗,就连曹瑞都低声在萧文明耳边问道:“萧千户这帮反贼是在干什么的?莫不是在施什么不知名的妖法吧?” “妖法?妖法个屁!白炎教要有这种本事,何必在苦心巴力的挑动起义造反?直接用什么妖法,自己不就当了皇帝了吗?何苦费现在这么大的劲,还不一定成功。他们也就是故弄玄虚,勉强支楞起一些士气,其实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萧文明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萧文明心里对这种仪式确实是有几分理解的。 白炎教的教义在宗教上属于善恶二元论,类似于现实世界中古代波斯的拜火教。 这种宗教承认这世界上有黑暗和邪恶的神,也有光明和善良的神,两个神互相交战、互相竞争,便也就造成了这个世界上,既有真善美的存在,也有假恶丑的存在。 而在神的面前十分柔弱的人类,就只能选择崇拜光明而又善良的神,并且得到至善之神的青睐,死后就可以上天堂永远享福。 实事求是地说,拜火教对世界一分为二的认识,在逻辑上要比只承认唯一神的一元宗教要靠谱和合理的多。 同时也对现实中各种不公平的事做出了自己的解释和改善的方法,蛊惑人心的效果还是很强的。 也正因为此,当着那么多文化知识也并不怎么高的屯田所的军官,萧文明也没法将白炎教的教义宣扬出来,否则搞不好真有几个意志薄弱的,认为自己受了朝廷的委屈,就真的皈依白炎教了。 不过还好,通过这些日子的文功武略,萧文明在屯田所的军官面前积累起了极高的威信,萧文明说的话基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他说白炎教是在故弄玄虚,白炎教就是在故弄玄虚。 但是在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白炎教就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的确是有些不太给面子了! 并且放这么大一把火,而且还不知道这火焰里添加了些什么化学成分,这明显就是污染环境嘛! 要是在现代,萧文明分分钟就会给环保局打报警电话,让环保局出动执法人员好好收拾一下这帮污染环境的混蛋。 既然大齐朝没有环保局这种东西的存在——就算有,他们也不敢拿人多势众的白炎教怎么样——那解决问题,就只能靠萧文明自己了。 于是还在哨所之中,萧文明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帮白炎教的叛贼胆子这样大,实在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看样子不打他们一下是不行的,明日我们就主动出击,先去把白炎教这团火给浇灭了!大家说怎么样?” 萧文明提出了这样一个提议,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回答。 白炎教的人就算战斗力再弱,无论如何也有成千上万的兵力摆在哪里,而前进村里的屯田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千人不到,这个兵力数量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想要战而胜之,恐怕坚守住小村庄,任由白炎教过来攻击,并将其士气消磨干净,再伺机反击,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但是萧文明要主动出击,同白炎教展开正面决战,这未免对自己的战斗力太有信心了吧? 对于他们的质疑,萧文明有自己的解释:“按照常理,咱们弟兄也的确不该主动去碰白炎教那么一大坨敌人。但白炎教也是这样想的,你看他们敢公然举办这么大的活动,也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防备,咱们出击就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不成问题。” 对萧文明的话,军官们是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 但是既然苏州知府汤光耀和游击将军秦福,都已将指挥的职权让给萧文明了,那么他们也就只能服从命令,反正看起来萧文明这个上司还算不错,至少不会拿弟兄们的命去送死,用以换取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犹豫之后,他们总算还是同意了萧文明的计划,决定:明日便主动出击,去打一打前面那么大一坨白炎教! 为此,萧文明特意安排下山之后立即埋锅做饭,好吃的好喝的全都取出来,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吃饱了肚子立刻就回去睡觉;明天要起一个大早,四更时分就要全员出动,赶在凌晨之时同白炎教好好打一仗。 选在这个时候出动,萧文明也有自己心里的小打算。 白炎教不是吃饱了撑的在彻夜狂欢吗?一夜通晓过去,明天一早肯定顶不住,凌晨时分正好是他们最困的时候,上眼皮正和下眼皮打架呢,哪有精神头来和萧文明进行浴血厮杀呢? 商议已定,萧文明一边命令驻守哨所的军校,继续密切观察山下白炎教的动态,一边招呼其他军屯所的军官下山去做准备工作了。 要做两千多人吃的饭和菜,支起的锅子得有两百多个,这架势也不算小了,要是白炎教也派的人躲在山上暗中观察前进村的动向的话,是一定能够发现异常的。 然而或者是被派来的暗哨也回去参加仪式了,或者白炎教根本就没有侦查敌情的仪式,又或者萧文明的阵势同白炎教搞的仪式的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总而言之,山外的白炎教并没有发现萧文明的企图,除了兵力悬殊仍旧十分巨大之外,各方面的情况正在向萧文明有利的方向不断发展。 第二天一早,草草吃过早饭,便以萧文明所率领的三百萧家军为核心和前锋,两千人马除了留守前进村的之外,其余大军倾巢出动经由村前小路,突破群山的阻隔,准备直接挑战白炎教。 值得一提的是,萧文明所选定的留守前进村的人选是南湖屯的曹瑞。 对于这样的安排,曹瑞其实是不满意的——自己南湖屯的兄弟战斗力,除萧文明之外,比哪一家的屯田都强,眼下正是用人用兵之际,为什么就我南湖屯没有捞到杀敌立功的机会,叫我怎么在弟兄们面前交代? 曹瑞是抱着一分建功立业的心气而来的,只要跟着萧文明把白炎教给彻底击败了,再攒上一点实际的功绩——比如斩杀多少敌人,收复多少州县之类的——那自己不但可以光宗耀祖,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呢! 然而留守前进村,显然是一个没有什么油水的任务,要是被白炎教都杀到前进村门口了,那萧文明得吃多大的亏啊? 萧文明的萧家军在曹瑞眼里,那可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坚兵强将,现在又有了其他屯田所作为掩护,对阵的又只是乌合之众一般的白炎教,那几乎可能就完全不存在失败的理由了。 如果萧文明真的失败了,一定是遇到了极强的对手,那以曹瑞保留的这点兵力,要凭一己之力,就挽狂澜于既倒,这种事情也就在梦里做做吧…… 曹瑞这边不高兴,其他屯田所的军官也在不高兴。 镇守前进村这个安全得近乎无聊的差事,居然就分给了战斗力仅次于萧家军的南湖屯,这完全不合理呀!他曹瑞不是爱出风头吗?那就让他出风头啊!让他去打头阵,保准功劳大大的。 总而言之,等到了战场上,除了萧文明的家生子萧家军之外,所有人都各怀鬼胎,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才是战场上的常态,而一个将领如果能够压制,甚至可以利用这种常态,那他就毫无疑问是一员名将了。 萧文明现在也在向这个趋势发展,他是靠自己建立的功勋和手下弟兄的战斗力,震慑住同伴的,在萧文明的统一指挥下,虽然各君各怀心事,但依旧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其实这点也很不容易了,尤其是在面对总兵力人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时候。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5667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557032.html 0242 一脚踢在石头上 只可惜这个敌人除了人数众多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萧文明可以害怕的,他们的反应是这样的迟钝,萧文明都已经杀到鼻尖上面来了,可白炎教这时才发现了萧文明的行动,这时才想起来要列队迎战。 说是列队,其实阵型也完全不成气候,不过是把还在睡梦当中的白炎教徒通通起来而已,站在原地而已,没有任何复杂性和实用性,大概后世小学生做广播体操时排的队伍,还要比白炎教稍微严谨一些。 而萧文明这里,虽然刚刚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混乱,但至少萧文明三百萧家军行动之时就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以区区三百人马,中流砥柱一般站在整个阵型正中突前十来步的距离,相当是以三百人的兵力,护住了其他一千五百人的安全。 而其他屯田兵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锻炼,虽然战斗力上从萧家军还是完全不可比拟,但比起之前的自己,也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 至少排队列阵这种基本的操作进行的还是比较熟练的,虽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因为屯田兵大多是不识字的,临上战场又不免觉得紧张,也总有那些站不住位置、分不清方向的。 但在军官的呵斥和鞭打之下,总算只用了短短一刻钟时间,一个萧文明排演了许久的,不算太复杂决战时所用的横排列阵,终于排列完成了——复杂的阵型,萧文明也排不来,他的军事知识,除了在穿越之后恶补的一些之外,就只剩下打游戏时候积累的一些经验了。 再看白炎教那边,依旧是乱哄哄的一大片,原本他们自以为对官军有着绝对的数量上的优势,已经将官军堵在前进村里好几天都没有出动,又经过了昨天晚上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拜火仪式,他们的信心和士气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就等着上面一声令下,大家一哄而上,就好像之前攻打州县村庄一样,只要大家都抬起一脚猛的一踹,那么那一座小小的前进村就会轰然倒塌。 而随着前进村的陷落,进入天堂一般的苏州府的通路也就会豁然洞开。 可没想到他们这一脚却结结实实的踢在了一块硬石头上,官军居然会趁着暮色以绝对劣势兵力主动出击,这是超乎白炎教任何人的固有印象的。 根据他们的常识,官军就只会龟缩在据点里,等待被白炎教各个击破,就好像在福建那样。 之前白炎教扮演的都是进攻者的角色,并且进攻的时候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所有的人马涌上前去——官军要么投降、要么逃跑,白炎教一路攻城略地,看似进展极大,但甚至没有同官军展开过任何一次的血战。 对于应对官军的正面挑战,他们当然是缺乏经验的。 这时的萧文明,在白炎教的对面冷眼旁观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感到有多少意外。 中国古代的起义大多数都是这样一种情况。 起义军的战斗力都是远不如朝廷官军的,哪怕好似陈胜、吴广、张角、黄巢、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杰出人物,都被打崩过无数次,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农民起事这么多此,但是最终获得成功的也就这么两三次而已。 萧文明还能保持淡定,在萧文明身后的那些屯田所的军官们,却是喜出望外。 这些人都是世代承袭的武将,虽然带兵上的天赋各有不同,但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他们抬眼一看,看到白炎教的阵型这样混乱,就知道其战斗力有限,纷纷给萧文明出主意,要萧文明立刻指挥大军向前突击,必然能够彻底击败白炎教。 萧文明听了他们的建议,禁不住心中冷笑:“你们这帮人啊,出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现在看见对手都是弱鸡就来了勇气了,这纯粹就是欺软怕硬嘛!” 不过,战场上欺软怕硬,也算是一种美德了。 碰到比自己弱的,当然要痛打落水狗,疾风骤雨一样将他们彻底击败、彻底歼灭;遇到比自己强的,那就不要头铁了,稍微往后缩一缩、躲一躲,猥琐发育一下,等自己变强以后再同对手战斗。 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可萧文明现在却别有打算。 如果现在就发起进攻,的确可以将白炎教很轻易的击败。但是这种击败也仅仅是击败而已,根本就无法歼灭白炎教的主力。 成千上万人一哄而散,仅凭萧文明现在的兵力和准备,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围歼和扫荡,那么这无数的散兵游勇散落在衢州四处,就将成为新的祸患。 所以说,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萧文明一定要将这一场仗打到大获全胜为止,打出一场彻头彻尾的歼灭战。不但要将白炎教主力大部围歼,最好还能捉住其首恶元凶——如果那所谓的“炎尊”或者“圣女”正在队伍当中的话…… 所谓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 反过来也是一样,收益越大的,风险也就小不了。 想要实施这样的行动,萧文明毕竟还有些担心,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稳操胜券的仗被打烂了,甚至遭到了失败,那可就玩砸了。 于是萧文明便找来温伯明商量办法。 温伯明是个读书人,除了读过几本兵书之外,并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此战之前他甚至想跟着曹瑞一起留守在前进村里,是萧文明生拉硬扯地把他带在身边——这回是萧文明第一次带领这么多的军队,面对这种数量的敌人,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可不行啊! 而温伯明虽然是个书生,胆子却一点也不小。 他听了萧文明的计划之后,立即表示赞同,并给萧文明出了个主意:“萧兄,想要围歼白炎教,在如此空旷的地方,那肯定是不行的,最好来一个‘诱敌深入’,把他们引诱到丘陵之中的盆地,这样才能让他们全部包围起来。” 温伯明给萧文明出的建议并不详细,却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启发,一条颇具风险,但收益极大的计划,已在萧文明脑海之中形成了。 只听萧文明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将这次出战的一千八百军事做随身携带的水壶全都集中起来,交给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保管。 这些水壶分量不清,以萧家军的子弟兵之身强体壮,多背了这么些水,也感到有些吃力了。 简单的准备之后,萧文明便又下令全军雷响战鼓,由自己亲率三百萧家军,排成紧密的阵型,向白炎教正中心突袭而去,直取其核心要害。 三百萧家军的子弟兵全副武装,在萧文明的率领之下,迈着轻捷而又坚定的步伐,向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义无反顾地冲击而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样的气势着实震慑人心,看得在他们身后的其他屯田所的官兵都惊呆住了。 作为对手的白炎教也同样异常震惊。 这样哪有这样打的? 兵力只有自己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就敢主动发起进攻,并且还是把攻击性拉到极点的中央突破战法。 这也太大胆了点吧? 官军现在就这么一点人,就敢直冲过来,要是兵力增长到白炎教的一半,那岂不是就敢搞包围圈了吗? 这回白炎教的人并没有猜错,萧文明确实是有这么个打算。 但是那么多的白炎教毕竟都是活人,懂得趋利避害,并且有自己的想法,想想包围他们哪有那么容易? 说难听些就是几千上万头猪,让萧文明去抓,萧文明都没有信心把他们全部抓住。 因此在采取围歼行动之前,就必须要有之前的铺垫动作,才能诱使白炎教上当。 这次突如其来的进攻行动,其实就是铺垫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的动作,其杀伤力依旧是无可比拟的,只见三百萧家军照例排起鸳鸯阵,挥舞着长短不一、制式不同的兵器,将一个个独立的鸳鸯阵,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鸳鸯阵,径直向白炎教的核心杀去。 白炎教的核心在哪里? 根本就不用找,异常醒目,就是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 虽然经过整整一夜的燃烧,燃料已经被消耗去大半,但是大火依旧散发出强烈的光和热,哪怕是在阳光充足的白天,依旧无法让人以任何以任何理由忽视。 而萧文明想要做的,就是要用水去扑灭这团火焰——就算水不够多,没有办法将这火焰彻底扑灭,但至少也要通过这个行动向所有的白炎教徒宣示:这团所谓的“白炎圣火”并没有什么神圣性,就是有人可以往里面泼了水了,仍然可以来去自由、全身而退! 这样,就能很大程度上,打压白炎教的士气,又或者能够彻底的激怒他们,让他们失去理智,自然也就会很轻易地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了。 萧文明萧家军的目的异常明确,行动起来便更多了几分果断和坚决。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5666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557033.html 0243 危险的临近 他们互相结成紧密的队形,在四面硕大的“萧”字大旗的指引之下,一股脑向那团白色的火焰突进。 萧文明行动的意图是那样的明显,根本就不用细心猜测,白炎教便知道了萧文明的攻击目标。 这怎么能让萧文明得逞呢? 要是火焰真的被扑灭了,那白炎教的信仰不就崩塌了吗? 一定要尽最大可能阻止萧文明的行动——如果白炎教的炎尊、圣女在队伍之中的话,一定会下这样的命令! 那到底他们是不是在队伍里实施统一指挥呢? 事实上,自从同白炎教隔山对峙以来,萧文明一直在试图寻找其中首脑的位置和身份。 但是根据白炎教的组织特点,所有的教徒都是以兄弟相称的,并没有明显的尊卑上下之分,因此其中首脑之人隐藏的很深,或许就藏身于哪一群普通的白炎教徒中间通过心腹来传递命令。 但是白炎教的行动,也有可能是一种集体无意识行为,靠着一种盲目的信仰、一种莫须有的共识来指导自己的行动,这就很有些去中心化的区块链的意思…… 但是这样先进的组织形式,白炎教肯定是不会具备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指挥,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被查到蛛丝马迹而已。 总之无论如何,发现萧文明是冲着那团火焰而去的,无数的白炎教徒拼了命一般地像萧文明冲过来。 但是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徒劳了,几乎无法对萧文明造成任何有用的伤害。 一则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装备异常精良,且不说根据鸳鸯阵的阵法,他们所配备的各式长短兵刃了,为了这场血战,他们就连平素难得穿着的铠甲也都穿在身上,加上有盾牌的防护,已经将防御力提高了几乎是古代步兵的最高等级。 而那些白炎教徒所持的,都是一些粗陋的兵器,有的还是农具,甚至还有个别赤手空拳就敢和萧文明作战的…… 就凭这样的装备水平,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装到牙齿的萧家军呢? 其次,萧文明所用的鸳鸯阵,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实践和训练,早已是融会贯通,而鸳鸯阵所克制的就是各式轻步兵——就连装备精良、武艺高强、凶悍残忍的倭寇都不是鸳鸯阵的对手,又更何况是这些绝大多数还是手无寸铁的白炎教徒了。 而更加重要的是,此处的战场虽然位于一片平地之上,但因为这里被白炎教开辟成了营地,因此地面一片混乱,迈不开脚也走不开路。 白炎教虽然人多势众,但根本没有办法展开兵力,每次都不过只冲上来四五十人,才能和萧文明的队伍发生冲突。 而这些人缺乏组织、装备简陋、武功也不强,全凭着一股子愚昧的信仰,才勉强支撑起勇气。 像这样的人遇到萧文明摆下了鸳鸯阵的萧家军,那简直就是隔靴搔痒,过来送人头的。 虽然白炎教的抵抗对萧家军而言不值一提,但萧文明行动的进展也并非完全顺利。 (本章未完,请翻页) 由于萧家军这次是全副武装的行动,所以弟兄们的负重极大,又多扛了那么多的水,行动起来负担就更大了,同时还要突破层层阻隔,让行动的速度变得前所未有的缓慢。 边走边杀,走了好半天依旧没有触及到那团白色火焰的边缘,更别说可以浇水灭火了。 除此之外,萧文明那些临时手下的屯田兵,表现也是极其不得力。 萧文明这边的行动虽然不能做到绝对的顺利,但也是在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实现战略意图的概率也是越来越大。 但是萧文明这种胆敢深入敌军阵型之内的孤注一掷的打法,依旧将这些军官给震慑住了。 他们心里明白,自己手下的弟兄可没有萧家军那样的战斗力,要是贸然插入敌阵,可并没有能够随时突围的能力,十有八九会被围攻至死。 因此虽然有萧文明在前头开道,可其他人马犹犹豫豫地并没有跟着一道向前冲击,而只是在外围同白炎教不断的进行低烈度的冲突,就好像是在刮痧一样。 这种程度的战斗,对白炎教是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因此整场战斗进行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官军的阵型就已经被割裂了开来,能够突入敌阵,并且造成实际战果的,最后还是只能依靠那三百萧家军。 面临这样的局面,萧文明身处阵中,不能不感到担忧。 突破,的确是被自己突破进来了,可万一突破不出去,那可怎么办? 要是真的陷入重重围困,想要依靠这些进攻的时候都不是很积极的其他屯田所的友军,想要靠他们卖命替自己吸引火力,帮助自己突围…… 这个玩笑就开得有点大了。 这时的萧文明感到了危险的临近。 自己一支孤军,虽然战斗力上有碾压一般的存在,但毕竟人数只有三百人而已,还背着远超正常使用量的淡水,行动的速度受到很大的限制,并且为了保证阵型的严谨警力,队伍又不可能撒开了脚丫子放开了跑,只能控制着速度,向那团火焰缓缓推进。 速度受到了限制,就直接影响了行动的突然性和猛烈性。 并且白炎教徒发现萧文明的目标是圣火之后,就如海啸一般不断的冲击而来,虽然他们的冲击十分松散,并没有多少威力,只要稍同萧文明的队伍接触,便会被立即机会下去,但架不住白炎教实在是人太多了,这样的冲击一层接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停止下来的趋势。 如果现在就停止行动,扭头转回,萧文明的萧家军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甚至可以不用付出任何的伤亡,就同样实现诱敌深入的作用。 可是半途而废,不是萧文明的性格。 更何况现在的变化并不算大,其他屯田所的力量不值得信赖,这一点萧文明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那既然那团白炎就在眼前,将其扑灭又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于是萧文明决定还是冒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下风险,命令手下萧家军:继续向白炎教深处猛凿! 只要能够浇灭那团火焰,就一定能对白炎教的士气产生巨大的打击,到时候再重新突围出去,也就会方便许多了。 不多久之后,萧文明的计划得到了彻底的贯彻,却是用一种他自己也无法想到的方式…… 萧文明指挥作战,向来是把所有的话全都说清楚的,会让手下的子弟兵对此次行动有多少风险、多少收益,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这样的做法可以充分让手下的弟兄知道,萧文明是在为他们考虑的,绝不会做出用手下弟兄的鲜血染红自己头上乌纱帽的事情,也就进一步提高了弟兄们的凝聚力,战斗力也会随之提升。 但是今日形势紧迫,又在白炎教重重围困之中,哪有功夫在向弟兄们解释自己的想法呢? 于是萧文明只能简简单单的一声令下:“弟兄们跟我上!灭了那团邪火,给这些反贼心里去去火!” 萧文明现在排布的鸳鸯阵,阵型还略显呆板,在防御上可以做到几乎无懈可击,可在进攻上有时却还显得不够犀利。但就算这种不够犀利的进攻,对付区区白炎教都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萧文明的三百人马继续义无反顾地向前推进,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杀得白炎教,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可即便如此,白炎教的这些教徒大概是中了什么邪,依旧是义无反顾地不断向萧文明这里涌来。 如果这么多人,都是经过了专业的军事训练、配备了专业的武器的话,那萧文明肯定是打不过的。 反过来讲,如果有这样的战斗意志,再在经过了精心的打磨之后,白炎教一定能够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 只可惜这样的军队,萧文明是绝对不会要的——他们的脑子里都被邪教灌满了浆糊,再强大也不过是一堆强大的浆糊而已…… 在留下一路的血迹之后,萧文明终于接近到距离那团白色火焰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了。 距离这团火焰愈发的接近,萧文明便愈发能够感觉其不同寻常之处。 按照初中的物理知识,任何化学反应都是不能完全进行的,总会留下剩余的反应物,而任何火焰也都是不能将可燃物彻底燃烧干净的,就势必会在燃烧的过程中产生黑烟之类的杂质。 然而白炎教这团白色的火焰,燃烧的却十分干净,几乎是纯白的明晃晃的一片,别说是黑烟了,就是黄色的、红色的杂光都不多。 并且火焰散发出来的热量也极其慑人,热量不像是缓缓辐射和蒸腾出来的,而是激烈地迸发和喷射出来的!射得想让人在向前多走一步,都难以做到。 这样一团火焰,萧文明这次是第二次见到了。 第一次还是在临海县白炎教的据点之内,当时火焰也并非像今天这样开放式的燃烧,而是被置于一个巨大的铜鼎之内,熄灭火焰的方式则是在铜鼎上盖上了一层很厚的钢板,用以隔绝氧气。 (本章完) /77/77155/24570712.html 0244 爆炸! 回想起了这一点,这一刻,萧文明甚至有些怀疑,怀疑自己身上带着这些水,恐怕根本就不够灭火的,甚至让火势稍有退缩,都难以做到…… 不管了! 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突进到这里了,总不见得再扛着这么多水回去吧? 当然了,泼水灭火那也得有个方法,将水囊里的水一点一点地洒到火里,那肯定是不管用的。恰巧正好看见旁边有几个大木桶,于是萧文明便让人将木桶取来,把水灌到桶里,然后再同时将木桶里的水泼向大火。 萧文明想要干什么,白炎教徒全都看明白了,赶紧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上来。 萧家军现在是原地行动,失去了原本突入敌阵时的机动力,就只能被动御战,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正好体现了鸳鸯阵的防御力,但是夜长梦多、日久必失,萧文明也不知道这种深入敌阵遭受围攻的状态还能保持多久。 特别是三百萧家军都是萧文明的宝贝疙瘩,萧文明是一个都不想折损的。 “弟兄们动作快点!”萧文明着急地不断催促,“赶紧把这蛊惑人心的火给浇灭了,白炎教的士气也就没了,咱们一鼓作气杀出去!” 在萧文明的不断催促下,众人终于把所带来的水,灌满了六个木桶,几个臂力出众的弟兄,每人抱着一只大木头,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齐声喊道:“一、二、三,泼!” 这团火焰虽大,可泼出去的水量也不少,就算没有办法将火彻底扑灭,这好歹也应该有点反应,至少这火苗应该晃动一下吧? 然而出乎萧文明预料的是,火势居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在那边自顾自地熊熊燃烧。 这他妈怎么回事啊! 萧文明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白炎教到底是什么妖法,还是点燃这团火焰的人是化学科班毕业,这么多水浇进去,居然连晃都不晃一下,这不就有鬼了吗? 见了鬼,萧文明都是不会虚的。 但是见到这样的场面,萧文明还是不免心虚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意图彻底落了空——没想到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辛辛苦苦杀到这里来,水都已经泼出去了,可火焰却没有半点影响,自然也就不可能打击到白炎教徒的信心,战局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至于后续诱敌深入的,计划就更加难以实现了,所有的策略都仿佛化作了浮光泡影。 “撤!弟兄们撤!”萧文明当机立断发出了这一条命令。 因为所有的计划都是萧文明出阵之后临时制定的,并没有跟萧家军的弟兄们商量过,因此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众人都在一种茫然无知的状态之下。 但是出于对萧文明的绝对信任,萧家军依旧遵令而行,阵型立即改换方向准备照原路返回。 正在众人准备出发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光和热,随之而来的一阵猛烈的冲击波,将所有人都掀翻在了地上。 萧文明也并不例外,他的耳中一阵轰鸣,俯身扑倒在了地上,背上的衣服似乎是被冲击波掀起了,又或者是被燃烧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尽了,让皮肤直接接受这灼热的热量的炙烤,疼得他仿佛弹簧一样,又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 举目望去,萧文明这时才发现,原来是那团白色的火焰忽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产生的热量和冲击,将周围两丈方圆内的人全部掀翻在地,更远处的也都受到了同样强烈的冲击。 除了人之外,扬起的砂石尘土,也都极速的向外飞行,变身成了致命的武器,将不知多少人打的头破血流,皮开肉绽,甚至一命呜呼。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萧文明一脑子都懵逼,事后他才弄明白,原来是这团白色的火焰,温度极高、能量极大,一股脑泼进去那么多的水,在一瞬间就被分离成了氢和氧,起到了助燃剂的作用。 再加上火焰中的燃料成分,带着某种特殊的物质,互相反应之下就忽然造成了巨大的爆炸。 这种爆炸的威力极其剧烈,甚至在如此宽阔的环境中,都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 现在的萧文明还没法做出客观和冷静的分析,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得出科学的判断。 他回头看那团火焰,却见那团自己处心积虑想要熄灭的白色火焰,居然也在巨大的爆炸中彻底燃烧尽了自己,原先那团巨大的焰体已然消失不见,只在地下留下了一丝一丝的小火苗,仿佛正在苟延残喘。 那之前计划中的熄灭火焰、打击士气、诱敌深入的目标算是达成了吗? 萧文明自己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乍逢大变、吉凶未卜,只有立即返回前进村,回到安全的地方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然而萧文明麾下的萧家军,因为距离刚刚爆炸的火焰最近,所以受到的伤害就最大,幸好今天他们身上都穿着重甲,已经将防御力提高到了最大程度,但依旧有二三十个弟兄趴在地上,已然晕厥了过去,生死未卜…… 这都是萧文明自家的弟兄,是一个也不能损失的:活着的,一个也不能掉队;受了伤的,一个也不能落下;就是死了的,也要将尸体全都搬运过去;哪怕是成了碎片的,就是一根骨头、一片肉都不能少了! 还好附近的白炎教徒,身上都穿着破衣烂衫,连最基本的防护都没有,虽然距离离得更远,但所承受的伤害却更大。 萧文明这边行动得磨磨蹭蹭的,他们那里就连基本的行动都无法做出来,只能目送着萧文明慢慢向后撤退…… 自从萧家军成军以来,各种行动从来都是有进无退——好像今天这样,从战场的核心灰溜溜地逃走,还是头一遭。 萧家军从萧文明开始到任何一个弟兄,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并且在战场上安然撤退要比猛烈进攻要难的多,特别是在经受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之后,就更加如此了。 不过幸好白炎教徒到的冲击一点也不比萧文明小,并且还是双层冲击——既受到了火焰爆燃所造成的物理上的打击,也遭受到了圣火被扑灭而造成的精神上的打击。 短时间内他们处于彻底懵逼的状态,原本就组织异常混乱的他们,更加没有办法做出追击或者堵截的操作,也让萧文明安然同大部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队所会合了。 大队人马同萧文明相隔得并不远,白炎教那团白色火焰爆燃产生的闪光他们看见了、发出的巨响他们听见了、产生的冲击波他们也感受到了。 只不过并没有紧挨着火焰,因此受到的冲击并不大,然而他们也不知道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脑海中一片空白。 要知道这个大齐朝还处于冷兵器作战的时代,对于火枪火炮之类的火器没有任何的概念,突然发生的大爆炸、大爆燃,对他们来说也是第一次看到……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烟花爆竹之类的玩意儿,说起来同真正的火枪、火炮、炸药发射爆炸的原理是差不多的。 但以这些带队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的见识和经验,实在是无法将这些节日期间所用的喜庆的家伙,同战场上肃杀的气氛联想起来。 但是从萧文明仓皇回来的惊恐表情以及灰头土脸的模样上来判断,萧文明显然是吃了大亏了。 于是有同萧文明相熟的军官问道:“萧大人,前头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看你走的那么急?” 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一点萧文明司机现在都没有弄的特别清楚,就更没法向别人解释了。 唯一肯定的是,作为整个队伍中坚和核心的萧家军,现在受了惊吓、又遭受了重创,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或者说是暂时失去了同别人硬拼的战斗力…… 这种情况下萧文明做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决定:“弟兄们先撤,撤回前进村去!” 眼下来看,这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前进村那里有完整的防御体系,又有曹瑞在村中镇守,是目前最安全的所在,也是大军最后的依靠。 因此,撤回前进村也是目前最为妥当的办法了。 先不论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草率,也不论在毫无战绩的情况下直接撤回,会不会折损士气。但至少在此时,这条命令是很得其他屯田所千户百户的心意的。 原本他们都不想来! 前进村里总共才驻扎多少人? 一共就两千人! 还要分两百人镇守村庄,能够行动的就只剩下一千八百人…… 而对手白炎教有多少人? 说有一万人都不嫌夸张,七八千人那肯定是有的…… 主动出击,用一千八百人去打七八千人——一个打五个还有富余,并且就凭这点兵力,还想在对手面前耍什么花样,这不纯粹不是找死吗? 也就是萧文明平时对自己还不错,经常能够分一些吃的、用的给自己,并且在萧文明的指挥之下,之前还真的打了好几场胜仗。 因此今天其他屯田所才勉强跟着一起出来的。 如今可好了吧,白炎教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引了“五雷法术”,把平时牛批哄哄的萧文明震得只能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 既然作为主心骨的萧家军都退了回来,那其他人们啊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坚持的理由了——他们就是想坚持也坚持不住啊! “那就撤吧!撒丫子撤吧!” (本章完) /77/77155/24570713.html 0245 你也快跑! 于是根本不待萧文明的命令,一千五百屯田兵,几乎毫无组织地、争先恐后地向后方小路退去。 好在这些日子,萧文明对这些屯田兵的调教还算得力,虽然他们的逃跑毫无秩序,但至少也不会自相践踏、自相残杀,但阵型依旧混乱了。 方才白炎教圣火忽然爆燃,迸发出的威力虽然巨大,但因为白炎教与人多势众,不可能让所有的教徒统统掀翻,依旧有许多人保持清醒状态,其中就包括着指挥着这一大坨白人教的幕后老板。 他亲眼看见了萧文明的退却,当然想要趁乱追击。 可是萧文明的行动却是有条不紊,不但撤退得十分有章法,四面“萧”字大旗伏而复起、屹立不倒,甚至连受伤的弟兄也都被抬走了。 像这样的撤退,很难让人不怀疑——这种撤退其实是一种诱敌深入的策略,只要胆敢追击,就会立即遭到萧家军毫不留情的反击。 因此此时白炎教只是远远地跟着萧文明,不敢发起任何攻击以免中计。 但是现在看到那么多屯田所的人马,撤退得如此慌张、如此混乱,几乎可以断定此次官军的撤退,绝不可能是在算计自己,而确实是被突然的爆燃给惊吓到了! 那就别等了,赶紧追击吧! 本来火焰就是白炎教的信物,忽然熄灭了,不管是任何原因,都将会对信徒造成莫大的心理伤害,甚至可能会导致一些信仰不坚定的信徒脱教而去。 所以越是在所谓的“信仰”遭受挑战的情况下,就越是要拼命厮杀,用厮杀时的紧张感、残酷感、血腥味冲淡脑海中的怀疑和理性。 古今中外一切宗教,或者一切打着宗教旗号的战争,莫不如是。 于是也不知白炎教采用了怎样的传达命令的方法,凡是能走的、能动的白炎教徒,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动员,根本就不用组织任何战术,一股脑地就向官军的后背冲击而来。 他们的冲击纷纷乱乱,就好似一群无头的苍蝇——不,白炎教徒虽然柔弱,但也是要杀人的,与其说是苍蝇,不如说是马蜂,要蜇人的马蜂! 马蜂十分弱小,一巴掌就能拍死,但是那么多马蜂铺天盖地地蜂拥而来,就是任何人都抵挡不住,哪怕你是武功天下第一,也只能被蜇得满头是包,搞不好蜂毒攻心,连小命都丢了。 以萧文明的萧家军和他临时带领的屯田所的军队而言,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称不上“天下第一”的,鼓足勇气,说不定还能把马蜂窝给捅了,可是面对成群结队的马蜂,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 特别是马蜂这种昆虫,还有点人来疯的意思,你越是跑,它越是追,越是狠…… 于是乎,随着官军的撤退,无数白炎教徒便如马蜂一般追击了上来,萧文明率领的官军只能向后退却。 而退却的时候,就显示出每支队伍的战斗力的强弱了。 战斗力强的,就连逃跑的样子也会那样得潇洒不羁、那样的义无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反顾,跑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战斗力稍差的,逃跑就变得拖泥带水、拖拖拉拉。 而战斗力最强的萧家军,撤退的时候极其迅捷灵活、干净利落,并且还能始终保持队形和最基本的防备,哪怕是半路遇到截击和突袭,一样能够全身而退。 其实萧文明做出撤退的命令不算太慢,然而向后退却的速度毕竟比不上全力追击,距离通往前进村山口还有百十来步距离的时候,官军大队的尾巴,就被白炎教给揪住了。 被揪住的官军,原本就是战斗力最差的屯田兵,现在又士气全无,又无法转身正面决战,只能好像一条被咬住尾巴的蛇一样,不断地被蚕食和吞噬。 这样不是办法。 萧文明的核心基本盘,就是他手下的三百萧家军,只要保住萧家军的完整,在战场上其他所有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从绝对的理性角度上来讲,萧文明当然可以置其他友军于不顾,自己先跑回前进村保证安全。但是这种用友军挡刀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哪怕是从最功利的角度考虑,要是自己现在单独逃跑,那之前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义薄云天”的人设,也就完全崩塌了。 不过讲义气,也要讲脑子。 萧文明并没有立即直接转身替其他友军的屯田兵挡刀,而是率先通过了通往前进村的山口,让紧随而来的友军将萧家军受伤的弟兄护送回前进村——这么一点小事,他们总是能做到的——而没有受伤的弟兄,则就在山口列队,迎候白炎教的冲击。 当初选在位于此处的前进村作为紧逼衢州、稳定苏州基地的时候,萧文明就十分看重此处的地形,尤其是通往衢州的通路两侧由小山包夹,正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 于是,萧文明和他的萧家军,扮演起了“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角色,在山坳的缺口处,筑成了一道防线。只可惜此处地形并不十分险要,山坳宽度不小,远没有希腊温泉馆那么狭窄,因此三百萧家军,只能排列两排横队,用盾牌作为阻挡,防线实际上十分薄弱。 萧文明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也不想作长久的抵抗,只要将所有友军全部护送回来,自己也就准备脚底抹油,溜回前进村确保安全。 短短百余步的路,在完全没有组织的溃军的脚下,已经成了一场公平而又残酷的短跑比赛:只要腿脚快的,就能跑在前头,就能获得“生”的希望;退较慢的,就只能跑在后头,也就只能去拥抱“死”的可能性了。 至于你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要退赛,能不能豁免——这又不是奥运会,没人会讲什么“奥运精神”,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顾及。 于是须臾之间,就有不少屯田所的友军通过了萧文明的防线,获得了生机,但也有人拖拖拉拉走在最后,只能被白炎教徒捉住、杀死。 在官军眼中,白炎教都是些没事找事的反贼,该死! 可在白炎教眼中,官军也同样是熄灭了圣火的恶魔,也同样该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家杀意相似,杀机相同,都是半斤八两。 看到跑得慢的友军被白炎教擒住,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少,萧文明也有几分恻隐之心。然而他现在自保尚且不足,能够替他们筑一道防线,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极限了,想要再主动出击帮他们回来,实在是力有不逮。 不过好在白炎教的组织也十分混乱,追击起来也都是靠着两条腿,因此屯田所的兵丁绝大多数都能跑回来,损失的人数在两三百人上下。 如此这般,在替其他屯田所打了一阵掩护之后,能够逃回来的兵丁,都已经逃回来了,不能逃回来的,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于是再在此地坚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萧文明一声令下,便命令萧家军全军回城,返回前进村的基地里去。 此时此刻,萧家军经过了之前的一场血战,已经是打得精疲力尽,虽然他们的体力和脚力要远远胜过那些临时纠集起来的白炎教徒,但毕竟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铠甲,行动的速度,相对那些轻装简行,并且已经被激发起愚昧的勇气的白炎教徒,总是还要慢了一些。 眼睁睁看着萧文明撤退的队伍,即将要被白炎教追上,这时忽听前进村里一阵战鼓轰鸣,村寨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票生力军忽然从门中鱼贯而出。 来者,正是许久没有行动的南湖屯的曹瑞! 曹瑞果然是萧文明的铁杆,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在前进村里安安全全地呆着,居然会向白炎教发起反冲锋,事实上是帮助萧文明转危为安了。 光这一点,就足够萧文明对他报以绝对的感谢了。 曹瑞一直以来,都是萧文明的亲信,他的南湖屯虽然以水军为长,但是也仿照萧文明萧家军的样子,不断地对手下弟兄进行训练,就连不少装备也是从萧文明这里拿来的淘汰品。 即便是淘汰品,也要比朝廷制式发放的不知要经费多少倍! 因此曹瑞的战斗力不敢说在整个江南道,至少在苏州府这一片,是仅次于萧文明的,并且他这种“仅次于”,要远远强过其他任何屯田兵! 有了这种战斗力作为底气,再加上是一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曹瑞几乎只用了一次冲击,就将整个白炎教的攻击给逼停了。 也好在通往前进村的山口并不大,每次能够进入的白炎教,总共也就几十个人而已。 如果是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宽阔的战场之上,要是成百上千的白炎教统一过来冲击,恐怕就连萧文明的萧家军,都未必能够挡住大队人马的冲击,又更何况是曹瑞了…… 但即便是这样,曹瑞也抵挡不住许久了,短暂的接触之后,曹瑞的南湖屯,便一下子损失了七八个弟兄。 牺牲的弟兄里头,有好几个萧文明都是认识的,有过数面之缘,见到此情此景,萧文明也是于心不忍,一面带领自家弟兄赶紧后退,一面对曹瑞,高声嚷嚷:“快撤吧!我这边都安全了,你也快跑!” (本章完) /77/77155/24589405.html 0246 潮水下的垃圾 曹瑞见萧家军的确已经脱离了同白炎教的接触,便赶紧命令自家弟兄往回退。 于是南湖屯和临海屯两处兵马,互相掩护、互相交错,用所能使用的最快的速度向前进村退去。 终于,白炎教的人马毕竟没有多少战斗力,总算是被萧文明和曹瑞安然退入了前进村之中。 随着两扇沉重的木门轰然关闭,无数带着白色怪异头巾的白炎教徒,终于被隔绝在了前进村之外。 当初修建这座村子的时候,萧文明特意花大力气,从山上砍伐了粗壮的树木,制作成了一道相当坚固的木质围墙。 那时候还有不少人置疑:这种围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设施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的力气修得那样坚固,迟早是要换成砖石围墙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体会到了萧文明的用意,要是没有这样坚固的城墙,要是随便用几根破树枝烂石头围成一截篱笆的话,那白炎教攻击的潮水,就在今天,已经将前进村这么一块小石都给彻底吞没了! 这圈围墙都是用单人合抱的大树,拦腰锯断之后,再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做成的——泥土往上的部分有两三人之高,而在泥土以下也有一人多深,看起来似乎可以从根上刨断,但是没有工具、没有人力、没有时间,想要短时间内摧毁这座围墙,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还是想要硬打硬冲,从正面击破围墙,白炎教又根本没有这样的重型攻城器械,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之前他们攻占州县,也都从来没有从正面攻破过城墙和城门,都是利用间隙在城中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之后才能攻下城池的。 萧文明认为,白炎教想要拿下木墙,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火攻。 在城墙外放火,放一把他们所崇拜的那种白色的火焰,用火焰将所有的木材全部烧毁,城墙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萧文明一边命令进城的人马不能休息,而要立即坚守住各处要害组织防守;一边则命令从水井里打上来尽可能多的水,从里向外浇盖在木质的城墙之上。 或许已经燃烧起来的白色火焰,在被泼了水以后会产生爆炸,但这股火焰就是再诡异、再奇特、再神奇,总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就把湿润的木材全都烘干,进而引燃吧? 萧文明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在城墙外毫无章法的猛攻一阵之后,白炎教的尝试终于渐渐放松了。 虽然仍旧有零星的白炎教徒,还在不断地尝试刨坑、放火之类已被证明是徒劳的方法,但是成规模的猛攻,显然已经是被放弃了。 萧文明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可以将萧家军从一线的城防上暂时撤退下来,将队伍重新整顿一番。 然而轻点下来,萧文明发现:为了这一次轻敌冒进的行动,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白炎教徒造成的伤害倒是十分有限,反倒是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次剧烈的爆炸,造成了三百萧家军人人披伤带创,甚至有一个弟兄被炸断了一条胳膊已然成了废人,还有一个弟兄被炸得奄奄一息,胸口的肋骨根根碎裂、惨不忍睹,俨然是活不成了…… 就连素来一派潇洒倜傥模样的温伯明,现在也顾不得斯文了,灰头土脸地坐在角落里,端着茶直喘气。 萧文明的萧家军自从成军以来,就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哪怕是面对凶悍毫无人性的倭寇,他们也都能全身而退。 所有弟兄加起来,所受到的最重的伤,也不过是头领胡宇面孔上那一条又长又深的刀伤而已。 像今天这样,一人残废、一人死亡的结果,已经对萧文明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震撼之余则是极度的憎恨。 憎恨这群白炎教的反贼,分明小日子还都不错——其中有不少还是地方上的土豪富商——为什么偏偏防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造反作乱? 他们这样的造反,像萧文明这样具有强悍战斗力的萧家军,都不免蒙受惨痛的损失,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百姓就不知有多少了!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白炎教同自己有没有共同的敌人,有没有相同的朋友,有没有政见上的分合,就因为今天在前进村前面结下的梁子,萧文明也要将他们彻底消灭干净! 尤其是那白炎教的所谓的“炎尊”和“圣女”,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究竟是不是在阵中,但是白炎教毕竟是你们拉扯出来的,那就是我萧文明的敌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惹怒我萧文明的代价! 然而还没有等萧文明对白炎教采取什么行动,前进村里就先乱了营。 也不知哪个屯田所的千户或者百户,在人群之中发了一句牢骚:“这仗怎么打的?死了这么多的弟兄,叫我回去怎么交代?”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向萧文明发难,但听他的语气和语意,分明就是在说萧文明的指挥不当才造成了这样大的损失。 因此他这话一开口,立即就有其他人帮腔:“可不是嘛!反贼那么多人,就敢直接往上闯,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就是就是,自己去寻死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拉着兄弟们一起垫背?” “自以为手下的兵丁天下无敌,所以才有恃无恐!你看,这不也死了人了吗?” 这帮军官骂归骂、怨归怨,但一个一个都是怂包,没有一个敢直接向萧文明挑战,所说的怨言也大多是指桑骂槐而已。 然而萧文明却是一个眼里掺不得沙子的人,别人骂他的话,他是一句都忍不了。 耳朵里听得怨言越来越多,萧文明一下子就怒了:“你们他妈的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有话给我说清楚!” 一边说,萧文明一边“噌”地站了起来,两只眼里放出犀利的光,扫视着一众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 萧文明虽然说同他们品级相同,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至因为转正的时间要比正常的晚了大半年快一年的时间,因此论资排辈的资历比他们还要浅一些。 但是这些日子萧文明率领他们南征北战,也的确积累了一些威信,被萧文明这么横眉冷对地扫了一眼,这群喋喋不休的军官顿时哑口无言。 萧文明一看这样的场面就更加来劲了,冷笑一声:“哼!说呀,你们继续说呀!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我们还没失败呢!兵凶战危,上了战场的,谁敢说自己没能有所损伤?死了几个人是不假,这些弟兄阵亡了我心里也伤心。但你们要怪就怪前头白炎教那些反贼,冲着我做什么?” 萧文明越说越是动气,这时只有南湖屯的曹瑞轻轻拉拉拉他的袖子,低声劝道:“你也少说两句吧……” 萧文明其实把话已经都已经说明白了:眼下大敌当前,白炎教的攻势虽然已经放缓了,但是仍旧有成千上万人堵在前进村之外,危机仍然没有解除,不是内讧的时候,正要一致对外。 因此发了两句牢骚之后,萧文明就想往回圆上几句,也就是说几句话,要大家放下成见、同仇敌忾,把仇恨集中到白炎教身上…… 然而这时又有人火上浇油:“你说的倒轻巧,出兵打仗,你也不过是想积累功勋,想要升官发财罢了。你想走你的阳关道,可别砍了兄弟们的独木桥!别想用弟兄们的血染红了你的官袍!” 萧文明听着这话,心中的无名火又被吊了起来:“你说的这叫人话吗?是没错,老子攻打白炎教,是攒了功勋和名气出来。但你们跟着老子,那个没有立了功劳了?我又抢过你们哪一个的人的功劳了?你们要是觉得跟着我不满意,马上可以走!但是我萧文明有言在先,你们走人可以——把立的功劳通通给我吐出来!老子不是做慈善的,有功劳大家分,有困难你们闪,你当我傻啊?” 萧文明这话乃是诛心之言,瞬间把那些牢骚话说得偃旗息鼓。 要他们退出,自然是可以的,但是让他们交出功劳,他们又绝对舍不得…… 人嘛,谁不是这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矛盾,哪怕是只有两个人就都会有不同的意见,更何况是这么多平素不相往来的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临时连接在一起呢? 其实萧文明的心思和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想用最少的损失、消灭最多的敌人、建立最大的功勋。 但是战场之上你来我往的,刀剑都不长眼,谁能保证完全没有损伤呢? 只不过萧文明之前带领他们一路高奏凯歌,把他们内心的期望值拉的太高了,因此一旦遭受了损失,这些屯田所的军官就无法接受了。 胜利就好像是汹涌而来的潮水,能将一切的矛盾通通掩盖在潮水之下,只有当胜利远去、面临困难的时候,才能知道潮水之下到底藏污纳垢了多少矛盾和不满。 这些垃圾往往也只能掩盖在潮水之下,挑到明面上摆到眼前谁都受不了。 (本章完) /77/77155/24589432.html 0247 跑这里来干什么? 然而萧文明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心里有多脏,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我可以只当看不见;但要是想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那对不起,我会一滴不漏的泼还给你们! 只听萧文明又说道:“你们不是吵吗?吵能吵出什么结果来?眼下大敌当前,就两条路:第一条坚守住前进村,白炎教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他们的攻势已经放缓了,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老子一个反击,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第二条路,大家立刻放弃村子走人返回苏州,白炎教就会占住这个村子,进而持续北上,这个丢失战略据点的责任,恐怕在座诸位一个都负担不起吧?” 萧文明一边说一边又扫视四周:“眼下大家都有损失,哪位说要撤退北归的请站起来,大家都以你为马首是瞻,你带领大家撤退,我和我的萧家军可以帮你做殿后。怎么样?这条件够优厚了吧?” 这条件是有够优厚的了。 萧文明的萧家军,毫无疑问是所有在前进村的屯田兵里战斗力最强的,让他来守住后翼,如果还不满意的话,那恐怕也不存在任何能够令人满意的选项了。 但是就这样的情况,却依旧没有人敢答应——无论是进还是退,作为指挥者那都需要负责任的,在场之人恐怕除了萧文明之外,没有一个有胆量敢承担这样的责任。 于是场面再次陷入了沉寂。 看着这些刚才还在狂犬吠日的所谓“同袍”们,萧文明心中禁不住冷笑起来:就你们这些人,没一个管用的,真到了必须出头的关键时刻,谁都不敢出来多说一句话! 既然您不说,那我就说了! 萧文明环视四周,异常得意地对众人朗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继续听我指挥。白炎教虽然势大,但终究是强弩之末。并且他们的所谓圣火已经被我扑灭,现在也不过是靠着一腔蛮血勉强支撑而已。我断定,最快一天、最慢五天,他们的士气也就崩塌了。到时候我们再伺机发起反击,必然能够旗开得胜!” 萧文明这番判断,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但最起码也是有理有据的,别人就算有不一样的意见,也完全没有办法找到比萧文明更加合理的判断。 因此他们也只能按照萧文明的安排,继续坚守住前进村外的木质围墙,等候情况发生有利于自己的变化。 或者有可能真的会像萧文明描述的那样,白炎教的士气会在瞬间崩塌,那么现在这一场打的有点烂的仗,也就能取得完胜。 正当萧文明意气风发,准备重振旗鼓的时候,却见一人飞奔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来人了!来人了!苏州府那边来人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在粪坑里扔了个炮仗,炸得原本就信心动摇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这威力,丝毫不逊色于方才那白色火焰爆燃时候的威力。 因为大家谁都知道,现在正面对着衢州方向无数白炎教的攻击,忽然又从苏州方向来了人,这不相当于把前进村置于前后夹击的地步? 现在众军现在所能依靠的这座前进村,之所以能够被依靠,除了其城防还算完整、坚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背靠的苏州,处于属于可攻可守的绝对有利地位。 就算是现在被军力绝对占优的白炎教徒围攻,就算是对萧文明的指挥心怀不满,但所有人的内心也并不是十分慌张——有苏州方向不断的物资补给供应,白炎教在缺乏重武器的情况下想要攻破前进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就算退一万步,前进村真的被攻破了,再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把整个村子付之一炬,大家再返回苏州府,同样可以从容部署防御势力。 但是现在可好了,苏州府那边突然来了人,那就意味着自己的退路也被截断了! 按理说,作为此处指挥官的萧文明,是要防着这一手的,这也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但是萧文明却认为没有这样的必要。 因为现在正面面对的敌人就只有白炎教而已,而白炎教是从福建发端并且想经衢州进入苏州的,根本就不存在从苏州方向,反过来进攻萧文明背后的可能性! 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又何必苦巴巴地来啃萧文明前进村这一根硬骨头呢? “情报判断一定有误!”萧文明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一个判断。 在一旁蹲了许久的温伯明,这时也站了出来,赞同萧文明的意见:“萧兄言之有理,敌情必有问题,请回去再探。” 温伯明虽然只是一个一无缚鸡之力、二无功名在身的白丁,但这些日子萧文明经常就各种事务征询他的意见,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俨然全军军师一般的存在。 因此仗着萧文明的势力,温伯明也颇有一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说话自然也就多带了几分分量。 因此那传令之人听了温伯明的话,赶紧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于是现场又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知道,如果萧文明的判断失误了,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的确是白炎教的话,那几乎会带来灭顶之灾! 面对这样巨大的风险,就连做出了判断的萧文明都禁不住有些自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失误的概率,只要失误一旦坐实了,转眼就会导致最为凶险的结果。 不过还好,在短暂的沉寂过后,那传令之人便迅速折了回来,带来了一个不知应当如何判断好坏的消息:“已经查明白了,出现在背后的队伍,并非是白炎教的人,而是江南道集结起来的大军过来增援来了!大军人数超过三千!” 三千人的兵力,已经不算少了!对于萧文明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补充,且不论战斗力如何,而领军之人更是紧要——竟然是由江南道总管桑淳元亲自率领! 一听到“桑淳元”的名字,萧文明就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和这位桑总宪的麻烦还没完呢! 双方心理还存着芥蒂,桑淳元对萧文明有所不满,而萧文明也捏着这桑淳元的命根子,他就算来了,能和自己配合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敢保证。 并且更重要的是,桑淳元同白炎教似乎颇有瓜葛,这种瓜葛到底有多深有多长,目前来看根本就没有办法验证。 万一他来是来了,率领的也是官军,可实际上是白炎教奸细,过来倒打一耙、里应外合,彻底攻破了前进村,那可怎么得了? 最好、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把桑淳元和他手下的人马,暂时先阻拦在前进村之外,又或者只放桑淳元一个人进来,这样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但是凭借萧文明现在的立场和实力,根本就不具备提出这样要求的可能性。 甚至都无需遵循萧文明的意见,光凭“钦命江南道总管”大人的关防大印和金牌令箭,桑淳元便率领大军直接进入了前进村! 原来前进村无论是属于衢州府的、还是苏州府的,根本就是在江南道境内,凭什么阻拦最高军政长官得桑淳元? 看得出桑淳元率领这么多人马,也是风尘仆仆地赶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窝都深深陷入到了眼眶之中,然而他率领大军来此,显然是志在必得,也不免流露出得意的表情,摆出总宪大人的架子,即便本人已经到此,依旧由跟班大声嚷嚷道:“总宪大人驾到!” 在场的都是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之类小军官,也就是个六七品的武官的样子,按规矩,平素想要见一见江南道总管这样的封疆大吏,几乎要比登天还难。 如今桑淳元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自然是战战兢兢,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多少带了些伤、也顾不得自己刚刚吃了败仗、也顾不得在这一仗里损失了多少弟兄,赶忙站起身来,纷纷向总宪桑淳元拱手作揖。 桑淳元倒也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同这些个小军官一一见礼,询问姓名、履历,见到受了伤的还不忘勉励安慰自己,也算是体现了一点领导艺术吧…… 萧文明静静看着桑淳元的表演,缩在所有人的最后一个,直到桑淳元走到自己的面前,他才装腔作势地说道:“末将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六品千户萧文明,见过总宪萧大人!” 萧文明这样客气,桑淳元反而不习惯了,支吾了几句才说了句不冷不热的话:“萧千户辛苦了。” 萧文明刚才那么客气是在逗桑淳元的。 不过以桑淳元沉稳的性格和深厚的城府,自然也是不会中萧文明的诡计的。 既然设好了陷阱你不往下踩,那我就只能把陷阱扔到你头上了。 萧文明正拿着桑淳元的把柄,因此对他说话也是有恃无恐:“我说桑大人,此处正是平叛的前线,您是封疆大吏,金枝玉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4330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603843.html 0248 放弃村子 桑淳元不是笨蛋,萧文明问的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 “萧大人这话就说的奇了,本官统领江南道军政大事,叛贼由福建杀入江南,本官职责所在,当然应该领兵过来平叛。本官倒要反问萧大人一句,你是临海屯的千户,应当守土有责,恪尽职守,不在临海屯镇守,跑到这衢州府来做什么?” 萧文明率军突入到衢州,肯定算是自作主张,但是他这种自作主张也是有着依据的,依据就是毅亲王给她的手令。 这件事情原本是要严格保密的,在场之中的千户、百户,除了曹瑞之外,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要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的话,除了萧文明和他的军师温伯明之外,就只有苏州知府汤光耀了。 不过汤光耀此人并不是一个嘴巴很紧的人,要是桑淳元摆着官位、声色俱厉地去质问,汤光耀的肯定是会把口风透漏出来的。 因此萧文明断定,十有八九,桑淳元已经知道了萧文明奉了毅亲王手令的这件事情。 既然如此,那再继续保守秘密,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萧文明便也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手上有毅亲王的书信,要我统帅苏州府的人马,有便宜行事之权,怎么样?要我给桑大人瞧瞧吗?” 以毅亲王的身份和资格冒充他的手令,并且冒充手令调动军队,也是一桩杀头的大罪,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文明除非是不想活了,才会做这等没脑的事情。 因此,桑淳元并没有表达异议,而是反问萧文明道:“所以萧大人就是以此手令,来统率众军的吗?” 萧文明回答:“不错,此处战事由我全权负责,总宪大人虽然是上官,但再大恐怕也没有毅亲王大吧?所以也请不要越俎代庖。” 萧文明和桑淳元两人已然争论了起来,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些个屯田所的千户和百户都已经吓傻了:哪有萧文明这样跟总宪大人说话的? 虽然都是朝廷命官,但品级差的不知有多少级呢!并且两人之间还有文武之别,平起平坐地说话就已经是僭越了,更何况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地互相争论? 桑淳元素来都有严厉之名,江南道害怕他的官员不知有多少。 然而他同萧文明说话,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没大没小”的氛围,几乎用萧文明同样的口气和态度说道:“萧千户莫不是以为,毅亲王的手令只给了你一个人吧?” “听桑大人的意思是,你手里也有毅亲王的命令?可别是在骗我吧?” 萧文明有他怀疑的理由。 桑淳元同白炎教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点萧文明已经在书信里向毅亲王旁敲侧击过了。毅亲王不是笨人,当然应该接受到了萧文明的暗示。 且不论桑淳元是不是真的同白炎教有关系,但是瓜田李下的,是不应该给桑淳元再赋予军事大权的。 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像桑淳元这样的“疑”人,无论如何,在如此战事紧急的情况下,再给桑淳元授予军权,实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以毅亲王的见识和经验,按理说是不会办出这样的事情的。可事实看来萧文明却想错了。 只听桑淳元说道:“这还是有假?毅亲王已由皇上钦定,统筹剿灭白炎教的事宜,他老人家的军令便是皇上的圣旨,谁敢违抗谁敢伪造?” 这个情报,对萧文明而言是一个绝佳的好消息,由毅亲王领衔平叛之事,可以说是朝廷真正重视起了白炎教。 并且毅亲王他老人家,同萧文明的私交极佳,由他坐镇指挥,也可以替萧文明明里暗里挡掉许多的干扰和麻烦。 但问题就是,既然有毅亲王坐镇,那应当被驱逐出指挥层的桑淳元,却仍旧大言不惭的出现在了前进村里,这就有些前后矛盾了。 今日之后,萧文明听军师温伯明分析说:毅亲王其实是把萧文明的话给听进去的,然而想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处置一个封疆大吏,难免有碍物听,于是毅亲王便使出了这样一条苦肉计——故意给桑淳元犯错误的机会,倒要试探他一下,试探一下,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与白炎教站在一起。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现在桑淳元春风得意,说话就更加多了几分底气。 只听他传达起了毅亲王的命令:“毅亲王早知衢州这边战事正紧,于是便秘令本官率领三千精兵赶来支援。毅亲王说了,前进村乃是要点之处,不能丢失。” 桑淳元一边说,话语之中一边夹带着私货:“看样子还是我来的太晚了,萧大人是轻敌冒进,所以才会萌生了这样严重的损失。你临海屯也就罢了,其他几个屯子也死了那么多人,恐怕难以交代吧?” 萧文明出来是个口头上绝对不能吃亏的。 虽然的确是吃了败仗,但是萧文明还是依旧嘴硬:“桑大人是读书人,不懂兵法。我这不过是故意卖一个破绽,如果白炎教中计,才好将其聚而歼之。” 桑淳元或许真的不懂兵法,但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假了,假得连鬼都不信。 就算你是真的在“诱敌深入”、“聚而歼之”,那后续的人马呢?怎么一个人都找不到?难道都泡在前进村里当缩头乌龟,然后贼溜溜探出脑袋,就能把人吃掉吗? 而此刻桑淳元多少还带着耐心,循循善诱地说道:“无论之前胜败如何,但是这座前进村似乎已不堪坚守了。为今之际,应该召集起所有弟兄,暂时放弃这座村子,先回苏州休养生息,然后再伺机出兵围剿夺,回村子、消灭逆贼!” 应该来讲,桑淳元的办法,是目前可行的方案之一。 不过他这个方案太过保守、太怂了,几乎是眼下能够实施的所有方案中最托底的那一个,但其实也是最稳妥的一个,采取这个方案,各方面都是可以都过去的。 然而萧文明对桑淳元本身就带着一丝的防备,只觉得桑淳元提出的这个方案,仍旧有些不妥,至于不妥在哪里,萧文明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因此萧文明没法直接反驳桑淳元的命令,但也拖着不予答复,只说道:“此地乃是战略要害,若是轻易放弃,难免折损士气。” 其实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萧文明主张坚守前进村,固然有它的理由,而桑淳元主张暂时放弃也未尝不可,从两个选项中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有着充分的理由的。 而在选择过程当中,除了冷静的分析之外,当然也会参杂的其他的主观原因或者客官原因,有些原因甚至是不理智和毫无道理的。 就拿萧文明而言,他本身对桑淳元的身份和动机心里存疑,因此桑淳元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萧文明在暗地里主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目前来看,萧文明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商量的口气询问桑淳元:“总宪大人,如今这座前进村已是颇具规模,既然是要放弃,是不是要将其付之一炬?所有积累的粮食、器械、物资,全都要销毁,不能留白炎教任何一样。是这样吗?” “这个嘛……”桑淳元在军事上的确是个外行,并没有考虑的那么深,原本他心里面也觉得,我是江南道的最高军政长官,我要宣布撤退,只需要拿一个大的决心就可以了,具体的事物自然可以交给下面的军官去办理,没有必要管得那么细。 但是既然萧文明当面问了,桑淳元也不能不有个说法,要是一言不发,岂不是显得他堂堂总宪大人,居然会被手下一个区区屯田所千户问得哑口无言……那就太没有面子了。 然而这整件事情,属于是撤不撤、留与不留都是可以从两方面都说得通的——留下,可以说是珍惜民脂民膏,为将来的反击做准备;不留,可以说是坚壁清野,只送给白炎教一座孤城,也利于日后反击。 桑淳元正盘算着怎样回答萧文明的话,最好可以把话说到滴水不漏。 没成想萧文明第二个问题又问来了:“若是放弃前进村,白炎教占领此处之后,向北眺望便是无险可守的一片平原,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地入侵苏州府地界。不知总监大人,对此有何措施应对?”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原本同时能够站住两处要害,就是萧文明选在前进村设立据点的最重要的原因。 目前来看,前进村的战略位置,是具有一种不可取代性的,放弃了前进村,就意味着要向后退却一步,仅以苏州府的角度而言,也就失去了能够抵白炎教最为有利的一环,是最得不偿失的。 桑淳元被萧文明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也就萧文明现在的态度还算客气,如果他真的摆出居高临下的样子,那么桑淳元那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活像是被抽到问题而回答不出的小学生……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4329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603844.html 0249 这个险值得一冒 要是遇到其他人,首先他们是不敢跟桑淳元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话的,其次桑淳元要是懒得回答,只需要摆出官威强行压制住也就得了。 但是面对萧文明他就不能这样干。 萧文明手里还捏着他巨大的把柄呢!一旦双方闹翻了脸,最后出大丑的依旧还会是桑淳元。 沉思了半刻,桑淳元有些放下身段的询问道:“那依萧千户的意见,应当如何处置呢?” 萧文明回答道:“白炎教的虚实属下已经探知过了——不过如此,也就是靠人多而已。而眼下我们前进村里,官兵拢共加起来也有四千多人,其中还有桑大人率领而来的生力军。而此刻白炎教已成了强弩之末。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彻底剿灭眼前的叛贼不成问题。”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还要再跟白炎教打一仗,打一场大仗,一场投入所有兵力的决战。 萧文明说是怎么说的,可桑淳元站在他的这个位置上,也不能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采纳萧文明的意见。 于是桑淳元招来自己麾下的几个将领,询问他们的意见。 桑淳元虽然在名义上是整个江南道军事的最高负责人,但他作为文官,自己却并不会打仗,依旧需要依靠手下的将领替他统帅部队。 而与萧文明相比,桑淳元统领的这些军官就要高级了许多,基本都是游击将军之类的中层武官。 其中有一人还是萧文明的熟人,便是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 任当思同萧文明有些私交,桑淳元是知道的,但即便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依旧对任当思是比较倚重的。 倒不是因为这位任将军有多少军事才能,只是因为他做人确实有一套,在上下级武将和普通兵丁之中都颇有威信,算是整个队伍的润滑剂,并且这支润滑剂在涂抹的时候还多偏向了萧文明一点。 然而就是这个任当思,在提出自己意见的时候,也并不同意萧文明的方案:“这太冒险了,太冒险了!桑大人说要放弃前进村,固然有些太……太稳妥了,但继续坚守问题不大,至于要主动出击,这真的是太冒险了……” 再向桑淳元发表了意见之后,任当思居然还反过来劝萧文明:“萧大人,你是知兵之人,应当知道坚守此处是现在最佳的选择,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取个中庸之道,如何?” 任当思多少知道一些萧文明的性格,见他表情似还有些不服,便又劝道:“萧千户不必多言,桑总宪那边我自会去讲,你率领苏州府的人马,不但保全本地的安全,还能绥靖衢州的叛乱,这些功绩我们看在眼里,朝廷也都看在眼里,将来论功行赏是绝对少不了你的,” 这句话虽然说的很功利,但越是这种功利的话,就越是实在,反而让萧文明听了感到安心。 能够说出这几句话,已是任当思这么个身份、这么点见识,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但这位金陵游击将军所不知道的是,萧文明虽然的官职要小于他,可眼界的高低却已经远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远超过了。 萧文明心里其实是别有算计的。 如果说眼下这座前进村,按照桑淳元的想法放弃了,那就会落入白炎教的手中,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若是同桑淳元妥协,不进攻而只坚守的话,一样会有桑淳元的势力渗透进前进村,而桑淳元本人同白炎教又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一旦这种联系落实,那白炎教也就是间接地控制了前进村这样的结果,萧文明一样不能满意。 只有彻底击败眼前白炎教的势力。 于是萧文明据理力争:“白炎教在福建虽然嚣张,但是自从踏入江南地界,只要是遇到我,就从来没有打过胜仗,气势一直被我死死压住了。今日这场大战也是一样,他来的人马虽多,但是我要是能够以小胜多,那白炎教之乱,恐怕也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了。相反,这一仗要是他们胜了,或者仅仅是打平了,那他们的气势就要掰回来了,想要再重新压服他们就不那么容易了。” 听了这话,桑淳元冷笑一声:“萧大人想得倒也长远,看来区区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官职,似乎是难以局限了。” 这几句话中满是讥讽的含义,萧文明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但是现在不是同桑淳元纠结这着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时候。 只听萧文明又说道:“此外,我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白炎教的首恶元凶——一个所谓的‘炎尊’,一个所谓的‘圣女’,或许就在前方的队伍之中。可能二人之中有一人在此,也可能两个人都在这里面。如果能够在这一仗中捉住他们,或者让他们在乱军之中死了,那大势瞬间可定,我等也能立下不世之功!” “此话当真?”桑淳元似乎对萧文明的提议很感兴趣,“你怎么就敢断定炎尊或者圣女就在其中?” 说实话,桑淳元的反应有些强烈了,萧文明禁不住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早就怀疑桑淳元同白炎教有关系,难不成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是想从我的嘴巴里打探一些消息吗? 但是向萧文明的消息都是公开的,就是暂时不说,桑淳元只要多留心询问,或迟或早,也都能知道。 线索千头万绪,最重要的也就只有两条: 第一条,此次白炎教出动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 据萧文明所知,之前白炎教无论是在福建攻城略地,还是在江南四处袭扰,但每次出动的都只是小股人马——少则五六百人,最多不过两三千人而已——像眼下在前进村这样一下子出动万把人这样的规模,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并且这么多兵力,并不是事先就准备好了一下子就过来的,而是有一个逐步添加的过程,这就说明在现在的白炎教的队伍里,必然有人负责起了组织和动员的责任。 否则,以白炎教的组织能力和信息交换能力,是不太可能实施这样严密的行动的。 第二条,则是那团白炎教的火焰。 白炎教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教众是平等的、不讲排场的,然而就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的观察,白炎教每一次出动哪一次不是排场十足? 就上次那个出现在临海县的圣女,那都是四大护法陪驾,排场搞得足足的。 因此,按照白炎教的秉性,能够升起那么大一团白色的火焰,可见队伍之中必然是有重要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的细节,却都没有以上两条那样的确实和重要。 但光凭着以上两条,似乎就将桑淳元给说动了。 他原先的那种怀疑和嘲讽的眼神顿时变得柔软和和善了许多,口中喃喃道:“如果真能把白炎教的首脑兜在里面,那岂不是大事已定了吗?” 萧文明距离桑淳元不过一步之遥,桑淳元这话说得再轻,萧文明也都听到了,便附和道:“是啊,那就大局已定了!怎么样桑大人,你有没有兴趣冒一冒这个险呢?” 桑淳元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这个险倒是值得一冒。” 这句话把萧文明听了个云里雾里。 按照萧文明之前的怀疑,如果桑淳元同白炎教有联系的话,那他们之间必然是有利益绑定的,既然如此,将白炎教零敲碎打地消灭一些,或许还无所谓,可是要一下子把他们当中两个首脑人物一网打尽,那显然是同桑淳元的利益相报矛盾的,桑淳元应该是不会答应这样的提议的。 萧文明,只不过先将这个事情提出来之后,在旁敲侧击迂回地让他改变主意。 可没想到桑淳元对于这样的计划却是极感兴趣的,并且看他深思熟虑之后,喃喃自语的这副神态和表情,并不像是在故意演戏。 萧文明是越来越瞧不懂这个桑淳元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松了口了,那就应该再好好地趁热打铁几句了。 “总宪大人以文武全才著称,并不是那些不懂军务、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属下的刚才那番话纵心大人必然是听懂了的。只要大人肯下这个决心,属下麾下这三百人马,愿意担任前锋!” 萧文明一口一个“属下”,说得桑淳元都有些心动了。 然而他终究不能下定决心,又问道:“就是不知道真打起来,能有几分胜算?可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总宪大人这话就说的很对。能有几分胜算,是要打起来以后才知道的。我手下这些弟兄有多少战斗力,桑大人应该多少有些耳闻。今日这一战,若不是刚才战场上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根本就不需等总宪大人亲自前来,属下已与同僚们将白炎教拿下了!“ 萧文明这边说得很激动,桑淳元那边盘算得也很精明—— 既然姓萧的想要碰一碰白炎教,并且以自己手下的弟兄作为前锋,那就让他去碰好了——赢了这功劳固然是我桑淳元指挥得力,输了也无非是这小子轻敌冒进。 并且,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得的毅亲王的手令,但有了这样一份手令,萧文明指挥兵马,便有了他的依据,桑淳元自然也就没有了玩忽职守、坐视朝廷大军失败的责任。 (本章完) /77/77155/24633286.html 0250 从零到一 这账是越算越明了。 于是桑淳元总算是答应下来:“那好,那我就依萧千户所言,同知白炎教好好掰扯掰扯!不过看今日的时间依然是晚了,苏州府的屯田兵刚刚打过了一仗,弟兄们的伤亡也不小。那大家今日就在此处休息一晚,等明日清晨再共赴大计,不知萧大人意下如何?” 相同的规模,夜战要比日战难得多。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于中国古代这些当兵的营养都很不充足,就更加别谈均衡和完善的概念,而得不到完善的食品的补给,就容易产生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那还打什么仗? 但是萧文明的萧家军就不怕。 以他们平时的营养水平,根本就不怵夜战的考验,这就相当于对其他的军队形成了一个降维打击。 因此萧文明计上心来:“桑总宪,属下要的就是夜战!” 桑淳元算是原则上已经答应了再同白炎教拼上一拼,但是在作战的方式和方法上,他也是不能不有所考量的。 而萧文明提出的夜间作战的变数实在是太大了,要他下这个决心并不容易。 “那可不行,挑灯夜战……呵呵,我看萧大人是自己写《三国演义》、自己看《三国演义》看多了,难道不知道这么多人摸黑打仗,别说是敌人了,连自己人这事都分不清楚。萧大人的建议,本官不能苟同。” 萧文明却道:“总宪大人误会了,夜战,我是要打的,但不是让你们打,而是我一个人打!” “你一个人?你手下才多少人?想要对付所有的白炎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总宪大人所言不虚,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此次作战当然需要总宪大人全力配合。” 桑淳元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萧文明的为人他是了解的,原本遇到那些很不简单的事情,他故弄玄虚地讲出来,就更加令人听来扑朔迷离。 不过面临同劲敌的决战,一切的投机取巧都显得那么没有意义,只有真刀真枪的拼杀,才是最重要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仗输了就是输了,想后悔也没用! “我已经说了那么多遍了,也不想再重复了。萧大人想要我全军夜间同白炎教作战,本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桑总宪不要着急嘛!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还请让开一步,有我同你慢慢计较。” 萧文明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自己的计划铺陈出来。 现在来看,白炎教打仗的本事稀松平常,可搞阴谋诡计却是一把好手,萧文明也很难断定,在场的武官之中,就肯定没有白炎教的奸细。 从苏州府来的这些千户百户,萧文明同他们接触了那么长的时间,的确不像是和白炎教私底下有联系的样子——如果有的话,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萧文明早就能抓到蛛丝马迹了。 萧文明担心的是桑淳元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江南道别的地方带领过来的那些人马,他们成分不明,萧文明绝大部分都不认识,甚至连桑淳元本人就有着很大的嫌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们的面前将自己对发言权的计划和盘托出。 但是唯独对桑淳元,萧文明只能选择暂时相信,因为要是把他排除在外,那他自己的计划就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这其中的风险,已经大到离谱的程度了。 但是没有办法,萧文明也就只能对着桑淳元,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讲了出来。 这个计划虽然是临时盘算出来的,但的确有很高的可行性,哪怕桑淳元只是一个军事上的外行,也觉得这步棋虽然够险的,但只要落子下去,就能将整个局面彻底扳回来! 并且最重要的是,此次计划,最大的风险其实是压在萧文明身上的,桑淳元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实际上处于一种静观其变的状态下,那对自己就很有利了。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桑淳元又独自思量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答应下来:“好!那就按萧千户说的主意办!” 将所有的危险系于自身,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个人英雄主义了。 萧文明可不是那种只要名气而不要利益的傻瓜,特别是对于桑淳元这号有可能同敌手有牵连的,不给他留一点额外的托底的措施,就怕这家伙临到紧要关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于是萧文明便又多留了一手:“桑大人,此次行动最讲究协同配合的时机了。你我虽然是故交,但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配合过一次,就恐怕协同作战有所不利。这样,我身边的军师温伯明,同我亦师亦友、足智多谋,其他苏州府来的弟兄也都很服他。就让温先生留在前进村里,也好替桑总宪出出主意。哦,对了,总宪大人应该也知道,这位温先生同大人的公子还颇有些交情呢!” 何止是有交情,简直都快打成一片了! 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犯事的经过,温伯明知道得一五一十,留他在左右,分明就是为了警告桑淳元:别以为你是江南道的总宪大人就一定掌握了主动权,我手里一样捏着你的把柄,逼急了随时可以抛出来,让你身败名裂! 当然了,像温伯明这样的书生,只身一人留在桑淳元的身边,肯定是不安全的,搞不好桑淳元这人玩阴的,直接就把温伯明给杀了,说不定杀的时候,还能安插个什么白炎教奸细的罪名——让他死了也就罢了,还死的还很冤枉…… 虽然温伯明也是世家子弟,他爹是前任的户部侍郎,桑淳元也未必真的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因此萧文明又嘱咐温伯明:自己暂时离开前进村的时候,不要跟桑淳元多废话,这里的人没一个靠得住的——除了南湖屯的千户曹瑞之外——所以没事就呆在曹瑞的队伍里,真的遇到桑淳元出卖自己,就出头说一句,他要是不听也就别再坚持了,扭头就走,去找毅亲王告状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番部署下来,基本的策略已经确定。 决战在即,萧文明还是要回去看一看自己手下的萧家军。 由于萧文明是想将前进村作为一个长期的据点来运行的,因此萧家军在村子里的驻地,可不是临时搭一个帐篷就算了事了,而是有正儿八经的房屋作为营房的,住宿条件自然是要比在野外露营要强出不少。 并且这几间营房是城建村里所有营房建造得最坚固,设施最完善的,但是现在整个营房却笼罩在一层悲泣的环境之中。 原来是那个被炸伤胸部的萧家军的弟兄,总算没有扛住,终于在运回前进村两个时辰的时候死了。 这是萧文明的萧家军南征北战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出现阵亡的情况,虽然这次只阵亡了一个弟兄,但从零到一的区别,远远要比从一百到两百的区别来的大。 这位弟兄死的惨啊! 他原本手上力气就大,因此就被萧文明点名抬着水桶去泼白炎教的那团邪火,而那团白色的火焰爆炸的时候,这个兄弟就站在最前面,手上抱着那个木桶,在冲击波的巨大推力下,将他胸前的肋骨全都挤碎了,胸膛都深陷了下去,不知有多少片骨头深深的刺入,心脏和肺部。 他能够撑到前进村,过了两个时辰才延期,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这两个时辰里面,他经受了多少的痛苦,也恐怕只有归来兮的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还有一个弟兄,和那位死去的兄弟一样,也是站在最前面的,受的伤稍微轻一点,可是小手臂也被木桶压得骨肉尽碎,一眼看去,都快瘪了。 这种伤,哪怕以后世的现代医学的眼光来看,这也是一种极重的伤害,而在萧文明所在的大齐朝,这种伤几乎都要危及到生命了。 萧文明的队伍中没有专职的军医,只有四五个弟兄,因有家传治疗跌打损伤的技术,所以萧文明并让他们做兼职的军医。 他们医术还算凑合,不是最好的,但关键都是自家弟兄,治伤的时候可以不遗余力,有时候处理得虽然不完美,但照顾的时候都是绝对的尽心尽力。 然而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受了如此重伤的兄弟,他们也都垂头丧气,见萧文明来了赶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少爷,这条手是保不住了,赶紧切了吧!要再不动,命就没了!” 他们虽然知道怎样治伤,但出于一份兄弟间的义气,不想让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在自己的手下成为残废,就等着萧文明过来拿这个大主意。 残废了虽然可怜,但总比要死了强吧! 萧文明无可奈何,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一滴泪珠流了下来,闭着眼摇着头回答:“那就动手吧!活干的干净些。动刀之前,消毒什么都要做好,要是你们手脚不干净,把伤弄得更重了,我可不答应,兄弟们也不答应!” 这年头没有麻药,做截肢手术只能硬砍。 (本章完) /77/77155/24633287.html 0251 报仇的时刻到了! 虽然那条手臂已经废了,继续牵连的神经剩不下几根,但看着那条手臂离自己远去,那受伤的弟兄,仍旧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哀嚎起来。 发出这样的哀嚎,同一个人的胆量没有任何关系,是出于最动物性的本能。 这种哀嚎震人心腹,萧文明实在是不忍听闻,跑到门外去冷静了好半晌,直到哀嚎声彻底平息,他才折了回去。 这位刚刚失去了手臂的弟兄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已经疼得晕厥了过去,但至少这一条命是保下来了。 于是萧文明拍了拍那几个动刀的弟兄,算是对他们的勉励,又吩咐下去:“这位弟兄的父母家小,全都由屯子里出钱养活,该怎样赡养、怎样抚恤的,全都交给姐姐萧文秀去做。” 再重新折回营盘,屋子里萧家军的弟兄一个一个垂头丧气,士气收到了莫大的打击。 虽然这一回他们并没有打败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赢了——付出了一个弟兄阵亡、一个弟兄重伤的代价,一举扑灭了白炎教作为信仰的那团所谓的“圣火”,并且造成的对手的伤亡不知是自身的多少倍。 这个成绩放在别的队伍身上,都可以摆酒席庆功了! 可萧家军还是不满意,就是不满意——似乎在他们的心中,只有全部弟兄安然回来,并且把敌人打崩溃了,才能算是真正的胜利…… 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哪有那么容易? 想来都是之前接连不断的胜利,将大家的认知都误导了。 甚至连萧文明都需要调整心态,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随着敌人的越来越强大,今后伤亡必然会不停地出现。 原本萧文明过来看看大家还是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部署下一步的行动。 这一部行动其实是有相当强的冒险性的,其冒险程度,丝毫不次于,白天扑灭白炎教邪火的那次,见兄弟们的情绪那样低落,萧文明都不知应当如何开口了…… 正在这时,萧文明三个头目中最急性子的刘辰拍案而起,带着哭腔嚷道:“少爷,这场打的太憋屈了,你什么时候带着我们打回去!看老子不把白炎教的混蛋,一个一个全都撕了!” 刘辰在弟兄们之中倒也颇有几个影响力,他这么一嚷嚷,连带着另外两个头目张俊和胡宇,以及其他无数的弟兄纷纷振臂高呼:“杀回去!杀回去!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通常来说一支军队,如果反复受到重创,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而第一次受到的打击却是最难熬的。 虽然士气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不过这就像一层窗户纸,迟早是要捅破的,就看捅的效果怎么样了。 还好,光看弟兄们的发言,就可知道这一层窗户纸,在被白炎教捅破的时候,正好捅到了窗框上,非但没有把窗捅坏了,反而让窗子各部分的结合更稳固、也更紧密了。 那话就好说了。 萧文明反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一句:“弟兄们想报仇吗?” 答案不会有半点意外:“想!当然想!” “好!既然想报仇,那就跟着老子出去再打一仗!这一仗打下来,一定能将白炎教那些反贼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就是这句话,咱们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早今天夜里、最迟明天凌晨,就要全军出击!兄弟们刚刚血战了一场,就怕有的受了伤,有的脱了力,没法再去打仗了。要是有这样的尽管跟我说,我可以再推迟一日……” 萧文明话音未落,便听弟兄们高声喊道:“能打!能打!咱们能打!就是再打三天三夜,也要把白炎教那帮混蛋千刀万剐,给弟兄报仇!” “好!齐心可用!”萧文明称赞了一句。 说罢,他将弟兄们全都招在自己的身旁,向他们部署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这就是萧文明指挥作战的一贯方针,他可不会去搞什么愚民战术,每次作战之前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将自己的意图和方法,同弟兄们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们对此次行动的风险和收益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且采纳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像这样的做法,要比让手下的弟兄一味盲目地死冲,更加能够提升士气和战斗力! 萧文明也更需要在这个过程当中,更多地培养起自己信得过的基层军官,毕竟萧家军的弟兄都是几辈子跟着自己和自己的祖辈父辈经历生死的,是绝对可靠的力量。 将来选择其中有出息的撒出去独自领军,那么他们手下的队伍,也就会变成萧文明的嫡系部队,力量一下就可能翻上好几番。 到时候,自己也就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就算这样的实力并不是用来自立门户的,但至少也可以和朝廷并驾齐驱、分庭抗礼、讨价还价。 这里都是自家弟兄,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了隐瞒。 萧文明的计划是这样的:趁着今日白炎教损失也不轻,并且连续攻打前进村未果,士气、体力必然受到损伤的情况,趁着夜色一举突破整个白炎教,重新占据那一处通往徐州的山口,并坚守住至少四个时辰。 在这四个时辰里,前进村里的其他队伍会在正面出动攻打白炎教,而白炎教唯一的退路已经被萧文明给拿捏住,那白炎教所面临的便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两难局面,防线很快就会崩溃。 到时候前后追击,再将个别跑到山上的白炎教捉拿下来,便能实现对这一股人数上万人的白炎教的彻底歼灭,并且还能够捉住其中的首脑人物,迎接萧文明的便是一场完全的胜利! 今日的战术比起以前那些只需要猛冲猛打的战术,略显复杂了一些。 萧文明手下的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也只听了个半懂不懂,别的弟兄更是听得一脑袋的浆糊,但听下来只有两点是明确的: 第一,这一仗打赢了,那眼前的全部这些白炎教,就都成了笼子里的螃蟹,是能够被一个不剩地一网打尽的。 第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一仗一开始,就要萧家军只凭自身的力量,就突破整个白炎教的阵型而没有任何支援,在前进村的大队人马,要直到萧家军把对手的活路全都掐断了,这才会赶来增援,这种行为就跟摘桃子差不多。 实话实说,这样的作战条件十分微妙——既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可以轻易取胜的仗,只要上去打就行了;也不是那种明显是让你送死的仗,可以头也不回地就拒绝。 而好像萧文明口中这种风险和利益并存的仗,则需要好好掂量掂量,把利弊得失全都想明白了,才能下最终的决心。 然而出于对萧文明本人的信任,萧家军意志统一,毫不犹豫地决定参加战斗。 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休息了恐怕没有一天的时间,就要投入到另一场血战当中,这样的安排主要是有些残忍。 但既然是萧文明的命令,那萧家军的弟兄便不会有半点怨言。 按照萧文明的安排,萧家军全部兵力,立即从前进村的防守位置上撤下来,马上埋锅做饭、吃饱喝足。吃喝完毕之后便要立即就去休息,养精蓄锐。 至于在这种悲伤和紧张交织的气氛之下,能够休息成怎样的程度,就难以保证了。 第二天三更时分,萧文明便将全部人马集合了起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没法点火做饭,就将昨天做好的只隔了半夜,甚至还没有完全冷却的食物拿出来吃了一顿。 又在每个弟兄的怀里揣了五个蒸熟了的包子,便率领弟兄们在前进村镇中的空地上列队。 原本萧文明萧家军的人数是三百零六人,现在两个弟兄一死一伤没法作战,列队的时候也空了他们两个的位置出来,乍一眼看去,就像是闪烁着繁星的星空之中,忽然间堙灭了两颗星辰,让人见了禁不住悲从心来…… 萧文明勉强忍住了喉头的更咽,刚要命令全军出动,却见桑淳元也从自己的房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一碗酒,朝着萧家军的弟兄做了一揖:“各位弟兄辛苦了!马上便要为国效命,本官在此,先敬各位一碗!” 桑淳元的行为和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萧文明却总觉得这里头有些假惺惺的感觉。 然而既然一场血战在即,他也不想节外生枝,便静候桑淳元喝完了手里的那碗酒,只说了一句:“属下和弟兄们就要上阵杀敌,还请总宪大人多加支持,不要贻误战机!” 桑淳元当然知道萧文明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此时此刻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见大军列队已毕,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萧文明又瞧了瞧时辰,正好是四更时分,于是他便用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低声说道:“弟兄们出发了,报仇的时候到了!” 说罢,前进村口那道被用不知多少障碍物挡住的正门,被艰难地打开了一条缝隙,萧文明手下的三百人马井然有序、鱼贯而出,离开了安全的前进村,又将面临同白炎教的苦战! (本章完) /77/77155/24647488.html 0252 黑暗笼罩 此刻大地正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关上了村寨大门隔绝了灯光,眼前就只剩下深不可测的黑暗。 萧文明选在这时出动,就是为了想趁着夜色行动,可以迅速径直穿透整个白炎教,重新占据那道重要的山口,作战计划就已成功了一半。 果然不出萧文明的预料,白炎教的军事组织十分混乱和松散,甚至没有派重兵紧盯住前进村的大门,而只有零星的几个教徒,似乎是在看守放哨,似乎又在打瞌睡。 对这几个人自然没什么好客气的,萧文明一边整理队形,一边命令手下几个武功高强、身形矫健的弟兄,将这几个敌人抹了脖子。 随着这几个人的咽气,萧文明的队形也已整顿完毕。 这回萧文明不再纠结于排列鸳鸯阵了——鸳鸯阵虽然攻守俱佳,但还是稍显笨拙。 这次第一阶段的行动,讲究的是一个雷霆万钧、灵活犀利,将所有兄弟排成四路纵队,形成一个犀利的箭头,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做法。 杀了那几个放哨的之后,白炎教依旧没有作出反应,而萧文明也顾不得对手是不是在故意露出破绽,耍什么兵诱敌深入的诡计了——反正这一回作战。萧文明就是要一直杀到敌军身后,诱敌不诱敌的,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萧文明抽出腰间的配刀,用力向前一直,自己首先一马当先,冲在所有弟兄们头一个,奋力向前狂奔而去! 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见状,也赶紧带领手下的弟兄,紧紧跟在萧文明身后,同样向前方奔去。 这一路上萧文明,并不去主动寻找重兵厮杀,而是专挑对手防御的薄弱环节突进,虽然这一路上也杀了不少螳臂挡车、多嘴多舌的白炎教徒,但这些在萧文明手下成了冤枉鬼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战果并不算大。 从前进村门口到山口的这一小段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萧文明不知走过了多少遍,要比占据这条路的白炎教徒熟悉不知多少倍。 因此这一路,萧家军的走位可谓是极其的飘忽军哥,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已站住了计划中的目标——将全部三百萧家军,推进到了勾连前进村和衢州腹地的山口之处。 至此,作战的第一步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连萧文明都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放在平时,或是有万全的准备的话,萧文明肯定会多留一个心眼,揣度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对手“将计就计”的诡计,然而眼下的形势紧张而又复杂,并且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萧文明去处理,他也根本就没空去深究这其中的陷阱。 那么多事情里,萧文明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这处山口彻底封闭。 这处山口萧文明之前也曾做过文章,也曾率领萧家军的弟兄们把守过,知道此处地形虽然紧要,但也没有险要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程度,路途其实还是很宽阔的。 萧家军这区区三百人马,横亘堵住整条通道, 却也只能排成三排的横队,阵型可以说是极为薄弱的。 不过此次行动,萧文明也并不打算严防死守,只要前进村那边的桑淳元动手了,自己主要负责拦阻残兵败卒,任务就算完成了。 显然萧文明的任务进行的十分得力,他的三百萧家军就好像是一柄锋利到了无以复加的利剑,又似乎更像是宋星遥使惯了的那一支峨嵋刺——仗着无与伦比的锋芒,这枚峨眉刺刺穿了敌人的身体,而敌人就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因此除了少数几个被惊动的白炎教徒过来受死之外,白炎教分散在各处的大队人马,似乎依旧沉醉在梦乡之中,恍然不知死神的即将来临。 与往常的战役不一样的是,这一回扮演死神的并不是萧文明,而是驻扎在前进村里的桑淳元和他从江南到别处地方带来的三千官军。 按照萧文明之前同桑淳元所约定的,太阳升起之时,便是桑淳元率军发动总攻之刻,考虑到官军夜战能力的不足,因为只有等天亮了以后,他们才有能力展开如此规模的行动。 这也是萧文明不早不晚,偏偏选在四更出发的原因,只有这个时候展开行动,才能将萧文明和桑淳元两者之间行动的时间差尽可能的缩小,既可以防止节外生枝,避免发生别的意外,也可以通过前后接连的组合拳,把白炎教打得措手不及。 但因为萧文明的行动过于顺利,站住山口位置之时,太阳依旧沉沉睡在地平线之下,并没有来得及露出他那张温暖的面庞,而小心翼翼留守在村子里的桑淳元,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行动。 虽然按照原先约定的时间,本就还需要耐心的等待,但这样的等待却是那样的难熬。 萧文明紧张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的在原地转圈,就连他脚下的泥地都被用脚印踏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圈。 他手下的头目刘辰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少爷,怎么前进村里的那些官军,还没有动作?真是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要不你派我去催他们一下,可别是误了时辰,这时候还在吃饭吧?” “你慌什么?”虽然慌张却还没有失措的萧文明,这时候反倒要让刘辰冷静下来,“时间不还没到吗?你着什么急!” 张俊是三个头目中比较懂事的一个,虽然他自己内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却要尽力的表现出自己的镇定用于安定军心。 只见他也上前了几步,拍了拍刘辰的肩膀:“兄弟你虚什么?有咱们少爷在,有什么好怕的?跑了这一路肚子饿了吧?咱们每人带了五个包子出来,就别带回去了,让弟兄们先吃一个,填饱了肚子好打仗。” 张俊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掏了四个包子出来,一人一个地分别分给萧文明、刘辰、又招来另一个头目胡宇、自己也留了一个,大家分而食之。 萧文明从张俊手里接过包子的时候,分明看见张俊的手,还在颤抖不已,情绪之紧张或许比刘辰更甚。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并且还要安抚别人,这就很难得了。 张俊虽然领军作战时的破坏力不及另外两个头目,但光看这一点就要比刘晨和胡宇强出不少。 萧文明手里拿着包子,刚要往嘴里塞,却见前头来了一队白炎教徒——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约有个四五十人,气势汹汹地就要往萧文明这里杀过来。 萧文明见他们不过是一只孤军,身后并没有跟着的援军,便也十分镇定,甚至有些轻蔑——要论拼步兵战术,恐怕是天下能同萧家军平起平坐地打个有来有回的,都没有多少。 因此萧文明气定神闲,一边让弟兄们吃包子充饥,一边亲自点了两个鸳鸯阵出动,去截击这一小火白炎教。 用鸳鸯阵打对方轻敌冒进的轻步兵,那还不是手拿把攥,不过片刻工夫之后,这一小撮队伍,在付出了将近一半的伤亡代价之后,迅速一哄而散,跑入夜色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但现在逃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萧文明把住山口之后,就已形成了对敌军的关门打狗之势,再怎么逃跑,也不过是从碗里逃到锅里而已,终究是要免不了被人送进嘴里送下肚去的。 因此,萧文明根本就没打算追击,召回杀出去的十几个弟兄,重新列队,准备下一次的厮杀。 果然不出所料,白炎教试图攻击萧文明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萧文明也杀掉了一批又一批。 先不论那些被赶回去的,光是成了萧家军刀下鬼的就已有两百多人,数量甚至超过了萧文明突破白炎教时战果的十倍、 然而就是这样,却依旧等不到前进村那边有丝毫的反应和动作。 萧文明的担心和忧虑一刻胜过一刻、一分胜过一分、一秒胜过一秒,难不成是桑淳元这小子贪生怕死,按兵不动? 萧文明很清楚地知道,此时的桑淳元还同自己有仇,如果他是一时疏忽、犹豫而按兵不动的话,那还不算特别大的问题;但如果他是想借刀杀人——借白炎教的刀,来搞定萧文明这个对手——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萧文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冒这么大的风险,他绝不是会毫无防备的,因此出发之前,他特地留下了温伯明和曹瑞两个知情人,作为对桑淳元的威慑,让这位江南道总宪大人,时刻感受到萧文明可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你给我耍什么阴谋诡计,自然有人帮我善后! 同时,萧文明对桑淳元的智商也是有信心的。 总宪桑大人应该清楚地意识到,他儿子桑忠昌做下的破事,人证物证俱在,并且被十分安全地被保留在临海屯里,根本就不可能毁尸灭迹。 所以,你桑淳元大人还是最好配合我一些,大家相安无事就好。哪怕你真的跟白炎教有些什么利益交换,你也暂时忍一忍,毕竟你脑袋上的官位是朝廷给你的,白炎教可开不出这么高的筹码! /77/77155/24647489.html 0253 橡皮水囊 虽然有一百条的理由,但桑淳元就是死活按兵不动,这也有够烦心的…… 萧文明真想这就派一个人过去,回到前进村,质问桑淳元为什么行动这样迟缓。 然而萧文明现在和桑淳元之间隔着上万白炎教,自己率领三百萧家军能够突破重围走到这里已经是很侥幸了,想要派人单枪匹马杀过去,那基本上就算是送命了…… 这时萧文明心想:如果自己身边有林丹枫帮助,哪怕没有林丹枫,但凡还留着有一个宋星遥,都能替自己把这件差事给办成了。 然而,这两个武林高手都被萧文明派出去办事了,一个都不在,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静观其变而已…… 正当萧文明等候的焦躁不安之时,忽然听见远处擂响了隆隆战鼓,鼓声虽然遥远和模糊,却是那样的震动人心。 迟归迟,但前进村那边终于行动起来了! 桑淳元的行动这样迟缓,倒并不是他完全不想帮萧文明的忙,毕竟眼看萧文明这样轻易突破了白炎教,让桑淳元对这么个对手的战斗力也有了充分的评估。 现在砍下来,就算他自己带来的这些江南道的屯田兵战斗力十分羸弱,但打白炎教一个落花流水,至少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还有萧文明替自己吸引火力,打起来就更加轻松了。 并且只要和萧文明前后夹击消灭白炎教这么大一坨敌人,那在朝廷那边又是一个大大的功劳。 结合自己之前剿灭倭寇的军功,那就会在朝廷中枢和皇帝面前,妥妥地留下一个文武全才的印象,说不定自己江南道总管的位置还没有坐热,就会被立即上调中央六部,当一个兵部的侍郎或者尚书。 这样,一下子从地方官晋升到京官,这可是仕途上一个极大的跨越,这对于桑淳元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但皇帝那边是个什么想法,桑淳元可以不管,但是他自己心里却是门清:带兵打仗,自己完全就是个外行,此次作战无论如何都是以少打多,兵力比是一打二、甚至是一打三…… 在这种劣势下,要桑淳元下决心,倒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眼看桑淳元进入了迟疑和犹豫,这时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就体现出了他厚道的一面,反复劝说桑淳元要尽早发兵,必须乘白炎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便将其彻底打垮! 否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就被溜走了。 反复权衡之下,桑淳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全军出击,肃清前进村外的白炎教! 因为他心里还怀着犹豫,所以动作自然也就利落不到哪里去,准备工作做得拖拖拉拉,与同萧文明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一刻钟,前进村里才擂响了战鼓,总算是有了实质上的行动。 昨天攻打前进村大半天而一无所获,白炎教不但损失了兵力,也磨损了士气,再加上他们也缺乏有效的组织,因此桑淳元的 行动已然是十分迟缓了,可白炎教就连这样迟缓的行动都没有,几乎在正面被对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些桑淳元临时调集起来的江南道的屯田兵,此时此刻展示出了他们欺软怕硬的本性。 一开始出击的时候,官军的行动小心翼翼、谨小慎微,面对成群结队的白炎教,他们每做一个动作,无不瞻前顾后。 然而打起来之后,却发现白炎教的战斗力和士气都已被消耗殆尽了,面对官军发起的突袭,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还留着一点气力的,还能扭头逃跑,想要逃出一条生路;没留下气力的,就只能眼睛一闭,等候屠刀的落下。 就这样,在经过短暂的试探,并且发现白炎教的战斗力不过尔尔之后,官军一下子被激发起了凶性。 他们仗着手里并不算太锋利的官刀,在被打得混乱不已的白炎教的人群当中,四处挥舞杀人,几乎是见人就砍、见人就刺,不管是富裕顽抗的,还是举手投降的,只要被他们遇到了抬手就是一刀,顺手夺走他们头上裹着的白色头巾,就成了自己的功绩,就可以拿去换赏钱。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对白炎教的一些感情,此战之前桑淳元特别规定了,此次作战计算功绩,并不是以砍了多少颗脑袋作为依据的,而是你夺取了多少块白色头巾作为凭证。 原想这样的方式,就可以让手下这些兵丁少砍几个人头、少杀几条人命,然而实际执行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真打起来,啰里八嗦地跟那些白炎教徒讨头巾,实在是太麻烦了,直接上去一刀砍了,岂不干净利落? 总不见得着白色的头巾上染了几滴血,他就不是白色头巾了吗? 就这样,官军的突袭,几乎就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杀得白炎教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要知道,这些白炎教徒,除了少数几个头脑人物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被裹挟而来的农民,他们根本就不懂任何白炎教的教义,只是为了活命,或是为了避免死在白炎教的屠刀底下,这才不得不戴上了白色的头巾,远离故乡故土,跑到这前进村之前,迎接官军的屠刀…… 萧文明虽然作战勇猛,但并不喜欢这种无谓的屠杀,如果他在场的话,必然是会阻止官军的行动,尝试让白炎教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既避免了自身可能造成的损失,也可以少杀几条人命,给自己攒一下阴德。 然而现在领军的桑淳元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善心。 在他眼里,这些人只要带上了那一条奇怪的头巾,就是朝廷的反贼,就是自己的仇人,就是活该被杀! 因此他对于这种屠杀的行为根本不会阻止,而甚至是鼓励和纵容的。 此外他还多少留了一些小心眼,想着场面还不够混乱,最好在乱军之中,那所谓的炎尊或者圣女,或者其他任何白炎教中高层人物全都死光了,那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其中的原 因固然难以明说,却是客观存在的,不可否认的。 白炎教这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前进村围堵住了——一天打不下来就花两天,两天打不下来就花三天——战场上的主动权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任何事物都是在变化发展的,被堵住的门不会永远被堵住,总有会被打开的一天,官军也不可能永远就只是那么一些官军,白炎教可以从福建调人过来,官军一样可以从江南调人过来。 并且官军的资源是白炎教的好几倍。 白炎教的战略是短视的,其战术水平也很值得商榷。 官军大举出动,足足杀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才勉强组织起反击,好在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虽然折损了不少兄弟,但是依旧能够拉出不少人马,前去同官军交战。 怎耐白炎教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而官军此刻的士气已起,几番搏杀下来,白炎教被杀得节节败退,渐渐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桑淳元并没有在一线指挥,而是待在前进村里,通过前方发回来的情报来判断战场上的局势。 桑淳元并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才华,单靠他自己的才能,想要根据传来的二手的信息,想要对战场上的局势作出准确的判断,是很困难的,而依靠同行的将领进行分析,那就不是二手资源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三手甚至四手资源…… 并且桑淳元带来的这些武将也大多是泛泛之辈,根本就无法替他想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更不会有能够出奇制胜的建议和意见。 于是桑淳元此刻做出的决断,就是不做出任何判断——反正按现在的形势打下去,肯定是稳操胜券,也就是一个什么时候赢的问题。 这可就把萧文明害惨了。 白炎教经受不住官军的攻击,就必须要选择逃跑,而逃跑的路线固然是可以翻山越岭,但最直观的肯定是照原路返回——冲过自己过来时候的那座山口,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而萧文明正好堵在这里。 如果要比喻的话,整个局面就好像一只正在被挤压的橡皮水囊,桑淳元这里挤压得越狠,想要通过水能的出口向外喷涌的水压力就越大,而萧文明正是堵住出口的一颗软木塞…… 就看萧文明这可软木塞,能够承受住多少压力了。 现在来看问题还不算大,那些企图逃跑的白炎教,根本就不是有计划、有组织的突围,而是一轰而散的各自逃跑——每一个逃命的人,不但要受到萧文明的堵截,并且还受到同伴的竞争。 在这种情况下,企图突围白炎教,根本就不可能形成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尤其是面对萧文明精锐的萧家军,更是完全不可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而萧文明更是一改原先鸳鸯镇机动作战的方阵,打起了阵地战——用盾牌和长矛,组成一道坚强的防线,根本就不给试图逃命的白炎教徒近身作战的机会。 /77/77155/24678868.html 0254 防火墙和防波堤 眼见不少同伴被萧文明的长矛四次之后,妄图逃跑得白炎教终于不再试图突破萧文明的防线,而是选择试图翻过旁边的小山逃跑。 但是翻山逃跑哪有那么容易? 也怪萧文明缺乏环保意识,在修建前进村的时候,为了筹集建筑材料,早已经把旁边的小山砍得光秃秃的,山上根本就没有树木、山石可以作为隐蔽,爬到山上的白炎教徒,在朝阳的照应下,在山坡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鲜艳,根本就不可能逃掉。 眼看战局正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的时候,萧文明这里却遇到了大麻烦。 忽见一票人马,总数在两千多人,向萧文明所在的山口飞奔而来——他们头上扎着白头巾,显然就是白炎教的人! 他们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手上也没拿着像样的兵刃,同被围追堵截的那些白炎教并没有大的区别,但问题在于他们出现的位置——他们出现的地方,不是在萧文明的正面,而是在萧文明的后面,是在朝向衢州的方向! 原本自从白炎教试图攻击前进村以来,就在不断地增加人手,萧文明也据此判断,白炎教的首领必然就在前进村附近。 因此,从衢州方向、从福建的方向,不断会有白炎教的人马增援过来,这是一件合乎情理的。 但是萧文明在采取今天的行动的时候,是忽略了这种风险的,因为他自信,自信白炎教的首领,十有八九是被兜在了从山口一直到前进村这一片狭小区域之内,相当于是被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 那或许仍旧会有援军陆续赶来,但不可能有那样严格的组织,更不会形成任何威胁。 然而这一回,萧文明的判断发生了失误。 只见这群杀过来的白炎教,形容服装各异,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一看就是一群从各地汇聚而来,再临时混合在一起行动的乌合之众。 可别小看了“乌合之众”这四个字,不管“乌”不“乌”吧,至少是“合”了并且还是“众”,那就要比散兵游勇强出几个档次。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没有什么组织,可兵力就是兵力,这个成百上千人汇合一处,猛地向萧文明杀过来,萧文明是肯定不能视若无物的,更改不能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暴露出后辈的空档来应对他们。 于是,见这两千来人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为了打败萧文明,打通通往前进村的山口——萧文明赶忙命令手下的三百萧家军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先对准着前进村方向的阵型,改为对准衢州方向,那一根根长枪直指的方向,也同时由北转南来了一个大变向。 这些初来乍到的白炎教,显然不知道萧文明的厉害,冒冒失失地就往萧文明的枪口上撞,换来的结果也十分简单,刚一接触,就被刺死了十五六个人,另外被刺伤的则是不计其数。 知道了厉害的这些白炎教徒,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可他们刚刚缩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回去,前进村方向又有不少人过来尝试突破防线。 萧文明无可奈何,只能又命令弟兄们重新把作战的方向又折了回去。 可刚刚打退了他们,方才退缩下去的援军又贴了上来…… 如此这般不断反复,萧文明几乎被他们打了个焦头烂额,虽然损失并不大,但是萧家军的疲劳却在不断地积累,或许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彻底爆发,而导致整个队伍的崩溃…… 这时候,萧文明都在心里暗暗骂上了:桑淳元这家伙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行动要快、动作要猛吗?不是说好了,要迅速将困在前进村前面的那些白炎教全都绝灭吗? 这样局面也就稳定下来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好像这样磨磨蹭蹭地,弄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你桑总宪倒好,仗着前进村有完整而又坚固的工事,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却把我放在火上烤,算盘打得未免也太精了吧? 看我怎么回去跟你算账! 要知道,就是前进村的完整的攻防体系,都是我萧文明一手建立起来的,要是没有我,哪有你这么轻松愉快? 然而骂归骂,眼前的困难,依旧只能由萧文明亲自来解决和应付,光靠骂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反复的调转方向——这肯定不是办法。 别说让白炎教来攻打了,就是累,都能把自己给累死了。 于是萧文明又不得不对战场上的形势作出自己的判断——他看前进村方向的白炎教虽然人数众多,但毕竟受到了桑淳元持续不懈的打击,战斗力越来越弱;而衢州方向的白炎教,则都是一群生力军,相比而言战斗力明显要更强。 于是,萧文明便把作战的主要方向,定在了南边的衢州方向,长矛盾牌等重型兵器,一律调到那边去。 而对于北边前进村方向的白炎教,则来他一个主动出击,搞一个“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套路,从三百萧家军的队伍之中点出五十人,组成六个鸳鸯阵,跨前一步,提前截击那些敢于接近的白炎教徒,让他们在还没有接触到萧文明防线的时候就知难而退,发挥一个防波堤的作用。 如果说萧文明派出去的这几个鸳鸯阵是防波堤的话,那萧文明整个队伍就毫无疑问是一道防火墙。 防的就是一南一北这两大坨白炎教的邪火,防止他们合并一处——如果真的被他们拱在了一起,那不但萧文明会将身处险境,整个局势也会糜烂而无法收拾。 然而萧文明的部署再科学、萧家军的士气再高昂、战斗力再强悍,遭受两面夹击,显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处置的局面,更不是一个能够长久维持的状态。 当战斗进行到一个时辰的时候,萧文明手下这些弟兄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并且他们想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两边蜂拥而来的白炎教就好像是一群群不知疲倦的苍蝇,虽然杀伤力不大,但就是在你耳边不断地“嗡嗡”乱叫,同样可以让你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胜其扰。 随着战事的进行,损耗开始慢慢出现——这些损耗大多不是,同在敌人交手之中造成的伤亡,而多是一些无妄之灾。 比如被石头砸中了脑袋淤青了一块,比如走路着急了脚踝扭了一下,比如虎口被刀柄磨破了。 这样的伤害才是最可怕的,既打击士气,又无法避免,让人防不胜防。 昨天的一场血战,萧文明已经死了一个弟兄、重伤了一个弟兄了,他再也不想有人因此而伤亡了。 再这么伤亡下去,萧文明都不知道回到临海屯的时候,该怎么向父老乡亲交代了…… 因此一向以来都自认为意志坚定的萧文明,居然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动摇,认为再这么打下去,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对于自己只有坏处而没有半点好处。 干脆就放弃现在的任务吧! 丢弃这道已经坚守了两个时辰的防线,选择离开此处以求自保! 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的对手白炎教战斗力十分有限,所持的优势也不过只是能够调集起来的愚民甚多,并且这些人都受了邪教的蛊惑,士气颇为高涨,仅此而已。 就凭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已经先后两次,洞穿了白炎教的阵型,每一次都将数万白炎教杀了个通透! 既然能杀两次,那就可以杀第三次! 想要抵挡住白炎教,波涛一般的冲击十分困难,但是乘风破浪抵达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却不难。 或许只要再有一个契机,比如萧家军的那个弟兄又受了伤,比如衢州方向的防线中断了几根长矛,又比如在前进村方向的反冲击受到了阻拦…… 萧文明就要打退堂鼓了! 然而拼命在此时此刻,忽然从萧文明坚守的山口一侧的山上冲下来一只队伍,把萧文明吓了一跳! 要知道,萧文明此次作战有一个默认的前提,那就是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还有能力上山作战——这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的做法几乎等同于自杀…… 然而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在山上进行机动,那就相当于把萧文明最基础的判断,从根本上推翻了! 万一从山上下来的乃是白炎教的教徒,不论他们是前进村方向过来想要逃跑的,还是衢州方向想来进攻的,都无疑将给萧文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萧文明支撑到现在,应付住两面夹击的处境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几乎达到了萧家军作战的极限,要是突然再来这么一出,那萧文明就根本无需纠结,可以直接宣布作战失败了! 原地投降、跪地求饶,固然不是萧文明的作风,萧文明只能率领全部三百萧家军逃跑了…… 也不要扯什么“撤退”“转进”“转移”之类的优美辞藻了,逃跑,就是逃跑! 打不过敌人又不想做刀下鬼,就只能逃跑,狼狈地扭头逃跑,根本无法掩饰和美化! (本章完) /77/77155/24678880.html 0255 坏运气到头了 不过总算是老天开眼,萧文明的坏运气算是到头了。 只见从山上摸下来的那群人,不但不是白炎教的,而且还是官军,更是萧文明的熟人——正是南湖屯千户曹瑞。 曹瑞所部的战斗力不俗,现在在前进村的所有人马——哪怕是加上桑淳元从江南道带来的援军——恐怕曹瑞的战斗力都排在仅次于萧文明的第二位。 只见曹瑞身先士卒,第一个从山上冲了下来,同萧文明对了一下颜色,来不及做更多的交流,迅速观察战场上的局势,见萧文明正处于被两面夹攻的局面,便就近插入萧家军同前进村方向的白炎教之中,先替萧文明护住后背,一瞬间减轻了萧文明一半的压力。 其战术动作,也堪称干净利落了。 这完全就是帮了萧文明的大忙了! 这一个时辰以来,萧文明不但要面临衢州方向白炎教潮水一般的冲击,还要分兵出去对付前进村方向的敌人,已经把他累得心力交瘁了! 现在突然有了援军,而且这援军还是异常靠谱的曹瑞,那真是雪中送炭,萧文明都快感动哭了。 但是战场之上,风云瞬息万变,又哪有时间哭呢? 趁着曹瑞赶来援助自己,压力顿时减轻百分之五十的有利条件,萧文明赶紧召回被派出去的那五十个弟兄,让他们先吃几口包子,原地休息一下,再替换出衢州方向的五十个弟兄,让他们也有机会休息一下。 好像这样轮流休息,虽然暂时还撤不下来,但至少也能缓口气,恢复一下战斗力。 就这样,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终于被萧文明控制了下来,萧文明和曹瑞两方人马,分别抵抗两个方向过来的敌军,战斗虽然依旧颇为紧张,但也成了按部就班的机械动作,不再像方才那样险象环生了。 于是萧文明终于有机会走到曹瑞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曹大人了!要不是你及时过来帮忙,我都撤下去了……” 曹瑞和萧文明不同,这样激烈的战事,他是第一次经历,虽然局面还算有利,但他的心情依旧是紧张的,两只眼睛不安地关注着前方的局面变化。 听到萧文明的感谢,曹瑞只能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萧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也是奉命而来的。” “奉命而来?” 奉的当然是桑淳元的命令。 这倒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让萧文明感到异常的惊讶。 一来是萧文明同桑淳元的关系特殊,这两个人现在虽然说都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但是互相之间却没有任何的战友情谊,之所以现在还能勉强并肩作战,靠的不过是互相的牵制和妥协而已。 在这种关系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倾全力互相帮助,甚至希望借刀杀人——指望着对方同白炎教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过去收拾残局,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因此桑淳元居然有这样一份心意,指派曹瑞过来帮忙,这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其次是选择过来增 援的方式,并没有像萧文明的萧家军那样,头铁直接杀透白炎教整个阵型,而是多走了几步路,从山上机动过来——虽然走的路远一点,走路的人也辛苦一点,却是麻烦最少、也最能保持战斗力的方式。 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不像是一个完全的军事白痴,不像是桑淳元自己能够想出来的…… 那么——大概是桑淳元突发奇想、灵感所及吧,那他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连带的萧文明的运气也跟着好了起来。 但是最令萧文明担心的是,桑淳元谁都没有派,派来的却是同萧文明关系最好的曹瑞。 原本这个选择也无可厚非——曹瑞所部的战斗力最强,又同萧文明的关系最好,自然而然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 但问题是,曹瑞是萧文明设在桑淳元身边的一颗钉子,就是盯着桑淳元防止他耍阴谋诡计的,并且曹瑞还担负着另一个任务,就是保护谋士温伯明的安全。 温伯明与萧文明一样,也是掌握了桑淳元核心机密的,是对这位江南道总监大人的另一个有力牵制。 可是现在曹瑞居然过来帮助萧文明了,那温伯明怎么办?莫非桑淳元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将曹瑞这头猛虎调开,一遍自己可以动手谋害温伯明? 萧文明禁不住担心起来。 曹瑞却回答:“萧大人尽管放心,温先生安全的很,正在和毅亲王聊天呢!”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既然毅亲王……”话说一半,萧文明忽然发现不对劲,几乎惊叫起来,“什么!毅亲王来了!你说的是哪个毅亲王?” 在这大齐朝内还能有几个毅亲王?不就是当今皇叔毅亲王吗?不就是那个同萧文明颇有些交往的毅亲王吗? 这基本上就是大齐朝廷上下的一条共识了。 就好像收到了皇帝的旨意,还要开口问:“是哪个皇帝下的旨?”——这就不是办事谨慎不谨慎的问题了,是在自己找死…… 其实毅亲王受了皇帝的旨意,统筹平定白炎教之事,萧文明是知道的。 他甚至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早。 但是毅亲王这样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是震天动地,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就来了,而且一来就来到了同白炎教作战的最前线。 萧文明现在的耳目距离他设想当中的还差得很远,却并非完全没有耳目之人,并且凭自己和毅亲王的交情,这位老亲王要来的话,十有八九是应该提前通知自己的。 然而就是在这种毫无征兆的前提之下,毅亲王就这样骤然驾临,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嘿,别说,还真是毅亲王的作风…… 正如曹瑞所说的那样,毅亲王这种身份的人,他只要一来就可以立即将军权从桑淳元那里夺得干干净净的,而桑淳元不可能有半点怨言。 并且据说毅亲王年轻的时候也是上阵打仗的,是皇室之中难得通军务的人才,既然由他指挥作战,就不知要比桑淳元强出多少 倍去了。 派曹瑞从山上过来救援萧文明,想必也是出自于毅亲王的手笔。 果然不出萧文明的所料,只听曹瑞说道:“老亲王叫我过来给你带个话,就说萧千户的功劳,老亲王那边已经记下了。白炎教主力已经被包围住了,这便是萧千户的功绩!他已命令村子里的官军加快动作,战斗很快就要结束,请萧大人再坚持片刻就好。” 毅亲王不是一个在军国大事上喜欢开玩笑的人,他所做的事,几乎是言出法随,前进村方向的战局,果然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并且这种变化是在朝向官军有利的方向发展的。 只见转眼之前,还可以用贪婪、懈怠、松散等等一系列贬义词形容的官军,摇身一变,变得异常地积极和果断,行动起来虽然还略显迟滞和粗糙,但动作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在官军忽然变得十分犀利的攻击之下,白炎教迅速被分割包围开来,失去了同伴掩护的白炎教徒,其原本就十分低下的战斗力,更是趋近于无,不多一刻便被指指点点地包围俘虏起来。 如此这般,杀的人既少了,平定叛乱的效率也高了许多。 有人指挥和没人指挥就是不一样,外行指挥和内行指挥也是大不一样! 前进村方向的白炎教被平定下来了,衢州方向再猛攻萧文明,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渐渐的,在萧文明正面的白炎教攻势一波弱过一波,也逐渐退散下去。 按理说此刻萧文明是要除恶务尽,立即展开追击的,然而他手下的萧家军,已然奋战了一日一夜,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 再加上毅亲王这边也派人传令过来,要萧文明立即率全部萧家军前去同他见面,于是萧文明就将山口的防务交给曹瑞,自己则让手下的弟兄重新组队,返回前进村。 一路之上,萧文明只见成群结对的白炎教徒,已经被用长长的绳索串了起来,头上还让他们照例带着那奇怪的白头巾,用于识别身份。 所有被穿起来的人,十个、十个的一组,团团围坐在一起,每十个人派两个兵丁看守,互相之间不得交头接耳,有敢说半个字的就免不了一顿暴打。倒也算是秩序井然。 处置俘虏也是一项技术活,反正萧文明是从来没有,管束过那么多俘虏的经验,见这么多刚才还桀骜不驯的白炎教徒,如今已经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毅亲王的手段。 桑淳元固然也是处理政务的能手,但它的确是没有军事才能,让他这样有条不紊、雷厉风行的约束这么多俘虏,他还未必真的能做到。 萧文明也是一样,光看这份手腕,就知道毅亲王是一个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的狠角色,如果倒退个三十年、二十年,那时正当壮年的毅亲王,必然是朝廷中的一根定海神针。 而现在的他依旧是宝刀不老——用这口宝刀去屠龙,或许难以做到,但是杀两只小鸡,那就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了。 /77/77155/24688672.html 0256 第一名将 既然那么多的白炎教徒都被抓了起来——没捉住的,也十有八九也死了,死在乱军之中。 那萧文明就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从俘虏之中甄别出白炎教的头领和首脑,虽然之前通过种种迹象判断,白炎教的炎尊和圣女,这两个首恶元凶十有八九是不在其中的,但是多少甄别一下,就算捉不住大鱼能够撩出几只小虾米,那也是好的,放到汤里也能调调鲜味吧…… 并且如何甄别白炎教首脑的身份,萧文明是有经验和心得的。 只要一眼扫过去,那些黑黑瘦瘦一看就是农民的,那肯定不是;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有钱人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了。再把他们身上搜一搜,如果能搜出那种带着火焰纹路的玉牌的话,那啥都别说了,打一顿把他看管起来就行了。 这种人要不是白炎教的头目,那萧文明的“萧”字可以倒过来写了! 萧文明刚要落实甄别俘虏的事情,却见毅亲王竟然远远地迎了上来。 只见这位身份贵重、地位超脱的老亲王,一如一年多之前同萧文明在金陵城下见面时的样子——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一部威武的络腮胡须也已变得花白,脸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但精神甚是旺健,一双眼睛之中也是充满着神采。 他遥遥看见萧文明萧家军所擎的几面“萧”字大旗,便快步迎了上来,用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向萧文明打招呼:“哈哈哈,萧千户来了!快来,快来!数年不见,让老朽看看你已长进到了何种地步!” 萧文明也赶紧迎了上去,朝毅亲王深深作了一揖:“原来是老亲王来了,末将失礼了!”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别的没怎么学会,作揖行礼倒是被他练习得纯熟。 反正在这个大齐朝廷之内,做事有可能做错、说话有可能说错,但唯独磕头是磕不错的。 可是萧文明偏偏又不是那种容易屈膝磕头的人,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多作揖鞠躬也就是了。 这些时间以来,萧文明对着鞠过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连桑淳元这号和萧文明有仇的,萧文明也没少鞠躬行礼。 只不过在行礼的时候,萧文明一边在躬身弯腰,一边则在心里暗骂:“这年头真是变了,当爹的给儿子行礼了……” 但是对于毅亲王,萧文明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既尊敬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尊重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更尊敬他对自己的关照,那种格外的关照。 毅亲王对萧文明也颇有一种放浪形骇的意思,一把将萧文明扶了起来,笑得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缝:“什么有礼没礼的,老夫最讨厌这种虚礼了。战场上能把仗打赢了,就是最大的礼,打输了再有礼也没礼了。你小子不错,把仗打赢了,就是我给你行礼都行!” 萧文明赶忙回答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对毅亲王无礼啊?”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小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才干是有的,可居功自傲也是有的,就少跟我说巧卖乖了。” 毅亲王一边说,一边向后招了招手,招来了一个年纪约是四十多岁的汉子,问道:“来来来,你这行家来品评品评,品评一下萧文明这小子今日的作战,有几份可圈可点之处?” 萧文明注目望去,只见这位所谓的“内行”长得身材高大、面目堂堂,神态彬彬有礼,喜怒不形于色,着实吃不准他的路数,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发言说话。 而那人也不怯场,沉思了片刻,在毅亲王面前磊磊大方地回答道:“萧大人用兵,颇有值得称道之处,攻击犀利、防守稳固,又会使用巧计,这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不过带兵却略显冒进了一些,也没留着足够的后手,今日要不是老亲王命人前去增援,恐怕萧大人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还是太冒进了……想当年我……” 那人话说了一半却又自失地一笑:“冒进一些,那也是正常的,年轻人不冒进,难道要老气横秋不成?况且像萧大人这样的,在各方面都已经考虑的很妥当了。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萧大人带来的军粮我也尝过两口了,虽然都已经凉了,但是好吃的很,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好的军粮。弟兄们用这样的粮食填饱了肚子,哪有打不赢的仗?要是当初野驴岭一战,我军能有这样的供应的话……” 说着说着此人的话音越来越悠长,却也是越来越低沉,仿佛是在回想那金戈铁马的一生。 这时毅亲王在一旁叹息了一声:“你呀,又来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更何况也不是你的错,要论起错来,老夫的责任或许还比你多大一些呢!你也不要气馁,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老夫左顾右盼也就看出了萧文明这么一个新进的人才,像你这样的人,迟早还有报效朝廷的机会,也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听这人说话的态度甚是消沉,毅亲王赶忙扯开了话题:“来、来、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屋子里再说吧!” 说着毅亲王两只手各拖着萧文明和那汉子,便进了设在前进村里的一间宽敞的小屋。 这些屋子原本被突如其来的桑淳元用作为自己的指挥所,现在既然毅亲王来了,桑淳元自然也就很识相的把屋子让了出来,留给毅亲王使用。 而堂堂的江南道总管大人,甚至在落座的时候,他也只能坐在下手的位置,没法同毅亲王平起平坐,也就算了,甚至还要坐在那个中年汉子的后面,也就比萧文明稍微强一点。 而萧文明不过是个六品的屯田所的千户,按道理说,也活该他坐在最后一个。 众人刚刚坐定,又是地位最高的毅亲王先开腔说话:“萧千户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了,不知可否认识我手边这位的身份?”说这毅亲王便向那中年汉子身上让了一让。 其实此人的身份,萧文明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要是没人问萧文明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当主人不知道,但既然毅亲王问了,那萧文明便可以印证自己的猜测了:“这位,莫非就是戴鸾翔、戴元帅吗?” “好小子,果然有点见识!”毅亲王称赞道,“他便是我大齐朝,第一名将戴鸾翔!” “第一名将”这四个字分量可不轻,但是戴鸾翔是绝对当得起的。 戴鸾翔今年四十二岁,原本也是世家子弟,却从小聪明肯学,学了文武全才的一身本事,自打十六岁首次上阵以来,戴鸾翔无论是独自领兵还是屈居他人之下,就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一场败仗。 朝廷里溜须拍马、左右逢源的人固然重要,但也缺能办实事的人,特别是军事领域,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干活,来不得半点马虎。 因此的确有真才实学的戴鸾翔,成长得异常迅速,几乎没有需要任何人的提点,就凭着军功,做到了河南道节度使的位子上。 这一年戴鸾翔只有二十九岁。 此后戴鸾翔的主要经历都在同北方戎羌打交道。 并且在他手下,被其他将领视若猛虎的戎羌,却被戴鸾翔收拾得仿佛温顺的羔羊,以至于戎羌各部酋长,见到了戴鸾翔都会情不自禁地倒地磕头跪拜,由衷地称呼他一声:“戴爷爷!” 于是乎,戴鸾翔的功劳越来越大,官也越做越大,到最后身兼三道节度使,统领大齐整个北方防线,手下节制的兵马超过四十万,虽然大齐朝并没有“元帅”的官职,但是称他一身“元帅”毫不为过。 而此时戴鸾翔展现了他在战场之外的才能,将一条北方防线经营得固若金汤。 然而戴鸾翔毕竟只是一个武官,很多事情都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期年之前,他通过耳目,知道戎羌正在发生内讧,眼下正是一个可以大举出兵、一举荡平隔壁,彻底解决北方边患的大好时机。 戴鸾翔接连上疏朝廷,要求起兵,然而此刻大齐朝正在进行内斗,激烈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北方戎羌。 朝廷六部、中枢大佬,乃至于当今皇帝,无不陷入到连绵不绝的政治斗争之中,根本就没有精力来组织数十万大军大举北伐。 戴鸾翔的上书,便不断地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 于是乎,戴鸾翔看着北方的形势一天一天变得对自己有利,却只能蹲守在他自己精心构建的防线之中,不能有任何动作。 而在不久之后,形势便迅速急转直下了。 原来戎羌的内战迅速结束,在无数骁勇善战的酋长之中,通过四五年养蛊一般的不断征伐之后,终于决出了最后的胜利者——达利可汗! 达利可汗原本不过是戎羌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的头领,然而这场内战却给了他充分展示自身才华的舞台。 据他自己的说法,三四年间他恶战五十余次保持全胜,将所有的对手通通打败,终于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本章完) /77/77155/24688673.html 0257 往事 从此一盘散沙的戎羌,统一在了同一面旗帜之下,而手中高举着这面旗帜的,会是大齐朝廷从所未见的一个强大对手! 是年,北方草原遭受寒灾,草地被冰霜覆盖,无法养活牲畜人口,于是达利可汗便召集戎羌二十余万大举南下,准备劫掠一番,以便全族老小安然过冬。 戴鸾翔早就预判出了达利可寒的意图,知道其并没有窥视中原的野心,不过是为求生存,谋些好处罢了。 况且达利可汗刚刚统一戎羌,正是兵锋锐利之时,与其正面相争或许能赢,但也势必会付出不相称的代价,因此便力主在边关开放贸易、再由朝廷颁下赏赐,这一段兵祸十有八九也就消弭于无形了。 然而此刻朝中政争未熄,一听说有“互市”“赏赐”之类的词眼,便有神经紧张的御史言官,往丧权辱国上靠。 这下顶上了政治正确的大帽子,哪怕就是心里赞同,可是谁也不敢公开支持戴鸾翔的主张。 而此刻的皇帝也想希望在边关打一场胜仗,通过这一场大胜来压制住朝廷里各种纷繁复杂的言论,于是便匆忙颁下圣旨,要戴鸾翔率军同戎羌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并且在圣旨里还信誓旦旦:“原戎羌各自为政无一举荡平之善谋,现顽匪合兵一处乃毕功于一役之良机。” 但是皇帝显然没有把这笔账算明白:戎羌零零散散的时候,朝廷都没有办法击败他,他们要是形成合力了,哪来的自信可以将其正面击败呢? 然而皇帝的圣旨不可违抗,虽然戴鸾翔的脑子比谁都清醒,但是顶着皇帝的旨意,他也只能勉强出战。 此刻戴鸾翔依旧满怀信心,就凭自己的军事才能,就凭自己这么多年带出来的精军,就凭自己在戎羌之中崇高的威信,亲率二三十万大军出边武装巡游一番,就算无法将戎羌主力击败,但是多少打上几场胜仗,然后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并且这样一来,既能够在戎羌面前展示自己的肌肉,又可以在皇帝面前交差过关,岂不是两全其美? 后来戴鸾翔自我反省的时候,认为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 在同戎羌的几次短暂的交锋之后,戴鸾翔虽然也取得了胜利,并且取得的战果是之前的好几倍,但这暂时的辉煌战果背后,却是一个可怕的趋势——那就是戎羌各部落再也不是各自为战,互相看好戏,而是懂得互相援助、协同配合。 两次作战,戴鸾翔都是先击破了一小股部队之后,便迅速有好几股部落赶来增援,戴鸾翔不愧名将之名,立即改变策略搞围点打援,并在得手之后迅速撤离,避免同戎羌主力骑兵交手,这才攒下了超过以往的功绩。 皇帝看了几场大胜的捷报之后也是龙颜大悦,接连下旨要戴鸾翔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戎羌! 这时的戴鸾翔,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觉得只有趁戎羌尚未完全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先将其彻底击败或者予以重创,否则一旦其羽翼丰满,恐怕就难以收拾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 因此战况发展到这个时候,戴鸾翔对于皇帝的旨意已经不是阳奉阴违了,而是决心遵照皇帝的旨意,和戎羌狠狠地打上一仗。 但是打也要有适合的打法。 根据戴鸾翔获得的情报,北方草原遭受的冻灾愈演愈烈,达利可汗又是一下子云集了二十万大军,保证最基础的吃喝都成了大问题。 这样情况就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一直以来,中原王朝对于游牧民族的后勤上的劣势,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优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摆在戴鸾翔面前的,就不是将戎羌击败的问题了,而是要想办法将其全部歼灭。 彼时的戴鸾翔从来没有握住过那么大的优势,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时候,于是他从各地调集军力,凑了足足有五十万人之中,并且以野驴岭为中心,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就等着达利可还耐不住性子、丧失了警惕心,一头就往口袋里闯。 这样就能将戎羌的全部精锐一举歼灭,这一仗打下来,可以将困扰大齐朝上百年的边患一举平定,至少也能打出五十年的和平。 然而达利可汗也不愧是人杰,虽然本身的困难也不小,但死活就不上当——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戴鸾翔面前露出破绽,却始终都没有把自己的要害全部暴露出来。 这时候,其实戴鸾翔只要随便抓住一个机会,大军压上猛攻一阵,就是一场大胜利,但是这时戴鸾翔考虑的是“毕其功于一役”,寻常的小胜小败,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里,始终在耐心的等待一个最后决战的好机会。 然而带戴鸾翔有耐心,皇帝的耐心却不多了。 前线集结了五十万部队,每天吃、喝、拉、撒耗费的银子就将近十万两,却迟迟不见戴鸾翔有发动进攻、结束战争的迹象。 皇帝的确急得心急如焚,然而出于对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信任,这时的皇帝倒还能够沉得住气。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里出现了这样一种声音:魏国公、三道节度使戴鸾翔拥兵自重、手握重兵,但就是不与戎羌决战,图谋甚不可问! 这种恶意的揣测原本就十分没有道理:要是戴鸾翔真的图谋不轨,那他手里已经掌握了那么多的军队,并且朝廷腹地已经空虚,他又何必在戈壁滩上喝风吃沙子呢? 还不赶紧麻溜地率领大军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把你们这群多嘴多舌的乌鸦全部拔了毛? 然而出于对权力天生的独占欲望,皇帝还是对戴鸾翔产生了疑问,而皇帝设置在前线的耳目也不断报告,说是前线战机不断,但戴鸾翔始终是按兵不动。 这就进一步加深了皇帝的怀疑。 为了解除自己的怀疑,皇帝便找来宗室之中唯一通军务的皇亲国戚毅亲王,想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毅亲王的身份也十分特殊。 他除了是皇帝的亲叔叔、先帝的亲弟弟之外,还有着另外一段身份和经历,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前任皇帝的有力竞争者——也就是说,毅亲王当年是可能登上至尊之位的。 那时的毅亲王那也是一表人才,并且被父皇委以在外领兵的重任,并且不断地称赞当时的毅亲王为“帝王家的千里驹”,以至于朝堂之上废长立幼的呼声不绝于耳。 然而最终登上皇位的,依旧是毅亲王的皇兄,也就是今朝的先帝。 毅亲王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当今皇帝眼里,自己这个能够威胁他帝位的亲弟弟,就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呆着不动尚且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乱说乱动就更是寻死之道! 倒不是皇帝有意来为难你,就怕有些想要踩着你上位的卑鄙小人来挑你的麻烦,在皇帝耳边进谗言,一句、两句的,皇帝还可以不闻不问,但是说的多了、说的久了,麻烦自然就来了。 于是毅亲王果断地辞掉了身上所有的差事,更加不会掌握军队,从此不问政务、放浪形骸、四处游玩,做出一副丝毫没有野心的样子,就准备当个安心太平的王爷了。 皇帝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这位亲弟弟虽然才干或许比自己还强一些,却也不是那种会阴谋造反的卑劣之徒。 因此皇帝虽然恩宠有加,但也遂了毅亲王的心愿,从来不派他去做什么军事、政务,任由他修身养性、嬉笑人间。 直到前任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登基,因为朝廷里缺乏可用的人才,政局也不是十分稳固,这才不得不请毅亲王重新出山主持大局。 不过毅亲王这么多年不问朝廷大事了,他去分管这些事务,也不过每天过去签个到、点个卯,蹲在那里告诉别人不要乱来之外,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就好像那年毅亲王奉旨巡视江南,出大主意的,都是他的侄子、当今皇帝的弟弟康亲王。 不过毅亲王的威望就放在那里,有他坐镇,底下官员办事也麻利、干净一些,于是乎,手下缺人可用的皇帝便将毅亲王视作了肱股之臣。 于是皇帝便会问出那一句事关重大的问题:“戴鸾翔,此人可靠吗?” 戴鸾翔可靠不可靠,毅亲王还能不知道? 别说是存有什么二心了,哪怕就是他办事懈怠一点,大齐朝的北方战线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这一点毅亲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为实际上,戴鸾翔就是从他手里慢慢崭露头角的,他算是戴鸾翔的老上级了。 可是既然皇帝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并且是对着毅亲王问出来的,那就说明皇帝心里面已经产生了怀疑,或许不过正是在寻找证明自己这种怀疑的证据而已。 这时,毅亲王就做出了一个令他无比后悔的回答,他既没有力保戴鸾翔,当然也不可能落井下石,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皇上,说戴鸾翔要造反,就是杀了老臣这颗白头都不会相信。但是军中既然有这样的传言,那于军心不利是肯定的。要老陈讲,或许临阵换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本章完) /77/77155/24688781.html 0258 重大的信号 换帅的提议,毅亲王提出来的时候,他是有合适的人选的。 人选不是别人,就是他本人! 毅亲王横算竖算、论资排辈,在整个大齐朝庭之中有能力、有威望统帅五十万大军,并且同精锐的戎羌骑兵决一死战的,除了戴鸾翔以外,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因此皇帝就是要换人,那也会把自己这个老王爷换上去,而自己当了统帅,就可以将已把被罢职的戴鸾翔接入自己的幕府,同时参赞军务,这样既可以保证战争的顺利进行,也可以保护住戴鸾翔的安全。 并且事后论功行赏,戴鸾翔或许未必能立首功,但第二、或者第三份功劳,肯定是少不了他的。 然而这一次,毅亲王的打算只成功的一半,并且是起到反作用的那一半…… 皇帝在权衡之下,也的确临阵换将了,但换上来的却是李观。 李观此人原本也是将门之后,又是皇帝从小的玩伴,在兵部也当过一些差事,但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又没有真正领军打仗的经验,贸然将他换上去,简直就是带着五十万大军一同陪葬。 事后毅亲王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自己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呢,皇帝这些年虽然对自己也十分信任,但这种信任根本就不足以让他将五十万精锐大军的指挥权交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仓促中做出的那条建议,不但害了戴鸾翔,也害了前线五十万将士…… 后面的事情就很熟悉了,李观轻敌冒进,达利可汗不但没有中戴鸾翔下的陷阱,反而给大机朝廷来了个诱敌深入,终于在野驴岭一举歼灭大齐精兵五十万,苦心经营了上百年的北方防线也像纸糊的一般,被达利可汗率领的骑兵轻易突破,大肆劫掠一番之后,方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戈壁草原。 而萧文明父亲以及临海屯老一辈人,也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损失殆尽。 这场惨败堪称是大齐朝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就连皇帝屁股下端坐的那一张龙椅,都不免有些晃动了。 至于被撤换下来的戴鸾翔,皇帝大概是出于羞愧,两年多来虽然重整军务急需用人,但始终没有给他派任何的差事。 戴鸾翔只能领着一份魏国公的俸禄,在家中闲坐而已。 作为老上级和老朋友的毅亲王,带着几分愧意,时常去探望他,就连这次平定白炎教之乱的重任,毅亲王一开始推荐的也是戴鸾翔。 只不过被皇帝因为各种原因否决了,这回毅亲王不会再犯上次的同样的错误了。 在戴鸾翔被否决之后,他就索性自告奋勇,并且答应不从洛阳带走一兵一卒,便南下统筹平叛事宜。 并且毅亲王也在皇帝面前把话说穿了、说透了:“皇上,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一只脚已经踩在棺材里的人了,除了能替皇上分忧、替百姓做一点事情之外,早已是万念俱灰了。再看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这些子孙:斗鸡的斗鸡、遛狗的遛狗、逛窑子的逛窑子、养小妾的养小妾,没有一个像样的。我死了以后,他们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要是蠢蠢欲动,就凭他们的才德,必然会闯出天大的祸事!老臣今日就把这身老骨头再卖给皇上,只求今后皇上能够多多关照我这几个不成才的儿子、皇上这几个不像样的弟弟……” 毅亲王这话说的可谓是入情入理,皇帝终于同意了毅亲王的建议,并且同意他将戴鸾翔也带在身边,于是才有了毅亲王只身来到前进村,帮了萧文明大忙这件事情。 虽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毅亲王和戴鸾翔此次来到并没有带着一兵一卒,但是就凭着他们二位的威望和才干,白炎教现在虽然气势颇盛,但是俨然已被判了死刑了。 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厚道人,也知道白炎教之所以现在还被局限在福建道,最远也不过蔓延到衢州,最主要的还是萧文明在前进村这边一个人苦撑危局。 萧文明的功劳,他们肯定是心中有数的,这就要比很多看见属下立了功,就急着往自己身上揽的上级要强上许多。 当然了,这也是由他们的身份地位所决定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帝的亲叔叔,一个则是统领过数十万大军的元帅,还真看不上萧文明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功劳。 只听毅亲王说道:“早就听说你小子整军经武颇见成效,手下不过有区区三百屯田兵,就敢大张旗鼓的扬起‘萧’字大旗,这架势属实不小啊!鸾翔,你当年领军作战的时候,可有他的这份派头?” 戴鸾翔微微笑道:“旗号我当然是有的,并且还是先帝御赐的。每逢作战,都必须打出来鼓舞士气。萧大人能够打起自己的旗号,既然能够鼓舞士气,要我看也未尝不可吧?” “这话言之有理,既然敢打出自己的旗号,就不要怕将来旗号倒了!还要好自为之,你懂了吗?”毅亲王勉励道。 萧文明当然不怕自己的旗号倒了。 事实上,他就是要打出招牌、扬起名声,让别人看见那白色的“萧”字大旗,心中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敬意和怯意,这才是萧文明的真正目的。 当然,毅亲王能够这样说,也是在替萧文明考虑。 萧文明一个劲地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老亲王的话,我记下了。” 毅亲王又说道:“你的朋友温伯明我也见过了,他是有真才华的,可不是那种迂腐的书生。你们俩义气相投,这就很好。他考虑事情,比你还要更周全一些,有事你多听听他的,总有好处。” 温伯明坐在所有人的最下首,他虽然是一介狂生,但是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讲的,一听毅亲王这样说,立即欠了欠身:“老亲王过奖了!” 刚才听曹瑞说,温伯明跟毅亲王正在说话,看样子他们说的话还真不少,而温伯明的才华也的确为毅亲王所赏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也替他这位亦师亦友的朋友高兴。 毅亲王是何等人? 这么几十年里,他见过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谁有真才实学、谁只是绣花枕头,他比谁都清楚,能够得到他的赏识,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的文人,别说是能得到毅亲王这种身份人的亲口夸赞了,哪怕就是冲他微微笑一笑、点一点头都能吹上好大的一圈牛皮。 而旁边有心的人看见了,也会在心中暗暗记上一笔:这家伙是亲王看中的人,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要好好巴结着,巴结他就是巴结亲王,对自己也有好处…… 只不过温伯明不是那种只想着升官发财的无聊文人,毅亲王的夸奖除了是对他的鼓励之外,其实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处。 然而毅亲王的夸赞在一旁的桑淳元听来,却是格外的耳热。 他虽然已经是身居高位了,但还是想继续往上爬的,多攒一些政治资本,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更何况毅亲王的资本分量可不轻,是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的! 只要现在毅亲王对自己能有一次半句的夸奖,就凭桑淳元在江南的人脉,他立刻就能传到满城风雨,让天下人都知道:就连毅亲王都承认我桑淳元是一个文武全才的能臣干吏。 然而毅亲王的金口,却始终没替自己说一句话,更有甚者,在座之人当中——毅亲王、戴鸾翔、萧文明和温伯明几人——都谈得甚是投机,偏偏将此地的主人,作为江南道总管的桑淳元晾在了一边,这也太不给总宪大人面子了…… 偏偏当着毅亲王的面,桑淳元还不能发火,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先给毅亲王拍马屁。 只听桑淳元逮住了个话头说道:“毅亲王这回突然驾临,我江南道真是蓬荜生辉啊!已卑职愚见,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平定白炎教的叛乱。不过既然老亲王来了,就连戴元帅也一道来了,那我们就有了主心骨,敉平白炎教的叛乱,想必也就不成问题了。” 桑淳元对毅亲王客气那是应当的,毕竟他的身份和资格摆在这里,可他对戴鸾翔也是同样的尊敬,这就充分体现出他的政治眼光了。 原本大齐朝就不太平,那么多需要用兵的地方,自然也就需要那么多能够带兵的人,不可能空放着戴鸾翔这个海内第一名将不用。 皇帝现在之所以冷落他,其实是皇帝自己心里面过不去那道坎儿,和戴鸾翔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的重新起复是迟早的事情。 而这一场白炎教这无疑是加速了这一个过程,是给皇帝提了个醒,大齐朝停的危机并不只局限于边关,国内同样的不太平,皇帝的位置想要安稳的做下去,像戴鸾翔这种人的力量是必须要倚重的。 闲居了两年的戴鸾翔,虽然并没有正式的官职,不也跟着一起玩出来平叛了吗? 这就是一个十分重大的信号。 (本章完) /77/77155/24688782.html 0259 盯着老狐狸的饲养员 并且好像戴鸾翔这号的人物,起复之后就不可能再从基层做起,必然是独当一面的领军人物,再立下一些功勋,妥妥的就是皇帝身前的红人。 所以说对于戴鸾翔,桑淳元也是必须要巴结一番。 不过桑淳元这几句话说的倒还有些道理、有些分寸。 于是毅亲王先夸奖了一句:“桑总宪果然有远见卓识,就是圣上的旨意,也要我等迅速剿灭白炎教。” 毅亲王这几句话说,可不是普普通通说出来的,对于桑淳元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鼓励。 细细品起来,有远见卓识,说明桑淳元是一个能够统御全局的人才,而说圣旨也是相同的意见,则说明他公忠体国能够替皇上办事。 这两条评语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文官所能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桑淳元听得这话,自然是欣喜万分,赶紧又表态道:“老亲王这样讲,卑职真是受宠若惊……老亲王、戴元帅不是要剿灭白炎教吗?若是要南下衢州、福建,卑职定当身先士卒……” 萧文明听了这话,禁不住心中一紧:桑淳元可不能去福建啊! 福建是白炎教的大本营,而桑淳元又同白炎教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真被他到了那边,搞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事,萧文明虽然没有过硬的证据,没法当着毅亲王的面明说,但是也曾经在书信里暗示过——措辞事后看起来,都不能说是暗示,简直就是明示了…… 以毅亲王的才干,应当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应该是不会答应桑淳元也去福建的请求的,但是萧文明也不敢完全肯定——因为毕竟毅亲王也下过手令,叫桑淳元主持江南道抵御白炎教的事务,似乎对他并没有起疑心。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刚才愉悦的心情顿时变得忐忑了起来,用同样忐忑的眼神望着毅亲王。 毅亲王的脸上则满是深不可测的笑容,他似乎顿了一顿,又似乎十分流畅地说道:“这就不必了吧。江南道乃是天下财富的中心,这里要是出了问题,影响了朝廷的财政收入,那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扬了,也没法在皇上面前交代。桑总宪还是继续坐镇江南道的为好。至于老夫南下福建,其间的军饷供应,倒是要请桑总宪多多费心的。做好了这件事情,虽然不比上阵杀敌出风头,但同样是一桩要务,军功当然不小,等平定叛乱之后,老夫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提上几句的,亏待不料桑总宪。” 听了这话,就轮到桑淳元愣住了。 前面几句话虽然驳回了自己的请求,但理由倒也摆得上台面,关键是后面几句就不合乎逻辑了——他毅亲王和戴鸾翔虽然奉旨过来平叛,却并没有带着一兵一卒,又不要自己跟着一同远征,那要从哪里弄兵马来? 既然没有兵马,又用什么去平叛呢?又何需保证后勤供应呢? 桑淳元心里虽有疑惑,却又不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面质询,只能拱手欠身道:“卑职记下了……” 毅亲王点点头,依旧笑道:“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桑总宪麾下这个萧文明,老夫很看得过眼,可否将他以及他指挥过的苏州府的这些人马——也就两千多人吧——先暂借给老夫使用,等平定了白炎教之后,老夫再原样奉还,萧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原来话就在这儿等着呢! 苏州府的屯田兵加起来才多少人?也就两千人左右,借给毅亲王全去平叛,也没什么舍得和不舍得的,关键是这里头还有一个萧文明…… 这家伙手里捏着桑淳元的把柄——虽然当时已达成了共识:我不来找你临海屯的麻烦你也别来找我江南道的麻烦,但是谁晓得的萧文明这家伙的口风紧不紧? 万一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头,有意无意地在毅亲王面前提上一句两句的,那桑淳元自己这个江南道总管大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因此桑淳元赶忙借口说道:“老亲王为国举贤,那是萧千户的福分。不过他同白炎教交战最早,任务也最重,苏州府的人马也跟着他长期作战,恐怕已经不堪驱驰了。毅亲王既然要从我这边调兵,那我不妨从江南道其他地方,选出精兵交给老亲王使用。” 如果说,桑淳元是官场里的一只老狐狸的话,那毅亲王简直就是狐狸饲养场里的饲养员。 这只老狐狸自以为聪明一场,可是他一撅屁股,饲养员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那些所有的自作聪明的举动,居高临下地看来,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这就不必了吧!要从江南道挑选人马重新编练,不知要花多长时间。皇上的旨意是要我等迅速敉平白炎教的叛乱,皇命不可违啊!就不要费那么大的功夫了吧。老夫看萧文明和苏州府的人马虽然疲惫了一些,可是锐气还没有减。他们是所有官军之中,最早和白炎教正面交锋的,再让他们深入福建作战,也算是打个有头有尾、善始善终了。” 其实毅亲王解释这么大一段话,已经是很给桑淳元面子了。 统筹平叛的旨意,是皇帝下达给毅亲王的,又不是下给你桑淳元的,毅亲王想从江南道调兵、调多少兵、调哪些兵,也无非就是向你通知一下而已,难不成还需要你的批准吗? 道理就摆在这里,规矩也摆在这里,让桑淳元根本就无法反驳。 也不敢反驳…… 因此这时候有桑淳元也只能无奈地表个态:“毅亲王既有此意,那卑职也就谨遵王命了,至于后勤保障的事宜……我江南道历年积攒的钱粮还有一些,可以先拿出来充作军饷,等完事之后再跟户部销账即可。” “桑总宪不亏是老臣工啊,果然想得周到。这原本就是大功一件了,至于上阵杀敌的战功——冰是的兵、人是你的人,老夫不过是借用而已,我们就对半分如何?” 桑淳元怎么敢跟毅亲王分功劳? 听到这话真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说是诚惶诚恐。 萧文明看了这一幕,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爽快:平日里那个起居八座、人五人六的江南道总宪桑大人,在毅亲王的揉搓下,成了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娇弱的小白兔,这就很有趣了。 不过桑淳元这人办事倒还算得力,他知道毅亲王是得罪不起的,平定白炎教又事关重大,因此他几乎将江南道所有的政务全都搁在一边,亲自来抓给前线补给供应的事情。 有了桑淳元和江南道的全力支撑,苏州府的这些屯田兵,日子就从来没有那么好过过——每天的军粮都是白米白面、有荤有素地伺候着,比在家里吃的还好。 虽然萧文明萧家军的供应不用桑淳元来多费心,但其他的友军吃得好了,给予自己的支持也就会增加,要在战场上面也就不用萧文明和萧家军来独撑危局了。 而戴鸾翔也不愧是海内第一名将。 在他的组织和训练之下,苏州府屯田兵的战斗力有了明显的改善。 虽然还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至少看上去有一只正规军队的样子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七歪八扭的,与其说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群农民…… 而对于萧文明,无论是毅亲王还是戴鸾翔,都表现出了极高的赞赏,尤其是他排演的鸳鸯阵,更是让戴鸾翔大开眼界,惊呼:像这样的阵型,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还追问萧文明是从哪一本兵书里学会的…… 萧文明怎么可能告诉戴鸾翔,他是从明朝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学来的,只能说这是家传的兵法,也从来没有写成书流传后世,不过是口耳相传而已,自己学到的也仅仅是一些皮毛。 听到这话,戴鸾翔不禁感慨道:“当年我同令尊也有过一面之缘,令尊长相甚是简朴,说话也十分谦虚,竟不知他还有这样的兵法造诣……早知道如此,当初他在的时候就多向他讨教一番了……” 如此这般,一边训练和编练部队,毅亲王一边指派这两千苏州府的屯田兵,四处出击,要先将已被白炎教渗透的衢州肃清干净。 因之前有萧文明坐镇衢州,因此衢州方面白炎教的势力并不算大,更没有攻下哪怕任何一座城市,不过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家劫舍而已。 这种行为就近似于流寇,用戴鸾翔去指挥大军征讨,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不过这位戴元帅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指挥军队了,指挥的又不是他亲自演练出来的嫡系士兵,用白炎教来刷一刷经验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打白炎教的难度也就是个新手村的意思,戴鸾翔这个几乎达到满级的号,去抓这些小怪,实在是手到擒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是通关结束了。 进犯衢州的所有白炎教,已被全部肃清,出逃的各地官员也都已经回来了,并且按照白炎教之乱中各自的表现各有赏罚——立功的,自然论功行赏;犯错的,也要有所惩戒。 (本章完) /77/77155/24709207.html 0260 讨个好口彩 原本衢州府是江南道管辖范围,军事上尚且不论,但处理政务上桑淳元作为主官,肯定是要主持和负责的。 但是毅亲王在办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完全没有过问桑淳元的意见,将这位封疆大吏撇在一边,而桑淳元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就算是心里有不痛快,那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过毅亲王做事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哪怕抛开他皇亲国戚、龙子凤孙的身份,也足可堪称为卓越了。 然后下一步就是进入福建的问题了。 在寻常人看来,江南道的兵马进入福建道作战,那是对大齐朝廷体制的一种挑战,虽然越过两处的边界,也不过是跨过一道界碑而已,并没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障碍,但人心就是一个大的障碍。 不过毅亲王和戴鸾翔那都是纵横寰宇的大人物,什么两省的界限,在他们心中有跟没有区别不大。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个标新立异的穿越者——萧文明了。 于是乎在毅亲王的坐镇之下,在戴鸾翔的实际指挥之下,包括萧文明在内的两千苏州府的屯田兵,以及从衢州新征调起来的一千多屯田兵——这实际上并不算很多的——三千人马便沿着官道来到了福建道境内。 福建的形势显然要比江南严峻的多。 这里是白炎教的大本营,并且已经经营了许久,才会选在这里首先发难起事,不过旬月之间,就已攻陷了福建大部——眼下除了泉州等少数几座城市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下外,其余城池都已被白炎教占领了。 大齐朝和中国古代任何一个朝代都一样,无论是经济和人口,全都分散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占领几座孤立的城市,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白炎教之所以一时得势,便随即陷入被动之中,就是因为没有认识到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但是城市却是不能不攻打的,毕竟任何行政区域的衙门和办事机构都设置在城市里面,具有相当的政治象征意义。 还别提这种象征意义了,就大齐朝廷而言,哪怕白炎教只是占领了一个小小的村庄,都是非剿灭不可的。 否则,任由白炎教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大齐朝廷权威的挑战。 但是如何攻打城池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最直接的困难就是包括萧文明在内的苏州府、衢州府的屯田兵,全都缺乏攻坚能力。 事实上,在人类整个冷兵器时代,面对坚固的城防工事,攻坚的手段从来都是缺乏的,直到大威力的火炮发明之前,面对坚固的城防,任何攻城部队,都必须做好旷日持久并且复出巨大的伤亡才能攻克城市的心理准备。 甚至于就连火炮发明之后,哪怕依托的是几百年前建造的古董城墙,守城的部队依旧能够对攻城对手造成极大的伤害和阻碍。 甚至于有“兵圣”之称的孙武子,抛开任何前提的情况下,都将攻城视为最没有效率的战争手段——甚至没有“之一”。 因此进入福建之后,面临有数十座城池 (本章未完,请翻页) 需要攻打的情况,萧文明有模有样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咱们手下才多少人?加起来不满五千,想要攻城太难了。要末将看,应当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才对啊!” 好一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这却不是萧文明的发明,而是他不知从何处看来的军事名言。 任何一句名言,能够流传千古,说明它不但正确,而且具有在各种条件下相当的生存力和合理性。 因此毅亲王听了萧文明的话,也禁不住在口中反复念叨:“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好!说的好!攻心为上,只要把这群反贼的心攻破了,那城池再坚固也没用。萧文明怎么攻心法,你说来听听。” 萧文明一听这话整个就愣住了。 他哪懂什么“攻心”啊……让他吹两句牛逼还行,真的要拿出什么实际的战略方案,还真的没有深思熟虑的打算。 当着别人,或许萧文明还能忽悠两句,可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毅亲王和戴鸾翔,那都是内行中的内行,跟他们胡言乱语,不就漏了气了吗? 这时还是戴鸾翔更厚道一些,替萧文明解了围:“萧大人说‘攻心为上’,此乃至理之言,至于如何攻心……戴某倒是有个主意。” 戴鸾翔不愧是大齐第一名将,他出的主意极为高明,不但合乎情理,并且还带有极强的可操作性。 那就是把白炎教从城市里引诱出来,让他们抛弃坚固的城防,而选择同官军进行野战。只要失去了防御工事的保护,那白炎教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可以任凭官军的宰割。 戴鸾翔所设立的前提是不会有错的,如果出城野战,白炎教无论如何是打不过自己的——这一点戴鸾翔有着绝对的信心,萧文明也是赞同的。 但问题是怎么样才能让白炎教心甘情愿地让出坚固的城防呢? “戴元帅,白炎教看着傻,但其实狡诈得很,想要来他一个引蛇出洞,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就可以试一试嘛,我们先打一座城试试看,如果成功了,那固然最好,不成功再想别的主意不迟。” 那还能怎么样呢?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只能不断尝试,反正戴鸾翔的用兵,就算赢不下来,也根本就输不掉。 “那攻击哪座城池为好呢?”萧文明问道。 戴鸾翔叉着腰,在一张十分粗陋的地图上扫了几眼,抬起手指落在了一座城池的图形之上:南平城! 戴鸾翔首先要攻击的是南平城。 南平城依山傍水而建,按理说地势颇为险要,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所在,但四门之外却都是广阔的平原,足够大军摆开的,因此攻城和守城的优势劣势各半,算不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别之处。 因此萧文明便又问道:“不知戴元帅选在这里首先攻击,有什么讲究吗?” 戴鸾翔莞尔一笑:“南平,南平,取了这座城池,南方不就平定了吗?我是为了讨一个好口彩。” 这也叫理由?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根本就是没有理由好吗? 要真是讨个好口彩就能作战取胜的话,那白炎教早就把“南平”改个名字叫做“难平”,难道官军就死活打不下来了吗? 谁知戴鸾翔的选择却得到了毅亲王的支持:“很好很好,这地方选的不错,鸾翔既然有了破敌之法,就尽管去试好了,上头要是问起来,老夫给你兜底。” 上头…… 上头不就只有皇帝了吗? 毅亲王坐纛、戴鸾翔指挥,这个阵容,恐怕就连兵部、中枢都不敢讲一句废话。 其实戴鸾翔选择南平作为首先攻击的目标,倒也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城市的名字取得好听而已,对当前的局势其实也是有着他的考虑的。 整个福建道最大的城市,并非是作为行政首府的福州城,而是海外贸易的港口泉州城。 白炎教也曾攻打过泉州,但因为泉州知府连同泉州市舶司两个衙门共同协作,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终于将泉州城守得固若金汤,因此拿富饶的泉州没有办法,白炎教只能退而求其次,攻下福建的另一个大城市福州。 而攻取福州城,对于白炎教而言也是意义重大,标志着白炎教是具备夺取天下的决心的,同那些个只求痛快打了一拳就跑的普通流寇,是有着质的区别的。 同样的,官军无论怎样都要拔掉福州这颗钉子,否则哪怕打一百场胜仗,都会有人风言风语——说是朝廷平叛,却只打了半个胜仗。 福州肯定是要打的,而打福州肯定就要先打南平,因为南平就是横亘在从衢州到福州之路上的一个障碍,一个必须要跨越的障碍。 那就打吧! 但是想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南平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就是作为要塞来存在,虽然立国两百余年,南平这座城市也从来没有遭受过兵患,原本的军事功能已经逐渐荒废。 但毕竟城防的底子还在,想要将其攻克,要比攻打那些商业城市要难的多,光靠现在集结起来的不到五千人马,又缺乏有效的工程器械,萧文明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攻克这座城池。 而他也想看一看,看看号称海内第一名将的戴鸾翔,到底有什么攻心的妙计。 戴鸾翔,不愧是戴鸾翔,不愧为名将之称! 如果面对顽强的城防和强大的敌人,只会一味的下死命令,命令手下的弟兄往前冲,用人命填出胜利的话,那就根本不配“名将”的称号。 就好比日俄战争时期的乃木希典,进攻要塞的时候,打出了上百倍的伤亡比,这能算是哪门子的门将,分明是愚将! 至于这家伙后来把自己的儿子也送上战场当炮灰这种行为,不过是一种廉价的自我感动而已,同战争的胜败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献祭自己的儿子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的话,那事情反倒简单了,找一个精力强的,给他多配几个能生育的女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生儿子,每次作战,就拿出去一个当炮灰不就行了? (本章完) /77/77155/24709208.html 0261 攻陷南平 戴鸾翔显然不是这种愚蠢之徒,面对坚固的城防,他一改常态,完全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而是率领大军就在南平以北一块大空地上驻扎下来。 营地的气氛也是十分轻松,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那一份紧张,不但守卫不很严格,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请地方上的一些士绅耋老到营地里来把酒言欢,顺便也询问一下民情。 萧文明现在还是一个只知道基本治军常识的外行,觉得戴文翔太过松懈了一些,然而这位大哥盛名在外,也不可能犯傻,这样做必然有其理由。 可到底是何种理由,萧文明就不甚明了了。 让毅亲王打听几句吧,毅亲王也是故作神秘,跟萧文明说:“不要着急,看看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当那些个地方上的人回去之后,南平地方就出现了这样一种声音,说是大元帅戴鸾翔主持攻城军务,因南平城中都是白炎教的帮凶,犯了大逆之罪不可轻饶,所以一旦攻下城池,就要将附逆之人全部诛戮,以儆效尤! 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戴鸾翔元帅虽然行事果决,但念在城中百姓之中必然有不少受裹挟之人殊为可怜,那就以五天为限——五天之内跑出南平的百姓,一律既往不咎,要是五天之内还待在城里的,那就是负隅顽抗,直接杀了毫不留情! 这几条传言,站在萧文明的角度来看,用脚趾头想想那也十有八九是戴鸾翔故意放出去的——要是随便哪个人造的谣,必然是模模糊糊的,哪有可能像这几条这样的明确? 既然是故意放出去,那这其中必然有戴鸾翔的妙计,因为这样的提法实在是不合理。 第一,根据萧文明接触下来,毅亲王和戴鸾翔虽然都是战场上的宿将,杀伐决断不可能有半点妇人之仁,但他们也绝不是挥舞屠刀的恶魔,只要能网开一面的,就绝不会大开杀戒。 像这种破城之后就要屠城的事情,他们二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第二,是判断白炎教徒身份的标准也十分不合理,跑出去的难道就是良民了吗?留在城里的难道就是顽匪了吗?说不定就有白炎教的人,冒充了好人逃出去,难道就可以放他一马了吗? 还有城中的老弱妇孺,跑不动的、跑不了的,待在城里面就算他们倒了霉了,任官军事后捕杀? 那也太不讲道理了。 最后,限定出城五天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如果真把传言当一回事的话,别说是五天了,就值五个时辰,南平城里都能走一个半空。 就是在这种种不合理的背后,隐藏着种种的合理。 第一,戴鸾翔心里清楚,白炎教的核心人物,也就是后世所称的“死忠”人数并不多,戴着白头巾的,绝大多数都是白炎教裹挟而来的良民,或者是受了蛊惑的愚民。 别看这些人从众的时候口号喊的震天响,一旦遇到了危机,第一个动摇和逃跑的就是他们了,并且白炎教对于手下教徒——尤其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么多新入教的信仰完全不坚定的教徒——管控能力实际上是很差的,他们要跑,白炎教其实完全拦阻不住。 就是一时能拦住,那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戴鸾翔特地给了五天的周期,就是瞅准了你白炎教的首领头目能够拦一天、两天,最多拦到第三天,但第四天、第五天绝对是没有办法再约束了。 后来看看,戴鸾翔还是太高估了白炎教的管控能力,别说是等到第四天、第五天了,南平城就连两天的时间都没有撑住。 等到地消息传出来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南平城里就发生了明显的骚动,哪怕就是隔着又高又厚的城墙,都能感受到城中发出的明显的争吵和打斗声音。 这时候攻打城门就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胜算,但是戴鸾翔依旧不忙着动手,而是叫萧文明耐心等待:“只要再等不一会儿,南平城自然而然就不攻自陷了!” 果然不出戴鸾翔的预料,就在当天的傍晚,南平城的北门忽然从内向外豁然洞开,城里的百姓不要命似的从城门里向城外狂奔。 这大概就是戴鸾翔所说的城池不攻自破了。 这时早就已经部署在此处的官军,立即按照原定的计划分工协作起来:有的迅速控制城门,不再让它再次关闭;有的收容跑出来的居民,并且加以逐一甄别;有的则立即进入城池,要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 最后一项任务最为困难,自然也就由萧文明的萧家军当仁不让地承担下来了。 只见南平城内已经乱作一团,街上房屋的门窗都已被打破,好几处都点燃了火,十有八九是有人想趁火打劫。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还在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在方才的自相残杀所留下来的。 城中大多数都是胆小怕事的平民,见官军来了,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吭声——这其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既保住自己的性命,又不给萧文明添麻烦,萧文明当然欢迎。 还有萧文明不欢迎的,就是那些顽抗到底的白炎教徒,还打算倚仗着房屋从萧文明开始近身的肉搏。 这就是一个巷战的概念了。 古往今来,哪怕是发展到了导弹原子弹对轰的时代,想要占领城市,依旧要靠步兵深入街道逐街逐屋地进行争夺,并且在争夺的过程中,大部队根本就无法施展开来,也无法使用重兵器,是最体现轻步兵战术的一项行动。 说起步兵战术,萧文明就不困了。 他手下的萧家军,论起这贴身肉搏的战斗力,说是天下无敌未免有些过于狂妄,可遇到何种对手,至少不会落于下风。 这是经过名将戴鸾翔所亲口认证的:“萧大人练兵甚是得法,我当年也颇有不及之处,只可惜人数稍微少了些。三百人的队伍剿匪平叛是足够的了,但真到了成千上万人的正面对决中,想要一锤定音就不太容易了。” 戴鸾翔这么多年,经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么多事情,让原本就为人十分稳重的他,说话办事变得更加谨慎,因此他对于萧文明的夸奖十分克制,但也至少说明一点:在他的眼里,如果相同兵力进行公平的一对一决斗,萧家军是不可能输给任何人的。 有这样的战斗力,在巷战的过程当中,萧文明赢得自然是十分轻松,每间小屋、每栋房子,萧文明都不必费什么大功夫,就能将其中几个负隅顽抗的白炎教徒,迅速地击败、缴械。 于是乎,在傍晚打开的城门,太阳才刚刚落山的时候,官军就已经占领了整个不大的南平城。 至此,从江南到杀进福建的军队,也有了一个可以依托的据点,战果不可谓不辉煌。 占领城池方便,重新收拾人心倒有些难度。 当初南平城之所以被白炎教轻松地占领,除了白炎教在攻打城池之前就处心积虑地预先设置好了奸细和内应——就仿佛今天这样——从内而外打开城门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守城的县令和屯田所的军官,未加抵抗便失去了作战的信心。 他们见敌军大举入城,还未组织军民抵抗,自己就先跑路了,这就相当于是官府首先放弃了百姓,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要收拾人心,首先就要惩治这两个胆小怕事的官员。 其实按照他们的罪过,如果上纲上线的话,将他们就地正法一点也不冤枉,但是杀了他们固然痛快,但起到的作用还不是最大的。 于是毅亲王便来了一个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的办法来处理他们两个: 让他们一人顶着一个高帽子,就跪在南平城的城门外头,并且字脖子上还挂着铁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字:“贪生怕死”…… 这块牌子原本就有二十多斤,挂在脖子上是一个不轻的分量,但是上面的字分量要更重。 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虽然没有在肉体上死亡,却是社会性死亡了。 出了这么大的丑,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被革除官职,但也不好意思再在官场上混了,大约完事之后,就算朝廷不惩治他们,他们也很快就会提出辞呈,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这种枷梏的刑罚,一般来说是用来惩治那些地痞流氓的,用在朝廷命官身上,就有些太作贱他们了。 不过也算是特殊时期,临阵脱逃的事情又是他们自己干出来的,作践就作践吧,怨不得别人。 并且这件事情是毅亲王主持办理的,他的威望高、资格老、面子也大,也不会有人来求情。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是明显的,见官军首先惩治了犯错的官员,又当众斩杀了几个白炎教的头目,如今又是人心思定的时候,因此虽然在短时间内就经过了两次战乱,但是南平城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萧文明见到此情此景,对于戴鸾翔更是由衷的佩服起来:看来是位名震天下的戴元帅绝不只是一介武夫,而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文武全才! (本章完) /77/77155/24719990.html 0262 攻克蒲城 像这样的人才,无疑是国家的栋梁,对于之前临阵换帅,导致了野驴岭的那场惨败,那就纯粹是皇帝出了问题。 而皇帝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朝廷内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来劝谏,则是朝廷体制出了问题。 甚至可以说:大齐朝,配不上戴鸾翔! 在拿下南平城之后又花了两天时间,周边局势也都已平定了,官军便向下一个目标挺进,那就是在南平城西南面的蒲城。 蒲城并不在南平通往福州的必经之路上,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位于福州的南部,拿下蒲城的战略目的就很明显了,就是要对福州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有了供取南平的成功经验,攻打蒲城就显得十分简单了——相同的套路、相同的方法,这次蒲城比南平不过多坚持了半天而已,也迅速被平定了下来。 如此这般,由毅亲王和戴鸾翔领军平叛,可谓是立竿见影,不但江南的形势稳定下来了,并且官军还深入福建、转守为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毅亲王和戴鸾翔只动用了地方屯田部队,而没有从其他地方抽调一兵一卒,同时只由江南道动用库粮保障补给,而无需朝廷调配粮草。 这可以说是用最低的成本取得了最大的收益。 因此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看着一份份传递过来的捷报,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并且在毅亲王的奏章之中,还不断地提到“萧文明”的名字,说是替朝廷、替皇帝挖掘到了一个青年英才,要比平定这个白炎之乱更加可喜可贺。 原本萧文明就在皇帝那里挂上了名。 他早就知道苏州府那边有个屯田所的千户颇有才干,不但杀败了近犯的倭寇,并且开办港口,一年能给朝廷上供三万两银子! 但是皇帝的事情实在太多,光朝廷里这些两三品、三四品的官员,他都来不及照管,哪有心去关照萧文明这么个处在帝国边陲的小小的千户? 不过现在来看,萧文明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且这个真才实学在白炎教之乱中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并同时得到了毅亲王和戴鸾翔这两个识货的行家的背书,那皇帝就应该是不会看错人了。 看人走眼的亏,皇帝算是吃够了! 当初的李观,在去野驴岭之前,不也是侃侃而谈、风流倜傥,完完全全的一个青年才俊,可一上阵就彻底拉垮了,将朝廷的精锐丢失殆尽! “但愿萧文明这小子不负朕望吧!但也不能将他提拔的太快,总要再观察他一下……” 平定白莲教之乱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萧文明心里这始终怀着一丝忧虑,那就是始终没有抓到白炎教的两个头目——炎尊和圣女——的踪迹。 白炎教在大齐国内发展了那么久的时间,可直到起事之前,朝廷都丝毫没有准备,可见这两个人打仗不怎么样,但是搞阴谋诡计却绝对有一套。 要是逮不住这两个人,他们就会好像埋藏在干草堆底下的火星,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冒烟、发热、燃烧了! 但是哪怕萧文明在福建擒拿、逼供、拷打了那么多白炎教的头目,却始终未知这二人的踪迹,那唯一的线索就指向了福州城。 因为福州就是白炎教攻下的最大的据点,按常理来推测,这两个首脑人物蹲在福州城里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因此要收拾人心,首先就要惩治这两个胆小怕事的官员。 其实按照他们的罪过,如果上纲上线的话,将他们就地正法一点也不冤枉,但是杀了他们固然痛快,但起到的作用还不是最大的。 于是毅亲王便来了一个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的办法来处理他们两个: 让他们一人顶着一个高帽子,就跪在南平城的城门外头,并且字脖子上还挂着铁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字:“贪生怕死”…… 这块牌子原本就有二十多斤,挂在脖子上是一个不轻的分量,但是上面的字分量要更重。 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虽然没有在肉体上死亡,却是社会性死亡了。 出了这么大的丑,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被革除官职,但也不好意思再在官场上混了,大约完事之后,就算朝廷不惩治他们,他们也很快就会提出辞呈,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这种枷梏的刑罚,一般来说是用来惩治那些地痞流氓的,用在朝廷命官身上,就有些太作贱他们了。 不过也算是特殊时期,临阵脱逃的事情又是他们自己干出来的,多见就多见吧,怨不得别人,并且这件事情是毅亲王主持办理的,他的威望高资格老,面子也大,也不会有人来求情。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是明显的,这个冠军首先惩治了犯错的官员,又当众斩杀了几个白炎教的头目,如今又是人心思进的时候,因此虽然在短时间内就经过了两次战乱,但是南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萧文明见到此情此景,对于戴鸾翔你由衷的佩服起来,看来是位名震天下的戴云帅,绝不只是一个武夫,而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文武全才,像这样的人才是国家的栋梁,对于之前临阵换帅,导致了野绿岭的那场惨败,那就纯粹是皇帝出了问题,而皇帝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朝行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来劝谏,那就是朝廷体制出了问题。 在拿下南平城之后又花了两天时间平定周边局势,关军殿向下一个目标出发,那就是在南平城西南面的蒲城,蒲城并不在南京通往福州的地铁支柱上,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位于福州的南部,拿下蒲城的战略目的就很明显了,就是要对福州形成难得假期的事。 有了供取南平的成功经验,攻打莆田就显得十分简单了,相同的套路,相同的方法,这次蒲城比南平不过多,坚持了半天而已,也迅速被屏蔽了下来。 如此这般,由毅亲王和戴鸾翔领军平叛陈小可,我是立竿见影,不但江南的形势稳定下来了,并且冠军还深入福建,转手为公,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毅亲王和带轮降旨动用了地方屯田部队没有从其他地方抽调,一定一足,也不需要朝廷支援粮草,可以说是用最低的成本取得了最大的收益,因此作为最高董事长的皇帝,看着一分分传递过来的捷报,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并且在毅亲王的斗争之中,还不断的提到萧文明的名字,说是替朝廷替皇帝挖掘到了一个青年英才,要比平地一两个白炎教徒更加可喜可贺。 原本萧文明就在黄金那里挂上了名,他早就知道苏州府那边有个屯田所的千户,颇有才干,不但杀败了近犯的小骨倭寇,并且开办港口,一年能给朝廷上供药万两银子,但是但是皇帝的事情实在太多,光朝廷里这些两三品三四品的官员,他都来不及照管,哪有心去观照萧文明,这么个处在帝国边陲的小小的千户。 不过现在来看,萧文明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且这个真才实学在白炎教之乱中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并同时得到了毅亲王和戴鸾翔这两个识货的行家的背书,那皇帝就应该是不会看错人了。 看人走眼的亏,皇帝算是吃够了,当初的李关,在野率领一亿之前不也是侃侃而谈,风流倜傥,完完全全的一个青年才俊,可一上阵就彻底拉垮了,将朝廷的精锐丢失殆尽。 但愿萧文明这小子不负朕望吧,但也不能将他提拔的太快,总要再观察他一下。 平定白莲教之乱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萧文明心里这始终怀着一丝忧虑,那就是始终没有抓到,白炎教的两个头目炎尊和圣女的踪迹,白炎教在大齐国内发展了那么久的时间,可知道岂是之前曹平都丝毫没有准备,可见这两个人打仗不怎么样,但是搞阴谋诡计,这绝对有一套,要是逮不住这两个人,他们就好像埋藏在干草堆底下的火星,一时之间还看不出来,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冒烟发光发热了。 但是哪怕萧文明在福建,勤拿逼供,拷打了那么多白人照的头目,却始终未知这二人的踪迹,那唯一的线索就指向了福州城,因为福州就是,白炎教攻下的最大的据点,按常理来推测,这两个首脑人物蹲在福州城里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于是攻击福州的目标就迫在眉睫了。 福州是一座大城,是南平和蒲城这两座小城市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不过既然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萧文明心里便有了底:“戴元帅,我们照原计划行事,福州不久就可以拿下来了。” 然而这回戴鸾翔却没有采纳萧文明的意见:“同样的打法,你用了一次、两次,再用第三次,就未免显得单调了些,这回我们换一个打法。” 还能换什么打法?之前攻克南平和蒲城的方法就十分高效,不但能够迅速攻破城池,并且官军的伤亡和损耗都被压到了最低限度,就连百姓的伤亡都是最小的。 萧文明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加高效的攻城方法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0882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719991.html 0263 围点打援 然而这回戴鸾翔的意图却超出萧文明的预料,他并不想攻击城池,而想将福州作为诱饵,吸引福建别处的白炎教过来救援,然后就可以大量歼敌于福州城下,是一条可以迅速敉平叛乱的妙计。 萧文明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戴元帅,之前我也跟你说过了,白炎教只要诛戮了那所谓的‘炎尊’或者‘圣女’,那他们就是被抽走了主心骨,叛乱也就不攻自破了。” “萧千户的话甚有见识,但问题在于——那两个元凶就一定在福州城里面吗?” 是啊,虽然现在所获的证据无不指向福州城,但萧文明在确定抓到炎尊和圣女的那一刻之前,都无法断定他们的行踪。 万一在还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攻打福州城,非但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反倒不能发现这两个首恶元凶,最终做了无用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戴鸾翔这话提醒了萧文明。 在没有百分之百情报指向的前提下,就投入百分之百的兵力进行冒险,搞不好是要吃大亏的。 并且现在看来,攻打福州这样的大城市,应该还是要仿效之前攻打南平和蒲城的方式,这种打法实际上是要把攻城作战打成一个开放的态势,采取一种由内向外的办法攻破城池。 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福州城的人是要跑一些出来的,即便炎尊和圣女真的就在福州城里,他们十有八九也会趁乱跑掉,那萧文明的目的一样无法实现。 与其冒这个险,不如退而求其次,选择歼灭白炎教的主力。 即在福州城下,不断将白炎教的有生理力量消灭掉。 这样如果,白炎教的首脑就在福州城中的话,搞不好就沉不住气,狗急跳墙,从城里杀出来,那再想办法聚而歼之,就变得很容易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还敢出城的,显而易见就不是良民,将其围捕击杀,就可以手下不留情了。 当然也有可能有城中的百姓被他们裹挟着一道杀过来当挡箭牌,说不定也会被官军误杀了,但兵荒马乱的根本就无法甄别他们的身份,只能算他们倒霉了吧…… 就算白炎教的首脑呆在福州城里沉得住气,死活就是不冒头——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福州城里——那至少也能将盘踞在福建各处的白炎教引到福州城下,再逐一消灭,一样是完成了战略目标,并且过程还要省事许多。 于是按照戴鸾翔的部署,大军分南、北两路分别从南平和蒲城出发,急速挺进到福州城下。 因福州城不是太大,便先派出一半兵丁,控制住福州城所有的城门,又派另外一半人马将福州城周边扫荡干净,随即大军驻扎在城外,开始有模有样地修建云梯、投车等攻城器械,做出一副要大举攻城的架势。 并且官军还向城内射箭传达消息,却不是让城里的百姓赶紧逃跑的,而是安定人心,说是官军立刻就要攻城,到时候做个良民全都躲在自己家里面,没事不要出来乱跑,以免误伤自己的性命…… 戴鸾翔的部署像模像样的,不由得白炎教不相信。 因此城中立即乱作一团,也开始一边查着兵书,一边部署城防的措施,就连城墙头上也都煞有介事地竖起了白炎教的旗帜。 只不过这旗帜也是临时设计和制作的,也就是各种背景的白色火焰,只可惜白炎教一开始的信仰就选得不好——什么不好信,偏偏信一团白火…… 等做旗帜的时候就要了命了…… 因为任何颜色,都可以用画笔在白色的底子上画出来,然而偏偏白颜色是没法画的,于是白炎教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专门收集一些白布,然后再用颜料画出背景,当中的留白就成了白色的火焰。 怎奈何,这样的画法仓促之间实在是太过粗糙了,对于画工、颜料和布匹的要求也稍微大了一点,因此白炎教挂出来的旗帜都是乱七八糟的,根本就不像样——知道的那是白炎教的战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太太的裹脚布,或者是小孩子的尿布…… 官军要攻打福州城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传遍了整个福建道。 普通百姓,都知道只要攻陷了福州城,那白炎教之乱多一半也要平息了,终于可以再次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们心中无不欢喜。 可在别处攻城略地的白炎教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是忐忑不安,他们也都明白,福州城要是被打了下来,那白炎教最大的据点就被拔掉了。 至于剩下的其他小城市,也根本就没有守住的可能性,被攻破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之前疾风骤雨一般实现的战果,也将随之疾风骤雨一般灰飞烟灭…… 这时陆续有传来命令,要各地白炎教的师兄、师弟火速驰援福州,只要将官军这支力量歼灭在福州城下,那不断福州之围解了,同时整个福建道、乃至江南道,都不会再有阻碍白炎教的力量了。 于是自官军围困福州城开始,就不断有白炎教的援军过来增援。 来的这帮人普遍势力不小,少则两三千人,多则四五千人的都有。 不过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临时拉过来的壮丁,根本就不是白炎教的信徒,交战之前官军只要大喊一声,立刻就能轰走一大半。 至于剩下的顽固分子,要么发动大军包他们的饺子,要么由萧文明的萧家军来一次突袭,总之消灭他们的办法多的是。 打到这个程度,萧文明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戴鸾翔搞的是围点打援的策略,福州城能不能攻下来,他根本就不在意——或者说暂时不在意——大量消灭过来救援的白炎教的人,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而之前攻占南平和蒲城也只不过是这一个战略的铺垫而已,就是要给所有人留下一种印象:那就是官军只要下定决心攻城,一定十分容易的,南平和蒲城一天都攻下来了,福州稍微麻烦一点——两三天,再多不过五天,一样能够打下来! 这就催促着其他地方的白炎教赶过来增援,实际上是赶过来送死。 于是复杂而没有绝对信心的工程作战,短时间内摇身一变,简化成了简单而极有把握的野外作战。 并且还利用白炎教缺乏统筹指挥,各自为政、陆续赶到的劣势,将其零敲碎打地击败,同时规避了官军在绝对兵力上的劣势。 在毅亲王的授意下,萧文明经常能够率领出本部萧家军之外的其他人马,同赶来增援的白炎教对战。 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已经很熟悉了,并且他的仗越打越精,不再是依靠萧家军无与伦比的战斗力猛冲猛打了,而是尝试着采用各种战术:刨墙根、打闷棍、插腰眼,怎么精巧怎么来、怎么有趣怎么来。 反正白炎教的战斗力也不过尔尔,又有名将戴鸾翔作为托底,怎么打都不会输。 萧文明搞这些小花招,在毅亲王和戴鸾翔眼里不但是鼓励的,而且甚是欣慰的,因为他们之所以让萧文明率军同白炎教的援军作战,倒不是因为他们偷懒,而就是为了让萧文明积累一些经验、积累一些威望——这是一个成为独挡一面的将帅的必经之路,哪怕吃一些亏也好,总比毫无经验的楞头青要强出不少。 除了萧文明之外,南湖屯的曹瑞也捞到了一些独立领军的机会,并且有好几次,萧文明还是曹瑞的下属。 这也是毅亲王和戴鸾翔有意安排的,也想试探一下除了萧文明之外,江南还有什么新进的军事人才。 不过看下来曹瑞胆子小了一些,才华和天赋也有限,作为一个能够坚决执行命令的将领是足够的,但是让他统御一方,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不过即便如此,曹瑞也足可谓是一个人才了,毕竟完美地执行上级的命令,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和宝贵的事情,能做到这一点的又能有几个呢? 于是随着白炎教的不断赶来,官军也不断同其展开大战,有时一日一战,有时甚至一日数战。 战果不断的积累、极速的上升,到达到第十天的时候,消灭的白炎教已经接近十万人了! 当然,这种消灭也并不是绝对的肉体上的消灭,只要打得他们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放下武器投降,那就算是歼灭了他们了。 更有甚者还没有同官军交手,萧文明命令手下一通战鼓齐鸣,对手就吓得四散奔逃了。 从战场上侥幸逃生的白炎教徒,大多也没法返回原地作乱,因为萧文明在忙着同对手正面交战的同时,戴鸾翔也在背后耍小计谋。 他见哪座城池的白炎教全部走人了,城防空虚,便往往亲率一支精兵——人数不用很多,五百到一千人就足够了——迅速挺进到空城之下,照例向城内喊话,要百姓从内向外打开城门,城池也就很轻松的被攻打下来了。 至于那些脱逃的白炎教徒,他们见自己的据点被攻了下来,自己又没有能力反攻回来,于是信仰坚定一些的就赶紧投奔下一处还在白炎教手里的据点——如果还没有被攻破的话…… 信仰不坚定的,那就干脆偷偷扔了头上的白头巾,赶紧回家种田去得了。 这些人虽然没有被杀掉,这是脱离了白炎教的行动,朝廷一样是欢迎的,只要不是白炎教中的骨干,事后叫地方官管教一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毕竟作为一个存在了两百多年的朝廷,将壮劳力不分良贱地全部屠杀,并不是最有利的做法,脱离了白炎教,就好安安心心当一个农民,播种、收获庄稼然后给朝廷提供赋税,就已经是在恕罪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0488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731641.html 0264 口气挺大 于是在短短的五六日之间,福建道大本营的白炎教被大批消灭,并且他们还是冲过来送死来的,而官军这边只是薄有损失而已。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福州城,却显得异常的平静,根本就没有出城来助战的意图。 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以攻克福州城作为主要目标的话,那萧文明非得着急了不可,但现在既然战略目的已经变发生了变化,那他也就气定神闲了。 慢慢打就可以了,反正福州城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又没长着腿,跑不到哪里去。 城里的人也没插着翅膀,不可能凭空飞出来——就是长了翅膀能够飞出来,那城外那么把守的官军,一样可以用弓箭把他射下来…… 并且除了福州城之外,福建其他地方也正在不断地被收复,形势对萧文明异常有利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不断歼灭赶来援助的白炎教而已。 这一日又有情报传来,说是一股白炎教的人马,从西边杀奔过来,人数有四五千人之众! 这股人马的数量不算少了。 毅亲王和戴鸾翔不敢掉以轻心,赶忙命令萧文明率军前去攻打。 按照之前战斗力的测算,此次行动萧文明除了本部三百萧家军之外,又点了其他两千多官军,算是一次比较大的行动了。 经过这几日的作战,萧文明已经将福州城附近的道路和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了,名义上说起来虽是远赴客场作战,却需要比土生土长的白炎教更加熟悉这里的情况。 因此根据情报,萧文明没费什么功夫,便寻到了这一群白炎教的踪迹。 在萧文明之前的认知里,只要是起义军,其中总得有几个能打仗会打仗的。 就类似于太平天国里的石达开这样的,才能给朝廷制造足够的麻烦。 然而不知怎的,白炎教的战斗力实在是太拉胯了,打了那么多仗,就没遇到过任何一个会用兵的。 这次也不例外。 赶过来支援的白炎教的队伍依旧是松松垮垮的,几千人的队伍走了足足有几里长……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而且还是一条病歪歪的蛇…… 在萧文明看来,这些人与其说是来增援福州城的,不如说是来送死的…… 如果说他们的到来对自己的友军能有什么帮助的话,那大概也就是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不用走得那么孤单了吧…… 对于这种对手,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要打,就打你一个全军覆没! 因此萧文明并不急于发起进攻,而是仗着自己对地形十分熟悉的优势,瞅准了他们想要驰援福州必经之路上的一片小树林,边将大队人马埋伏在其中,想要打一场伏击战加围歼战。 就凭白炎教这几个人的智商哪能识破萧文明的计划? 他们果然就上了当了,他们懵懵懂懂地冲进了萧文明预先设下的包围网。 然而因为他们的队伍走的太松散了,在这时反而救了他们一命,萧文明为了兜住主力,故意放过了他们的先头部队,打算静待其大队人马进入包围圈,再统一下达进行总攻的命令。 谁知未待其主力被萧文明抓住,白炎教的队伍突然就停下不动了。 还不光是不动,甚至还在向后收缩…… 难不成是白炎教的人开了窍了,忽然识破了萧文明的诡计吗? 看样子并不是那样,萧文明派出去的侦察兵传来消息,说是一支官军尾随白炎教跟了过来,并且已对白炎教的后背发动了攻击,白炎教阵脚大乱,故而慌忙停下了行动,全军转向正在应付那支官军的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儿? 自己的计划被打断的萧文明,异常气恼地质问道:“去打听打听,这是哪部分的人马?不知道我正在这里作战吗?还敢过来捣乱,就不怕毅亲王问罪吗?” 那侦察兵就是萧家军的弟兄,对于萧文明的脾气他很了解,在侦查的时候,他就已经问明了,现在便也能够十分从容详细地回答萧文明的疑问:“回少爷,这伙子官军不是从苏州过来的,我也不认得他们。十有八九是从别地赶过来的官军。” 如果说是别的地方的人,不给萧文明的面子倒也还好解释,其实也挺正常的。 但问题是,现在主持剿灭白炎教大局的是毅亲王,毅亲王天天都跟自己说话,别处的官军赶来作战这种大事,毅亲王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呢? 这时萧文明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群官军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官军,而是其他人假冒的,其背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就比白炎教还要更加难以对付。 事后证明,萧文明的猜测是很有些见地的,事情果然就向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搞清楚这对人马的身份,这件事情萧文明不亲自出马是不行的了,于是对付眼前白炎教残兵败卒的任务,他先托付给一道来的南湖屯的曹瑞,自己则亲率三百萧家军,赶到队伍最前面去会一会这群莫名其妙来的所谓的“官军”。 在刚才那个侦察兵的指引之下,萧文明果然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队官军,他们已经向白炎教发起了进攻,虽然远远看去,战术动作算不上干净利落,但好在士气颇高,装备还不错,因此白炎教的人略加抵抗之后,便迅速丧失了斗志,被官军圈圈点点地围捕起来。 被捉住的白炎教徒,大约有个四五百人,其余的除被萧文明抓住的五六百人之外,大约有上千人四散逃跑了。 然而这伙官军的手段颇为狠辣,被杀死的白炎教先不论,做了俘虏的显然也没想饶过他们。 除了不加犹豫立即投降的之外,其余的俘虏,不论是协同还是首犯,全都围成一圈、跪成一排,准备当众斩首——一时之间哭叫声、喊怨声响成一片。 他们不能不冤啊! 按照萧文明的经验,白炎教的队伍里大概有六成多,都是被裹挟而来的普通老百姓,就连白炎教视为圣物的白色火焰,他们都没见到过,纯粹就是受骗上当的。 而其余的当中,至少有三成也是些愚民,被白炎教荒诞不经的教义蒙骗,信仰其实并不坚定,是真正铁杆白炎教徒,并想趁乱谋求自己利益的人其实并不多。 像这种人,有个十分之一就已经顶天了。 因此不管出于何种标准,像官军这样的杀法,绝对会造成无数的刀下冤魂。 萧文明原本就对大齐朝官军的观感不佳,其中的绝大部分,与其说他们是保护老百姓的队伍,还不如说是祸害老百姓的流氓! 因此看他们这样出手很辣,萧文明赶忙率军追了上去,冲着那只队伍就喊:“且慢动手!你们是哪部分的弟兄?和白炎教作战,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萧文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千户,但是在平定福建白炎教之乱这件事情当中,他已经是仅次于毅亲王的二把手了,就算把没有官职的戴鸾翔也算在其中,那萧文明怎么着也是个三把手。 二把手和三把手差距不是很大,外来的官军既然要在福建这里作战、驻军,要他们市县来打声招呼,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然而对面的回应却十分无礼:“哈哈哈!是萧文明吗?看看我是谁?轮得到我来向你打招呼吗?” 哪来的憨批,口气这么大。 萧文明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菌了,立即率领本部萧家军,就往喊话之人的方向突进过去。 如果说这些官军打打白炎教还得心应手的话,那跟萧文明的萧家军相比,这完全是一群土鸡瓦狗,完全就抵挡不住。 也就幸好萧文明只想教训教训那口气大的,而不想大开杀戒,否则要是没了这个前提,萧家军真的下了狠心准备拔刀战斗的话,恐怕这群官军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这下那群官军也慌了,可想要在仓促间组织起防御一定是不可能了,于是在一片混乱之中,放下那个方才颇为得意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徒劳的大叫:“挡住!挡住!给我挡住他们!” 然而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萧文明还是异常轻松的冲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此人不到三十的年纪,身材不算高大,长得也不是很英俊,倒是身上那身衣服倒极为华美,着实不像是一个领军的将领,反倒像是一个富家的贵公子。 这种人吟风弄月还行,在战场上就显得同这里的画风格格不入了。 要让萧文明猜测他的身份话,大约是哪个官员或是富商家的子弟,花钱买了一个军官的职务,拉起了一帮子人就来做战争的过家家游戏。 这种人往往是惹不起的。 倒不是,他本身用多大的能量,而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太过强大。 但是萧文明却不是一个怂货,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不给他面子。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50488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731642.html 0265 颜值就是战斗力! 仗着自己手下三百萧家军,以及其他部分的两千兄弟,萧文明昂首挺胸,开口就问:“你是哪部分的人马?这样不讲规矩!这里是同白炎教作战的战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原本萧文明摆出这样的一个气势,又稳稳站住了局面的上风,通常人也就知道害怕了——就是混不吝好像桑忠昌这样的,这时候也免不了卑躬屈膝,哪怕嘴上说着不害怕,可腿肚子都已经发抖了…… 谁知面前这人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微笑着说道:“萧文明,你昏头了吗?连我都不认识了?” 好家伙,这分明已经被萧文明的人马控制住了,却还敢这样大言不惭,还敢直呼萧文明的名字。 萧文明反倒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兴趣,又走近了几步,仔细认了认。 “我认识你吗?你当你是谁呀?” 萧文明刚想出言不逊,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原来此人的身份的确了得,远不是桑忠昌可以比的,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康亲王! 说起这个康亲王,那可是顶级的皇亲国戚,是当今皇帝唯一在世的兄弟,且不说皇帝对他这个弟弟还是颇为重用的授予了一些差事让他去做,光凭他这样的身份,就很能唬一唬人了。 论起同皇帝的关系来,实际上是要比毅亲王还要更加亲近,毕竟是同胞弟兄们。 在这样的龙子龙孙面前,任何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都跟假的一样。 这就好像如果把一个国家比作一家企业的话,那毫无疑问是皇帝家的家族企业,皇帝固然是董事长,可别看康亲王啥职位都没有,却是股东老爷之一。 好比宰相这样的职业经理人都得让他三分,更何况是六部尚书这样的部门经理或者是封疆大吏那样的地区总经理了。 而萧文明在公司里,充其量也就不过是个能耐大一点的业务员而已,要是看见了股东老爷还嚣张,那到底想不想在这混了? 要是在后世的企业里,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反正老子有的是能耐,换一家企业,或者干脆自主创业都是可以的。 但大齐朝可不一样。 换一家企业?总不见得跑到外国去吧? 至于创业那就更扯淡了,想创业的人也不是没有,白炎教就是一家,可不正被萧文明打得个落花流水着吗? 萧文明同康亲王实际上是认识的。 那一年,他去金陵参加继位考试,正巧碰到了毅亲王和康亲王两个人联袂巡视江南,当时还同康亲王顶过两句嘴。 不过看样子康亲王还是十分赏识萧文明的,事后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多少替他办了点事儿。 因此康亲王这边萧文明是欠着人情的,只不过康亲王的作风萧文明有些不太喜欢,因此事后他只同毅亲王保持着联系,康亲王那边就断了联系。 故而今日在这福州城下突然见面,萧文明不免有些惊讶:“哟!原来是康亲王殿下,末将着实不知王爷驾临……还是刚才那句话,怎么也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事先通知毅老亲王一声,我等也好有个准备啊!免得这兵荒马乱的伤了友军,面子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康亲王却道:“哦?难道本王要到此处来就一定要通知皇叔吗?” 萧文明讨厌康亲王,就讨厌在这一点上——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弟弟,就那么嚣张跋扈。 没错,康亲王同毅亲王爵位的确是一样的,并且论血缘关系,还与当今皇帝更加亲近一些,但人家好歹是你亲叔叔,该有的尊敬总是该有的吧?这样出言不逊,实在是有失身份。 因此萧文明便也如实回答:“按理说是应该这样的。康亲王爷也应该知道,由毅老亲王统帅统帅平定白炎教的事情,是皇上那边有旨意的,既然加入了战场,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向老亲王知会一声的。” “哈哈哈!”康亲王忽然放声大笑,“没想到你萧文明,居然还讲起规矩来了,真是奇闻!你在江南这么上蹿下跳的,什么时候讲过规矩?告诉你吧,我过来驰援福建,也是奉了皇上的特指的,谈不上提前告知不告知的。” 原来如此! 既然是有皇帝的旨意,那也没什么好多掰扯的了。 扯一万句,反正在封建王朝皇帝最大——至少通常来讲是这样的——既然皇帝都说话了,那出了事儿也是你皇帝亲自负责,别人再多说话就没有任何好处,搞不好触怒了皇帝,还惹来他的不高兴,当头就是给你一刀,杀得你哑口无言。 于是萧文明便也顺着康亲王的意思:“王爷既然皇上下了旨意,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末将建议王爷还是先去找毅亲王谈谈吧!既然是要作战的,问问聊聊现在的战局总没有错。” 康亲王点点头:“本王也正有此意。”说着,他举起马鞭上前一指,“那你就前头带路吧!” “那这些白炎教呢?”萧文明问道。 康亲王其实视这些白炎教为草芥,杀他们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不杀他们也同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很随便地说道:“随他们去吧!我正要去见皇叔,哪有空来料理他们?萧文明你就处理了算了。” 萧文明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些倒霉地白炎教徒,好歹是捡了条性命回来了…… 于是,萧文明一边让跟着自己一道来的其他几个千户和百户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处置这些白炎教的俘虏,一边则亲率了三百萧家军,今天先委屈自己一回,当一个领路的向导,带着康亲王去见毅亲王和戴鸾翔。 萧文明安排妥当的时候,康亲王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不耐烦地催促到萧文明:“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赶紧上前领路啊!” 刚才因为在战场上,为了避免防止过于引人注目,因此康亲王还是步行行动。 现在白炎教已然被击败,他便趾高气扬地骑上了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文明,颇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萧文明虽然心中愤然,但他现在还不想同康亲王撕破脸皮,便强忍下一口气,默默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前头带路,顺便还看看他这回带到福建来的有多少人是怎样的人。 只见跟在康亲王身后的,大约有一千人马,衣服和装备还算齐整,军容风貌也还好,不像是寻常屯田所的兵丁,而更像是康亲王自己养的护卫。 跟在他们身后的这大约有两三千人,这些人的装备就差得多了,一眼看去就属于是杂牌军,大约是从别的地方征调过来的屯田兵。 但是两堆人加起来,也精锐不到哪里去,充其量是一队略有战斗力的杂牌军而已。 就凭这些个杂牌军也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要不是看在现在还算是友军的份上,如果面对面地打一仗,非得把你康亲王从马上拽下来不可! 不过这种事情是做不得的,人家还没有撕破脸皮,就是撕破脸皮了也是能忍则忍,毕竟康亲王的身份摆在这里…… 但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可以的。 于是萧文明一边招过手下一个弟兄,让他立即返回福州一趟,将康亲王来的消息报告给毅亲王和戴鸾翔,一边则嘱咐剩下的弟兄:全都给我拿出精神头来,别让王爷看扁了我们! 只是不想让康亲王看扁吗? 简直就是想反过来看扁康亲王才对! 萧文明的萧家军固然战斗力十分强悍,可拉出去摆架子、充场面,同样十分了得。 这近乎已成了一条定律了…… 就像局座张召忠所说的,看一件兵器有没有战斗力,就要先看他的颜值高不高——颜值高的战斗力也差不到哪里去,战斗力强的颜值必然也就低不到哪里去。 那是因为一样兵器的颜值高了,那说明在设计的时候必然是用了心的,这就说明设计人员的审美在线,说不定还有一定的强迫症;也说明制造的工艺同样十分先进,不会搞得坑坑洼洼的满脸麻子。 在这样的条件下设计和生产制造出来的兵器,战斗力怎么可能差了? 兵器是这样,军队也是这样。 后世的人民解放军,论战斗力是人类轻步兵的巅峰,没得说;然而拉出去走队列、比仪仗的时候,同样是天下无敌! 萧文明编练萧家军也是这个思路,一上来先什么别的都别练,就先走队列,把队列走得整齐威武了,再说别的事情。 因此萧家军往往不用动用武力展示真正战斗力,只消走出去走一下队列,就已经能让人禁不住啧啧称叹了。 并且萧文明接手萧家军的时候,正是他这些子弟兵十七八二十啷当岁的时候,正在长身体的年纪。 萧文明这时接手下来,砸锅卖铁地给他们补充营养——吃得好、睡得好、练得好,养得他们一个个身高马大、威武健壮。 别的不说,光走出去的时候就得比其他队伍普遍高出一个头,往往站在一起还没较劲,对手的士气就输了一大截! 再加上走路的时候整齐划一的喊出口号,更是声震寰宇、气势非凡! (本章完) /77/77155/24741941.html 0266 大人物 康亲王手下豢养的这些家丁护卫,原本也都是趾高气扬的,可同萧文明的人马这么一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就连康亲王本人都禁不住暗暗感慨:“都说萧文明练兵厉害,没想到厉害成这样,什么时候我手下有这么一只队伍?那么,那么岂不是可以……” 初步见识到了萧文明战斗力的康亲王,态度很快变得温和了许多,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飞扬跋扈了,更不会直呼萧文明的名讳,而是十分客气的在后面加上官职。 本来嘛,萧文明虽然位卑职小,但还是很受各方面器重的,就连康亲王这种地位的人、就连戴鸾翔这样有本事的人,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除了偶尔开玩笑之外,就从来不会直呼萧文明的名字,这也是对萧文明尊重的一种体现。 因萧文明提前派人打了招呼,毅亲王和戴鸾翔那边对于康亲王的驾龄已然有了准备。 虽然是晚辈,但毅亲王依旧是迎出了数里来迎接康亲王。 说起来毅亲王年轻时候,那也是领兵打仗的,杀伐决断、令行禁止,毫不含糊!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他也变得成熟和温和了许多,能让的地方就让一些吧,何必在这些虚头巴脑的地方多计较呢? 因此远远看见康亲王的旗号,毅亲王就先一步迎了上去,笑呵呵地拱手道:“康亲王也来了,老夫有失远迎啊!” 康亲王这里刚刚受了萧文明的教育,多少有些明白了:自己带来的兵虽然也有个三四千人,并且其中也不乏所谓的精兵,但在福州城下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连萧文明的萧家军都比不过,根本没有实力在这里反客为主、发号施令…… 所以他的态度上也变得异常客气,赶忙从马鞍上翻身下来,拱手施礼:“皇叔这是哪的话?您老是长辈,我来拜见你才对吧!” 康亲王是毅亲王看着长大的,他自己这个侄子是个什么性格,别人不了解,他老人家还不了解吗? 见他忽然变得这样讲礼数倒也有些意外,又看着萧文明就在旁边,也猜到了十有八九是萧文明给康亲王来了一个下马威。 只听康亲王又接着说道:“早就听说皇叔在,福建这里剿灭白炎教,那真是宝刀不老!杀的啊那些叛贼鬼哭狼嚎的。我要是不早些赶过来,那功劳还不都给皇叔抢走了吗?” 他这几句话带着明显的开玩笑的含义,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萧文明也跟着笑了,心想:别说,这个康亲王倒是个实在人,他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其实就是为了抢功劳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仅他解脱了,别人也就释然了,这时候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成了别人…… 拿自己开玩笑,这笑话的确有些好笑。 这时毅亲王倒唱起了高调:“也没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功劳做什么?况且咱们都是皇室的子孙,并且都以受恩封了亲王的头衔,总不见得还能再进一步吧?·至于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劳什么的,还是想让给萧文明吧,他们用得着,咱们就别用了,康亲王你说是不是?” 康亲王赶忙点头:“是!是!皇叔言之有理、虚怀若谷。” 萧文明在听这几句话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 “再进一步”什么叫“再进一步”? 都已经做到亲王了还能怎么进,总不见得再进一步就成了那啥……是吧? 等到若干时间之后,萧文明再回想起这些话,方才发现毅亲王的话杀机四伏,就是在点康亲王呢! 若康亲王这时听懂了他这位“皇叔”苦口婆心的这番话,安安心心当一个亲王,那不知能少惹出来多少麻烦呢! 但是现在康亲王显然没有把话听进去,见同毅亲王话不投机,便将话题引到了戴鸾翔的身上:“哎哟!没想到戴元帅在这里,许久不见戴元帅,别来无恙啊!” 康亲王只不过是皇室里的一个小字辈,又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戴鸾翔同他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私底下也没有什么交往。 要说两人之前真的见过面的话,也最多是在各种典礼等场合上见过。 那种场面之下,来的人多了、见的人也多了,哪能说人人都有交情呢? 并且以萧文明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康亲王的表现有些太过殷勤了,透着几分虚假虚情假意。 简而言之,其实就是这位康亲王的演技有点差,在这个想要混得开还是十分依靠演技的大齐朝的官场,光凭这点的硬实力,并不能混得下去。 不过康亲王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 那就好像是那些小鲜肉,天生就给了一副好面孔——或者说是整容医生就给了一副好面孔——有时候对演技的要求就可以稍微松懈一点…… 虽然这种优势通常也维持不了多久也就是了。 故而戴鸾翔也没有去拆穿康亲王这些虚假的客套话。 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不肯故意迎合,只是说道:“戴某赋闲在家,早已不问世事,然而毅亲王延请,又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戴某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以尽绵薄之力了。” 戴鸾翔这话不温不火的,但在康亲王听来,只要不是冷冰冰的回绝,就是对自己正面的回应。 因此他就更加来劲了:“戴元帅不愧是我大齐朝第一名将!果然出手不凡,这才几天功夫,就已经取得了这样大的战果。等平定了白炎教之后,本王一定像皇上美言几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一高兴,戴元帅必然会官复原职,到时我可等着喝元帅的喜酒呢!” 萧文明听了这话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个康亲王可真有趣,戴鸾翔的功劳轮得到你来向皇帝上书? 这早已是名闻天下的事,你多说一句话,就是多一句的废话,甚至皇帝在此默认戴鸾翔出山,原本就含着一丝想要考察一下戴鸾翔的能力和忠心的意思。 只要戴鸾翔各方面都过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就会以此事为契机给戴鸾翔记功,并乘机重新启用他带兵打仗。 这也就是个程序上的问题而已。 不光是旁观者,就是当局者的戴鸾翔也看了一清二楚,所以说在对付白炎教的时候,戴鸾翔指挥的风格就始终是不慌不忙的,完全没有急于立功的意思,更不会跟萧文明抢功劳。 反而,为求明哲保身,戴鸾翔还好几次将功劳让给了其他人。 就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用得着你康亲王来多嘴多舌什么? 就算退一万步讲,但凡向朝廷表功,那也应当由毅亲王来出面,横竖也轮不到你呀!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康亲王如此这般不断献殷勤,而且这殷勤献得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一看就透着反常。 然而这是同萧文明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却偷眼看向毅亲王和戴鸾翔这两个当事人。 谁知这两人的表情十分暧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既不搭话也不反对,好像没有听懂康亲王在说些什么…… 怎么可能听不懂啊? 毅亲王和戴鸾翔这两个都是官场上几沉几浮的老油条了,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他们要是没听明白,没听出其中的异样,那这二位早就在官场上被人挤兑死了,那还有今天? 这时萧文明却突然悟了:这大概就是位于权力顶端的人物的做派吧! 表面上可以跟你嘻嘻哈哈的,但是内心里怎么想,从来不会明示于人。至于你摆着一张热脸,到最后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其实已经是非常给你面子了。 萧文明之前对付桑淳元用的手段,都是正面硬刚或者是互相算计,并且居然都获得了成功,这固然是因为桑淳元有要命的把柄捏被捏住了,并且也有机缘巧合的成分在,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桑淳元虽然位高权重,但对于萧文明而言并不具有绝对的权力优势,远不能做到杀伐决断、毫无顾忌。 如果真的遇到了像毅亲王、康亲王这种碾死自己好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的大人物,再用对付桑淳元一样的招数,来对付他们。恐怕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在这一刻萧文明获得了,可以旁听两位亲王、一位元帅,这等顶级权贵互相交谈的机会,也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大齐官场的恐怖和险恶。 别说是小人物了,就是这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啊!很多时候就只能装傻充了…… 如果这时候要是觉得他们是真的傻,那恐怕受骗上当的就会是自己了。 因此听着面前三位言不由衷的寒暄和讨好,萧文明只能选择——一语不发…… 这三人说了一阵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这时又是康亲王把话题挑了起来:“皇叔宝刀不老,戴元帅足智多谋,已将白炎教打得有如丧家之犬。那为何不乘胜攻打福州呢?福州就在眼前,若是攻打下来,那白炎教这一次的叛乱,也就彻底结束了,岂不痛快?” (本章完) /77/77155/24741942.html 0267 顺水推舟 这话还用你康亲王说,打不打福州城的利弊得失,毅亲王和戴鸾翔早就已经和萧文明一道分析明白了。 下令攻打福州固然容易,但拿下福州城也未必意味着白炎教治乱的一定结束,全部消灭白炎教的主力或是捉住其炎尊或圣女这两个元凶,才是比取下一座城池更加重要的。 这两个战略目的,至少要达到其中一个才行,若是现在就强攻福州,其实是于事无补的。 更何况眼下来看,官军也缺乏足够的攻坚手段——福州过来是可以打的,但要是打下来,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 对一个没有太大战略价值的目标,付出那么大的伤亡,是一笔不太划算的买卖,因此毅亲王等人决策下来还是暂缓工程的为好。 因此对于康亲王提出的建议,戴鸾翔一边表示拒绝,但也做了充分的解释说明,心想着只要把说话说清楚了,康亲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毕竟就算康亲王手上也有圣旨,但能在此处作出决断的,最终还是毅亲王他老人家,康亲王不过有一个建议的权力而已,并不能够独断专行地决定大军的行动。 然而康亲王的一番言论,却简单而轻易地把戴鸾翔种种理由全部驳回了:“戴元帅固然是用兵的行家,说的话也都有理。但是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要迅速敉平白炎教的叛乱,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做臣子的应该替君父分忧啊!” 这条理由顿时将戴鸾翔的各种分析全都压了下去,抬出皇帝来,虽然不是天大的道理,但至少和天一样大——毕竟在封建王朝皇帝就是天……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靠你康亲王一句话,就一手遮天吧? 因此毅亲王提出了质疑:“圣上还有这样的旨意?老夫怎么不知道?” 毅亲王提出这样的异议并不奇怪,当初在跟皇帝详谈平定白炎教的策略的时候,那时候提出的战略,就是用尽量少的资源,尽可能彻底地将白炎教全部扑灭。 要实现这样的战略目的,就必须要用时间和空间来换取兵力和资源上的不足,否则在上述两个条件下,再增加一个速度上的要求,那就相当于要“多、快、好、省”全部占齐,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世界上哪有这等好事? 不料康亲王也有自己的理由:“皇叔不妨想想,皇叔和戴元帅在福建这里打的那么顺手,如果皇上十分满意的话,又何必下旨意来,要我杀入战局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之所以派我来,不就是为了协助二位迅速剿灭白炎教吗?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两位在福建作战打的旷日持久,皇上也怕二位万一失了手,恐怕就与朝廷不利了……” 康亲王的话,其实毅亲王和戴鸾翔未必完全相信,但是在这背后有一个逻辑,他们却又是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毅亲王和戴鸾翔长期带兵在外,并且其中一个是有威望的皇亲国戚,另一个则是皇上还欠着人情的海内第一名将——两个都是绝对的敏感人物。 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能迅速地解决战斗,而放这两个人在外面带兵,皇帝能放心得了吗? 老实说,就康亲王的这点兵力和康亲王本人的才能,送到毅亲王和戴鸾翔这边,其实送和不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难道不也是皇帝摆出来的一种姿态吗?再派一个地位崇高的人带兵过来,就是为了作为牵制和掣肘的! 眼前的形势,禁不住让戴鸾翔想起了当年的野驴岭一战,那时的用兵和用人也都超脱了纯军事的考虑,而带上了显著的政治色彩。 甚至可以说,戴鸾翔被临阵免去带兵之职,跟他打仗打的怎么样没有关系;而大起朝廷全军覆没,同戎羌的达利可汗的用兵,也没有最密切的关系;五十万精兵之所以被彻底消灭,与其说是被敌人消灭的,不如说是被朝廷里这些官员消灭的! 难道一切又要重蹈覆辙? 皇帝临机将不听话的戴鸾翔和毅亲王从前线换下,换上这个新来的康亲王主持大局,然后康亲王年轻气盛、攻城不利,反而被白炎教抓到可趁之机败为胜,几乎已经被平定了的白炎教重新死灰复燃,一切功亏一篑吗? 野驴岭一战的失败以及其后两年的赋闲在家,如果说对戴鸾翔有什么经验和教训的话,那就让他知道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无论受到了怎样的责难和挤兑,都必须将军权捏在手里,只有继续掌握了军权,才能掌握对局势的绝对掌控力! 就算不得不要因此,需要做一些违背自己内心想法的事情,但又能怎样呢? 至少怎么做、什么时候做、做到何种程度?至少还是受到自己所控制的。 对于这一点,毅亲王也是赞同的。 因此两人互相之间猛使了一阵眼色之后,毅亲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并且把话说的十分客气:“康亲王果然是皇家之内的少年才俊,要是没有康亲王的提醒,老夫和戴元帅还真悟不到这一点呢!现在康亲王又带了数千大军赶来驰援,现在福州城外已有官军上万之众,而城池围困这么久,城中叛军的士气也已到了最低点,的确是一个攻城的好机会。” 戴鸾翔也附和道:“不假不假,攻城作战最讲究一个瓜熟蒂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击,那就请康亲王率领大军攻城吧,我等愿效全马之劳。” 别说,康亲王这人的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在初到福州之时就经过了萧文明的一阵敲打之后,康亲王也意识到了:就自己的这点军事才能和率领的军队,在福州城下就根本不够看,更没法指挥得动毅亲王手下好比萧文明的这样一班骄兵悍将…… 与其强行把指挥权拿在手里自取其辱,还不如做个顺水推舟的姿态。 “哎!这是哪里话?本王在两位面前不过是个小字辈,哪敢在这里班门弄斧?要不我们看还是按照原来的,由皇叔坐镇,戴元帅中指挥,我等齐心协力,一道把福州城攻下来,也不至于辜负了圣上的期望。” 这番话说的是很漂亮了,并且给足了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场两位的面子。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没什么好再多谈的了,打吧,这就攻打福州城吧。 如果按照之前攻打南平和蒲城的经验,官军是要先散布消息,动摇城中守卫的军心,吓得他们四散奔逃,同时打开城门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但是攻打福州城肯定是不能这样做的,因为白炎教两个首脑人物在城里的概率不低,要是这样做的话,十有八九会被他们跑掉的。 所以攻打城池的方法就只剩下一个——先封闭出路,再强行攻打下来,不让其中的白炎教徒跑掉任何一个,等打下城池再慢慢鉴别,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现在官军一共聚集了一万多人马,按照毅亲王的说法,兵力是足够的。 但这种“足够”也仅仅是满足了最低要求而已,离做到游刃有余,还差着好大一截,不过勉强够用而已。 但是既然已经下定了攻城的决心,那就必须克服困难、排除万难,不能有半分动摇! 于是两位亲王和戴鸾翔以及萧文明商议下来,制定下了这样的部署。 由康亲王率领所部四千多人作为主力,攻打福州南门;萧文明率领萧家军等苏州府的屯田兵攻打西门;戴鸾翔率领衢州府以及在福建本地招募的人马两千多人攻打东门;而剩余的一千人左右,则由毅亲王统率,在北门这里守候,却并不攻击城墙,只用来围堵从城里跑出来的败军。 这就是围三缺一之计。 攻打城池一定要留出一条逃生的通道,否则守城的人见没有生路,就会顽抗到底;留下一线生机,他们抵抗的意志就会薄弱许多,对攻击的一方而言,作战的压力也就会小很多。 于是在康亲王到来的第二天,所有部队都已运动到了指定的方向。 到第三天清早,人马酒足饭饱之时,但听战鼓齐鸣,攻打福州的战役终于揭开了帷幕! 福州的城墙并不高大,同金陵城的城墙固然无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比苏州城的还要差一些,也就比萧文明所在的临海县城稍好一些而已。 但是再羸弱的城墙那也是城墙啊,那也是砖砌石垒的,不是想打就能打下来的,就是用牙啃都啃不下来。 老实说,现在官军攻打福州的准备并没有完全做好,手里的攻城器械不过是一些云梯而已,所谓的云梯也就是些更高的楼梯,比一般的楼梯稍微结实一点而已,算不上是什么可以改变战争面貌的新式武器。 用这种方法攻城,还是需要大量的兵丁爬在云梯上面,慢慢攀登城墙,而城墙上的守军则有居高临下的绝对优势,可以用各种方法对付艰难蠕动的攻城部队。 用这种方法攻打坚固的城墙,无论攻城的队伍如何的英勇善战,都不可能避免损失,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一个一个都是他的宝贝疙瘩,萧文明可舍不得用来做炮灰…… 至于让其他苏州府的弟兄填坑当挡箭牌,这种事情萧文明也做不出来…… (本章完) /77/77155/24804211.html 0268 不能再多了…… 既不想冒人员的过度伤亡,又想要完成攻打坚固城墙的任务,这简直就是一对矛盾——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萧文明在攻城作战上其实是个外行,对于如何攻坚他也缺乏足够的经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经验。 他想了整整一天,都没想出万全之法来,于是就只能带着这个问题去求教戴鸾翔。 戴鸾翔不愧是海内第一名将,本身就是一个军事的天才,又从基层做起,经历过了大小数百战,什么样的情况他没见识过? 对于萧文明提出的疑问,他有最完美的解决方案:“萧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我虽然有个好主意,但这样做似乎不利于抢夺功劳。要是萧大人还想争一争这先登之功,我的法子可要斟酌着办了。” 什么先登、后登的,我还红灯、绿灯呢! 自从康亲王来了以后,萧文明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仗再这么打下去也没劲了,只求能够全身而退,就可以念阿弥陀佛了,还想什么功劳呢? 就是真的贪慕功劳,那之前在衢州和在福建积攒的功劳已经够够的了,反正按照大齐朝的规矩加官进爵,那也得是一步一步进行的,不可能让你小小的一个千户,摇身一变,就去当大将军吧? 因此面对戴鸾翔的提醒,萧文明一个劲地点头:“功劳?我哪还用争什么功劳啊?有什么好法子,戴元帅就赶紧教我吧!” 戴鸾翔的办法果然极为高明。 当战鼓雷响总攻发动的时候,一向进兵神速的萧文明,却选择在城下按兵不动,气定神闲地站在队伍里,探听着眼前福州城里传来的动静。 萧家军之前作战,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 见萧文明这样迟缓没有反应,他手下两个急性子的头目刘辰和胡宇都着急了:“少爷,你听见了吗?听见擂鼓的声音了吗?” “废话!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见了!” “那咱们也攻出去吧,这么呆着不是办法……” “让你呆着就呆着,哪那么多废话!怎么着?我的命不管用了是不是?” 不光刘辰和胡宇,其他跟着来的军官也是满脸的问号。 萧文明作战向来是疾风骤雨,可是像现在这么望城兴叹,似乎有些畏敌不前的意思,绝对不是萧文明一贯的作风啊! 还是同萧文明关系最好的南湖屯的曹瑞胆子大一些,走上前去询问萧文明——但他这种询问也满是戏谑的口气:“萧大人今天怎么这样沉得住气?咱们再这么按兵不动,功劳可别被人抢走了。被咱们苏州府的自家弟兄抢了去也就罢了,可别便宜了康亲王带来的人……” 曹瑞的这几句话要是放在一天之前,还能在萧文明这里起到“激将法”的作用,但是一天之后的今日,萧文明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别说是让康亲王抢走功劳了,现在的萧文明甚至都是想主动把功劳让给康亲王。 就算同曹瑞的关系再好,那也毕竟是外人,不可能像训斥刘辰、胡宇、张俊等人那样生硬地同曹瑞说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因此萧文明的口气便也温和和有耐心了许多:“曹大人稍安勿躁嘛,攻城我是要攻的,就是还要稍微等一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行动,这样对弟兄们才是最有利的。” 自打从萧文明接触以来,曹瑞对于萧文明就是越来的越佩服,几乎把它当成了屯田所军官的天花板一样,对于萧文明的指示,他从来都是遵行不悖,今天也并没有意外。 而萧文明也没有让曹瑞的人失望。 在战鼓雷响、总攻发动之后的两个时辰,他们眼前那座福州城的东门,猛然间被从内向外打开了,通往福州城的最后一道障碍,也终于被消除了,并且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被消除了…… 要知道古代攻打城池,攻击城门这个选项并不是最优先的,因为城门虽然相对于实心的城墙是最薄弱的一环,但正因为其薄弱,守城的一方必然会重点加以关照,兵力会在城门的地方集结,檑木、滚石、火油等守城的器械也会在城门左右堆积。 更有甚者还会在城门里头放上易燃之物,一旦城门被攻破,那就干脆放一把火,让城外的人看见火墙,也根本不敢从城门里突破。 而就是这道被重点防守的城门,居然这样轻松的就被突破了,着实让曹瑞的人感觉不可思议,只觉得萧文明料事如神,真是一位活神仙,对萧文明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 而萧文明这边对戴鸾翔的敬佩也同样增加了不少,这一切的行动都恰如戴鸾翔事先预测的那样进行的——竟然是丝毫不差! 原来戴鸾翔的预测是这样的:康亲王、萧文明和他自己,分别攻打三道城门,其中毫无疑问以康亲王立功最为心切,攻打起来肯定也最为用心。 而他主攻的南门,所承受的压力也肯定最大。 根据戴鸾翔的判断,福州城内的白炎教士气和战斗力经过这些时间的磋磨,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城中这么些人马分散到四座城门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抵抗住任何一个方向的猛攻的。 康亲王主攻的南门这边自然也不会意外——在受到一定损失之后,康亲王是必然能够十分顺利地拿下福州南门的,取下南门之后,康亲王所部的冠军必然会杀入城中,同白炎教展开巷战。 而他们刚刚拿下城门,夺得了先登之功,士气正在最高昂的时候,城内的白炎教既然连城门都守不住,就更不可能在巷战中取胜。 因此即便是拼到巷战的环节,康亲王也是稳操胜券。 不过康亲王的行动也是可圈可点的,他所率领人马的攻击意识极为强悍,一旦同敌人交战,就好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死死黏着不放,直到对手的兵力和战斗力被消耗殆尽,他们也就取得了最后的成功和胜利。 按照这样的表现,康亲王大概是那种猛张飞一样的将领,想要成为像戴鸾翔这样独当一面的名将,恐怕难以做到,但在大齐朝这么多皇家的子弟之中,已经能算得上是顶级的军事人才了。 光凭这一点,皇帝就应该好好地关照、提拔他——毕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打虎父子兵、上阵亲兄弟,拍一个懂军务的宗室出兵放马,哪怕他只是粗通军务往往也要比那些,外姓的臣子可靠和放心许多。 城里的白炎教打不过官军,那怎么办呢?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逃跑。 往哪里跑呢? 康亲王杀过来的南门自然是走不通的,那就随机选择东、北、西三道门逃跑吧! 想要逃跑就必须要打开城门,于是乎矗立在萧文明面前的这道福州城的东门,也就顺理成章地豁然洞开了。 这一切都在戴鸾翔的算计之内,他不仅算到了敌军的行动,就连友军的行动也在他的考虑之内——就这等算无遗策的智慧,怎么当不起“海内第一名将”的称号? 既然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撤城门已经被不攻自破了,那萧文明也没有什么好多客气的,他立即发号施令,先带领所部的萧家军立即上前,控制住城门和城门周边的城墙,又命令剩下的苏州府的人马,从城门杀进福州城区,要将局面在最短时间之内控制下来。 随着康亲王将福州南门攻打下来,福州城的城防,已经实际上被攻破了,原先分配到南门的防御力量,早已信心崩溃,在城内乱走乱窜,在整个福州城内起到了极大的负面效应——不但动摇了其他守军的信心,同时也将他们原先布置下来的阵地冲了个七零八落。 萧文明所正对的东门就是这样的情况。 透过城门,只见城池之内的白炎教乱成一团,丝毫形不成有效的组织,更不存在抵抗,因此几乎不付吹灰之力,萧文明手下的人马就轻松突破了东门,顺利杀进了福州城内。 虽然官军并没有直接攻击东门这一带,但是南门迅猛的攻势,显然对这里也造成了影响,而其他地方白炎教的溃败也逐渐蔓延了过来。 这时萧文明率领大军杀入城池,与其说是在攻城略地不如说是在维持治安——维持福州城内正常的秩序,可以保护百姓,甚至可以保护溃败的白炎教徒,保护他们不再受到进一步的伤害。 这一场白炎教之乱,原本就是野心家挑起的无妄之灾,任何的伤亡和损失都是多余的。 不能再多了…… 于是萧文明在控制城门之后,也带领萧家军迅速突入了福州城内,他们并不寻找,同敌军交手的机会,而是齐声大喊,要福州城中所有的人全都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是良民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官军的安抚;是白炎教的,也不要出来送死了,就在原地趴着扔掉兵器,等候官军的甄别。 一开始或许还有白炎教的残匪打算负隅顽抗,可看到萧文明萧家军的军容如此严整,便知其战斗力必然极其强大,就凭自己这几个散兵游勇,同他们交战无非是自取灭亡而已。 搞明白了状况,这帮子白炎教徒顿时放弃了抵抗,按照萧文明的吩咐,撇掉了兵器,坐在原地等候被俘虏。 还有个别脑子活络的,扯掉了头上的白色头巾,一脑袋扎入民宅之中,准备冒充良民逃避官军的逮捕。 (本章完) /77/77155/24804213.html 0269 攻陷福州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萧文明这次对付白炎教,讲究一个严惩首犯、不问邪从的原则,对于那些稀里糊涂投了白炎教,或是被很冤枉地裹挟而来的,从来都是网开一面,只要我把话说清楚就可以了。 但要是敢敢在萧文明面前耍心眼的,那就对不起了: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不老实的人,看到这种人不问良贱,先暴打一顿,然后再同你慢慢理会。 当然了,萧文明肯定也算不上是什么老实人,但是不老实的人同样最恨不老实的人,这就好像牛逼嚣张的人,也最看不惯牛逼嚣张的人一样。 一个道理,双标是双标一点,谁叫萧文明现在有双标的资本和实力呢? 当然了,也有一些顽抗到底的白炎教徒,还真打算靠着自己的血肉之躯和粗陋的兵器,和萧文明拼一个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是我活你死,不过对于这些人,萧文明也没有想赶尽杀绝。 就好像在攻城时的策略一样,萧文明并不想同白炎教发生猛烈的冲突,同这种人厮杀并且造成伤亡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想干了。 平定白炎教之乱,他已经蒙受了损失,不愿再看着弟兄们一个一个变少了。 于是按照萧文明的策略,就只那些还打算顽抗到底的白炎教徒,往福建城南边赶过去好了。 反正那边的康亲王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这些个不知死活的白炎教,就让他的人马去诛灭好了,反正多杀一个人就多有一份功劳,我给你康亲王送功劳来了,你还不感谢我吗? 康亲王也的确是立功心切。 他介入福建的战局,已经要比萧文明等人晚了有一个多月了,之前好几场仗以及攻打南平、蒲城的功劳,他都没有沾上边,因此他对战功异常渴望。 忽见被自己赶走的白炎教居然又折了回来,眼睛瞪时发了光,就好像是野狗看见肉包子似的,立即挥动大军杀了上去。 康亲王这人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是作战的确是凶猛的,他这一阵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厮杀,直杀得那些白炎教徒哭狼嚎,终于放弃了抵抗。 与此同时,西门的戴鸾翔也率军杀入了城中。 原本以戴鸾翔的身份地位,他本应当是率领千军万马同敌军数十万大军,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沙滩上兵车相交、你来我往地进行战略决战的。 然而此刻的戴鸾翔,却只率领了区区两千人的队伍,攻打一座小小的福州城,对付的也是完全不成气候的白炎教。 这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这么多年了,戴鸾翔总算可以毫无顾忌、一心一意地痛快打一场战,让他重新回想起了,自己不过是一员小将时候的时光…… 那个时候多好啊,白天杀敌立功、晚上喝酒吃肉,弟兄们亲密无解,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勾心斗角。 或许当一个千户小军官,那才是戴鸾翔这一辈子最开心最高兴的时光,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庙堂之上,也同样的身不由己。 戴鸾翔也想一辈子只当个小军官,可他的实力不允许…… 虽说学得文武艺货卖于帝王家,这是不少人一辈子的追求,但是很悲剧的是,买不买、卖不卖,都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最终都是要取决于皇帝的意志…… 皇帝看上你了,你想不卖就不行;卖的质量差了也不能怪皇帝没有眼光,想要惩处你了,你也只能眼睛一闭,还得高喊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但是无论怎样,戴鸾翔的军事才能是摆在这里的。 由他领军肃清白炎教,那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就好像让大学数学教授解二元一次方程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之后,他便也从西门杀了进来,一直杀到福州城的核心,并且同萧文明顺利会师了。 至此,整个福州城已经被从南到北,分割成了两半,白炎教的城防部署——如果有的话——就已经被彻底打断了。 与此同时,在福州城西边的毅亲王,也率领人马杀了进来。 按照原先的部署,毅亲 (本章未完,请翻页) 王率领的人马最少——只有一千多人——并且按照“围三缺一”的计划,这一千多人是不用承担攻坚任务的。 只要守在北门这里,防止被击败的白炎教徒从北门逃脱,仅此而已,但是见攻城的作战这样顺利,毅亲王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想当年他身为皇子,那也是一位外御敌寇、内平叛乱的响当当的狠角色,今日见康亲王这个小字辈杀敌尚且这样英勇,便也耐不住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他也顾不得自己,实际上是评判主帅的身份、顾不得已是年过花甲的年纪,一把抽出先帝赐给自己的宝剑,率领手下的弟兄冲入了福州城,其勇猛丝毫不弱于比自己年轻了几十岁的康亲王。 看样子,皇室郑家作战勇猛的血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想当年大齐朝开国太祖皇帝,那也不过是一介布衣,凭着一口大刀杀遍五洲华夏,这才创出大齐朝这两百余年的基业,说起来也是一种遗传了。 福州城里的白炎教,原本受到康亲王一个方向的攻击,就已经是承受不住了,后来又加上了萧文明和戴鸾翔两方面的攻势,就更是到了一触即溃的程度,就只剩下从北边逃窜这一条生路了。 现在北门又有毅亲王杀了进来,已然将他们唯一的生路都阻断了。 从这一刻起,这座福州城就不再是保护白炎教的屏障,而成了关了他们的铁笼,把他们所有的人,都困在这座死城当中。 并且经过戴鸾翔、毅亲王和萧文明三次杀透全城的攻击,城内所有的白炎教也都被分割开来,原本就十分薄弱的指挥体系迅速被切断了,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而对官军而言,福州城的战士也迅速进入了尾声,就只剩下最后的肃清顽敌的战斗了。 戴鸾翔和毅亲王这边已是无心恋战——对于这些零星的白炎教徒,根本就打不起兴趣。 萧文明的心态也是差不多的。但与他们相比,他更关心白炎教两个头目——所谓的“炎尊”和“圣女”——的下落。 (本章完) /77/77155/24863606.html 0270 一肚子的不痛快 因此萧文明虽然无意抢功,但也同样坐镇城中,派出萧家军和其他苏州府的屯田兵,专门盯着高楼大院等福州城中的要紧地点,进行重点搜查。 这些地方,很容易被选作临时住宅和指挥部,白炎教中的紧要人物,很可能就驻扎在这些地方里。 然而令萧文明失望的是,将福州城中所有重点目标搜寻一番之后,身上揣着玉牌的白炎教头目虽然也捉住了几个,但是中未见炎尊或者圣女的踪迹。 将这几个头目严刑拷打了好几遍,他们也只说前两天还见了这二位,可是战端一开,他们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萧文明忽然记起,白炎教土木工程这方面颇有一些造诣——简单来说,就是很会打洞…… 当初在经营临海县城据点的时候,就从临海县的城里打了条地道,一直挖到城外的河边。 白炎教占据福州城那么久的时间,想要挖通一条从城内逃生到城外的隧道,既有时间、也有人力,如果他们真的在今天从城内逃到城外去的话,那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通过地道遁走的。 后来萧文明也曾在城里详细打听过,果然有白炎教强征居民帮他们挖掘。 只可惜白炎教的人多留了个心眼,地道的出口和终点——这两处最关键的所在——并没有让城中的百姓参与施工,百姓进出隧道都要蒙面,参与工作的,只是隧道当中的那一段,完全不知道整个工程的全貌,这也算是白炎教工于心计了。 这座福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里也有二三十万居民、几万间房屋,想要挖地三尺地寻找隧道的入口根本就不可能…… 也就不知道“炎尊”和“圣女”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至此,虽然福州城被轻易地攻打下来了,算是一项不小的胜利,但这样的胜利并不完整。 不但白炎教的残余势力依旧盘踞在福建各处没有肃清,并且那两个关键的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目依旧逍遥法外,没有被捉住,不知今后还会留下多少祸患…… 而更令萧文明困惑的是,之前为了搜寻白炎教头目,而专门派出去的宋星遥,直到白炎教之祸基本平息下来了,她都没有再次现身,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跑到哪里去了…… 出事,她应该是不会出事的,凭她的轻功,就算万一落败了,逃跑是肯定能够跑掉的——这天底下又不是人人都是林丹枫,哪有那么多轻功可以和她并驾齐驱的人? 可是,她就这么不见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别说宋星遥了,就是被派出去牵制北方黑旗军的林丹枫,也同样是杳无消息…… 如今白炎教都快被剿灭了,林丹枫却和宋星遥一样一去不返。 难道江湖人士都是这样的吗?宋星遥这个小姑娘固然可以不谈,可林丹枫却是少有的做事稳妥之人,可行踪一样飘忽不定,真是拿他们这种江湖人士没有办法…… 总之萧文明虽然有一肚子的不痛快,但也只能待在福州城里干着急。 可是越是这样干急,萧文明就越是觉得无可奈何,更没了积极行动的打算和心气,就是面对犹在福州各地肆虐的白炎教的残敌,萧文明却打不起将其消灭殆尽的精神。 同毅亲王和戴鸾翔商量下来,就将这项工作交给仍是立功心切的康亲王去做——众人已经将攻克福州的首功让全给让给这位年轻的权贵了,可他还觉得不够…… 既然如此,那大家也就顺水推舟,让他去平定白炎教的余孽好了。 总而言之,经过福州城的一场大战,白炎教之乱总算是渐渐平息了,并且就算抓不到首恶元凶,但是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想要再重新恢复势力,那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做到的。 见福建这边已经无事可做——就是有事萧文明也不想做了——他便想着早点回家的事情了,回到已经阔别了好几个月的临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屯去,去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 这一仗打下来固然立了些功勋,但也造成了一个弟兄阵亡一个弟兄重伤的损失,也是该回家去料理料理了。 然而这时毅亲王却劝住了他:“怎么?萧文明不想再立功了?到时候可别瞧着别人立下功劳,你自己又要眼红啊!” 萧文明自失地一笑:“别人不知道我,老王爷还不知道我吗?我要是为了立功,压根就不会来福建吧……” “你这小子心胸倒还挺大的,就是不知道这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不管真假吧!既然不是为了立功,那心情就该开朗一些,干嘛整天愁眉苦脸的?这可不是你小子一向的作风啊!” 当着毅亲王,萧文明倒也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不就是因为折损了两个弟兄吗?让我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一听这话康亲王又感慨起来了:“你小子啊,就是之前打仗打得太顺了,还不知道沙场上的险恶啊!想当初,四川土兵叛乱,朝中无兵可用,老夫奉了先帝的旨意,也曾募集了一千弟兄,南下前去平叛。当初也想着这一千弟兄怎么领出去的就怎么领回来,可真正打仗打起来,却知道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几场恶仗打下来,活下来的弟兄,就不足一半了。如今死的死、老的老,还活在人世的老弟兄,就只剩下十七八个了。他们年轻的时候老夫都安排了军职,多少让他们有些好日子过。可老了以后当官是当不动了,腿脚也是这里疼、那里痒的。就索性全都辞了官,住在我的王府里,大家平日里这乐呵呵地喝酒作乐、称兄道弟,倒也痛快。可以一提起几十年前的哪一天、哪一仗,死了哪些个弟兄,心里就满不是个滋味儿……唉!十几个老弟兄就这么抱在一起,抱头痛哭……人呐!生老病死,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干的又是打仗,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想要护住所有弟兄的周全,哪有那么容易啊?” (本章完) /77/77155/24863607.html 0271 歌照唱 舞照跳 毅亲王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萧文明听了很是感慨,便也慢慢的释怀了,心想:如果不跟着自己出兵放马、以身犯险,那临海屯的这些子弟,大多也一辈子窝窝囊囊地种地、当兵、吃饷,能有什么出息? 现下死了虽然可惜,但好歹也博了个青史留名、荫蔽子孙的机会。 人死不能不能固然复生,但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死了的弟兄,萧文明一定要向朝廷好好申报功劳,正巧这位弟兄已经娶妻生子,那他留下的儿女妻子,所以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可不能让这位弟兄酒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见萧文明心情就会变好了一些,毅亲王又提议道:“既然来了福建,福州城也是被咱们打下来的,那要不要去泉州看一看?” “去泉州啊……毅亲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非得拉着我一起去……为什么不叫戴元帅去呢?末将位卑职小,跟着去也不合适啊……” “鸾翔也是这么个说法,他说他还不如你呢!他现在是无官无职,更加不好出面了。”毅亲王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戴鸾翔这话就说的太过谦虚了。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官职,但是还有魏国公的爵位在身上。 这个爵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并且每年都能从朝廷那边领上一笔不菲的俸禄,算是最大的实惠。 况且得戴鸾翔的大名,这海内第一名将的名气,要比任何职位都要值钱多了,提出这个名号,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而戴鸾翔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不愿抛头露面而已,随便找到一个理由罢了。 只听毅亲王又接着说道:“看样子老夫真的是老了,你们年轻人看着都烦了,难得出来一趟,又心情正好,居然连陪老夫出去玩玩都没工夫,只想着推脱……人啊!老了就是不值钱啊……”说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落寞表情。 毅亲王这话就说的有些伤感情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听他这么说,肯定也就没法推辞了,只得说道:“那好吧,那末将就陪着老王爷走一走吧。今日我们并肩作战,固然痛快,可若是分别之后,却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呢!” 一听这话,毅亲王立即转忧为喜,笑呵呵说道:“对!就是这话。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痛快吗?你看我这么大把岁数,搞不好今天晚上睡下去,明天早上就起不来了,还不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老王爷这是哪里话?王爷身体这么好,前两天攻克福州的时候,还看你手刃了几个顽匪呢!别看我年纪轻,搞不好都打不过你老人家,怎么说这点丧气话?” “丧气话?这可不是丧气话。无病无忧,在睡梦中无疾而终,那是有德之人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萧文明你可听好了,将来要有一天老夫也有这样的福分死了,你上门奔丧的时候可千万别哭,带着两个炮仗过来给我放一放,也算是了了老夫的心愿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可这几句话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悲伤,萧文明更加不知道应当如何往下接茬,赶忙打断道:“老王爷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我都答应了,陪老王也一起去泉州了,那咱们就高兴些吧!” 毅亲王还真是个急性子,这么大年纪了,比年轻人动作还要更快一些,刚和萧文明商量好了,下午就要嚷嚷着出发。 并且按照他老人家的嘱咐,他和萧文明二人还不是轻车简行,而是要让萧文明点起所有的萧家军的弟兄,摆起全副武装,从福州到泉州浩浩荡荡、明火执仗地行动,要让沿途的人看一看朝廷官兵的威风! 这样的做法萧文明是理解的。 如今白炎教之乱质量刚刚平定,甚至可以说还没有被完全平定,沿途说不定还有不少白炎教的余孽。 带上萧家军的兄弟,既可以保护两人的周全,同时也可以震慑群邪,让他们明白:同朝廷作对没有任何的好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够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是他们的福气! 然而除了这一点明面上的原因之外,毅亲王还故作神秘地说道:“带着咱们弟兄一起走去泉州,多少能谋点好处。让大家也都高兴高兴。” “好处?去泉州还能有什么好处?” 萧文明想不太明白,但既然是毅亲王提起的,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就没有去再多追问。 于是当天下午,萧家军三百弟兄便全副武装,排着整齐的队伍,不但擒着那一大三小四面“萧”字大旗——只是还没打起了毅亲王的亲王旗号——一路浩浩荡荡,从福州城南门而出,沿大路往泉州而去。 从福州到泉州的这条官道,可以说是整个福建道乃至整个西南地区最重要的一条道路,更何况仗着泉州的海运便利,又得到了泉州市舶司的鼎力支持,因此就叫官道修得是又宽敞、又平直,和萧文明在临海县修建的那几条道路相比,一点也不落下风。 但是要知道,萧文明修建的道路,不过是在临海屯的周边而已,长度加起来,也不过是四五十里地最多了,并且一路都是平坦的平原。 而从福州到泉州这一路,有将近两百里地,并且一路上跋山涉水、穿山越岭,修桥筑路的难度要翻了好几个跟头,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成本,自然也要比萧文明多了好几倍。 不过反过来讲,萧文明主持临海屯的事务有多长时间? 撑死了连头带尾也就三四年而已。 而泉州的海港经营的时间至少有上几百年,甚至还没有大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泉州港,萧文明的底气,当然比不上泉州这整整一个港口了。 不过基本如此,大道两边依旧明显的看到了战乱的影响。 虽然自始至终,白炎教都没有染指过泉州城,城市里除了守备更加森严一些、空气更加紧张一些以外,可以说是歌照唱、舞照跳、生意照旧做。 可城池外面却不是这样一幅景象了。 (本章完) /77/77155/24863608.html 0272 泉州城 因为城外农村的农民,要么跑到城里避难,要么被白炎教的人杀死,要么被裹挟着参加了起事——原本种田的人都没了,田地自然也就抛荒了。 只见这在南方肥沃的土地上,却没长着多少庄稼,却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 如今是深秋季节,按正常的年景都快收获了,想要重新播种肯定是来不及了,眼瞅着这一带,就是颗粒无收的局面…… 要知道,泉州附近还是受白炎教质量波及最小的地方,福建其他地方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而不会更加良好。 看样子今年朝廷又免不了赈灾了…… 而福建原本就是朝廷粮仓之一,这里都没了粮食,那还能从哪里调粮呢? 恐怕还得从江南那边想办法…… 所以说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福建的白炎教启示,却搞得江南道又出钱、又出人、又出粮…… 看到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又禁不住的叹息起来了:“这事儿都怪我。怪我,没能早早抓住那些个白炎教的头目,把局面给搞烂了……否则何至于弄到现在这样难以收拾呢?” 毅亲王却十分坦然:“你怎么又来了?我早就说了,这世上有些事情能做好,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做不好的。要是想着努力去做,就能把事情做好的话,那这世上,也就不存在难办的事了……我不是让你泄气,其实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那也就够了。可如今这世道能做到这一点的,还剩下几个呢?” 这几句话说的虽然有些消极,却是毅亲王这将近五十年政治生涯的经验和体会,就算是不对,那也基本上接近真理了。 就这样,众人一行浩浩荡荡,很快就来到了泉州城下。 泉州城不同于福州,是一座纯粹的商业城市,但同属商业城市,他又不同于江南道的苏州城。 远远望去,一圈城墙倒也高大挺拔,城池附近也有不少巡哨的士兵,眼下白炎教之乱,尚未完全平 (本章未完,请翻页) 息,巡视的人马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泉州城却并非是最近才开始这样守卫森严的,一直以来泉州的关防就抓得很紧,一开始倒不是为了防止有人攻入泉州城的,反过来却是防止在泉州海港的外国人,秘密潜入大齐朝内部为非作歹的。 大齐朝挺对外关系处于一种折中的状态。 既没有像历史上的唐、宋那样的完全开放,也不会像明、清那样的闭关锁国,在受到朝廷控制之下,还是允许相当程度的对外交往的。 这就相当于把过来经商的外国人关在鸟笼子里头,可以让笼子里的鸟发出声音,饮水取食、观察四周,但鸟就是没法从笼子里面飞出来。 但是从反方向来讲,人类固然可以认为自己把鸟关进了笼子,可站在鸟的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鸟把人关进了笼子呢…… 泉州城的守卫森严,萧文明入城的时候倒也受到了一些阻碍。 不过这些日子,萧文明的萧家军在福建这边如此活跃,早就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名声,一看见萧文明亮出的“萧”字大旗,又验明了身份,泉州的守城兵丁,立刻变得异常的亲切,十分客气地将萧文明领进了门,就连来到泉州城,想要做什么事情都不打听一句…… 守城兵丁从始至终满脸陪笑,见了萧文明,就跟见了亲爹似的。 对萧文明就已经客气成这样了,他们要是知道毅亲王也在队伍之中,保不齐还能客气城怎么样——说不定已经跪下来磕头磕了好几遍了…… 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泉州城,映入萧文明眼中的,是一座颇具国际化色彩的繁华的大城市。 虽然萧文明所在的苏州府的苏州城,也同样是异常的繁华,在整个大齐朝内都是排得上号的,可苏州城更多的是一种传统文化下的繁华,而泉州则充满着各种令人感到新鲜的异域风情。 一踏入泉州,鼻子里闻到的就是各色咖喱和香料的气味,眼睛里看到的是各种金发碧眼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外国人,耳中听到的真是各种叽里咕噜的外国话…… 萧文明这么长的时间以来,都始终保持着精神的高度紧张,忽然来到这满是西洋景的泉州城里,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约毅亲王邀请戴鸾翔和萧文明来泉州,也是想让这两位有机会可以松弛一下始终绷紧的神经吧? 只可惜戴鸾翔的身份地位特殊,寻常城池他去也就去了,偏偏泉州城这个花花世界,他着实是不敢踏足半步…… 不过萧文明却丝毫没有这样的顾虑,他本身就经营着一处海港,来海港做生意的外国人也有不少,只不过不像泉州那样多而已,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而既然来了泉州,萧文明又不可能不跟自己名下的临海海港互相比较一番。 可是比较下来,却发现完全没有可比之处——自己的临海县和临海港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哪比得上泉州城的底蕴和积累?要知道,泉州作为对外贸易的港口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甚至可以说没有大齐朝的时候,泉州就已经存在了,这怎么比吗? 并且萧文明现在眼中所见到的泉州,是经过了白炎教之乱波及的泉州,其繁华和热闹程度必然是要大打折扣的,真不知道在此之前的泉州,究竟是怎样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场面…… 其实萧文明不知道的是,也多亏有了这场白炎教之乱,泉州府的知府、泉州城的游击将军,才会将此处的治安管理的这样严格,要是放在平日泉州城每天都有人打架斗殴,甚至还有本国人同外国人、外国人同外国人,直接因为各种矛盾升级成的械斗。 要是放在白炎教之乱钱,官府根本就不会管这种事情——就是想管,也管不了,管不过来。 可是既然发生了白炎教之乱,并且白炎教的人还曾经尝试着攻打泉州过,那各项制度就要执行的十分严格了,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件,一律从重从严办理,就是牵涉到外国人也照管照抓不误。 (本章完) /77/77155/24863609.html 0273 市舶司董家 我们这是大齐朝!是天朝上国!凭什么不能抓你这几个为非作歹的外国人?就是你们家的国王、皇帝来了,只要踏入大齐朝的境内,就要受到本朝律法的管辖,受到本朝官府的约束,没什么可多商量的! 因此白炎教之乱过后,泉州城反而变得秩序井然——平时在泉州城里为非作歹、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那几个恶霸地痞,也都安心在家呆着,不敢出来滋事了。 万一被官府抓住了,给你安插上一个白炎教逆贼的罪名,拉出去就一刀砍了,那就不好玩了。 反正这年头白炎教叛贼的名头不值钱——城外漫山遍野的都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正巧官员平日里就看你不顺眼,演下去正好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叛你一个充军坐牢还是轻的,搞不好就推出去就地正法了。 要知道,砍你的理由是勾连白炎教,这条罪名可通了天了,谁敢给你伸冤讨饶?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白炎教的叛贼…… 在防守得如此严密的一座城池里,突然出现了一队兵丁——就算他们是官军——也是不会被轻易的忽视的。 萧文明的队伍在城里走了还没几步,便有巡城的守军过来询问情况。 恰巧今天负责巡城事务的乃是泉州知府罗沃本人,此人原本是兵部的侍郎,也是因为野驴岭一战失败,被连带着受了处罚,而被贬斥到泉州来的。 此人的才能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参与过军务的,所以泉州城在福建发生的白炎教之乱中能够独善其身,也有着他一份统筹统御的功劳。 此人既然在朝廷中枢里任过职,那自然是认识毅亲王的,遥遥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亲王也在队伍之中,泉州知府罗大人,便跳过了实际率军的萧文明,直接来向毅亲王打招呼。 寒暄过几句之后,毅亲王就说明了自己来泉州的真是意图:“啊,我来泉州也没什么好指点和指示的,就是你们市舶司副提举董大人是我的故交。我在京城洛阳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来信要我过来做客,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可惜洛阳来此实在太远,故而一直没有如愿成行。好不容易这些日子平定了白炎教,老夫刚好有些空,就来同他聚上一聚。” 原来毅亲王突然说要来泉州,居然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这件事情连萧文明都不知道,知道之后他也不免感到有几分惊讶…… 其实说起来,毅亲王也是故意没有告诉萧文明这件事情的,因为这位老亲王知道,萧文明现在和泉州市舶司处于一种竞争关系之中——虽然这种竞争关系并不十分激烈——但是真的说是要来见市舶司副提举的董家人,萧文明真的会觉得有几分尴尬呢! 尴尬固然是尴尬的,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见得又退出城去吧? 萧文明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毅亲王一道行动,往市舶司副提举董府而去。 泉州城因附属着一座海港,因此整个城市的规模并不小,萧文明一行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董家的大门口。 不过这一路既有萧家军的护卫,又有泉州知府的陪同,走起来十分顺畅,没有遇到半年阻碍。 其实这已经是毅亲王特地吩咐不要扰民的情况下做到的。 要是严格按照规矩,毅亲王现在奉旨负责平叛事宜,那就是妥妥的钦差大臣,是代天子巡狩四方,地方官员是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的。 不过毅亲王素来不喜欢把台场搞得太大,所以免了也就是了。 董家这座宅邸的门脸极大,造得十分气派——别的不说,就门口的两棵大柳树,就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细,一看就是两棵百年古木。 这也难怪,董家可不是像萧文明这样的暴发户,而是赫赫扬扬的百年大族,原本就是经营海外贸易起家的,历朝历代的先祖不知积累下了多少银子,便有了这样一座阔绰气派的府邸。 只是家族大了,规矩也大——规矩不大,也管不住家里那么多主子和下人,可管住了,气氛就会明显得死气沉沉,十分沉闷。 所以董家的大小姐董婉青,宁可跑到临海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屯这个小小的军屯所去,也不愿待在这座大院子、大宅门里…… 董家现在当家人名叫董德茂,今年快六十了,也就是董婉青的亲爹,还兼任了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 这位当家人既涉足官场,又涉足商场,平时要处理的事、要见的人,比单纯的商人或者官员要多了一倍,再加上除了大齐国内的人以外,不少国外的人也想要见他,这样事物又多翻了一倍。 因此寻常人想要同董德茂见面、说话,非得提前好几天预约才行,往往还预约不上——因为如果你是一个平民小百姓,或者不过是一个本小利薄的小商人,董德茂就没空来见你了——这也不是故意摆架子,就是单纯的时间成本划不来而已…… 不过毅亲王就完全不一样。 他老人家是紫禁城骑马,见皇帝都不用排队,更何况是小小的一个市舶司的提举了——而且还是副的…… 还别提毅亲王的身份了,就是萧文明身边带着的这些个萧家军,要是惹急了都能掀翻了这座董府。 还不用毅亲王亲自通报身份,叫门的事情,就由泉州知府罗沃代为办理了。 泉州知府是董府的大熟人,隔三差五都是要来的,看门的下人不敢怠慢,赶忙将众人连同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全都请入了宅邸之中。 董家的这座宅邸果然与众不同,完全没有通常当官的需要低调从事的需求,不光门脸十分气派,就连府里的场地也十分宽阔。 一进门,绕开一座影壁便是一处颇大的空地,三百萧家军在空地上列队等候,都不觉得有半点拥挤。 萧文明一开始纳闷:怎么董家的府里,还留着这么大的一块空地,难不成是用来练兵的吗? 后来才知道,董家的这处宅邸原本也并不是只供董家的人居住所用的,而是属于前店后宅的配置。 原先此处就是董家的海通镖局的门面,既然是镖局,那给镖师操练武艺或者是堆放货物,都是需要场地的,也便是萧文明脚下这片空地的由来。 (本章完) /77/77155/24877139.html 0274 董府设宴 众人刚进府还没走上几步,董府之内就有人迎了出来,乃是董家的当家人董德茂亲自率领阖府的老小,赶来迎接毅亲王。 毅亲王这种身份和地位,有人过来巴结是很正常的,董德茂表现的再热情、再殷勤也很正常——哪怕两人年龄相仿,可董德茂叫毅亲王一声“爷爷”都不奇怪…… 然而萧文明在一旁旁听他们二人的对话,才知道他们二位都是老朋友了,早年间就相互认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乎就要互相称兄道弟了。 这两人身份悬殊,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也算是难得了。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自己的结义大哥林丹枫:是啊,这位姑苏大侠林丹枫,现在跑在哪里啊? 而这位董老爷子,也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待人接物极有分寸,既做到了礼数周全,又不会让人感到过分的殷勤。 当毅亲王向他介绍萧文明之后,董德茂并没有纡尊降贵地走上前来,主动和萧文明打招呼,而是含笑地等后者过来向他作揖行礼,这才说道:“这位便是萧大人啊,少年英雄果然明不虚传!” 这番做派,真真正正做到了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萧文明同董家之间其实颇有渊源,只不过这种渊源有些过于复杂了…… 说起来萧文明在建立临海屯海港的时候,还向董家暂借过一些资金和材料,直到最近,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还清。 因此董家说起来几乎可以算是萧文明的债权人了,因此对于董家的这位当家人,萧文明还含着几分戒心,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惭愧惭愧。”就不敢过分寒暄了。 董德茂言语之间对萧文明倒是颇为赞赏:“萧大人率领手下精兵,荡平白炎教的叛乱,救万民于倒悬之急,这份功绩早已是遐迩闻名,就是老朽也是十分佩服的。” 说着,董德茂向萧文明的身后一看,又赞叹道:“哎哟,这原来就是萧家军啊!不得了、不得了!都是铁一样的汉子,让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朽好生喜欢!” 说着董德茂便使了个眼色,招来身后的管家,吩咐他道:“你去数一数,萧将军身边有多少弟兄,一人送他们十两银子。不能算是贺礼,更不能算是饷银,就当是我们董家的一份心意,请弟兄们出去喝杯酒吧!” 那管家点点头,答应一声便立即退下了。 萧文明这时候才弄明白了——出门之时,毅亲王也曾说过:跟他来到泉州城,萧文明手下的弟兄也会有好处——原来这所谓的“好处”就是这一人十两银子啊! 十两银子的赏金不算少了,足够江南一户人家宽宽裕裕地过上大半年了。这些钱要是赏给其他的军队,士兵们都得感激涕零了。 可是萧文明的萧家军的弟兄却不会那么激动。 萧文明的钱应该是比不上市舶司董家的,但是对于养兵萧文明却从来不会吝啬,军饷一向都是供应得足足的,因此这些萧家军的子弟兵也都是远近闻名的小富豪,十两银子的赏赐,还真不能让他们产生多大的震动。 甚至没有萧文明的命令,他们都不愿意接下这一锭一锭的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 本来嘛,萧家军姓“萧”——萧文明的“萧”。 随便接受外人的赏赐,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不过萧文明还是松了口:“既然是董大人给你们的,你们就先收下吧,还不谢谢董大人?” 萧文明这么做倒不是看中了这几两银子,而是为了给董德茂一点面子——退一步讲,董德茂的面子他其实也可以不给,但是他的女儿董婉青还在临海屯里,他的好朋友毅亲王就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个的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于是三分面子合在一起,萧文明变也就只能妥协了——礼尚往来,不过如此…… 萧家军的子弟听了命令、接过银子,齐声向董德茂感谢道:“多谢董大人赏赐!”喊声整齐划一、高亢嘹亮,将董德茂本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这位董老爷子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底是见过世面的,随即反应了过来,含笑着道:“萧大人手下的弟兄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能打得白炎教抱头鼠窜了。” 说罢,他看了看日头,又对毅亲王说道:“老王爷,时辰不早了,看来你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不如今天就在我这吃顿晚饭吧。说句僭越的话,咱们兄弟这都多少年没在一起吃饭了,也是该聚聚了。” 董德茂的本意,大概是想请毅亲王单独用餐的。 毅亲王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却也没有全部同意,他抬起了松弛的眼皮,朝泉州知府罗沃望了一眼:“老董这个提议就很好。恰巧知府大人也在这里,那咱们就一同吃饭吧。不如也把泉州的游击将军,还有市舶司提举大人也都叫过来,大家一到吃饭才更热闹些。” 听了这话,董德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机又恢复了笑呵呵的表情:“还是老王爷想得周到。那好,那也别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在我府里用餐,我这就吩咐手下的厨子请老王也尝一尝我泉州的风味。噢,对了,萧大人手下这些弟兄也都在这里吃顿便饭。我摆出流水席,保管让大家吃得满意。” 董府果然是家大业大,不一刻便在空地上摆出了十几张台面,请萧家军的三百弟兄一一落座,又派了府里几个有头脸的下人,陪着萧家军一起吃喝,还不停地劝酒。 但是因为曾经发生过在何家村喝酒误事的事情,因此萧文明曾经立下过死规定:萧家军的弟兄在外一律禁止喝酒。 因此,任凭这些董府的下人如何苦苦地劝酒,可萧家军就是滴酒不沾,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而董德茂请毅亲王和萧文明的席面,当然不可能摆在露天,而是设在董府的大堂之内,摆出来的菜肴也要比宴请萧家军所用的那些大鱼大肉的硬菜要精细了许多。 并且其中除了闽菜常用的龙身凤尾虾、佛跳墙、醉排骨、荔枝肉等几道名菜之外,还摆了几道外国菜出来,说是要请毅亲王和萧文明尝个鲜。 (本章完) /77/77155/24877141.html 0275 不想干了 萧文明对这桌子菜还是很有兴趣的,然而官场上的人吃饭吃的可不是饭菜,吃的是人情世故。 萧文明就算是满心地想饱餐一顿,却不敢轻易动筷子,只能好像大姑娘似的,十分矜持地每道菜都夹上一点点,尝个滋味也就算了。 萧文明在外头,虽然有点混不吝的意思,但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泉州城,还是多少要掌握一点分寸,这也是在给毅亲王面子。 而毅亲王本人,则因为在这里的身份地位最高并且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他本来为人就十分坦荡洒脱,因此行为也就更加潇洒一些,虽然不像在和他手下的士兵将领吃饭时候那样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和拘束。 酒过三巡之后,忽听毅亲王说道:“如今这世道真是变了,老董你先前可不是这样,有什么话你想说的就说出来嘛,吞吞吐吐的,喝酒也喝不痛快!” 这一顿饭萧文明也觉得有些拘谨,只不过他原先就以为董德茂是一个拘束小心的性格,故而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然而现在忽然听毅亲王这么一说,大约猜出来这个“老董”在年轻时候,可没现在这样的沉闷,应该是那种有话就说的性格——本来嘛,毅亲王这种脾气,怎么可能同一个扭捏的人结交成好朋友呢? 董德茂听毅亲王这么一说,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唉,还是被老王爷看出来了,其实我现在心里也正烦着呢!” 毅亲王眉头一皱,两颗苍老而又浑浊的眼珠猛地灵光一闪,回答道:“心事?谁没有心事?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嘛!你看咱们这桌子人,我在这里、泉州城的几位父母官,还有你港口的市舶司的吴大人也在这里。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嘛!” 毅亲王口中的这位“吴大人”乃是泉州市舶司的正提举吴敬尧。 吴敬尧原本是户部福建司的主事,然而因为此人才具平常,就是升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官去,可偏偏资历又到了,再让他在户部呆着也不合规矩,便将他打发到泉州市舶司,当一个提举大人。 按理说京官要是平调出去当一个地方官,并且还不是封疆大吏,那实际上就是贬官了,但市舶司的提举却又与众不同,是一个肥得冒油的肥差。又更何况是,泉州这样大海港的市舶司提举了。 朝廷摆明了,是想让吴敬尧在退休之前捞一笔银子,好回家去安度晚年。 然而吴敬尧兴冲冲地赶来泉州赴任,却发现形势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董家在副提举的位置上已经当了好几代人了,整个泉州港都只认副提举董家,至于正提举是谁,压根就没人关心。 吴敬尧刚发现自己还没到任,就已经被架空了,这日子可就难过了——官也也没法好好当下去啊! 不过现任的副提举董德茂做人却很有一套,虽然泉州港的事务,很多时候都是他独断专行地就处理了。 但在明面上,董德茂对于吴敬尧还是十分尊敬的,更关键的是每年给的银子那是一分都不会少他的。 吴敬尧今年都快六十的人了,原本就绝了升迁的希望,就等着退休呢,因此像这种不需要自己劳心劳力,又能得到实在好处的差事,他当的倒也十分高兴,同董德茂的关系处得不错。 因此他听毅亲王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赶忙顺水推舟地说道:“可不是嘛!毅亲王说得好啊,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我等同朝为官、齐心协力,就连白炎教那些反贼,不也拿咱们泉州没办法?” 董德茂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十分有节奏地接过话题:“那好,既然几位大人都在这儿,老朽也就有话直说了。” 说着,董德茂咽了一口唾沫:“不瞒几位,老朽的意思是,这市舶司的副提举,实在是不堪重任,不想再当下去了……” 毅亲王听了一愣,随即故作轻松地接话道:“我当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事儿呢?原来就这点小事啊!这个副提举,不当也罢。你今年多大岁数?像就比我小了两三岁吧!干脆卸了这官职,无官一身轻,咱们老弟兄两个,这就闲云野鹤地游山玩水去。别的地方先别去,先到洛阳我王府里去玩玩,我府里还养着不少老弟兄呢,也都是辞官不做了的,好些个人都是你认识的。大家喝酒聊天,岂不快哉?” 毅亲王顿了一顿,又说道:“至于这劳什子市舶司的副提举,你瞧你董家的后生晚辈里有哪个中用的,选一个出来,写份奏章先递到户部去,再由户部转呈皇上,我再找机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事情也就办下来了,你说对不对?” 原来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一直,从来都是董家世代相袭的,名义上官位的更迭,都还需要朝廷的批准和认证,但实际上董家搞这种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套路,朝廷连一次没有驳过,几乎都成了大齐朝的一项惯例了。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董家在经营港口这件事情上的确有上一套,让他们经营泉州市舶司,朝廷无需过问任何事物,就能每年得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关税,这件事务可以说办理的又轻松又妥贴。 并且董家在官场上也很懂事,总不忘了给皇帝进献贡品、给朝中大佬奉送金银,并且朝廷里偶尔有急需用钱的地方,同董家说一声,也很容易就把大笔的银子凑出来了。 董家办事能力既强,官场上的人缘混得又好,朝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撤换他们的必要性。 远的不说,就说这起白炎教之乱中,福建大部沦陷,唯独泉州维持住了局面,其中市舶司董家的功劳也是功不可没,论功行赏起来就又是大功一件,朝廷要褒奖还来不及,当然更要维持着这种由董家长期把持市舶司的局面了。 因此众人听董德茂有这样一个想法,无不猜测,他不过是想趁着自己还没有年老的时候,就先推举一个小字辈,继承副提举的职位。 (本章完) /77/77155/24910755.html 0276 真不想干了 这样董德茂的威名和关系尚在,就可以扶持一把后辈的子弟,保证权力的平稳交接,是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因此,在众人看来,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董德茂虽然多少有些突然,但也还在情理之中,甚至是深思熟虑以后做出的决定。 不料董德茂却说:“是老朽刚才没有说清楚,让老王爷和几位大人都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当了,是我们董家从此不当这个市舶司提举了……” 董德茂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很淡,可一出口却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将在场的官员无不震得面面相觑,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也难怪他们惊讶,市舶司提举这个世袭的职位,那是妥妥的一只金饭碗,可以保证董家世代都立于泉州权力的核心地位,并且也有了进取的基础和保证。 还别说市舶司的副提举了,大齐朝的官位,只要能够世袭,那就没有不吃香的,就连萧文明这个小小的临海屯的千户,那也是含金量十足——萧文明就是靠着这个世袭的小小的六品官职,从而在大齐朝混得风生水起的。 并且这样的地位可不是说来就来的。 现在大齐朝,选拔人才、提拔官员都是以科举考试为正途,而科举考出来的,都是流官而不是世袭——你有本事只能管到你自己,儿子想要当官,那得你儿子好好读书才行。 科举体系之外,还剩下的不多的世袭职位,绝大部分都是各地屯田所的最基层的军官。 那些屯田所看似不起眼,却都有着一百年、两百年的悠久历史,大多数都是和大齐朝本身相始终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并且随着野驴岭一战的失败,朝廷也已认识到绝大多数的屯田所战斗力十分低下,正在想办法裁撤,所以祖上留下来的铁饭碗那是越来越少了…… 小小一个屯田所的官职都这样的稀缺和难得,又更何况是权势和好处要远超屯田所的市舶司的副提举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这么个世袭附体的职位,恐怕就是由当朝宰相出面提议,几位亲王力保,都不一定能在皇帝这里办得下来…… 而就是这么一个身份和待遇,董德茂说不干就要不干了,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因此此言一出,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毅亲王,都禁不住惊呆了,又确认一般地问了一句:“老董你说什么混话?说话前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儿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一旁的萧文明,也同样感到惊讶。 辞去市舶司副提举的世职虽然已经足够令人感到震惊了,可这样的消息之前却没有半点征兆。 要知道,董德茂的亲女儿董婉青就一直住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面,也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董家有辞去市舶司副提举的打算。 总不见得是这个董德茂,犯了老年痴呆症,满嘴胡嚼说出的昏话吧? 但看样子显然不是这样一回事儿,董德茂说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只听他说道:“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泉州市舶司我董家也当了上百年的副提举了,如今后继无人,也是该让贤了!” 这句话含义深刻,一下就在萧文明的脑海里荡起了层层涟漪。 “让贤”?有意思,很有点意思! 既然泉州市舶司这个副提举董家不想当了,那肯定是有人要替他们来当的。 而大齐朝内懂得经营港口,又年富力强的人,能有多少? 恐怕不会很多。 而在其中,萧文明自己就是最突出的一个——他经营临海港颇见成效,在皇帝那边也是挂了名的,再加上自己刚刚平定了白炎教,立下了大功,朝廷这里肯定是要嘉奖的,那这样加官进爵,说不定真的会点萧文明来泉州主是市舶司事务呢! 并且萧文明同毅亲王的关系这样好,毅亲王再到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那市舶司副提举这个职务还不是十拿九稳? 只可惜,如果这个官职真的被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拿下了,就意味着萧文明要远离已经经营得颇具规模的临海屯了,他的精力,不得不要从江南那边转移到福建来。 这到底是福?是祸?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萧文明还得好好斟酌斟酌,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边萧文明还在打着如意算盘呢,毅亲王这个时候,却丝毫没有捧一捧萧文明的打算——在他的心中,继续由董家的人接任这个副提举的职位,才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因此毅亲王顺着董德茂的话接着往下说道:“听你老董的意思,是不是家里几个后生晚辈都不争气?你怕他们担不起市舶司的重任,反而惹出祸事来?这也不要紧,今天咱们几个都在这,把话定下来,多帮衬帮衬也就是了,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其实对于市舶司副提举的职务长期把持在董家手里这件事情,朝廷也是有些不满的,既然董德茂提出了这么个忧虑,那么朝廷一方面先稳住董德茂,另一方面则慢慢将权柄从他们家这里剥出来,就是个极好的选择了。 如果这件事情能办下来,那就堪称是双赢了——朝廷这边能将权力收回来一些,董家也不至于吃大亏,还能保持整个家族的稳定,并且整件事情过度的十分平稳,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在座的几个泉州地方的官员也都是人精,多少也听出了一些毅亲王的话中含义。 尤其是正提举吴敬尧,他原本就长期在户部任职,又主管福建这一地区的事务,对于朝廷一直以来的看法,他实在清楚不过的了,并且董家渐渐淡出市舶司的事务之后,那他这个正提举的权利就毫无疑问地会渐渐扩大,对他而言是最有利的。 因此,吴敬尧也帮腔道:“董大人也不要过分忧虑,泉州市舶司由我这边先顶着,又有毅亲王在朝廷里关照,是断然不会出事的。就算几位贤侄或许还缺乏些经验,但我看资质尚好,只要稍加点拨,一样是能够挑起大梁的。” (本章完) /77/77155/24910799.html 0277 平平中庸 如果说吴敬尧是人精的话,那么董德茂就是人精里的人精。 他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说这番话是个什么样的想法,董德茂肚子里明白的一清二楚。 如果在今日之前,吴敬尧是这样一个态度的话,那么董德茂不但要当场就怼回去,而且事后还要通过各种阴谋、阳谋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泉州市舶司到底是谁说了算。 然而今日的情况又是为之一变,董德茂只能说道:“要是才干不足,还能慢慢调教培养,只可惜犬子实在是无意继承我这市舶司的副提举,实属无可奈何啊!” “哦?还有这种事?” 毅亲王对于董德茂这番说词其实是不相信的。 董德茂儿子的情况,毅亲王虽然不熟悉,但也是知道一些。 董德茂膝下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也应当有承担起家族重任的觉悟。 按照一向以来的规矩,也是应当由他挑起记成市舶司副提举的重担的,要说光凭“无意继承”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就放弃了这样事关重大的一个职位,实在是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这时毅亲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董德茂这老家伙,在给自己使什么欲擒故纵的诡计?想要从我的嘴里套几句话出来? 别人搞这种东西也就罢了,你董德茂在我面前耍什么鬼心眼?我是能够轻易上当受骗的人嘛! 想到这里,毅亲王已然对董德茂这个当年的老兄弟产生了几分戒心,但面子上他仍旧十分客气了:“哦!原来如此啊!那没关系,大概是贤侄一时有些别的想法,却不好意思跟家人说。那不妨把他请出来,我来跟他说说。当着我这个外人,也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几经推辞,董德茂最终还是吩咐下人去请他的儿子出来,来给诸位长辈见个礼。 这时的萧文明也很好奇:这位董家的儿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虽然有着在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德茂口中不错的才华,却不肯继承市舶司提举的位置,难不成他真的是淡泊名利吗? 萧文明的好奇心并没有等待多久,不过片刻工夫之后,这座众人吃饭的大堂,便从外由内走进来了一人,十分讲礼数地向众人团团一揖,这才直起了身子,拱着手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晚辈董鸿儒,见过各位了!” 此人行礼落落大方、说话朗朗有声,绝不是泛泛之辈! 萧文明刚想继续观察一下他的言行举止,这时毅亲王却用手肘捅了捅萧文明的后背,低声说道:“这里就你小子可不是他的长辈,就替我们先回个礼吧!” 可不是吗? 在座之人年纪最轻的也五十多了,萧文明这么个二三十岁的小字辈就只能当一个晚辈,既然是晚辈,那就同这个董鸿儒是平辈,也就当不得他口中的“叔叔伯伯”的称呼。 要说平起平坐地回个礼,萧文明也没有吃什么亏,于是他“诶”地答应了一声,也跟着回了个礼,并做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千户萧文明,也有礼了。” 听了萧文明的介绍,董鸿儒似乎心中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然而随即转惊为喜:“还有原来这位便是名震福建的萧千户啊!久仰!久仰!萧千户武功卓著、闻名四方,在下今日难得一见,也是三生有幸了!” 看样子萧文明的确是在福建这一带打出了名气,就连市舶司董家继承人这样的大人物,也对自己礼敬有加,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即便董鸿儒对萧文明似乎很感兴趣,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他表现的依旧十分矜持,只是又向萧文明微笑着点头示意,便不再说话,垂手侍立在自己的父亲董德茂在身边。 老实讲,看董鸿儒的表现,其实是十分得体的。 虽然看不出他在才能上有多少成色,但至少还是很讲礼数的,光这一点,就具备了一个官员的最基本的素质要求——反正在这个项目上,至少要比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强多了。 要知道,在大齐朝当官,有些才能固然是好的,但平庸也不是罪过,只要严格奉行“多磕头、少做事、少说话”的金科玉律,一样可以在官场上混一个风生水起。 因此光靠第一印象的接触下来,毅亲王并没有看出董德茂的这个儿子,有哪一点不适合当市舶司的副提举…… 于是毅亲王便想再试探他一下,含笑着问道:“贤侄仪表不凡、举止得当,要老夫看,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是个人才了。怎么听你父亲说,不想当这个市舶司的副提举呢?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的官职,不知有多少才智之士,寒窗苦读十几年而不可得,你却弃之如敝履,可别脑子一时发热,到时候后悔莫及哟!” 董鸿儒斟酌着语句刚想要回答,却听他的老父亲抢在他前面,低声叮嘱道:“老亲王问你话,你要想明白了再说,不能信口开河!” 董鸿儒点点头、顿了顿,似乎是在调整语句,过了片刻,他才回答说:“我董家世袭泉州市舶司的副提举,乃是朝廷对我家的恩遇。董家父祖一辈,在这个位置上,虽不曾有过,但也未立下大功,不过平平中庸而已……” 好家伙,这座泉州港口经营得这样风生水起,连萧文明都看着眼热…… 可是在他董鸿儒的口中,也不过落个“平平中庸”的评价,这就有点太“凡尔赛”了吧? 毅亲王似乎猜到了董鸿儒下一句要说什么,便插话道:“贤侄可别小看了‘平平中庸’这几个字。能做到这一点,就说明你董家替朝廷、替皇上,能够恪尽职守、不辱使命,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普天之下的官员要都能做到这一点,不知圣上能少操多少心呢!” 毅亲王这句话当中似乎含着几分责备董鸿儒的意思。 以毅亲王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有人受了他这样的责备,非得吓得战战兢兢不可,说不定连话都说不利索,骨头软一点的,甚至已经卑躬屈膝、磕头求饶了…… (本章完) /77/77155/24912135.html 0278 我想带兵 然而眼前这个董鸿儒,虽然是个小字辈,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他先是拱手向毅亲王行了个礼,说了一句:“老亲王教训的是。”随即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王爷的话,如果是在太平盛世,那诚可谓是至理之言,各级官员只要守牧一方,保一方的平安,能够趋利除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可以堪称干臣良吏了,可现在的情况真的是这样吗?眼下真的是所谓太平盛世吗?” 听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一愣,放下了握在手里的筷子,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个董鸿儒,心中暗想:没想到看你小子长得文质彬彬的,居然也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胆子还真不小……嘿,你和你妹妹董婉青,还真的是同胞的兄妹,说话做事都是一个德行——天不怕、地不怕! 也难怪萧文明会有这样的一番感慨。 董鸿儒话虽没有往下说,但他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的了:那就是说,大齐朝的官员包括他这个可能的泉州是不是的副提举在内,再这么八面玲珑地做下去,对于百姓和社稷是没有半点益处。 因为其中有一个最基础的前提:那就是如今的大齐朝,并不是所谓的“太平盛世”,而是危机四伏,这一点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是客观存在的,是用任何华美的字眼都无法否定的。 但是就是这样的大实话,在如今的朝廷之内,又有谁敢说出口呢? 那不是在批评皇帝施政发生了莫大的偏失呢? 这种话,只要你一说出口,那就很轻易地就能给你安上一个否定“天朝雅政”的罪名,甚至有欺君罔上的嫌疑,轻的给你来个罢官免职,重的送你去菜市口上当头一刀都不算冤枉了你。 然而就是这种大实话,朝堂之中又有几个人肯说敢说呢? 正如毅亲王所说的那样,朝廷的官员不但不愿说话,而且还都抱定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只求能够安安心心地干完自己的任期,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算对朝廷交代的过去了。 就连席间的这几位大人,这几位同董德茂、董鸿儒再熟悉不过的泉州的父母官,虽然并非不同意董鸿儒的见解,但也不敢轻易发出任何声音。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大齐朝这样的暮气沉沉,所以毅亲王也时常暗暗感慨:朝局再这么沉沦下去,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而面对死气沉沉的这个大齐朝廷——且不论能拿出什么有效的举措,且不论这个举措是不是真正的有效,是不是在正确的方向上有效——光是能看到这样的弊端,并且能够不计较个人得失地揭示出来,其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因此这话一说,毅亲王反而对董鸿儒更加的寄予厚望:“贤侄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并且还有些替朝廷办些实事的决心,那就更好了!不过以老夫来看,你越是有这样的志向,泉州市舶司副提举的重任,就越是要挑起来,只有在这个位上干好了,才能替朝廷挣到钱。朝廷有了钱,才有力量办正事。你们年轻人书读得多了,也不要太迂腐了,不要不起这些黄白之物。眼下临海屯的萧千户也正好在队里,他是老夫平定白炎教的得意爱将,打白炎教就好比砍瓜切菜。但是你可以问问他,他为何能打得那么顺手?难道是他手下萧家军的弟兄都长得三头六臂吗?” 萧文明原以为,毅亲王这么说,是要考一考萧文明,是一句疑问句,没想到这句话却是个自问自答的设问句。 只听毅亲王,自顾自说道:“靠的还不是,他们手里的兵刃、身上穿着的盔甲,还有作战时候吃得饱、穿得暖呢?这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毅亲王原本以为自己这话说的已经很到位了,不料董鸿儒趁势接过话头:“老王爷所言甚是。不瞒王爷说,我不当这个市舶司的副提举,就是为了能出兵放马,带出一支精兵,可以像萧千户这样为国效力!” “带兵?你想要带兵?”毅亲王异常惊讶的问道。 在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齐王朝的政治生态当中,武将的地位其实是很低的,一个平头老百姓陡然间得到一个武职,固然值得令人欣喜,可是董鸿儒都已经有世袭的官职了,又何必当这么个武夫呢? 然而他的态度似乎十分坚决:“毅亲王不但是宗室的王爷,而且还是老军务了,不拘于那个屯田所,能不能请王爷在皇上那边替我进言几句,也好遂了晚辈这拳拳报国的一腔热血……” “这个……”毅亲王陷入了沉思。 老实讲,现在这么个局面,能有人出来甘心情愿地为国家做一点事情是很不容易的——并且还放弃了自己已有的身份和地位,这就更加难得了。 况且董鸿儒所追求的,也不是什么高官厚禄,而仅仅是一个屯田所的职位罢了…… 虽然目前朝廷总的风向,是要渐渐地淘汰和裁撤各地的屯田所的,但是以毅亲王的地位和能量,安排一个屯田守的千户或者百户,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毅亲王还在犹豫和考虑,董鸿儒却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自己想要担任武职的理由和考虑。 他举出的每一条理由都很充分,别说是毅亲王了,就连萧文明都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了。 说到最后,董鸿儒千言万语归结为一句话:“这是晚辈的一些小小的心愿,除却老亲王之外,恐怕没人能够成全。还请王爷念在同我爹是世交的份上,能够多多关照……” 如果说刚才那番话说的,萧文明都想替董鸿儒说说说情的话,那篇是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萧文明的注意。 原本设立屯田所这样的世袭官职,朝廷批准起来就很难,并且现在是在朝廷正在裁撤屯田所的大背景之下,要反其道而行之,更是难上加难了…… 想要办妥这种事情,恐怕整个朝廷那么多文武百官,除了原本就地位很高、现在又刚刚立下了统筹平定白炎教战功的毅亲王之外,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 (本章完) /77/77155/24912136.html 0279 走人吧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除了向毅亲王提起之外,跟任何人多说一句就是多说一句的废话! 并且看席间众人的反应,就连泉州的几位地方官,都是第一次听说董鸿儒有这样的打算。 而董鸿儒就这么十分凑巧地找到了毅亲王,又十分凑巧地提起了这件事情,这简直就是拿着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要说是完全没有计划,临时起意的事情,就是打死萧文明也不会相信! 事出反常必为妖! 董鸿儒的话,萧文明越听越是不对劲,他说的越多越让萧文明觉得这背后,似乎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眼看着身旁的毅亲王几乎就要被董鸿儒这张巧嘴说服了,萧文明赶忙在毅亲王的耳边提醒道:“王爷可要小心了,这事儿不是仓促间就能决定的,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就萧文明这句话,瞬间就将毅亲王给点醒了。 朝廷的官职私相授受,那可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特别是在毅亲王正领着兵马外出作战的档口,这样的行为一旦传扬出去,听到皇帝的耳朵里,很容易就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特别是当今这位皇上的气量——老实讲并不是很大——这种事情一旦抖搂出来,又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地渲染几句,皇帝那边指不定怎么想的…… 因此听了萧文明的提醒,毅亲王一下子恢复了冷静:“这个……贤侄有心报国,这是很好的。可是这么一件大事,眨眼之间就要确定下来,未免仓促。还不光是朝天这边,就是你爹这里,都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不是吗?”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一听王这句反问,顿时问得董鸿儒没了脾气——自己老爹还没搞定呢,怎么就找毅亲王来说话? 这不是倒果为因吗? 董鸿儒说了那么一大套,话说了个口干舌燥,眼看着就要将毅亲王说服了,不料最后却改变了主意,怎能不让他生气? 然而董鸿儒毕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谦谦君子——不管他真实的性格就是这样,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只不过是立的人设——反正让他为了这件事情急吃白脸的和毅亲王争辩,他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并且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能完全怪毅亲王忽然变卦,分明是萧文明在毅亲王的耳边暗戳戳地说了几句,才让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具体说的什么话,董鸿儒固然是没有听清楚,但话里是什么意思,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虽然是满肚子的不高兴。 但是董鸿儒依旧只能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脸上确实难以隐藏的阴晴不定…… 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了,董鸿儒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朝在场的诸位大人和长辈拱了拱手:“既没有晚辈的事了,那晚辈就暂且退下。诸位吃好喝好,不要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叹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破防”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毅亲王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重了,有些对不起这个侄子。 因此他听董鸿儒要告辞,便赶忙挽留道:“贤侄不要着急嘛!贤侄虽然年轻,但是说话很有见地,过来一起做,我们再说说话。” 董鸿儒是不想坐下的,然而既然是毅亲王的邀请,他的父亲也在一旁,脸上不住地使着颜色,那就由不得他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了。 他只能答应一声,叫仆人搬过一张凳子,挑了最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 如果说在席间董鸿儒想说什么话的话,那在落座之前,他就已经把所有的话全都说完了,落座之后他既无话可说,也不想说话,便只是低着头,十分郁闷地饮酒,偶尔抬起头来向几位前辈劝一杯酒而已。 其实毅亲王叫董鸿儒暂留一下,并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而纯只是为了考验他一下而已,看看这位刚才说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董公子,到能有底有多少城府…… 而董鸿儒现在的表现,却多少让毅亲王感到有些失望。 看来这位董公子在春风得意之时,还多少能够保持自己的风度;然而一旦落入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逆境——哪怕只是小小的逆境——他就未必能够泰然自若了。 看样子论起城府和修养,董鸿儒还得多磨砺磨砺。 不过是年轻人嘛,哪能像那些饱经宦海沉浮的老人那样,事事老气横秋、圆滑通融呢? 也算不得大事。 毅亲王的心态放得很平,但是董鸿儒在席间这样的低落,却让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这顿酒宴很快就吃不下去了。 待所有的佳肴刚刚上齐,市舶司提举吴敬尧,便借口还有公务在身,便要告辞了。 现在都晚上了,还有什么公务? 更何况有董家顶着,吴敬尧这个市舶司的正体局,原本就是个摆设罢了。 他这么说,也不过就是想早点闪人罢了。 而他这么一开口,泉州知府和游击将军,也跟着附和着想要走人。 此处的主人董德茂也不想多挽留他们,只是捎带客气了两句,便起身拱手送他们离开了,但是毅亲王,董德茂却是想留的,请他今天晚上就住在董府之内。 刚来之时,毅亲王也有这么个打算。 他原本就想在老兄弟这里多住一日,恰好可以叙叙旧什么的,后来听说他董家不想当这个副提举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劝他两句。 可是被董鸿儒这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大套话,毅亲王也觉得这座董府里的空气似乎有些怪异,便也就推辞掉了。 并且他摆出的理由也同样的冠冕堂皇:“老董啊,不是我不给老兄弟面子,说起来我好歹也是亲王、是皇叔,就这么住在臣子的家里多有不妥啊!我还是住到城外的馆驿里去吧!” 泉州是一座商业大城市,并且还是对外贸易的港口,城里怎么可能没有供人住宿的客栈呢? 然而毅亲王偏偏就是要住在城外,他要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毅亲王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董德茂也不好强留,便亲自率领家人,趁着夜色将毅亲王、萧文明和他们带来的萧家军礼送出城。 (本章完) /77/77155/24925281.html 0280 夤夜来访 出城之时,时辰未晚,泉州城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就连夜市也在方兴未艾之时。 然而看着那么多的灯火,萧文明却提不起多少兴致,只觉得在灯火的掩饰之下,必然暗藏杀气,隐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陷阱。 此时此刻,白炎教那团时而放着邪魅白光,时而又突然爆炸的白色火焰,又再次映入了萧文明的脑海——他也不知道,在这座仿佛未被白炎教染指的泉州城内,那么多灯光之中,是不是也有一缕诡异的白色呢? 穿行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象之中,萧文明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要逃离这座繁华的泉州城。 还好他手下的萧家军,就仿佛一道血肉长城,将一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全都隔挡在外,这恐怕也是毅亲王来泉州之前,刻意嘱咐要带上萧家军的原因吧? 泉州虽然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城市,但正是因为其各项设施是十分齐全的——至少放在古代的标准来看是毫无疑问的——并不缺少住宿的地方。 各地来此办理公务的官员,泉州本地的同僚,也都会安排他们在最好的客栈酒家住宿,反而让本应是正规招待官员下榻的馆驿,却因年久失修而显得十分破旧。 不过还好,只是暂住一晚,住的舒不舒服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保证安全。 不过既然有萧家军的护卫,这方面也无需多操心,于是毅亲王便下了军令,让萧家军接管馆舍的防务,无需泉州本地的驿丞再多费心了。 于是萧文明照例让手下的弟兄分成三班,轮流在馆驿附近守候,不得有片刻的疏忽。 因为曾经发生过萧文明住宿的时候被人抄了后路的事情,虽然有惊无险的解决了,但从此之后,萧文明办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萧家军也切切实实做到了万无一失,让萧文明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依旧有麻烦找上门来。 萧文明刚刚洗漱完毕,便听手下的弟兄传话过来,说是有人求见…… 萧文明在泉州这里人生地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熟的,就算是有认识的人,刚才也都见过面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来求见自己呢?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深更半夜…… “什么人来求见?要是闲杂人等就给我轰出去,老子现在困了不想见人!”萧文明宁可单着拒不见客的恶名,也不想惹出新的麻烦来了。 传令的萧家军回答:“回少爷,来的不是旁人,就是今天在东府见到的那位董公子。” 萧文明听了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叫董鸿儒的家伙是来找自己麻烦来了——刚才他和毅亲王说得好好的,原本事情都快办妥了,偏偏被萧文明一句话给打断了,那这董鸿儒还不记恨萧文明吗? 泉州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要报复,最好还是来个现打不赊,要是离开了泉州,他就鞭长莫及了,搞不好还会被萧文明反杀…… 所以说,按照萧文明的推测,董鸿儒是十有八九来找萧文明理论的,甚至还有可能带着人,想要同萧文明厮打一顿。 不过萧文明手下有萧家军,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别说董鸿儒调集了董府的那些家丁,就算他把泉州城的守城官兵全都叫过来驻军也半点不虚,况且和萧文明一道的还有毅亲王这位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有他在董鸿儒就更加不敢放肆了。 虽然心里一点不慌,可要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他找我干什么来了?你看清了吗?他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 那位报信的弟兄老实回答:“回少爷,董公子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带了人。” 那就奇怪了,萧文明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个董鸿儒不是个笨蛋,并且看他都三十多岁年纪了,也不会是那种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他自己这么一个人之身只身起来,总不见得是要来和自己讲道理的吧? 这大半夜的可别是犯了失心疯哟! “这样吧!”萧文明毕竟不想招惹一个“疯子”,便吩咐道,“你就说,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虽然还醒着,但毅亲王老爷子体力不支,已经睡觉了,有什么事那就明天早点过来,再找毅亲王商量好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传令的那个弟兄却说道:“董公子说了,就是为了来见少爷的,和毅亲王没关系,还请少爷千万能够接见。这不他还塞了一锭金子给我,要我在少爷面前多美言几句。我左右推脱,他硬塞给我的……” 说着,这个弟兄便摊开了手,手心里果然放着一只明晃晃、金灿灿的金元宝。 看这只元宝的大小,这点黄金少说也有一两多种,看来这位董公子为了见自己还真肯下本钱啊! 其实这点金子赏出去,并不是为了给这个萧家军的弟兄的,而是为了给萧文明展示诚意的。 因此见到了这只金元宝,萧文明即便没有被董鸿儒所感动,却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想要知道他这样夤夜来访,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那就请董公子进来吧!”萧文明一边说一边穿戴整齐,一边命人在屋子里摆上灯烛。 董鸿儒长得颇英俊,说是仪表堂堂一点不为过,萧文明长相平平,没法和他相比,但至少也要穿戴的齐整干净一些,不能让他看扁了。 输人不输阵嘛! 果然不出萧文明的所料,虽然半夜来访,行动有些匆忙,但董鸿儒穿得依旧是一丝不苟,而萧文明出兵打仗、出门在外,就是想穿一些好衣服,仓促之间也没有地方置办。别如说是那些用料名贵、剪裁精良的好衣服了,萧文明现在想找一件干净点的都找不着,就只能从一堆脏衣服里,找一件干净些的,胡乱套上了。 因此萧文明不免有些泄气,无精打采地问:“怎么?董公子有那么多话要说吗?刚才席间吃酒话还没说完,还要半夜跑到馆舍里来说?”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然而董鸿儒的情绪却似乎稳定下来了,笑着回答萧文明的话:“萧千户的是哪里话?刚才吃酒的时候席间坐着的,都是我们的长辈,有些话当着他们实在不好说,在下想来想去,还是唐突一些,赶在教大人离开之前,就把事情说个明白的为好,免得事后后悔。” 有那么严重吗?萧文明心中暗嗔了一句。 (本章完) /77/77155/24925282.html 0281 合作 萧文明正等着董鸿儒有什么军国大事要和自己商量的,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却问了一句:“舍妹董婉青,现正在萧大人的林海屯里,不知身体是否康健?我这妹妹刁蛮的很,家里宠爱惯了,不知可曾给萧大人找过麻烦?” 董婉青给萧文明找的麻烦还真不少,不过看在她是个绝色女子,又曾帮过萧文明大忙的份上,萧文明什么事儿都先忍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董大小姐一切都好,并且同我姐姐也相处得很好,两个人说话办事,形影不离,就跟亲姐妹一样,令妹留在我这里,董公子就尽管放心吧!” 这句话萧文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萧文明自己肚子里明白,董婉青和家里的关系并不是最好,这一点不但董婉青自己口里是这样说的,行动也是一样——否则,也不可能在白炎教在福建如此猖獗的紧要时候,她不安安心心地在泉州待着,反而还要千里迢迢跑到萧文明这里。 不过看样子,董鸿儒对他这个妹妹还是有些感情的,如释重负地说道:“那好,那在下就放心了……我这个妹妹吃软不吃硬,说话也是豆腐心、刀子嘴,有得罪处,还请萧大人海涵!” “这是哪里的话?”萧文明摆摆手说道,“令妹怎么会得罪我呢?我还得感谢她呢!” “感谢她?不知此话从何讲起?” “令妹平常帮我做过不少事情,就是我姐姐那边,她也很帮忙,我当然要感谢她了,” 董婉青长得漂亮,又是大家闺秀,却不是那些养在深闺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目不识五谷杂粮的愚妇,而是极有经营的天赋和欲望,不但帮着萧文明经营港口的日常事务,就连临海屯里办件什么事情,她偶尔都要提出一下自己的意见。 并且她提出来的意见,都极有见地,的确可以说是帮了萧文明大忙。 萧文明说这话倒也是出自于本心,并没有多少刻意的奉承,却不料偏偏就是这句话,又让董鸿儒抓住了话头。 “萧大人既然同我的妹妹相处得好,那也便是我董鸿儒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在下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越是这种还要考虑当讲不当讲的话,就越是事关重大。 萧文明听话这句话的时候,更是要多留一个心眼:“有什么话董公子就说吧,不过我是一介武夫,董公子要是说的太深了,就怕我会听不懂,” “哪里哪里,”萧文明这几句过分的谦虚,董鸿儒当然不会当真,依旧跟着自己的节奏说道,“方才萧大人也说了,舍妹帮着萧大人经营港口,颇有助益,可见你我两家互相合作,乃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好事,萧大人既然可以同舍妹合作,那不妨也同我合作一下,不知萧大人意下如何?”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来谈合作的…… 那感情好啊! 原本萧文明在来泉州之前,其实还有心用自己的海港同泉州港竞争一番,正面较量一下,看看谁能把生意做大。 然而如今这么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看,萧文明却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和泉州只见的差距——别的不说,单单是港口的体量,临海港和泉州港之间,恐怕就差着不止十倍,想要弥补这么大的差距,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这需要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并且这种投入也不是一时上头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不断地持续投入,并且在投入的过程当中,还得不停地调整策略和方式方法,否则一旦搞错了方向,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走远…… 泉州港也不是一天之内就建成的,走弯路、走错路的情况肯定也发生过,发生的也不只是一次两次而已,这几乎是必然的。 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这些弯路和错路都被掩藏在了成功之下罢了…… 这算是一种宝贵的试错,对于萧文明而言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但汲取其人的经验教训,也最多不过是提升投入的效率而已,该有的投入,还得有一点也不能少。 并且随着投入的不断增加,规模的不断扩大,事情的复杂程度和麻烦程度,也会几何级别地不断扩张,这也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又将会给萧文明产生巨大的考验。 并且就算投资成功,军屯和港口都真正经营起来了,萧文明还得提防着朝廷,防止他们看着萧文明的成果眼热。 搞不好,朝廷就会仿效泉州的例子,给自己派个顶头上司过来…… 虽然萧文明对港口控制能力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自诩就算是朝廷真的派了个什么官员过来,他至少也能仿效泉州董家的例子,通过各种手段,实质上将港口的经营权死死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但是萧文明是个不爱受拘束的人,朝廷要是派了一个像毅亲王这样通情达理,并且肯放权的人下来也就罢了,万一来的是一个正经事不懂,还就爱发表意见的家伙,那萧文明的耳朵还不被他磨出老茧来? 派来这样一个浑人也就算了,万一整来了桑淳元这样的一只老狐狸,那萧文明的日子还往不往下过了? 所以说在经营海港这件事情上,还不光是财政上的增援和投资,哪怕就是分享一些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萧文明与董家合作,也是很有作用的。 所以说,话都是好话,可萧文明听起来却都不是那个滋味儿。 因此他这边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是冷冷地回答:“是,是,董公子说的有道理,有道理,” 董鸿儒立即接过话头:“你我两家这样合作无间,却只是单纯地赚一些黄白之物,岂不可惜?要我说,这天下之大还有很多大事可以去做,尽可由我们大展拳脚!” 这话可就厉害了…… “大事”?你要做什么大事?你有什么大事可做?难不成是要……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7317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941255.html 0282 志向不小啊! 看样子这个董鸿儒半夜来找萧文明,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真的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跟萧文明讲,并且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能讲,也不是随便能听的。 于是萧文明便饶有兴致地试探道:“董公子的话我就听不懂了,大事?如今这太平盛世,能有什么大事呢?一切不过按部就班而已,我等做臣子的,朝廷和上峰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怎么做什么,不就行了吗?何必费那个脑筋?否则就算把事情做成了,也未必有人说你好呢!搞不好还有背后使绊子的,让你想做点好事都烦心的不得了,那就干脆不干了!大家省事,岂不美哉?” 其实话说到这个程度,董鸿儒内心里有什么意图,萧文明多少已经猜出来了。 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着聪明人有时候就更要装糊涂,虽然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把话说明白了。 反正这时候的萧文明和董鸿儒,就好像两只猴子,面对着面、背对着背,屁股都撅起来了,想拉什么屎,大家心里都清楚。 然而该说的话都不说,倒也不影响双方的交流,心照不宣嘛,就是这个道理。 董鸿儒也是一样,面对萧文明的问题,他说的同样是光明正大、忧国忧民:“萧大人就在考我吧?就凭萧大人的眼界和见识,朝廷的弊端怎么可能视若无睹呢?如今这个朝廷虽然表面上看着还风光无限,可背地里却是千疮百孔,看上去是天朝上邦、丰衣足食,实际上是什么都缺——缺钱、缺兵,最关键的还是缺人!缺少有用的人才!好似萧千户这样的大人才,也就屈居一个小小的屯田所,要不是萧大人虚怀若谷、不慕功名,否则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是满腹牢骚了,恐怕就是在下我,也不能免俗吧?” “这话就不对了吧?董公子刚才在酒宴上不是说了吗?不就想谋一个屯所千户的差事吗?怎么一转眼就替我鸣冤叫屈起来了?” 萧文明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睛,用并不精湛的演技,装出一副纯真而又懵逼的表情,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董鸿儒嘴里,还能唱出什么好曲子? 萧文明这一招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一个人自己的逻辑来打败他本人,那才是最要命的。 别说,萧文明这句话,还真把董鸿儒对了个哑口无言…… 仪表堂堂、潇洒倜傥的董鸿儒,就这么站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萧文明,嘴角抽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半晌才道:“那么听萧千户的意思,是不想同我合作了?” 萧文明不置可否:“合作?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令妹董大小姐在我这儿,断断续续地住了有小半年了,我也从来没有曾亏待过她,合作的很愉快嘛!就这样的合作关系,可以一直保持下去,至于新的合作,要我看暂时也没什么好谈的。” 如果说之前的意思表达的还不是很明确的话,那萧文明这几句话,其拒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董鸿儒果然是个缺乏城府的人,听萧文明拒绝得这样干脆,面子上终于绷不住了,他咬着牙说道:“看样子萧千户刚刚立下了新功,正是朝廷那边火热的人,难怪看不上我了!” 萧文明冷笑道:“岂敢岂敢,我这点功劳能有多大?就是朝廷给我升满了官,也比不上董公子世袭的这个市舶司的副提举!不过在下奉劝一句:辞官容易,想要再重新当上去就难了,劝董公子能够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继承你家的官位,安安心心的既可以当一个富翁,又可以为国效劳,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董鸿儒见萧文明态度坚决,也终于无话可说,连告辞的话都不愿意说一句,便一转身,自顾自离开了这座馆驿。 同董鸿儒见面说话的事情,按照道理是应该告诉毅亲王的。 于公,董鸿儒此人似乎有不臣之志,作为皇室亲王的毅亲王,当然需要管的;于私,董鸿儒是毅亲王故交的儿子,像他这样在悬崖边上蹦跶,极有可能把整个老董家都拖下水,毅亲王作为老朋友,也应该提醒一下董德茂。 但是萧文明总觉得董鸿儒这边的水不浅,似乎总暗藏着几分杀机,见到毅亲王之后,临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下去了…… 不过萧文明也是肚子里藏不住心事的人,回到据点福州城之后,还是将事情告知了自己的谋士温伯明。 温伯明听了这事儿以后,也是惊讶得皱起了眉头:“好一个董鸿儒,志向不小啊!萧兄,听他的意思,是要做一番大事业呢!像这样的人可不能等闲视之。” 这一层萧文明也看明白了,也附和道:“要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想要替国家练一些精兵,那倒也算是件好事。就怕这家伙包藏着祸心,也想效法白炎教那样揭竿而起、浑水摸鱼,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温伯明颔首道:“萧兄所虑并非杞人忧天。光从他宁可舍去市舶司副提举的位置不要,而想当一个屯田所的千户、百户,就知道此人怀有异心,将来说不定是萧兄的对手呢!” 怀有对朝廷的异心,这倒没什么可怕的,就连萧文明自己也很难说真的对这个大齐朝廷忠心耿耿。 真的到了有必要的时候,萧文明反的比谁都要快、都要早、都要更坚决,就怕到了那时候,董鸿儒也会跟着造反,那就会成为萧文明的对手。 要知道挑旗造反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到一半就可以不玩儿了,那是一场只有一条命的生死游戏,要么成功要么失败,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竞争对手,要么被把他踩在脚下,要么被他踩在脚下,没有第三个选择…… 不过好在眼下来看,董鸿儒图谋带兵的打算,是被萧文明和毅亲王两个人联手扼杀掉了,短时间内,董鸿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至少此时此刻,在福州城里的萧文明是这样想的。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7317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941256.html 0283 你还不知道吧? 然而此时,还留在临海屯里的董婉青,却一下子成了一个矛盾的人物。 他的哥哥董鸿儒有这样“远大”的志向,董婉青知不知道呢? 她不知道最好,要是知道了,那她对自己的哥哥又是怎样一种态度呢? 是支持还是反对? 又或者已经成了他哥哥谋取权力的帮手? 她长时间呆在临海屯里,难道就是在替董鸿儒做一些他不便出面的事情吗? 虽然有种种顾虑,但是身在福建福州城内的萧文明却是一件事情都干不了的。 那就回家去吧! 萧文明是看出来了,这个大齐朝就是这样的操蛋,任何一件事情干到最后都会变味,总会让人感到意兴阑珊、全无趣味…… 那也不用再多等了。 第二天一早,萧文明就找到了毅亲王和戴鸾翔,要向他告别返回临海屯。 原本萧文明以为毅亲王多少还要挽留一下,没想到这位老亲王的回应却十分的干脆:“你要走?走了……也好!反正白炎教也基本被平定了,就剩下几个零星顽匪,让康亲王去清理好了。无事可做,呆在这里反而闲中生事,惹出麻烦。不光你要回去,老夫克日,也要启程返回洛阳去了。” 毅亲王也要走,并且走的也很急,这倒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这位老亲王是个玩心很重的人,好不容易离开京城洛阳一趟,又平定了白炎教之乱,按理说正在兴头上,不趁此机会玩他个痛快,怎么这么早就要离开了呢? 其实是因为毅亲王也有他的事情要办。 “萧文明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重新启用鸾翔,先让他重整洛阳的军务和防务,等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再慢慢地官复原职。” 这倒是件喜事,但也不算一件太大的喜事,反正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戴鸾翔是大齐第一名将,他的威名萧文明早早就听说了,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接触,“第一名将”这几个字真的是实至名归——其的才干人品,果然都是一等一的。 之前因为野驴岭那一场本就不该由他负责的惨败,而将他弃之不用,此事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现在重新启用它,那就是一件亡羊补牢、理所当然的事情,只能说是在弥补一直以来的缺失而已,并不能说明是做了一件如何如何正确的事情。 因此也没有什么值得欣喜的。 不过能改正错误就算一件好事吧——朝廷就是这么个朝廷,情况也就是这么些情况,能改正错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吧? 并且对萧文明而言,重新启用戴鸾翔,也是有利而无弊的——这位代元帅对自己的印象很好,他手握用兵大权,将来是必然会要提拔自己的。 因此听说主机要返回临海屯,戴鸾翔也特意赶来道别,并且还对萧文明做出了极高的评价:“萧千户是这些年难得的少年英才,只是年轻气盛,戴某多嘴多舌、嘱咐一句:很多时候不要事事争先,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得理不……” 戴鸾翔这几句话当然是出自好意,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话说一半,他终于还是犹豫了…… 年纪轻轻的时候,不想着力争上游,难道等老了、没劲了、骨头都不管用了,才开始后悔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然而这个世道黑白不分,争先争到最后,就未必能真的争到了先,许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就像戴鸾翔自己这样…… 总而言之,戴鸾翔胸中千言万语,涌到嘴边,都只汇成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戴鸾翔的殷切期望,萧文明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对于他的这番好意,萧文明也由衷回应:“戴元帅将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知会一声,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野驴岭一场败仗下来,大齐廷死了多少精兵强将,当年同戴鸾翔一道出生入死的朋友、同袍,由他亲自提拔起来的下属、晚辈十不存一…… 放眼望去,朝廷里、军队里能作为自己帮手的已经不剩下几个了…… 戴鸾翔自己虽然正值壮年,少说也能再替朝廷效力十几、二十年的——如果没有大的变故的话——但年轻一代将领的凋零,也是一个从现在起就要重视的问题了,总不见得再过一二十年,朝廷就要面临无兵可用、无将可用的境地吗? 别说那时候了,就是现在,平定一个战斗力如此羸弱的白炎教,朝廷却还要启用年过花甲的毅亲王重新出山…… 而像萧文明这种有才干、有魄力,又还没有被朝廷腐朽风气所浸染的年轻人,真的是不多了。 中国古代有一句话:“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治国者敬其宝,爱其器,任其用,除其妖。” 虽然现在称萧文明为“国宝”或者“国器”,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带鸾翔也不想萧文明,因为各种场外的因素,还没有做出任何功绩,就断送了上进的途径,这就相当于打仗时候的非战斗减员,是最不划算的。 一旁的毅亲王知道戴鸾翔的心思,赶忙安慰道:“鸾翔又何必这样伤感呢?眼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你们两个都是人才,朝廷将来必然重用,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说罢,毅亲王顿了顿,忽然问道:“哦,对了,萧文明我这有件事情要问你。” 萧文明还以为毅亲王想要打听那天晚上半夜和董鸿儒见面的事情,忽然提高了警惕:“老王爷要问什么事?” 不料毅亲王想要谈的却不是董鸿儒:“你还不知道吧?朝廷打算在前进村这里新设一座屯田所。” 这件事情萧文明还真不知道。 别说是萧文明了,就连戴鸾翔都不知道…… 实际上,这个决策是皇帝刚刚做出来的,虽然已经拍板定了下来,但还没有开始走流程,就连宰相那边也只刚刚听到了一个消息,兵部和户部就连风声都没听到一句,所以说在最高当局已经拍板钉钉的一件事情,在外人看来,似乎八字还没一撇。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68887.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956778.html 0284 播种 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能够简单办下来的事。 现在朝廷的大政背景,是要慢慢裁撤各地的屯田所,从而节省开支、集中兵力。 当初要不是萧文明在南京城下成功消灭了小股倭寇,取得了一场难得的胜利,搞不好连萧文明的临海屯都要被裁掉了…… 能在这样的背景下,新增设一个屯田所,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过在前进村设立一座屯田所,倒是颇有必要的。 虽然白炎教之乱已经基本平定了,但是眼下这个形势,就难保不会产生另一个白炎教,而在这种大形势下,拱卫住作为整个朝廷财政中心的江南道,就变得异常重要了。 在苏州府与衢州交界的前进村新设一座屯田所,并设下几百人的常备军——退,可以确保江南道最繁华苏州府,以及同多省交界的衢州府的安全;进,则可以进一步辐射福建和湖广两道,一旦这两处地方出事,先进屯可以迅速出兵干预。 按照后世流行的说法,就是最大限度提高了快速反应能力。 并且经过了萧文明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经营和建设,前进村本身就颇具规模了——围墙、道路等基础设施都已经有了,在此基础上建设一个新的屯田所,属于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总而言之,种种条件,都对在前进村新设屯田所十分有利。 于是萧文明也不无欣慰的回答道:“那感情好啊,朝廷也难得做一件明白事儿。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老王爷和戴元帅出面提议的吧?” 这话相当于是在说:毅亲王和戴鸾翔两个人是朝廷里难得的明白人,一半是在表达一种事实,另一半这也是在拍马屁…… 毅亲王听了喜笑颜开:“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这事儿我正要问你呢,新设一座屯天锁,百户肯定是要重新任命的。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选? 萧文明愣了一愣,心想:这事不应该问我啊,我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轮得到我来举荐别人吗? 他一个愣神,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毅亲王致在给我暗示呢:我很快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了,这一仗打下来,朝廷必然论功行赏,加官进爵那是势在必行!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萧文明心情大好,便也放心大胆地推荐:“那老王爷就别怪我有私心了。要我推荐,我就推荐我手下三个头目里的张俊,让他当这个新屯田所的百户,这就很恰当。” “哈哈哈!”毅亲王放声大笑,“你小子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推荐的果然是个自己人。” 萧文明挠挠头,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是当然,我总不见得推荐市舶司董家的那个董鸿儒吧?他不是正好也想在外面带兵吗?” 萧文明这句话是在有意无意地点一下董鸿儒,无非就是让老秦王心里有数:董鸿儒这家伙心怀异志,是不是要让他顺利接任副提举一职,都得好好考虑考虑,军权是绝对不能授予他的。 萧文明的话,毅亲王可能已经听懂了,却在装糊涂,也有可能压根就没有体会到其中三味。 反正毅亲王并没有想在董鸿儒的问题上再多谈,反而评价起张俊来了:“张俊这小子我见过,人还不错,但是也很小心,可是不是胆子稍微小了一点?如今这年头,事事按部就班的可不行,有时候还得胆大一些。” 有身份、有城府的人说话就是这样,一句话从来不会说死,而总是留着话头和空子,以便话后给自己开脱,不过就算如此,毅亲王颇为赏识张俊的态度是不会错的。 张俊这种小心也毕竟还没有到不思进取的份上,也就跟刘辰和胡宇他两个弟兄相比,略微胆小谨慎了一些罢了。 可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妥妥的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头子。 不过既然是毅亲王提出来的缺 (本章未完,请翻页) 点,萧文明也不好当面跟他反驳辩论。 于是,萧文明先顺着毅亲王说了一句:“老王爷不愧有识人之明。张俊这家伙有时候做事确实畏缩了一些,我不止骂他过多少回了。不过他,办事稳妥一点,不算太大的毛病。要是张俊这家伙真有这个福分,我愿意从临海屯,划拨一千弟兄先交给他指挥,把前进村这里的底子先打好了,他慢慢的胆子也就大了,保管不会让毅亲王失望的。” “哦?换你一百弟兄出去?好是很好,就怕你舍不得!”毅亲王笑嘻嘻说道。 萧文明的萧家军,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三百个人,人人有用,人人是他的心头肉,别说划拨一百人出去了,就是折损了哪怕一个,都够萧文明心疼上好半天的。 然而现在划拨出去一百弟兄,却不是无缘无故地折损掉的,而是作为种子撒出去的。 如果这一百弟兄出去以后,能够以他们为基础,再重新组建出一支军队,那就相当于又从土地里“长”出了一只新的萧家军,一支听命于萧文明的精锐力量! 那这一百人离开自己,后面就成长会成长为几百人、上千人,萧文明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过背地里的算盘是这么打的,明面上的话就不能这样说。 萧文明还要故意表现出自己的伤感和不舍:“当然舍不得了,这些弟兄都是好几辈子载临海屯里的老底子了,都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就这么离开了,我当然要伤心。但他们既是我手下的弟兄,也是大齐朝的子民,大家都是为国效力,也就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了……” “你小子说话,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毅亲王又笑道,“你小子平时说话为什么那么狠?不就是仗着手下这些弟兄,既忠心耿耿,又战斗力强吗?如今调一百人出去,你的力量就少了三分之一,恐怕今后说话也没那么硬气了吧?” (本章完) /77/77155/24956781.html 0285 扩军 还真是这样,可以说是不是掌握萧家军了,就是有没有把他们带在身边,对于萧文明的区别都是极大的。 他之前对上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桑淳元都丝毫不虚,不就是仗着身边萧家军的实力,可以将桑淳元手下所有的衙役和守成的病例全部秒杀吗? 对上孤军流寇一般的倭人富山吉秀却很客气,不就是因为萧家军还在赶来的路上,没有待在自己身边吗? 陡然间少了一百兵力,虽然长期来看对萧文明是绝对有利的,但是短期之内对他战斗力的影响,却是立竿见影的。 毅亲王原本就是带兵打仗之人,这点道理他当然会懂。 只听他又忽然岔开了话题,问道:“萧文明,听说你的官职是个什么劳什子的千户,那老夫就要问你一个问题了,‘千户’是个什么意思你懂吗?” 这个问题萧文明还真研究过。 因大齐开国皇帝是打仗出生的,因此大齐王朝在草创之处,皇帝甚至有意用军屯所的军事架构,来取代前朝的郡县制架构,让所有的百姓全都编入军户,由军官严加管理,管理他们从事生产劳动,这就能让百姓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替国家服役和缴税。 这个想法的出发点还算不错,但最终因为过于扯淡,还是被群臣给驳掉了。 毕竟这种历朝历代都没有先例的事情,推广起来难度太大了。 于是军屯所的职能,就从设想中的民政、军政一把抓,顿时缩减了一半,就只负责地方上的防务,同时有时还需要,受朝廷的征召远征作战。到了后期,就连这两点职能,也被地方上的文官所插足了…… 但是太祖皇帝开始的设想,还是留下了痕迹,就比如屯田所长官的官职,都是以千户或者百户来称呼的。 比如萧文明的临海屯,虽然面积不广,但人口众多,位置也比较重要,便将它分作千户是个六品官,萧文明的好兄弟曹瑞也是一样,不但要守护陆上的地界,同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还担负保证洋湖南岸安全的职责,手上的职权不轻,需要管的人也不少,所以也是个千户。 至于其他人大多数人,比如说虞山的韩天,就只是个百户了。 而顾名思义,以千户、百户为称呼,在制度设计上,是想让屯田所的军官管理一千户百姓的——当然这个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到最后就更加名无实了…… 听了萧文明的介绍。 毅亲王不住地点头:“好小子!果然是做过些功课的。你说的一点都不错,那么咱们就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办,你这就回去,给我把你守下屯田兵的数量,给扩充到一千个人。这样你手下也有人可用,朝廷也一样有人可用,两全其美。” “就怕有些人说我佣兵自重、图谋不轨……” 萧文明说的先人不是别人,指的就是江南道总管桑淳元。 萧文明手里捏着他的把柄,他虽然不敢跟萧文明明着抬杠,但是暗中耍些小手段还是极有可能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种小手段,最惹人难受。 毅亲王对付这种官员的经验,要比萧文明丰富不知道多少倍。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用大帽子给他压下去,他敢多嘴多舌,你就说这是太祖皇帝的祖制,他有意见,跟太祖皇帝去辩就好了,少来这里烦你。要是他还话多,你就直接来告诉我,由本王来同他理论!” 有毅亲王这句话就足够了。 萧文明早就嫌手下的人不够多了,扩军这件事情他想了许久了,只不过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所具备的绝对忠诚,是源自于他们的血统——他们几辈子就就是临海屯的人,对于萧文明的这种忠诚,几乎就是与生俱来的。 如果要扩军,换了其他人,或许就没有这样的忠诚了。 所以说萧文明就是想扩军,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先不说训练和装备的问题,光是兵源的问题就很难解决,但是毅亲王既然有这样的指示,那就有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克服困难解决问题的动力。 至少不会费了老大的功夫,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做了一圈无用功…… 又叮嘱了萧文明一番,毅亲王便让萧文明返回临海屯去了,免得又节外生枝。 于是萧文明点击三百萧家军,扬起四面硕大的“萧”字大旗,捧起一位弟兄的骨灰,又赶起一辆用软轿改造成的牛车,载着那位受了重伤的弟兄,便浩浩荡荡向北往临海屯的方向行进而去。 不久之后,毅亲王和带鸾翔两人也奉了圣旨,匆匆忙忙赶回京城洛阳去了。 此次平叛,他们来的时候未带一兵一卒,回去的时候同样也是如此,除了几个贴身的奴仆和下人之外,没有丝毫的排场,阵仗比萧文明还要简朴了许多。 至于肃清残余白炎教的事情,毅亲王则留给了康亲王去办理。 虽然没有抓到“炎尊”和“圣女”这两个首脑人物,但是白炎教现在所有的据点都已经被朝廷拿下来了,可以说是掏空了所有的家底,料想也难以翻身了。 这点简单的扫尾工作就让康亲王去做好了,这也是给他一个积累军事经验的好机会,说不定又能替皇家培养出一位会带兵的王爷呢! 当时毅亲王觉得这是一条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但事后他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至于那些跟着萧文明一到来福建平叛的苏州府的屯田兵,愿意回去的都让他们回去,有些还想赚些功绩、换些钱粮的,就让他们接着留在这里,接收康亲王的指挥,帮着剿除那些还在做困兽之斗的白炎教的残匪。 沿着来时的路,萧文明顺利回到了临海屯。 因为之前曾经被姐姐萧文秀骂过几句,因此萧文明这一回出兵放马,总算是学乖了,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姐姐写封信,报告一下自己的情况,又问候一下姐姐的近况。 有了这持续不断的来信,坐镇临海屯的萧文秀,对于萧文明此次作战行动的情况可谓是了若指掌。 (本章完) /77/77155/24978823.html 0286 真是喝多了 萧文秀珍不愧是萧文明最坚强的后盾,当萧文明在率领萧家军同敌人血战的时候,她则在村子里安顿好了这些弟兄的家庭,让他们作战时候可以真正做到心无旁骛、毫无后顾之忧。 因此萧家军的弟兄,都知道自己跟着少爷带兵打仗,吃得饱、穿得暖,受了伤有人治,就是死了,也有人照顾妻子、老娘和家小。 自己要做的就只是跟着萧文明拼命而已。 能够排除一切干扰全身心地作战,这让萧家军的战斗力又结结实实地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所以萧家军每次出动都能建功立业,其中也有萧文秀很大的一份功劳。 能做经常通报消息,除了萧文明时刻留心给萧文秀写信之外,还好在他每次行动都只在苏州府和临海县的周边,通风报信十分方便和容易——紧急的信件,一天之内就能收到,再迟也迟不过三天。 萧文明这次行动,前期主要是在衢州,后期都跑到了福建道,距离临海屯虽然有些距离,但也并不是太远,否则要是隔开崇山峻岭、千沟万壑,萧文明就是想写信给姐姐说说话也来不及传递啊! 得到了消息的萧文秀,早好几天就准备好了迎接弟弟的归来。 她听说老弟这一次又是全胜凯旋,又是一件值得好好庆贺一番的喜事,因此萧文秀老早就着急起了,全屯的老少爷们,准备大肆庆贺一番,就连一直居住在屯子里的董婉青也跟着一道来了。 然而从地平线慢慢浮现出来,并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的,却是一只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神情的军队,并且走在最前面的头目刘辰手里还抱着一只瓷罐子。 这只罐子做工精美、制作精良,可是却丝毫不能让人激起任何观赏的兴趣,因为这只罐子有着它专门的用途——骨灰坛! 萧文秀远远看了一怔,赶忙迎了上去,开口就问:“老弟,这坛子里装的是咱们自家兄弟吗?” 也难怪萧文秀这样问,为了让姐姐在家里放心,萧文明写给姐姐的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一个弟兄阵亡、一个弟兄重伤,这两件事情,萧文秀还不知道呢! 萧文明见这位阵亡弟兄的老娘和妹妹,也都在过来迎接他的队伍之中,便亲自从刘辰手里接过那只骨灰坛,递到了她们二位手里:“说道,这位弟兄英勇作战,不幸被奸贼的陷阱暗害。他虽死了,却保护了我和其他不少弟兄的安全,我萧文明今天在此立誓,不把这害人的白炎教彻底剿灭,我誓不为人!” 萧文明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杀气腾腾,屯子里的众人从没见过萧文明有这副凶狠的表情,都吓得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陪着一道来的董婉青,更是不敢说话。 萧文秀见这三言两语之间,气氛就被渲染得异常悲伤和肃杀,赶忙打个圆场:“好了,这位弟兄虽然没了,但魂还是回到了村子里。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咱们这样的悲伤,大家高兴点,把炮仗都放起来!” 萧文秀说话当然管用。 转瞬之间,早已准备好了的炮仗,便震耳欲聋地被鸣放了起来,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悲伤的气氛也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只是这爆炸,似乎同前进村外那白炎爆燃的声音仿佛有些相像,让经历过那场剧变的萧家军的弟兄,禁不住闻之色变,勉强保持镇定,急急忙忙加快了脚步,就往屯子里赶。 屯子里,萧文秀早就准备下了美酒佳肴,就等着给弟弟和他手下的萧家军接风洗尘。 回到了屯子自己的大本营,禁止饮酒的忌讳也就不讲了,大家放开了肚皮畅饮,喝他一个一醉方休! 今日喝酒的气氛既不是单纯的喜气,也不是纯粹的哀悼,却是一种悲喜交加——越是这样的气氛就越是容易喝醉。 这场宴会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半夜,连萧文明在内三百萧家军以及他们的亲属家眷,十有八九都喝醉了。 第二天早上,萧文明从睡眠中沉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姐姐的床上,而她的姐姐萧文秀则就坐在床边,手上正在忙着针线活,想来是昨天自己喝多了,萧文秀就把弟弟接到自己的房里,精心照顾了一夜。 萧文明穿越到了这么一个政治气氛异常险恶的大齐朝,在游历、冒险和奋斗了一番之后,发现自己最后能信得过的,还就是这个穿越来之后,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姐姐萧文秀…… 所以说中国人是最聪明的,最看重亲情的他们,不知几千年前就已经明白了,任何的利益瓜葛最终都只是虚情假意,只有血缘的纽带,才是扯不断的。 见萧文明醒了,萧文秀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埋怨道:“你呀!昨天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吗?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小心点,有人过来敬你,你就喝?咱们全村老小那么多人,人人敬你一杯酒,你还不喝死了?要不是我,还有董大小姐替你挡了那么多酒,我看你十天半个月都别想爬得起来!” “董大小姐?是董婉青吗?他替我挡什么酒?”因有了同董鸿儒的一番交往,萧文明对董鸿儒的妹妹董婉青,也禁不住产生了一丝戒心。 萧文秀却道:“这可得谢谢她。你昨天喝醉了酒,还是她帮着我把你扛进来的呢!” “她把我扛进来,咱们屯子龙军虎猛的汉子那么多,轮得到她扛我?” “废话!这是你姐我的闺房,虽然都是自家弟兄,但该有的避讳还是讲的,寻常男子能进得来吗?你呀,真是喝多了!” 那倒也是。 既然提起了董婉青,萧文明还想向萧文秀打听一下,她平日里在临海屯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然而对于董婉青,萧文秀却只是一个劲地夸,夸她人懂事、会办事,帮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那这个话题就没什么好聊下去的了。 董婉青是个聪明人,又同姐姐相处得好,平时两个人无话不谈,要是被董婉青打听到了风声,难免打草惊蛇。 就算她和她哥哥董鸿儒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容易查到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6485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4978824.html 0287 惨淡的新篇章 于是萧文明便又趁机将话题扯了出去,扯到了昨天那场要命的酒宴上。 一提起这个话题,萧文秀又埋怨起来:“听说你在外头管得很严,手下弟兄一律禁止饮酒,可也不能一口气就把没喝的酒一顿都喝下去吧?喝坏了身子,叫我们全屯的老少爷们怎么办?对了,听说你回来了,张大户和几个给我们做生意的商人也都来了,今天早上就等在外头要见你了,要不是这是我的闺房,他们早就闯进来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挡挡?否则又是好一顿酒啊!” “那倒不必了。”萧文明一面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道。 衣服,早不是他穿回来的那一身破破烂烂,满是灰尘、泥浆和血污的战衣了,而是萧文秀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平平整整的一身半新的衣服。 这身衣服虽不华贵,但穿在身上,便知此人家风甚严,家里必然有一个懂事贤惠的妻子或者主母,走出去也有面子。 想来那天晚上,同董鸿儒对谈的时候,萧文明身上要能有这样的一身衣服,也足够在董鸿儒面前夸耀一番的了——他董家虽然是显赫了上百年的大家族,又是经营海外贸易的,家里豪华美观的衣服,甚至是外国的异国式样都不会少的,但是像萧文秀这样有能力、有本事、有威望的女主人,他们家还未必有! “这事就不劳姐姐出面了,我自己去应付好了,酒我也不喝了,再喝就真得喝死了。老姐你放心好了,他们这帮货还指着我发财做生意呢!我咬死了不想喝酒,他们谁敢过来强劝?” 还真就是这个道理,酒桌上劝酒,那都是冲着地位不如自己,或者说是至少与自己相平的人。 又有哪个愣头青,敢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是生意场上的甲方往死了劝酒了?一个个,都只会自罚几杯…… 这就是中国酒文化中比较糟粕的一面了。 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这里面的人情世故,他们不会不懂。 虽然宴席照例摆了下来,并且排出的菜肴,要比临海屯自家人吃的更加精致、更加豪华,但是萧文明既然说了以茶代酒,那就没有一个人敢多嘴多说一句——他们只管用真酒来敬萧文明,萧文明却每每只轻轻抿一口浓茶算是回应。 这些人,萧文明不想搭理,却又是非搭理不可的,人在江湖,和人在商场、官场都是一样的,就是再不愿见的人,也都得非见不可。 并且见面的时候还得摆出一张笑脸…… 人生皆苦,可悲就可悲在这里……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帮盯着臭肉的苍蝇,萧文明还有一桩最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替阵亡的弟兄下葬。 安葬他的地方就选在临海屯的公墓里。 这座公墓是萧文明特意划定的,一开始是用来安葬从野驴领下带回来的,那两百多老一辈临海屯将士的骨灰…… 野驴岭一场血战,朝廷在戎羌的地盘上,只能十分勉强和仓促地收敛起阵亡将士的尸骨,所有的弟兄在匆忙间,只能全都付之一炬,并将所有的骨灰混成一块,谁也分不开谁了。 临海屯也是一样,大家死都死了——虽然“众生平等”只是一句口号,但“众死平等”还是能够做到的。 那就把所有人全都安葬在一起吧,这才是真正的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老一辈的人这样,新一辈的人也是同样。 这一日,秋风肃杀,萧家军三百弟兄,连同那位已经受了重伤的,全都换上了崭新的战袍。战袍雪白的颜色,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显得格外的肃穆。 将骨灰坛埋入黄土的那一刻,这位弟兄的老娘和妹妹,已然哭得不能自已,同这位弟兄平时要好的几个兄弟,同样是热泪盈眶,就是其他出生入死的子弟兵,也无不暗暗啜泣,偷偷地抹着眼泪。 萧文明也是不胜感慨…… 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想要手下三百弟兄一个都不伤亡,陪自己走完这趟旅程,又谈何容易呢? 就连萧家军身上的这一身白衣,这身本来是为了替野驴岭一战阵亡的叔父辈戴孝,而特意选定的白色战衣,萧文明在年后也打算换成红色的——用红来作为颜色,在战场上有一种不怕流血牺牲的意味,是能够起到激励士气的。 孝服总有一天是要脱下来的。 整个临海屯,包括临海屯所在的这个大齐王朝,也不可能永远都沉浸在野驴岭的惨败之中无法自拔,也是总有一天都要走出阴影,展开新的篇章! 大齐朝先不说,萧文明临海屯,虽然阵亡了一个老兄弟,但他随即要增加将近七百个新兄弟。 为保稳妥起见,这七百个人萧文明并不想好似完成任务一样,一步到位地全部补齐,毕竟这样就冲淡了老兄弟的鲜血的浓度。 他是打算逐步逐步慢慢补齐员额的。 但是无论如何,萧家军必将会迎来一次新的补充,并且还极有可能会有一百萧家军的老弟兄,会跟着张俊一起到衢州府去建立一个新的屯田所。 这一出一进,萧家军无疑会翻开全新的一页篇章。 而从这方面看,这位弟兄的阵亡,似乎又带上了额外的重大意义…… 但是无论如何,中国人是讲究盖棺定论的,一切都是死者为大,这位弟兄既然去了,就让它入土为安吧! 如果他腿脚快,投胎的早,那一定要重新投在临海屯,继续当萧家军的子弟;如果他腿脚慢,那最好就不要投在中国古代了,能够长在红旗下、泡在蜜罐里,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位受了重伤的弟兄,让他重新上阵杀敌肯定是不行的了。 不过好在这位弟兄人挺聪明的,在温伯明的手下读书认字的时候,也是所有弟兄里学的最好的之一。 那就让他在这方面努力发展,成为萧家军的专职教头,专司训练临海屯年轻的子弟和新入伙的兄弟,就能够间接地替萧家军做些贡献。 至于他日常的军饷……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60927.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00244.html 0288 炮膛 至于他日常的军饷,全都按照萧家军活着其他子弟一视同仁,就连分配军功所拿的,也是所有上阵兄弟的平均奖。 他替萧文明、替萧家军、替临海屯,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一点点待遇,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要是真的有人敢说一点闲话,就说明说话之人乃是一个斤斤计较的薄情小人,传到萧文明的耳朵里,萧文明第一时间就把他给开了! 在安葬阵亡弟兄和夫婿受伤弟兄的时候,萧文明还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董婉青的表现。 老实讲,自从知道了董鸿儒的所谓“大志”之后,萧文明看他的妹妹董婉青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她的任何一举一动在背后都有其深刻的含义,有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目的…… 这时候,如果等婉青表现得太过冷淡,那就说明他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并且对萧家军没有丝毫感情,可见其就算对萧文明下什么狠手,也不是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如果她表现得过于热情,就说明她心里有鬼,想要在萧文明面前故意讨好卖乖…… 然而就是在萧文明这种类似于《二十二条军规》一般的矛盾的偏见下,董婉青的表现却近乎于完美。她十分聪明地跟在萧文秀的旁边帮忙打下手,除了萧文秀交代的事情之外,她一概不做,不该见的外人,也是一个都不见,让萧文明有心找她的岔子都找不到。 那就没办法了。 因有姐姐萧文秀护着,萧文明也没法往外轰人,那就只好先留着董婉青在屯子里,让她好好呆着,以便能够继续观察她的表现,日久天长,破绽总是能被发现的。 人是要向前看的。 处理完了死伤弟兄的事情之后,还有好几件要紧事等着萧文明去办的,其中最要紧的,便是提拔张俊当前进屯百户事情。 这个职位是萧文明推荐,并且毅亲王首肯的,已经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了。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俊即将外放出去当官的消息,在屯子里已然是传的沸沸扬扬了,就连萧文明手下负责兵工厂的马青也成天乐得好似脸上开了花。 萧文明特意跑了一次已经升级成兵工厂的铁匠铺,逮着他就问:“我说马青,你成天高兴个什么劲儿,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我看你活也没心思好好干了!” “咱们家亲戚要出去当官了,小的自然高兴。”马青解释道。 此言不虚,马青原本不是临海屯的人,之所以可以在萧文明这里被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他娶了临海屯的姑娘做老婆,而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是张俊的亲妹妹,所以马青得管张俊叫一声“大舅哥”,而张俊得回叫一声“妹夫”。 有这有这么个马上就要当官的大舅哥,马青能不高兴吗?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如果他果然是这种笨蛋的话,萧文明也不可能将一整个兵工厂交给他负责了。 “有句话我要跟萧大人说明白了,咱们兵工厂的活,那是一点都没耽搁,大人尽管放心,要是弄慢了一点、弄错了一点,尽管拿我是问!” 这一点萧文明还是承认的。 马金本来就是一个天赋卓越并且勤劳肯干的好铁匠。 不过萧文明恩威并施,还是要提点他一下的:“你少给我卖乖!我临走的时候,不是吩咐要你试着造枪造炮了吗?就连倭国的玉钢,我也给你弄来了,你给老子造得怎么样了?” 马青点点头,又摇摇头:“萧大人的吩咐,下人怎敢怠慢?倭国的玉钢,那是中看不中用啊!打的又薄又长做成刀剑,那是很好的,可是按照萧大人的要求和草绘的图纸,造出来的所谓火炮,玉钢就完全不顶用了。这玩意儿质地太脆,造成一坨坨,还没磕着碰着呢,就碎出了裂缝,那怎么能行?” 按照萧文明给马青的指示,是让马青先铸炮再造枪的。 萧文明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看过那么多视频、那么多文章、那么多介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知道制造枪炮的技术难点,无非就是膛体、击发和装药等几个要素而已,而其中膛体是最难克服的,也是最需要克服的。 毕竟击发出了问题最多是打个哑炮,装药出了问题充其量是打不死人,而膛体的难关不能克服,制造出来的东西质量不过关,那个就要炸膛了! 炸膛可不是开玩笑的,需要弄死自己的! 因此萧文明给马青的指示:先什么都别干,先把膛体的难关给我克服了! 并且一开始搞的是炮膛,炮膛可以制造得笨重一些,虽然不便于携带和使用,但至少可以保证安全。 再在这个基础上,不断地往小型化发展,小到可以拿在手里,也就成了枪了。 至于装填的火药和击发的装置,在完成膛体的基础上慢慢研究和迭代更新就可以了,不必着急。 萧文明的最高理想,甚至是想要研制出半自动的火枪,每扣动一次扳机,就能发射一发子弹,这样火力就能实实在在地提高一个档次,形成对弓箭的彻底碾压! 届时,萧家军光看火器的科技水平,就至少已经达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阶段,也可以说是完整地跨过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门槛。 那么就算这个大齐王朝,或者是大齐朝之后的其他王朝,就是突然遇到了完成了工业革命的其他国家的侵略,也不至于像真实历史中的大清朝那样,完全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连自身体量庞大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 不过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这第一步就看马青铸造的炮膛质量如何了。 可惜这一步走得并不怎么顺利。 在萧文明的印象里,火炮都是用钢铁铸造而成的,而钢铁同样可以用来打造刀剑,在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倭刀的综合质量无疑是最好的,那就用制造倭刀的材料来制造炮膛,那基本也就大差不差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6092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00245.html 0289 教学相长 可惜最后的结果,却让萧文明失望了。 铸造倭刀所用的浴缸的含碳量太高了,制造出来的成品虽然坚硬,但就是太脆了,火炮最多不过胳膊粗细,就已经到达了极限,要是再粗、再大,也不用经受火药由内而外的轰击,光他自身的内部压力,就几乎要把炮体撑破了。 像这样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战价值。 萧文明双手捧着这只沉甸甸的所谓的“火炮”,想到为了取得玉钢的材料,不知费了多少周章,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把火炮往地上一掷。 没想到就这轻轻的一扔,让这玩意儿同地上随意摆着的一个不知什么金属件碰撞在了一起,在炫出一阵火星之后,这枚用玉钢进行打造出的火炮,居然就这么崩了口! 萧文明手一松的威力,总没有火药爆炸来的大吧? 要真有这样的威力,那还造什么炮,像动画片一样,手里拿着几个铁弹子,到战场上用力甩就是了! 看着这压根就没法上战场的玩意儿,萧文明真想把马青狠狠骂上几句,却又骂不出口。 马青是萧文明亲自选定的人,无论是打造铁器的手艺,还是工作时的责任心,又或者是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那都是萧文明目力所及范围之内最顶尖的。 如果他都不行了,那真不知道除了他以外,还有另外那个铁匠能够担负起这样的工作…… 萧文明到嘴边的一句话,刚刚咽下去,忽然眼角瞥见刚刚磕破了那只铁炮炮膛的物件。 只见这件东西圆滚滚的也有胳膊粗细,提起来一看,居然也是个炮管模样的东西,只不过制作这样东西的材料并不是钢铁,而是黄瞪瞪的闪着一些绿色的锈渍——明显就是铜! 一问才知道,这东西是马青为了铸造铁炮时候用来开模用的,所用的材料就是铜。 因为铜的质地比较软,就用一个大铜锭,慢慢消磨出了外观,又从中心挖出了内径,然后再埋在沙子里用来开模,灌注了铁水之后就成了刚才萧文明手里把玩的那只铁炮。 可没想到这只铜炮居然要比铁的更加结实,互相“较量”了一下,竟然是铜炮完胜! 萧文明沉下心一想,这才想出了其中的门道。 一则,铜的质地本身要比铁的更加有韧性,相对而言就更加不容易损坏;二则这支铜炮是从一只大铜锭子开始慢慢打磨成的,属于是锻造工艺,而非铸造工艺,而同样的材料,锻造出来的东西,质量明显要比铸造的强不少的。 这一来二去的,便造成了开模用的铜炮的质量,却要远远好于成品的铁炮。 经过萧文明的分析,马青也是不由得茅塞顿开:“萧大人,既然铁炮不中用的话,那么咱们就干脆用铜铸炮吧!只要能打得响,真的能像大人所说的比弓箭还厉害,那管他用什么材料呢,管用不就行了吗?” 萧文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记得书上写过的,火器在刚刚发明的时候,也并不是一开始就使用钢铁作为材料的,有用纯铜的、有用青铜的,甚至还有竹子和榆木疙瘩的,萧文明一开始就想一步到位地用钢铁搞定材料问题,的确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太想一蹴而就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那就先从这只铜炮的做起,一点点提升质量,同时也能同步提升战斗力。 于是萧文明异常郑重地将这只铜炮交到了马青的手里:“你小子果然聪明!也不枉费我这一番点拨!” 说是萧文明点拨了马青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反过来一样可以讲是马青点拨了萧文明,两个人互相点拨,教学相长嘛! 但是马青在萧文明面前天然矮着一头,只觉得是萧文明启发和教导了他,便止不住的赞叹道:“萧大人果然是绝顶聪明的人,没想到搞打铁铸造也这么有见地。大人也就是缺把子力气,要是真能抡锤子打铁,那打出来的东西,小人可赶不上呢!” 马青造出来的兵器,在江南一带已经是有名的精良了。 就是大元帅戴鸾翔这样见多识广的大行家,见了萧家军的装备的家伙,都禁不住地夸赞,并嘱咐萧文明,要是有多余的兵器,要送一批到他的帐下,让兵部从国库里拨银子购买。 要是真如马金所说的,萧文明要能打造出比他手艺还好的兵器,那这位千户萧大人不就成了会打造神兵利器的神仙了吗? 这就有些太夸张。 不过马青的话,萧文明听着还是很受用的,坦然应承了下来:“你心里明白就好,可别以为我啥都不懂,老老实实给我干!只要想法子能把火炮给我造出来,我啥好处都能给你,你的前途不在你大舅哥张俊之下!” 别看一个屯田所的千户或者百户,也就是六七品的官员——并且还是武官——在大齐朝廷里,属于是最基层的最基层。然而这样的官在小明百姓看来,那都是毫无疑问的人上人了。 然而在“士农工商”四民里头,马青这个铁匠则是个下等的行业,如果真能像萧文明说的那样,也混个一官半职的,那不是他老马家祖坟冒青烟了吗? 这回萧文明特意到兵工厂跑一趟,除了压一压马青的狂气,再催促一下火炮的进度之外,还有一点,则是要让马青抓紧时间再打造一批新的兵器和铠甲。 而之所以要新造一批装备,乃是为了扩军所用的。 经毅亲王的提议和批准,萧文明计划将萧家军的员额逐步扩增到一千人,这一千人不仅要穿衣吃饭,还需要足够的军事装备。 钱粮装备的问题好解决,可最难解决的还是人的问题。 萧文明的萧家军是要走精英路线的,可不是随便哪里抓来几只烂鱼臭虾,就可以来当萧家军的,各方面素质的要求都十分严格。 对萧文明的忠诚那是最基本的,年龄最好在二十岁以下,身体肯定是要健康强壮的,人品也需要正直老实,如果还能够识文断字就更好了。 古代可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更不可能人人都做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呢?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5704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13669.html 0290 好男要当萧家军 萧文明这偏偏还真有一个人才库。 是谁呢?就是临海屯这些姑娘的丈夫们。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临海县周边的本地庄稼汉,也有几个做工的,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良民,堪称是大齐朝最优质的结婚对象了。 这也难怪,自打萧文明掌握临海屯以来,屯子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不但当兵的青壮的军饷想拿得足足的,就连其他的军户,日常从屯子里分得的粮食、由萧文明那里赏赐的金银,就已经吃不完、花不完了。 因此,屯子里的年轻男女,也都成了临海县周边一带出了名的小富翁、小富婆,只要听说是临海屯的人,是萧文明手下的人,谁敢不高看一眼? 有了这样的硬件配置,那找起对象来,自然也就有了选择余地。 只要是临海屯的姑娘、小伙出去找对象,那从来都是买方市场,只有他们挑人的,没有别人挑他们的。 因此这些年,萧家军的子弟兵多有成家的,选的也都是临近村子的良家姑娘,甚至还有秀才家的女儿,品貌也很是不错,颇有几个长得清秀的,生下了儿子、女儿也算是替临海屯这些粗人改良了基因了…… 姑娘找小伙也是一样,嫁的也都是本地的良家子弟,天生就是萧家军最好的兵源,于是萧文明就从这些临海屯的女婿们身上下手,一声令下,让有心参加萧家军,有心从萧文明这里领军饷的弟兄,先过来报名,能不能录取,就看你自身的条件了。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但当萧家军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萧家军这只铁饭碗了——铸造饭碗的铁固然不值钱,但是有了饭碗可以持续不断地领取军饷,那这饭碗可就值老钱了。 因此过来报名投军的人不少,萧文明当然不会照单全收,还有好几关等着他们呢! 只有经过了层层筛选,才有机会当一个真正的萧家军。 第一关,就是要先让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看的中! 一开始,萧文明要萧文秀帮忙选人的时候,她也是一脸的懵逼:“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一个女流之辈,实在是不懂啊!老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军务,萧文秀是从来不管的,更不懂得挑选金兵的标准和方法,萧文明突然拿这件事情来找到他也是有够奇怪的。 不过萧文明却道:“老姐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挑人的时候根本就不用讲什么标准和要求,就全凭自己的第一印象,觉得不合适的就把他筛了。出了事,我顶着。” 萧文秀有点妇人之仁的意思,让她开口筛人,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但是一定要往下筛人,那也是有办法的,就是看这人平时的风评如何。 要是平时有被传风言风语的,或者是妻子跑到萧文秀这里来诉过苦、告过状的,那就对不起——请回吧! 你对临海屯的姑娘都不好,自然对萧家军也没有多少感情了。 于是乎,第一回筛选下来,报名的三百多人就只剩下了两百七十多个,被萧文秀“枪毙”下来的人,也都是懊悔不已——恨自己平时怎么不对老婆好一点,搞得连萧家军那些漂亮的军装都穿不上了…… 完事之后又是一顿筛选,把明显歪瓜裂枣的、体弱多病的、呆傻痴笨的,全都剔除出去,这样就将将好,只剩下了两百个人。 这两百个人投入萧家军,就可以把萧家军的编制从三百人,一下增加到五百人的整数。 并且五百这个数字还有另一个寓意,那就是等张俊带领一百弟兄去前进屯之后,五百人还剩下四百人——让剩下的两个头目刘辰和胡宇,各率领两百人马,这样将萧家军分成作战的视乎,前后或者左右的两队,同样可以保证指挥顺畅、战斗力不减。 确定了两百人的员额之后,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开始训练吧! 不过开始训练之前,萧文明赏赐了这两百新弟兄,每人发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其实哪还用安什么家啊?他们的妻子原本就是临海屯的姑娘,村子里都有家,搬过来就是了,还有几个就是入赘到临海屯的,原本就住在这里,那就更不需要安家了。 但这笔钱还是要给,意思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让这些新加入的弟兄,刚刚成为萧家军的一员,就有切实的好处。 十两银子的赏钱在临海屯不算多的,但赏给临海县之外的人,那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些拿到钱的弟兄自然是喜笑颜开。 如果这时候,他们有机会照一照镜子的话,萧文明一定会建议他们记住现在的笑容,因为接下来的训练很快就会让他们笑不出来。 哭都哭不出来! 迎接他们的将是最严苛的训练。 从一开始的队列训练,到进一步升级的体能训练,提高单兵作战能力的武术训练,操演鸳鸯阵的战术训练,期间还要由温伯明这个严师教他们读书认字。 就这样的训练强度和难度,比起这些弟兄之前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不知道要辛苦多少倍! 他们刚开始操练,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萧家军训练起来的要求又十分严格,刚刚上手的新兵,自然是笨手笨脚的,闹出了不少笑话,惹来了那些老兵的嘲笑和讽刺。 萧文明和萧家军的规矩,从来都是一致对外,严禁互相之间欺凌,更不会有老兵欺负殴打新兵这种旧军队里的糟粕。 但是这回嘲讽新兵,却是萧文明故意吩咐下的,为的就是让这群新兵蛋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距离一个真正的萧家军的差距还远得很!还得给我沉下心来,好好训练! 否则到时候就不是在训练场上接受萧家军的老兵的嘲讽了,而是会在战场上,让敌人看着你的尸体,忍不住地发笑。 萧文明练兵的成效显然是立竿见影的。 训练过了两三个月的光景,这些新进的弟兄,已然从一堆庄稼汉,进化成了一个个合格的士兵。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5704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13670.html 0291 变数 论精锐程度和战斗力水平,现在的他们或许已经不逊色于大齐朝廷内任何一支军队了,但是距离一支真正的军队,他们还缺一堂最重要的课——那就是实际上阵杀敌的经验。 上阵杀敌,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勾当,这是任何口号都无法掩饰的。 有些人平时口号喊的震天响,可真到了上阵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架,看到血就晕,那怎么能行? 反倒是有些人曾经是沉默寡言,可是一上战场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就要比前面那些人强一百倍。 但是实际上阵杀敌的机会又不是那么好找的,有些禽兽一般的军队——比如说侵华日军这号的——会故意杀老百姓来练胆……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萧文明怎么做的出来?肯定是不行的。 要练胆也得找些倭寇、山贼之类的恶人,可问题就是自打萧文明的萧家军成军之后,别说是苏州府一带了,就是整个江南地区,都进入了几十年之间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平的状态。 毕竟这些恶人也不是呆人,他们都知道萧文明现在正找出头鸟呢,要是有哪个不识相的敢出来冒头,萧文明真的谢谢他了…… 总之,萧文明的练兵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当中。 但是在练兵之时,他则在等待着另一个重要的消息:将张俊调往衢州前进村设立新的屯田所,并接任百户一职! 按理说,这件事情是由,毅亲王点头同意了的,朝廷的动作再慢也要赶紧落实,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一逝而过,秋天都快过去了,都快过春节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别人不说,也亏得张俊是个性格沉稳、办事小心的人,要是换了刘辰或者胡宇这两个急性子,非得急得跳脚骂娘了,哪还有心思跟在萧文明的屁股后面,安安静静地练兵? 但是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萧文明也曾和温伯明商议过,是不是要到朝廷那边去催一催,快把事情敲定了,石头落地了,也好叫人放心。 然而温伯明虽然也觉得事情奇怪,但依旧劝萧文明稍微耐下一点性子,说不定毅亲王的想法,是等平定白炎教叛乱之后,再办理设立前进屯的事务。 如今白炎教虽然大势已去,但究竟还是没有彻底灭绝,等到福建康亲王那边将白炎教彻底剿灭,朝廷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事情才会最终定下来。 温伯明说的也的确是个理由,至少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白炎教的判断的确还没有完全平定,据还留在福建那边的苏州府的屯田兵传来消息,说是白炎教在福建的势力依旧十分猖獗——虽然他们之前占领的大城市都已经被朝廷夺回来了,但是人有不少白炎教,跑到山里、占山为王,甚至还有几个同福建南方的土司勾结在一起,让朝廷剿灭起来就更加困难。 大齐朝廷在对付民变的时候,其实还是颇讲策略的。 对那些“官逼民反”而造成的叛乱,通常是抚剿相辅——剿灭一批,再招安一批,采取双管齐下的策略。 而对于同邪教勾结起来的叛乱,则是从来不招安的——因为任何邪教的教义都是同圣人的学说相悖的,也就同大齐朝的统治理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像这样的人招安下来也无法安排官职,就是安排了官职,其不臣之心也难以逆转,那就干脆剿灭了了事。 这就造成了想要将白炎教彻底清缴,就变得十分琐碎和麻烦,再加上康亲王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军事才能,每次攻打一处白炎教的据点都是旷日持久。 故而在福建道热热闹闹地打了两个月了,白炎教虽然也被打得苟延残喘,但是最后一口气他就是咽不下,也让战事迟迟无法结束。 还不光如此,毅亲王、戴鸾翔和萧文明三个人合力,都没有抓住的白炎教的两个首脑,康亲王这边也并没有创造奇迹,这两个家伙依旧是杳无音讯…… 甚至就连萧文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宋星遥,也是一去不返,仿佛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这个小妮子行事向来不合常理,又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轻功绝顶,就喜欢冒险,也不知他现在人在何方,是否安全无恙…… 还别说宋星遥了,就连萧文明的结义大哥林丹枫,也同样是一去不复返…… 原本交给他的任务,不过是安抚江北的黑旗军而已,他这个任务应该完成的很好,白炎教之乱期间,江北的形势一片安宁,黑旗军没有任何大的动作,可以让朝廷集中力量平叛。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也应该早点回来啊! 看在兄弟的情面上,林丹枫可以帮着萧文明对付白炎教,就算是不愿意为朝廷效力,那过来报句平安,扭头走人也是可以的。 可是这位姑苏大侠,到现在都是同样的杳无音信…… 这些武林人士啊,真是没一个能让人放心的…… 反正总而言之,建立前进屯并让张俊去赴任,这件事情恐怕还要等白炎教之乱完全平息之后才能讨论。 萧文明现在是这样想的,然而不久之后,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所有的算计居然全都落了空…… 原来是苏州知府汤光耀特意亲自走了一趟,来临海屯告诉萧文明,说是朝廷打算在衢州府的前进村新设一座屯田所,而屯田所百户也有了人选,人选却不是张俊。 “不是张俊还能是谁?这是我已经跟毅亲王商量好的事情,怎么还有变卦的?” 商量好了由张俊去前进村的事情,汤光耀也曾听说过。 他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知道虽然有明令——朝廷命官严禁私相授受,但是哪一次官员的升迁、调任,不是私底下就早就已经讨论好了的呢? 况且这次是给了萧文明和张俊许诺的,乃是毅亲王、戴鸾翔这两个响当当大人物,按理说是不应该有变数的。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5245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27742.html 0292 不能装聋作哑 可变数,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并且朝廷推举的人选,汤光耀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一个叫什么董鸿儒的人。据我所知,苏州府并没有这样一位官员,能捐得起官的富商里面也没有这号人……衢州府那边也没听说过。怎么莫名就来了这么个人,真是咄咄怪事!” “董鸿儒?怎么可能是他?” 萧文明早就听说这位市舶司董家的大少爷想要带兵打仗,并且同他密会过一回之后也知道他的心思,绝不只是想替朝廷效力那么简单。 时候,萧文明还十分隐晦地向毅亲王提起过这件事情,说董鸿儒此人是不适合担任武职的。 被萧文明告了这么一次刁状之后,按里说董鸿儒是没有任何机会接任这个前进屯的百户的,然而事情就这么引来了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听到这个消息,萧文明叫上两个随从,拔腿就往门外走去,把辛苦赶来报信的汤光耀都吓了一跳:“萧大人,你到哪里去?” 萧文明一面迈步向门外走去,一面头也不回地回道:“我有事要去找温伯明。汤大人,你就请便吧。想要回苏州府去,我就不送了,想要留在这里吃饭也可以,我有事先走了。” 大齐朝这么多屯田所的千户、百户里,敢把一府的知府大人甩在一边的,恐怕除了萧文明之外,就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萧文明这次到没有诓骗汤光耀,他急急忙忙的走了,真的是去找温伯明去的。 温家原本就是临海县人,温伯明的父亲做到过户部侍郎,是临海县有史以来做官做得最大的——也不知道这个记录能不能被萧文明打破。 但是温伯明同他父亲的关系却并不怎么和睦。 对于这个无意仕途的大才子儿子,温老爷子真是又自豪又怨恨,每每看见他都要劝他注意抓紧功课,给温家再考个功名出来。 就这几句话,天天谈、月月谈,温伯明听得耳朵里老茧都快出来了,因此攒了点钱,在临海县城之外另买了一块地,造了几栋草庐,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算是躲清静。 而自打认识了萧文明之后,他也时常住在萧文明专门在临海屯内,替他留出来的小院子里。 但此时温伯明正住在自己的草庐里面,关于董鸿儒这件事情,萧文明也只好登门求教。 温伯明的草庐距离临海屯并不远,萧文明紧赶慢赶地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总算赶到了。 草庐前头有一棵松树,这棵老松曾经遭遇过雷击,整个树干被烧毁了一半,而另一半却格外地郁郁葱葱。 温伯明“半松先生”的雅号就是因此而来。 萧文明是这里的常客,也无需向门童通报,推门便找到了正在画画的温伯明,告诉了他董鸿儒即将接任前进屯的事情。 这件事情事发突然,并且也同温伯明之前的预料完全相反,惊得这位江南有名的丹青圣手,拿着笔的手都不由得一颤,笔尖蘸得饱饱的朱砂,顿时被抖落下了一滴,原本是要替水里两条红色的鲫鱼上色的朱砂,一下子就低落在鲫鱼的轮廓外面。 温伯明眉头一皱,赶紧在这滴朱砂旁边又点了几笔,画作一瓣从天上飘下来的红色的花瓣,那两条原本是红色的鲫鱼,也临时改为青色。 寥寥数笔改过,一幅原本是两张红鲤鱼互相嬉戏的图景,被改成了两条青鱼相互争夺一片花瓣的场面,倒也别有趣味。 萧文明看温伯明画完画,又仔细端详了这幅刚刚出炉的作品,不由心中一动,自嘲道:“温先生在用这幅画骂我吧?这两条鱼,一条是我,一条就是那个董鸿儒,这片花瓣,大概就是前进屯了吧?” 温伯明闻言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哈哈哈,萧兄这么一说,倒是为这幅画平添了几分深意呢!原本不过是服应酬之作,被萧兄这么一点,我竟有些不肯给人了……” “那正好送给我吧,也算是留念了。” 温伯明沉思半晌,点了点头:“那好,这幅画同萧兄有缘,就送了你吧。” 说着,温伯明一边询问董鸿儒那件事情的详情,一边在画作的空白处落了款、盖了印,又颇为满意和得意地端详着自己的这幅作品。 萧文明现在怀着心事,很快又从艺术中把自己拉回了现实:“前进屯的事儿没那么简单,我不能就这么吃了哑巴亏!” 温伯明也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前进村位置紧要,朝廷不在这里设置屯田所也就罢了;设置了屯田所,由别的人主持,也可以接受。偏偏不能交给这个董鸿儒!此人居心叵测,将来恐怕是萧兄的劲敌呢!” “没错,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扳过来!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毅亲王已经答应了的,怎么最后又反悔了?总不见得是这个姓董的走通了皇上的路子吧?这件事情我非争个明白不可!” “争是肯定要争的,但要是萧兄亲自去争,难勉落下既贤妒能的口实,又容易被人说成是在私底下扩充势力。” “那怎么办?总不能装聋作哑吧?” “当然不能,我的意思是让别人去争,让别人替萧兄去说话,这不就行了?” “温先生又有什么好主意?赶紧告诉我,就别吊我的胃口了。” 温伯明颔首道:“我有个主意,是让江南道总管桑淳元,替萧兄去争,萧兄应该也觉得他是最适合说话的吧?” 不愧是温伯明,还真就点出了一个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 虽然说在前进村设立屯田所,并任命由自己担任百户,董鸿儒恐怕是走了通天的门路。 但毕竟桑淳元才是总揽江南道军政要务的人,由他出面反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也是最容易被朝廷所能接受的。 可问题是桑淳元非但不是萧文明的朋友,相反两个人还真较着劲,让他替萧文明去争,那不是在与虎谋皮吗? /77/77155/25027743.html 0293 我都知道 萧文明一时犹豫了,但温伯明随即打断了他的顾虑:“萧兄可别忘了,桑总宪还有一个大把柄捏在萧兄手里呢!这个把柄,萧兄始终引而不发,不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局面的吗?” 对呀! 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草菅人命这一桩大案,还没了结呢!一个管教不严、纵容包庇的罪名,始终悬在桑淳元的脑袋上没有落下来,正好可以用这件事情来威胁这位总宪大人,让他替萧文明出头,那是再好不过的! “走,这就出发!去金陵城去找桑淳元去!” 萧文明几乎在一念之间就定下了主意。 这次出发去金陵城,已经是萧文明半年里,第二次去这座江南道的首府了。 从临海去金陵的这条路,萧文明走了好几遍,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并且江南道有别于福建道,并没有多少猖獗的白炎教做乱,因此路上十分太平,只需要打起“萧”字大旗,再随便带几个随从,就足可以保证萧文明的安全。 但萧文明这次却额外点了两百名萧家军陪同,并且这两百人之中一百是老兵、一百是新招募的新兵。 萧文明带着这一路人马去金陵,不过就是让这些新兵见见世面去的,在他的心里自认为已经攥死了桑淳元的把柄,去金陵城办事,那应该是极其轻松愉快的。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坐镇金陵城的江南道总管桑淳元,是一个办事谨慎小心的人,白炎教刚刚起势之时,他就下令金陵全城戒严,城防做得异常小心。 然而实际上,他这样严谨的部署并没有起到实际上的作用。 白炎教对江南道的攻势,打从一开始,就被萧文明限制在了衢州府之内,因此当萧文明在毅亲王和戴鸾翔的指挥下,杀出江南道、杀奔福建道之后,金陵城的戒严也就随之放松了。 如今,白炎教之乱已然进入尾声,回头再看金陵城,更是一切仿佛往常。 萧文明的队伍打着官军的旗号,一路入城,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来到江南道总宪衙门,打算叩门求见的萧文明原以为会吃到闭门羹,不料看门的衙役态度十分客气,除了说衙门地方狭窄,萧文明只能带五六个弟兄进去之外,并没有任何拦阻。 至于其他没能进入衙门的萧家军的弟兄,则可以在衙门外的广场上列队等候。 并且看门的衙役还说了:“按常理,说其他地方来的屯田兵是不能进城的,可萧大人的萧家军军令如山、军纪严明,桑总宪特地命令网开一面的。” 一切应对得这样客气和合理,让萧文明在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了…… 恍惚之间,萧文明分明感到:桑淳元对于自己的到来,早有准备,一切都经过了事先的精心部署。 虽然未见得说眼前,这座江南道总管衙门之内,就一定是一个早已经布设好了的,等待着自己闯进去的陷阱。 但萧文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唯恐着了桑淳元的道。 然而这座衙门就是非进不可的。 于是萧文明便让刘辰选出四个武功高强的弟兄,跟着自己一道进府办事,胡宇则留在原地,率领其他弟兄做好警戒和接应。 这回张俊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因为原本办的就是他的事情,他还是需要避一下嫌的。 至于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他不愿意再招惹桑淳元的人了,因此一入金陵城便去暖香阁会自己的心上人苏舜钦去了,并没有跟着一起到总宪衙门来。 江南道总管衙门,萧文明也来过不止一次了,在这座园林一般雅致的府邸之中左穿右行,不一刻,便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桑淳元的书房。 叩门进屋,略略寒暄几句之后,萧文明便开门见山问道:“桑总宪,衢州府设立前进屯的事情,你可知道?” 桑淳元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是早有准备,就算没有事先的准备,他作为江南道总揽军务的官员,这等大事,他当然也应该知道。 于是桑总宪回答道:“当然知道。在此处设立屯田所是皇上的旨意,不过六部那边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我这边只收到了兵部、户部、工部发下的钧令,就叫在前进村设立屯田所,一切事物按部就班。这么多年了,江南道的屯田所就只有被裁撤的,而从来没有新建过。其间有些事物难免做得凌乱一些,萧大人是经营屯田所的行家里手,有不懂的地方,本官还要像萧大人请教,到时还望萧大人不吝赐教呢!“ 什么不吝赐教? 原本前进村,几乎就已经是萧文明的势力范围了,如今生生地把这个地方,从萧文明手里拨掉,居然还要萧文明教他们如何经营,这就很有点杀人诛心的意思了…… 萧文明怎么是能吃这种亏的人? 他立即说道:“既然总宪大人知道的那么详细,那么这前进屯新任百户的人选,大人怕也是知道了吧?” 桑淳元点点头:“知道,叫董鸿儒,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公子,他原本就考了孝廉的功名,从文官转成武职,当一个屯田所的百户,恰如其分。” “原来商总宪知道啊!那为何还装聋作哑?他一个福建的世家子弟,来我江南道当一个屯田所的百户,恐怕不合时宜吧?” “哈哈哈!”桑淳元放声笑道,“没想到萧大人还会讲不合‘时宜’,什么是时宜?时宜就是天意!什么是天意?皇上的旨意就是天意!六部的钧令说得明明白白,说是这件事情是要由皇上亲自下旨的,我等不过早做准备而已。” 什么?任命一个小小的屯田所的百户,居然由皇帝亲自下旨,这怎么可能? 况且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荐上去的人是我手下的张俊,怎么就改成了这个董鸿儒了呢? 萧文明也知道,在大齐这个封建王朝,任何人说话都没有皇帝的旨意更加有用,一旦旨意下达,那就再无任何更改的可能了! /77/77155/25040860.html 0294 失魂落魄 可以说,留给萧文明扳回来的时间和余地都所剩无几了。 萧文明感到紧张,桑淳元却异常地轻松。 他亲自起身关上了书房的门,对直呼其名道:“萧文明,你也不要以为这件事情,你是同毅亲王和戴元帅商量好的,我就一点不知情。明摆着告诉你吧,张俊是毅亲王推荐的人没有错,可这个叫董鸿儒的是康亲王推荐的人。并且他们市舶司董家还得到了朝廷几位大佬的支持。这样此消彼长,屯田所百户的官职,肯定是轮不到你手下的张俊了!” 萧文明也没有想到桑淳元居然会坦白成这样,他说出的话也是一个惊天猛料。 原来董鸿儒身后站着的居然是那位康亲王! 康亲王的权势和地位和毅亲王不相上下,有了他的推荐,张俊自然不占上风了,再加上朝廷里其他官员的支持,张俊被选中的机会自然十分渺茫。 但是萧文明还是不肯死心:“桑大人既然什么都明白,那我一事想请求总宪大人,能不能以江南道总管的名义,向朝廷上书一封,就说以举荐我手下的张俊,还请总宪大人能够答应。“ 桑淳元眉头一皱:“萧大人,你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我刚才已经说了,推荐什么人,是两位亲王在互相较劲。我这个小小的江南道总管,在他们眼里就跟只蚂蚱差不多,这样的纷争我怎么敢掺和?“ “那我非要你掺和呢?“萧文明发了狠。 “哼哼!”桑淳元冷笑道,“萧大人何苦苦苦相逼?这件事情,本宪属实碍难从命!” 听到桑淳元一再的拒绝,萧文明感到是该亮出底牌的时候了:“总监大人可别忘了,令公子的案件还压在我手上没有办结呢!我要是向朝廷告发出来,恐怕你这总宪大人的位置也坐不稳了,到时候你就是想帮我上书,恐怕也力有不逮!” 萧文明原以为这句话说出来必然能将桑淳元震服,即便不能将他说服,至少也能让他陷入犹豫,好好权衡一番利害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失。 没想到桑淳元拒绝得异常果断:“萧大人自以为捏住了铁一般的证据,可本官看来却并不一定。萧大人想要去告发,那就告发去了,功过是非,自然有朝廷公断!” 此言一出,萧文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桑淳元这是怎么回事? 他儿子桑忠昌铁一般的案子,一旦向朝廷告发,桑忠昌固然免不了当头一刀,就连父亲也同样会受到连坐,哪怕性命无忧,至少他这个官是肯定当不下去了。 当初落实这起案件的时候,桑淳元是那样的失魂落魄,那时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不过半年时间,这位总宪大人居然会变得这样“大义凛然”?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这个桑淳元难道是不想当官了,把自己豁出去了也就算了,把自己的儿子命,也豁出去了吗? 萧文明还想再试探两句,却不料这位总宪大人十分强硬地说道:“萧大人还有事吗?我这边公务正忙,还有几位知府等着接见,要是无事就请大人退下吧!” 这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了! 萧文明怎么可能是那种,叫他走就走的人。 他想要再据理力争几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可以“据”了。 他叹了口气,狠狠盯了桑淳元一眼,想要说几句狠话,却发现自己连狠话都不知怎样说,终于还是离开了这座散发着诡异气氛的江南道总宪衙门。 自从穿越而来,萧文明还是第一回面临这种毫无办法的局面,算是吃了个大瘪。 萧文明当然是要反击的,但是他不知道桑淳元是怎样的底细,对于反击应该采取怎样的套路,也完全没有概念。 此时此刻萧文明终于陷入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中,或许当初被萧文明所威胁的桑淳元,现在的萧文明就同他是一样的感受…… 不过萧文明却没有闲功夫将心比心地体验别人的痛苦和难处,反击势在必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 那就去找温伯明商量一下,同他商量一下,到底可以用什么样的办法重新击倒桑淳元,又或者索性绕开他和他的江南道衙门,直接去洛阳找毅亲王…… 反正总得拿个办法出来! 在衙门里吃了亏的萧文明,一出门陡然看见自己带来的两百新老萧家军,仍旧排列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就站在大门外,他心里瞬间有了底——只要萧家军没有散,萧文明的基本盘也就不会散,只要有这个基本盘,还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呢? 进入金陵城之后,温伯明就同萧文明离开了,并且明说了,就是要去找暖香阁里的苏舜钦去的。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领着两百弟兄,萧文明便往暖香阁走去。 在这两百人中,有一百新招募的弟兄,是第一次来到金陵城,头回见到这座繁华大城市的花花世界,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止不住地啧啧称叹。 这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似乎同萧家军的设定不太相符,如果放在平时,萧文明是非要训斥几句不可的。 然而萧文明现在满肚子的心事,哪还有心思来责问他们? 倒是队伍里的几个老兵看不过去,低声呵斥了几句,队伍的纪律,便随机又恢复了过来。 这就是一直老部队传统的体现了。 暖香阁是在金陵城最繁华的所在,穿过了无数的繁花似锦,萧文明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暖香阁那座装修的极尽繁华的门楼之前。 萧文明刚想迈步进去,却见一袭青袍的温伯明,慌慌张张地从暖香阁里冲了出来。 这位速来作派异常潇洒的大名士,眼下的行动却似乎失魂落魄,就连迎面而来的萧文明他都没有发现,直愣愣地就同萧文明撞了个满怀。 萧文明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了脚,拍着温伯明的肩膀就问:“温先生你做什么?这样急急忙忙的,我正有事要找你商量呢!这事儿说起来,都能把你气炸了!” (本章完) /77/77155/25040861.html 0295 包下暖香阁 温伯明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萧文明在说些什么,却只自顾自地说道:“萧兄来得正好,我这有件事情要求萧兄帮忙!” 看来这两位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都遇到了大麻烦,都来求人帮忙来了。 不过看样子显然是温伯明的事情更急一些,那就先替他来解决问题吧,反正就温伯明现在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也没法替萧文明想出什么锦囊妙计出来…… “温先生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没法不着急!” 只听温伯明喘着粗气说道:“有人,有人要强见苏舜钦!舜钦已经说了不同意了,可他仍旧要仗势欺人!” 听了这话,萧文明瞬间理解了温伯明为何会如此慌张了。 苏舜钦是名动金陵的青楼名妓,却也是温伯明的心上人,有人要违背苏舜钦的意愿强行让她出来接客,温伯明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呢?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当初桑忠昌之所以得罪了萧文明,也是因为这位桑淳元的公子当着萧文明的面耍无赖,非要叫苏舜钦出来陪他吃喝玩乐。 这也是萧文明下了狠手,将他弄到现在这番狼狈的局面,并且几乎将他老爹张淳元也拖下水的直接导火索。 扳倒桑忠昌和桑淳元,自然有萧文明自己的目的,但是也造成了一个附加的效果,那就是向暖香阁的人全都宣示了:苏姑娘是萧文明罩着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做违心的事情,否则就连桑公子这样大的势力,一样被萧文明作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别的人,想来惹事之前,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比桑忠昌如何,是不是有实力和萧文明做一番正面的较量? 不过萧文明也并非是纯粹的以势压人,除了展示了自身的实力之外,萧文明还额外暂借给了温伯明一笔钱,让他把这笔钱放在苏舜钦这里。 万一暖香阁的老鸨子不识相,一定要强迫苏舜钦出来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客,那就先把银子拿出来,稳住老鸨子,等空下来了,再由温伯明和萧文明慢慢同老鸨子理会! 按理说萧文明和温伯明做事做得这样妥帖,应该是不再会有些人过来捣乱了。 然而生气就生气在这里,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并且还让他们两个人一头碰上了! 这样不懂规矩,大约是哪个外地来的土财主或者是地主家的笨儿子? 萧文明原本就在桑淳元那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又听说有人欺负他的好朋友,那他怎么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好小子!我弄不过桑淳元,我还弄不过你? 只听萧文明说道:“看样子温先生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不过不要紧,既然我在这里,就不能让温先生和苏姑娘吃亏。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我先好言好语的劝上两句,他要识相的就赶紧走,要是敢多说半句话,就让他尝尝我们萧家军的厉害!让他想哭都不找不到坟头!” 萧文明说这话的意思原本就是要替温伯明出气,然而这位绝非柔弱书生的半松先生似乎有些气馁:“萧兄,这话还是慢慢说吧……” 萧文明不解道:“温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伯明两条眉毛拧成一团:“这话我不用说,萧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朝着混乱的暖香阁内看去,只见客人稀稀拉拉地离席而起,往暖香阁门外走来,口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被轰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 暖香阁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大所在,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个高消费的地方,不是寻常什么随便人都能来玩得起的,过来消遣的都是非富即贵,得罪了他们,可不是陪个礼、说个笑,就能一笔带过的。 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有钱的老主顾、大主顾,要是把他们弄得不舒服了,他们今后再也不来暖香阁了,那生意怎么着也得冷清一半。 开行院买卖、做皮肉生意的,怎么可能会和钱过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 把客人轰出来这种傻事,按理说暖香阁是绝对不会干的…… 可偏偏就这样被干出来了,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人群之中,萧文明正见到一个熟悉的龟公,见他正在止不住地点头哈腰、鞠躬道歉,便走上一步,将他拖在一边,呵问道:“嘿!你们生意不做了,别家都在往门里迎客,你们倒好往门外赶客,昏了头了吗?” 这龟公曾经接待过萧文明几次,见到萧文明的面,先是极为职业地问了个好,随即又叹息道:“谁说不是呢?但是有客人包了场,说是有闲杂人等全都轰出去,小人也只能照办。” 萧文明听了一愣:好大的牌场,居然能包下整个暖香阁! 要知道,这里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放在后世就是相当于一个高档会所,随便吃一顿饭,都得花上几十两银子,要是再请个姑娘,陪着吃酒说话,那更是要花上不少钱,如果请的是苏舜钦这样的有名的花魁的话,那消费更是上不封顶…… 而就是这样一个高消费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够包场,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萧文明估摸着暖香阁一天的流水,怎么着也得有两三万两银子那么多,老实说按照他自己现在的财力,让他出钱包这里一天、半天的也不是包不起,但是这么多银子自然有更合适的用处,花在这种事情上面,萧文明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肯花这笔冤枉钱呢? 难道又是那位暖香阁里的康亲王吗? 萧文明向温伯明对了个眼色,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想:康亲王这样身份的人,到暖香阁这种地方来消遣,那肯定是要微服简行、要尽量低调,更何况在白炎教之乱尚未彻底平定的当下,他离开福建道、到江南来游玩,就更加不能暴露身份了。 而包下暖香阁,把事情做的这么高调,显然是不符合他的初衷和本意的,这就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加邪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77/77155/25052183.html 0296 先解围吧! 萧文明想要进去瞧一瞧,然而他刚走了一步,便被那龟公扯住了衣袖。 只听那龟公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萧大人可别进去啊,里面的爷说好了是要清场的,大人进去了,小的可就难做了……” 然而暖香阁萧文明却也是非去不可的。 于是萧文明反问了龟公一句:“听说有人要强请苏舜钦姑娘出来见客,有没有一回水?想出来这事儿的,是不是也是那个要包下暖香阁的人?” 萧文明猜的并没有错——甚至不用猜,本就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龟公不敢隐瞒和撒谎,点点头:“萧大人说的没错,大人你自己知道就好,可别说是我讲的啊!” 萧文明回道:“那就是了,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能不进去瞧瞧吗?” 是啊,苏舜钦、温伯明和萧文明之间的关系,这龟公是知道的。如今苏舜钦受了欺负,这位重情重义的萧大人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被他知道了,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是……可是大人这么一去,小人的饭碗可就,可就要保不住了……” “你放心,董婉青大小姐不是你们的东家吗?要是有人要赶你回家,你跟我说一声,我去董大小姐面前给你求情,保管你还是你自己,谁也开不了你!” 照理说萧文明都保证到这种程度了,这个龟公也该松口了——再不松口就不是乌龟了,那就成了王八了…… 谁料这龟公依旧是一脸便秘的苦相仍旧在哀求:“萧大人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小人实在是担待不起啊!” 这龟公越是表现得这样惊慌和害怕,萧文明就越是感到好奇。 所谓狗仗人势,暖香阁的归功,仗着自己是大买卖底下的人,一向是趾高气扬的,有时还有些店大欺客的意思,可今日却被吓得丢了魂似的,就更显得事情的不同寻常。 越是这样不同寻常,萧文明就非要进去瞧一瞧、看一看不可! 于是萧文明眉头一皱:“你少废话,你这厮是要拦我吗?我现在就进去,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东西忘在暖香阁里没拿出来。这几个家伙再霸道,总也不能不让人取东西出来吧?” 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那龟公总算是答应下来了:“就盼着萧大人进去瞧瞧就出来,就是有话也好好地说,可千万别吵起来,小人就谢天谢地了!” 总算进了暖香阁,只见阁中清场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原本十分热闹的中厅,现在已被赶得剩不下几个人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一张坐席,安然设在一边角落中。 坐席上稳坐一人,含着笑、端着碗,好似看戏一般,看着暖香格内发生的一切,显出一种同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悠然自得…… 这人的形容相貌,萧文明当然认识,就是那位朝廷极品的皇亲国戚、皇帝的亲弟弟——康亲王本人! 刚才在门外,萧文明气势汹汹地说,想要好好会会康亲王,可真进来了,他却又无话可说——不知应当如何挑起话题,更不知道应当挑起怎样的话题…… 反倒听康亲王遥遥地问道:“哟,这是谁呀?不是百户萧大人吗?怎么也有空到这里来玩?来来来,我们是熟人,又许久没见面了,快过来陪本王喝喝酒、聊聊天!” 康亲王一口一个“本王”,似乎是没把隐藏身份的事儿放在心上,这就让萧文明可以打的牌又少了一张,没法用暴露身份来威胁他了。 看样子情况对自己很不利,但是这时候要是退缩了、打了退堂鼓,那就相当于认了怂,实在不是萧文明的一贯作风。 于是萧文明只得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按规矩向康亲王行了个礼。 康亲王倒也算是给萧文明留得半分面子,含笑着点着点头,也算回了礼,随即伸手一点桌边的一张座位,口中吐出几个字:“既来了,那就先坐下吧!” 萧文明不敢落座——在他眼里这一张制造精良的红木座椅,似乎幻化成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萧文明往里跳…… 萧文明还在犹豫要不要往下坐,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十分热情的吆喝声:“王爷久等了,这是秦淮河里刚打上来的新鲜鲤鱼,请王爷来尝个鲜!” 这声音甚是熟悉,萧文明扭头一看,果然把自己吓了一跳,竟然是堂堂泉州市舶司副提举家的大公子董鸿儒也来了! 只见亲自端了一个盆子,快步小跑着上前而来,盆子里热气腾腾的,大概就是那条“秦淮河里打上来的鲜鲤鱼”吧! 就算康亲王身份贵重,可董鸿儒那也不是凡夫俗子,这样讨巧卖乖顺杆爬,让萧文明见了,心里也是一阵的腻味。 并且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一个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今天忽然同时聚在暖香阁里,背后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有可能就是专为着算计萧文明而来的…… 那萧文明肯定不能听之任之,索性来他个“既来之、则安之”,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抬着眼问道:“董大公子不在福建安安心心呆着,没由来跑到金陵城来做什么?” 董鸿儒见萧文明说话的态度十分倨傲,便赶紧收起了刚才那副谄媚的表情,将鱼放在桌上之后便也做了下来,“嘿嘿”冷笑一声回答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萧大人应该知道这间暖香阁也是我董家的生意。我过来关照一下,可是犯了哪家的王法了?”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当初董婉青就是仗着董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这间暖香阁里指手画脚。 董婉青有这个资格,那董鸿儒就一样有。 萧文明今天是第二回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不过眼下萧文明也并不是想要同董鸿儒争论,更何况现场还有康亲王这位带着明显倾向性的裁判,任何争论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那还是先替苏舜钦解围吧! 给温伯明帮这样一个忙,也是萧文明闯进暖香阁的最初目的。 于是萧文明便顺水推舟地说道:“那既然暖香阁的东家也在,话就好说了。刚才听说康亲王想要,见一见暖香阁的头牌苏舜钦姑娘,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77/77155/25052184.html 0297 琵琶曲 “哦?这话你听谁说的?”康亲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反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反倒把萧文明问哑火了。 事情,萧文明是从温伯明那里听来的,但总不见得就这样把温伯明出卖了吧? 于是萧文明避重就轻地说道:“是我从这边的一个龟公嘴里听来的。”倒也不算撒谎。 康亲王却笑道:“这些个人就是下贱!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萧大人听他们的做什么?能当得了真吗?” 问题这不是萧文明,不是从龟公嘴里听来的,而是温伯明告诉自己的,总部见得温伯明也是嘴不把门的下贱人吧? 但是听康亲王的意思,是乎是在有意否认,那萧文明正好可以顺水推舟:“那我就放心了。这个苏舜钦虽然委身于青楼,但其实也是良家女子出身,还是不能过分作贱了。” 这话康亲王又不同意了:“怎么?本王难得来一趟金陵城?想要听一听本地的乡音俚曲,就成了作贱别人了吗?萧文明你这张嘴也太狠了吧?” 康亲王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但至少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笑容的,那其实就没有扯破脸皮,也就有了萧文明往下说话的余地。 “王爷,这位苏姑娘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子,并且从同我的师爷温先生交好。温先生,王爷也是见过的,正在凑银子替苏姑娘赎身了,银子已经凑的差不多了,苏姑娘也是许久没有出来接客了。还请王爷体贴下情,就请不要勉强她了吧……” 别说,康亲王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平素说话、办事也有许多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但是他毕竟是王爷,是皇亲国戚、龙子凤孙,比起桑忠昌这号人物还是要上档次了许多。 萧文明这几句话,这几句既是解释又是求情的话,还真把康亲王给说服了。 他点点头:“既然有这样一番来历,那本王自然也不好勉强。一个寻常女子而已,不见也就不见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可坐在萧文明对面的董鸿儒却又节外生枝:“王爷此言差矣。苏舜钦可不是寻常女子,她财貌双绝,堪称金陵一大美景,与鸡鸣寺、玄武湖相若。要是不见她,那这座金陵城,王爷岂不是白来一趟?” 萧文明狠狠瞪了董鸿儒一眼,心中暗骂:就你这厮话多,康亲王都没意见了,你还跳出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吧。 被董鸿儒这么一撩拨,康亲王还真的又被挑起了兴致:“早就听说江南丝竹乃是一绝,就是不知这位苏姑娘会不会唱曲呢?要是会的话,请他下来给我们唱支曲,倒也别有风情。” 唱曲?那倒还行,还算是一件风雅的事情。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当着萧文明的面,请苏舜钦过来亮一亮相、亮一亮嗓,倒也不算特别为难她,萧文明因此便也同意了。 却听康亲王又说道:“萧文明,你说的那位温先生,人是不是也在这里?若是在这里,不如请他过来一同听曲,本王这次来金陵,也想结交一下江南的文人雅客。” 这就更好办了。 于是,萧文明便亲自走了一趟,将这个情况同温伯明说了,又请他过来同坐。 温伯明行了个礼,刚刚坐定,却听康亲王又说道:“温先生同我,也有数面之缘,不过像今日这般同席而坐倒是第一回。今天我们以文会友,都是朋友,就不要讲什么规矩了。听说温先生是江南的大名士、大才子,本王在文章上有不懂处,还要向先生请教呢!” 康亲王这几句明显是客套话,温伯明便也随口应承了几句。 说话间苏舜钦已抱着一只琵琶,从楼上袅袅走了下来——果然是风姿绰约,金陵一绝! 她同温伯明和萧文明对了个眼神,便在一张座位上轻轻坐了下来,脸上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声音却是又冰又淡:“不知几位要听哪支曲子?” 自然是由康亲王点曲。 不过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听的,便十分随意地摆摆手:“那就挑你擅长的弹唱吧!弹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苏舜钦又点了点头,十支玉葱般的手指,随即在琴弦上飞舞起来,清脆而又优美的琴声随之回荡在中庭之中。 几个音符掠过,苏舜钦轻启樱桃小口,一曲婉转曼妙的歌声,便随着音乐飞扬起来,听得人心都醉了。 一曲弹罢,余音绕梁。 在座之人久久回味,甚至都忘记了说话评判。 过了半晌,董鸿儒终于打破了这个平静:“王爷,怎么样?这曲子,还有这位唱曲的姑娘,果然都是名不虚传吧?” 康亲王怎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可见了苏舜钦的面、听了苏舜钦的曲,还是陶醉得如梦似幻,张口结舌竟想不出应当如何评价。 萧文明之前也曾听过苏舜钦弹词唱曲,但这一回也不知是心境使然,还是这位花国的魁首发挥得特别好,反正在萧文明听来,仿佛心灵都受到了激荡,这几天来淤积的不快,也被彻底洗清了,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以至于现在,萧文明整个人都入定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吟出了一句:“这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好诗!好诗啊!曲好,诗也好!萧大人口中这两句诗,恐怕是出自于温先生的手笔吧?” 分明是从萧文明的嘴里念出来的,康亲王却说是温伯明写的…… 别说康亲王还是识货的,他也瞧出来了,像这样的好句子,萧文明就是挖空了心思也念不出来,在场之人能写出这样句子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温伯明而已了。 不过康亲王也只猜对了一半,这两句诗的确不是萧文明做的,却也不是温伯明写的,而是诗圣杜甫的佳句——他老人家是何等的才华,这样名垂千古的名句,当然好了——“好”到无以复加的“好”。 温伯明是个孤傲的书生,将别人的诗句窃为己有,这种事情他绝对是不屑于去做的。 因此听康亲王这样说,他赶忙解释道:“王爷这就弄错了,这首诗不是我写的,我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来!”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4109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69990.html 0298 便能震动文坛 康亲王还以为温伯明在谦虚,便笑着说道:“温先生,何必如此过谦?苏姑娘的曲子、温先生的诗句,可谓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温先生以苏姑娘今日的弹唱为题赋诗一首,岂不成就一段佳话吗?” 康亲王说这话别有用意。 没错,苏舜钦弹唱的曲词,配上温伯明所作的诗句,的确称得上是人间佳话、文坛盛事,传扬出去必然会是一段美谈。 苏舜钦和温伯明,至少在文人圈子里头会大大地扬名,可作为起事者的康亲王,也同样能够落下礼贤下士的美名。 这样的名声,对于他一个亲王而言,恐怕要比千百万两银子更加重要! 按理说,话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那温伯明这首诗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相当于两军交战,人马已经到期、阵势已经摆好,就连双方阵前的狠话都已经互相喊过了,临到最后却忽然鸣金收兵了…… 两方人马一言不发,扭头就跑,哪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机智敏锐的温伯明,却在此刻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和危险的来临,他那颗聪明的大脑,迅速地运转起来,略微沉默后说道:“就学生平日里念的那几首歪诗,怎敢班门弄斧?就是强挤出来也不过是贻笑大方而已。” 温伯明这句话客气到了极点,甚至还把自己都骂了几句,然而意思却也十分明确:康亲王想让我作诗,这事我拒绝了。 因此听了温伯明的话,康亲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看样子温先生的派头不小嘛!难道就是本王想请你做首诗都求之不得吗?本王的府上,吴梅村、刘光第等等几位诗坛的泰斗,也是常常走动的,本王还想拿了温先生的诗,让他们好好宣扬一番呢!” 康亲王口中的这两位,既是朝廷以三四品的大官,也是文坛上有名有姓的领袖。 把他们两个抬出来,无非就是想告诉温伯明:你不要不识抬举,本王在文坛也是说得上话的,小心伺候着,本王自然能给你扬名,要是敢摆架子,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温伯明看来,吴梅村和刘光弟这二位,年轻时候锐气未失,倒也写出过几首称颂一时的佳句,但是自打当了这个劳什子的官,逢迎应酬之作那是越来越多了,还写了不少歌功颂德、粉饰太平、阿谀奉承的恶臭之作。 至此,他们的诗作已经完全是不值一提了。 拿他们出来压人,非但压制不住温伯明,反倒是一种自取其辱! 温伯明几乎可以说是一介狂生,但是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他知道这两位是康亲王的座上宾,那么要是直接出言辱骂这两个人,就相当于辱骂了康亲王本人,这种傻事他当然做不出来。 于是温伯明话锋一转,却说道:“王爷弄错了,学生的意思是,此间有诗写得百倍于我的。学生的诗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哦?你说的是谁?呵呵,说的怕不是本王吧?” 康亲王平时和文人交往的时候,倒也偶尔写过几首诗,那些捧臭脚的文人,每每也都不吝夸赞之辞。 不过康亲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知道自己的诗不过是平平而已,就诗里的文采和意境,搞不好还不如那些吹捧自己诗作的捧臭脚的话来的高明呢! 温伯明摇摇头说道:“请恕学生斗胆,并非是王爷。” 当康亲王听到这话的时候,倒也没有生气,说的本来是事实嘛! 因此他又猜道:“难不成温先生说的是董鸿儒公子?董公子同我交往时间不长,果然还有许多才华本王尚未领略。” 董鸿儒的文采,在商人里算是好的,在那群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里面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但是比起真正的文坛高手,他的诗就不够看了。 对此,温伯明的评价很有意思,只听他说道:“董公子的诗我也读过几篇,辞藻华丽、用典精到,不过读多了,却总感到别有一股气味……” “什么气味?”康亲王追问道。 温伯明冷冷一笑:“似乎有股子烟火气。” 董鸿儒一听就生气了: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眼啊! 康亲王也哑然失笑:“好一个烟火气!也不知这烟火气里是铜臭味多了点?还是分成味多了点?” “铜臭味”,说的是他董家原本不是当官为宦的,而是经商发了大财之后,捐来的市舶司提举的官位。 至于“风尘味”就更好解释了,这间暖香阁不就是他董家开的吗?那这些婊子老鸨卖肉的钱里,自然也有他们家的一份。 要是别人说这个话,董鸿儒非当场动怒不可,然而说话的人是康亲王,那他便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把头别过一边就当没有听见。 康亲王这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了些,便赶忙收起了笑容,又问道:“既然不是这两位,总不见得是这位苏姑娘吧?没想到苏姑娘的才华,居然还要胜过温先生……” 康亲王数来数去,就连苏舜钦都数进去了,就是没有数到萧文明…… 这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大齐朝廷领兵打仗的军官礼,十有八九都是些粗人,当了大官才能读几本书、认几个字,至于那些屯田所最基层的千户和百户,基本上就是一些文盲,又怎么能写得出诗呢? 就是写出来的,充其量也都是些顺口溜罢了…… 要说朝廷里的武将中,真的能和一般的文人诗文唱和的倒也不是没有。 不是旁人,正是大元帅戴鸾翔! 戴鸾翔不但是出了名的“海内第一名将”,也是有名的儒将,他所写的几首诗,虽然文辞并不十分华丽,却平添了几分塞外的苍茫和军旅的生气,比起一般酸腐文人无病呻吟式的诗句,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但是像戴鸾翔这样文武全才的人能有又有几个呢? 这时却见温伯明摆了摆手,又朝萧文明身上一点:“王爷,我说的便是这位萧兄。他自己和他父祖辈写的几首诗,那真是旷古烁今的好诗啊!挑出任何一首来,便能震动文坛!”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4109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069991.html 0299 琵琶行 一介武夫能够认识几个字、读懂上面传达下来的军令就算不错了,还写诗呢! 就算勉强写出来的,也都是些拙劣之作,偶尔灵感天成或能写出一首好诗,但谈什么“旷古烁今”,谈什么“震动文坛”,也未免太夸张了。 因此温伯明的话,康亲王是不会相信的:“哦?还有这样的事儿,没想到萧千户还有这样的文采,并且还是学自家传,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难不成是本王孤陋寡闻了吗?” 听康亲王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温伯明赶忙又补充道:“学生说的,没有半字虚言。大约是萧家的先祖不慕虚名,所以这些佳句才没有留传后世吧……不过学生几年前却有幸替萧兄编撰了一部《萧氏诗谱》,所选的都是萧家父祖辈的大作,王爷要是有兴趣可以拿来瞧一瞧,便知学生所言没有半字之虚。” 康亲王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这几首诗真的有像温伯明说的那么好吗?难不成又是这两个人在故意诓我不成? 一想到这里康亲王就更加不能示弱:“那好啊,既然有这样的好事,那埋没于世,岂不可惜?既然已经汇编成册了,不知温先生有没有带在身边,也好让本王拜读拜读。” 萧文明当然知道温伯明所说的诗谱是什么。 就是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为了挣一笔快钱而整理出来的那部《萧氏诗谱》,里面的诗当然不是萧文明自己和他那几个文盲祖宗写出来的,而是他心里暗中记下的真实历史当中,历朝历代的好诗好句。 就这样一部诗谱,里面的诗词当然是绝顶的好诗了。 只是后来因为听说卖这种很文艺的书,赚不了什么大钱,因此才不过试印了十几册而已,并没有流传出去,全都堆在临海屯萧文明的书房里呢! 温伯明倒是借了几本出来,只是萧文明让他自己看看就行了,不用出去给自己吹牛。 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萧文明深谙人怕出名猪怕壮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道理——自己经营屯田所、同倭国通商、建立海港、培养精兵、结交江湖人士,这些事情已经做的够出格了,朝廷里有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如果萧文明这时候又闯出了文采卓越的名声来,就很难保有些下流的官员,出于嫉妒而暗中给萧文明下套。 现在憋着心思想要对付萧文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不能再多了,敌人还是少一些为好…… 当然了,抄袭别人作品这种事情,萧文明心里也有疙瘩,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勉强用一下也就算了,真的要指着这种事情吃饭,萧文明也做不出来……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不能让萧文明在韬光养晦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要是还刻意隐瞒,那不是太不给亲王面子了。 萧文明还在犹豫之时,温伯明已经让苏舜钦从自己的闺房里取来了那一册《萧氏诗谱》——原来是苏舜钦听温伯明吹捧萧文明的诗好,听得都烦了,便特意讨来了一本,读过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这位心上人,果然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吹捧别人的俗人。 萧文明虽然只是一介屯田所的千户,他祖上也不外如是,可写出来的诗却的确是字字珠玑、字字血泪,读来读去整本诗集竟改动不了半个字! 于是苏舜钦便将这一册《萧氏诗谱》留在了身边,时时推敲咀嚼,自己的诗文也跟着越做越好了。 温伯明从苏舜钦手中接过诗谱,如数家珍一般,翻阅了起来,翻不了两下就停下手说道:“对!就是这一首《琵琶行》!也不知是萧兄哪一位先祖所写的,或许是在流传之时隐秘了几段,因此音律文法上略带些遗憾,然而其描写之精到、意境之深远,恐怕由古至今,写弹词唱曲的诗,都无人能出其右的吧?” 温伯明好不容易才夸完,这才从头至尾朗朗读了起来。 《琵琶行》是一首汉乐府的长诗,萧文明实在是没法把整首诗从头到尾都记起来,只能选了其中几句千古名句摘录了下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原本这些,没头没尾的诗句,萧文明是不想用在自己的诗谱里的,反正古往今来好诗词多的是,没了这一首还有另一首——死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嘛! 问题是没了白居易的这首《琵琶行》,搞不好还真得吃带毛的猪了…… 这首诗在文坛上的影响力极大,历史地位也极高,萧文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抛下,这才留下了零星的几句。 白居易不愧是大文豪,不愧是仅次于李白杜甫等寥寥数人之外,第二梯队的杰出诗人——寥寥数句读过,众人已被诗中悲凉的意境所感染,一个个垂头丧气,就连原本趾高气扬的康亲王,这时也不再言语,屏息静气静静地聆听温伯明接着往下迎送。 待读到: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几句子之时,众人无不敬为天人——就这几句句子中的文采,恐怕普天之下能与其相提并论者都没有几人。 最后则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等几句,更是闻之让人撕心裂肺…… 尤其是苏舜钦颇有些感同身受,一对丹凤眼霎时变红了,汪汪的透出泪水。 一手残诗读罢,众人无不唏嘘不已。 就这样一首诗,何止能够震动文坛,简直就是旷古烁今,可以流传千古! 刚才温伯明吹捧的那几句,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太过谦逊了一些…… 董鸿儒完全收起了轻慢之心,心中却又满是妒意,心想:这个萧文明带兵打仗已然是远胜于我了,经营商业那也是颇有心得,没想到就连文采也是远远凌驾于我,就这样的对手,我要与他相抗衡,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取胜…… (本章完) /77/77155/25112887.html 0300 江南道节度使 至于康亲王,脸上则满是惊喜之色:“唉呀呀!今日本王真是大开眼界!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诗,配上苏姑娘这一手琵琶,不敢说珠联璧合,也当着起相映成辉这四个字!萧大人,还有萧大人的先祖攒下了这么多好诗,如今重见天日,可谓文坛一件盛事!恐怕吴梅村、刘光第两位文坛泰斗,读过之后也要甘拜下风吧!” 萧文明才不肯出这个名、露这个头呢! 他赶忙说道:“岂敢岂敢,这本诗谱里,大多是我父祖辈的作品,我不过画蛇添足,写了两首而已。并且我爹也说过,咱们家是屯田所的千户,替朝廷养好兵,就不错了!文坛上的那些事情就不要掺合了……” “那这本诗谱可否赠我一本?让本王带回洛阳去,即便不是与他人翻看,自己也好细细参读一番……” 萧文明又拒绝道:“那也不必了,这本诗谱久藏于我家,之所以不见天日,就是因为父祖辈不愿拿来给别人看。这规矩可不能在我这里破了,就是温先生今天忽然拿出来丢人现眼,我回头还得去骂他两句呢!” 想要拿诗谱来提高自己的文采,这倒的确是出自于康亲王的本意。 这本《萧氏诗谱》里的诗实在是精妙绝伦,即便这首《琵琶行》已然是其中的扛鼎之作,那其余作品哪怕是稍逊风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要是能够取得这本诗谱,再从中参考点化出几句,那么康亲王在文坛之中,必然是大大的扬名,再加上自己平定白炎教有功,到时候谁不会衷心佩服这位文武双全的王爷? 因此萧文明拒绝借出诗谱,康亲王也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本诗谱固然是读书人眼中的宝贝,但这件宝贝毕竟不是藏于深宫之中的金银珠宝,只要自己有心,再加上董鸿儒这个暖香阁的东家,又或者走一走董婉青的路子,偷偷拿一本出来或者是抄一本出来,那都是很轻松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因此康亲王并没有,继续纠结诗谱的事情,却又说出了令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的一番话。 只见康亲王正色道:“萧大人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文才武略,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便有萧大人这样的人才现世,可见是上天护佑我大齐江山!萧大人这样的人才,长久囿于一个小小的屯田所千户,实在是暴殄天物!要我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从中枢三省六部开始,一直到道、府、县各级有司衙门,都要负察举不明的罪过!本王定然会在圣上面前一一奏明!” 康亲王这几句话不但捧了萧文明,顺带还把汤光耀、桑淳元以至于新上任的临海县令牛庆东等几个人骂了一点。 这几句话萧文明就很爱听,不过他还想谦虚几句:“哪里哪里,我哪有什么才干?经营一个屯田所,皇上又给了我同倭国通商、建立海港的职责,我已经做得很勉为其难了。朝廷给的官职和俸禄恰如其分,我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康亲王眼神一动:“萧大人就不必过谦了。你的才华本王既然知道了,就断不肯让明珠蒙尘!继续当一个屯天使的千户,那肯定是不行的。萧大人有什么想法?看中了哪个官职?可以跟本王提出来,本王自会在皇上那里举荐。” 担任什么官职,在萧文明心里那都是虚的。 但是临海屯的基本盘他一定是要保住的。 因此对于康亲王的提议,萧文明并没有放在心上,却说道:“不是不给亲王面子,实在是我这个屯田所刚刚建立起来还没有多久,那么多弟兄还指着我吃喝呢,要是叫我去别处当官,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康亲王微微一笑:“没想到萧大人还是个有情有义的。这很好,本王很钦佩。然而为了这样的事情,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岂不可惜?” 那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基于“前程”这两个字,萧文明原本就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就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至于康亲王许给的一个什么官职,属于是盘外招中的盘外招,萧文明非但没指望着靠这种招数升官发财,反而觉得这是对自己既有计划的一种破坏。 于是萧文明又对着刚了一句:“前程这东西乃是命中注定,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急不来的。没有的强,就是急着求也没用。” 这话说的已经很不给康亲王面子,然而康亲王似乎是真的求贤若渴,面对萧文明的拒绝,他居然又退了一步:“那好啊,你萧文明既然不想离开本乡本土,那也好办,就让你当……” “王爷,难道你想提拔萧千户,当苏州府的游击将军吗?”董鸿儒插话道。 康亲王轻蔑地笑了笑:“苏州府的游击将军?哈哈,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我说出来恐怕又要被萧文明笑话了!萧文明平定白炎教,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一个五品的游击将军,轮也该轮到他了。本王的意思,是让他做……” “做什么?” “做江南道节度使!就在这金陵城里做江南道的节度使!” “什么?让他做江南道节度使?!”这句话,董鸿儒几乎是惊叫出来的,“这是连升几级了呀!” 连升几级,董鸿儒自己都算不明白,但比连升级机关更重要的是,只要做上了江南道的节度使,那迟早有一天就能上调中枢,要么去兵部做侍郎,要么去禁军里任职。 萧文明今年才多大年纪?不到三十岁! 只要跨出了这一步,哪怕就是熬资历,就能把在他头顶上的那些老人全都熬死! 等熬死了这帮老不死的,那萧文明就能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接接任他们的官职,到时候要么是禁军的统帅,要么是兵部的尚书,反正无论如何萧文明都会成为独挡一面的关键人物! 就这样的前程已经不能用前程似锦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有人拿着轿子,扛着萧文明往上升! (本章完) /77/77155/25112888.html 0301 冷了就腥气了 萧文明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了。 康亲王给自己提出来的条件也太优厚了,既能留在本地,又大大地升了一官——如果担任了这个江南道的节度使,那就可以同桑淳元平起平坐,至于临海屯那边,他节度使的职责在身,也可以时时关照,更可以从自己手下这三个头目之中,选出一个来接任临海屯的千户的职务。 这样,同样可以保持对临海屯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临海屯,还是姓萧! 甚至衢州那边,就算董鸿儒真的担任了前进屯的百户,自己作为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只要心里高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给他罗织出几条罪状出来,不出半年公府就能赶他跑路! 总而言之,康亲王提出来的这个价码实在是太诱人了。 诱人到就连萧文明这样心肠坚定的人,都不由得动摇了。 萧文明这边刚想松口,这时他手边却感到温伯明用手肘撞了撞自己。 扭头看去,温伯明却是一言不发,只在用极小的动作,挺出蘸了酒的手指,在桌案上写了两个透明的字:“不臣”…… 写完这两个字没过一秒钟,他又将字迹用杯底抹去了,仿佛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在桌面上出现过一般…… 然而萧文明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不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说的就是,坐在萧文明上手的康亲王有不臣之心,他拉拢萧文明,以至于不惜以举荐他为江南道节度使为代价,恐怕这背后的原因,是难以向他人所名言的。 甚至包括他拉拢董鸿儒,恐怕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 温伯明悄悄写下这两个字,其实并没有表明他自己的态度,而是在向萧文明提醒,提醒萧文明:康亲王可能存在着巨大的野心,可别稀里糊涂地就上了他的贼船,成了他送死的陪葬品…… 对于萧文明而言,对这个大齐朝廷有怎样的忠诚吗?其实并不能谈得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对于这个腐朽的已经毫无疑问在走下坡路的封建王朝,萧文明没有任何感情,现在他之所以还在给大齐朝廷卖命,也不过只是想做一只附骨之蛆而已,等到有朝一日,大齐王朝真的灭亡了,他也就有了能够在轰然倒塌的王朝的尸体上,狠狠啃上一口的资格。 然而就是这样,萧文明依旧不肯接受康亲王的笼络。 康亲王此人,见识不高、才干不足、就连气量也不过平平而已,平素这副从容不迫的气派,也不过是他皇亲国戚的附属品而已。 属于是投胎时候充话费送的。 像这样的人,绝非人主之相,是绝对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即便侥幸成功,最后恐怕也会走上杀功臣的道路——好似这种既不能同富贵,也不能共患难的人,在他手下做事是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因此受到了提醒的萧文明,终于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心意:“王爷还不知道吗?我这么个屯田所的千户,也就是个种地农民的头儿。江南道节度使……我是既不敢当,也不知道怎么当……普天之下比我有才干的人车载斗量,王爷拉拢人才,既然舍得出这么高的筹码,那天下的贤才必然会趋之若鹜。” 这句话说的有多客气,拒绝的意思也就有多明显。 康亲王一听就恼了,城府并不深厚的他,立即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萧文明,你可不要不识抬举!我说的话既然捧得起你,那也踩得死你。你要是肯当这个节度使,那就是前途不可限量,要是不肯——哼!恐怕你个小小的千户,也当不安稳!” 萧文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康亲王越是这样威胁他,他就越是不服输:“就是这句话了!王爷的庙实在是太大了,里头供的不是佛陀、就是菩萨。我萧文明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小的土地公,哪敢登堂入室?” 康亲王这些年着意招揽人才,既可礼贤下士、又往往花下血本,并且留意招揽的都是些虽有才华,但在大齐朝廷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并不如意的人。 因此招揽这些人才,康亲王还真的就从来没有失败过。 可如今这个萧文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不但让他的面子上过不去,就连自尊都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老子堂堂的亲王,皇帝的兄弟,已经是放低姿态来求你了,你居然敢不接受我的好意,不是嫌弃我康王爷人微言轻吗? 于是康亲王抽动着脸上的肌肉,一字一顿地说道:“萧文明,说话容易做事难,你的话可要想好了再说,不要到时后悔!” 这时,就连董鸿儒都过来帮腔道:“萧大人,你也太不知好歹了,王爷提拔你那是瞧得起你,多少人还指着王爷的提拔呢!识相的就赶紧谢恩,否则王爷要是发了雷霆之怒,怕你承受不起啊!” 董鸿儒的劝告自然不会有任何作用。 萧文明的态度依旧十分坚决:“王爷的好意,请恕下官无法领受,你我话不投机,再多说,唯恐失了王爷的威仪,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说着,萧文明便起身向康亲王行了个礼,也不待他回礼,一转身便离席而去了。 萧文明走了,温伯明自然也没什么好留的,便也行礼告辞,跟在萧文明身后往暖香阁外走去。 苏舜钦见状,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抱起琵琶蹲了个福,便快步上楼去了。 因为赶走了所有的客人,原本就显得十分冷清的暖香阁的中厅,这下就只剩下了康亲王和董鸿儒两个人,气氛阴冷的仿佛都能张嘴呵出热气来…… 作为此间东道主的董鸿儒,赶忙献上自己的殷勤,忙着给康亲王倒酒夹菜:“来!王爷,这条鱼还温着呢,咱们趁热吃,冷了就腥气了!” 是啊,鱼冷了都腥气,更何况是人呢? 康亲王一看这条翻着白眼的大鲤鱼,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吃?吃个屁!” 说罢,他便将手里的筷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本章完) /77/77155/25260316.html 0302 新党旧党 萧文明和温伯明虽然离开了暖香阁,却并没有走远,而就在门口的一个馄饨摊上坐了下来。 守在暖香阁门外的萧家军的弟兄,也跟着进了馄饨摊。 这摊子才多大,一共也就两张桌子,十几把椅子,萧家军两百弟兄大多数只能席地而坐。 见大家伙都饿了,萧文明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加起来得有三四两重,拍在桌案上吩咐馄饨摊的摊主:“给我们这些弟兄一人来一碗馄饨。” 这摊主一见来了大主顾,并且还是先给钱后点菜,脸上立即就挂上了笑容,收起了桌上的银两,便招呼起老婆孩子,赶紧烧开热水、扔下馄饨,半刻也不能怠慢。 不一刻煮馄饨的大锅子里,就冒出了带着诱人香味的热气。 摊主的馄饨都是当天早上现包好的,两百个人的量绰绰有余,就是碗筷实在是不够,不过他的人缘还算不错,不一会儿就从附近的摊子和饭馆里,借了一百多副碗筷过来。 不过片刻工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出现在了萧家军弟兄的手里,萧文明和温伯明面前也都各摆上了一碗。 刚才虽然一桌好菜摆在面前,但萧文明和温伯明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这两人现在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萧文明囫囵吞了两只馄饨,这才说道:“温先生怕是多虑了,康亲王的身份摆在这里,不会那么下作的,他刚才竟然说了,不会难为苏姑娘,那他现在也必然不会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这也太失身份了。” 饿了个前胸贴肚皮的温伯明,也顾不得斯文了——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圣贤家训早已抛诸脑后,嘴里一边搅拌着鲜美的馄饨皮子和馅儿,一边回答:“这道理我也知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康亲王还要面子,那个叫董鸿儒的就未必了。我放在已经跟舜钦和她的丫鬟说过了,要是有人敢对她图谋不轨,就立即把屋子里的茶壶从窗口扔下来,给我们报信 (本章未完,请翻页) 。” “那咱们手下的弟兄就一拥而上冲进去,就是动手拆,你要把这座暖香阁夷为平地!” 这就是温伯明把萧文明视为知己的原因了。 为了朋友萧文明是真的不怕得罪权贵。 “不过现在看来应当是我多虑了,但是康亲王这样苦心孤诣地招揽人才、扩大势力,要说完全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谁会相信?” 萧文明又吞了只馄饨,点着头说道:“温先生所言不虚,今日这一番交谈下来,康亲王不臣之心虽然没有昭然若揭,但也总是一个祸患。刚才多亏温先生提醒我那两个字,否则一不小心我还真着了他的道!” 温伯明放下了筷子,沉沉地叹息道:“如今外有白炎教之乱未平,内又有康亲王的不臣之心,北边还有戎羌虎视眈眈,江北的黑旗军也是蠢蠢欲动。大齐朝廷,内外交困,此非江山社稷之福,亦非黎民百姓之福啊!” “是啊!康亲王都是王爷,还想做什么?总不见得想当皇帝吧?如今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昏庸的暗弱之人,做事还是十分英明果断的,这个时候想要篡位造反,恐怕别有其背后隐情吧?” 温伯明长长叹了口气:“萧兄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前朝那一场新旧党争的风波,不知你清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这场政坛风波波及极广,几乎整个朝廷都被卷了进去,像萧文明这种政治嗅觉还算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然而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穿越过来之后又有做不完的事情,像这种陈年旧事,他其实也并没有时间去详细的调查,因此其中的细节他并没有十分了解。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萧文明老实回答道,“只是听说温先生还有苏姑娘的父辈都曾被卷了进去,这都十几二十年以前的事了,该翻篇也就翻篇了,何必再计较呢?” 温伯明点点头:“萧兄所言不错,像这种于朝廷百姓社稷没有裨益的事情,的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应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新旧党争过去了才不到二十年,许多当事人还在朝廷里面当官,了解一下其中的故事,对于把握整个朝局也是很有作用的。 萧文明听温伯明似乎要打开话匣子,便接话道:“看样子温兄对这场政坛风波,还颇有些研究的。我也有些好奇,他们新党、旧党针锋相对,争夺得那么激烈,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温伯明惨然一笑:“其实争到了最后真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也就是个战队的事情了。不管你在治国上有什么主张,只要同旧党一派交好的,那就是旧党,反过来那就是新党……仅此而已……” “呵呵……”这位半松先生又冷笑道,“那时候,新党总是嘲笑旧党暮气沉沉,没有兴利去弊的魄力。而如今正是新党当政,萧兄可以放眼瞧瞧,朝廷上下、庙堂内外,又哪来的兴利去弊的气象了?” 果然如此。 其实中国历史上的党争也逃不出这么个旋涡。 就拿宋朝影响千年的王安石的那一场熙宁变法来说:一开始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两个亦敌亦友的大佬,还能就治国之法开展不乏理性的讨论,可弄到最后又变成了站队的游戏——站在我这一队的就是朋友,站在别人一队的就是敌人。 不管你是何种主张,都是要除之而后快! 哪怕就像苏东坡这种想要和稀泥的,不新不旧想做个中立派的,最后的结果反倒是最惨的——既受到了新党的攻击,又受到了旧党的迫害——弄得一代文豪,在政治上毫无建树,唯唯诺诺了却一生罢了。 而到最后得势的,却是蔡京这样的骑墙派。 这种人用最简单的两个字概括,那就是“奸臣”——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毫无原则的左跳右跳,可以轻易地改换自己的主张,这种人间之屑对于朝廷、对于社稷、对于百姓,没有半点好处。 (本章完) /77/77155/25260317.html 0303 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 不论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要是知道好似蔡京之流站在自己的队列里,非得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再吐血三升,最后还是得被气死过去。 大齐朝廷这个新旧党争差也差不多,只不过比宋朝的还要更烂一些。 熙宁变法虽然颇有争议,但至少还是出了王安石、司马光两个人才,至于大齐朝,尽是一些庸才在互相攻击,都攻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不过是嘲讽、谩骂、陷害,搞得朝堂上乌烟瘴气了十年,弄到最后就只能在国本上下文章。 所谓的“国本”,指的就是皇帝继承人的问题。 先帝老了,而他的儿子当中,只有两个是有继承帝位的可能性的——一个就是当今皇帝,另一个就是康亲王。 当今皇帝的年纪比较大,是先帝的长子却是庶出,但是平素礼贤下士,在群臣之中颇有贤名,支持他登基的人不在少数。 而康亲王虽然是皇后嫡出,但年纪却比较小,当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 这两个人选,各有优势又互有劣势,谁当皇帝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谁不能当皇帝也有讲的过去的道理。 这就成了新旧两党的,最好的议题。 其中旧党最讲究所谓的“法统”,自然是立嫡以长支持康亲王。 旧党既然支持康亲王了,那新党肯定要支持当今皇上。 这样下来又是好一番争斗,不过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康亲王失败,而当今皇帝顺利登基,继承了皇位。 所以按照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一场蔓延将近二十年的新旧党政,似乎是以新党大获全胜而告终。 既然得胜了,那自然要体现胜利者的权威,对于旧党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清算。 说到这里,温伯明更是唏嘘不已:“萧兄,舜钦的父亲是旧党的骨干,并且因为当初互相攻谀的时候下笔太狠、风头太盛,便被安插了个莫须有的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名,不但自己身败名裂,就连家小也被贬为贱籍,永世不得翻身。家父同舜钦的父亲既是同年,又是半个同乡,原本交情是极好的——说句不怕丢人的话,当年我还在扯尿布的时候,还在他老人家脖子里撒过一泡尿呢!原本家父是想要营救的,却也无能为力,反倒得罪了同党。也是因为此,原本家父是要被任命为户部尚书的,最后也对官场心灰意冷,便在户部侍郎的任上,早早地退休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更是感慨不已:说起来能够在朝堂之上讨论国家大政方针的,都是人中龙凤、人上人了,可到头来依旧受到历史大潮的裹挟,过的仍旧是身不由己的日子…… “那么康亲王呢?”萧文明又问道,“难道康亲王这边,皇帝就没有处置吗?” 温伯明叹了口气:“皇上怎么可能处置他这个亲弟弟呢?皇上登基是要德化天下的,岂能落下个杀弟兄的恶名?更何况康亲王那个时候连十岁都不到,懂得什么新党旧党的?不过是拿来做棋子而已。两个人互相对弈,下棋下输了,棋品高一些的投子认输,棋品差一些的,暗中将起手暴打一顿也就是了,哪还有冲着棋子发火的?所以皇上登基之后,非但没有处置他的兄弟,反而晋升他为亲王并且派了不少差使给他,想必是要营造起一副兄友弟恭、感化人心的图景。“ “看样子皇上的气量还是挺大的,就是不知他这样一番好心,康亲王却未必领情了。要我说,皇上就应该趁皇位已然稳固的时候,随便罗织个什么罪名,把康亲王一刀杀了,也好永绝后患!” “萧兄所言不虚。但是皇上就未必肯下这个决心。原本若是野驴岭一战,朝廷能够大获全胜,那么百邪退避,皇上的威望也就建立起来了,皇位也就坐得踏实了,自然可以腾出手来去对付康亲王。然而这一仗偏偏就这么输了,虽然不至于动摇皇位,但是重整军务的事情,又将皇上忙了个焦头烂额,在这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情况下更是要一致对外、对付戎羌,又怎么能够兄弟阋墙呢?” 《红楼梦》里有过这样一句话:“可知咱们这样大族人家,若被人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中国古代朝廷也是一样,根本就不存在哪一个王朝,是单纯因为外族入侵或者是农民起义而灭亡的,都是亡在自己身上,亡在自身的内乱当中。 比如唐朝的牛李党争、宋朝的党锢之争、明朝的东林党和阉党的党争,无不是导致王朝灭亡的重要推手。 看样子这个大齐王朝也同样陷入到了党政的泥潭之中,并且这场党争的流毒时间之长、波及范围之广、影响程度之深,恐怕不逊色于真实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场党政…… 只听温伯明说道:“我别的不怕,就怕舜钦也被裹挟进去……她一个弱女子,懂得什么?可偏偏他就是想躲也躲不开啊!” 温伯明的担心不无道理。 苏舜钦的父辈原本就是这场党争的当事人之一,如今康亲王又不知怎的杀上门来,一旦这个已经受了党争之祸无望之灾的弱女子,再次被卷入漩涡之中,恐怕就再也没法在人世之中立足了…… 苏舜钦的事情就是温伯明的事儿,温伯明的事就跟萧文明自己的事差不多。 萧文明想了想说道:“温先生不用着急,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帮助苏姑娘脱离苦海。” “哦?什么办法?”温伯明问道。 “这个办法,温先生先别问,成不成还两说呢!问了可就不灵了!” 萧文明说这几句话自有他的道理,却反而激起了温伯明的好奇心,他又反复追问了几句,可萧文明就是不肯松口透露其中的玄机。 看萧文明就是不说,温伯明只好换一个话题:“那么前进屯的事情,萧兄不知有何打算?” (本章完) /77/77155/25260318.html 0304 明日再走 原本萧文明来金陵城就是为了张俊能够接任临海屯百户的事情,没想到正事没办成,又节外生枝地搞了一堆事情出来,并且连张俊的正事看样子这回也都搞砸了…… 或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砸的,萧文明过来也最多不过是确认一下事实而已。 只听萧文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就由他去吧,看样子是黄了……黄了也就黄了吧!他们弟兄聚在临海屯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高兴了就喝酒吃肉,不高兴了就找个不开眼的出去揍一顿,这才是最痛快的。” 不这样说,还能怎样说呢? 原本张俊好好的要当前进屯的百户的,就是被康亲王给刷下来的,如今萧文明已经把康亲王得罪了,想要让他再松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而要是去求毅亲王的话,那势必会导致康亲王和毅亲王两人的争斗,说不定又是一场党争的序曲拉开了帷幕——为了张俊这么个小小的百户,就导致朝廷里两位位高权重的亲王互相攻击,那也太不值得了。 话题越聊越是沉重,温伯明也不由得自责起来了:“看样子萧兄一年给我几千两银子的幕酬算是白花了。我竟不能替萧兄,想出一个好主意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我欺啊!” “算了吧,事事难预料。眼下虽然吃了点亏,但过段时间,焉知不是一段福分呢?” 是啊,既然已经进行到这种程度了,那也就只能接受现实了。 不接受也没有办法…… “那么萧兄准备何时启程回家呢?看样子这座金陵城也没什么好待的了。”温伯明又问。 萧文明想了想:“那就走吧,晚走不如早走,现在就走!” 温伯明没有想到萧文明的行动居然这样迅速:“萧兄,这大半夜的,现在就要走吗?” 这话倒不像是温伯明所说的。 第一现在太阳才刚刚落山,远没有到三更半夜的时候;第二温伯明可不是那些扭扭 (本章未完,请翻页) 捏捏、犹犹豫豫的书生,做事情同样雷厉风行。 他一反常态,觉得萧文明行动太过迅速,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 “听温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觉得我走的太早了,要不要再推迟到明天早上再走?” 温伯明叹了口气,十分欣慰地说道:“萧兄真不愧是温某的知己啊!你就是不提出来,我也会求萧兄略迟几步的。” 说着温伯明便解释起了自己的原因。 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自然是说走就走,根本不会拖泥带水,温伯明也可以跟着一道启程,但是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还困在暖香阁里。 看样子这座青楼妓院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就算不能替苏舜钦赎身,就是发了狠心用强的,温伯明也一定要把苏舜钦接出来,带回苏州府临海县去,偎依在萧文明的保护之下,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眼下这也是保证苏舜钦安全的唯一办法了…… “温先生的顾虑我理解,但是为什么不能今天晚上就把苏姑娘接出来呢?夜长梦多,多隔一夜就会多一夜的噩梦。先生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可是康亲王和董鸿儒现在不还是在暖香阁里吗?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强行抢人出来,那萧兄真的是将这两个人得罪到了死处……萧兄恐怕今后就再也没法同这两位打交道了。” 没想到温伯明艰难到了这种程度,分明是在替自己的心上人谋一条生路,却还要时刻想着萧文明的前途命运,这样的朋友可以结交! 温伯明的顾虑也的确有他的道理,要是其他人,萧文明完全可以不给他面子,仗着手下两百萧家军的力量,别说是抢一个苏舜钦了,就是十个八个都抢回来了。 但是当着那两个人——尤其是当着康亲王的面——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那就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于是萧文明思前想后,既要不得罪康亲王,又要保证苏舜钦这一夜的安全,那就干脆在暖香阁外的这片空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率领两百萧家军就地露宿,如果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就对不住了——你毅亲王的面子,我萧文明也就没法照顾了! 萧家军便会立即行动,不管暖香阁里的人是谁,都不能阻止萧文明把苏舜钦接出来! 说是露宿,但也并不是完全的露宿。 萧文明又多出了几两银子,向馄饨摊和周边几个摊子的摊主,暂借了他们摆摊用的篷子——顶在头上可以挡一挡露水和夜里的寒风;又借了桌椅板凳,拼成一张张简单的床铺,隔绝地上冒出来的寒气;再加上萧家军新发了冬天的军装,子弟兵们穿着十分暖和,这样也就勉强能够度过寒夜了。 然而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刚刚安排妥当,便有金陵守军巡城的兵丁走了上来,对萧家军的弟兄颐指气使地说道:“白炎教之乱未平,江南道总宪大人颁下命令,说是金陵城中一律宵禁,寅时之后家家户户都要闭门不出。你们这群人,星夜睡在这闹市之中,岂不是违反了总宪大人的军令了?” 这群兵丁的领班,乃是金陵城守军中的一个校尉,官职大抵和一个百户差不多,他这几句话并不是同萧文明说的,而是在同正在巡逻放哨的胡宇说的。 胡宇是个急脾气,一听这几句话顿时就恼了,一张长得原本就十分粗鲁的脸,顿时胀得通红,脸上那条刀伤更是红里透着紫,随着他脸部的肌肉的抽动,仿佛一条正在蠕动着的蜈蚣,看着那校尉心里直发毛。 萧文明听到动静,走上前来问明了情况之后,从鼻孔里冷笑了几声:“哼哼!你这是眼瞎了?还是心黑了?没有瞧见我的萧字大旗吗?我是临海屯的萧文明,什么白炎教之乱,老子在衢州、在福建杀得白炎教鬼哭狼嚎,那些叛贼看见我的旗帜,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还敢过来寻衅滋事?那就是来送死!我手下的弟兄,在这里宿营,那是保你一方平安,你还敢在这里跟我饶舌废话,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本章完) /77/77155/25260319.html 0305 被赶走了 “不识抬举”这几个字,萧文明终于可以原封不动地奉送给别人了…… 没错,金陵城中实施宵禁,本身就是为了保证城中的治安的。 萧家军原本就是官军,并且是军纪又是出了名的好,他们驻扎在城里,非但不会惹事生非,并且还能震慑宵小之徒,看到了“萧”字大旗,别说是白炎教的叛贼了,就是其他小毛贼都会吓得静若寒蝉,自己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敢出头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然而这守城的校尉却就是不肯妥协:“萧千户的人马末将是放心的,可是总宪大人的军令,末将也不敢违背啊……这两边都得罪不起,就请萧大人能够体贴下情,就不要为难小的了……” “既然是桑淳元的命令,那你就把他叫来,我亲自和他理会!” 那校尉怎么敢去招惹桑淳元:“这就不合适了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总宪大人都睡下了,末将要是去找他,还不被一顿臭骂?说不定还会责罚末将……” 萧文明把手一摊:“那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办法我已经教给你了,你用不用随你。我就在这儿躺下了,平安的很,用不着你金陵守军的守护,你要有这闲工夫可以到别处去逛逛去。” 这校尉一看萧文明这个态度,顿时就慌了:“萧千户这不是难为末将吗?千户要是不肯走,叫末将在总宪大人那边怎么交代得过去?” “且慢!”温伯明似乎探查到了校尉话里的关节,“这位将军的意思,莫非是桑总宪立时派你来驱赶我们的?” 温伯明果然聪明,一下就点破了其中的玄机! 那校尉当场就慌了神,却还在努力替自己开脱:“这个……宵禁令原本就是总宪大人签发的,这位先生说是奉了总宪的命令来驱赶……不、不、不,不是驱赶,而是规劝……规劝萧千户离开,其实也可以这么讲……”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要论说假话骗人,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校尉还嫩一点。 “你得了吧!你是个做不了主的,我不想难为你,你也不要在这里跟我多废话了,再说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去把桑淳元叫过来,让他和我说话;要么你就走人,不要再烦我了!” 萧文明的态度这样坚决,那叫校尉干脆也豁出去了:“萧千户何必如此,刚才这位先生猜的没错,末将就是奉命而来,因此就是把总宪大人请来了,那还是这几句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上下打量起了这个校尉。 看这家伙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刚提拔起来的,又或者是朝廷分过来的武进士——反正金陵城里那么多的武官,萧文明一大半是认识的,偏就不认识这个人——别说这人还真的有几根硬骨头,光是敢于硬怼萧文明这个劲头,就比金陵城其他武将要强出不少! 这时又听温伯明劝道:“萧兄这事儿怕不太好办,这边刚得罪了康亲王,张总宪那边似乎应该稍留面子。” “怕他怎的?桑淳元的面子我什么时候给过?” “今时不同往日。萧兄想想,仔细想想。桑总宪和康亲王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的?” 康亲王突然驾临金陵城这件事情,桑淳元怎么可能不知道? 事实上,康亲王来此,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替董鸿儒接任前进屯来走门路的,那么桑淳元的面是非见不可的。 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那好比康亲王这么个扎眼的人物,突然出现在城中,以桑淳元对金陵城的把控能力,也一定早早的就知道了。 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萧文明何至于同桑淳元斗上那么多个回合,都始终不分胜负呢? 这是在瞧不起桑淳元的能力,还是在瞧不起萧文明自己的能力? 那么在同康亲王发生了不愉快之后,桑淳元就派人过来驱赶萧文明,会不会是一套预谋好了的组合拳?搞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搞背后又会有什么难以示人的阴谋…… 那怎么办? 总不见得为了驻军的事情,就同桑淳元在金陵城里大打出手吧? 如果康亲王不在城里,萧文明耍个赖,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可偏偏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就在眼前,一旦被他拿来上纲上线地作文章,那就不得了了。 搞不好还会被安插上一个“刺王杀驾”的大罪名,那就等同于谋反了! 谋反大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坐实了这条罪过,那就是朝廷头等的钦犯,走谁的门路都没用,走皇帝的门路都没用…… 桑淳元这一招,就好像在萧文明面前,耍了狠狠刺了一拳——招式之干脆、拳法之凌厉、落点之精准,那恐怕都是拳王泰森级别的了。 面对这样的进攻,那就不要正面硬扛了,还是先避其锋芒、猥琐发育,等到对手一痛猛攻、攻得累了,露出了破绽再想办法寻机反击一击制胜。 那么就这样妥协了吗? 妥协固然是要妥协的,但也不能完全妥协。 仍旧好比拳击比赛,的确是可以往后几步退出来寻求喘息的机会,但要始终保持攻击的距离和攻击的准备,否则那就不是妥协了,而是彻彻底底的投降…… 于是萧文明寻即做了以下部署,自己手下的两百萧家军分为两队:第一队由刘辰带领,点出队中十个武艺高强、办事机敏的老兄弟,跟在萧文明和温伯明的身边,仍旧待在金陵城里;剩下的弟兄则由胡宇带领,退出金陵城外驻扎。 但是去到城外之后,也不是让他们倒头就睡大觉了,而是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旦城中有变,哪怕就是劈开了金陵城的城墙大门,也要立刻进城来接近他们的少爷萧文明。 至于留在城里的弟兄,也不用露宿街头了,萧文明多出了点钱,将馄饨摊摊主家的房子暂借下来——就只用住一晚上时间,萧文明就可以掏十两银子的现钱! (本章完) /77/77155/25260320.html 0306 玉牌窗中飞入 既然是萧家军征用房屋,又肯出大价钱作为补偿,馄饨摊的摊主自然不会拒绝。 而之所以选在他们家,那是因为这个摊主是就近摆摊,自己家的房子就在暖香阁的旁边,随时关照暖香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萧文明一番部署停当之后,萧家军的弟兄该出城的都出城去了,他自己则和其他人众人,住进了馄饨摊主那一间小小的院子。 今天这一天,萧文明先是见了江南道总管桑淳元,后又见了康亲王,就连董鸿儒他都碰到了,这一天过得已经足够的精彩和充实了。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更充实、更精彩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虽然已经做好了眼下能做好的所有准备,但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始终心怀惴惴,睡是肯定睡不着了,那就彻夜长谈吧! 谈的内容也离不开康亲王。 如果说康亲王真的心怀异志、想要造反的话,那现在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如今康亲王名正言顺地在福建领兵作战,并且平定白炎教徒确有功绩,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是积攒了一些人望,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有办法保举下江南道节度使这样的高官了。 这些都是有利于他造反的条件,但不利之处也有。 那就是康亲王现在统帅的,其实都是朝廷的军队,他自己能够掌握的,也就两千王府护卫而已。 而这些亲兵的战斗力,萧文明已经测试过了——比起一般屯田所的人马固然是要强上一些,但也不过平平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优势,尤其是在人数还这么少的情况下…… 说不定以两千对五百,四比一的优势兵力,面对决扩军之后的萧文明的萧家军,都未必能打得过。 更关键的是,皇帝已经摒弃了成见,重新起用戴鸾翔为元帅,并且授予他重整京师洛阳防务的重任和实权。 以戴鸾翔练兵和用兵的能力,就算康亲王真的揭起了反旗,戴鸾翔一样能将它镇压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康亲王要是挑旗造反,同朝廷分庭抗礼,非但没有大义的名分,并且极难成功。要是康亲王身边有几个有识之士的话,那一定会劝他不要轻举妄动。”温伯明这样分析说。 “怕就怕康亲王身边的这些幕僚,也都是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之辈,未必有温先生这样的真知灼见,说不定真会劝康亲王造反呢!” “但是康亲王似乎也已经看出来了,就凭他现在手下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才会想方设法、不遗余力地拉拢人才。董鸿儒也就罢了,就连萧兄他也想收在羽翼之内……不过康亲王的眼光还真算不错,要是同时拉拢了这两个人,他的势力的确会大大的扩充。” “董鸿儒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觉得八字不合而已。” 这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大齐朝原本就不会像二十一世纪那样有着精彩的夜生活,再加上金陵城已经宣布了宵禁的命令,四周静谧无声,就连蜡烛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更何况是在这深夜之中颇为突兀的脚步声。 萧文明还以为是驻守在院子里的刘辰等弟兄在活动,便站起了身,高声问了一句:“是谁?是要找我说话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萧文明的问题,反而是窗子一阵晃动,一块物件穿过了糊窗户的纸,从窗外飞了进来,掉落在屋子里的泥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这就奇怪了,什么东西被扔进来了? 扔东西的又是什么人? 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来扔东西? 事出反常,萧文明原本就不曾松懈下来的警惕心,就更加紧张了起来。 他一边高声呼喊着叫刘辰带领全部弟兄到屋子里来,一边则从地上捡起那一样物件。 凑近了桌上的烛光,终于看见了物件的外貌,却将萧文明的手吓得禁不住一抖。 原来这件东西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并不陌生,这是一块尺寸巴掌大小、厚度拇指粗细的玉牌,这片玉牌透明得仿佛玻璃一样,上面却刻了层层叠叠的火焰纹,此外便没有篆上任何一个字。 虽然如此,但萧文明也十分肯定地确认了这块玉牌的来历——就是白炎教用来区别身份的信物! 像这种玉牌,自从萧文明从张大户身上取得了第一块之后,所见过的不下数百枚,虽然形制和雕工尺寸,都是大同小异,但所用的材料却大不相同。 而今天萧文明手里捏着这块玉牌,却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只见其透明的仿佛寒冰一般,萧文明捏在手里就像捏着一块真的冰块,手掌心也似乎感受到了这块寒冰透出的凉意…… 就是这样的材料和质地,是萧文明都从来没有见过的。 温伯明在一旁见了,也不由得心头一动,眉头紧锁道:“白炎教……怎么又是白炎教?” “是啊,又是白炎教……” 白炎教不是一直都只在福建一带活动——就连福建那边白炎教,都已经被朝廷攻得奄奄一息了——怎么还有余力来跑到江南道来搞事情? 更何况金陵城这里的关防十分严格,桑淳元下达的宵禁的命令始终没有松懈,就连萧文明的萧家军想要在此留宿,都不能成功,那白炎教的人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刘辰等人反应极快,刚听到萧文明的呼喊就已迅速集结了过来。 萧文明见他们枕戈待旦、行动迅捷,心里一下子有了底,便问道:“刘辰,刚才有人闯进来了,你没有发觉吗?” 刘辰摇摇头:“没有发现。这间院子四周围,全都派了弟兄驻守,到现在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有人来过,这个不会有错。 萧文明手上这枚玉牌那就是证据——这块玉牌虽然质地名贵,但终究也不过是白炎教用来识别身份的寻常物件,可不是贾宝玉佩戴的那块通灵宝玉,可不会变化、飞升,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就飞到萧文明手上。 (本章完) /77/77155/25260321.html 0307 诱饵 而刘辰说自己没有发现外人接近也是事实。 他肯定是不会欺骗萧文明的,而白炎教中多有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秘密潜入此处递上一块玉牌,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过此人的轻功确实高强,能瞒过那么多警惕的萧家军的耳目,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面对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萧文明最合理的应对方法,应该是让大家全都聚在屋子里,抱作一团、以求自保。等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将苏舜钦接出来,然后再同大队人马会合。 这样对手武功再高强,那也不可能是两百萧家军的对数。 但是这样的做法就太怂了,和当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以萧文明的性格,肯定是不能接受这种做法的。 “走!我们出去瞧瞧去,看看白炎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什么?白炎教的人来了?”刘辰听了心中一动。 他也知道白炎教是萧文明的仇敌——还不光是萧文明,就是他姓刘的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白炎教徒的鲜血! 萧文明和白炎教这两方势力,早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听萧文明说白炎教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勾当,于是刘辰已然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其实,以这位武林高手的轻功,他既然有本事潜入到萧文明的房门外面,从容扔一块玉牌进来,那自然也有本事全身而退,彻底脱离萧文明的监控范围。 但这样做除了向萧文明说明我白炎教还没有彻底灭亡,除了这个目的之外,就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的白炎教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应该是没有空做这种傻事的。 既如此,那此人的目的,一定是想要以此来找萧文明会一会面、交一交手! 果不其然。 带着十几个弟兄刚刚离开馄饨摊主的小院子,果然看见夜色之中,有一个人正隐隐绰绰地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巷内行动。 此人行动不快不慢、不急不缓,萧文明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他便迅速跑远了;萧文明唯恐落入陷阱,放慢了脚步,他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就始终同萧文明保持着一定距离。 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温伯明已然跟得气喘吁吁了,却还不忘提醒道:“萧兄小心了,前面那人显然就是想引诱萧兄,前头必然有阴谋诡计等着!” 这点最粗浅的道理,萧文明当然懂的。 但是任由白炎教在自己的面前耍阴谋诡计,而萧文明不闻不问,当一个缩头乌龟就知道没看见——他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况且…… 萧文明说道:“温先生你看,前面那个人的身形是不是颇为熟悉?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经过萧文明这么一提醒,温伯明也向前望去,只见前面穿的一袭深蓝色夜行衣的人,身材不高,却身形极为敏捷矫健,一举一动之见的确是颇为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人…… “所以萧兄非要去追一追他们?”温伯明问道。 “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那好,那萧兄借我两个弟兄,我去城外招呼大队人马过来!” 温伯明是这样想的:虽然桑淳元有种种的不是之处,但他依旧是一个办事能力极强的官员,他将金陵城关防得这样严谨,宵禁也持续了那么多天始终没有松懈,想必城里也经过了一番大搜捕——那么混到城里的白炎教人数肯定不多,正是将这些白炎教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 要实现这个目的,一定要集合大队人马,否则要是逃掉了一个两个的,事情就办得不漂亮了。 就算温伯明猜的不对,今年城里混进的白炎教徒人数不少,那也一样需要城外的大队萧家军的接应,否则光靠金陵城的守军,那显然是靠不住的。 调动人马的,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萧文明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点了两个腿脚快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兄,跟着温伯明一起行动,自己则依旧带着刘辰及其他的弟兄,前去追赶那个白炎教。 前头那个白炎教徒显然带着故意吸引萧文明的目的,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似乎充当的是一个诱饵的角色。 但是诱饵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如果撒出去了没有人上钩,那他诱饵的作用就算失败了;但诱饵若是成功了,那他也会被鱼一口吞下,逃不过被粉身碎骨的命运。 更何况被怎样的一条鱼吞下,完全不由诱饵来决定。 搞不好就像今天一样,他引诱的萧文明,乃是一条长着尖牙利齿的鲨鱼,不但要把诱饵吃掉,甚至连放下诱饵的主人,都要一口吞下! 萧文明带着弟兄们,跟着那人影在精灵城曲折蜿蜒的小巷中绕过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处死胡同前停了下来。 小巷的尽头乃是一座小院子,而院子的门窗缝隙之间,则透射出耀眼的白光。 这白色的光在黑夜之中,变得更加醒目,仿佛散发出平时十倍的诱惑力,引诱着萧文明非要进去一探究竟。 跟着诱饵推门就进,屋中强烈的白光,让萧文明双眼的瞳孔经过了一阵猛烈的收缩,这才恢复了视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件颇大的屋子。 只是这间屋子是凿穿了三个房间的墙壁,才会有这样的面积,否则绝对站不下,眼前这十来个白炎教徒。 这十几个白炎教徒之中,绝大部分都穿着黝黑色、深蓝色的长袍——那“诱饵”也站在这群人之中——只有两个人身穿白袍,显得格外的醒目。 但所有人都蒙着脸,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而他们的面前照样点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熊熊燃烧着白色的火焰,从门缝里透出的白光,就是这团白色的火焰放出来的。 萧文明同白炎教打过多少次交道,知道这个邪教最喜欢摆排场,可今天就这么几个人、就这么一间小屋子、就这么小小的一堆火焰,排场比起之前可是要“朴素”了许多了。 (本章完) /77/77155/25268811.html 0308 白袍人 想当初,白炎教动不动召集起成百上千人的教徒、挖掘工程量巨大的地下密室、点起比山峰还要高大的火焰——相比较下来,今天的排场可谓是寒酸到了极点。 这也难怪。 在福建的起事,遭到了失败之后,白炎教的实力就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实力早已经大不如前了,再也摆不出像之前那样的大阵仗了。 这时萧文明有些担心,担心在那么小小的房间里点起这么样的一盆白火,会不会让屋子里的一氧化碳浓度超标? 一氧化碳是有毒的,一不小心就把所有人全都毒死了,那可就有趣了…… 不过后来想想,一氧化碳超标是因为火焰燃烧不完全的缘故,白炎照的这团白色火焰燃烧十分剧烈,自然也是十分充分,就不会反映出一氧化碳这种副产品,也就不用担心中毒了。 要是真有这种副作用的话,当时在临海县的地下室里,那么多白炎教的信徒和教中的骨干,早就已经被熏死了。 那白炎教的侍女,也在所难免,也就不用萧文明苦哈哈地寻找他的身份——并且到现在都没有查明白…… 长话短说,同白炎教没有什么好多掰扯的。 萧文明开门见山问道:“你们白炎教扔了这块玉牌,请我过来有什么事情?有事,就干干脆脆地说了吧,何必装神弄鬼?” 开口回答萧文明问题的,就是那两个穿白色长袍中人的一个。 可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萧文明的话,却道:“萧文明,你果然还是来了!” “是啊!我可不就来了吗?是你们叫我过来的,我不来不合适。搞不好是你们这几个家伙觉得自己作恶太多,就想过来自首了呢!要是因为我稍微懒了一些,你们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朝廷要犯,那我也是罪过不轻啊!” “好一张巧嘴!”那白袍人回答道,“萧文明,你可知江南地区的一句俚语,叫做‘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好说’,你这样不留口德,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报应,我的报应来不来还不知道,但你们的报应肯定是跑不了了!你们白炎教在福建的老巢都被我端了,就你们这几个小毛贼,居然还敢跑到今年才来找我的麻烦,是活腻味了吗?” 这句话又没有留下多少口德,但这白袍人也无暇同萧文明在这个问题上多理会,他有更加重要的话要对萧文明说:“萧大人,我半夜叫你请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对于白炎教想说的事情,萧文明当然可以完全不想听,但是听一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多少可以猜测出一些白炎教的企图,哪怕猜不出来,至少也能当成今后嘲讽他们的段子…… “什么事?你说说我听听。”萧文明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跟相声里的捧哏演员一样。 那白袍人清了清嗓子,却用异常郑重的口吻说道:“我白炎教想要同萧大人合作,共谋大事,不知萧大人意向如何?” 听到这话的时候,萧文明都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耳朵出了问题,那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听见白炎教说出这样愚蠢的废话…… “合作?哈哈!哈哈哈!”萧文明笑道,“别人同我谈合作也就罢了,你们白炎教这种邪教也敢跟我谈合作?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你们白炎教的信徒吗?我数都数不过来了!谈合作?简直就是笑话!你会同你的杀父仇人做生意吗?真是莫名其妙!” 萧文明的这几句话极尽嘲讽之能事,原以为面前的这个白袍人一定会被激怒的,没想到他依旧十分冷静,说话的口气既冷淡又僵硬——全是技巧而不带一点感情——仿佛就是在背书一样。 “当然可以合作,我白炎教教众遍布天下,江湖之中威名远播。而萧大人手握精兵,又据有海港,你我双方相辅相成,必然能够成就一番大事!” 这话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萧文明临海屯的势力和白炎照的势力的确是互补的,要是真的能够实现合作,确实能够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但合作得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双方是互相信任的。 萧文明这边所杀的白炎教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是白炎教这场苦心积虑挑起来的起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萧文明挑头扑灭下去的。 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作为前提,如果说白炎教能够摒弃前嫌,衷心地和萧文明合作…… 萧文明就是打死他都不相信…… 如果白炎教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就已经不是一个气量大还是小的问题了,那简直就是缺心眼! 因此萧文明一听这话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白袍人是在故意哄骗自己,说话自然也不必给他留什么余地和面子。 “成就大事?哈哈!你知道,我要是真的成就了大事,第一件事情想要做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彻底剿灭你这个白炎教的邪教!” 萧文明此言一出,哪怕是隔着厚厚的面罩,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白袍人脸上尴尬的表情:“萧大人说话,何须如此?若是合作与你我双方都极有力,还望萧大人详加考虑,若能成事,大人必然会青史留名。” “哦?我会青史留名?那你们白炎教图什么呢?也图个青史留名吗?” 那白袍人摇摇头:“只求将我圣教的教义发扬光大,那本尊就死而无憾了。” 本尊? 萧文明一下子抓住了这个关键词,惊问道:“你是谁?难道你就是白炎教的所谓的炎尊吗?” 那白袍人倒也并不忌讳,点头承认:“没错,本尊就是炎尊,其实这也不过是教中的弟兄对我的尊称而已。” 此人的话萧文明还是不肯相信。 听此人说话十分木讷,所说的话虽然到不乏几分道理,但口才稀松平常,完全不具备蛊惑人性的魅力。 要是这种人都能煽动起几十几万白岩教徒起事的话,那恐怕这普天之下早已是硝烟遍地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2127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268812.html 0309 你就是炎尊? “你就是炎尊?我怎么就不相信呢?炎尊现在不应该在福建到苟延残喘吗?怎么可能跑到金陵城里来?我看你是冒充的!” 其实萧文明既没有百分之百地相信他就是言尊,但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否定,说这句话也不过是一种试探而已。 然而此言一出,那白袍人却似乎有些惊讶,赶忙分辩:“我就是炎尊,我身旁的这位便是圣女,你要是不信,这可以去问她。” 炎尊,萧文明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他是真的的话…… 但是圣女,萧文明却是第二次打交道,第一次就是在,临海县白炎教的据点之内。 当时的圣女意气勃发,说了不少话、做了不少事,险些把萧文明都抓住了,可不像今天这样沉默寡言——萧文明和这个自称炎尊的白袍人说了那么多的话,她就始终一言不发…… 那一次同白炎教打交道,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来,第一次遇到危险,因此那一日的情况,萧文明至今是历历在目。 至于当日遇到的那位圣女,虽谈不上记忆犹新,但只要她一说话,萧文明就能判断他是真是假。 那位同样穿着白袍身材娇小的女子,果然用萧文明始终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说道:“他便是炎尊,不会错的。” 虽然今时今刻,这声音似乎缺乏了一些底气;但同彼时彼刻,在临海屯地下密室礼的声音,显然是从同一张嘴巴里面发出来的,这一点萧文明几乎是确定无疑了! 那白袍人也道:“怎么样?萧大人这回总该相信了吧?至于我的提议,大人是不是也可以仔细考虑一下?” “考虑?不用考虑,与白炎教合作,就是说破了大天也不行!” “果然不行吗?”那白袍人做了最后一次努力。 他最后的努力也是徒劳的:“当然不行,不用再说了!” 听了这话,这个白袍人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本尊也不愿强人所难,萧大人既然不肯与圣教合作,那也是萧大人自己的选择,本尊也无话可说。” “没错!我有我的选择,可你们的选择却不多了,你既然要跟我谈合作,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谈。” “什么事?” “投降,乖乖向我投降!我可以在朝廷那边替你说几句好话,可以让朝廷从轻发落——该凌迟的砍个头得了,该砍头的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小命呢!不过至于怎么发落,主要还是得看你的自己的造化。死了也不管我的事。不过死了,你们也好早死早超生,死后赶紧去投胎,当个良民,总比这样造反得强。”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这几句话一出口,这个自称为“炎尊”的白袍人,肯定是会勃然发怒。 就算没有发火,至少也应该和自己理论几句,这样一来二去的就会拖延不少时间,也就可以让温伯明从容带领城外的弟兄,敢来接应自己,并将屋子里的人一网打尽。 然而出乎萧文明意料的是,对于萧文明新鲜挑起的这个话题,那白衣袍人居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萧大人既不肯同我合作,那本尊也自然不肯投降了,道理是一样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吧!” 说着这白袍人一个转身,就打算离开此地——像极了等着下班时间到来的那一刻,就准备提包走人的打工人。 可问题是这个白袍人是白炎教的“炎尊”,而不是什么苦哈哈的打工人——既不存在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也不用瞅着任务完成了就立马摸鱼走人,他自己就是老板,就在替自己打工啊! 一看这白袍人要走,萧文明赶忙命令刘辰:“不能跑了这个家伙,给老子把他给抓住!” 一个炎尊、一个圣女,自打同白炎教交手以来,萧文明绞尽脑汁地不知寻找了多长时间,就始终未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如今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溜走呢? 刘辰是萧文明手下的头目,自然也明白萧文明的意图,不由分说便抽出腰间的配刀,带领手下八个弟兄就挺身上前,要强行留住那白袍人。 白袍人身边的那些黑袍护卫也不客气,齐齐挺身在前,摆出架势,同刘辰和他的弟兄们交起手来。 这些黑袍人也有十来个人,人数大约同萧文明相当,并且武功不弱,看上去也是江湖上行走的人物。 然而在这个狭小的斗室之内,他们的武功路数施展不开,招式威力大打折扣,更有几个是平素练惯了长枪、大刀之类长兵器的,挥舞了几下,非但没有打到对手,反而甩到了自己身边的同伴身上,惹来了同伴的几句痛骂。 于是他们只能撇了自己用惯了的长兵器,改用一对肉掌,来对付刘辰手上那些精锐的兵刃。 至于其他黑袍护卫,用的则是一些刀剑之类的短兵器。 而刘辰和他手下的这些弟兄,那都是老萧家军的子弟兵,平日里的训练和接连不断的作战,已经把互相配合、互相帮助的鸳鸯阵的基因,融入到他们的血液当中,哪怕是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也无不符合着鸳鸯阵的阵法。 并且他们所用的招式,都是姑苏大侠林丹枫从最顶尖的武功里总结出来的,在现在这个狭小的区域里,正好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 因此这些个白炎教中的黑袍人,虽然不乏武林高手,这也只能和刘辰等人打个平手而已。 不过他们的武功底子在那里,几十年的勤学苦练,倒也没有练在狗身上,虽然无法击退对手,但也不可能反过来被刘辰给击退了,并且多少还占有着一些优势。 这一片刀光剑影在白色火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惊心动魄,萧文明也禁不住抽出腰间的配刀,横在胸前,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 萧文明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几乎每次都是以身犯险,自己亲自身入险境,然后再想办法逆风翻盘。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41773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278776.html 0310 我怎么就不信呢? 随着萧文明实力的加强,不得不以这种方法来谋求胜利的情况是越来越少了,更多的只是想用,这种中心开花的方式,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战果。 并且每逢这种情况,萧文明总是血脉膨胀,肾上腺素激发的感觉让他感到愉快和兴奋。 不过那个自称“炎尊”的白袍人却应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在几个黑袍人的护卫之下,慢慢挤到了萧文明身旁的门口,只要再多走几步,就可以夺门而出,离开这座还在进行着激烈搏杀的小屋子。 这位“炎尊”一开始就弄错了,在“接待”萧文明的时候,自己就应该首先占住出口的位置,这样行动起来才方便。而现在,他则陷入了被萧文明反客为主的不利境地。 而萧文明现在也并不轻松。 他派去搬援军的温伯明未到,将近两百萧家军的弟兄还在路上,而金陵守军反应迟缓、战斗力累弱,完全靠不住。 一旦被这个白袍人跑走了,便犹如大海捞针,恐怕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这个白袍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炎尊”——萧文明心里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是他既敢自称为“炎尊”,那么他在状似人人平等,实际上却是等级森严的白炎教之中,那肯定是一位紧要的人物。 因此,就算果然不是“炎尊”本人,那最那最少最少也是白炎教中的头面人物,十有八九是知道真正的炎尊的动向的,那也就可以按图索骥地找到这个首恶! 目的如此明确,让萧文明即便是在混乱之中,还是忙不迭地下令:“刘辰,别去管那些穿黑袍的,把这个穿白衣服的拿住了,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刘辰现在带着手下的弟兄,同面前的这群黑衣人作战,就已经几乎是自顾不暇了,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去捉拿这两个白衣人。 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夺门而出,萧文明一咬牙,亲自挺身持刀堵在门口,堵住那所谓炎尊和圣女的去路 (本章未完,请翻页) 。 白炎教在江湖上的声势那么大,其实萧文明自己也并不能排除他们二人也是武林高手的可能性。 而他自己却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从林丹枫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并且学得还很不怎么样——万一炎尊和圣女也都身负武功,那萧文明挡住他们的去路就跟送死差不多了…… 但是现在十万火急,萧文明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就算捉不住这两个人,哪怕就只是拖延一点时间,拖延时间等候援军的到来也是好的。 正当萧文明准备孤注一掷的采取动作的时候,局面却产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产生了一个令谁都没有想到的剧烈的变化。 不过还好,这个变化是大大地有利于萧文明的…… 正在白炎教的那两个白袍人准备离开这间小屋子的时候,忽见他们手下的一个黑袍护卫,突然闪身挡在了他们与大门之间,问道:“两位要到哪里去?” 那白袍人被这个十分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愣:“到哪里去?自然是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快给我开门,前头带路!” 那黑袍人并没有听从白袍人的吩咐,仍旧挡在他们的面前,口中却道:“刚才我听这位萧大人所说的话颇有道理,我看你们干脆就投降了吧!” “你说什么?”白袍人顿时被这句话给问傻了——此人分明是自己的护卫,怎么临到这关键时刻,却要跟自己对着干…… 这是什么意思吗? 萧文明这时也呆住了。 他就在这几个人的身边,他们之间的对话萧文明听得清清楚楚,黑袍人和白袍人虽然各自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但他们都是白炎教的同伙,说起来也都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怎么就突然之间内讧了呢? 之前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迹象啊! 难不成这个穿黑衣服的是临时过来的武林高手,而炎尊这些日子,忘了给他发工钱了,所以临到这紧要关头,打工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向老板讨薪来了? 照理说白炎教从那么多富商手里聚敛了那么许多的钱财,是不会拖欠别人的工钱的——况且保镖的工钱那就相当于自己的买命钱,什么钱都能欠,就这点钱是欠不得的。 然而白炎教经过了连番的打击,实力早已是大不如前了,说不定真的到了,连买命钱都要拖欠的地步了…… 可萧文明却不一样,他现在是有钱人。 如今已是深秋世界,临海屯即将迎来丰收,港口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除去要上交给朝廷每年的三万两银子之外,他一年净赚的银子也得有十万两上下。 虽然眼下萧文明也正在着力进行基础建设,花钱的地方也不少,但是眼下剿灭白炎教是最重要的一件任务,为了这件事情,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 于是萧文明立即对那黑袍人开出了赏格:“这位……这位女侠,白炎教倒行逆施不是好人,你要抓住他,便是朝廷的功臣。你要多少钱?你只管开价,我照给,绝不还价!” 听声音,那黑袍人是个女人,所以萧文明才会称她一声“女侠”。 “哦?这话可是你萧大人说的,可别抵赖唷!” “那是自然,这位女侠可以去问问,我萧文明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什么时候不算数?” “那倒没错,你萧大人虽然有各样的缺点,但说话还是算数的。” 那黑袍人对萧文明似乎早有些了解,说了这几句话之后,话锋并又直指那两个白袍人:“两位都听见了吧?那就赶紧投降吧!免得动起干戈来,大家都不好看!” 那白袍人听此人已然是被萧文明说服了,更是吓得胆战心惊,腿肚子都忍不住乱颤:“你、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不也是圣教的弟子吗?你这样背叛圣教,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下地狱?地狱的路我可不熟,不过看样子你倒是挺熟的,不如你先下去在前头给我带个路,如何?” (本章完) /77/77155/25278778.html 0311 宋星瑶!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白袍人歇斯底里地问道。 这个问题萧文明也想知道。 这个黑袍人听声音分明是个女子,再透过白色火焰的亮光,看这女子的不高的身材和婀娜的身姿,分明就是刚才那个引诱自己过来的“诱饵”。 既然是能担当这样的重任的,那想必是这白袍人的心腹,既然是心腹,又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反水了呢? 而且还不单是突然反水这么简单而已,简直就是此人的身份,那“炎尊”都不清楚……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底细的人,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只听那黑袍人冷笑几声,猛的扯下脸上的面罩:“你不认得我了吗?当初我可是被你骗的好苦啊!” 那白袍人似乎是真的不认识此人,即便是看了她的脸,依旧没有想起此人的身份:“你、你到底是谁?” 然而这张脸,萧文明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脱口而出大喊道:“星遥,你怎么在这里?” 被萧文明派出去探查消息的宋星遥,三个月之间就没有丝毫的信息,没想到今时今刻却突然出现到了这里,并且是以白炎教核心人员保镖的身份出现的…… 可见宋星遥这个小妮子不但完成了一开始的任务,并且还是超额完成了任务,都已经混到白炎教最核心的圈子里了!早就已经超过了萧文明对她的期望! 而之所以这些时日,宋星遥都没有送半点消息出来,或许正是因为她身处白炎教的核心,一举一动之间,只要稍有异常,就会受到别人的怀疑,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她忽然现身,就能够起到逆转形势的重要作用。 “好!一位宋二小姐!”萧文明夸奖道,“你今日出手,要是能够抓到这个白炎教的炎尊,那可就是立下了天下头一份的大功!报到你爹那里,不光妥妥地把你几个哥哥弟弟全都比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下去,就连你老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功劳!从此就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吧!” 宋星遥原本是成都宋家的姑娘,就是因为爹爹偏心,这才离了自己的家私自跑出来的,现在萧文明用父兄的关系来激励她,就能够起到最好的效果。 宋星遥也显然受到了激励:“那好!这事你别忘了。至于你答应的给我的银子,我也照收不误,你可不能抵赖哦!” “自然!”萧文明满口答应,“我要是没给你钱,你就告诉我姐去,我不给她自然会给你,说不定还会给你双倍呢!” “那就好,我们一言为定!” 你来我往之中,那白袍人显然已经听出了萧文明和宋星遥之间的关系,也意识到宋星遥就是萧文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如今这颗钉子不冒头不要紧,一冒头就扎破了自己逃跑的脚底心! 那可怎么得了? 于是这白袍人立即命令其余剩下的黑袍人,前去夹击宋星遥,最少也要将她从门口赶走,否则这屋子里的人就要被统统包了饺子了! 萧文明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安插在白炎教高层的钉子就只有宋星遥这一个而已,在场的其余黑袍人对白炎教至少还是忠心的。 立即有三个黑袍人,从同刘辰等人的厮杀之中脱身而来,从左中右三个方向联手向宋星遥展开了攻击。 面对三个人的围攻,宋星遥却是不慌不忙。 他先向后退了一步,让后背顶住身后的土墙,先护住背心的空当,又从衣袖里一左一右抽出两只峨眉刺,捏在手心里,喃喃说道:“为了防止泄露身份,我这两枚宝贝真是好久都没有用了!今日大显身手,叫你们看看他们的厉害!” 说罢,宋星遥挺出峨眉刺,用极其精妙的招数向面前的三个黑袍人主动发起了进攻。 这三个黑袍人原以为自己以三敌一、胜权在握,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妮子,居然还敢主动向自己进攻,竟把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未完,请翻页) 慌忙间,他们正要各自施展绝招,躲闪过宋星遥的攻击,然而他们三个挨得太紧,招式互相掣肘,完全无法施展开来,只能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兵刃,先打过这一招再说! 这三个人所持的,共是两把短刀、一柄长剑,都是他们随身佩戴已久,用惯了手的好兵器,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不是乡野铁匠打造的粗陋家伙。 然而就是这样的兵器,在一阵电光火石的火星闪过之后,却齐刷刷地被从当中折断了! 折断这些兵器的正是宋星遥手中,那两支只有筷子粗细的峨眉刺! 这一招使过,将这三个黑炮人震得呆若木鸡,要不是隔着面罩,一定能够看出他们脸上震惊得发懵的表情。 原来这两枚峨眉刺,是萧文明让马青用最好的材料和最精良的工艺,专门替宋星遥打造的,并且在宋星要离开临海屯前去执行任务之前,萧文明特意送给她的。 因此光这两枚峨眉刺本身的质量,就已远远超过了所有的寻常兵刃,并且宋星遥在同李多福交手过之后,在原本自己以迅捷灵活见长的武功之外,又增加了刚猛凌厉的一面。 这样精锐的兵器又配上了高超的武艺,宋星瑶能够轻易地折断这几个黑跑人手中的兵刃,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这一手功夫一出,这些黑袍人已是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无论是其武功还是兵刃,都要远远胜过自己,三个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十来个虽然不是武林侠客,但功夫也丝毫不弱的朝廷官军作为帮手…… 这几个人顾虑越多,动作就越是犹豫,用断了的兵器惊险地糊弄了几招,却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萧文明瞅准了这个形势,立即开始了他的嘴炮攻击。 只听他高声说道:“我看诸位也不过是白炎教临时请来帮忙的,并不是他们白炎教的虔诚信徒,又何必替他们卖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停止对抗,朝廷自然会网开一面!” (本章完) /77/77155/25290055.html 0312 最正确的命令 萧文明这几句话当然管用,这十来个黑袍人的动作,显而易见地更加懈怠了。 于是萧文明又趁热打铁道:“诸位虽然一直帮着白炎教做事,却没有闯下大祸。要是继续顽抗,那就是白炎教的铁杆,就是在下想包容也包容不过来了。要是现在就放下武器,那一切可以既往不咎。若是更进一步,能够反戈一击更是朝廷的功臣,不但没有罪过,反而有功!朝廷还要大加褒奖呢!” 此言一出,这些黑袍人已然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只可惜大齐朝廷和官府的名气太臭了,出了名的说话不算数,因此萧文明以朝廷的名义作出的保证,并不能打动这些黑袍人…… 萧文明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士了,对于他们的心理还是很了解的,便又加上了一句:“不怕诸位信不过我,在下除了是临海屯的千户之外,还是姑苏大侠林丹枫的结义兄弟!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岂不坏了我林大哥的名声?大家看在林大侠的面子上也总该信了我吧?” 这几句话显然是让那几个黑袍人大大的动摇了,他们终于停止挥动手中的兵器,向后跳开一步,同刘辰等人保持了不近的距离。 那白袍人见状大惊,赶忙呼喊:“别相信这小贼在这里蛊惑人心!他都是骗你们的!” 萧文明丝毫没有搭理这白袍人的叫嚣,又催促道:“尔等赶紧做下决定,由不得你们在这里逡巡犹豫!这里是金陵城,可不是几个月前的福建!城里的守军那么多,还有我率领的两百弟兄也在赶来的路上。你们要是再犹豫不决,可就没有投诚立功的机会了!时不我待,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不要听这小子胡说,金陵守军那边……我自然有办法。诸位请放心,先杀退了这小子,我自然有大大的奖赏!” 白袍人的这几句话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本来嘛,你要是真的能搞定金陵城的那些守军,又何须花大价钱来请我们当你的护卫?早就可以在金陵城里畅通无阻了! 这时也不知哪一个黑袍人高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喊了一句:“弟兄们!这活接的不靠谱!咱们就先放下武器了吧!” 这一身喊叫可谓是水到渠成,一众黑袍人终于停止了抵抗,抛下了手中的兵刃,乖乖地缩到了屋子的一边,就留下两个白袍人同萧文明对峙。 见到这样的情况,萧文明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现在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萧文明又对那白袍人说道:“听说你就是白炎教的什么劳什子的炎尊,有绝招你就拿出来吧!我……我会让宋二小姐会会你的招数!” 萧文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别的话好说,性命攸关的话可不好说,万一这个炎尊真的是武林高手,就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一两个回合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不过让萧文明感到庆幸的是,看样子这个自称为炎尊的白袍人似乎并不会武功,面对萧文明的挑衅,他并没有半点应对的办法,就仿佛一个泥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人浑身上下的表现,不像是有半点武功在身的人,但是萧文明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一边叫刘辰取来两根绳索,一边对宋星遥说道:“宋二小姐,既然这位炎尊不肯进招,那咱们也就没啥好客气的了,你去把他们给绑了吧!” 这炎尊果然不会武功——圣女也是一样。 宋星遥拿着绳索捆扎他们的时候,没有遇到半点抵抗,就被从真脖子一直到脚脖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宋星遥这捆人的功夫,不在街上摆摊卖粽子,真是有点屈才了…… 见这两个白衣人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始终悬在萧文明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放心大胆地走上前去“嘿嘿”冷笑一声,伸出手便扯下了那白衣人脸上的面罩,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炎尊”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然而揭下面罩的那一刻,萧文明整个人都被震惊了:“你……怎么会是你……你……你真的是炎尊?别是在开玩笑吧……”他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那白袍人并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回答萧文明的问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嘴里却就是不肯说出任何一个字。 这时萧文明,依旧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哆嗦着手把那只刚刚被扯下来的面罩,重新又给那白袍人戴了回去。 紧接着,萧文明又横移到了那圣女的身旁,也揭下了她的面罩,此人的面目和身份,萧文明也是认识的,并且令萧文明惊讶的程度丝毫不在刚才那人之下…… 接连不断的震惊,让萧文明一时之间竟不知应当如何自处,不过他的反应能力还在,立即下达了后来看来最为正确的命令。 “刘辰,你这就去雇两顶轿子,把这两个穿白衣服的人,立即就运出金陵城去!” 刘辰为难道:“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轿房都关了门了,到哪里去雇轿子去?” “这你别管!”萧文明正色道,“拿着我的钱袋子,甭管花多少钱,哪怕就是把轿房给买下来,也得把轿子给我弄出来!” 萧文明这话显然是发了狠了。 刘辰知道,萧文明的钱袋子里装的不是白银而都是黄金,这些黄金能值个上千两的银子,就算买下一整座轿房,都可以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萧文明下了这样的决心,那下面办事的人就好办了。 于是刘辰便又叫上了一个弟兄,跟着自己一道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小屋子里暂时恢复了平静,萧文明又让所有的黑袍人取下自己的面罩,让他们一个一个报出自己的名字、门派和武功传承。 因这些人互相验证,故而他们不敢对萧文明说谎,所报出的信息也是值得相信的。 因此萧文明点点头:“很好,相信你们也没胆子来骗我。我今天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没工夫搭理你们,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你们。这样,你们现在所有人立即出城去苏州,去找姑苏林家。要是我大哥林丹枫在苏州城里面,你们就听听他的发落,要是他不在,你们就让林老爷子安排。都听懂了吗?” (本章完) /77/77155/25290056.html 0313 给你透个实底 姑苏林家原本就是武林中的大世家,出了绝顶高手林丹枫之后,声势在武林之中更是如雷贯耳。 这几个黑袍热也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自然知道林家的威风,便也不敢造次,立即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了。 见他们这群人倒也老实,萧文明便让他们全都退下去,不要再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碍眼的了。 这些个黑袍人如蒙大赦,纷纷从门内鱼贯而出。 如此这般,这件白炎教的小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萧文明、宋星遥和七个萧家军的弟兄,以及那两个被俘虏的白袍人…… 眼下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问题萧文明是可以好好问一问的了。 然而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可临到嘴边,萧文明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沉默的气氛仿佛大水漫灌一般,淹没了整个房间,让这沉默的气氛仿佛窒息一般,就只听见那白色的火焰燃烧所发出的嘶嘶低吼。 就在沉默之中,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萧文明一阵紧张问道:“是谁?” 还好,来的是自己人,而不是敌人:“少爷是我,轿子雇来了!” 刘辰果然是萧文明三个头目中办事最麻利的一个,也恰巧附近正有一间轿房,刚刚收工还没有关门。 原本轿房的老板还不肯做刘辰这笔生意,然而他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索性买下了两顶轿子。 十两黄金差不多就是一百多两银子价值,不要说两顶老轿子了,就是新轿子都能打个五六顶的。 因此交房老板喜笑颜开,立即就答应下来了。 刘辰粗中有细,知道事情机密,因此也不需轿房的老板安排人手,他和另外一个弟兄,一人扛着一顶空轿子,便一路小跑地回到了小屋子门前。 萧文明见刘成办事这样麻利靠谱,心中略感欣慰,然而看着那两个白袍人却又再次紧张了起来,立即命人将他们两个塞进轿子,又再用绳索把他们绑在轿子的凳子上,嘴里塞上两球大抹布,让他们不能发出声音、高 (本章未完,请翻页) 声大喊。 一切准备妥当,萧文明这才让手下的八个弟兄,分成两组各抬着他们这两位“贵客”,一路往金陵门外赶去。 此刻,金陵城中正执行着严格的宵禁,街上不见一人,原本热闹非凡,引得无数痴男怨女趋之若鹜的景象,也是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萧文明在一片黑暗和静谧之中快速穿行,顶头却迎来了一队大队人马,定睛一看,萧文明心中顿感踏实——原来来人乃是自己安排驻扎在金陵城外的,将近两百个萧家军的子弟兵。 他们听从温伯明的指示,又在头目胡宇的带领下,也终于赶进了金陵城。 萧家军的规矩,领军的头目都是要走在第一个的,胡宇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一眼就认出了萧文明,立即向他打了个招呼。 队伍中的温伯明听是萧文明也到了,便立即向前开口一句话就先道歉:“萧兄,我来晚了!金陵城门已经关闭,我费了好大的功夫,都不能出城。正巧碰见了巡城的游击将军任当思,由任将军出面,这才能让城外的弟兄跟我一道进城来。” 看样子,任当思又帮了萧文明一个大忙,等这件事情落地以后,萧文明自然会奉上一笔大大的孝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就好,人来了就好!”萧文明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咱们就赶紧出城去吧!” 温伯明听了一愣,萧文明叫他去搬援军,不是为了对付白炎教的吗?怎么突然就急匆匆地要离开金陵城了呢? “白炎教呢?难不成果然被萧兄平定了吗?”温伯明问道。 萧文明点点头:“没错!星遥忽然到此,帮我解决了大问题。如今白炎教已然……唉!先不说白炎教了。咱们赶紧出城回临海屯去再说好了……” 萧文明这么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是心里有事,温伯明又追问道:“萧兄,白炎教到底怎么了?你给我透个实底啊!” 萧文明愕然一笑:“温先生你知道吗?今天我逮住了炎尊和圣女,可没想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的身份居然会是……” 虽然此处没有旁人,但后面几个字萧文明依旧是尽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虽然已经被压到了极点,可在温伯明耳中听来依旧是振聋发聩! “什么?居然是他们!那金陵城的确不宜久留!萧兄,我们赶紧回临海屯去吧!”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以至于让才智超群的温伯明,都产生了短时间内的失忆,甚至忘了刚才萧文明的打算原本就是要第一时间离开金陵返回临海。 不过温伯明也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两人是不谋而合,这样的处置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 既然如此,那众人便不再犹豫,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金陵城,也顾不得现在已是半夜,顶着满天的星辰,便星夜往临海屯赶去。 从金陵城到临海屯,这一路得有六百里之远,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得走上七八天的时间。 但是事情紧急,萧文明一行两百萧家军,轮流抬着那两顶轿子,昼夜兼程,只花了三天时间,双脚便已踏上了,萧文明特意修建的,以临海屯为原点延伸出来的,宽阔平整的石板路。 这石板路除了行动方便之外,还具有格外的象征意义——那就是只要踏上这条路,就说明已经进入了临海屯的势力范围,并且随着萧文明的实力的不断增长,他的势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张,这就是这条路应有的意义。 尽管如此,萧文明却依旧不敢松懈,一边继续带领着两百子弟兵向前赶路,一边则派出手下两个腿脚灵活的弟兄,先去临海屯报信,并要驻守屯子的张俊召集起所有弟兄,赶来接应自己。 并且特意叮嘱:行动的时候必须做到最大程度的保密,临海屯的内外人的一个都不能惊动! 临海屯一直以来都俨然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既没有灾荒也没有战乱,但是萧家军的子弟兵了依旧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因为他们心里无不清楚:这样良好的局面,是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并且是要竭尽全力所守护的! (本章完) /77/77155/25325031.html 0314 风云诡谲 故而听到萧文明突然传来的命令,张俊不费什么功夫,便召集起留守在屯子里的三百萧家军,在那两个报信的弟兄的带领下,沿着大道疾驰而来,正好同萧文明会合。 而他们行动极其迅速严密,再加上是夜里,因此临海屯的父老乡亲们,还始终沉睡在梦乡之中,并没有发现大军已经调动,更没有意识到形势的剧烈变化。 萧文明这一路走得同样十分顺利,所做的一切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全都落了空。 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坏事,而现在离开自己的大本营临海屯不过一箭之地,身边又齐聚了五百萧家军,萧文明心中就更加踏实。 于是一连串的命令,便从他这里下达了出去。 首先,命令张俊立即率一百老萧家军的弟兄,赶往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所住的院子,护住院子的安全——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许进去,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许出来。 这条命令下达得奇特。 因为萧文秀是萧文明的亲姐姐,并且在临海托运的威望极高,虽然她平时慈眉善目,有“活菩萨”的称号,但是她真发起火来,连萧文明都害怕。 故而听到这样的命令,张俊禁不住多问了一句:“万一大奶奶问起来,我怎么跟她说?” 萧文明眉毛一抬:“怎么说?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我马上就回去了,姐姐有话我自然会跟她解释。” 其次,由胡宇率领三百弟兄,将临海屯周边所有道路全部封闭,想要来屯子里办事的人,一律先前往临海县城中暂住,等萧文明有了新的明确的命令,他们才能重回临海屯。 最后,则由刘辰率领剩下的一百弟兄,护送着萧文明、温伯明、宋星遥以及那两顶关了白炎教那两个白袍人的轿子,立即赶回临海屯。并且屯子里什么地方都不去,先将这两顶轿子送到萧文明的院子里,然后刘辰及一百弟兄就驻扎在院子周边,一切防卫措施同萧文秀那边一模一样,也是禁止一切人员出入。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这几条命令下达的干脆利落。 张俊、刘辰和胡宇三个头目,执行得也是精确得力,临海屯的众人还在睡梦之中,整个屯子便已进入了高级戒备。 萧文明的院子里空房不少,他分别将那“炎尊”和“圣女”,关押在两座独立的屋子里,并分别由刘成和宋星遥在屋子里密切关注,不能有片刻的松懈。 而萧文明自己,来不及洗漱、更衣,也来不及找点东西充饥,便一路就往姐姐萧文秀的住所赶去。 原本萧文明是想带着温伯明一起去见萧文秀的,然而刚刚帮着萧文明控制下局面的他,便立即要告辞了,说是要立即赶回金陵,无论如何也要吧苏舜钦接出来,免得东窗事发之后,有人会对这位弱女子不利。 这是一件要紧事,萧文明也很理解,又唯恐其中有变,就特意要宋星瑶陪着温伯明走一趟,并给了温伯明价值三千两银子的黄金,要他能出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吝啬,出钱解决不了,那就让宋星瑶采取非常规手段。 萧文明安排得这样妥帖,温伯明自然是感激不已。 送走温伯明的时候,萧文明又嘱咐了一句:“此行是去接苏姑娘出来的,先把这件事情办妥了。要是有余力,就把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也弄出来,这人有用!” 送别了温伯明和宋星瑶,萧文明便又急匆匆去见姐姐萧文秀。 路走到一半,萧文明便在半道遇上了同样急匆匆赶来的萧文秀。 看样子,张俊执行任务最终还是打了折扣——萧文明的命令是严禁任何人的出入,可张俊还是放萧文秀出来了…… 一定是这位临海屯的主母动了气,张俊又扛不住,这才放她出来了。 不过这一点小小的漏洞倒也不算是个事儿,毕竟放出来的是萧文秀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经过了这一场风波,萧文明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在这个风云诡谲的大齐朝,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有姐姐萧文秀自己是可以报以绝对的信任的。 可萧文秀对萧文明却是有所不满,皱着眉问道:“你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样大动干戈,幸好大半夜的没几个人看见,要是被看见了,也不怕弄得人心惶惶吗?” 萧文明赶忙解释道:“老姐,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为何如此这般‘大动干戈’了。” 有一说一,萧文明这些年来办事是愈发的成熟和靠谱了,他所做出的决定,总有他的道理,这一点萧文秀也是佩服和新任的。 “老弟做事我信得过,但你好歹也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院子里还住着外人呢!你这样做事也不怕吓坏了董婉青大小姐……” 一提董婉青,萧文明精神顿时一凛,问道:“哦?董大小姐也在院子里吗?” 这句话算是一句试探。 事实上就是因为董婉青一直跟萧文秀同住,所以说萧文明特地派张俊率领一百弟兄——并且还是老萧家军的弟兄——前去萧文秀的院子办事,既是为了保护安全,也是为了控制行动。 但行动也止于此了。 碍于萧文秀的面子,萧文明并没有进一步的命令——这样的命令,张俊也不敢执行…… 萧文明回答:“那是自然,她一直住在我院子的偏房里,老规矩了,你也是知道的。” “那这些天,她可曾有过走动?可曾离开过临海屯?又可曾见过外人?” 萧文秀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倒没有,就是前两天去过一次海港,不过也是特意叫上我陪她一起去的。至于见人嘛……这事说来也奇怪,自打你去福建之后,原本还做些生意的董大小姐,就跟个黄花大姑娘似的,别说是外人了,就是他董家海通镖局的人都没见过。除了偶尔找我说说话之外,就没见过其他人。这事儿,你要不提我还没放在心上,被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奇怪。” (本章完) /77/77155/25325032.html 0315 碧云是圣女? “是啊,这事儿确实奇怪,既然董大小姐就在姐姐你的院子里,那我现在就找她去谈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大半夜的去找一个大姑娘家家说话,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你不怕,那董大小姐总怕吧。” 萧文明完全没有搭理萧文秀这个茬,反而说道:“老姐,我先找董大小姐谈,谈得下来也就罢了,要是谈崩了,你出来替我圆两句吧!” 萧文秀的院子——按照萧文明的吩咐——已经由张俊彻底控制起来了。 并且张俊此人办事小心,既完成了任务,有极讲礼数,身边所带的又都是萧家军的老弟兄,只将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每间屋子的窗口和门口又各派了,两个弟兄守住,此外便是秋毫无犯,没动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在萧文秀的陪同下,萧文明伸出手轻轻叩响了,董婉青的房门。 不知怎的,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现在的萧文明反倒忐忑起来,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些什么。 随着敲门声响过,屋子里传来董婉青那银铃般的声音:“门外可是千户萧大人,小女子一人在屋,现在又是深夜,男女有别,见面恐怕不够方便。” 萧文明咬了咬牙回答道:“董大小姐,我有要紧事要问你,这里那么多弟兄守着,又有姐姐陪着,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就进来了。” 董婉青虽然拒绝了萧文明进屋的要求,但是屋门却没有锁,萧文明推门就进。 也不知董婉青这样是为萧文明特地没有锁门,还是信任临海屯极好的治安,所以才放松了戒备。 推门进来,却见董婉青已然做好了接待客人的准备,不仅身上已经换上了可以见人的衣服,桌上点亮了几只蜡烛,甚至还沏好了几杯茶,热腾腾地冒出热气来。 看样子萧文明的行动,这回又被董婉青事先猜到了…… 董婉青越是这样,萧文明就越发警惕,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的茶他只看了一眼,连沾手都不敢:“董大小姐,我半夜来访确实无礼,不过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恐怕你心里也有数吧……” 萧文明此言一出,却听傻了一旁的萧文秀——这个弟弟这话说的奇怪,他大半夜的突然来找董婉青,并且谁都没有通知,就连自己当姐姐的都被蒙在鼓里,居然说董婉青已经知道了,这不合常理呀。 可没料到董婉青的态度也不合常理:“萧大人你想说的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再卖关子打哑谜呢?我们不如坦诚一些,有话就说吧!” 萧文明点点头:“董大小姐说话果然爽快,那我就要问你了,你身边那个丫鬟碧云到哪里去了?” 萧文秀闻言,心想:弟弟这个问题又很奇怪,董婉青不是很久以前就说过嘛,她这回到临海屯是从福建避难来的,原本丫鬟碧云应该是带在身边的,但是她母亲却不肯走,还要留在福建泉州,董婉青没有办法,便将碧云留在母亲身边,时时伺候,算是替自己尽孝了。 这件事情董婉青说了不知多少遍,萧文秀也不知问了多少遍,还怕这位泉州市舶司的大小姐身边没有了使唤人,起居上多有不便,因此特意从屯里派了两个老妈子,前去伺候。 但是董婉青却客气的很,一再拒绝,萧文秀没有办法,便只让自己的丫鬟和老妈子在帮自己做事的时候,顺带着也帮董婉青做一些事——打扫打扫屋子,洗洗衣服之类的。 原本这件事情很好解释,也解释得通。 却不料在摇曳的烛光之中,董婉青却给出了一个同平时大相径庭的答案,甚至是一个称不上答案的答案:“碧云去哪里了?要是我猜得不错,恐怕萧大人比我还清楚吧?要我说,他定然是被萧大人捉住了吧!” 把碧云捉住了? 弟弟捉他做做什么? 碧云这小姑娘虽然嘴巴厉害了点,容易得罪人,但终究只是个丫鬟姑娘,能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犯了小错,看在董婉青的面子上,萧文明也是应该手下留情的。 不过看今天的局面,似乎董婉青的面子已然是不够用了,那要是碧云这丫头犯的事不大的话,就由我出面保他一保,既救了这小姑娘,又实际上给了董婉青面子。 萧文秀这么盘算着…… 却听弟弟萧文明果然说道:“董大小姐所料不错,碧云的确是被我捉住了,大小姐这么聪明,那我为什么捉她?想必你也猜到了吧?” 一旁的萧文秀都快听懵了,这两个人一来一回说了那么多话,却又似乎什么话都没有说,听他们的话——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逼问的这些问题,他们原本就不需要回答,似乎彼此之间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偏偏就只有萧文秀,什么都不知道,被瞒得好苦啊! 果然,董婉青用一句反问句,间接地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这其中的原因,萧大人还需要来问我吗?难道碧云不是因为她是白炎教的圣女,而被萧大人捉住的吗?” 萧文秀原先还想插几句话,缓和一下屋子里尴尬的气氛,可话题说到这里,萧文秀才发现这里所聊的话题太过重大,重大到自己已经插不进话,甚至都不敢胡乱插话了! 剿灭白炎教,是萧文明近年来做的一件大事。 平心而论,萧文明这件事情做得十分漂亮,立下了不小的军功,就连他手下的头目也被朝廷记了功,还有传言说要当官,从此就翻了身了。 虽然如此,可萧文明对于没有捉住白炎教中的两个头目——一个叫什么“炎尊”的、另一个是什么“圣女”——始终是耿耿于怀。 说是不捉住这两个人,平叛就不能算是取得完胜。 因此,虽然已经从福建前线撤下来了,但萧文明就从没松懈过寻找这二人的动向和线索。 这些事情萧文秀都是知道的,至于那炎尊的线索——萧文明捉到也好,没捉到也好都不奇怪。 (本章完) /77/77155/25341054.html 0316 你才是圣女吧! 没捉到,那是因为这两个人行动诡秘,朝廷下了那么大的功夫,都没能将这二人擒获,萧文明小小一个吞天所的千户凭什么就能抓住他们呢? 要是抓住了,也很正常,毕竟萧文明三教九流的认识不少人,人脉要比普通朝廷官员宽泛不少,并且为了捉拿这两个人萧文明始终不遗余力,被他抓住了也很正常。 然而现在却说,董婉青的丫鬟碧云才是萧文明苦心积虑想要寻找的白炎教的“圣女”,这就太令人震惊了! 而让萧文秀真正感到震惊的还在后头呢! 只听萧文明冷冷一笑:“呵呵,碧云是‘圣女’,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董大小姐和我就有话直说吧!你才是白炎教的圣女吧!” 这个问题董婉青要么承认,要么否认,可是没想到她又给了萧文明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没想到萧大人真是一个纯良的君子,我原以为身份早已暴露,岂料萧大人至今才刚刚发觉。” 萧文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了寻找这个危险的白炎教的圣女,萧文明千辛万苦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却不成想圣女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些年,经营临海屯和海港的事务的时候,董婉青也参与过不少,也不知这位白炎教的圣女可曾给自己下过套? 要是一不小心,萧文明已经上了她的圈套,大概连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原本在从金陵赶往临海的路上,萧文明多少已经猜出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真正被自己的耳朵听见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异常的震惊和懊恼。 “都怪我自己笨!现在想想,董大小姐露出的破绽其实不少,我竟一直没有注意,怪不得别人,就只能怪自己!” 一旁的萧文秀听到这几句话也同样是震惊不已:就眼前的这个董婉青,自己已经将其视之为闺中密友,自己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她说一说、聊一聊,甚至一度还动过这样的脑筋,想把董婉青许配给自己的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弟。 可没想到,这个深受自己信任的董大小姐,居然是白炎教的圣女,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萧文秀的三观都被震得粉碎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董大小姐,你……你……你果然是?” 不能不说,董婉青对于萧文秀还是十分尊敬的。 她见这位临海屯实际上的女主人失望成这副模样,心里也终于愧疚起来:“萧姐姐,白炎教的圣女……我是当过……但是自从年中发生了白炎教之乱,我到临海屯来避难之后,就再也不是什么圣女了……同白炎教中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还听姐姐放心!” “你这叫人怎么放心?”萧文明接话道,“你在我的屯子里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就连真实的身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这回捉到了碧云,你恐怕还想瞒下去吧!” “不……不……”董婉青矢口否认,“其实我也一直在找机会,想跟萧千户和萧姐姐说个清楚,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所以才瞒到了现在……这是我的错,我先向两位道个歉……” 董婉青的这套说辞,在萧文明听来没有任何说服力:你自己的身份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到我把人抓到你的面前来,你才肯说。还真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啊! 因此对于董婉宁的这套说辞,萧文明不以为然:“董大小姐这样说,恐怕难以令人相信吧?” 面对萧文明的怀疑,董婉青倒也没有强行争辩:“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也难怪两位不信。事情说来话长,两位要是有时间、有耐心,听我好好说一说,或许就能明白其中的苦衷了……” “时间?时间我有的是。就唯恐等大小姐没有什么时间了。大小姐应该知道,你是白炎教的所谓圣女,那就是朝廷的头号钦犯,也就是在我临海屯这里关服,官府过来拿人。要是离开了这里哪怕一步,恐怕排着队想要抓住你来向朝廷报功的官员,得从临海屯一直排到金陵城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话萧文明当然没有危言耸听,事实就是这样的。 大齐朝的这些官员,要他们冲锋陷阵,亲自率领人马同白炎教的反贼对阵,他们之中恐怕没几个有本事的、也没几个有这样的胆量。 但是要他们来对付一个弱女子,那他们可就来了劲了。 董婉青可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作女,她对形势的判断要比寻常的男子更加精确,知道眼下这个对自己颇怀着几分敌意的萧文明,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够依托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再说谎话那就就不识好歹了。 于是董婉青深呼吸了口气:“嗳!只是说来话长,萧大人和小姐姐既然有兴趣听我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吧。” 说是长话短说,然而这话实在是太长了,就是再怎么短说,那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故事。 这故事还要从董家的先祖开始讲起。 董家一向以来自称都是江南人士,后因战乱才跑到福建去讨生活,但实际上江南也并非董家的祖籍,回溯数百年前,董家还不是江南人士、甚至并非中原汉人,乃是西域到中原来做生意的胡人客商。 因为钦慕中原的灿烂文化,董家这才在中原安顿了下来,并且选了同自己西域大漠的故乡大不相同的江南水乡,作为自己的第二家乡。 别看现在的大齐朝,对于夷狄的所谓“华夷之辩”十分严格,但曾几何时,中原王朝也是十分开放的,对于外族移居到中国生活并不排斥。 所以说,虽然经过了不知多少世代的通婚,可董婉青的血液里,还留着几分之一的西域血统,勉强算是一个混血儿。 所以她的长相与众不同,似乎带着几分异域风情,也显得格外美丽漂亮。 不过等到董婉青这一辈的时候,董家已经和普通的中原人家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不但在中国做生意发财,甚至还当上了中国的官——说的话、写的字、读的书,也同其他中原的豪门大族别无二致,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地被汉化了。 (本章完) /77/77155/25341091.html 0317 番僧 如果没有有心翻阅族谱,或许就连董家后辈的子孙都不知道本家的来历。 不过同中原世家不同,董家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些西域时候的习惯,就比如说他家来中原之前,在改信圣人之道之前,是信仰西域的拜火教的——虽然后世子孙对这种西域的宗教早就没了感情和概念,但家里总是点着一盏长明灯,只不过灯虽然亮着、火也虽然烧着,却没有什么人知道其中的含义了。 直到十年前,董婉青的哥哥董鸿儒,在翻阅家中藏书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部流传自西域的宗教典籍,后来才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拜火教的经文。 只不过董鸿儒从小学的都是中原的诗书,而这本经文所用的乃是西域的文字,弯弯曲曲、弯弯扭扭,整本书上都好像在蝌蚪在爬一样,一个字也不认识。 像董家这样的百年大家,家里收藏几本奇书、怪书并不奇怪,只要不是违禁的反书,没人会把它放在心上。 可偏偏这时候,泉州来了一条从西域过来经商的商船,船上载着一个西域来番僧,据说颇有学问,还认得古时候的西域文字。 董鸿儒有意考考他,便拿着这部经书,先去向这个番僧讨教。 见了这部经书,这西域番僧如获至宝,感动得涕泪俱下,说此书乃是拜火教的至宝,在西域早已失传千年,其中更是记载了世代更迭、天命变革的机密! 对于这等同圣贤学说大相径庭的歪理邪说,董鸿儒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而那西域番僧,则说这是失落之宝,苦苦哀求董鸿儒一定要将这本书送给他。 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书,董家的藏书楼内不知有多少,送了也就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舍不得送给他,让他连夜抄录一份再会西域也是可以的。 然而董鸿儒见这个西域人如此虔诚,便半开玩笑的说了句:此书既然是世上最珍贵的真理,那我也要用你身上最珍贵的一样东西来换,那就是你的眼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原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那西域番僧居然毫不犹豫,立刻就伸手挖下了一只眼睛,捧在手里递给了董鸿儒,并说这一只眼睛不过是一件定物而已,他要留着另一只眼睛将这本书记在脑海里,通背下来,之后便可将另一只眼睛也送给董鸿儒…… 这一幕顿时将董鸿儒震惊了,虽然说中国的读书人也以圣贤之道为治理名言——宽泛地讲,也是有宗教信仰的——但是对于书上写的这些文字,读书人里真正相信的没几个,敢于实践的人就更少了,更多的只是作为科举的敲门砖而已…… 本来嘛,写录这些圣人语录的圣贤死了都有一两千年了,要是还将这些陈词滥调作为圭臬,那还谈什么今人胜于古人? 但是这个西域番僧之虔诚,还是将董鸿儒深深打动了。 另一只眼睛,董鸿儒当然是不会要的,于是他便将这番僧请到自己的家中待为上宾,别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就是要把这一册经书翻译成中国文字。 这是传播宗教的好事,番僧对此自然是不遗余力,施展平生才华,终于将这一部经书翻译得信、达、雅。这一个初译版本,可以说是最接近拜火教本意的。 然而董鸿儒拿到一本之后,依旧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这本经书之中的教义,却说这世上有善恶二神,世上一切的皇帝诸侯国王,全都是恶神的化身,而善神尚未降临于人间,只以熊熊烈火作为自己的替身,因此信仰宗教者,必须摒弃一切世俗的羁绊,全心祭拜圣火。 这种学说几乎就是在劝人造反、反对朝廷、反对皇帝了,在朝廷和官府看来绝对是,违禁的歪理学说。 并且还要求信徒不要孝敬父母、无须友爱兄弟姐妹、祭奠先祖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只有一样信仰了拜火教的,才是真的兄弟姐妹。 这种道德观念,同中国传统道德又是相互违背的,是离经叛道和不近人情的。 这种学说的书籍,如果只是常人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懂的国外文字也就罢了,要是由汉文写作的,别说是宣扬了,就是私藏本身,就是一桩大大的罪过。 因此董鸿儒拿到这部翻译好了的经书以后,只能秘不示人,一边将那瞎了一只眼的番僧礼送出国,一边则穷尽毕生所学,结合中华礼仪道德,重新改写了这部经书,并将拜火教改名为“白炎教”。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董鸿儒一开始只是想让董家数百年前的信仰重现人间,可他越是改写越是发现,这部经书中宣扬的教义虽然荒诞不经,却极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尤其是对那些平素为富不仁、作奸犯科的奸商,他们做了恶事,只要把责任全都推到恶魔身上,再依据个人罪行的不同付出一笔赎罪的银子,自己的精神就得到了解脱,这样的教义无论是对于聚敛钱财,还是对于收拢人心,都是极其有用的。 于是半是出于好奇,但是出于野心,董鸿儒就在福建悄悄地传播这部他已经改写了的“白炎教”的经书,并且自称“炎尊”,说是要降光明于世上。 不能不说,董鸿儒还真是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天分的。 短时间内,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聚拢起了成百上千的信徒,并且大多是福建本地的富商,每年光进贡给董鸿儒的赎罪银,就愈十万两之巨。 董家原本就有钱,董鸿儒更加知道用钱的法子,便用这笔钱招揽了不少武林人士为自己所用。 至此,董鸿儒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大,又受到拜火教教义本源的熏陶,渐渐地也就有了造反的心思。 期间,董婉青也帮着自己的哥哥董鸿儒做过不少事情,不过对于白炎教的教义,董婉青是嗤之以鼻的——她知道这部经书的由来,知道所谓的治理名言,都是他哥哥一个人胡编出来的。 有时候夏天吃到冰镇西瓜想出一句,有时候冬天烤火时候想出一句,有时候便秘疏通的时候想出一句…… 有几句还是董婉青替她哥哥想出来的…… (本章完) /77/77155/25404475.html 0318 迷茫 就这样的所谓的治理名言,和鬼话差也差不了多少,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而董婉青帮助董鸿儒做事,一则是出于对自己哥哥的崇拜,更重要的是那时候,董婉青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童心未泯又闲来无事,不过是玩玩而已。 但是董鸿儒对他这个妹妹是报以绝对的信任的。 他所创立的这个白炎教,名义上说加入圣教的教徒,都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但毕竟血浓于水——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亲妹子。 于是董鸿儒成了炎尊,董婉青自然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了。 不过董婉青却不喜欢拿腔作势地当所谓的“圣女”,偏偏又有不少场面上的事情非要她参与不可。 于是她便常常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碧云假扮成圣女,自己要么在一旁观察,要么索性玩自己的去了。 听到这里,萧文明忽然回忆起自己在临海县,第一次同白炎教打交道时候的场面。 那一天,主持仪式的那位所谓的“圣女”,应该就是碧云,而董婉青一路上蹿下跳,显然就带着玩闹的性质。 而在台下的董婉青,对“圣女”碧云反而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她说什么,碧云就非得照着做不可。 就算是把白炎教的聚会搞砸了,让白炎教的据点被拔除了,那所谓的“圣女”依旧只能无话可说,唯有听之由之而已…… 原本董婉青以为这样过家家的生活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半年之前,他的哥哥董鸿儒突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今朝廷昏聩,我们白炎教羽翼已丰,干脆就反了他了,建立一番基业,也可光宗耀祖! 董婉青可不是全无主见的小姑娘。 一听董鸿儒这几句话顿时都震惊了。 他的这个哥哥极有才能,一边经营白炎教,顺便还考取了孝廉的公民,家传的泉州市舶司副提举的位置,迟早有一天就是他的,他又不是那些吃不上饭的农民,何必冒这个风险来造什么反呢? 因此董婉青苦 (本章未完,请翻页) 苦地劝说了董鸿儒好几天,然而董鸿儒就是不听劝,到最后几乎闹的兄妹反目、不欢而散。 造反的事情,董婉青当然不想掺合,但他出于兄妹的感情也不想向官府告发此案。 于是董婉青便想了个明哲保身的办法,跑到萧文明的临海屯里,只求能够两不相帮、与世隔绝、但求自保而已。 董婉青这样的做法,当然不能让董鸿儒满意,他的理由也很简单:白炎教组织教务,一向是炎尊和圣女双管齐下、齐头并进,如今起事在即,圣女忽然撂挑子不干了,那就相当于一个健全的人断了一条腿,平稳地走路都难以做到,更何况是上阵厮杀了,这怎么能成? 原本董鸿儒,还想强求董婉青帮着自己做事,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外柔内刚,逼迫她做事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把丫鬟碧云留在自己这里,让他来假冒白炎教的圣女,就算只能做一个活招牌,但是有招牌也比没招牌强。 而正是因为董婉青的退出,导致白炎教的组织能力大打折扣,从起事一开始就带着极大的缺陷,无法实现两线作战,也就导致了白炎教杀入苏州府的那一撮兵力,无法实现有效的组织,才被萧文明用一票杂牌军轻易地就遏制住了进攻的势头。 终于导致了整场起事的失败。 这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以后,根本不用董婉青过于自白,萧文明就已经搞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自打白炎教起事以来,董婉青始终就跟他哥哥董鸿儒是两条心,非但没有参与其中的任何过程,甚至还劝过董鸿儒几句,劝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和朝廷作对。 并且为了避嫌,董婉青还特意住到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事实上让自己处于一种被监控的状态,这样真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就比如说今天——那董婉青就可以把话说清楚了。 不能不说,董婉青对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处置的方法也足够的有效,光说能做到明哲保身这一点,就不知要比多少须眉强出多少个档次!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果要深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萧文明其实也是不愿意为难董婉青的。 论起来她其实也没犯什么大罪,白炎教造反的事情,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而之前当那个什么白炎教的圣女,也就是个骗取钱财的罪过而已——并且榨取的都尽是些为富不仁的奸商、恶霸、地主,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算不上什么罪过,反而是在给穷人出气。 就算有罪过,凭他市舶司董家的实力,把钱掏出来赔给那些人也就是了——董家不肯出,萧文明都肯自己掏银子出来。 毕竟当初在建设海港的时候,董婉青对萧文明也是颇多助力的。 当然了,参与邪教本身就是一项罪过,那些被骗了钱的富商地主,也未必肯承认自己是白炎教的信徒,未必会出头来领这个钱。 只可惜大齐朝的律例,除了追究本人的罪过外,还有“连坐”这一条规定,就算你自己没有犯错,那你的至亲好友犯了罪,一样要追究你的责任。 按照后世的眼光,这样的规定虽然不够人性化,但对于维持王朝的统治确实很有必要的。 所以说很不幸的是,尽管董婉青已经拼尽全力想要脱离麻烦的漩涡,可依旧身不由己地被旋涡裹挟了进去。 朝廷要是追究起来,哪怕追究的尺度再宽松,再怎么网开一面,也都不可能漏过这个圣女——或者仅仅是前“圣女”——的董婉青。 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董大小姐,事已至此,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董婉青抿着嘴摇摇头:“这……这……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白莲教起事以来的这小半年,董婉青一改往日活泼的性格,就住在临海屯里当起了深闺里的大小姐。 在这段时间里,对于自己的前途命运,董婉青不可能没有过仔细的思考,然而就是这样,她依旧想不出比继续留在临海屯更好的选择。 这份对于自己前途的迷茫,恐怕也是再真实不过的了。 (本章完) /77/77155/25404476.html 0319 我保了! 不过这其中只有一点,是可以确认无疑的。 萧文明问道:“那么这个白炎教的什么圣女,你今后就再也不想当了吗?” 董婉青异常坚定地点点头:“当然不想当了!” 一旁的萧文秀也帮腔道:“老弟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董大小姐还想当这个什么劳什子圣女,这半年来怎么肯乖乖的了,呆在临海屯陪我这寡妇说话?” 听萧文秀的意思,也是想要将董婉青保下来的。 可问题是董婉青现在是天字第二号的钦案要犯——第一号是他哥——并且犯的还是谋反的大罪,这个不是想保就能保下来的,搞不好连自己都会被拖下水…… 只听萧文明说道:“老姐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凭我现在的胆量和本事,就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我都敢保,可唯独董大小姐……” 萧文明的确有萧文明的难处,这是无可否认的。 这点,董婉青也知道:“既然萧大人不肯保我,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这就离开临海屯,回泉州去。我爹要是肯帮我也就罢了,他要是不肯,我索性投案自首,只求朝廷能给我痛快来一刀,不要千刀万剐地出去丢人!” 董婉青这几句话,又引起了萧文秀的妇人之仁,让她又埋怨起自己的弟弟来了:“听你平时胡吹海螺,说什么不怕朝廷、不怕官府,就是皇帝来了也不怕。怎么保一个董大小姐就这么难呢?他固然是白炎教的圣女,一来没有做什么坏事,二来身份除了你我之外,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人过来捣乱,你就是保了她又能如何?” 道理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仔细想来,董婉青除了她现在这个身份特殊之外,对萧文明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危险性,但偏偏就是这么个特殊的身份,让普天之下,已无让她容身之所了! 哪怕就是重新想回泉州老家去避难,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日,董婉青的老爸和毅亲王一道饮宴,那时候就明确说了,泉州市舶司副提举的官位,他董家是再也不想当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其中带有明显的明哲保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朝廷:老董家和董鸿儒这个逆子已经划清了关系,家传的官位就是扔了不要,都不想留给他! 在重男轻女的观念那么严重的古代,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放弃,就更别说董婉青这个女儿了……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就回忆起自己刚刚穿越到大齐朝的时候的情景,那时的萧文明和现在的董婉青一样,举目望去尽是仇敌…… 但是自己要比这位董大小姐稍强一点的是,自己至少还有萧文秀这个姐姐可以毫无条件地支持自己,而董婉青就有一个不靠谱的哥哥。 不但不能帮她,反而甚至会将她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拉。 思前想后,萧文明终于松了口:“既然老姐说话,又念在董大小姐帮过不少忙的份上,那也到了我萧文明投桃报李的时候了,只要董大小姐从今以后不再同白炎教再有什么瓜葛,那就那就一直住在我临海屯吧!只要我萧文明在一天,就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萧文明这话分量极重。 好像白炎教圣女这样的要犯,萧文明想要硬保,那就相当于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相当于成了董婉青无可置疑的救命恩人。 然而面对这样大的人情,董婉青心中异常感动,嘴里却只淡淡回答道:“那我就谢过萧大人了……”一双水汪汪的杏花眼中,却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萧文明也不需要董婉青怎样的感恩戴德,却道:“那么我们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保董大小姐那是冒了大的风险,还请大小姐体谅我的苦衷,不要暗中是什么手段再害我了……大小姐这总能答应吧?” 要是放在平时,萧文明这句话非惹得董婉青和他争吵几句,然而今时今刻,她却只能悠悠地说道:“萧大人的话还有小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姐的话,我都记下了……那碧云这丫头,不知萧大人想怎样处置?” 萧文明叹了口气:“唉,碧云这丫头啊……我看也是上了当而已……怪就只怪她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就犯下了滔天大罪……” 董婉青摇摇头:“这也未尽然,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碧云这丫头野心不小,他一心想嫁给我哥哥,当不成夫人,哪怕当个妾室也是好的。所以才会对我哥言听计从,闯了这么大的祸,也全怪她太贪心了一些……” 萧文明恍然大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难怪碧云这么个没见世面的小丫鬟,敢蹚白炎教这一趟浑水了…… “看来,你哥董鸿儒真是害人不浅,董大小姐,我一个小小的屯田所的千户,能保你的安全,已然是尽了全力了。你哥哥我实在是周全不来,或许他也不需要我去周全。” 董婉青也道:“哥哥结局如何——那也只能全靠天定了……” 听这话题从董婉青身上转移到了碧云身上,又提到了董鸿儒,几乎是越扯越远了,萧文秀赶紧把话题往回拉:“董大小姐,碧云这丫头,我虽然不是很了解,可听你这么说,也是个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的。有些话,你们主仆之间或许不好意思,你就把她带过来,由我这个外人来劝劝吧!” 听萧文秀这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不能把碧云当成犯人那样看管和处置,就把它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有董婉青和萧文秀两个人亲自劝道和管束,这样也能让她收敛一些野心,至于那些非分之想也可以稍微消停一些了。 并且看样子,董婉青虽然对碧云的所作所为颇有几分不满,但对于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丫鬟兼朋友,董婉青还是很看重的。 因此听萧文秀有意把碧云接出来,董婉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道了谢:“那就多谢萧姐姐了。都怪我平时太溺爱碧云了,才闹出那么多麻烦事儿……姐姐替我多训她几句,那也是为她好。” (本章完) /77/77155/25404477.html 0320 比编的还精彩 董婉青都这么说了,萧文明也只能顺水推舟地陪着董婉青和萧文秀两人,去自己所住的院子。 萧文明的院子距离萧文秀的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院子周围,刘辰所率领的萧家军的弟兄把手得异常严密,除了萧文明等人之外,别说是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甭想溜进去。 推开屋门,只见烛光之下,宋星遥正聚精会神地把玩着自己用惯了的那一对峨眉刺。 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股子霸气,让假扮成圣女的碧云,不由自主地缩在一边的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萧文秀见状,先迈步进了屋子,同宋星遥打过招呼之后,便走到碧云的身旁,低声说了句:“碧云姑娘,你站起来,董大小姐找你有话说。” 碧云怯生生地站直了身体,两眼呆呆的看着董婉青,嘴巴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董婉青也是一样,两本原本这两人一仆一主,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经历这样的情况,却又是相顾无言,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董婉青又把萧文明抬了出来:“萧大人有话要跟你说,你仔细听好了,不能顶嘴。” 现在就是叫碧云顶嘴,她也不敢了。 于是碧云又怯怯地看了萧文明一眼,眼神同萧文明那双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睛一接触,便害怕得赶紧低下了头,牙齿咬着嘴唇,静听萧文明的训斥。 自打捉住了假圣女碧云,萧文明就忙着赶路,还真没同她说过半句话。 现而今终于回到了临海屯,整件事情也该有个交代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碧云啊碧云……有句古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意思是天命固不可违,但作为一个人,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你一个丫鬟也是苦出身,想给自己奔个好前程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就是想要逆天改命。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尽人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首先要尽的是‘人’应该干的事,自己先要做一个‘人’,然后才能谈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否则做的都不是人事了,那要所谓的前程有什么用呢?就算有了前程,那也不过是猪狗的前程而已,没有半点用处,又何必去处心积虑地争取呢?” 萧文明这番话就是说给碧云听的,也是说给董婉青听的,某种程度上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几句话说的连他自己都感动了,而碧云更是热泪盈眶,原本一张长得虽不漂亮,但也颇为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和鼻涕,显得说不出的凌乱和邋遢。 见碧云已然被自己说动了,有了自己这番话,短时间内碧云肯定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于是萧文明最后总结:“算了,我已经答应董大小姐了,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这事儿我能包容就暂且帮你包容下来,今后你要好自为之。且万一朝廷再以这件事情给你秋后算账,那也纯粹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听萧文明已然把话说完,董婉青也厉声呵斥了一句:“萧大人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这话都是为你好,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碧云还能说什么呢?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服了,嘴上还是很服帖的:“小姐、萧大人,还有萧大奶奶,这些话我都记下了,都记下了……” 不记下又能如何? 萧文明都已然答应了萧文秀和董婉青了,并且连董婉青这个正牌的圣女他都保下来了,又更何况是碧云这个假冒的了。 因此萧文明摆摆手:“好了,那你就跟着你家小姐走吧。这几天乖乖伺候着,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要做,不该见的人一个也不能见。这事儿我总不用再教你了吧?” 碧云可比不上董婉青,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主见,一见萧文秀、萧文明和董婉青三个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气就已经被浇灭了,又挨了他们一顿训斥,早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似的,一边答应着萧文明的要求,一边紧紧跟在董婉青的身后,低着头、垂着手,离开了关押他的这间屋子。 碧云走了,宋星遥再呆在这间屋子礼也就没有什么用了,于是萧文明便立即让她去找温伯明,再返回金陵城跑一趟。 宋星遥这小妮子心肠是好的,虽然人已经很累了,但一听说是去搭救一个苦命的女子,二话不说便拔腿启程了。 董婉青等人离开了屋子,却没有急着回去,却在另一间防守同样紧密的屋子门口停下了。 这间屋子门口同样有萧家军的弟兄守护,并且问下来,甚至是由萧文明手下三个头目之一的刘辰,亲自在屋子里守候。 董婉青想要询屋里人的身份,自己却又不敢开口,便央求着萧文秀等萧文明出门的时候问一句。 萧文秀原本也好奇,因此带着董婉青和碧云多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弟弟出来便问:“老弟这间屋子里似乎也关押了人,不知关的是何人?” 萧文明冷冷回答:“是‘炎尊’。” “炎尊!”董婉青听了吓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萧大人连……” 其实屋子里人的身份,在场之人中除了萧文明之外,碧云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碧云刚刚挨了一顿训斥,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是透露这样的绝顶机密了。 正因为事后询问碧云也一定能够知道此人的身份,因此萧文明现在保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便坦然回答:“董大小姐尽管放心好了,这个炎尊不是真的炎尊,就跟碧云这个圣女不是真圣女一样。你哥好好的,并没有被我捉住——还没有别我捉住……” “那屋子里的这个‘炎尊’到底是谁?” 萧文明冷冷一笑:“他的身份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被惊住了,此人到底是谁,你回去问问碧云就知道了。天底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有时候真比编出来的还要精彩……” (本章完) /77/77155/25404479.html 0321 总宪大人何必着急 萧文明越是这样卖关子,便越是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就连萧文秀也问:“老弟,你就有话直说吧,这人到底是谁?” “姐,他的身份我是要说的,却不知应当怎样说,我现在就要问他的话,等问明白了前后缘由,我再告诉你不迟……” 萧文明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再继续逼问也没意思。 于是萧文秀便叮嘱萧文明不要太过劳累了,要连夜审问那个炎尊也得先吃了饭,填饱肚子以后再说,于是便赶忙带起董婉青和碧云两个人,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萧文明哪吃得进饭呢?他气都气饱了。 待送走了这几人,他便伸手推开屋子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因为屋子里关的是一个男的,战斗力要比碧云,这个小姑娘稍微强一些,看守他的刘辰又没有宋星遥那样强的武功,因此这个白袍人始终就被用结实的绳子五花大绑着。 直到自己亲自进来,萧文明才挥挥手命令刘辰:“这位仁兄也是个人物,替他松绑了吧,这是在咱们临海屯,料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既然是萧文明的命令,刘辰当然遵行不悖,亲自动手替那白袍人松了绑,又摘掉了堵着嘴巴的棉布。 那人这一路被绑的好苦,失去了绳子的束缚,却好像也同时失去了绳索的支撑,整个人一下趴倒在了地上,咳嗽了好一阵,才能重新站起身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我已经在临海屯了吗?” 萧文明从鼻孔中冷笑一声:“哼,你也算是临海屯的故人了,不知上次来到这里还是什么时候。不过临海屯的发展日新月异,恐怕同那时已然是大变样了,只可惜是半夜来访,也没法看看这里的新面貌,是不是有一种入宝山空手而归的遗憾呢?江南道总管桑总宪桑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原来这个所谓的“炎尊”,居然是桑淳元! 萧文明刚刚得知他身份的时候,也是被惊讶的哑口无言,这一路上他好好的调整了一番心态之后,方才能够这样平静地同桑淳元讲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桑淳元是官场上的老手,又是判案的老行家,知道自己已然是犯了滔天大罪——他这个炎尊不管是真是假,都必然为朝廷所不容! 这就好像一个人真的造反,固然是要临时处死的,可就算他内心里不愿造反,就忽然发了失心疯,跑到街上大呼小叫的说我要造反,同样会被官府严惩。 而桑淳元现在又偏偏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 萧文明同自己有仇,是断然不肯包庇的自己的。 几乎看到自己人生的结局的桑淳元,这时反倒释然了。 他揉着麻木发酸的肩膀,回答道:“我落到了萧大人手上,那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又或者送交官府,悉听尊便!” 这都什么时候了,态度还这样不客气,但越是这样不客气,就越是显示出桑淳元的心虚。 于是萧文明说道:“桑总宪和必这样心急?这一路行色匆匆,大家都辛苦了,我们略微休息一下,说说话、聊聊天,吃一吃饭,喝一喝酒,得养足了精神再做下一步的考虑不是?否则仓促之中难免会有纰漏。” “萧大人你就不要假惺惺了吧!我既已落到你的手里,那么只求你看在你我曾经同朝为官的份上,不要故意作贱而已。” “同朝为官”四个字之前加上了“曾经”两个字的定语,就显得格外令人心酸了。 桑淳元也是寒窗苦读十几年,这才金榜题名,但因为科举成绩并不突出,便被外派到地方当官,升级的速度也并不很快,不过好在一直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区当官,钱粮赋税从来没有亏空过。 因此他累官也当到了苏州知府,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直到一两年前桑知府突然发迹,一跃龙门成了江南道的总管,原本以为自己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却不料发生了前几日的那一幕,几十年的仕途经济戛然而止。 至此,桑淳元这一生,也不过化作了一段无用功而已。 这样的遭遇就连萧文明都感到替桑淳元惋惜:“唉!桑总宪大好的前程,为什么要替董鸿儒假扮这个炎尊呢?不说别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哪怕就是一桩生意,这也是稳赔不赚的赔本生意啊!” 这话说得桑淳元一惊:“怎么?你已经知道那所谓的炎尊,就是董鸿儒了吗?” 萧文明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当然知道了。怎么?难道不是吗?” “这肯定是啊!这种事情,是可以胡说的吗?” 桑淳元蹙眉道:“那萧大人为何不早早的告发他呢?” 或许在桑淳元的眼里,只要把董鸿儒提前告倒了,那自己也就不必去假扮这个所谓的“炎尊”了,也就不必同萧文明打交道,更不会被他捉住,闹得现在如此狼狈。 确定董鸿儒就是炎尊,萧文明其实也是在看到圣女是碧云的那一刻才确定下来的。 而真正到百分之百落实无疑,则一直要等到从董婉青口里知道白炎教的前因后果,而这段时间之内,萧文明根本就没有空去告发董鸿儒,就是要告发,一样要告到江南道总管衙门…… 可衙门的总管桑大人,不就被控制在萧文明手里吗? 想要告发,又能向谁去告发呢? 虽然有种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但萧文明该装的逼还是得装的。 “还不是因为证据不足吗?就凭董鸿儒的身份,我告了也是白告。就好像桑大人你同白炎教有瓜葛,这是我也是早早地都有眉目和线索了。可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因此也不能告发于你。这和我暂时不能告发董鸿儒的道理是一样的。” 萧文明这几句话又把桑淳元吓得不轻:“什么?你老早就知道我同白炎教有联系了吗?这事儿,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萧文明不是神人,也没有开天眼——虽然因为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缘故,故而知识和视野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古人,但是要论起勾心斗角来,却又远不能及之。 桑淳元老谋深算,藏得那么深,虽然其间不乏蛛丝马迹,并且这些迹象条条直指他同白炎教之间不一样的关系,但真的总结出背后的规律,还是在从金陵返回临海的路上,萧文明同温伯明之见进行了不断的讨论之后,才最终得出来的。 (本章完) /77/77155/25424814.html 0322 陷入深渊 正因为同温伯明有过细致的考虑和商量,因此萧文明回答桑淳元疑问的时候,也可以做到胸有成竹。 “其实头回和桑大人见面那时候——那时你还在苏州知府任上——我就已经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当时我刚刚抓住了替白炎教做事的王霸。按照桑大人的做事风格,按理说是定然严刑拷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可大人却一味地遮拦掩盖,着实是有悖常理!并且至不久之后,王霸便死于非命,死相惨烈,颇似白炎教的作风,而王霸的死因至今仍未查明。做事这样很辣诡异,也同样是白炎教的所作所为。这件事情扣子一直留在我这儿呢,就连王霸的尸体都停在原地,两年多了都还没有动,桑大人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眼下这是深秋季节,天气已经渐渐寒冷,可萧文明这几句话依旧让桑淳元听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没想到萧大人办事这样严谨,王霸的这件事……的确同我有关……” 萧文明见自己已经把桑淳元唬住了,便又赶紧多举了几个例子,一只举到了平叛尚未成功,桑淳元就急忙忙地推举董鸿儒当前进村的百户…… 桑淳元从一开始的惊讶,听到这里,到最后已然是释然了:“我原以为萧大人做事不过是果断一些、英勇一些、不守规矩一些而已,没想到居然也这般严谨。就凭萧大人掌握的这些证据,只要略加核实就能将我告到死处,而萧大人却始终沉得住气,着实让我佩服。” 桑淳元素来以城府深厚、老谋深算著称,萧文明能够得到他这样的评判,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这话反而把萧文明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既然已经把桑淳元的心气打掉了,那往下的话就好说了:“桑大人我就弄不明白了,你是堂堂的封疆大吏,大好的前程为什么会听命于董鸿儒呢?” 这件事情萧文明一直没有搞明白,就算是同才智超群的温伯明,也无法解释萧文明的疑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桑淳元原本就是科举正道出身,当官是顺理成章的,并且一直在江南道做官,又做到了几乎是只差一步就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 可董鸿儒却只是一个在福建活动的,恩荫的市舶司的副提举——并且还是没有上任的——无论是从活动区域、社会地位亦或是官位高低,桑淳元都没有必要听董鸿儒的话。 听到萧文明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桑淳元又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解脱一般:“萧大人这问题问得好!此事说来话长,且埋在我心里已许久了,这些年来从未跟人提起过,既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在萧大人面前才能一吐为快……这世道啊,怎么说的呢……”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桑植园虽然是科举正途出身,但是他一来不是世家子弟朝中没有长辈关照;二来考试的成绩也不怎么突出,没能被选中翰林院当编修;就连金榜题名时候所拜的座师,也因为是旧党成员,在党争中落败之后便被清算掉了,因此桑淳元就连一天京官都没有当过,就早早的被发配到地方,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并且将它发配之时,吏部的那些新党官员明显是有意为难他,把他送到了一个,连年亏空的穷县,搞得桑淳元还没赴任,就已经背下亏欠下了一大笔的亏空。 并且户部逼债逼的凶,说是到年底还不出来,就要将桑淳元就地免职、革职查办! 朝廷这番作为可以算是说缺了大德了。 桑淳元一天的官都没做过,县里所积欠的亏空,那都是前任的官员落下的这笔陈年老账,无论如何也不能记到他的头上。 可是县官不如现管。 户部的那些官员,不但要比县官大的多,还正现管着桑淳元。 眼看自己寒窗十余年,才辛苦考上的功名,一眨眼就要莫名其妙地被开割掉了,桑淳元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就是这么一急,就让桑淳元失去了判断事物的理智,也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上了陷入深渊的第一步…… 这时候,忽然本地的一个大财主主动找上门来,说是知道县里财政困难,情愿敬献一笔银两,帮助县里度过难关。 原本地方官府,为了应付朝廷的赋税或是其他摊派,向本地的地主或是富商暂借一些银两,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并且因为有官府担保,还能顺带地同本地的父母官搞好关系,地主和富户一般也都乐意干这种事。 但是他们的银子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通常这种情况不过是暂借个一年半载的而已,虽然不用付出高额的利息,但总得给债主一些好处——比如说在判案断关子上略微偏袒一些。 可这位富商却大不相同。 明说了,这笔钱就是给县里面的——而且还是白给,根本就不需要事后归还,并且什么好处都不需要,只求帮县里渡过难关就可以了。 那时的桑淳元不过是个新任的官员,但他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这笔钱几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桑淳元拿在手里实在是心里不踏实。 反复追问之下,这个富商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要让桑淳元批准在县里新建一座庙宇,建庙的钱当然也不需官府来掏,自然有本地的善男信女募捐所得。 大齐朝以圣贤为楷模,无论是对于佛教还是道教都不甚推崇,却也并不严禁民间信仰,修佛寺建道观的事情,其实也并不罕见。 这个条件并不算过分,因此桑淳元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可是事后才知道,这位富商所带头所建的,并非佛教或者是道教的庙宇,而是白炎教的一处据点。 当时白炎教不过在草创之时而已,造反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桑淳元当然意识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稀里糊涂就同意了。 要是知道白炎教以推翻朝廷为纲领的话,就是砍了桑石原这颗脑袋,他都是不会同意的。 (本章完) /77/77155/25424849.html 0323 可怜、无辜 但是庙里供奉的并非佛祖也非道君,更不可能是古来的圣贤,而是一团白色的火焰,按照大齐例律,这属于淫祀,轻则捣毁庙宇、遣散信众,重则还要追究本地官员的责任。 并且这事儿可大可小,往轻了算不过是偶尔疏忽而已,罚酒三杯也就过去了,如果能够妙笔生花的话,还能算是当地官员警惕心强,及时捣毁邪教据点,以防民变发生——不但有功而且无过。 但是要往重了算,那就是玩忽职守,纵容邪教发展,那就是个砍头的罪过了。 以桑淳元旧党的身份,朝廷里的那些“正人君子”追究起来,只会从众而不会从轻。 这时候,桑淳元才发现,他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了——想要在摆脱这个崇拜火焰的白炎教,已是绝无可能。 而白炎教就是乎对他青睐有加,不断地替他出钱修桥铺路、积攒政绩,让桑淳元这个旧党的余孽,居然在新党把持的朝廷当中站稳了脚跟,不但坐稳了知县的宝座,并且顺利地升任知府,而且还是有名的富裕的苏州的知府。 但是当这个所谓的苏州知府,桑淳元真是一点都不开心,仿佛这个位置不是他主动坐上去的,而是别人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扔上去的。 有了这份心结,桑淳元这官当的时刻板着一张不开心的嘴脸,也就在下属和同僚之间有了冷面冷心的评价。 桑淳元因为这样的原因被白炎教拖下水…… 你说他可怜吧? 倒也有几分可怜,他对白炎教的教义没有半点感情,甚至一度还动过剿灭白炎教的心思,只不过是客观条件实在不允许而已。 你说他无辜吧?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无辜,在白炎教的帮助下,桑淳元至少是一路平步青云,官位是越做越高了,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白炎教的帮助,恐怕桑淳元就连这个小小的县官都党不住,现在已经回家种地去了…… 但是除了桑淳元这边,整件事情也可见董鸿儒的可怕。 十年前,董鸿儒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能够定下拉拢朝廷官员的策略,并且所拉拢的,都是一些在党争中失败的不得意的小官。 这些人要么急着升官,要么不甘心政治斗争的失败,对于白炎教所提供的资源是十分看重的,也就更加容易上贼船。 下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桑淳元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大笨蛋,他早就知道白炎教所宣扬的,都是些荒诞不经且漏洞百出的教义,说难听些那就是一群愚民,自己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同他们混在一起,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桑淳元时时想着跳出白炎教,只可惜他早已深深陷入了旋涡之中,早已抽身不得,最终落得今日的这个下场。 桑淳元这只老狐狸介绍的自己的经历,萧文明未必敢全部相信,但也不能说他有一句算一句,全都是开脱自己的假话,这其中半真半假,令人难以琢磨。 而萧文明都问出了一个最紧要的问题:“桑总宪,我就问,你今年白炎教在福建起事的事情,你可曾参与其中?” 桑淳元十分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参与。事先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劝董鸿儒不要轻举妄动,他手下这些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对手。朝廷或许一时反应不及,可是等回过手来,定会如泰山压顶一般将,区区白炎教压得粉碎。” 桑淳元的这个判断十分精确。 但站在桑淳元的角度,萧文明还有另外一个计策:“桑大人,你知道吗,我要是你,非但不会劝董鸿儒收手,反而会劝他早早地起事,让他在朝廷面前碰个粉身碎骨。这样白炎教覆灭了,他们捏住你的把柄,自然也就没有了。至于董鸿儒,死在乱军之中最好;要是没死,那就想办法捏在自己的手里,要么一刀杀了算了,要么把他毒哑了,向朝廷报功。就算他反咬一口,也能说是这白炎教的逆贼死到临头狂犬吠日而已。” 桑淳元摇摇头:“这样的想法我未必没有,然而白炎教形势有多狠辣,恐怕萧大人还不知道。萧大人有没有发现,你此次行动我虽然没怎么支持,却也不怎么掣肘,任由大人领军在外。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被桑淳元这么一点,萧文明还真的发现了,此次平定白炎教的过程当中,桑淳元表现得很老实,自己在筹集军粮物资的时候,苏州府在供应前线补给的时候,他都没有横加阻挠。 一开始,萧文明还以为这一回的平叛行动是毅亲王主持的,所以地方上的官员不敢耍什么小动作,可现在想来,以桑淳元的权柄地位和他的手段,如果有心的话,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萧文明在前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看来眼前的这只老狐狸,早就已经跟白炎教不是一条心了。 “那萧大人既然有意要同白炎教决裂,那你应该过来找我啊!你在内、我在外,大家齐心合力,未必就不能将白炎教一网打尽!那你就能继续当你的官,我也能够少些麻烦,这么两全其美的事,你怎么就想不到呢?” “哪有那么容易?”桑淳元叹了口气,“不瞒萧大人说,我虽然同你政见不合,但在对付白炎教这事上是一致的,倒也想同萧大人合作,但是我府里白炎教的眼线不知有多少,我要有个轻举妄动,早就被他们发现了,就是这一回,让我假扮炎尊,那也是出于他们的授意,明知是死路一条,我也不得不从啊!” 让桑淳元假扮炎尊同萧文明来谈合作——白炎教这件事情做的的确是有够阴毒的。 他以“炎尊”的名义同和萧文明谈话,对于白炎教、对于董鸿儒而言,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要是成了,他们白炎教自然可以起死回生;要是不成,双方展开火并,杀了萧文明固然可喜可贺,要是死了这个已经有了二心的桑淳元,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更是可以把桑淳元之死的脏水,往萧文明身上泼。 更关键的是,董鸿儒这个真正的“炎尊”现在已经搭上了康亲王的线,并且非常嘲讽的,还要因为平定白炎教有功而被授予前进屯百户的职位,想要对付他就更难了。 看样子同白炎教,同董鸿儒的较量又将是一场惨烈而又旷日持久的搏杀。 “那下一步桑总宪有什么打算呢?总不可能就这样一直住在我这临海屯吧?我把你从金陵城里掳了出来,现在城中无人坐镇,恐怕早就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向朝廷报告也是迟早的事情。瞒,是肯定瞒不下去的,还得早定主意。” 桑淳元还真有种,坦然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过一死而已了。” “死?难道桑总宪就不想着还能有一线生机吗?” 萧文明说的这句话可不是笑话,却逗得桑淳元哈哈大笑:“萧大人,大齐例律我比你懂!就我这样的罪过,想要不死?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那么哪怕有告发董鸿儒,戴罪立功都不能换回一条性命吗?” “呵呵,我是旧党一派的,就我这样的罪过,凌迟处死是跑不了的,就是皇上格外开恩,也最多判我个腰斩之刑。甚至死后留个全尸都难以做到……” “所以说,桑大人就准备安心等死了吗?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好奇,像总宪大人这样的性格,难道不想着告发董鸿儒,给自己报仇吗?”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这句话,是给桑淳元提了个醒,让他知道事情还大有可为。 可没想到的是,对于告发董鸿儒之事,桑淳元其实是早有打算:“萧大人所说的,我当然要做,按照世俗的俚语说,这叫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我身败名裂不假,但董鸿儒也绝不可能逍遥法外!”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被实事折磨得灰头土脸的桑淳元,忽然重新雄姿英发了起来,依旧是那个在下属面前说一不二的江南道总宪大人! “桑总宪既然已有这样的想法,那想必心中,也早就有了实施的打算吧?” “不错!董鸿儒隐藏甚深,他这个炎尊的身份,其实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整个白炎教之内,知道这一点的恐怕也没有几个。所以除非有我本人的指认,想要告倒他并不容易。” “这就未必吧?”萧文明说道,“朝廷对于挑起造反的邪教头目,向来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的。况且董鸿儒在朝廷里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想必也没有什么人肯拼了性命去保他。想要告倒他,或许也并不像总宪大人说的那样难吧?” “不难?哼哼!”桑淳元冷笑道,“萧大人不会以为白炎教里,就属我的官位的最高吧?别的人不说,最近董鸿儒跟康亲王走得很近,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桑淳元这话让萧文明听了一个激灵。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38592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449741.html 0324 纽带、靠山 要是董鸿儒和康亲王勾结起来,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并且这两个人,在政治上有极强的互补性。 白炎教造反已经失败,急需寻找一个有力的靠山,来保住最后的火种和希望,而康亲王同样怀有不臣之心,想要扩充自己的势力,也有必要将白炎教经营的这些人脉拿到自己的麾下。 双方的政治诉求可谓是一拍即合。 并且他们还有着天然的政治纽带,那就是在党争中落败的旧党一派。 康亲王原本就是旧党的政治旗帜,而白炎教笼络的官员,也都是政治斗争失败的那些旧党的成员,其中还有不少人既加入了白炎教,同时又忠于康亲王。 这种双重身份,俨然是双方达成政治联盟的粘合剂。 而从现有的迹象来看,这两个人的确已经走得很近了,甚至已然狼狈为奸地勾结在了一起。 因此,得到了康亲王的庇护,再想要告倒董鸿儒那,难度就陡然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想到这里,萧文明的脸上都禁不住露出了难色。 桑淳元果然是政坛的老狐狸,更是察言观色的老手。 他毫不费力的就猜出了萧文明神情的细微变化,用颇为得意的口气说道:“怎么样?萧大人,以你的聪明应该考虑成熟了吧?让我去告发董鸿儒,你便是破获白炎教一案最大的功臣!到时皇上青睐有加,朝廷百官更不能埋没你的才能。听说康亲王曾许你当什么江南道的节度使!呵呵……只要连同康亲王一同扳倒了,别说什么江南道节度史了,直接给你加官进爵、登堂拜将,直入枢密院,那也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桑淳元这话没有半句夸张。 康亲王一派,始终是皇帝的心头刺,对于皇权的威胁,恐怕还更在造反的白炎教之上。 要是能解除了这个祸患,那可真会在皇帝心上记上重重的一笔! 对于立功不立功的,萧文明其实看的不是很重,但是能够告倒董鸿儒和康亲王,对他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因此只是略加思索,萧文明就同意了桑淳元的提议:“好!桑大人果然行事果断,只不过你把这样大的功劳让给我,是不是也有什么条件?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也不过力保而已,朝廷、皇上铁了心要杀你,我也没有办法。” “我刚才已经跟萧大人说了,《大齐律例》我比你懂,这条命我已然是扔了,不要了。但是条件我也是有的,第一件事情,就请萧大人把我的儿子桑忠昌,从金陵城里接出来。” 看样子还真是虎毒不食子啊! 桑忠昌这家伙,给桑淳元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可死到临头,桑淳元这个当爹的,还想着他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有点舔犊情深的意思。 “这事,桑大人就不需要操心了。我来找你说话之前,就已派了温伯明先生去金陵城里走一趟,其中一项任务就是要把桑忠昌带回来。” 桑淳元听了一惊,随即笑道:“真不愧是萧大人啊!事情办得这样迅速,就这样的见识和魄力,大齐朝廷之中,年轻一辈的官员里恐怕没有几个。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桑淳元毕竟还是江南道的总宪,忽然失踪了,不久之后金陵城里必然一片混乱,萧文明的行动落实迟了,恐怕就不好办了。 这一点萧文明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并且当机立断地下达了命令,执行命令的也是行动快速的宋星遥和足智多谋的温伯明。 这一点,萧文明的确当得起桑淳元的夸张,他的夸奖也的确让萧文明颇感满意和自豪。 “不过我有言在先,桑大人既然熟读《大齐律例》,那应该不会不知道,谋反的大罪‘夷三族’那是常例,‘灭九族’也并没有从严。令公子……虽然我可以把他带回来,但除非今后隐姓埋名一辈子不见人,否则我恐怕也难以将他保下来,也不敢把他留在我临海屯。” 桑忠昌毕竟和董婉青不一样,这位桑大公子同萧文明的关系可怎么不好,不可能像董婉青那样乖乖听话。 把他留在身边就相当于留了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宁可自己炸个粉身碎骨,也要顺便把别人打个七零八落,就是不能把别人拖下水,也要溅人一身血。 萧文明可不敢留桑忠昌这号人。 但是看在桑淳元的面子上,萧文明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出点钱、找点门路,给令公子买一张度牒,让他当和尚去得了。公子在深山里头隐居,再也不要出来,或许才能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萧文明的这个提议还算不错了,可桑淳元依旧表示了拒绝:“我这个儿子从小就没吃过苦,又嚣张跋扈惯了,让他当和尚也不像。至于他的性命保得下来,保不下来也没多大的区别。总而言之,还是劳烦萧大人先把他带过来,等见了他的面,咱们再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并没有让萧文明和桑淳元等得太久,只在七天之后,温伯明和宋星遥便从金陵城里回来了。 他们只是两个人行动,行动之前又雇了一辆马车,并且昼夜赶路,速度当然要比大队人马行动快了很多。 并且他们不辱使命,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则是四个人回来的,除了原本两人之外,还戴着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以及桑淳元的儿子桑忠昌,一道返回了临海屯。 温伯明虽然带着苏舜钦回来了,但在临海县,他却是有家难回。 苏舜钦虽然是故交的女儿,但毕竟跟党争失败的旧党有着莫大的关系,并且还是个被罚做贱籍的歌妓,温伯明的老爹不可能容得了他。 因此温伯明只能向萧文明求情:“萧兄,能不能把舜钦暂时安顿在临海屯里?” 这就不是个事儿。 萧文明满口答应下来:“就这点事,温先生根本不用来跟我说一声。你在屯子里我本来就留了个小院子,你让苏姑娘在那里住着就是了。要是住的闷了,可以找我姐姐聊聊天、说说话,他是天下第一等好心肠的人,苏姑娘要是住的不舒服,尽管跟她去说。” 无论是萧文明还是萧文秀,那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将苏舜钦托付给这两人,温伯明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于是话题又转移到一同被带来的桑忠昌的身上。 桑忠昌是桑淳元的大公子,是个十分扎眼的人物,用温伯明的脑子和宋星遥的手段,找到他的踪迹,并且将他拿住,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但奇就奇在,桑忠昌这个原本身体还不错的大胖子,背宋星遥捉住他的时候,似乎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行动起来都十分困难,就更加没有办法逃跑了。 同样的,让他长途跋涉从金陵城急匆匆地赶去临海屯,他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 于是在来时所坐的马车之外,温伯明又花钱又买了一辆新的马车,将桑忠昌绑在车上,再由宋星遥看管着,这才一路颠波着返回了临海屯。 关于桑忠昌所受的伤,萧文明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因为桑淳元不在金陵城,桑忠昌没了靠山,却还搞不清状况,仍旧在外为非作歹。于是大约是哪个不买他账的人,揍了他一顿,才弄得好像今日这样的狼狈。 不过也来不及可怜桑忠昌了。 原本跟桑淳元已经谈好了,让他出面告发董鸿儒等人,将他儿子安然带回来是必要的条件之一,既然桑忠昌已经被带过来了,那就带他去见他爹,并且商量正事吧! 桑淳元依旧被关押在萧文明所住的那座小院子里,虽然暂时失去了自由,但是吃的、喝的、用的,都按照萧文明的吩咐给他供应最好的——这位总宪桑大人,还能有几天活头?就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吧! 并且在萧文明的临海屯这里,远离了案牍的劳形、远离了应酬的烦躁,桑淳元反而有些长胖了。 萧文明把桑忠昌推进了屋门,这家伙一眼看见自己的老爹,顿时就绷不住了,抱着他爹的大腿就嚎啕大哭:“爹啊!我好惨啊!” 桑淳元却是铁石心肠,一脚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踢开,呵斥道:“你一个须眉男儿,做这扭捏态干什么?” 桑忠昌是真的害怕他这个老爹,被他爹这么训斥了一句,赶忙撒开了手,缩在了屋子的一角,嘴里却还忍不住地抽泣。 桑淳元用鄙夷的眼神瞪了一眼桑忠昌,又扭头对萧文明说道:“好了,萧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已齐备,可以去告董鸿儒了!” 萧文明原本和桑淳元已经商量好了,只要把他儿子带来之后,就可以去告发董鸿儒了,并且要告就上京城洛阳去告,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下子把董鸿儒告死,并且将白炎教连根拔起。 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要尽量避免伤害到董婉青。 实际上,快刀斩乱麻地将白炎教彻底铲除,对于保护董婉青的安全反而是有利的,因为只要将白炎教造反之案彻底销案了,那么在朝廷这边,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去费力不讨好地追查漏网之人,董婉青也就可以逃脱惩处了。 但是这次去洛阳,就真的一定能够告倒董鸿儒吗?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385924.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449742.html 0325 去洛阳! 董鸿儒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董家上百年来积攒的政治资源,以及站在董鸿儒身旁的康亲王,那可都不是好对付的,非得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并且一击致胜不可,否则一旦被他们回过手来,那就生死难料了…… 然而要做这样的一件大事,最关键的胜负手却落在桑忠昌的身上,这实在是不能让萧文明放心。 桑忠昌这只大肥猪平时为非作歹还欺软怕硬呢!让他去告发董鸿儒和康亲王,简直就跟开玩笑差不多…… 因此萧文明说道:“桑大人不是我看不起令公子,你看他这副懦弱的样子,可别上了公堂,等到的紧要时刻就要吓得尿裤子了。” 桑淳元惨然一笑:“犬子就是再怎么受到惊吓,恐怕也是不会尿裤子的,萧大人是不是想看看我的证据在哪里?那好,那我就让你看看吧!” 说着桑淳元冲缩在角落里的儿子嚷道:“忠昌!你把裤子脱了,让大家瞧瞧!” 这话萧文明听了一怔:“脱裤子?脱裤子做什么?” 桑忠昌也毫不例外地表示了抗拒:“爹……这怕不好吧?太丢脸了!” “什么好不好的?怕丢脸?你要是怕丢脸,平素就该少做那些丢脸的事!你命都快丢了,还怕丢脸做什么?” 在桑淳元的反复催促之下,桑忠昌终于用颤抖的双手脱下了自己的裤子,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萧文明和温伯明都吓得哑口无言。 倒并不是桑忠昌那玩意儿有多么的伟大,而是他那玩意儿压根就不存在! 只见他双腿之间只剩下红彤彤的一片,那件男性的特征物早已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萧文明惊问道。 桑淳元一边命令儿子桑忠昌把裤子再穿上,一边用极为生冷的口气回答:“此事同萧大人有莫大的关系,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同我有关系?什么关系?”萧文明倒不是在卖关子,实在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又或者是一直想不起来了…… 桑淳元冷笑一声:“萧大人不久之前,不是还用这件事情来威胁过我吗?这才过了多少日子,怎么就已经忘了?这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要挟桑淳元的事,萧文明还真记得。 当初桑淳元故意派兵阻拦萧文明的商道,经过事后证实,这件事情其实也是董鸿儒所受益的。 那时为了让桑淳元收手,萧文明千辛万苦,才辗转找到了桑淳元儿子桑忠昌的把柄,定时了他一个奸淫妇女、杀害良民的大罪,并且以管教不严、窝藏包庇的罪名,把桑淳元也裹挟了进去。 当时萧文明原以为把这条把柄捏在手里之后,桑淳元就会彻底的沦为自己的傀儡,可没想到在此之后,桑淳元碰到萧文明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心虚和害怕。 那时候的萧文明还有些不太理解——什么时候桑淳元变得这样,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了。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原因竟出在这里,他儿子桑淳元是个阉人,那就不可能在那东西上犯错,萧文明就是要告发那也就成了诬告了。 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倒也是挺难得的,也挺搞笑的…… 在子孙根上犯的罪,那就把子孙根拿了……那万一要是这人因为饿的不行了,快饿死了,偷了东西,那岂不是干脆自杀得了? 用这样的方式脱罪并且摆脱萧文明的纠缠,且不论最终的效果是怎么样,但实在是有点买椟还珠的意思了。 做事这样没有条理、没有这样的逻辑,恐怕不是桑淳元想出来的。 桑淳元虽然同萧文明作对,但其实萧文明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大齐朝那么多官员当中,萧文明接触下来,桑淳元在其中属于是才能比较突出的一个,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头没尾的蠢事? 想来,十有八九又是白炎教的手笔…… 果不其然。 只听桑淳元说道:“那日我也不过是同董鸿儒提了这么一句而已,他便说干脆把忠昌给骟了,那萧大人也无可告发,岂不干净利落?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同我开玩笑,没想到竟动了真。并说此事,宜早不宜迟,他第二天就可以找来这行当的专家,替忠昌了结这一段烦恼。” “桑大人,你可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啊!那白炎教如此凶残,你岂能就范?你可是江南道的总管,在你的地盘上面,哪能容得别人嚣张?” 董鸿儒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地道,就连萧文明也忍不住替桑淳元说话。 桑淳元摇摇头:“萧大人不知道,董鸿儒同我会面的时候,身边不知带了多少白炎教的人,并且其中还不乏武林高手。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我要敢说半个‘不’字,说不定当时就掉了脑袋了。” 这话萧文明是相信的。 白炎教最喜欢网罗一些江湖上的高手,尤其是那些打家劫舍、同朝廷为敌的山贼土匪。 这帮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又更何况是别人的性命? 桑淳元想要用江南道总管的身份压住他们,根本就不可能。 其实事后想想,董鸿儒之所以这么做,与其说是要替桑淳元解决困难,不如说是在示威。 是在给桑淳元示威,告诉这位江南道总管大人:你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小辫子一直捏在我的手里,想让你怎么样就让你怎么样,让你断子绝孙,也不过是我口中的一句话而已! 同时也是给萧文明示威,因为桑忠昌被阉了的消息,萧文明迟早是要打听到的,相当于就是通过桑淳元给萧文明传话,告诉萧文明:我白炎教行事狠辣的很,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做,,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你要给我小心了! 董鸿儒的手段的确狠毒,不过也给萧文明提了个醒,自打萧文明将他处心积虑的造反扼杀在摇篮里,并且拒绝合作的提议之后,这家伙已然是丧失理智了。 恐怕非得致萧文明于死地不可,那么到时候,好似对付桑忠昌这样的手段,也同样会用来对付萧文明! 只不过萧文明不是桑忠昌,也不是桑淳元,虽然官位远不及桑淳元那么高,但萧文明手里是捏着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军队,并且还有两个武林高手帮着自己做事,真的要强行火拼起来,董鸿儒还真未必是萧文明的对手。 只可惜了桑忠昌和桑淳元了。 这两个人,一个成了废人,一个得看着儿子成了废人,并且还要面临着断子绝孙的,悲惨局面。 “据我所知,桑公子还没有结婚吧?也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留下私生子,否则你老桑家的香火……岂不是就这样断了?” 此言一出,只听桑淳元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也带着几分凄凉。 “哈哈哈!哈哈哈!萧大人以为我就会坐以待毙吗?不是的,忠昌在被阉了的前一夜,我连夜从乡下买了四个大闺女,把他的精气榨得一滴都不剩!所以这件事情就拜托在萧大人身上了。要是有幸能有一两个肚子争气的,给我商家留下一丝血脉,那就请萧大人看在我告发董鸿儒的份上,替我留下这根香火,也算让我桑家后继有人了……” 听桑淳元有这样的算计,萧文明这时反倒佩服起这位总宪大人来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同时夹在朝廷和白炎教两方势力当中,被夹成肉饼甚至肉泥那都是迟早的,可桑正源硬是在夹缝里寻找出了一线生机,虽然自己的肉身是死活留不下来了,至少也可以把自己的dna传播下去,几乎是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了一条路。 而以桑淳元之老谋深算,这几个怀着桑家血脉的女子一定被他隐藏的很好,无论是朝廷和白炎教,都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踪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也就给了萧文明保护他们的基础。 “好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桑大人的请求我这就答应下来了!” “好!萧大人的话我相得及!”只见他仿佛解脱一般的放声大笑,“哈哈哈,我在之前不知骂过萧大人多少回,可怜到头来,能靠得住的却又只剩下萧大人一个人……临死之前能有这样的一番机遇,不知是喜?是悲?” 既然已经答应要帮桑淳元沿续香火了,那桑淳元已然是了无牵挂,终于决定去控告董鸿儒,去揭开白炎教的老底。 这时的桑淳元,对白炎教的痛恨不在萧文明之下——就是豁出一身剐,也要将白炎教彻底铲除! 因此在商量如何控告的时候,桑淳元反而成了主导之人,让萧文明和温伯明只能在一旁插话插漏补缺而已。 按照桑淳元的设想,要么不告,要告就告他个大的,告到连康亲王这样的身份都周全不来,直接把董鸿儒告死了! 反正桑淳元本人的罪过再小也是一死,他压根不怕把事情搞大。 那就去京城洛阳,去洛阳告发!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38176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460901.html 0326 漕运水道 那就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于是三百萧家军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先划出一百老兄弟,由头目张俊率领,驻守在临海屯中,听从姐姐萧文秀的指挥。 另外四百人,则分别由头目刘辰和胡宇带领,跟着萧文明一起行动,保护兼押送着桑淳元、桑忠昌父子二人前去洛阳办事。 洛阳在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关中平原上。 按照中国古代的地理政治观念,这座城市位于天下之中,便于朝廷管理大齐朝方方面面的疆土。因此太祖建立王朝的时候,便定都于此。 此后逾两百年,大齐就始终没有迁都过。 但是在这两百年之内,随着气候变化,关中平原早已不复往日的富饶,按照后世的说法,已经渐渐荒漠化了,光靠平时的粮食产出,勉强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而已。 可是都城洛阳还要养活三四十万驻扎于此的禁军,这些人的军粮开销就不是关中平原能够担负得起的。 太祖皇帝之后,太宗、高宗两位皇帝,同样是深谋远虑,便在国家草创之际、国力鼎盛之时,一面将历朝历代原有的运河重新疏通,一面则新开掘了千里运河,终于打通了黄河和长江两条水系,这便是维系大气王朝经济和军事命脉的大运河了。 运河由北至南,从京城洛阳出发,经支流进入黄河,由黄河进入通济、永济两条运河,进入长江、淮水,过长江之后再由江南河沟通苏州、杭州等地的富裕州府。 因长江湍急,江上不便设立港口,因此一般的客商想要进入运河,从临海县到洛阳城的话,还必须先绕一个大圈去苏州走一趟,在苏州的港口上船,再经由支流水道进入运河。 不过萧文明却不一样,他自己本身就经营着一个海港,海港里有的是船,船既然能走海路,自然也能走江路,只需要在港口处选择一两艘可在狭窄河道航行的小船,或租用下来或直接出钱买下来,就可以了。 至少一开始,萧文明是这样想的。 海港本身就是萧文明开的,这样的事干起来得心应手,只用了半天时间,不但合适的船买了下来,就连靠谱的船工也雇佣下来了。 然而眼下正是深秋初冬季节,西北风已然刮了起来,萧文明雇佣的都是海上行船的老水手,素来是靠风吃饭的,实在是不知道在逆风的条件下,怎样在长江里逆水行船。 扬起的风帆,非但没让船舶在长江里移动一步,反而被江水和江风刮着倒退了不少…… 无可奈何,萧文明只能重新返回临海港,将人、物从船上卸下来,老老实实去一趟苏州城,再在苏州城的内河码头上雇佣船只和船工,进入长江运河。 所谓术业有专攻,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现任苏州支付汤光耀,不但是萧文明老熟人,也是桑淳元的老部下,他一听说是萧文明出现在了运河港口,便忙不迭地亲自过来见面。 萧文明现在在办的是一件大事,越少节外生枝越好。 因此他一路行动,连旗号都不打,就是怕惊动汤光耀这样的地方官员。 怎奈何萧文明的排场实在太大了,这么威风凛凛的数百弟兄,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根本就不可能隐藏身份,不过在队伍里隐藏桑淳元和桑忠昌这一对父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因此听说汤光耀来了,萧文明便赶忙地迎了出去,免得他见到大队人马,被他看出了破绽。 汤光耀倒也有话直说:“萧大人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听说什么了?” “听说桑总宪突然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五六天了,金陵城里乱成了一团,桑大人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看样子,朝廷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些,汤光耀被自己带走到现在已经快十天了,朝廷五天后才发现不对劲,也是有够迟钝的。 然而汤光耀却要比一般的朝廷官吏聪明一些,他已经猜出来了,桑淳元的失踪同萧文明必然有关系,这件事情向他打听准没错! 不是萧文明不肯告诉汤光耀,只是这件事情牵涉的实在太大了、太广了,汤光耀虽然是苏州知府,这官做的也不小了,但在这件事面前他实在是不够格。 因此萧文明扯了个谎:“桑大人去哪里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他的下属,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萧文明的话汤光耀也是将信将疑:“那萧大人雇船做什么?” 这个回答萧文明却并没有完全撒谎:“去洛阳啊!”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毅亲王找我去洛阳商量事情。怎么着?难道这事也要向汤大人事先汇报一下吗?” 按道理,下属被朝廷跨级征召,虽然无需上级官员的同意,但至少也是要通报一声的——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就是如此——但是不通报在程序上也是万全可以的,尤其是萧文明这种通天天的人物,汤光耀更是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唐光耀还是试探了一句:“既然是毅亲王他老人家的命令,那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大概是剿灭白炎教之后,朝廷要论功行赏,那本官就先恭喜萧大人了!” 一听到“白炎教”这三个字,萧文明脸上顿时一紧,冷冷笑道:“论功行赏?只怕有人是要倒霉了!” 汤光耀听了这话觉得奇怪:萧文明现在应该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提到有人要倒霉了? 他一再地追问,可萧文明就是不说,汤光耀又没有办法强留,就只能送萧文明一行离开了苏州。 自始至终,汤光耀就没有发现与萧文明同行的,还有他的顶头上司,那位失踪了的江南道总管——桑淳元。 江南一带的运河十分顺畅,萧文明又花大钱雇了最好的船和最好的船工,因此这条水路走得十分轻松。 恰巧现在又是把江南收割的稻米经漕运送往洛阳的时节,因此运河之中百舸争流,那么多船只结伴而行,也不会有江上的水匪赶过来打劫。 过了江南河进入长江,同样十分顺利,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是船工技艺高超,几根竹篙子在水底这里一戳、那里一点,大船便似长了鱼鳍一般,在水中快速地穿行。 逆流航行了不到一天,便向北进入了通济渠。 通济渠沟通长江与淮河水系,河道就不如江南河那样的顺畅了,不少地方的河道变得十分拥挤,虽然还没有完全淤堵,不过在几处狭窄处,船舶拥堵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萧文明的队伍身负重要的使命,原本应该多少使用一些特权,可以挤开前头一众拥堵的船只优先通行。 然而他却不想过于招摇,并也没有要求这样的特权,只是随着船流慢慢地在通济渠里蠕动。 如此这般,通过短短的通济渠,萧文明却走了整整的三天时间,方才进入淮河主航道。 淮河的水文条件,要比长江差多了,不但河道狭窄,并且礁石、险滩极多,水流也是变化莫测。 幸亏萧文明雇下的这几个老船工,那都是经验最丰富的,哪一处有礁石需要避让,哪一处有暗流可以利用,他们都清清楚楚。 于是逆流在淮河里也走了两天的时间,便进入了广济渠。 广济渠的水情,要比通济区更糟。 在运河里断断续续走到第三天的时候,船工就给了萧文明这样的建议:“看这位大人并不是押送钱粮去京城的,那不如下船多走几步吧!看前头堵成这副样子,这样子朝廷还在疏通水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通呢!水路就是通了,少说也得十天时间才能到京城。走陆路,大概五六天就到了,反而更快。” 萧文明这就陷入矛盾了。 走陆路固然更快一些,但走水路无疑是更加安全的选择。 因为水路实际上一直待在船上,而漂浮在水面的航船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并且萧文明那么多萧家军的弟兄在船上,就是有人有意想要有所不轨,那看了萧文明的阵仗也得给自己掂量掂量。 不过即便如此,在水上这么十天半个月地漂下去,也难保不会发生危险。 并且再向船工打听,说是如果再拖延下去,那么即便是通过了广济渠,进入了黄河,也一样要下船步行。 因为随着寒冬将至,黄河将进入凌汛时期,河面上飘满了冰,船行动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萧文明难以抉择,便同温伯明商量一下,温伯明是建议果断下船走陆路的。 这个选择固然有温文明的理由,但萧文明还是有一丝不安,便又去找桑淳元商量了一下。 桑淳元已知自己是必死之人,按理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是宁可慢慢在水上漂着也不肯走路去京城送死的。 然而现在的桑淳元,对于董鸿儒的愤怒已经远远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居然建议萧文明与其磨磨蹭蹭的,不如干脆利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77/77155/25460902.html 0327 马尾驿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萧文明自然也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于是萧文明下令所有的船全部靠岸,船上的萧家军全部下船,步行向洛阳进发。 直到看见萧家军整齐严整的队伍,船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船上坐的是一只怎样的军队。 其中有不少船工籍贯就是苏州府的人,知道自己载运的乃是临海屯的萧家军,说什么也不肯收船费,说是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是萧家军从倭寇手里救出来的,要是收了船费心都黑了! 有这样的心意,萧文明就相当感动了,不过船费萧文明还是照给不误,毕竟也出不了几两银子,用来收买一下人心,是十分划算的。 然而一下船,众人就后悔了,不但是萧文明后悔了,就连桑淳元也后悔了。 江北中原这一代,怎么萧条到了这种程度,着实不是一个安宁的所在,出事恐怕已经在所难免了。 原来江北这一带,远不及江南那样的繁华富庶,再加上近几年的年景不是很好,一眼望去,就是看不到边的黄土地,地上都是长得稀稀拉拉的庄稼,与赤地千里恐怕只有一线之隔而已。 脚下的官道也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许多地方已经看不出道路的痕迹,只能一边向着老乡或者驿丞打听,一边往西边洛阳城的方向走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咪咪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mimiread】 按照通常的规律,越是繁华的地方,社会治安就越好;反过来,而越是萧条的地方,除非能够做到荒无人烟,否则通常治安都是比较差的。 萧文明押送着重要的人犯,当然是希望一路太平无事;桑淳元一心想要临死拉个垫背的,也不想半路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他们当然不喜欢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荒凉地方长时间的行动,然而既然已经下船了,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赶路,只求这一路平平安安的,能够快速顺利的抵达洛阳城。 萧文明率领着四百人马,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都是刀砍斧剁一般整齐的萧家军的弟兄,并且还推着十几辆大车的辎重,这样大队人马的行动,肯定是异常的引人注目,想要隐藏行动,根本就不可能。 萧文明向来不喜欢做那种半吊子的事情,既然不可能隐藏行踪,那么干脆就把萧家军的大旗打出来,就算是有人要同萧文明为难,至少也能让他们知道——萧家军已经全副武装,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长期的准备,你们敢来就来吧,你们敢死,老子就敢埋! 只可惜“萧”字大旗刚刚打出来,就让萧文明感到失望了。 萧家军在江南虽然如雷贯耳,在江北却是声名不显,沿途的百姓虽然惊异于这么一支大军的出现,却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支队伍立下过怎样的功绩。 因此,在这一路之上敬畏者固然有之,但是想要凭借萧家军的声望,就可以掌握沿途的情况,那就难以做到了。 这还只是在陌生的地方行动 的困难之一。 更加困难的是,长江以北远不如江南的繁华富庶,人口稀疏了许多、 原本在江南,像这样的大平原上,虽不说是城池延绵不绝,但是可以借来过夜住宿的小村庄,肯定是星罗棋布、鳞次栉比的。 中国农民大多数老实勤恳,因此之前萧文明行军也都乐于住在这些平静祥和的村庄里,并且趁此机会可以给村民一些好处,这样也可以收买人心扩大萧家军的影响力。 但是北方的乡村,却是异常交臂,往往走上一天半天的,都看不见一个村子,就是遇到了村子,村子里的村民也最多不过十几二十户人家,更不可能像洋湖边上的何家村那样,村子里祠堂、私塾等公用设施一应俱全。 就北方这些小村庄的规模,根本就容不下萧文明,四百人的萧家军留宿。 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萧文明又不愿意冒险在野外宿营,于是朝廷办的驿站,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江南和江北的驿站,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 相同的是,经过了两百年的运行,原本是作为大齐朝交通和情报节点的各地驿站,无论南北都已变得残破不堪了。 但不同点是,江南因为人口众多、城镇密集,所以往来的交通对于驿站的依赖性已然大大降低了,过路的官员大多舍弃驿站不住,而住在各地城池里那些条件更好的客栈,或者官府衙门里头。 而北方则不一样,依旧只能依赖日渐残破的驿站维持着朝廷最基础的功能。 因此,萧文明便也只能选择住在驿站里,至少要比住在荒郊野外略微安全和舒适一些。 更何况,驿站里至少还能有几间独立的屋子,毕竟萧文明的队伍里还有桑淳元和桑忠昌这两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必须给他们独立安排住处。 萧文明今日下榻的是一个叫做马尾驿的驿站,因驿站旁边有一座马尾山,故得此名,至于马尾山为什么会叫马尾山——大约是山势走向好似一条马的尾巴的缘故吧…… 听说这里还曾是一个古战场,发生过不知多少次激烈的战事。 不过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一座略显荒凉的驿站而已。 驿站的驿丞姓刘,今年有五十来岁的年纪了,驿丞的属于武官一类,官职大多也是世袭来的,他在这个职位上尽忠职守,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虽然刘驿丞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但是忽然间有这么一大票人马,要在驿站里住宿,他也不由得多打了个心眼:“这位大人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带了这么多人马过来?要到哪里去啊?” 这位驿丞果然是半老了差使的,这几句话问的虽然客气,却包含了:一个人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几个哲学命题…… 萧文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答案:“这位老人家,在下是从江南来的,是奉了元帅戴鸾翔的军令,这才要赶去洛阳的。 至于戴元帅叫我去洛阳是什么事,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轮换、或许是驻防、又或许是训练,全凭元帅的吩咐。” 萧文明知道戴鸾翔在北方百姓中的威望极高,故而一下子就抬出他的名号了,也就能给自己提高不少的信任度。 果不其然,这个老驿丞听到戴鸾翔的名号,立即就高看了萧文明一眼:“原来是奉了戴元帅的军令,那就难怪了。最近这些日子兵马调动的不少,忙忙碌碌的,虽然比不上前几年野驴岭大战之前的样子,但朝廷的兵马动起来,也总比成天闲在地里强……” 这话说的倒没错。 一支军队哪怕就是拉出去行军走路,也总比驻扎在原地种田要好——多拉出去走动走动,行军的速度快了、组织得严密了,哪怕就是吃了败仗,逃跑起来的效率也可以更高一些…… 于是萧文明夸赞道:“哟!没想到老人家虽然只是个驿丞,但还颇通军务呢!” 这个老驿丞性格倒也十分开朗,听萧文明夸他,也不谦虚,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可不是嘛!算起来这几十年从我眼前经过的人马,加起来也得有个好几十万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过这位大人手下这些弟兄倒甚是精锐,像这样齐整的队伍,老朽我上次见到,都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话萧文明听了高兴:“精锐?能有多精锐?我这队伍也不过是跟着戴元帅,在江南平定过白炎教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萧文明这种说法,放在现代叫做凡尔赛;放到古代,那就叫明贬实褒、春秋笔法,逗的那驿丞哈哈大笑:“这位大人说话果然有趣。看大人的行动,显然是有备而来,赶了那么多车,车里一定装着帐篷什么的物件。那就请兄弟们到驿站旁边的空地上去驻扎吧,这两天正好没人,地皮都空着呢,足够让大人住着的了。” 萧文明眉头一紧:“老人家,我的弟兄是要住在驿站里的,你怎么把我们往外赶呢?难不成是这两天驿站里面已经住了人,屋子都占满了吗?” “那倒没有。”老驿丞回答,“屋子是空的,没一间住了人,但是前几个月朝廷降下旨意,说是从今往后,凡是要借住驿站房屋的,无论是往来的官员还是各地的军队,全都要掏房租出来。这些钱全都用作驿站日常的开销,朝廷就不额外发钱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 萧文明虽然并不知道,却也并没有感到奇怪。 古时候为了缓解朝廷财政危机,开源节流,而从各地的驿站扣银子出来的事情并不少见。 就比如说明朝崇祯皇帝裁撤驿站,就让李自成丢了饭碗,而李自成则让大明王朝把江山都给丢了。 不过现在这个大齐朝的这个皇帝,还没有像崇祯皇帝那么憋屈,朝廷的财政也不像晚明那样拮据,又或者仅仅是萧文明一年三万两进贡,成了让骆驼支棱起来的最后一点力气。 /77/77155/25473213.html 0328 戎羌来了? 因此朝廷虽然有意降低驿站的财政支出,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一刀切地彻底裁撤。 但是朝廷这样做,却让这个老驿丞原本十分清闲的工作,也多少有一些压力,压力就是要收取足额的租金来养活自己和驿站里的几个帮工。 不过这个老驿丞为人还算厚道,对于往来的官员、商人这些有钱人,他总是建议多租几间客房,自己就能多收几个铜板;而对于行军赶路的士兵的,他只是建议除军官借用一两间客房外,其余的大头兵都在外头露宿,这样也能节省几个盘缠钱。 不过萧文明虽然是当兵的,却并不穷。 因此他对那老驿丞说道:“这就不必操心了。这里有多少间房子,我一并租下来,就让我和我的兄弟今日在驿站里面留宿一宿好了。” 驿丞听了一惊:听这位军官的意思,似乎是要包下整个驿站?虽然只有一晚上,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没想到这当兵的居然这么有钱。 然而这时,他却似乎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哆嗦着说道:“这位军爷,驿站虽然是朝廷的买卖,钱却是老朽收的。要是您白住了不给钱,老朽我可就难办了啊!” 原来这个老驿丞把萧文明当成是住店不给钱的恶人了。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个小小的驿站被人白住了一晚上,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齐朝廷哪有这个闲工夫来查你?要真是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能查到的话,那就说明朝廷对基层的管控力还是很强的,能有这样的能力,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么个危机的局面? 不过对于驿丞的担忧,萧文明也是理解的,他随即从衣袖里摸出两个二两多重的银元宝,塞在那老驿丞的袖子里:“老人家是怕我不给房钱吧?我就先把房钱预付给你,多了少了的,等我明天再算个清楚。” 老驿丞都快傻眼了,这么两大的两块银子,别说是包他们驿站一天了,就是包个十天的都有富余:“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我都说了的,钱多钱少的,等过了今晚咱们再慢慢算,你就先拿着。就是有一条,驿站我们今天包了,再来随便怎样的人、怎样的官,就麻烦你帮我挡一挡,这总可以吧?” 江北的经济形势可不比江南。 同样是二两两锭、总共四两银子,在江北的就要远远比江南值钱的多。 萧文明塞给驿丞的这四两银子,足够他这个小小的驿站一年的运营费用了,今后所有赚的钱那都是净赚的。 因此这老驿丞捧着这四两银子,双手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连声答应:“这话好说,好说!大人现已经交了房租,谁来都好说。大人手下的弟兄那么多,吃的也多,大人给我的钱足够的了,要不要我这就跑一趟去镇上买些米面回来,给兄弟们造饭?” “这就不用了,米、面、肉、菜我都随队带着,就是要借驿站里的灶台用一用。行军打仗,会 做饭那是基本的本事,可不能让我手下这些小兔崽子天天吃现成的,都养刁了他们了。” 萧文明执意要自己准备饭食,倒不是因为怕麻烦这个驿丞,而是出门在外又是执行重要的使命,必须要格外小心一些。 尤其是吃下肚子的东西更是要一百个小心,可别一不留神招惹别人的道,全都中了毒,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萧文明的萧家军行军做饭,所用的原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腌肉熏肉,唯有新鲜蔬菜需要就地补给。 不过这一回萧文明因是愈发的小心,就连蔬菜也都是用事先腌好的咸菜。 用咸菜做出来的饭菜,营养成分比新鲜蔬菜当然要差一点,但是味道却格外的美味,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令人垂涎的香气。 那老驿丞和他手下的几个帮工,都忍不住的探头探脑过来观看。 萧文明倒也十分大方,伸手叫他们过来,一人给他们装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又在白米饭上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肉菜,请他们饱餐一顿。 北方的百姓吃到新鲜的白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米上还加了肉和菜,那简直就跟过年一样。 老驿丞嘴里一边吃着饭,一边嘴上还在不停地感谢。 他的那两个帮工,更是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其中一个都舍不得动筷子,还说这碗饭要拿回去给自己瞎了的老娘吃…… “这倒是个孝子。”萧文明赞赏了一句,“这碗饭,你自己吃吧,等我走的时候给你们留一些肉菜和白米,让你们拿回去孝敬老娘老爹就是了。” 听了这话,驿站里的这几个人,这才大快朵颐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一口气没憋住,竟然打起饱嗝来了。 虽然是住在朝廷的驿站里面,驿站里的这个老驿丞和几个帮工,也已经被萧文明收买了,然而住在这里,萧文明依旧不肯彻底放心,而是照例让刘辰和胡宇专门派了弟兄,在驿站周边设置了哨兵,以防有人过来偷袭。 老驿丞见萧文明小心得有些过分了,便赶忙说道:“这位军爷就有些多此一举了,咱们这地方虽然穷,但太平的很,没有山贼也没有土匪,不怕有人来抢劫。” 萧文明却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老人家你就安心睡觉吧,这里有我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mimiread安装最新版。】 萧文明的行动,越来越让这个老驿丞觉得奇怪,但这种奇怪是说不出来的,然而萧文明对他还算不错,这却是明摆着的。 再加上萧文明官军的身份,让这老驿丞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萧文明身上,便也就放心大胆地睡下了。 这个老驿丞果然没有欺骗萧文明,马尾驿周边人烟稀少,确实十分太平,就算是不太平,也最多偶然有那么几个剪径的强盗而已。 他们想要抢几个钱零花,那也会去找那些软柿子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惹到萧文明的头上,更不会去招惹 他手下这全副武装、高度戒备的四百精兵。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以为这将是十分平静的夜里,果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风波,一场甚至将会搅动天下局势的大风波。 萧文明手下的四百萧家军,刚刚饱餐一顿,被派出去沿途放哨的弟兄便传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说是一票人马,人数在百余人左右,正在急速向马尾驿方向前进。 并且这群人马人人骑马,行动速度极快,过来报信的兄弟,撒开脚丫子猛跑,这才勉强赶在他们之前,过来报告萧文明,恐怕眨眼之间他们就要到了。 在江北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队伍里又捎带了桑忠昌这么个关键紧要的人,萧文明不能不摆上一百二十个小心。 过来报信的,是萧家军中的一个老弟兄,素来担负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任务,他说的不会有错。 既然那支骑兵须臾且至,那么再派人去打探消息,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于是萧文明立即命令手下的萧家军全副武装,在驿站外头列队以防有变。 那老驿丞见萧文明的队伍原本一片祥和安宁,却忽然之间就有了大的动作,急得他赶紧过来询问:“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驿丞来的正好,萧文明一边收拾军队,一边问他:“这里附近可有那种实力不弱,能拉起一百多骑兵的土匪?” 老驿丞摇摇头:“老朽刚才说过了,这里地面还算平静,就几个小毛贼而已,看到大人这么强的队伍,应该早就多远了吧!大人,难道是有敌军来袭吗?莫不是戎羌又南下了?” 老驿丞的这话让萧文明也跟着紧张起来了:“什么戎羌?这都中原腹地了,戎羌有办法深入到这里吗?” 老驿丞也没想到自己随口提了一句话,竟引起了萧文明这样大的反应,赶忙回答:“来过的,来过的。这几年戎羌越来越嚣张,不时会有小股人马——也就七八十人左右吧。他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抢一些东西就走了。大人手下的弟兄虽然厉害,但是戎羌更是凶狠,大人不如躲在驿站里面不出去好了。咱们驿站有那么高的墙,戎羌攻不进来的,只要躲过了这风头一下就好了。” 萧文明听了这驿丞的话,变得越来越担心了。 自己的萧家军同戎羌之间,迟早都有一战,这一点萧文明是确信无疑的,而他整军备战就是以“以步制骑”为最高目标的。 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就是真实的历史上,也没有几个将领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能够做到的,也都是名垂千史的一代名将,萧文明现在训练的萧家军虽然战斗力不俗,在朝廷所有的军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但真的说要靠这些弟兄,就能从容对抗骑兵,他现在一点信心都没有。 恐怕非要等到自己研制火器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之后,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77/77155/25473214.html 0329 你配吗? 这个老驿丞提出的建议一点都没有错,面对来去如风的戎羌骑兵,最正确的做法的确是躲到驿站里面,先避避风头再说,更何况自己这次上洛阳,是有着一件更重要的工作要做,而并不是跟戎羌骑兵交战。 但当一个缩头乌龟,并不是萧文明的性格,更何况他这次带出来的四百萧家军里,除了两百个老弟兄之外,还有两百个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兄弟。 如果他们初次与敌人交锋,就不战而逃的话,那会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好像萧家军就是一只欺软怕硬的队伍,遇到顺风局可以打得酣畅淋漓,遇到逆风局,就赶紧掉头跑路了…… 不过好在按照那位报信的兄弟的说法,过来的骑兵也就百余人左右,萧文明四百多人的精兵,背靠着驿站的围墙,应该是可以同戎羌骑兵拼一拼的。 就算拼不过,再退到围墙之内固守,也不是不可以。 经过反复的算计,萧文明还是选择执行一开始的命令,命令手下的弟兄,在驿站外头列队。 这就吓坏了那个老驿丞,还在劝说道:“大人,戎羌的那些达子可不是好惹的!有礼了朝廷几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就是老朽的儿子,也是在那时候死了的,咱们忍一时海阔天空,没什么丢人的……” 看样子,野驴岭一战真的把大齐上下都打出心理障碍来了,听到“戎羌”二字,几乎是闻风而逃! 那以后这仗也别打了,次次开溜不就得了? 萧文明偏就不信这个邪,对那老驿丞说道:“不打紧的,我的弟兄也不是吃素的,戎羌再狠,那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挨了刀剑一样得死!我就不信弄不过他们!不过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老人家还是先回驿站里避避吧,免得刀剑无眼、伤及无辜。” 这是这位老驿丞心里在想,眼前这位姓萧的千户,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仗着自己手里有几个精兵,就敢和戎羌拼命…… 不过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虽然这老驿丞对萧文明的印象不差,但是自己的性命无疑更加重要,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帮工,赶紧在驿站里躲了起来。 古代骑兵相对于步兵,战斗力未必能有明显的加强,但机动速度肯定是有一个巨大的超越的,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行动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可他们刚刚列好了队,那队传闻之中的骑兵便已杀到了眼前。 然而令萧文明感到庆幸的是,他们所来的骑兵并非是衣着相貌与中原不同的戎羌骑兵,而似乎都是中原的人马。 只见他都穿着统一的军装服色,这身军装萧文明虽然不认识,但除了军队之外,恐怕没有什么人会穿着统一的衣服,召集起那么多人马,明火执仗地在旷野中穿行。 只可惜他们没有打出旗号,看不出他们的来历身份。 于是这些人刚在萧家军面前停住了马,萧文明就来了个先礼后兵 ,先拱了拱手,高声问道:“过来的,是哪部分的人马?” 来人却是一脸的豪横,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军官,双腿一夹马肚,纵马上前一步,骑在马上趾高气扬地回答:“没瞅见咱们弟兄身上的衣服吗?咱们是官军,要来住店,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咪咪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mimiread】 要是在江南或者福建,有人敢跟萧文明这样说话,根本不需要萧文明说话动手,自然有萧家军的弟兄,把他拖下了马,教教他什么叫做礼数。 然而这里是在中原,萧文明特意吩咐下去了,一切都要低调行事,因此他手下的萧家军才勉强忍住了这口气。 但是好些个老萧家军的弟兄,已是暗暗地用手按住了配刀的刀柄,只要萧文明一声令下,就要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家伙。 这时,倒是那个老驿丞跑了出来,抢先回答:“这位军爷今天来的不巧,咱们马尾驿一早就被这位萧大人包下来了,已是没了空闲的房屋。看您老各位都是骑马的,行动速度快,不如向南再跑一会儿,骑马也就半个时辰,那边又有一所驿站……” 原来是那老驿丞听来人的口音和腔调不是好商量的人,又听萧文明同他们打招呼的口气,像是另一队官军,因此便抢先出来把话说明白,免得两部分人马在自己的驿站这里动起手来,反而给自己惹下麻烦。 这个老驿丞有这样的好心,过来的人却未必肯领这个情。 只见那大胡子的军官,撇着嘴说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挡爷的驾!告诉你们,军爷我是分了上头的命令,到这里来捉拿一群,冒充了江南春田兵的白炎教的叛贼,你们要是误了我的事,看军爷我不砍了你们的狗头!” 这个军官,显然有点脑子不太好使的意思,讲出了这句很值得推敲的话。 萧文明率领了萧家军来到这马尾驿,有一半路也是走着过来的,这一路上可并没有看见任何江南来的队伍——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更不可能遇到白炎教的人马。 否则就凭萧文明对白岩教的了解,他们要是出现在了面前,萧文明根本就不可能错过他们的行踪,而以萧文明同白炎教的“良好”关系,他们既然来了,萧文明也不可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哪怕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地拉开阵势大打一场,打个埋伏、下个绊子,阴他们一下,也有的是办法。 更何况,白炎教已经被萧文明在福建和江南打得元气大伤,就连作为头领的“炎尊”董鸿儒,都已经放弃了同朝廷正面对抗的打算,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实施跨越长江、直捣中原的高难度的军事动作呢? 就是勉强实施了这样的动作,在中原这个大齐王朝统治的核心地区,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白炎教的人混到了中原,并且诚若这个军官所言的那样,官军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白炎教扮成江南兵马的情报 指向,又怎么可能还抓不到他们呢? 怎么可能还像没头苍蝇一样,派出那么多骑兵在旷野里毫无目的的搜索呢? 并且大齐朝的官军之中虽然不乏痞气,可面前这个骑马的军官,他的痞气也未免痞得太厉害了。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直到一个人的相貌突然映入萧文明的眼帘,他才彻底发现了其中的诡异。 只见前方的队伍之中,出现了一个画风与众不同的人物,在一票五大三粗的家伙当中,此人虽然也骑着马,却是一身书生的打扮,羽扇纶巾、风流倜傥,好像同这帮粗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一般。 这个引人注目的家伙,一下子就吸引了萧文明的注意力,并在一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徐世约!你是徐世约吗?” 果然就是徐世约不假! 这个徐世约也是个身份复杂的人物,在明面上他是苏州府临海县的一个大富商、大地主,临海县四分之一的土地和县城里小一半的产业,都是他姓徐的名下的。 可背地里,他却是白炎教的教徒,并且还不是像一般的地主富豪那样,受了白炎教的蛊惑或者恐吓,每年只向邪教交些银子的保护费而已。 徐世约本人是实实在在的白炎教的骨干,不少行动都有他直接的参与,并且此人隐藏极深,萧文明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 而当发现他有勾结白炎教的心意之时,徐世约便已一走了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让萧文明虽然有心惩办一下这个从一开始就和自己做对的徐世约,却始终做不到他的踪迹。 终于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会功夫。 就这么个徐世约,萧文明在江南找了那么多时间,在福建平叛的时候也曾留意过此人的动向,却不料在江北终于发现了他。 然而既然徐世约出现在了这支队伍之中,就说明这支队伍同白炎教有着莫大的联系,而不可能是什么官军。 就算他们是官军,那十有八九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也肯定是被白炎教所收买的官军中的败类。 面对萧文明的质问,徐世约却丝毫的没有避讳。 他原本长得就颇为英俊,骑在高头大马上十分潇洒地拱了拱手,居然还跟萧文明套起了近乎:“萧千户别来无恙!你我上回见面已知不知在何时了,今日能在这里见面,真是恍如隔世啊!” 徐世约的客套话尚未说完,萧文明就打断了他:“你他妈的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地蛊惑人心!我就问你,你没事纠结了这么多乌合之众,突然出现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此言一出,骑在马上的那个大胡子“军官”就不高兴了:“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谁是乌合之众?” 此人虽是一脸的凶相,但萧文明却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你是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你配吗? /77/77155/25485900.html 0330 不是一条心 萧文明的矛头直指徐世约:“姓徐的,明人不说暗话,你口口声声说在找从江南来的人马,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有话直说!” 徐世约也不怯场:“萧大人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萧大人队伍里带着的两个人,我奉炎尊之命要将他们带走,还请萧大人行个方便!” “徐世约,你说要带两个人走,指的就是桑淳元和桑忠昌这一对父子吧?你奉的所谓的命令,想必就是那董鸿儒的命令吧?”萧文明一连问出了好几个紧要的问题。 徐世约则坦然回答:“萧大人既然知道就好,既然是炎尊的指令,那我白炎教的信徒自然是遵行不悖,还请萧大人能够行个方便,我们面子上也好看,免得大大出手伤了和气。” “呵呵!他董鸿儒的命令,在我面前那就是个屁,至于和气,我同你们白炎教徒本就没有什么和气,要打就打,你少说废话。” 徐世约还努力还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做派,可在说话之间,她脸上便又被蒙的煞气:“萧大人竟然这么说,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现在的情况这样的,萧文明是一点都不怕徐世约下手无情的。 徐世约既然是白炎教的人,那手下率领的也都是白炎教的信徒。 像这种人,萧文明在江南和福建的时候,对付过不知几千几万——他没有多少战斗力,能有多少战斗力——萧文明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算骑上了马,还能原地转身变成超人吗? 并且对于应付骑兵的攻击,萧文明也一直都在做准备,并且在同戴鸾翔并肩作战的时候,也曾向这位海内第一名将请教过“以步制骑”的办法。 按照这位大元帅的说法,步兵在野战当中主动攻击骑兵,并且取而胜之机会是异常渺茫的,但是只要运用得到,坚守住阵线,这样就能给贸然攻击的骑兵造成极大的伤亡。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mimiread安卓苹果均可。】 这一点,还是很有可能做到的。 但做到这一点条件也很严格——要凑齐这样所有的条件,比如精良的装备、长期的训练、高昂的士气,以及精熟的作战能力都是缺一不可的。 如今这个大齐朝的军队里,同时具备所有条件的,恐怕并不多,但偏偏萧文明的萧家军就是其中的翘楚。 就在萧文明和徐世约斗嘴的时候,他手下四百萧家军,已经在两个头目——刘辰和胡宇——的组织之下,按照平时演练时候的那样,四百人结成了严密的五排横队,第一排举起了盾牌,第二、第三排挺起了长矛,最后一排的兄弟手里则端上了弩机。 这个阵型就是戴鸾翔在北方前线对抗戎羌骑兵时所用的,萧文明虽然还从来没有在实战中实践过,但目测对付白炎教的这些骑兵,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看到萧文明已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徐世约仍就不肯示弱,对那满脸落腮胡子的家伙说道:“牛大哥,萧文明这家伙口无遮拦,正到了你手下弟兄耀武扬威 的时候!快去把他们给踩扁了!” 徐世约这话说得既响,萧文明距离他又并不远,因此便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而这句话又让萧文明感到奇怪:他们白炎教之中,不都是互相称呼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个大哥的说法? 并且徐世约还口口声声地说,那些骑兵都是这个姓牛的手下的弟兄,这就是怎么一回事儿? 并且这个姓牛的家伙,很不给徐世约面子,他骑在马上仔细看了萧文明的阵型,当场就拒绝了徐世约的要求:“对面那么多人,我手下才多少人马,让我们兄弟过去送死吗?” “牛大哥可不好这么说,这是炎尊的命令……” “什么‘炎尊’不‘炎尊’呢?我这人爱吃糖不爱吃盐,他下的命令关我什么事?” 萧文明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群骑兵,绝大多数都不是白炎教的人,是白炎教临时收买过来为自己所用的,并且白炎教徒收买的效果并不怎么样,临到你死我活矫正的关头,这个姓牛的家伙还在跟徐世约讨价还价呢。 那萧文明和徐世约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这就叫趁你病要你命——先趁着你没法调动兵力的不利局面,先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把你生擒活捉了以后,再同你慢慢理会! 于是萧文明暗暗下令:“星遥,把徐世约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当场捉拿过来!” 宋星遥原本就以轻功见长,并且自从和林丹枫打过之后,一招一式就变得更加干净利落,就他现在的武功配置,如果按照后视电脑游戏的划分方法的话,宋星遥是当之无愧的一个极品的刺客。 而临阵斩杀对方大将,正是一个刺客最高价值的体现。 宋星遥听了萧文明的命令,丝毫没有含糊,立即一跃上前,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冲到了徐世约战马的面前,跃起身子、挺出兵刃,就向徐世约胸口连点了好几下。 这几招乃是极为高明的突袭武功,徐世约按照常理,在这几招的奇袭之下,非得从马上摔下来束手就擒不可。 然而徐世约却是忙而不乱,一阵匆忙的招架之后,居然在日益萧瑟的秋风之中,还能够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并且看样子并没有受伤。 宋星遥可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 这段时间里,她也攒下了不少的江湖经验,一看这个情况就明白了,一定是徐世约这家伙在外套里多穿了一件铠甲。 不过这也难不倒宋星遥,无非就是再去袭击一次徐世约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宋星遥就好像脚底装了弹簧似的,刚落地便又一跃而起,再次向徐世约杀了过去。 而徐世约刚才被吓了一跳,见宋星遥的攻击又来了,便赶紧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十分狼狈,几乎是从马背上掉落下来的,来了个狗啃泥,这才极勉强地让宋星遥 手里的那支峨嵋刺扑了个空。 原本在萧文明的印象里,徐世约就是个略读过些书的奸商,没想到他在同宋星遥这一招一世短暂的切磋之中,竟然展现了一定的武功功底。 只见宋星遥再次突袭而来,而徐世约则立即举起了手中的扇子,隔在了自己和宋星遥之间。 这一招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武功,但是他能在仓促之间做出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让宋星遥感到新奇的了。 原本宋星遥是想使出擒拿功夫,直接把徐世约制服的,但看这厮颇有几分武功,她便有意试探一下,挺出用惯了的那一对峨眉刺,疾风暴雨一般地接连攻击了十好几招。 宋星遥的武功不弱。 按照林丹枫的说法,江湖上能够同他对上十招开外并且不落下风的,抑或是能够取而胜之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个。 而那徐世约虽然也会一点武功,但毕竟难以招架宋星遥的攻击,被她攻了个汗流浃背,一个不小心就向后绊在了一块石头上,仰面倒了下去。 “不过如此!”宋星遥轻蔑的一笑,抬脚踢开徐世约作为兵器的那一把铁扇子,伸手就要将他捉拿到萧文明这边。 徐世约刚刚装过逼,话在嘴边还没凉呢,却突然要被活捉了,那还怎么得了? 情急之下,他赶忙高声求救:“诸位师兄、师弟赶紧救我啊!” 临到关头,徐世约呼唤的还是白炎教里的那些老兄弟。 此言一出,原本袖手旁观的几个人这时才齐齐出手,帮着徐世约暂时将宋星遥逼退了几步。 原来这几个人果然是白炎教的教徒,并且还是董鸿儒笼络在身边的武林高手,陪着徐世约一起来执行这项艰难的任务。 原本作为同教的师兄弟,见徐世约吃那么大的亏,这几个白炎教的高手肯定是要动手相帮的,奈何徐世约只家伙平素做人平常,仗着自己在董鸿儒身边得宠,又有点军师的意思,所以说话做事的态度有些目中无人。 故而他身边的那几个师兄弟,见他吃了恁大的亏都不急着出手,而是静观其变,先让他被教训教训再说。 但他们彼此之间毕竟同是白炎教中人,要是当着自己的面,徐世约就被杀了或者被捉了,董鸿儒那边也交代不过去——更何况徐世约这小子已经是放低姿态喊了救命了,那就帮他一帮吧! 这几个高手的武功都不弱,事实上经过了那一次不太成功的起事之后,白炎教内部也进行了一次被动的清洗,不够虔诚的全都投降了朝廷了,够虔诚而本事不大的全都被朝廷杀死或者捉住了,偶尔还能活下来的,都是些信仰坚定并且武功不弱的。 因此这几个人一动手,还真的就把宋星遥给挡住了。 这几个高手论单打独斗,没一个是宋星遥的对手,但是合力作战,宋星遥就打不过他们了,同他们几个回合下来,宋星遥被步步逼退,招架得是险象环生。 /77/77155/25485901.html 0331 江湖规矩 萧文明身边的谋士温伯明一看不妙,立即建议道:“萧兄,看样子前头那些叛贼没有进取之意,那我们不如抢先进攻。免得星遥一个人孤军奋战。” 温伯明的建议很有道理。 由于前面的那一百多骑兵并不是一条心,也没有统一的指挥,故而战斗意志十分薄弱,看样子是不可能主动发起进攻的了,那这就轮到萧文明表演的时刻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mimiread安卓苹果均可。】 于是萧文明大旗一挥,命令胡宇所部两百弟兄,立即上前同前面的骑兵接战。 原本萧文明忌惮骑兵,所忌惮的不过是骑兵冲锋时候的破坏力而已,要是真的进入了步兵和骑兵混战成一片,骑兵失去了充分的距离的时候,萧文明自诩破凭借着萧家军天花板一样的冷兵器近战的战斗力,是不可能失败的。 实际上萧文明设想中同骑兵作战的一个根本原则就是,尽一切可能促成骑兵与自己的短距离作战。 至少在火器尚未发明、更远非成熟的现在,这是恐怕是唯一能够战胜骑兵的方法了。 而现在面对着指挥并不统一的对手,且其人数远远少于自己,就是一个可以实施近距离作战的大好机会。 胡宇所率的两百萧家军,一半是老弟兄,一半是新弟兄,老弟兄虽然作战经验丰富,但也是第一回面对骑兵,而那些新来的弟兄更不必说了,连上战场都是第一次。 但是他们都有着绝对的信心,自信自己以多打少是绝对不可能吃败仗的。 正当手下的萧家军即将行动之时,萧文明冲着仍在同李全苦斗的宋星遥高喊了一句:“星遥,快回来!” 这话不仅提醒了宋星遥,同时也点醒了徐世约。 徐世约见萧文明已然挥动了萧家军的弟兄,心中禁不住一阵紧张,高声大喊:“萧文明,你不守江湖规矩!武林人士决斗,怎么能够出动大军?” 徐世约的担心紧张和害怕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所有对手之中,就这个徐世约同萧文明的渊源最深,萧家军还没成军之时,萧文明手下那些值得信赖的子弟兵,还都只是一群毛头小伙子的时候,徐世约就伙同王霸,和萧文明对决过一回。 那时候徐世约和王霸纠结起来的,都是临海县本地的一些地痞流氓,平时这些人作威作福好不厉害,但是遇到了齐心协力的临海屯的少年,这帮人撑不了几个回合,就彻底败退了下来。 由此可见,萧家军之强,是有着最坚实的基础的。 如今这些子弟经过了长期的训练,装备了最精良的武器,排练了最出色的战术,并且南征北战积累了不知道多少作战经验,从当初那些稚嫩的子弟兵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而徐世约不仅经历过临海屯逼债的那一场风波,就是在今年白炎教之乱中,他也在暗中亲眼见识过萧家军耀武扬威的场面——那场面,只要萧家军一进入战场,凭借其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就可以将 白炎教精心布设的所有陷阱、所有圈套全都击溃,是一支可以改变战场局势的强大部队。 这就好像徐世约和董鸿儒这两个野心不小的猎手,精心准备了一个大口袋,想要捕猎猛兽,却不料他们要抓的乃是一头猛虎,虽然猛虎被套到了口袋里,但猛虎亮出了钢牙铁爪,便将这只口袋撕了个粉碎,让一切的算计准备计划,都变得毫无价值,变成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笑话。 所以在徐世约心中,想要战胜萧家军已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遇到萧家军只有尽量避战,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战斗,才是唯一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萧文明也不是笨蛋,不可能放着大好的优势不去利用:“什么江湖规矩?什么武林中人?你可搞清楚了,现在我是朝廷命官,是在奉命抓你这个叛贼,算是江湖上的事吗?识相的你赶紧缴械投降,不识相的我就来抓你了!” 萧文明根本就没有给徐世约投降认输的机会,不待他有任何回答,便叫胡宇不可犹豫,立即率领本部的弟兄加入战斗。 胡宇听到命令,身先士卒,率领着手下二百弟兄,就向对面挺近了过来。 这下徐世约就更慌了,赶忙求助那姓牛的同伴道:“牛大哥,快快派你的弟兄挡住姓萧的,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徐世约现在说话的口气要比刚才客气了许多,都不能说是在命令那个姓牛的,而几乎是在哀求了。 这个姓牛的家伙,虽然憨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倒也懂得判断敌我双方的战斗力差距。 乍一眼看去,装备训练组织他或许看不出来,但人数的多寡他还是会计算的——自己手下才一百人马,而萧文明的手下却有四五百人,兵力相差了四倍,这劣势可就不算小了。 因此这姓牛的当场就拒绝了徐世约的请求:“姓徐的,你少拿咱们兄弟垫刀!官军有那么多人,咱们兄弟才几个?打得了吗?” 徐世约一听这话,赶忙说道:“牛大哥,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汉子,事情都商量好了,要一同来对付萧文明的,你怎么就打了退堂鼓了?你这样做,且不说今后在江湖上怎样行走了,就是你们李全大哥那边,你也交代不过去啊!” 这话虽然没有吓住那姓牛的,反倒给他提了个醒。 于是他转身冲着萧文明大声嚷嚷:“姓萧的,你给我听好了:我李全大哥就在赶来的路上,等大哥一来,保证把你们全都杀了!” 原来这姓牛的汉子想用李全的大名,吓唬住萧文明。 但“李全”这个名字,却再一次触动了萧文明的神经。 他一边叫胡宇暂时停止行动,一边则高声质问:“姓牛那汉子,你说的李全,可是黑旗军的李全?可是有名的那个李铁枪?” 李全武艺高强,原本在江湖上就颇有名气和面子,加入黑旗军之后,又跟着杨妙真做事,劫富济贫、诛杀贪官之类的义事做的也不 少,因此在江湖上的名气就更盛了,除了曾经碰到萧文明吃过一些亏以外,现而今在江湖上,谁不认得大名鼎鼎的“李铁枪”? 因此这姓牛的,自以为举出李全的名号来,萧文明自然是会忌惮三分的,并且听萧文明用惊讶的口气确认李全的身份,更让他似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然而萧文明证实李全的身份,却并不是对他有半分畏惧,而是惊异于这个李全怎么和白炎教搞在一起了? 精确地说,是怎么又和白炎教搞在一起了? 之前李全就曾经受过白炎教的挑唆,同萧文明交战过一回,那一回李全几乎可以说是大败而归,要不是杨妙真突然出现,帮李全解了围,李全说不定就已经被萧文明生擒活捉了。 那他在江湖上也基本属于社会性死亡了…… 当时黑旗军的女头领——“姑姑”杨妙真就曾经表示过,白炎教就是在挑拨、挑衅而已,将来黑旗军绝不同这个邪教合作。 当时的这个承诺和保证,萧文明将信将疑,因此在白炎教发生事变之后,萧文明还特意找了在江湖上面子极大的结义大哥林丹枫去江北跑一趟,去劝说黑旗军,不要跟着白炎教一同发难。 林丹枫被派出去以后,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没有直接的消息,但从黑旗军在白炎教之乱中始终保持中立和沉默的结果来看,林丹枫的劝说既然是发挥了作用的,黑旗军并没有跟着白炎教一同造反。 因此萧文明在全力对付白炎教的时候,默认排除了黑旗军的危险,也自信这两派势力属于不同的阵营,并且互相之间的利益有冲突之处,是绝对不可能进行合作的。 没想到事实又似乎打了萧文明的脸——听这个姓牛的口气,他和他的弟兄应该就属于黑旗军李全的手下,这次他们会同白炎教的学识一道行动,还是李全首肯的,也不知道李全这里答应了,黑旗军真正的头领杨妙真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而在李全和徐世约达成合作之后,他便派了手下这个姓牛的,不知用什么办法——大抵是劫杀了一路官军,抢了他们的军装之后,便从容在中原大地上行动,一直追踪萧文明的旗号,来到这座马尾驿。 而白炎教这边,董鸿儒交给徐世约的任务也很明确,那就是接触萧文明,并且将他押送的桑淳元控制在自己手里。 这样就能避免董鸿儒白炎教炎尊和市舶司董家大公子,这个双重身份的暴露。 否则一旦暴露,那董鸿儒就会成为朝廷的钦犯,董家也会受到清算,这样董鸿儒分开放鸡蛋的两个篮子,同时被打翻了。 如果说面对的对手只是单单一个白炎教的话,萧文明现在就可以率领自己的弟兄杀过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然而黑旗军也牵涉进来了,萧文明再要行动的时候,就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了。 /77/77155/25515768.html 0332 翻翻兵书去吧! 毕竟黑旗军这边同萧文明还保持着和平的状态,萧文明现在树敌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多一个敌人了,至少是现在不想再多一个了。 同时对付两部分敌人,这个游戏体验可不够好啊! 因此看这个姓牛的呆呆傻傻的样子,萧文明先给他来个先礼后兵,看看能不能把他骗走了,然后就可以从容对付徐世约和他的白炎教。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mimiread安卓苹果均可。】 于是萧文明故作热情地说道:“哎哟!原来是李铁枪的弟兄啊!幸会幸会!当初我和你们李铁枪还打过交道呢!不仅是他,就连你们黑旗军的姑姑杨妙真,我都是认识的,私底下我还得叫他一声‘杨姐姐’呢!咱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有话好说,可不要受了这白炎教邪教的蛊惑,弄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就是你们李铁枪,也没法在杨姐姐面前说话。”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半真不假、半软不硬的,原本以为忽悠一下姓牛的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家伙是绰绰有余了。 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记性倒还算是不错。 “你少骗人了,你和李全大哥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不知道吗?那天在江边打仗,我就在队伍里,他妈的,我肩膀上还挨了你兄弟一刀,刮风下雨还疼呢!” 这话就没法往下说了,软的不来那就来硬的吧! “这位兄弟,既然那天在队伍里头,你就应该知道我萧家军的厉害,你们一对一和我萧家军对战,都是必败无疑,现在就一百个人敢打我四百弟兄,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赶紧跑了得了!跑出去给你们李铁枪报个信,杀回来或许还能有点颜面!” 当初萧文明和李全正面交锋的那一战,确实给这个姓牛的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这家伙原本也是李全手下的一员猛将,当初在山上打家劫舍,那都是赶着官军跑的人物,可偏偏遇到了萧文明的萧家军,输得那叫一个一败涂地,那叫一个手无还手之力! 因此这姓牛的还真被萧文明的话给唬住了,愣在原地就是不敢前进。 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愣愣的,却有一股牛皮糖的劲头,虽然不敢进攻,却也没有后退,更没有逃跑,就这么不干不脆地和萧文明耗着。 萧文明当然想立刻发兵将他赶走,以便可以集中精力对付白炎教,可他现在还不肯同黑旗军彻底撕破脸皮,也实在没法使用最直接的武力……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便白白消耗掉了。 而就是这些时间的流失,让事情又朝着萧文明不可控制的边缘滑动起来。 只见远处扬起了一片烟尘,烟尘之中,一队大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他们的服色虽不统一,但都以灰黑色为主色调——有的打着黑色的旗帜,有着穿着黑色的衣服,再不济得也包了黑色的头巾——从地平线的远处微压过来,就好似一朵沉重的乌云。 “不妙,是黑旗军主力来了!”萧文明心中暗叫。 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糟糕的事情果然都是结伴而行的,这回也没有例外。 带领的这朵黑云的,可不是什么雷公电母、布云童子,正是那姓牛汉子的大哥、萧文明的对头、黑旗军的头目,绰号李铁枪的李全来了! 只见身高马大的李全一马当先,骑在一匹身形巨大的黑马之上,手中一根又粗又长的黑铁长枪,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就仿佛一座移动的黑塔。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两百多骑兵,两百多骑兵身后跟着的,则是徒步的步兵,人数无论如何也不比萧文明的萧家军少,应当在五百人以上。 看样子在大齐朝,马匹还真是一种异常珍贵的战略物资,就是号称“山东响马”的黑旗军,也没法凑齐一支大规模的骑兵部队,还必须要用步兵作为补充,甚至是作为作战的主力。 而想要彻底发挥骑兵机动性优良的优势,那就要划拨出专门的小股骑兵部队单独行动,比如李全就拨出了自己手下一百骑兵——相当于总骑兵兵力的三分之一——交给刚才那个同萧文明说话的姓牛的汉子来指挥。 也不知是李全事先部署的,还是这个姓牛的粗中有细,他的小股骑兵行动之前,特地换上了官军的服装,借以掩人耳目。 而李全则要嚣张大胆的许多,率领了这么多人马在中原腹地大摇大摆地行动,居然完全没有掩饰。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可见大齐朝这个官僚体系,已经疏松到了何种程度! 像李全这么多人马从容行动,官府居然没有阻拦,要么是他们耳不聪、目不明,根本就没有发现李全的行动;要么是他们胆小如鼠,看到那么多黑旗军,却没一个敢于出兵拦阻。 总而言之,朝廷上下至少是基层组织,全都被这种愚蠢懦弱的无能官吏所充斥,这个大齐朝怎么还搞得好呢? 但是话虽这样说,李全敢于进行这样的行动,肯定也是冒着风险的,他既然肯冒这样的风险,那就说明他对此次行动的收益抱着极大的希望,有一种势在必取势在必得的心态。 就连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都低声提醒:“萧兄,李全突然来袭,来者不善,你可要小心了!” 萧文明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上前一步,对李全说道哟:“这不是李铁枪吗?你素来在山东活动,怎么没事跑到中原这里来了?” 李全勒住了马,抬着头用不懈的眼神看着萧文明:“山东是我的地盘,中原就不是我的地盘了吗?你进入了我的地盘,那就由不得你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你带的人和东西让我看一遍,要是没什么异常,我可以放你走。” 李全这话说的就大了些。 萧文明什么人? 带来的人和东西,你想看就看、想拿就拿,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还说什么中原是你的地盘,也不怕吹牛闪了腰! 现而今戎羌时常南下袭扰中原边境,连当朝皇帝都不敢 拍着胸脯说中原就是他的地盘了,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李全? 就是那第一句说什么山东是李全的地盘,恐怕李全都没脸这样说——山东是黑旗军的势力范围这不假,但官府还保持着有效的统治,再退一万步讲,就算黑旗军拿下了山东全境,但黑旗军的大当家的也不是李全,李全凭什么说山都是他的地盘? 深知李全底细的萧文明听了这话,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这个李铁枪口气也太大了吧!我说,你说这话的时候,问过你家‘姑姑’杨妙真了吗?他要同意山东是你的地盘,中原也是你的地盘,那我二话不说,随军的人和东西全都拿给你看!就是个针头线脑,我也不藏着掖着!” 李全听到这话,脸上一红,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却说道:“你少废话,我要找的一个人就在你的队伍里头,你乖乖把他交出来,免得动起手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果然不出萧文明所料,李全所部黑旗军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是冲着萧文明押送的桑淳元和桑忠昌父子来的。 话都已经说到图穷匕现的时候了,那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关子好卖了。 于是萧文明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也别跟我耍花腔了,你想干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说白了,不就是帮白炎教做事嘛!我别的不问,就问你一条,你这样做,杨妙珍姐姐知不知道?” 从萧文明对杨妙真性格的了解和从黑旗军近半年来的动向的推测,萧文明不难猜出,杨妙真对于黑旗军和白炎教合作一事是十分抗拒的,至于千里追踪自己来替白炎教做事,杨妙真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李全在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果然不出萧文明所料,萧文明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李全问破防了:“你……你管不着!” “哼!”萧文明冷笑道,“听你这么说,那一定是你自作主张!既然如此,那你就不是黑旗军的人,我也就不用给黑旗军面子,你还是快走吧!免得动起真格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李全天生长得皮肤黑,否则就他现在的这个状态,一定能亲眼看见他因为羞愧和尴尬而胀得通红的脸。 李全恼羞成怒:“萧文明,你张狂什么!你给我抬头看看,我的人马比你多出一倍,那个林丹枫今天也不在,要是和我硬拼那就是送死!乖乖把人交出来,回家去吧!” 看样子李全还是很忌惮林丹枫的。 不过萧文明的四百萧家军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加入了两百位新弟兄,但是毕竟也有一半的人马经历过了白炎教之乱,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比同李全上次交锋那会儿又要强出了不少。 因此萧文明信心十足地回答:“你仗着人多就想欺负人是不是?告诉你,你这人好勇斗狠,可是在领军作战方面却是外行,真的打起来人多是没用的。‘兵贵精、不贵多’,这道理你翻翻兵书去吧!” /77/77155/25515769.html 0333 拳脚上见真章 李全一个绿林好汉出身的黑旗军头目,按照道理来说,大概率是不认识字的,然而李全却是黑旗军中难得的“文化人”,因为他至少能把自己的名字学着写下来——当然这里头也有他爹妈的功劳,把他的名字取得比较简单…… 不过就这点文化水平,肯定是读不懂书的,更何况是看那些艰深的兵书了。 萧文明挑到了他的短处,更是恨得李全牙齿痒痒:“他妈的,要是会读书就能打仗,那么那些捧着书的读书人,岂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了?” 萧文明针锋相对地回答:“那可不是,你以为我灭倭寇、平白炎教靠的是什么?养兵、练兵都是要讲法则的,书里都写着呢!你要是看不懂书,有空到我临海屯一趟,我免费教给你!” “你放屁,什么倭寇?什么白炎教?那都是一堆土鸡瓦狗,赢了他们有什么光彩的?”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的激将法终于起到了超额的作用,不但把李全自己的心情给搞崩了,顺带着把黑旗军和白炎教之间的关系也挑拨了。 果不其然。 一听李全出言不逊,一旁的徐世约就忍不住了:“李头领你说话可小心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mimiread安装最新版。】 李全仗着人多势众,从来就没把徐世约看在眼里:“你给我闭嘴,我和姓萧的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论兵力,李全手下有六百多黑旗军的弟兄,要远远超过徐世约所带来的人;论武力,别人不说,就李铁枪手中那一条碗口粗细的黑铁枪,就不是徐世约所带来的任何一个武林高手能够应付的。 徐世约是个聪明人,他对李全那是既依赖、又畏惧,这时还是对付萧文明要紧,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因此徐世约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这时的萧文明也已经彻底确定了:白炎教和黑旗军绝对不是一条心,也就是个互相利用的关系。 因此他便趁热打铁道:“李铁枪,你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就算不能自立门户、自起炉灶,可在黑旗军的大旗之下,也该有一番作为,又何必帮这个已经快被连根拔掉的白炎教?” 萧文明说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李全虽然没有被直接说动,但是意志肯定是被动摇了的。 不过他依旧十分嘴硬:“我是武林中的豪杰——可不像你们这些朝廷的狗官!老子说话算话,一颗唾沫一根钉,商量好的事情,哪有反悔的道理?” 李全这话明显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上了萧文明的当,却也让徐世约也感到了放心:这个李铁枪千不好、万不好,但说话至少是算数的。 这是萧文明也发现,自己的嘴炮功夫到这种程度也就发挥到极致了。 自己穿越到大齐朝之后,玩的大概是一个大师级难度的副本,虽然还没有到地狱级,但也不是能够轻易通关的。 光靠一通嘴炮就能解决事情? 哪有那么简单? 还是要以背后的硬实力,作为支撑。 “李全,你要我交人, 我肯定不能答应,我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听,难道咱们就非得火拼一场吗?我手下的萧家军虽然人没有你多,但战斗力不知道比你强出多少,跟我动手之前,你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够不够这个实力!” “实力?光靠说有什么用?还得拳脚底下见真章,拼那就拼吧!” 李全口中恶狠狠说出几个字,随即将手下的弟兄发号施令:“弟兄们,给我上!” 听李全正式下达了命令,萧文明还是有些紧张的。 对付步兵萧文明还是有一定的自负的,自诩只要双方都是冷兵器作战,哪怕对面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萧文明也能刮下一层铜皮来,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也能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但是对付的是骑兵,萧文明还是要慌一慌的,就算萧文明有戴鸾翔传授的长枪阵,并将长枪阵同鸳鸯镇结合起来,在辅以精锐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看上去的确有了对抗骑兵的能力。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真的作战起来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像李全说的,一切都得拳脚上见真章! 然而李全的行动却大大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 这是萧文明也发现,自己的嘴炮功夫到这种程度也就发挥到极致了。 自己穿越到大齐朝之后,玩的大概是一个大师级难度的副本,虽然还没有到地狱级,但也不是能够轻易通关的。 光靠一通嘴炮就能解决事情? 哪有那么简单? 还是要以背后的硬实力,作为支撑。 “李全,你要我交人,我肯定不能答应,我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听,难道咱们就非得火拼一场吗?我手下的萧家军虽然人没有你多,但战斗力不知道比你强出多少,跟我动手之前,你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够不够这个实力!” “实力?光靠说有什么用?还得拳脚底下见真章,拼那就拼吧!” 李全口中恶狠狠说出几个字,随即将手下的弟兄发号施令:“弟兄们,给我上!” 听到李全正式下达了命令,萧文明还是有些紧张的。 对付步兵,萧文明还是有一定的自负的,自诩只要双方都是冷兵器作战,哪怕对面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萧文明也能刮下一层铜皮来,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也能让他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但是对付的是骑兵,萧文明还是要慌一慌的。 就算萧文明有戴鸾翔传授的长枪阵,并将长枪阵同鸳鸯镇结合起来,再辅以精锐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看上去的确有了对抗骑兵的能力。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真的作战起来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像李全说的,一切都得拳脚上见真章! 然而李全的行动却大大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 只见李全虽然命令手下的弟兄,向萧文明发动进攻,却并没有命令他们纵马冲锋,而是让他们全都下马,站好了位置 步行向萧文明压过来。 这一幕让萧文明都看晕了。 骑兵之所以厉害,还不都是靠着他们有马吗? 靠着马匹和骑士加起来的巨大质量,以及冲锋时候的速度,就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而能量就是破坏力,这种破坏力是普通一个步兵难以匹敌的。 但是李全自己带来的骑兵,再加上先前他手下那个姓牛的兄弟先期抵达的人马,纯骑兵加起来也得有两百多人了,如果用来集中使用,是很能够发挥一些战斗力的。 可李全倒好,放着好好的骑兵不用,却都让他们下马作战,这就连最基本的军事知识都没有,能带出怎样的队伍? 而黑旗军都是这样的水平,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就始终被朝廷堵在山东一带。 现而今大齐朝军队的战斗力虽然普遍比较差,大量的屯田所的屯田兵全都不堪一击,少数的精锐都要拿去防备北方的戎羌。但是大齐王朝毕竟还没有到气数已尽的时候,朝野之中还是有一些名将的,就以黑旗军现在这个战斗能力,别说是毅亲王、戴鸾翔这样的顶级名将了,恐怕调集起几个节度使,派出禁军的几个将领,他们都难以应付。 萧文明是不是名将? 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推敲一下。 但是在同样的数量比例的前提下,他手下萧家军的战斗力,一定不逊色于大齐朝内任何一支军队,因此对于下马作战的李全所部,萧文明丝毫没有惧色。 只听萧文明一声令下,射过一阵弩机,造成对面黑旗军第一波伤亡之后,萧家军便迅速变阵,由原来防备骑兵的长枪阵,改换为同步兵近距离作战的鸳鸯阵。 用鸳鸯阵作战,萧家军已经不知道演练和实战过多少回了,几乎已经成为溶解在他们血液里的东西了。 虽然今日萧文明的队伍中有一半人都是第一次上阵的新兄弟,但是萧文明将他们和老兄弟混合编组,起到了以老带新的作用,并且这些新加入队伍的弟兄也并不是毫无血性,也都想在老一辈的同伴面前,展示自己的本事。 因此这些新弟兄作战的时候,反而更加英勇,以至于让老萧家军的前辈,都要不断的提醒他们,要保持队形避免同对手单独作战。 相比于萧家军第一次作战时候的谨小慎微,这一次的作战显得更加的勇猛,并且也逐渐产生了一些伤亡,而且并不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伤亡大多是产生在那些急于表现自己的新弟兄身上的。 不过索性他们的商业都是轻伤,即便受了伤,自然有同在鸳鸯阵内的弟兄帮他们打掩护,可以从容退到后方进行包扎和休息。 而萧文明第一波投入作战的人马,也不过是他四百人总兵力的两百人而已,有人受伤了,用没有受伤的士兵替换上去就是了,可以始终保持战斗力不会衰竭。 突然在自己的马尾驿前发生了如此激烈的战斗,那老驿丞都吓得惊呆住了,赶忙就要跑路去官府报案。 /77/77155/25515770.html 0334 有本事单挑 可萧文明却一把拉住了他:“老人家这都是小场面,就凭我手下的弟兄足够对付这帮叛贼了,就不用麻烦官府了吧!” 萧文明当然不是怕麻烦官府,而是因为他在这里作战,后面的驿站里头还关着桑淳元和桑忠昌这父子俩,杀退李全和徐世约固然重要,然而隐蔽桑家父子二人的身份也同样重要。 这里当然还有个前提,那就是萧文明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游刃有余了。 而李全这边,显然有些顶不住了。 他原本是进攻的一方,并且兵力还是萧文明的两倍。 而且这回带来的弟兄,要不是他原本从山上带下来的老人,要不就是他刚刚招募过来的新人——可以说都是李全自己的心腹力量。 然而这支队伍就是不能撼动萧文明分毫,一通猛攻下来,非但没能把萧文明的阵线冲垮,反而自己的军力损失越来越大。 这回作战李全精英进出,是要在白炎教的面前,将萧文明好好收拾一顿——公事、私仇一并了解了! 可这一仗打成这副烂样,这叫李全把面子往哪儿搁? 事已至此,光靠自己手下这些黑旗军的弟兄肯定是不行的了,李全就只能亲自下场了! 只见这位李铁枪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挥舞起手中那条大枪,就往阵前直扑过来。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mim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全的武功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师承,并不是一朝一夕、脚踏实地苦练出来的,而是在长期的作战当中自己领悟和磨练出来的。 虽然论对武功路数的理解,远远比不上林丹枫、杨妙真、宋星遥这种有着明确师承的学院派,但论起招式的杀伤力以及大开大合的气势,还真就丝毫不落下分。 并且他这种在实战中练成的武功,越是在这种两军混战的局面之下,就越能发挥出其无与伦比的威力。 只见李全刚一杀入战局,仗着自己手中这一条碗口粗细、一丈来长的铁枪,就将眼前五六个萧家军的弟兄扫倒在了地上。 幸亏这几个弟兄身边还有其他的同伴打掩护,并且李全还怕误伤身边的其他弟兄,没有跟上补枪,否则这几个萧家军的兄弟,恐怕就生死难料了。 在千军万马的往来搏斗之中,一个人的武力有多高强,其实是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然而在这场不到一千人的小规模战斗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功超强之人,对于战局的影响还是十分明显的。 就算他杀不了几个人,但也能鼓舞起本方的士气,进而稳定战局。 萧文明一看李全这样勇猛,似乎在眼下的这一个瞬间,他一个人的战斗力就要超越他麾下所有黑旗军弟兄的总和。 因此萧文明赶忙命令,还在阵后休息的两百预备队,立即拨出五十人,排好了鸳鸯枕,专门冲上前去一心一意地对付李全。 五十人的鸳鸯阵,其战斗力至少要比一百人的黑旗军还要厉害。 因此在对付李全的时候,萧文明对李全的战斗力的评价,大约 是“以一敌百”。 在萧文明的眼里能有这样高的评价,恐怕李全自己会感到欣慰吧…… 萧文明的命令尚未正式下达,可一旁的宋星遥就不服气了:“好个李全,居然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去会会他!” 说罢,宋星遥纵身鱼跃跳到了李全的身边,飞花落叶一般耍开了手中两枚峨眉刺,一套连招就往李全身上招呼过去。 李全正在集中注意力对付眼前的萧家军,忽然身边来了一个宋星遥,不但武功高强、招式凌厉,并且还和萧家军战斗的作风大相径庭,顿时把李全打得个措手不及,一连几招将他逼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李全武功同样不弱,并且作战经验极其丰富,虽然一时半会儿有些惊慌失措,但在转瞬之间便已站稳了脚跟。 他抬眼见是宋星遥来了,不慌不忙,立即改变了自己的武功的风格,从原来的横扫千军变成了灵蛇出动,一条黑铁枪眨眼之间就化身成了一条黑色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宋星遥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李全曾经和宋星遥曾经交手过一回。 那一次,李全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更是因为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面上无光。 因此那一斗之后,李全便愈发勤练武功,还时不时向武艺高强的杨妙真学个一招半式,就是为了留意破戒宋星遥这一套武功招式的方法。 因为他知道,既然铁了心地要和萧文明做对,那迟到有一天和宋星遥必有一战,既然这样,那就更需要早做准备了。 故而对付宋星遥以前,李全几乎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因此李全按照自己之前排练好了的套路,根本就不管宋星遥的出招如何的精妙,自己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一个劲地向宋星遥进攻,不给她任何出手反击的机会,就算不能成功集中宋星遥,就是使用蛮力也要将这小妮子的力气全都耗尽! 这就是李全定下来的策略。 李全虽然不会用兵,但是好勇斗狠他却是个行家,他定下的这个搏斗的策略果然十分有效。 他手中的这根长枪,比起宋星遥手里的峨眉刺,恐怕大了有一百倍,李全就这么“咣咣咣”地砸下来,每次使用的招数都要覆盖自己身边老大的一片区域,也不怕把自己给累死了。 然而就是这种打法,打得宋星遥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打得她是险象环生。 要不是宋星遥现在手中的这一对峨眉刺。乃是萧文明手下的马青挑选最好的材料,专门用心为宋星遥打造的,否则要是换了其他的寻常兵器,光被李全这么一顿乱砸,都非得砸弯了、砸断了不可…… 这时的宋星遥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之前他曾经对阵过林丹枫和杨妙真两人,这两人的武功远远超过宋星遥,让宋星遥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好像被在玩弄于鼓掌之中。 同林丹枫、杨妙真之间武功的差距那么大,反而让 宋星遥心里觉得踏实,毕竟自己年纪比较轻,功力也就比较浅,若果真能给自己个十几年的功夫,不遗余力地勤学苦练,说不定自己的武功还有追上这二位的可能性。 反正自己就一门心思地努力吧! 可今天面对李全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以前这家伙的武功虽然也不弱,但也绝对称不上强,同林丹枫和杨妙真更是无法相提并论,就武功上的纯实力,宋星遥自己都不认为会败在他的手里。 然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现在的李全,却用一柄长矛使出了最朴实无华的招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不知疲倦地挥舞着,这条江湖上有名的大铁枪,瞬间化成了农民手里的锄头和铲子,就好像锄地一样,接连不断地向宋星遥迎面攻来。 这哪是什么武功啊?就跟耍无赖差不多了,既不讲武功的路数,也完全没有美感,同宋星遥的武功理念大相径庭、 然而武功这东西,打的漂亮不漂亮、打的好看不好看,那都是其次,打得赢打不赢才是最重要的。 李全的武功虽然难看,但就是实实在在地能得打赢,宋星遥就是把肺都气炸了,那也无济于事! 不过宋星遥和李全拼杀一阵,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宋星遥切切实实地挡住了李全小半个时辰,让萧文明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面前黑旗军。 而没了李全助战的黑旗军,其战斗力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萧家军的弟兄憋一口气、加一把劲,便将黑旗军的攻势彻底压了回去。 正面战线已有起色,萧文明就有空料理一下李全了。 他见宋星遥和李全面前似乎落了下风,自己手边又有了空闲,便命令刘辰再次组织起五六十萧家军的弟兄,向李全团团围了上去。 李全见身边的敌人怎么越打越多,立即忙里偷闲读观察周边的情况,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一时执着于同宋星遥之间的肉搏,一个不留神自己手下的弟兄,已被萧文明的萧家军杀败了。 李全见状大惊,手中的铁枪连扫了几招,将宋星遥略略逼退,赶忙将自家的弟兄重新组织了起来。 此刻的李全又紧张了起来。 瞧这个局面他和萧文明最多打成一个平手,而这种平局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输了,因为此处乃是中原地区,并且距离京城洛阳不远,而萧文明又是官军,恐怕只要再过片刻时辰,官军的援军就要到了! 那到时候他也就只能赶快退走了。 可李全不知道的是,萧文明现在对于其他朝廷官军的忌讳一点也不弱于李全,根本就不可能去寻找朝廷和官府的帮助。 但是李全现在却是心急如焚,再加上还有徐世约这个白炎教的人,不断的在耳边催促,更是让他急得眉头紧锁。 无奈之下,李全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姓萧的,你要是有本事就从我一对一单挑,决一胜负!何必这么拖拖拉拉地不干脆?” /77/77155/25515771.html 0335 砸了小算盘! 现在的萧文明其实也想赶紧结束战斗,将李全赶走,心中也是同样焦急。 但是萧文明现在明明有兵力上的优势,只要命令萧家军的弟兄平推过去就可以了,何必再同你搞什么单挑的把戏? 就是单挑,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李铁枪那杆子大铁枪上的一片肉…… 因此萧文明也高声回答道:“单挑?那是莽夫的所为!李全你这家伙不过就是输不起罢了、你要是一开始就想和我一对一决斗,只需要单枪匹马过来就可以了,何必又带着那么多的人马?人数比我还多一倍!还有脸在这跟我说单挑?” 萧文明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李全输了就是输了,输急了,没有办法,才能想出这招来。 并且萧文明完全可以不答应。 不答应,李全也拿萧文明完全没有办法。 本来嘛,在战场之上,只要把你打死就行了,根本就不用讲究用什么方式方法,就是用最阴险的招都可以,毕竟死人是不会讲话的,更没法进行对胜利者开展批判…… 并且现在的萧文明,要以军队展开正面对决,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完全可以打李全一个哑口无言,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萧文明队伍里头,偏有一个也爱好单挑的,那就是宋星遥这个小姑娘。 萧文明这边还说话呢,宋星遥就忙不迭地跃身而出,高声喊道:“李全,咱们还没打完呢!正好同你一决胜负!” 说罢,宋星遥揉身上前,又想同李全开打。 萧文明赶忙在宋星遥身后大喊:“别去!别去!别上他的当!” 萧文明虽然也有心迅速解决战斗,却也不想用李全指订的方式,自己现在各方面都占有优势,只有单挑这一节李全比较厉害,那完全没有必要按照他的节奏进行作战。 然而宋星遥却是个武痴,萧文明随便叫她做什么,她都全无所谓,但是阻止她跟别人打架——好听的,叫做切磋武功——那宋星遥却是万万不肯。 眼看宋星遥已然冲了上去,萧文明深深叹了口气,便赶忙叫来刘辰、胡宇二人,让他们各率领一百弟兄跟在宋星遥的左右两侧,同时向面前的对手发动进攻。 不管怎么样,李全的黑旗军和徐世约的白炎教,无论如何都应该越早赶走越好,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那索性就以宋星遥同李全单挑,作为发动总攻的信号,就算不得不以付出一些伤亡为代价,也要尽快打破局面。 谁知这时,战局之中又有一人杀入,仅凭一人之力就阻止了两军的交锋。 只见正当宋星遥和李全要再次接战之时,却见一袭青袍从天而降,隔在宋、李二人之间,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星遥,你应该听我萧兄弟的话,怎么能这样任性?” 宋星遥听到他的责备,居然停下了脚步,攥在手里的峨眉刺也赶紧背到了身后,低着头答应道:“这……这我知道了……” 萧文明见到这一幕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则是大喜过望,笑着说道:“唉呀,居然是林大哥来了,小半年没有见面,真是想死兄弟我了!” 原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萧文明结义的大哥林丹枫! 林丹枫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像宋星遥这样的武功,在他的面前对不上三招,因此就是刁蛮任性的宋星遥见了他的面,那也得毕恭毕敬的。 因为林丹枫在江湖中极有名望,因此再出兵南下剿灭白炎教之前,萧文明曾经请林丹枫北上山东去做黑旗军的工作,让他们不要趁火打劫,以免被白炎教徒利用。 可以说林丹枫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萧文明在同白炎教鏖战之时,黑旗军始终按兵不动,看现在白炎教已经同黑旗军有所接触的形势,那么一定是林丹枫在其中起了莫大的作用,阻止了两股势力的合流。 李全看到林丹枫突然降临,则是十分忌惮。 他虽然没同林丹枫交手过,但是林丹枫的威名他却是知道的,也知道林丹枫同萧文明的关系密切,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百分之一百就是为帮着萧文明办事而来的,让他保持中立,都根本不可能! 这样一来二去,自己最后一点单挑上的优势,也瞬间化成了劣势。 和李全保持着勉强的合作关系的徐世约,更是大惊失色。 林丹枫曾经在临海县帮着萧文明一起拔除白炎教据点的事情,徐世约虽未亲眼所见,却是言犹在耳——在传闻之中,林丹枫仅凭一己之力,就斗败了白炎教圣女身旁的四大高手! 那份威风,令人望而生畏! 这四个高手都是白炎教炎尊徐鸿儒,精心笼络的武林中的成名前辈,就是在投靠白人教的那么多武林人士当中,他们的武功也是极强的。 然而四人联手却依旧败在林丹枫的手下,可知林丹枫的武功强大到了何种程度! 原本徐世约也有过这样的盘算,那就是趁李全和萧文明斗个不可开交的时候,仗着自己手也带了几个投靠了白炎教的武林高手,突然杀入战局,发挥关键少数的作用,一举拿下萧文明。 那就能替白炎教立下一件不世大功! 听说最近圣女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那徐鸿儒之外,白炎教的第二把交椅就非徐世约所莫属了。 原本徐世约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可是林丹枫的出现,却把他的算盘整个砸了。 原本黑旗军和白炎教加起来,都最多不过和萧文明斗个平手而已,现在林丹枫突然来了,那实力的天平就毫无疑问地转向了萧文明这一边,自己想要浑水摸鱼,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浑水摸鱼,鱼虽然还在,却是一条大鲨鱼,不但吃不到鱼肉,还让自己摸鱼的手,都变成了鲨鱼的早饭…… 果然,林丹枫此次到来就是冲着白炎教而来的! 只见他怒目圆睁,冲着徐世约就说:“这位便是白炎教的人吧?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就告诉你,黑旗军杨将二位头领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边,我已经谈妥了,黑旗军不会同白炎教合作,这位兄台就不要多此一举了!否则拿你的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岂不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林丹枫这句话说得义正词严,让素来口才不错、巧舌如簧的徐世约哑口无言,他不敢反驳林丹枫的质问,只能抬眼向李全望去。 李全这边也正心虚着呢…… 林丹枫说话没有半字是假的,早在两个月前,黑旗军的头目杨妙真就说了,白炎教笼络武林败类作恶多端,原本以黑旗军的立场是要将其剿灭的,但看在他们从朝廷作对的份上,暂且两不相帮、静观其变。但凡是黑旗军的弟兄,一律不得加入白炎教,也不得同白炎教合作。 因为之前曾经同白炎教有过联系,因此这条命令,杨妙真还特意向李全单独宣誓过一次,让他暂时放下成见,不要因为同萧文明之间一点小小的恩怨,就和白炎教走得过近。 当时李全是满口答应下来的,但事后他又与白炎教勾结了起来,这些事情实际上都是瞒着杨妙真做下的,故而面对突然来此的林丹枫,李全说话都开始哆嗦了:“林丹枫……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阻你犯傻!”林丹枫坦然回答道。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半年前自己的判断十分准确:白炎教在起势之前,就已派人去联系黑旗军,而当林丹枫去江北的时候,白炎教的人已经渡过了长江,走到了半路上了。 幸亏林丹枫在江湖里人头熟,很快查明了白炎教的动向,并且从后追上,同白炎教发生了一些冲突。 林丹枫的武功当然不会吃亏,三拳两脚出手,虽然没有杀伤人命,却也把白炎教派出去的几个武林高手打得骨断筋折,非得休息几日才能重新出发。 于是林丹枫就能从容赶在白炎教之前,同黑旗军的头领杨妙真取得了联系,并把萧文明的话带给了杨妙真。 萧文明的主张,杨妙真本人是同意的,但黑旗军却并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真正的大头领乃是他的哥哥杨平安——他才是拿最后的大主意的。 于是杨妙真又领着林丹枫去见了杨平安。 杨平安这人据说颇有野心,原本对于同白炎教合作颇有兴趣,但是听林丹枫说,白炎教本来就没有多少实力,这次起事又是仓促所为,根本就不存在多少成功的可能性,黑旗军要是参与其中,充其量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这些话都是临行之前,萧文明和温伯明教给林丹枫的,这一番话说来,虽然没有能够完全打动杨平安,却也让他对自己的之前的决定产生了很大的动摇。 左思右想,杨平安最终决定:按兵不动,暂且搁置同白炎教的合作。 林丹枫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介武夫,杨平安的话他听得明白:虽然并没有把话说死了,但是在白炎教起事这件事情上,杨平安还是决定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已经实现了自己来江北的目的了。 (本章完) /77/77155/25533072.html 0336 留个面子如何? 于是林丹枫拜别了杨平安和杨淼珍,准备返回江南去找萧文明复命。 然而他半路之上又遇到了那群曾经被自己打伤的白炎教,原本已有了杨家兄妹的承诺,林丹枫是应该放心的,毕竟黑旗军的名声在外,要是两大头目都做出食言而肥的事情,那黑旗军就会在江湖上留下一个朝秦暮楚、不讲义气的恶名。 然而事关重大,林丹枫到底不肯放心,便又重新折了回去,跟在那群白炎教的身后,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能耍出什么花枪! 黑旗军的杨平安和杨妙真果然没有让林丹枫失望,白炎教的人兴冲冲赶去见他们,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失望, 看他们的神色,不用猜也知道是被杨平安给拒绝了。 原本这件事情就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可这是林丹枫却发现,白炎教的人同杨平安谈判不成,却又主动联系上了黑旗军麾下其他的小头目。 原来黑旗军的组织并不十分严密,虽然在明面上都听命于杨家兄妹,但实际上各部头目依旧保有很大程度的灵活性,就算不能串联起黑旗军全军,但要是能够说服一两个小头目帮着自己做事,那这几个白炎教的人所身负的使命就也不算完全失败。 在炎尊董鸿儒那边也就能交代的过去了。 他们找到的对象,就是眼下白炎教徒实力最强的头目李全。 李全对于白炎教的所谓教义从始至终一直嗤之以鼻,并且在知道杨平安和杨妙真已经拒绝了白炎教的请求之后,一开始就对他们提出的合作完全不感兴趣。 但是偏巧不巧,在这群白炎教中,还跟着徐世约这么个紧要的人物,他只用一句话就将李全打动了:“李头领,这回我白炎教起事第一个的对手,就是临海屯那个姓萧的,听说你同他也有所过节,这次我们合兵一处,一定能将这小贼连根拔除!” 对萧文明的痛恨,可以算是白炎教同李全之间不多的共同点之一了。 徐世约这句话还真让李全动了心。 思量了一下,李全终于答应下来:“好,我同你们白炎教无话可说,但是萧文明我倒想去再碰他一碰。不过我有言在先,你白炎教的人是你白炎教的人,我的人还是我的人。虽是共同行动,却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我的行动你们要是敢来指手画脚,就别怪我李铁枪扭头就走!” 原本白炎教笼络别人加入他们,一整套规矩那是少不了的,又是拜圣火、又是认师兄,不管新入教的教徒,心里怎么想的,但是虔诚的姿态还是要做一做的。 然而李全今日的态度,对白炎教没有丝毫恭敬,而是将自己摆在一个平起平坐的地位上,这也的确不符合白炎教一向以来的规矩。 但是吸纳了李全这位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高手作为帮手,并且他手里还实实在在地掌握了军队,这也算是一项说得出去的成就了,至少总比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要强。 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徐世约就斗胆将此事报告给了炎尊董鸿儒。 要是放在之前,董鸿儒对这样的结果,当然是不会满意的,然而白炎教现在已然起事,却没有多少人响应,只有自己西方势力孤军作战,对于协助自己的力量,董鸿儒已然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了。 因此对于李全的要求,董鸿儒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将徐世约留在江北,专门负责与李全合作的事宜。 徐世约原本在白炎教中虽然也是个骨干人物,却不过是个普通骨干而已,就是之前那次圣女降临临海县,也没叫他跟着一起去。 不过他也因祸得福,没有被萧文明捉住,也就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一回说动了李全成为白炎教的盟友,那着实被董鸿儒高看了一眼,徐世约当然想将这件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又听说白炎教的江南和福建的行动并不如意,因此他便不断催促李全赶紧发兵南下。 可是李全虽然是个血气方刚的江湖汉子,却并不莽撞,更不愚蠢。 之前与萧文明碰了一碰并且大败而回之后,他就知道萧文明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就凭自己手下这些弟兄的实力,就是过了长江,和白炎教合兵一处,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更何况,为了严禁黑旗军的弟兄擅自到江南同白炎教勾结,杨平安和杨妙真这两个兄妹,特意封锁了所有长江渡口,让李全根本就没法在黑旗军的地盘上从容渡江南下。 因此为了积攒实力、等待时机,一来二去地就这么耽搁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两三个月里,萧文明通过经营前进村,肃清了衢州的白炎教徒,设计将白炎教起事限制在了福建范围之内,又会同毅亲王和戴鸾翔杀入福建,直捣白炎教的大本营。 因此被远远抛在江北的徐世约,就失去了同白炎教之间的联系,就更加没法催促李全尽早南下了。 又过了两三个月,在毅亲王和戴鸾翔的指挥下,萧文明等人不断收复被白炎教占据的城池,白炎教的颓势已经无可挽回,随着康亲王也杀入福建,原本几个还在坚守的白人教的据点也逐一被拿下。 至此,白炎教之乱基本平息,刺客李全再南下也无济于事了。 直到这时,一直监视着徐世约和李全的林丹枫,这才决定返回江南,毕竟白炎教之乱已经风平浪静,徐世约和李全这两块石头就是扔进水里,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正在打算南下的时候,林丹枫却发现白炎教又同徐世约搭上了线,这个时候董鸿儒已经抛弃了那些听他号令挑旗造反的白炎教徒,正同康亲王打得火热,想要混入大齐朝廷当官了! 董鸿儒虽然带兵打仗完全是个外行,但是搞这种阴谋诡计却是他的强项。 他既然有本事离开福建,混到毅亲王的身边,那自然也有能耐同还滞留在江北的徐徐也重新恢复联系。 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 (本章未完,请翻页) ,说服李全南下江南已经失去任何意义了,因此徐鸿儒便向徐世约发布了新的指令。 董鸿儒向徐世约传达命令从来都是单线联系、口头传达,原本是可以做到极其机密的,但是在林丹枫手中却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探知到他们的秘密。 不用耍什么花招,林丹枫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传命之人当场拿下,略施手段,便从他口中得知了董鸿儒的指示。 不料这条指示,着实将林丹枫给惊住了,那位白炎教的“炎尊”命令徐世约,这就会同李全,直扑京城洛阳,去劫杀萧文明,并随同萧文明一同行动的江南道总管桑淳元和他儿子桑忠昌一道劫过来。 劫杀萧文明这事还好理解——萧文明同白炎教势同水火,在白炎教的眼里,都已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可是要截杀桑淳元父子,林丹枫就不了解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桑淳元,也在平定白炎教之乱中立下了大功,所以白炎教徒会费尽功夫的想要杀他报仇。 他并不知道桑淳元这人的底细,确实是猜不到其中的真相。 以林丹枫的武功之高强,想要阻止他们的行动,其实可以找准一个机会,将李全和徐世约全都杀了,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 然而杀了他们,也不过是解除了眼前的隐患而已,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并且直接杀掉李全,还会得罪黑旗军的人,反而是在替萧文明找麻烦。 因此林丹枫便索性来一个欲擒故纵,就跟在徐世约和李全的大队人马背后,跟着他们一同来找萧文明,然后再来个里应外合,将其一网打尽,顺便揭穿他们的阴谋,这样在黑旗军杨平安、杨妙真面前就有话好说了。 如此这般,林丹枫才会在远隔数月之后,再次同萧文明见面。 并且自从盯上徐世约之后,林丹枫的行踪就始终藏于九地之下,从来没有被李全和徐世约发现过,因此林丹枫的突然出现,同时将萧文明和李全给惊住了。 如果说萧文明看到林丹枫那是惊喜的话,那么李全见到他,就完全是惊吓了。 林丹枫武功高强、名声在外,听说他的武功可以同杨妙真都能斗个不相上下,而杨妙真的武功又要比李全高出不知道多少。 因此虽然从未交手过,但李全对林丹枫颇有忌惮,回答他话的时候有下意识的用枪平举着护住自己的前胸、丹田等要害之处:“别人怕你林丹枫我就不怕!你少在这里口出狂言!” 林丹枫从容挺立、不慌不忙地回答:“李铁枪,我也不用你怕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你家头领杨平安和杨妙真都有明令,让黑旗军的弟兄不要同白炎教有所瓜葛,这样的命令想必你也是听到的。你们黑旗军向来义气为先,你们的大头领和姑姑说的话,你又怎好违背?你不如速速退下,违抗军令的事情我也不会提起,大家互相留个面子如何?” (本章完) /77/77155/25533073.html 0337 是条汉子! 林丹枫的这几句话还真说得李全有些动心了。 违抗军令,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个小错误,李全同白炎教在一起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两位头领过问起来,定然不会轻饶。 杨妙真为人和善,她这边还好说话,最挨她几声骂而已——何况被这样的美女骂一顿,有时候还是一种享受。 可大头领杨平安则是御下极严,像这样违抗军令,擅自调动兵马,在他的手上必然是要严惩的。 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设身处地地想想,让李全站在杨平安的位置上,要是自己的手下也出了这等违抗军令的刺头,恐怕第一个收拾掉他的,都是李全本人! 因此,这种事情只要林丹枫不提、萧文明也跟着不提,才能不管是黑是白糊弄过去,那么在杨平安和杨妙真面前,面子上也过得去一些。 很多时候面子和里子只能得一样,要么是得了现实中的好处而丢了面子,要么是得了面子,背地里是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具体到李全这里,他恐怕就只能选择保住一些面子。 因为真刀真枪的拼起来,他原本就是萧文明萧家军的对手,现在又多了林丹枫这么个帮手,就更加没有取胜的希望了。 既然拿不到实质上的好处,就只能先保住面子了。 可关键问题是,就算在杨妙真面前保住了面子,可在萧文明面前依旧丢了面子。 自己的人马又是勾结白炎教,又是假冒官军,处心积虑地耍了那么多手段,可面对萧文明依旧是无功而返,这也太丢人了…… 更何况这丢人还丢到了白炎教的面前…… 白炎教在江湖上的名气向来平平,在他们面前丢人,也是李全难以接受的。 李全这边还在犹豫,林丹枫却又催促道:“怎么?李铁枪还没下决定吗?难道真想同我萧兄弟拼一拼吗?” 要是拼一拼,拼不过再败退下来的话,那也就是一个“技不如人”,在江湖上还能算说得过去——毕竟武林之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一辈子取胜? 可要是不战而逃,那丢人可就丢大了!就成了武林人士眼中的孬种! 李全还在犹豫,林丹枫却替他做好了绝顶:“李铁强,林某方才亲耳听你说过,要单挑决一胜负!那好啊,这位萧兄弟是我的结义弟兄,由我林丹枫来出面,替他上阵江湖规矩上也是说得过去的,怎么样?李铁强想同我切磋几招吗?” 这时候要是退缩,李全也就不是那位李铁枪了。 他刚想挺枪前行,身边那个姓牛的头目,却赶忙拉住了他,在李全耳边低声劝道:“大哥,这个姓林的武功不弱,你可要小心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说起来李全也是个武功的奇才,并且多年以来实战的经历,更养成了他应变能力极强的特点。 几个月前他还再宋星遥面前占不了多大的便宜,可今日一对一单挑,他 却能占尽优势,这就是他极强的应变能力的体现。 可是林丹枫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李全就算能赢得了一招、两招,可对到十七八招之后,依旧只有一个“输”,像这样的挑战没有任何赢面——与其说是挑战,不如说是送死是在自取其辱! 李全再次陷入了犹豫。 而林丹枫这边却还在催促:“李铁枪,这么扭扭捏捏的可不是你的性格,前些日子你们姑姑都说了,你是个急脾气、直性子,还有我遇事之时多多体谅,可现在看来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看样子你们杨头领到底还是看错了人啊!” “这是激将法,李头领千万不要上当!”一旁的徐世约赶忙提醒。 林丹枫听了这话更是加倍嘲讽道:“李铁枪,要一对一单挑也是你想出来的,如今却反悔了,如此这般食言而肥,叫江湖上的英雄好坏怎么看你?你要打就打,不打就走,给个痛快话吧!” 李全原本就不是犹豫不决的性格,又极好面子,林丹枫这几句话,真的将他彻底激怒了。 他忽然大吼一声,擎起手中的长枪,便直取林丹枫而来! 李全距离林丹枫不远——也就十来步开外而已——直挺出铁枪的这一招又极其猛烈,并且招式起式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可谓是勇猛凶狠到了极点。 萧文明虽然武功平常,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看到过那么多武林上的顶尖高手对局的场面,他也知道李全这一招绝不平常,急得他对林丹枫惊呼一声:“林大哥,小心了!” 林丹枫不敢怠慢,也不想怠慢。 他的风格素来是一次交手,就将对手的信心彻底打垮,从而不敢再同自己交第二次手。 因此面对李全的攻击,林丹枫鸡为罕见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刀,这柄长刀还是萧文明送给他的,是由马青用最精良的原料、用最高超的手艺专门打造的。 林丹枫之前对敌向来就只用一双铁拳、一对肉掌,今日却难得用上了兵刃,可见其对李全的重视,也是对李全武功在侧面的肯定。 李全这边的心态和林丹枫其实有相似之处。 面对像林丹枫这样的绝顶高手,自己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还要端着架子,摆出什么黑旗军头目的派头,那就无法使出全力,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因此只有从第一招开始,就发挥出自己全部的能力,这样才能有一线取胜的机会,就是不能取胜,自己用出了全力,输了也输得痛快。 因此李全对上林丹枫,使出的依旧是方才对上宋星遥时候那般大开大合、刚猛无比的招式,而这些招式也并非一味的拼命,其中也暗含着许多精妙的变化。 这是李全将自己的铁枪上的功夫,同杨妙真梨花枪的功夫结合起来的成果。 虽然杨妙真梨花枪的精髓,李全根本不可能全部学会,但哪怕只是学了一些皮毛,也足以让他的武学大有精进了! 面对李全 的攻击,林丹枫则是全神贯注地应战,这里闪过一招、那里格挡一下,手中佩刀同铁枪交汇之处,激起了一朵朵灿烂的火花。 而林丹枫也在暗暗地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将李全枪上的威力卸去了一大半,否则马青的工艺再高超,这一柄又长又窄的宝剑,又怎么能架住李全手中那一支拳头粗细铁枪的反复锤打呢? 这一场对阵,李全的铁枪挥舞起来就仿佛是席卷天地的龙卷风,而林丹枫则是风中的一棵劲竹。 大风的风势无论怎样狂暴,可他偏就在风中始终屹立不倒,并且仗着稳固的根基,还能反弹回去划破风势,在空气中留下“嗖嗖”的回响。 在场旁观之人中,懂武功的人不少。 萧文明这边的宋星遥姑且不算,李全身边的黑旗军的弟兄,多少也懂些武功,而徐世约身边的武林高手更多,也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宋星遥更是直言不讳:“林大侠的武功远远胜过李全,可就是只守不攻,看样子是要让李全知难而退了。” 之前宋星遥也曾和林丹枫交手过一次,当时的林丹枫也是展示出了碾轧一般的实力,只一次交手,就让宋星遥至今都对林丹枫服服帖帖的。 因此,作为当事人的宋星遥,对于林丹枫意图的判断,那是再准确也不过的了。 果不其然,李全又在猛烈的攻了几招之后,忽然十分突然地向后跳出了一丈来远,将手中的铁锹狠狠插在地上,蹙眉拱手道:“林大侠果然武功卓越,并且手下留情,我姓李的不是你的对手。” 林丹枫倚剑而立,同样拱手回答:“在下不过赢了一招半式而已,李铁枪武艺高强,果然不愧是一方豪杰!” 这一幕都把萧文明看傻了,方才这两人不是还在激斗着吗?兵器之间的互相激荡,拼出的火花就跟放烟花似的,萧文明还没看够呢,怎么眼前的这一幕忽然就变得那么和谐了。 萧文明一个没反应过来,只听对面李全说道:“弟兄们,我李铁枪今天又吃亏了,大家跟我撤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言罢,李全带领着自己手下黑旗军的弟兄,重新翻身上马,护送着其他步行的兄弟,一路向西泼喇喇奔驰而去…… “唉?怎么就这么走了?”萧文明不解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李全这人就跟牛皮膏药似的,他盯上的人,会被他不依不饶地纠缠到底,像这样说走就走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 萧文明正在疑惑时,却听宋星遥解释道:“李全当然得走了,他不走还能怎样?你没看到这两人方才是怎样打的吗?根本不用林大侠下手怎样凶狠,只要有几招他不故意收手,怕是李全的手指头现在都已经被削下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林丹枫在对决之时已然手下留情,这才彻底折服了李全。而李全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家伙,输了就输了,绝不拖泥带水!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mim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是条汉子! /77/77155/25549681.html 0338 死到临头 已经晚了 黑旗军的人走了,那就只剩下白炎教徐世约这帮人了。 原本这白炎教和黑旗军两方人加起来都不是萧文明的对手,现在更走了黑旗军的主力,萧文明的优势就更大了。 只见萧文明上前一步,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们几个心里清楚,今天不是我来找你们的,是你们来找我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就认赌服输,扔了兵器,束手就擒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并且萧家军一向以来就是优待俘虏的,你们老老实实的,吃不了什么苦!”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mimiread安卓苹果均可。】 林丹枫也道:“诸位白炎教的朋友,我萧兄弟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尔等现在已是困兽之斗,若不乖乖投降,恐怕性命难保!” 这时候,如果徐世约有一个正常的反应的话,他无非只有三种选择: 第一种,那就是按照萧文明所说的乖乖投降; 第二种,不肯投降,那就死斗一番,斗到自己一命呜呼,又或者是被打断了手脚成为俘虏; 第三种选择,那就干脆扭头逃跑,至于在轻功卓绝的林丹枫和宋星遥面前,能不能真的跑掉,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然而这时徐世约的反应就大不相同。 他忽然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对萧文明说道:“萧千户,你我都是同乡,咱们大家有话好说!你现在手下兵强马壮,临海屯和海港也经营得十分红火,要不要通过白炎教合作共谋大事? 这话萧文明都听愣了,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世约,你这是疯了吗?现在跟我谈合作,是不是太迟了?“ 徐世约赶忙回话:“不迟不迟,正当其时。现在看样子,黑旗军都是一些不中用的,我白炎教不再可能同他们合作了,正有意同萧大人一起合作,不知萧大人意下如何?“ 萧文明彻底是听傻了:白炎教现在都混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资格在这里挑挑拣拣地选盟友?当自己是大齐皇帝了吧,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就是退一步讲,就算白炎教现在正是势力鼎盛之时,甚至是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他们福建起事成功,已拿下了大齐半壁江山,那选择谁作为盟友,也不是你小小的一个徐世约能够决定的。 恐怕白炎教中几乎是二把手的圣女董婉青,都说不了这句话,这等大事非得由炎尊董鸿儒亲自决定不可。 于是萧文明冷笑一声:“呵呵,这事儿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提吗?就是董鸿儒亲自来了,我也对他不屑一顾!” 事实上,萧文明还真就拒绝过董鸿儒结盟合作的请求,并且就是在不久之前。 萧文明已经把话说这么死了,可徐世约还在尽力地挽回:“萧千户何必这样?只要你点头了,炎尊那边我自然会去求情,保管萧大人的一片诚意不会落空……” “徐世约你他妈的是在逗我吗?还是害了热病在说胡话?照你这说法,是我要来求同你白炎教合作吗? 还需要你向董鸿儒求情?你这不是有病吗?” 听了萧文明这话徐世约,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废话。 这边温伯明赶紧过来提醒一句:“萧兄,徐世约这厮使的是缓兵之计,故意拖延时间,你可要小心了,不能中他的计,还是速战速决的为好。” 温伯明这话确实给萧文明提了个醒,于是他立即打断了温伯明的话,厉声道:“老子的时间要紧的很,没工夫在听你瞎扯!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放下武器投降,就休怪我不客气!一……二……” 然而等“三”在萧文明口中尚未吐出之时,却见萧文明手下的头目胡宇急匆匆跑着上来,口中大喊:“少爷不好了!不好了!驿站失火了!” 随着他的这声呼喊,萧文明也分明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巨大热量,让他赶紧扭头看去,却见那座破败的驿站里,升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而且火焰不红不黄,甚至没有冒烟,却是那熟悉的炫白颜色。 这颜色萧文明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正是白炎教那白色圣火的颜色。 而这座驿站被烧毁了不要紧,损失的依然是朝廷财产,而萧文明这边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些资重粮草而已——然而驿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两个告倒董鸿儒,揭开白炎教机密的重要证人桑淳元和桑忠昌父子! “救火!救火!刘辰!胡宇!你赶紧带领弟兄们去救火!一定要把大火扑灭!” 萧文明命令刚刚下达,就被温伯明驳了回去:“刘辰,你一个人带着一半弟兄去灭火就可以了,胡宇你带着另外一半弟兄留在此处听候差遣。” 说罢,他便向萧文明解释:“徐世约这厮故意拖延时间,恐怕就是等着这一把大火,不管大火能不能扑灭,反正不能跑了这家伙!” 温伯明这话说得极有见地,也不用再数三个数了,萧文明直接命令下去:“胡宇率领你的人,把前面的人全都抓起来,不许逃跑了一个!若是走脱了一个人,看我怎么罚你!” 胡宇答应一声,身先士卒抽出腰间的兵刃,率领着手下两百萧家军的弟兄,也来不及组成什么鸳鸯阵了,直接分成两翼,向前面那三十来个白炎教徒包围过去。 而此刻,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武林高手已然快走一步,同徐世约等人战成了一团。 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人武功高强,萧家军组织严密,徐世约就是变成了插上了翅膀的猛虎,都逃不过这两方人马的围捕,陆陆续续已有白炎教的武林高手被擒拿住了。 正在这时,刘辰又过来报信:“少爷,火势太大灭不了啊!驿站旁边就一口井,井里的水都快被弟兄们打干了,可水泼到火里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办?” 这时萧文明突然想起当时在衢州同白炎教鏖战的时候,正想发一支起病去扑灭圣火,打压白炎教的往事,却不料大水猛地灌到白炎的中心,却引发了剧烈的爆燃,方圆十几步之内,所有的萧家军 的弟兄,全都被冲击波震得哭倒在地上,甚至还有两个弟兄——一个惨死,一个重伤。 萧文明唯恐再这样全力地灭火,白炎教的邪火又要发生爆燃。 于是他咬咬牙:“算了,别灭火了,桑淳元和桑忠昌肯定救不回来了。那老驿丞和他的两个帮工逃出来了没有?” 刘辰不敢谎报军情,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少爷,怕是没跑出来吧……” 刘辰话音未落,只听驿站那里“哗啦啦”一声巨响唱过,原本就十分破败的驿站房舍,终于被大火烧得失去了结构稳定性,整座驿站倾倒下来,化成了地上的一滩废墟…… “好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萧文明在心中暗骂道。 他正要去质问已经被捉住了的徐世约,却突然听得徐世约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萧文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抢步向前,只见徐世约的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已然扭曲成了一团,嘴唇上、脸颊上、眼睛里,只要能看出血色的地方全都化成了一团淤黑。 萧文明又惊又惧,忙问徐世约:“你又在搞什么鬼?” 徐世约嘴里喷出黑色的血沫:“骗我!我姓徐的上当了!” “骗你?谁在骗你?你把话说清楚了!” 徐世约一挺身,伸出手想要抓住萧文明的衣领,然而他身子一软,刚坐起来整个身子就躺了下去,忍着巨大的痛苦,仰面在地上小心翼翼喘着气,仿佛他每喘一口气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忍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 “萧大人,你给我个痛快的,快杀了我吧!杀了我!”徐世约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时林丹枫快步赶上前来,抬眼一看就对萧文明说道:“萧兄弟,徐世约是中了毒了!你看,其他被捉住的人也是一样!” 萧文明环视四周,果然发现其余被捉的白炎教,脸上、身上同样异常痛苦——有的在地上翻滚,有的抓烂了胸口的衣服,有的手指插入泥土,有的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文明又低头问徐世约,“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否则就让你这样痛死!” 徐世约一边嘶喊着,一边回答萧文明的问题。 他的回答断断续续,咬字也不是很清晰,但是萧文明最终还是听出了事情的本末。 原来他们在被萧家军捉住之后,以后就偷偷服用了暗藏的毒药——这些毒药都是董鸿儒“恩赐”给他们的,说是只要入口服下,当场就能升天毙命,并且毫无痛苦。 可是没想到,徐世约等人吃下之后居然会疼痛成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丝血脉,都好像是在燃烧腐烂,真比受了凌迟之刑,还要更加痛苦! 萧文明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们终于知道董鸿儒不是好人了吧?可惜你死到临头,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 /77/77155/25549682.html 0339 轮廓 徐世约又忍痛骂了几句,并且还说王霸是怎样死的——就是徐世约把这种毒药让桑淳元带给了王霸,再让王霸吃下去,只可惜徐世约并没有看见王霸的死相,要是被他看见了那种悲惨的样子,他就是想寻死,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吃这种药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再说这种话也是没有意义了…… 徐世约嘴里又喷出几口黑色的血沫,含混不清地说道:“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王霸的死相萧文明就是见到过的。 看徐世约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是活不下去了,于是他沉沉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林丹枫说道:“林大哥,这个徐世约活着的时候作恶多端,我看就要死了,咱们还是帮他一下吧,杀了他得了……” 林丹枫点点头,却不肯用自己的兵器,而是从旁边捡了一口不知道谁扔下的长剑,朝着徐世约心口的方向猛地刺了下去。 林丹枫武功高强,手法自然是又准又狠,这一剑刺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徐世约的心脏。 受到了这一招致命伤的徐世约,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仿佛解脱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其他服用了毒药的白炎教,也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七嘴八舌地向萧文明和林丹枫求情,求求他们杀了自己,赶紧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候夺走他们的性命,万全就是在做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了。 林丹枫虽然不是残忍好杀之人,但是这个最后的忙,他还是很愿意帮的。 于是他挥动刀剑,用极其利落的手法将这些误入歧途的武林人士,全都逐一杀死。 这时温伯明走上前来:“萧兄,圣人说:‘未知生,焉知死’。这些人死后若是有灵,那是要好好感谢萧兄的。” 萧文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可恨董鸿儒这个混蛋,死了都要骗人家,也太不是东西了!” 说着,萧文明环顾四周,只见满地的白炎教的尸体,刚刚死去不多久就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不但被林丹枫刺穿的伤口处流出了漆黑的血液,就连眼耳口鼻等七窍,也同样渗出乌黑的发臭的体液。 这个死相同当时王霸死时的模样如出一辙,萧文明一直想查清王八是怎样死的,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了——就是被徐世约和桑淳元二人合谋,骗着服下了这缺了德的毒药才把自己毒死的…… 而徐世约和桑淳元也同样上了董鸿儒的当,一个被白色的火焰烧成了灰烬,一个被黑色的污血融化了身体。 一黑一白仿佛是黑白无常…… 这两个人啊——一个是县里有名的财主,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官员,就因为搭上了董鸿儒弄到现在不得好死,可不能说是人生无常啊! 料理好了徐世约,这边萧文明却发现驿站的火也在此时熄灭了。 原来是白炎教的这团邪火燃烧十分充分也十分猛烈,对于燃料的要求也就极高,一旦没有了那么多的引火之物,大火也就不一会儿就彻底熄灭了。 萧文明亲自带人在驿站的废墟里仔细寻找了一番,经过这一场大火,这处驿站已被烧的只剩下粉末而已,甚至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房屋结构。 幸好最近驿站的规模原本就不是很大,萧文明连夜清理,终于也发现了桑淳元和桑忠昌父子的残骸。 只可惜经过如此猛烈的燃烧,他们的遗骸已经从三维的变成二维的了,原本好端端的两个人,被烧的只成了地上的两幅画——两幅并不美丽的图画…… 他们的身子扭曲着、佝偻着,想必临死之时,必然过一阵垂死和绝望的挣扎,死得也是同样极其痛苦…… 至于萧文明从临海县带来的,存放在马尾驿的那些辎重粮草都被烧成了灰烬,就连箱子里放着的铜钱、白银、黄金,也都已经被融化。 这些精熟烧化之后又重新凝固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成色并不光鲜的金属坨坨。 萧文明还要继续赶路,还有的是花钱的地方,便让人选择还像样的,捡出来继续留在身边使用。 至于剩下的那些看不出模样的,就留在原地,就算是给商家父子化的冥币。 桑淳元的官做得虽然不小,但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官任上颇有几分作为,虽然做不到一贫如洗,却也并不是挥霍无度、贪得无厌的贪官。 多给他化些冥币,让他在地狱里头手头也宽松一点,不要再吃苦了。 就是跟他一道上路的儿子桑忠昌,这回实在不能溺爱了,“棍棒底下出孝子”一定要好好管束,可不要再给他爹桑淳元惹祸了…… 兔死狐悲了一阵之后,萧文明却又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原本在这间已经烧毁了的驿站当中,总共是应该有五个人的——其中有桑淳元、桑忠昌父子、老驿丞和他的两个帮工。 可是打扫出来的残骸却只有四个人。 有没有可能火势太大将一个人彻底烧化了?烧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应该不太可能。 看遗留下来的几句残骸的样子,尸体被烧后还是完整的留下了一幅图片,就连高矮胖瘦都能看得出来,可见火焰燃烧之猛烈,来不及有其他的反应,活人就直接被烧死了。 因此过火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会留下一个轮廓,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能看出是个人,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彻底消失不见。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mimiread安卓苹果均可。】 如果就算真的跑出去了一个人,那他也应当立即来向萧文明报告,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呢? 这其中必有异常! 依照温伯明的推测,少了的那一个人,必然不可能是桑淳元父子中的任何一个——这两人的特征明显,就是烧成了灰,也能够确定无疑地辨别身份。那少了的那个人必然就是驿站中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并且纵火烧屋,此人有重大的嫌疑。 不管有没有嫌疑,他跑了就肯定不正常,不过现在隔开的时间不长,此人就是跑了也跑不了多远,一定还在附近。 于是萧文 明就请林丹枫和宋星遥前去捉拿此人,一定要把这人抓到。 同时出动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武林高手,也可见萧文明对此事的重视了。这两人果然不负希望,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那逃跑之人提到了萧文明面前。 温伯明的猜想果然没有错,此人便是驿站里那两个帮工中的一个。 这人脚步不慢,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出了四五里地,正躲在一片小树林里休息,可不料他的神经刚刚放松了一点,就被追踪脚印而来的宋星遥当场捉住,又被林丹枫施展绝顶轻功提在半空,一路狂奔地回到了萧文明的身旁。 因此他惊魂未定,又瞧见地上那四具尸体的轮廓,更是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萧文明现在正在气头上,哪能容得这斯在自己的面前装死,立即就派人取来一桶凉水,朝他的脑袋上就浇了下去。 现在正是深秋初冬时间,北方中原已经很冷了,这一桶冷水浇下去,顿时激得这昏过去的帮工,原地就跳了起来,脑子也一下子变得清醒了不少。 清醒的头脑让他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这时要再不如实回答萧文明的问题,自己的下场可能比这四个被烧成灰的人还得惨。 于是这帮工便似靴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情况全都交代了。 其实并不是他被收买了,被收买的乃是马尾驿的老驿丞。 说是前两天来了一个客商,肯出十两银子,请老驿丞留意往来住宿之人,要是队伍里有操南方口音,并且押送了两个达官贵人的,便要立即想办法通知白炎教。 通知的方法也不难,就是放倒驿站门口的一棵树,只要照此办理,不需再做别的事情,自然有人过来接应,这样做当然不合规矩。 但是因为朝廷削减驿站开支,驿站这些日子一直都过得紧巴巴的,陡然间来了这样一笔横财,老驿丞实在没法拒绝,再加上他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以为是欠钱不还之类的普通纠纷,便终于答应下来了。 在萧文明进入驿站之时,老驿丞果然如约通风报信。 然而这只是安排的任务之一,那客商还又给老驿丞一罐子东西,只说这罐子里是一堆引火之物,点燃之后烈焰滚滚,也是用来报信的,说时要是赶来处处理此事的人落了下风,就可以立即点燃这坛子东西,就可以通知援军过来帮忙。 完事之后,则有二十两银子作为酬劳。 这笔钱,老驿丞是不想赚的。 因为自从萧文明同李全、徐世约产生纠纷之后,老驿丞就已经听出来了——整起事件,可并不是欠几个钱那么简单,甚至牵涉到造反大案。 他原本还想跑出去报官,混一个“戴罪立功”,却被萧文明制止了。 虽然如此,但继续为虎作伥的事情,老驿丞肯定是不干了,那罐子引火之物,他也肯定不会再去点燃了的。 可是这个帮工却不这样想。 /77/77155/25562411.html 0340 洛阳 十两银子的酬劳,看上去虽然不算少了,但是驿站里一共有三个人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就三两银子,他自己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成亲,靠着三两银子置办新房、支付彩礼,但是肯定不够的…… 但是要是能一下子赚十两银子,就差不多够自己娶个媳妇了。 于是这个帮工便自作主张,偷偷点燃了那罐子东西,心里却已经谋划着自己之后幸福的生活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最终还是上了当,上了白炎教的当了! 这罐子东西是引火之物固然不假,却并不是发出浓烟用来报信的,而就是白炎教那团邪火的原料。 这坛子东西刚一同明火接触,就爆发出极为猛烈的火焰,随之而来的是耀眼的白色光亮,以及难以扑灭的火势,可是约定好的浓烟却连一缕都没有飘出来…… 见到此情此景,这帮工就是再呆再傻,也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了,被老驿丞训斥了几句之后,便赶紧找水去浇,想要把这团白火浇灭了。 可这团白颜色的火焰怪就怪在用水去浇,非但没法浇灭,反而还会引起更剧烈的燃烧甚至是爆炸,因此一瓢水浇下去,火势非但没有被控制住,反而燃烧的更加猛烈了。 这家伙着了慌,很没义气地抛下老驿丞和另一个帮工弟兄,一个人先自己逃命去了,只留下还在慌忙灭火的那两个同伴,最终在被他放出的火里烧成了灰烬。 只可惜他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跑了没多久还是被直接给抓回来了。 听了他的交代,萧文明冷笑几声:“看样子,从头到尾你也就能分十两银子而已,可怜啊可怜!四条人命就只值这么一点银子吗?” “都怪小人一时糊涂……” “糊涂?呵呵。那我问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帮工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帮着白炎教的逆贼先后做了两件事情,如果说第一件还是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的话,那第二件就纯属是咎由自取了,朝廷问罪下来,自己是非死不可的。 可是听萧文明询问自己家里还有几口人的时候,这帮工又似乎觉得有可能是要放过自己。 于是这帮工立即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求情道:“这位大人,我家里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娘,眼睛都瞎了,你要是杀了我,就相当于杀了两个……” “哼!你现在想起你老娘了,管用吗?白炎教不是给你十两银子吗?我这里有十两金子,却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老娘的。”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是我发好心,这点钱是给你娘养老用的,你这家伙横竖是活不了了,这点钱就给你的老娘,让他留着过日子养老吧!” 听了这话,这帮工更是吓得哭爹喊娘,鼻子眼泪糊了一脸。 萧文明正在烦心的时候呢,见不得他这副倒霉相,不耐烦地挥挥手:“把这家伙给我拖 下去!死都死了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等这个帮工被拉了下去,温伯明不无遗憾地说道:“没想到董鸿儒做事这样凶狠,桑淳元、桑忠昌死了,办事的徐世约也死了,就只留下这只小虾米,能有什么用?就是说破了大天,也最多只能证明桑淳元的确和白炎教有瓜葛,故而背白炎教灭口……仅此而已,无论如何也告不到董鸿儒身上。” 萧文明点头道:“温先生说的一点不错,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做事果断的,没想到董鸿儒这家伙又果断又无情,该杀的、不该杀的,他全都杀了,这一点我可做不到。” 看萧文明的意志有些消沉,温伯明赶忙开解道:“萧兄也不必如此,董鸿儒这是‘术’而不是‘道’,他这么做也最多能够恐吓别人不敢反抗他而已,但像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能让人发自内心的佩服,恐怕他就没有这样的德望了。” 温伯明这几句话让萧文明略微感到好受了一些。 萧文明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尽力收买人心,让别人由衷替自己办事,并且现在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就是现在举目望去:温伯明这个大名士,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高手,都是自己值得信赖的人物,自己身边以及刘在临海屯的五百萧家军,也是可以倚仗的绝对忠诚的武装力量。 哪怕是董鸿儒的亲妹妹董婉青,在避难之时,也会选择躲在临海屯。 这样的人望,董鸿儒肯定是望尘莫及的。 见萧文明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温伯明便又问道:“萧兄,闹成现在这样,洛阳城咱们还去不去了?” “去!当然要去!”萧文明斩钉截铁地说道,“走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还折回去吗?哪怕就是告不倒董鸿儒,至少也要在朝廷里给那些官员吹吹风、提提醒。他们后知后觉的,免得到时候被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马尾驿这边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是驿站被烧毁,这样大的事情,不久之后便会有人发现并且报官的。 于是为了免得再生事端,萧文明事不宜迟、不待天明,便招呼起四百弟兄,略微收拾一下,启程继续向西往洛阳城的方向赶去。 那个行凶的帮工自然也一同带着。 不过萧文明做事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将他带走之前,还特地让林丹枫和宋星遥把他押送着回家看了一看,让他随便编个谎话,说是要出公差,糊弄住了瞎眼的老娘,又留下了十两黄金,这才启程去洛阳领死。 因为丢失了绝大部分的辎重和行李,萧家军的速度反而变得快了不少,众人无心欣赏黄土高原上壮阔的景色,一路埋头走路,走了三天,便已来到洛阳东大门的函谷关前。 函谷关守卫颇为严格,守关的兵丁见萧文明这么一支大军前来,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一开始并不想让他们通过,但是萧文明却说是奉了毅亲王和戴鸾翔的命令,要立即前往京城——军情紧急不能延误。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并且理由也很充分,守成兵丁不敢擅自做主,便层层报到了守关的节度使那里。 这位节度使大人办事牢靠,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把手一伸:毅亲王和大元帅的军令在哪里? 萧文明这次开赴洛阳属于是擅自行动,事先并没有同这两位通过气,军令也好、手谕也好,那都是不存在的。 但萧文明也没法明说,便又扯了个谎,说是半路之上驿站失火,这些东西全都烧毁了。 萧文明这个说辞,守关的将领将信将疑。 不过还好,此人既是毅亲王带出来的军官,又曾经在戴鸾翔手下做过事,又多问了几句这两位大人的形容样貌,萧文明同他们接触颇久,回答这些问题自然不会有错。 如此这般,这守官将将终于网开一面,放萧文明进入了函谷关。 东北虎牢关、东南函谷关、西北大散关、西南潼关,这四道关卡拱卫着大齐都城洛阳,而关卡之内,就是有名的关中平原。 原本关中平原论富饶不逊于江南,论体面积广大,更是远远胜之。 但是近来年景不佳,关中平原连年大旱,大旱之后紧接着就是蝗灾,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也是一副萧条的样子。 不过因为就在都城洛阳附近,并且为了防备戎羌南下,故而此地的治安很好,驿站也颇多,萧文明一路专挑大路行动,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便来到了洛阳城下。 洛阳城乃是天下之首,自然同其他任何城市都大不相同,光是这高耸入云的城墙,便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展现了大齐帝国的尊严和权威。 都城洛阳的规矩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大了很多,守备自然也要更加严格,没有皇帝的命令,萧文明的四百萧家军肯定是不能大张旗鼓的路程了。 于是他就将萧家军的弟兄,安排在城外一座驿站里暂住,并由刘辰和胡宇两个头目,轮流负责整顿军队、约束兵丁以及沟通联络的事务。 萧文明自己则和温伯明、林丹枫和宋星遥,以及另外点选出来的五六个办事机灵的萧家军弟兄,扮作进京的客商进入洛阳城办事。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mim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洛阳城的守备外紧内松,看似人人都要接受检查,但是检查得并不十分严格,甚至有一种走过场的姿态,以至于连随身携带的兵器都并不严禁,除了盔甲、弓箭、长枪、大刀等兵器之外,随身携带的短刀短剑都可以带入洛阳城中。 洛阳城兴建之时规规矩矩、气象庄严,接近正方形的城池四周分别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座大城门。 但这四座城门除非遇到皇帝出巡、大军凯旋、迎接外邦君王之外的事情外,通常是不会开启的,想要进入城门走的都是大城门旁边的小城门,被称为“便门”。 萧文明通过玄武门东侧的玄武东便门,进入了洛阳城,抬眼望去,果然是一派帝国都城的庄严气相。 /77/77155/25562412.html 0341 取长补短 一条皇城大道宽阔而又笔直地通向远方,大道两旁则是清一色格局相似的二层高楼。 高楼里,茶馆、酒肆、客栈、饭庄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果然是一处极为繁华的所在。 萧文明刚要赞叹几句,却听温伯明叹息道:“家父所言,果然不差。” 萧文明听了一愣:“温先生此话怎讲?” 温伯明朗朗介绍起来。 原来大气王朝在草创之时,太祖皇帝将京城洛阳定为军事中心和政治中心,洛阳城内,除了皇城之外,都是各部衙门以及驻扎了禁军的军营,除此之外就是供文武百官居住的官邸住所——就是这皇城大道两旁,原先也都是各部办事的衙门。 但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京城洛阳里的高官也都是要吃饭穿衣——按照后世的说法,叫做仁人都有消费的需求,并且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有钱人,消费能力极强。 因此不到百年,太祖皇帝精心设计的洛阳城的格局,就几乎被经济规律彻底打破了,皇城内除了皇帝的宫城照旧不变之外,各部衙门办事的机构是越来越小,除了刑部需要审案及关押犯人之外,其余各衙门都只剩下了巴掌大的一块门面,仅有些象征意义而已了。 要找各部的官员办事,往往得到他们私家的府邸同他们说话,至于原先驻扎在城里的禁军,除了皇帝直接指挥的御林军之外,军营全都挪到了城外。 至于空出来的地皮和房屋,要么出租,要么出售,要么直接由在任的官员私吞,都被卖作民居或者商铺了。 这些出售或者出租赚来的钱,官员良心好一点的,便用来补贴衙门的共用或者是官吏的薪水,要是没良心的,就全都中饱私囊了。 这些情况,温伯明说起来是触目惊心、痛心疾首,可萧文明看来却是稀松平常。 别说是古代了,就是在商品经济极其发达的现代,商铺的租金收入都是最稳定的收入来源之一——谁不想搞间商铺,每天坐着收钱,看那些牛气哄哄的老板给你打工? 不过洛阳城这些商铺所在的位置,估计租金也便宜不了,既然花了那么大的租金还能经营下去,说明洛阳城里还是有生意可做的。 并且看两边的商铺,无不人头攒动、摸肩接踵,可见百姓身边还是有几两银子可供消费的。 于是萧文明有道:“看这个样子,京城百姓还是有些余钱的,国家财政虽然紧张,要是能够藏富于民,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温伯明却又摇摇头:“藏富于民,这个提法固然是冠冕堂皇,可真实的情况又是怎样的?萧兄不是那些只会在庙堂之上高谈阔论的庸官,现如今民间是个怎样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可谓是富者连田千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所谓的‘藏富于民’,不过是藏富于这些土豪劣绅罢了。萧兄请看,在这些茶楼酒肆中吃喝玩乐的,不是富商就是官员,哪有一个普通的贫苦百姓?京城里之所以看上去还是一片太平盛世,只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过洛阳城关防得紧,把流民、乞丐全都阻隔在外而已!” 温伯明难得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走一边分析这其中的原因。 国家财政之所以紧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北方戎羌的压力,每年军费就要占财政支出的七成以上,其余的都要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行。 而当今皇上是个自费十分勤俭的皇帝,平时生活并不奢侈,所以才能勉强保持大齐朝廷赋税的平稳,并没有增加赋税,更没有到横亘暴敛的程度。 然而即便是税率不变,但是随着土地兼并的不断严重,赋税越来越集中到那些没有背景、没有门路的小老百姓头上。 按照《大齐律例》,朝廷征收的田税一般是十税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再加上各地的摊派,一个自耕农的田税普遍要加到是十税四左右。 而如果他的田产是从地主那里借来的,那就还得缴纳佃租,恐怕自己收获一百斤的粮食,八十斤要交出去,只能留下二十斤而已…… 老百姓的日子已经很苦了,尤其是农民的日子就更苦了,如果再这样继续加税的话,十有八九会激起民变。 到时候,就不是白炎教起事那么简单的了,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拾得了的。 就比如,山东地区除了平常的田税之外,再加上了一个负担颇有些分量的马政,就已闹得天怒人怨,黑旗军也就有了生存的土壤。 除了田税之外就是商业税。 商业税的征收朝廷十分宽松,对于那些商贾,除了出入某些关卡,必须要交的关税之外,基本上是免税的。 就是这些并不沉重的关税,往往也可以通过贿赂守关的文武官员,免去一大半——原本应该由朝廷收上去的关税,就这样连个响都没有听见,就落到了贪官污吏的口袋里。 除此之外便是海外贸易的税收。 这一块,朝廷收税起来却是不遗余力的。 因为这项税收征收起来十分简单,只要盯住几个海港的市舶司——现在又加上了萧文明的临海港——就可以把税款收齐了。 也因此朝廷对于这一部分的赋税十分看重,负责这方面税收的官员在朝廷里也格外有发言权。 至于盐铁专卖权,大齐朝廷之前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如今财政紧张,朝廷里正在讨论这件事情。 但是以大齐朝的政府运行效率,这件事情从讨论、到拍板、到真正实施下去,没有个五六年,是肯定见不到成效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所以说,如果是我的话,那第一条就是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把小民百姓头上的税收,分摊到那些大地主头上。然后再重新拟定商税,不能让那些商人凭空赚钱。至于盐铁的专卖,朝廷也要尽快搞起来,这些属于是战略物资,还不单单是赚钱那么简单!” 温伯明赞同道:“萧兄果然真知灼见!这些都是当年党争时候新党的政见,只可惜如今正是新党执政,可是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却一件都没有办……” 话题又扯到了党争上面。 “那么按照温先生的说法,这些所谓的新党,都是些只会拉大旗、扯虎皮的伪君子了吗?” 温伯明摇摇头:“也不能全然这样讲。推行这些政策的确有很多不便之处,现而今吏治腐败,重新丈量土地,报上来的数字都是假的;重新拟定商税,制定的税收也都是偏的……到头来还是小民百姓吃亏,日子甚至可能会比以前更加难过……” “所以说要整顿经济,首先还是要先整顿吏治。” 温伯明道:“那就是旧党的主张了。他们主张整顿吏治才是当务之急,其他所有的新法那都只是本末倒置。” 萧文明回答道:“那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啊……其实新党和旧党的政策都有可取之处,只要双方之间互相合作一下,那不就能取长补短了吗?” 温伯明“嘿嘿”冷笑一声:“当年党争激烈之时,萧兄要有这番说辞,那恐怕就会受到新旧两党的围攻,从此朝野之中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那又怕他怎的,难道现在不是吗?如今朝廷里除了毅亲王之外,又有哪个人是我的靠山?但是无论朝廷里有多少官员看我不顺眼,但我手里有兵、有钱,每年都给朝廷贡献三万两银子的赋税,实力摆在这里,他们就不能拿我怎么样!要是这帮官员打打嘴仗、写写弹章就能管用的话,那朝廷还需要养那么多兵干什么?难道不是只靠骂人就能把戎羌那么多骑兵全都骂死了吗?” 萧文明这话说的就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了,却甚得林丹枫之心。 原本因为萧文明和温伯明在讨论政务,而没有找到插话余地的林丹枫这时候开口说道:“萧兄弟这话才是真正的真知灼见。一个人的武功怎么样,嘴里吹得再强也没用,到最后还得看手上的功夫!得靠一拳一脚拼出来才管用!” 林丹枫这句话有些暗讽温伯明只是个爱耍嘴皮子的,让温伯明听了颇感不适。 但是萧文明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矛盾,甚至就连个性方面也是颇为相近,然而聚在一起不知怎么的,总要互相斗上几句。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萧文明轻声咳嗽两声:“好了,咱们还是去找毅亲王吧,先打听打听一清王府在哪里。” 毅亲王府在京城洛阳中,乃是一个京城有名的去处。 王府的格局造的很大,仅次于皇宫,毅亲王的地位崇高,王府的格局也显示了他的政治地位,原本就是朝廷规章的一部分,毅亲王就是想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更何况毅亲王这人生性喜欢热闹,虽然并不喜欢取那些不义之财,但是也没有清贫到一尘不染的地步——本来嘛,朝廷荣耀的顶级新贵就是想穷也穷不了,要是真的穷了,只能说明他的开销太大了,至于他开销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用来饲养勇士收买人心,那就是一个朝廷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了…… (本章完) /77/77155/25576723.html 0342 乡巴佬 果不其然,毅亲王府的门头极其气派,一道宽阔的朱漆大门左右是两条一眼看不到边的围墙,围墙之上古树名木越墙而出,正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这石狮子的大小、形状和装饰,那也是符合朝廷规矩的,同样体现了毅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再抬眼看去,门楣之上挂着一块高大的牌匾,牌匾上用极其端庄雍容的书法写着三个大字“毅王府”! 能给一个人的府邸牌匾提词,他的书法造诣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人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 而以毅亲王的身份地位,能在他的府邸前涂鸦的,恐怕不是当今皇帝就是先帝了。 在这块牌匾之下,萧文明当然也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大门,对门内之人说道:“在下苏州府临海县萧文明,前来拜见毅亲王爷。” 萧文明当然知道王府的规矩,一边说话一边从门缝里塞进去一坨银子…… 之所以是“一坨”,那是因为萧文明带来的银元宝,在马尾驿被白炎教的邪火全都烧化了,重新凝固之后已经没了形状,就成了这一坨一坨的了。 并且这一坨银子因为受到了污染,所以成色也变得差了许多,非但不是银光灿灿的,反而这里黑了一块、那里红了一块,就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破石头。 一看见这块成色极差的银子,王府的门卫心里就不高兴了。 说起来苏州府那也是天堂一般的地方,怎么拿出来的银两竟都是这样的货色,十有八九,是乡巴佬拿散碎银两私自融注的…… 因此这看门人看着萧文明就多了几分鄙夷:“啊……临海县来的,咱家王爷听说在那里也的确认识几个人,就是不知可带着名帖,是怎样的官职?怎样的履历?” 名帖就是一个人的名片,进门递名帖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大齐朝官场的规矩之一。 萧文明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名帖这种官僚主义物品,他怎么可能没有,当然也是做了一份的,只不过萧文明素来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做法,因此很少使用就是了。 但是这回进京城,那可不是在江南老家,该讲的规矩还是得讲的,东西也被他随身带了出来。 可偏巧不巧,萧文明想用名帖的时候,偏偏这份名帖也在马尾驿那场大火之中,也被烧成了灰…… 萧文明正在解释,却听一旁的温伯明说道:“明天咱们出来得急,忘了带了,可否请这位先生稍等片刻,我临时写一份出来就是了。” 参见亲王这种重要的事情,居然还会忘记带名帖,果然是乡巴佬…… 这看门人对萧文明的不屑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毅亲王府的家风还算不错,从来严禁手下人狗仗人势,因此这开门人倒也十分客气,只说了句:“那诸位就随便了。”便又重新掩上了王府大门,不再搭理萧文明他们了。 这里是京城,什么东西没有——只要银子管够,就是皇帝所用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御笔,宫里的太监都能给你偷出来,更何况是寻常的文房四宝了。 因此小半个时辰之后,重新出现在毅亲王府看门人面前的,是一张普通的而并不怎么名贵的黄封纸,而纸上则用一笔异常俊秀的蝇头小楷只写了三个字“萧文明”。 按照大齐朝的规矩,越是资历浅地位低的人,名帖就越是要写得详细;而反过来,越是资历深地位高的人,名帖反而显得简单。 就好像当朝宰相,谁不认识他?根本就不需要细细地介绍。 而萧文明只单单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就是因为他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小小一个六品千户,在毅亲王的面前,恐怕芝麻还比他大一点。 所以说温伯明替萧文明写的名帖,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称呼,只是简简单单写的三个字——萧文明而已。 不过这反倒让开门人产生了误会,以为这份名帖的主人真是哪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更何况虽然只有区区三个字,可这三个字在温伯明的手下却有如龙飞凤舞,王府的看门人那也是见过点世面的,一看这三个字就是眼前一亮,心想:这乡巴佬倒是一笔好字,光凭这手书法,就足以在京城里安身立命了。 因此这看门人顿时变得恭敬了许多,接过萧文明递过来的墨迹未干的名帖,一转身便小跑进了王府,动作不可谓不快,显然是使了劲了。 毕竟萧文明在递上名帖的同时,又塞了一大坨银子给他…… 原本这看门人就吃不准萧文明的路数,可是将名帖递给毅亲王之后,这位老王爷的反应更是让这看门人惊讶无比。 只听老王爷说了:“怎么?萧文明来了?还就在门外?怎么这小兔崽子也不事先通报一声?” 毅亲王就是这样一个散淡而又随意的个性,越是同他关系生分的人,他就越是客气,往往还会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可越是同他亲近的人,他就越是随便,并且由于是曾经带兵打过仗的缘故,往往军营里那些粗言秽语张口就是,放浪形骸,一点也没有朝廷顶级勋贵的模样。 毅亲王一口一个“兔崽子”,都把这门人听晕了——按照老王爷一向以来的做法,能让他叫的这样亲热的,通常都是以前带兵打仗时候的部下,可是毅亲王都多少年没打仗了,也就之前去福建江南跑了一趟,并且一个兵都没带就去了,回来的时候也同样是一个兵都没带,因此他一本正经的部下,还都是几十年前的呢! 这帮子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说句难听的,像萧文明这种二三十岁的小军官,哪有资格被毅亲王骂一句小“兔崽子”? 难不成门口那个“乡巴佬”是毅亲王以前部下的子侄? 这看门人自己都有些怀疑了,仿佛毅亲王那一声“小兔崽子”,骂的不是萧文明,而是他自己…… 这看门的一个愣神,却听毅亲王又下达了命令:“你跟我走一趟,老夫要亲自去接这个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毅亲王竟然要亲自接此人,这面子可都大到天上去了——能劳动毅亲王老人家走两步路出去迎接,恐怕要比动用御林军还难…… 这看门的知道情况不对,立即问了一句:“王爷是开正门,还是走侧门?” 按照规矩,只有迎接身份地位和自己相同甚至更高的人,才会打开王府正门,就毅亲王的资格和地位,要么是迎接圣旨,要么是能下达圣旨的皇帝本人来了,否则就没有打开正门的道理。 不过这看门人实在是吃不准萧文明的路数,所以才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废话!当然是开侧门了!”毅亲王一边嗔怒道,一边趿上了鞋。 就凭自己和毅亲王之间的关系,见上一面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这一点萧文明还有颇有几分自信的。 可是忽见毅亲王亲自出门来迎,还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也赶忙迎上前去,十分恭敬地作揖行礼道:“老王爷怎么来了?可真折煞卑职了!”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萧文明也少跟我在这儿耍什么官场上的弯弯绕,一声不吭跑到京城里来做什么,你就有话直说吧!” “来找王爷当然是有最重要的事情,只是这里不方便说话,可否让我进府详谈?”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不过毅亲王这人生性豁达,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他一边将萧文明让进门一边说道:“你也别卖关子了,要我说是不是和桑淳元有关?” 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萧文明心中一怔,忙问道:“老亲王怎么知道的?” 毅亲王看似是一个百世不搭理的闲散的王爷,实际上门生部下遍布天下、耳聪目明,或许比其他朝廷官员消息更加灵通。 更何况位居江南道总管这么紧要位置的桑淳元突然失踪,那是朝野关注的一件大事,即便是远隔千山万水,各种消息和传言也已经是满天飞了。 出了这等大事,就连皇帝也被惊动了,已派出了皇城司的人马前去江南查看情况,一切都要如实上报。 皇城司原本是负责京城洛阳治安的部门,工作职能大抵同京兆尹相重合。 但因为编制上属于御林军,直属于皇帝指挥,因此权力就更大一些,并且还会执行一些皇帝亲自下达的机密任务。 尤其是当今这位皇帝,因为继承大宝之时皇位不稳,又有新党和旧党的党争喋喋不休,故而皇帝又加强了皇城司的职能,让其渐渐有了监察百官的权利。 如果用真实的历史事物去类比的话,大约是一个低配版的明朝锦衣卫。 然而就算是低配版,其权力之大、约束之少,也足以让百姓和官员忌惮的了。 因此,动用皇城司查办桑淳元之案,除了侦查的力度极强,其实也摆出了皇帝的一个姿态——那就是要把桑淳元失踪一事差个水落石出,其紧要程度甚至还要超过承办白炎教一案。 (本章完) /77/77155/25576724.html 0343 僻静之处 当然了,实际上皇城司不要参与平定白炎教之乱,那还是毅亲王要求的。 当初毅亲王出发平叛之前,就已经跟皇帝商量过了,评判的事情由毅亲王便宜从事,若是皇上不放心,可以让兵部派官员或者将军过来,皇城司的人就不要掺和了吧! 由此可见,毅亲王对于皇城司还是颇为忌惮的,无论是对于其能力还是权力都颇为忌惮。 不过对于办理桑淳元失踪一案,毅亲王却自信,皇城司是查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因为哪怕只用脚趾甲盖上,就知道桑淳元忽然失踪,必然同萧文明有着莫大的联系,要是说萧文明冰清玉洁同桑淳元一点瓜葛都没有,打死毅亲王都不信! 而萧文明则是江南一带的地头蛇,皇城司的势力则聚集在京城一带,远赴江南办案,要是好声好气地同萧文明商量,那过去还有话说,要是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亲信,还想摆着架子装大,那以萧文明的性格,皇城司的人一定没啥好果子吃…… 原本对于皇城司跑到萧文明的势力范围里去办案,毅亲王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去,倒要看看这个嚣张跋扈的衙门,遇到了同样嚣张跋扈的萧文明,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 闹出风波那是肯定的,关键是看这风波有多大,搞不好连皇帝都惹怒了,毅亲王甚至已经做好了,在皇帝面前说情的准备,就连各打五十大板,略微偏向萧文明的说辞,他老人家肚子里都打好了腹稿了…… 就连毅亲王这样有见识、有魄力的人都想着看好戏了,可没想到萧文明偏偏来了一个反客为主,竟然自己就杀到京城洛阳里来了,这样的形式方法,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毅亲王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毅亲王的城府毕竟摆在这里,虽然被萧文明吓了一跳,但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反倒一时把萧文明给唬住了。 只听萧文明老实回答:“老王爷猜得不错,确实和那桑淳元有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晚辈想同老王爷单独谈谈,不能有其余闲杂人等旁听,不知老王爷可否有僻静的场所?” 毅亲王当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多年来的政坛厮杀也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绝对不能跟着别人的思路走,别人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绝不可能一口答应,否则就很容易落入别人预先设置的陷阱。 这条宗旨毅亲王遵循了几十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哪怕是对戴鸾翔、对萧文明也是一样,不能破例。 因此听了萧文明的要求,毅亲王故作洒脱地摆摆手:“你这个萧文明,什么时候做事也这样小心了?我这府里没有外人,除了几个不懂事的下人之外,都是我一些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朋友。就连你认识的那个,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董德茂,他人也在这里。” 这几句话,毅亲王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带有太强的目的性,只要萧文明随便摆出个什么理由, 毅亲王就能替萧文明安排一个僻静的场所,详细谈谈桑淳元的事情。 毅亲王府这么大,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的。 然而萧文明忽然听到董德茂也在这里,顿时心中大惊,也顾不得管桑淳元的事,直接将毅亲王的话给打断了:“老王爷,董德茂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会在您老的王府里?” 萧文明忽然把话头指向了董德茂,让毅亲王爷是一脸懵:“怎么了?那天吃酒的时候你人不在吗?那天他就说了,说是泉州市舶司的位置他自己不想做了,要来我的王府里,趁着自己还有口气跟老哥几个好好聚聚,我当时不是还劝他来着吗?他就是不听。这不,他亲自进京,到户部来辞职了,这老头子也是个犟种,和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毅亲王正要把话题扯开,萧文明又追问道:“那不知道董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有多久了?来京之后可曾离开过?”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十分急迫——毕竟白炎教的董鸿儒是萧文明现在最大的敌人,而董德茂就是董鸿儒的亲爹,因此语气里面也就少了往日的客气的语气,直接得就好像审问犯人那样。 审问毅亲王…… 毅亲王虽然气量极大,可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怎能容得萧文明这样的诘问? 他脸色一紧:“萧文明,你是怎么跟本王说话的?董德茂是本王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当初跟着本王出生入死的时候,还没你呢!轮得到你来问我了?” 毅亲王当年也是杀伐决断的一个带兵的王爷,地位极高、权柄又重,好像方才那几句话一样不留情面地教训,那对面这人非得吓得屁滚尿流不可。 可萧文明却没有半点怯场,反而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老王爷,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江山社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这时温伯明听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确实有失规矩,便赶忙上前半步,拱手作揖道:“老王爷,萧兄这几句话急了些,这是他的不对。但此事的确是事关重大,萧兄那几个问题,还请老王爷一定示下。” 一样的意思,从萧文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和从温伯明这样的文化人嘴里说出来的,效果就大不相同。 听了温伯明的话,毅亲王几乎要被吊起的脾气,一下子就压了下去,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回答:“老夫要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日离开泉州城之后,董德茂便追过来了,进京到现在也该有两个多月。来到洛阳之后就一直住在我的府里,就在我府里同以前的几个老朋友喝酒说话,只偶尔出去过几次,还都是本王陪着的。出去时候,也无非就是游览一下洛阳的风光,并没有见外人。除此之外,就只去过户部一次,也是本王亲自陪着的。怎么?萧文明,这又有哪些不对了?” 这还真没有哪里不对。 毅亲王是绝对不可能欺骗萧文明的,那按照他的说法,这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董德茂就是始终在毅亲王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根本就不可能参与到同董鸿 儒相关的任何事情。 期间,董鸿儒巴结上了康亲王,向萧文明发出合作的邀请,直到阉割桑忠昌、烧死桑淳元,这种种的事情,都同董德茂没有半分关系。 又或者其实背后是有关系的,但通过董德茂这一种近乎投案自首的做法,将自己身上的嫌疑全都撇干净了! 如果说董德茂这样的做法,纯属是冥冥之中自有巧合的话,那就是打死萧文明,萧文明都不会相信。 董德茂背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玩的又是明哲保身的那一老一套:我都已经提前跑出来了,就在朝廷的眼皮子低下,同儿子董鸿儒这边没有任何的联系。 而董德茂越是表现得谨小慎微——谨小慎微到了过度反应的程度——就更是说明董鸿儒在做一件惊天大事。 这件事情大到连董德茂都无法周全的地步了…… 要知道,中国社会从头到尾就都是一个血缘社会,尤其是父子这样的血亲,只要有可能,儿子犯下了再大的过错,当父亲的都是要尽量地包容和挽救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mimiread安装最新版。】 而以董德茂的地位和财力,他都包容不下、挽救不来,更是从侧面说明,董鸿儒这回估计是要把天都捅破了,董德茂只能选择丢局保帅,保住自己,也保住董家将来复兴的希望。 又想到董鸿儒处置徐世约、阉割桑忠昌、烧死桑淳元,这一系列事情办得是那样的残忍酷烈,萧文明更是不由地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告诉自己:和董鸿儒这样的人对阵,不能有半点的心慈手软,不能有半点的犹豫不决,不能有半点的侥幸懈怠。 于是萧文明的毅亲王正色道:“老王爷,请恕卑职无礼,我所说的事情关系到江山社稷、关系到亿兆黎民,还请王爷选一个僻静的所在,我同王爷慢慢详谈。有冒犯处,我自当在事后负荆请罪。” 在毅亲王的面前,萧文明一直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哪怕就是行军打仗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的严肃和紧张过。 因此萧文明现在的神态语气,还真把毅亲王吓了一跳。 毅亲王爷立即收起了刚才玩笑式的试探:“僻静的地方当然有了,你跟我来!”说罢,他便叱退了从人,亲自领着萧文明一行在王府里穿行。 毅亲王府不愧是京城里第一座大府邸,格局面积极其宽阔,府里甚至还有一片水塘、一座小山。 毅亲王率领了众人,绕过水池,登上小山,来到山顶的一座亭子之内。 这座亭子位于整个毅亲王府的制高点,山上山下、王府内外,甚至于王府围墙之外的情况,都能在亭子里一览无余。 在常人的印象里,僻静之所大概位于深山密林这些地方,然而这些地方固然便于隐藏自己,也同样便于隐藏别人,双方都处于暗处,有时候反而不利于自己。 而毅亲王将众人引到亭子之中,虽然相当于将自己处在明处,可是其他所有人也处在明处,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77/77155/25582351.html 0344 人证?物证? 只要自己的控制力足够强,就可以让所有可疑人员全都退避三舍,保持周围的僻静。 这是一种主动的保密,毅亲王果然不愧是领军作战的王爷,能想出这样法子的人,没有几十年领军作战的经历是不行的。 然而在这座能够俯瞰四周的亭子之中,萧文明依旧不是很放心,便在毅亲王的同意之下,叫林丹枫和宋星遥,在四周围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四周围可否埋伏着可疑人员。 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听命,立即展示出极高的轻功,在亭子周围山上的树丛之上上下翻飞,不一刻就回来复命: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萧文明这样的作为往小了说那是太过于小心了,往大了说话就相当于搜检王府。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全靠两片嘴唇掰扯。 然而王府主人的毅亲王却全不在意,笑着说道:“也难怪你小子那么小心了,我这王府里眼线多的是,今天这个人送个奴婢给我,明天那个人送个小厮给我,哪是来孝敬我的,分明是在我身边安插耳目!还当本王不知道……呵呵,不过老夫心怀磊落坦荡,别人送过来的,我照单全收!只可惜这帮人小气的很,送了人过来,好歹也把这些人的工钱和赏银付一下。搞得老夫现在每年,付给下人的银子,都得有几千两,当我这毅亲王府是慈善堂了吗?” 毅亲王说这几句话,是想故意疏散一下紧张的情绪。 萧文明见此处,的确是一个可以安全说话的地方,心情便也放松了一些,回答道:“老亲王既然缺钱花,那好吧,我的屯子和海港,每年交完朝廷的税收还能有些结余,要是王爷不嫌弃,我每年都送些散碎银子,让王爷可以打赏下人。” 说碎银子,当然是萧文明谦虚了。 毅亲王现在是萧文明背后的一座大靠山,供奉这样的人物,那就相当于在拜佛,当然是要无比虔诚。 而虔诚的程度自然是体现在钱上了。 说起来是碎银子,但这笔钱再少再少,每年也不可能少于一万两银子,分量不轻了! 萧文明的家底,毅亲王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萧文明不是个小气的人,既然肯开口给自己银子,那必然是一笔巨款。 毅亲王本人虽然不是贪婪的人,但有人肯甘心情愿的给他钱,他还是很高兴的。 “你萧文明会赚钱,而且赚的还是外国人的钱,你的钱我花着不心疼。要是朝廷里那么多官员里头,有十分之一能有你一半的理财本事,皇上又怎么还会为了些散碎银子天天劳累操心?” “老王爷过奖了。”萧文明谦虚了一句。 “不过奖不过奖。你小子有钱还是在其次,手下人才也不少。文的这位温先生我早就认识,且不去说他。这两位武功高强的朋友,我们看也绝非凡品,想必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了吧?” 毅亲王说的当然是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人,他们刚刚在老王爷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轻功,毅亲王故有此问。 趁着这个话 头,萧文明赶忙将这两人引荐给了毅亲王,并且说道:“老王爷这两位,其实也谈不上是我的手下人,这位林丹枫大侠已同我结拜,成为我的结义大哥,这个姓宋的小姑娘,我平时也把她当侄女那么看。大家你来我往,没有高下贫贱之分,他们也不过是帮我做事而已。” 这话就很能让毅亲王感动了。 “当年老夫领军在西北打仗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大家都以兄弟相称哪分什么高低贵贱?一个炕上睡觉、一个盆里吃饭、一个坑里撒尿,什么王爷将军,什么士卒兵丁?谁挨了一剑不疼?谁砍了一刀不死?哪像如今这样,多见一个什么人,多说一句什么话,立即就会有闲着没事的台谏之臣,在背后告你的阴状。” 萧文明想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老王爷,林大哥和宋星遥同我意气相投,机缘巧合之下,大家才成了好朋友,说句自吹自擂的话不怕脸红,大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办事,然而有些人却正在有意招揽江湖人士,暗中包藏祸心,朝廷可不能等闲视之。” 毅亲王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就猜出了萧文明说的是谁:“萧文明你说的可是那日在酒席之上,董德茂的儿子董鸿儒吗?他家和你一样,也经营着港口,难免同三教九流的人打些交道——勾搭些武林人士,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毅亲王同董鸿儒没打过什么交道,可是童他爹董德茂却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董德茂的儿子,毅亲王能周全还是要周全的,便有了这几句替他开脱的话。 然而萧文明这回进京是铁了心要把董鸿儒告死了的,那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老王爷,如今人心叵测,事情恐怕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于是萧文明便将自己查明的白炎教的前因后果和机密情况同毅亲王说了。 当然了,他在说的时候,还是有所取舍的,特别是对董婉青圣女的身份进行了隐瞒。 这么做,固然是萧文明已经在姐姐面前做出了承诺,而萧文明内心里,也并不愿意董婉青这个美丽的女子,就因为白炎教成为朝廷的钦犯,甚至死于非命。 然而哪怕是经过了隐瞒的事实,都已经足够让毅亲王震惊的了。 要是按照萧文明的说法,不但白炎教的首恶元凶本身就是朝廷中人,并且白炎教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大齐官场之内,就连桑淳元这么个堂堂江南道总管这般要职在身的人物,也是白炎教的信徒…… 而从董鸿儒这条线延伸扩展出去——他爹董茂德,现在正在毅亲王府上当座上宾,董鸿儒本人现在更是同康亲王打得火热。 这么一来白炎教的逆案,不但会牵涉到无数的朝廷命官,更会波及到两位亲王,要是深究起来,此案都不能说是一场政坛地震了,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局。 虽然心里明白萧文明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自己的,但是这样的事实依旧让毅亲王将信将疑。 “萧文明,你可要知道此事的分量,这话说出口容易,收口可就难了!要是强查起来,恐怕皇上都不是那么好收拾的,搞不好连你这个举发之人,也难以独善其身!” 毅亲王此言一出,萧文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心里明白:在白炎教的逆案之中,萧文明的确难以独善其身,别的不说,就光说董婉青在自己府上住了那么久——直到现在都住在临海屯——这件事情朝廷真的彻查起来,萧文明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因此面对毅亲王的提醒和警告,萧文明也异常庄重其事地回答:“老王爷的话我心里有数,所以今日才想请王爷到此僻静之所来详谈,其实也是怕节外生枝,这件事情都快捅破了天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毅亲王听了点点头:“这话算是被你说到点子上了,不过案情如此重大,也不能听之任之。哪怕就是因为查到最后,因为案情牵涉太广,选择一床锦被遮盖了,那也是皇上的事儿,我们做臣子的,首先就不能知情不报。” 说着说着,毅亲王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在亭子里不安地走着圈圈。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对萧文明说道:“既然要告发此案,那就一定要将案件告死了!萧文明,口说无凭,你可有人证物证?”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mim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物证,萧文明当然是有的,就是那一处被白火烧化了的驿站,那里虽然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平地,但是想要寻找证据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的——刑部、京兆尹、皇城司,那么多断案的高手和有经验的仵作,是不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但也只不过是一些蛛丝马迹而已,证据并不会太有力——毕竟三维的驿站都被烧成二维的了,还能留下多少证据? 人证,萧文明也是有的,可他却不可能拿出手来——因为萧文明的这个人证,就是白炎教的圣女董婉青。 当然了,除了董婉青之外,萧文明还抓了个驿站的帮工,只不过这家伙只是白炎教收买的一个棋子而已,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就算朝廷采纳了他的证言,也最多只能证明桑淳元同白炎教有染而已。 就凭他,想要告倒董鸿儒,别说是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了,就连链条上面哪怕一个铁环都没有形成。 毅亲王摇头叹息道:“这可就不好办了,光凭这么一点证据,能有什么用?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刑部这一关都过不了,说不定还会反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那能不能让,董德茂老爷子说话,让他去……” 这个提议,萧文明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可能性。 毕竟是“虎毒不食子”,就算已经决心划清界限了,可董鸿儒依旧是董德茂的儿子,真到了临死关头,让董德茂保持中立不去找各级官员请托说情,就已经是不错的了,想让他大意灭亲,根本就不可能。 毅亲王耸耸肩:“看样子你还是太操之过急了一些,手上没有过硬的证据,怎么好弹劾他人?” /77/77155/25582353.html 0345 皇宫 毅亲王这话原也没错,可在萧文明看来,他对于董鸿儒却不得不有所行动了。 自从董鸿儒抛弃了所有的白炎教徒轻装上阵之后,他的行动就有了无与伦比的灵活性,可谓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甚至将萧文明原本都已经吞下肚里去的东西,都硬生生从嘴巴里抠出来…… 这时的萧文明要再不反击,真的要被董鸿儒骑着脖子拉屎、生吞活剥了。 萧文明正在思索着怎么接毅亲王的话,却听身旁的温伯明轻声道:“老王爷,学生斗胆,有句话想要请教王爷。” 毅亲王是认识温伯明的,同温伯明的爹也有些点头之交的缘分,不过对于这个书生毅亲王却没留下什么印象——好的印象没有,坏的印象也没有。 但是看在萧文明的面子上,毅亲王爷给温伯明留了些面子:“啊,温先生有话就请说吧!” 温伯明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只想问毅亲王一条,听了萧兄方才那一段说辞,不知老亲王自己是否相信了,这董鸿儒就是白炎教的所谓炎尊?” 萧文明所说的那些话,除了没有可靠的证据作为支撑之外,逻辑还是十分通畅的,再加上毅亲王对于萧文明人品的信任,对于萧文明的话更是笃信不疑。 “可是光老夫一个人相信可不行啊!皇上那边怎么想?六部那边怎样过关?可不是老夫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只要老亲王相信了,那一切都好办了。扳倒董鸿儒,是萧兄的最终目的,至于实现这个目的,采用怎样的手段其实并不重要。以毅亲王的威望,萧兄再想方设法、略施小计,找个除了白炎教之外别的什么茬子,把董鸿儒给搞下去,恐怕也没有那么困难。” 毅亲王听了眼前一亮,禁不住用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心想:这小子果然有真知灼见!想当年新旧党争的时候,搞的不就是这一套吗?根本无需去驳斥他的政见,只要找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罪过,将此人罢官免职,一样是打击了自己的政敌! 这个读书人才多大的年纪,就能想出这样高明的策略,可见其也不是等闲之辈! 而萧文明能将此人笼络在手下,当成自己的师爷和幕宾,可见萧文明也极有驭人之术。 毅亲王沉思片刻道:“温先生这个办法很好,但就怕一条……” “怕什么?”萧文明和温伯明异口同声道。 “就怕皇上下了圣旨升他的官。” “说句冒犯的话,当今皇帝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若是由他亲口下旨升了董鸿儒的官,那皇上无论如何需要保下他的,否则要是刚刚升了官,就被各种任何理由搞了下去,岂不是说明皇帝本人没有眼光吗?” 这位侄子皇帝的性格,毅亲王是最了解的。 也正因为此毅亲王是最担心皇帝下圣旨给董鸿儒升官进爵。 并且董鸿儒和康亲王现在正打得火热,难保当今皇帝不在康亲王的撮合下,真的就给董 鸿儒升了官。 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时再想扳倒董鸿儒,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毅亲王越想越是后怕,立即当机立断地拍板道:“不行,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见皇上!” “什么?王爷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萧文明有些不太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刻毅亲王已迈步离开了小亭,一边招呼着萧文明等人跟上一边再重复了自己的话:“去见皇上,怎么了?萧文明,难道你不是正想这么做吗?” 萧文明赶忙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说一边解释:“皇上是可以见一见的,但现在去也太仓促了吧?老王爷,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呢!这么风尘仆仆地去皇上,还不治我个大不敬之罪?” 毅亲王回头打量了萧文明一番,却笑道:“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就很好。皇上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你就穿这身衣服去,保准你能在皇上面前得个头彩!” 毅亲王果然是个急性子,说是要去面圣,脚上果然半点都没有耽搁,他不让萧文明换衣服,自己也没有更换朝服,就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便服,带着众人从偏门离开了毅亲王府便直往宫城而去。 宫城是皇帝日常起居办事的地方,乃是整个大齐王朝最最核心的地方。 由于宫城的功能单一,并没有洛阳城那样,需要满足城内城外百姓互相交通的职责,因此宫城的城门就开得十分隐蔽。 除了宫城的正门之外,其他出入口若是没有懂行人的指引,外人是难以找到的。 不过毅亲王三天两头都要面见当今皇帝,更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大门。 他沿着宫城那红墙黛瓦的围墙,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条小径前停了下来,沿着小径往里走,果然瞧见宫城的墙上开了一扇只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这就是进入皇宫的门径之一了。 毅亲王一边命令除萧文明以外的众人全都暂且退避,一边轻轻叩了叩门板,门内立即就传来了阴阳怪气的问话:“是谁呀?谁在胡乱敲门?” 一听这话便是个太监。 太监在皇城里的地位可以说是再低下不过的了,虽然也曾有个别太监中的成功人士,混成权倾朝野的朝廷直接掌控者,但是总体而言,众人对太监的态度是鄙夷的,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灵魂也随着那玩意儿的离开而被抽空了,空有一张并不完整的皮囊而已。 不过毅亲王对他的态度还行,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羞辱,只是高声喊道:“开门,是本王!要去觐见皇上!” 刚听到“本王”这两个字,门里的太监便瞬间弄清楚了状况,赶紧将门打开,一见果然是毅亲王本人,立即十分熟练地磕了个头,嘴里喊道:“原来是毅亲王老王爷来了,杂家刚才无礼了,还请老王爷恕罪。” 毅亲王摆摆手:“这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本王要带人去面圣,拖延不得,你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那太监往毅亲王身后望去,两眼盯着萧文明反复上下打量了少说得有七八遍。 一直看到萧文明身上都发毛了,这才听他问道:“老王爷,这位似乎是个生人,怎么皇上有旨要招他觐见吗?” 这个太监不愧是有些眼力见的,一下就问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回进皇宫去见皇帝,是毅亲王和萧文明临时起意,而并不是皇帝下旨召见,在这种情况下,萧文明倒要听听老王爷是怎样回答他的问题的。 这时的毅亲王却展现了他说话的艺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太监的问话,却反问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王是在假传圣旨吗?” 假传圣旨,那可是杀头的罪过,毅亲王先把这大罪往身上揽,却又用一句反问句,否认了这条大罪,甚至隐隐间还有着太监故意嫁祸于人的意思,顿时吓得这太监再不敢多话了。 他赶忙躬着身说道:“这哪儿了呢?老王爷说是,那就一定是的,王爷请进!” 说着,这太监偏过身去,让开通道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毅亲王带着萧文明进入了皇宫。 马上就要进皇宫了,萧文明心里还真有些忐忑,萧文明穿越到这个大齐朝,正好是三年的时间。 在这三年里,他的官位爵位并没有往上升,可是实力却是大涨,人脉也是越积累越厚实,现在终于可以进入皇宫这个大齐王朝统治的核心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进度算不算快? 人们常说是“伴君如伴虎”,皇帝手握生杀予夺的权利,并且无需向任何人负责,这样的权力在实际运行起来虽然并不是无限的,但也足够唬人了,比老虎可要厉害的多! 毕竟老虎还有武松可以打,而想打皇帝,则纯属是嫌自己命长…… 怀着这份不安的心情,萧文明站在皇城门外,又叮嘱了众人几句,特别是要宋星遥安分守己,就在门外等着,别脑子一热潜入皇宫里去——皇宫里大内高手太多了,会点轻功,没什么好得瑟的。 这样,萧文明方才跟在毅亲王的身后,通过这一道窄窄的只能一人通行的小门,进入了皇宫。 这扇门设计的这么小,显然就带着防备有门外的人一拥而入的用意,萧文明身材并不高大,都几乎是挤着进门过来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mimiread安装最新版。】 而进门之后,却见门内是极其宽敞的,抬眼望去便是一片有好几间房屋围住的空地,空地上井然有序,整整齐齐站了十七八个戎装打扮的人。 不用猜,便知他们是守卫皇宫的侍卫。 萧文明是个带兵打仗的人,看这些侍卫全副武装、盔明甲亮,装备似乎要比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更加豪华和精良,先不说实际的战斗力有多少,但至少派头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这支队伍无疑是投入了朝廷最多的资源,是作为整个王朝的脸面存在的,并且还要担负起拱卫皇帝安全的重任,装备怎么可能不精良? /77/77155/25590629.html 0346 六麻子 萧文明后来才知道,守卫皇宫也是皇城司的职责,而皇城司不但有皇帝直属亲兵的性质,还担负着特务机构的使命。 要是这样一支队伍还不能打造的光鲜亮丽,那整个大齐王朝便也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了。 按理说,如此职责重大的一支队伍,就越是会嚣张跋扈,可是嚣张跋扈也是要看人的。 对于小老百姓、对于普通官员,他们或许会高高在上,可是在毅亲王面前,他们的态度都是异常恭敬,立即由领头的军官过来打招呼,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在听明了毅亲王的来意之后,那打头的军官搓着手说道:“既然是老王爷领人进皇宫,那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但是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那弟兄们就动手了……” 毅亲王点点头:“那是当然,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谁敢破?你们就动手搜身吧,不要客气。” 原来不过是搜身。 萧文明身上并没有带着什么违禁的物品,因此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虽然不懂大齐朝进入皇宫时候的搜身是个怎样的流程,但还是学着后世进机场安检时候的样子,叉开了双脚、张开了手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几个皇城司的兵丁,见萧文明这样的规矩,下手便也客气了些,不过搜身依然进行得一丝不苟,将萧文明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许多萧文明想都没想到的地方,他们都检查过了。 头发里、脚底板上,就是裤裆里都被他们逐一捏过,看来这每一处可能藏有物件的地方,或许背后都有一个血腥而又惊险的故事。 这样仔细的搜查,让萧文明感到了一丝屈辱。 但是皇室的威严摆在这里,又有重要的事情等着萧文明去办,萧文明也只能暂时选择忍气吞声,在经过了这一番细致到毛发的搜寻之后,萧文明终于可以跟着毅亲王正式进入皇宫了。 检查完了萧文明。毅亲王上前半步,同样摊开双手:“好了,那轮到老夫了吧。” 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就是毅亲王爷不能减免,但是执行起来就打了大大的折扣,由那领头的军官一个人亲自动手,只在老王爷的肩膀上拍了拍、腰里抱了抱、背上摸了摸,就算完成了搜查,同对付萧文明那一套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看样子,这皇城司还是很会办事的,很懂得下手的轻重,皇宫就是龙潭虎穴,要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几个皇城司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混得下去? 一套程序走完之后,便有那皇城司的军官,叫其手下的几个弟兄护送着毅亲王和萧文明,向皇宫深处走去,说是要给毅亲王在前头带路。 毅亲王哪,用他来带路? 老王爷自己就是在皇城里长大的,当年他光着屁股在皇宫里撒尿的时候,这个皇城司的军官还没出生呢。 但是皇城司的人依旧不敢怠慢,与其说是护送和带路,不如说是监视更 为恰当一些,毕竟这是大内禁地,不能有半点疏忽。 皇宫之内建筑严谨、秩序井然,一切都是规划好的,有着极其严肃的规格和形制,所有的道路一律是横平竖直,不会中途打乱,更不会绕出一个死角。 道路两旁则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种上任何一棵树,也是为了防止有刺客躲在树上。 房屋一律都是单层的平房,屋子的开阔高矮都是一样的,就连门窗锁开着位置也无不是千篇一律。 在道路上,在房屋前,偶尔走过一队队的侍卫、太监和宫女。 这些人只顾着低头走路,不敢东张西望,也不敢交头接耳,他们从毅亲王和萧文明身边走过,连头也不敢抬,就仿佛一队提线木偶,又仿佛一群行尸走肉…… 大齐朝廷风云莫测、暗流涌动,可是位于漩涡最中心的这座紫禁城,却是异常的平静。 在这里,一对蟋蟀之间的战斗,就俨然是最大的风波了,同一墙之隔以外的种种风波,都仿佛不曾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萧文明似乎有些不太忍心打破这种难得的平静,使劲压低了声音对毅亲王说道:“老王爷,这回我们是不告而来,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在皇宫里?” 毅亲王的回答也不像在皇城外那样的洪亮高亢:“你不知道,当今皇上是个沉得住气、静得下心的人,他现在一定在宫里。不是在勤政殿,就是在御花园。” 话说一半,毅亲王忽然抬手指向远处一个人对萧文明说道:“哟,这老狗也来了!那正好问问他皇上在哪里,没人比他更清楚。” 于是毅亲王高声大喊:“六麻子,快过来!本王找你有话!” 那人听了一怔,抬眼望去,见是毅亲王在招呼他,赶紧一路小跑了过来,在毅亲王身前站住了脚,深深作了个揖:“没想到老王爷来了,杂家有失远迎啊!怎么也不通知杂家一声,咱家杂家知道了,一定早早地亲自来迎,哪还用得了这几个侍卫?” 毅亲王笑道:“就你小子嘴甜,你看,这是皇上老早要见的人,直到今天才来,我不敢耽误就赶紧领他过来了。” 这个叫六麻子的太监,眉头一紧反问道:“皇上要见人,杂家怎么没听说过啊?” 这个太监身材不矮,可人极其瘦,年纪得有个五六十岁,大约是年轻时候干活伤了身子,整个人从腿、到屁股、到腰、到背、到脖子,整个弯成了一张弓。 而他的一张干枯的脸,却长了半脸的麻子,大约是他“六麻子”雅号的由来,可他一双绿豆眼却极有精神,带着精明的眼光,不断地转动着,就仿佛时刻在盘算着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的神态相貌,萧文明一看根本就不用和他打交道,就知道此人必然不好对付。 然而毅亲王同他讲话就极其随便:“你这个麻子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皇上跟我提过好几次了,要见一见江南到苏州府临海县的萧 文明,怎么?你都忘了吗?” 毅亲王说话虽然不很客气,但对这个“六麻子”还是很看重的,并没有像对付刚才门口的小太监那样以势压人。 六麻子当然更不敢放肆。 “哎哟哟!“他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要不是老王爷提起,杂家险些忘了。原来就是萧文明啊!他灭倭寇、平叛贼、造海港,皇上说他是个文武天才,小小一个千户,皇上就提过好几次,上个月还提了一嘴呢!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杂家原本是个废人,也就记性稍微好些,如今这记性也不成了,看样子眼看就在这皇宫里是混不下去了……” 这记性还叫不行? 听他说话的意思,那也是皇帝身边经常伺候的人,他见过的人、认识的人可以说是车载斗量,朝廷里那么多六部九卿、地方上那么多封疆大吏,先不去说它就萧文明一个小小的千户,六麻子都能将他的履历记得分毫不差,就连皇帝在上个月偶尔提起过萧文明一次,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 可见这记性是强到了何种地步! 要是平常人,先不要去问上个月的事情,就问你上星期的今天晚饭吃了什么菜,恐怕都没几个人能记下。 就连毅亲王也说:“你六麻子就别在我这儿得了便宜卖乖了,你记性不好,谁还记性好?要我看,这帮子新进来的小太监,我看没一个管用的,就是十个人加起来都抵不住你一个人。” 听了毅亲王的夸奖,这个六麻子就更加高兴了,不断地夸奖起毅亲王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宝刀不老,就连跟着一起来的萧文明,他也一道夸了几句:“原来这位就是萧千户,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是老王爷都看得中的人,也难怪皇上时时念叨了。” 萧文明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他不能说是一表人才,简直就是平平无奇,而且还是原始意义上的平平无奇——光凭相貌上来看,别说是董鸿儒了,恐怕就是徐世约也要比他精神不少。 因此听了这个大太监的马屁,萧文明也不敢轻易承受:“过奖了,过奖了。” 萧文明的应答还算合适,毅亲王很高兴:“好吧!今天就算两位都认识了。萧文明,刚才六麻子已经给你打过招呼了,你也给他打个招呼吧。” 【推荐下,咪咪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mimiread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萧文明虽然是从现代穿越来的人,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这个老太监一看就是宫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毅亲王这样的人自然可以称他一声“六麻子”,自己可没这样的资格,思索了一下,这才对那太监作了个揖:“那下官就见过‘麻公公’了。” 谁知萧文明这话却讲错了。 眼前这个太监之所以得了“六麻子”这么个雅号,可不是,因为他姓麻,而是因为他长了半脸的麻子,又是姓刘的,又是同一批进宫的小太监里排行第六的。 所以由“刘麻子”谐音成了“六麻子”。 /77/77155/25590630.html 0347 面圣御花园 当年叫他这个雅号的,差不多都已经死绝了,还剩下一两个,权势地位也远远不及他,早就没什么人敢这样称呼他了。 如今还敢这样叫他的,普天之下就恐怕只有毅亲王一个而已了。 而其实,他对自己这一脸的麻子颇为忌讳,别说是直接喊出“六麻子”这三个字了,就是只说一个“麻”字都不行。 现在萧文明直呼此人为“麻公公”那显然就是犯了他的大忌讳了。 只见他脸上干瘪的肉一丝一丝地抽动着,要不是当这毅亲王的面,早就叫人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嘴里不积德的萧文明了! 毅亲王耳聪目明,一下就看出了六麻子的脸色不对,并且他也有心想要教训教训这个在宫里一天天飞扬跋扈起来的六麻子。 于是他便说道:“六麻子,你也别拉长个脸了,不就是叫你一声‘麻公公’,你不高兴了吗?人啊,不能忘本,你也是苦出身,一步一步爬到这位置上不容易,想想当年的难处有好处。六麻子,你说对不对?” 毅亲王这话说得极有道理,皇宫里看着光鲜夺目,但不是宫里的人,不知道这里是怎样的残酷和压抑。 六麻子能够混到现在的大太监,不知是踩着多少人的脑袋,一步都不能走错,才换来了今日的地位,可谓是步步惊心! 一想起当初是怎样的苦心几率、是怎样的刀光剑影,六麻子就不由得感到心惊胆颤、汗流浃背:“老王爷说的是,是不该忘本,是不该忘本……” “那好!”毅亲王点点头,“那这样,萧文明今后就一直叫你麻公公了,也算是给你提个醒吧。” 虽然有毅亲王这句话,但是萧文明也不愿再提那个“麻”字了,免得得罪了这个半脸麻子的大太监。 闲扯了几句,毅亲王又把话题转向了正题:“这回老夫带萧文明是来面圣的,皇上在哪里你最清楚,给咱们前头带路吧!” 六麻子也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便赶忙说道:“皇上刚刚在勤政殿里坐得闷了,就要移驾御花园,说是要散散心。可这哪是散心啊,分明就是换一个地方看公文呢!这不,咱们当下人的,也赶紧跑过去伺候着,正好遇到了老王爷,那就一道过去吧!” 说着六麻子便斥退了,跟着毅亲王一道来的那三个皇城司的大内侍卫,领着毅亲王和萧文明二人,就向御花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别看这六麻子在毅亲王的面前乖得就跟这些小猫咪似的,可在其他人面前,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主。 那几个皇城中的侍卫,听了六麻子的吩咐,赶忙退了下去,没敢多说半个字。 六麻子在皇宫里待了几十年了,这皇宫就是他的家,家里的路没人比他更熟,他走在前头,七转八拐地过了几个弯,便来到了御花园中。 说起来是皇宫里的御花园,但古树名木却并没有多少,更不会有池塘、假山作为点缀,不过是在平地 上种上了几排灌木。 虽然多少在这个单调的皇宫之内增添了几缕绿色,但除此之外,也就增添不了更多的情趣了。 只有几株经过精心修剪,外貌已经显得不那么自然的桂花树上,还留着几点残花,发出有气无力的香味。 在御花园灌木丛中的小路里走了几步,六麻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请毅亲王和萧文明在原地稍等:“两位,皇上就在前头,我先去通报一下。”说罢,他便快速走开了。 带他回来的时候,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丝愁容,对毅亲王说道:“老王爷,皇上请你过去。朝廷里今天烦心的事儿多,皇上心情也不怎么好,您老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皇帝的身体健康和心情如何,属于大齐帝国的顶级机密,对于相当于在皇帝手下讨生活的广大官员而言,更是异常宝贵的信息。 同样的一句话,皇帝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说出来,效果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加官进爵或是人头落地,只在一念之间。 因此光凭着掌握皇帝心情这一点,六麻子就能从官员手里掏出不知道多少钱。 不过毅亲王的钱,他是万万不敢拿的,反而还要主动关照一句来讨好对方。 听说皇帝心情不好的毅亲王,心中也是一个咯噔。 他今天仓促带萧文明来参见皇帝,原本就是来向皇帝报告一个坏消息,再加上皇帝现在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这条消息说出去,又会引发怎样的雷霆之怒……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退出,皇帝就在眼前,并且都已经通报过了,那怎么能不见呢?不见岂不是变成了戏耍君王了吗? 于是毅亲王只能硬着头皮招呼上萧文明,前去面见皇帝。 皇帝正坐在临时搬到御花园的一张桌案前,翻看着面前摆着的一堆文书,见是毅亲王来了,他竟然首先站起身来,先打起了招呼:“哟,是皇叔来了!皇叔来的正好,先过来看看这个东西。” 毅亲王不敢怠慢,先是站在原地给皇帝行了个礼,便又快步上前,从皇帝手里接过了一份文书,紧张而又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这时,萧文明也有空能偷眼观察一下这位大齐帝国的绝对统治着。 只见这位皇帝,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相颇为俊朗,但脸上挂着几分愁容,身上并没有穿着传说中明黄色的龙袍,而是十分随意地套上了一件棉褂。 看样子,眼前的这位皇帝正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颇为节俭——这件棉袍虽然被浆洗得一尘不染,但也看得出好几处已经退了色了,乃是一件穿过不知多少次的旧衣服。 然而就是这身旧棉袍,皇帝依旧穿得一丝不苟,袖口、领口、摆子无不被熨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皱纹;扎棉袍的腰带,这也不松不紧地绑在腰间,不见半分松垮。 都说当今皇帝是个极其严谨的人,萧文明原先还不信,可看到皇帝这样的打扮 ,也不由得他不相信了。 这时毅亲王爷已经迅速地看完了皇帝递过来的那张纸,面露惊讶道:“皇上,戎羌这份书信的意思……是想要互市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咪咪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mimiread】 互市,顾名思义,其实就是开设市场互相做生意。 只是不同于早已存在,并且从未断绝的民间交易,互市的交易带有一些官方性质,甚至含着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交兵的暗示。 因此是不是要开放互市?开放到何种程度?开放多久?无不是重大的议题。 这个议题牵涉到的经济问题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政治问题和利益问题。 如果真的要认真讨论,六部里至少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四个部门要派尚书大人参加讨论。 因此即便是当今皇帝,面对戎羌这样的请求,他也不敢轻易下决心做决定,而要集思广益,征询多方面的意见,才能下最后的决心。 “没错,就是互市。朕看戎羌还是颇有诚意的,不知皇叔是怎么看的。” 兹事体大,为人十分洒脱、做事也异常果断的毅亲王,这时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圣上问我,老臣不敢有所隐瞒,但互市之事,老臣也是头回听说,也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皇帝解释道:“其实这是戎羌一个月里第三次上书要求互市了,只不过这几份国书都是从边关直送到朕的手里的,朕一直压着没有发,就连三省六部都没人知道。皇叔是闲散恬淡之人,不知道也正常。如今皇叔已经看过国书了,不知道对互市有何看法?” 毅亲王是何等精明老辣之人,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忽然话锋一转,将萧文明拎了出来:“皇上,我这边正好有个内行人,你可以问一问他。萧文明,皇上问你问题呢!你可要好好回答。” 听了这话萧文明整个人都快愣住了,心里已经暗暗骂起来了:老王爷,你当我傻啊,我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皇上分明是在问你的问题,怎么又变成问我了?这问题是皇帝问出来的,又关系到戎羌,就是个要命的问题,是能够随便回答的吗? 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毅亲王忽然把萧文明抬出来,看似是随口一提,但其实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想乘机坑萧文明一下——把他坑了,对毅亲王而言,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 这个问题,萧文明要是回答的好,立刻就能在皇帝面前大大的加上一分,从此说话也就有了分量,也就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议论董鸿儒了;要是回答得不好,那也无所谓,萧文明才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像这种国家大事,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或者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那也是一极其正常的事情。 皇帝果然对萧文明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错,含笑道:“唷!是萧文明来了?朕一直都想见见你,他既然来皇宫了,皇叔怎么也不事先跟朕打个招呼?” /77/77155/25615770.html 0348 戎羌互市 “这也是老臣斗胆。民间有句话说叫赶日不如撞日,是老臣自作主张,来带萧文明面圣来的。”说着,毅亲王轻轻推了推萧文明的后背,“萧文明,你也太不懂规矩了,见了皇上怎么还不行大礼呢?” 萧文明自打穿越到大齐朝以来,还真就没有认真跪拜过任何一个人。 但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见到了当今皇帝,他还是非跪不可的——要知道皇帝这个屋檐那可是顶着天了的,萧文明能碰到这个屋檐,说明他的个子现在也不矮了…… 萧文明都已经做好下跪的准备了,却不料皇帝却不稀罕,十分随意地摆摆手:“罢了罢了,又不是朝堂集会,搞这种大规矩做什么?” 这种话也就是皇帝能说出来。 原本所有的礼仪规矩,并不是给受礼的人看的——普天之下这么多人,想跪一跪皇帝、拜一拜皇帝还没这个机会的人,皇帝面前还少了? 萧文明这一跪,礼仪规矩是给所有第三方的人看的,是为了维持一种上下的秩序,其本身并没有多少存在的意义,而是为了显示尊卑秩序正在有效地维序着。 而现在这座御花园里就这么几个人,上下关系是确定无疑的。 因此跪不跪、拜不拜的皇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直入主题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哦?皇叔说萧文明是内行,他怎么是内行了?” 皇帝说不用跪拜,萧文明也就只能不跪拜,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听毅亲王解释道:“老臣这样说,自然有老臣的道理。萧文明先是打过倭寇,又奉旨和倭寇通商,自从开设港口以来,东南一片平静,倭寇再无犯边。情不同而理同。老臣自以为此事询问萧文明,是再恰当不过的。” 毅亲王这番说辞,还真把皇帝给说服了。 “皇叔说的果然有理。萧文明虽然位卑职小,但确实是办实事的人。让他说话,要要比那些动不动就上万言书,实则言之无物的腐儒,不知强出多少倍!萧文明你有话但说无妨!” 虽然皇帝说话是金口玉言,但是说了不算,你也拿他没有办法。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萧文明也不能够有所提防:“皇上臣是微末小吏,只会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像这等国家大事,臣岂敢妄言?” 皇帝听了这话只当萧文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是毅亲王却知道,萧文明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特别是那一张嘴,一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开了腔就停不下来,而像现在这样三缄其口,显然是被皇帝的威势给吓住了,唯恐因言获罪,所以才不肯轻易发表意见。 因此毅亲王又给萧文明吃了颗定心丸:“萧文明,皇上问你话,你就有话就说。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皇上富有四海、气量广博,你说错一两句话,皇上还不能包含吗?” 皇帝被这几句马屁拍得异常舒服,也说道:“皇叔这话说的对,这里没有外人,又不是朝 会对答,你有话就说,言者无罪!” 有了皇帝这句承诺,萧文明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其实,他也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便在心中暗暗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十分确定地说道:“同戎羌互市,微臣是赞同的。” 其实皇帝也是赞同互市的,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持反对的意见,那么戎羌递上来的国书,他自可以置之不理、扔在一边,又怎么会反复纠结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现在询问毅亲王又询问萧文明的意见,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同意的理由而已。 因此听到萧文明也对互市赞同,皇帝立刻就来了兴致,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萧文明,问道:“哦?是吗?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方才萧文明已经在心里想过一遍了,回答起来就十分流畅:“互市的确是有诸般好处的。” 首先一条,互市代表着和平,代表着大齐和戎羌的暂时休战——后世有种说法,叫做“最糟糕的和平也好过最美好的战争”,这种说法虽然未必完全正确,但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至少在和平状态下,朝廷可以腾出手来解决目前的许多危机,能够趁此机会积攒实力,就算将来互市破产,那面对戎羌的重新进攻,也就有了比现在充分得多的准备。 并且现在皇帝已经重新启用了戴鸾翔整顿防务,虽然目前尚未见到明显的成效,但是各项措施都已经有了些眉目,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扭转现在的劣势,甚至重新占有优势。 其次,再同戎羌相互市的过程当中,朝廷可以大量购入战马。 北方游牧民族,除了放牧打猎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技能,既然是互市,那就是互相交易,不是空手套白狼,更不是抢劫,是需要拿出本钱来的。 中国地大物博什么东西没有?而戎羌能拿出来的,而中原没有的,恐怕就只有军马了。 而军马是一种战略物资,齐国多了,戎羌就少了,随之而来战斗力的消彼长也能产生积极的作用。 而中原能够提供的货物,则是品种繁多、琳琅满目,丝绸、瓷器、宣纸、茶叶,哪一样不是戎羌求之不得,每次入侵都要着意大肆劫掠一番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mimiread安装最新版。】 而这些东西,朝廷本来产量就不少,只要略加注意采买,就是取之不绝,用来换取战马这样的战略物资,是再划算也不过的。 还有一点,就是戎羌一旦处于长期和平状态之中,其战斗力必然会减弱。 受到中原各种奇珍异宝浸润的戎羌贵族,起锐气必然会大打折扣,渐渐的也就不太会有现在这般强的攻击性了。 这话萧文明并没有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就说,而只是一种暗示,因为这条理由虽然并没有错——就是在真实的历史当中蒙元、满清这般强大的少数民族,在入主中原之后,统治阶级就迅速腐化,不久之后就丧失了当年创业时候的勇气。 但在这话里面毕竟是有批评中原文 气过于柔弱的意思,皇帝听起来可能有些不太舒服,因此萧文明就先隐去不说了。 但是总而言之,萧文明摆出来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尤其是最后他总结了一句:“皇上,有道是‘中国既安、四夷自服’!” 皇帝听了立即赞道:“好一个‘中国既安、四夷自服’,说的好啊萧文明!” 说的能不好吗? 这句话,乃是魏徵对唐太宗说的——那时候的中原是何等的强大,四方夷狄,别说是敢犯上作乱了,就是过来拍马屁,还得分个前后顺序。 一听萧文明得到了皇帝的赞赏,毅亲王也十分高兴,也跟着附和道:“皇上,萧文明能有这样的见识,足可见他是一个能堪大任的人才,此乃社稷之福、江山之福啊!” 皇帝也点头道:“黄书此言正合朕心。萧文明这几句话要是能够写成一道奏章,明发天下,就算未必能够启发人心,至少也会少了许多陈词滥调!” 听了这话,毅亲王又捧了萧文明一句:“皇上,萧文明这小子嘴上是能说的,下笔就稍微欠缺了一些。不过他手下有一个师爷叫做温伯明的,倒是写的一手好文章,在江南都极有名气。若是由他动笔写成一篇雄文,必然是文采飞扬!朝廷里那些迂腐的官员要是有些自知之明,想必也不会做仗马之鸣来反对互市之事!” 毅亲王这几句话说得意气风发,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动。 这时却不料皇帝却说了一句泄气话:“唉!见识是好见识、文采是好文采,只可惜萧文明人微言轻,他写出来的文章未必就能镇得住那些个朝廷里的‘正人君子’。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啊!” 说着,皇帝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子就紧蹙了起来,两只手也不安地搓着。 萧文明见到这一幕幕,不由得心中一阵疑惑:这个皇帝到底怎么了?刚才还说的兴致勃勃,忽然之间情绪却又这样的低落…… 看来皇帝这个位子也真不好坐。 每天日理万机,既要对自己负责,又要对百姓负责,还要对群臣负责,的确是有够累的。 在这种情况下,情绪喜怒无常、变化多端,反倒正常了,要是始终能够保持平静,那不就成了泥菩萨了吗? 这时毅亲王也发现了皇帝的情绪不对,先赶紧把话题再往外扯:“皇上,互市之事毕竟不是当务之急,不用着急去办,考虑得长远一些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先稳住戎羌就闹不出大乱子来,但是还有一件事情却是眼下非办不可的!”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了吗?” 皇帝好不容易接了话,毅亲王可不愿意就这样让话题溜走:“皇上,这件事情当然急了,并且是十万火急!都快火烧眉毛了!此事事关白炎教,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老臣这次匆忙进宫,除了引荐萧文明之外,便就为了此而来。” /77/77155/25615772.html 0349 彻查?怎么彻查? 白炎教造反,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平息,但因为有毅亲王和戴鸾翔坐镇指挥,因此朝廷并没有付出多大的成本,就已经将白炎教打了个奄奄一息——那团白色的火焰,从原先的燎原之势,现在已经被浇得只剩下一丝丝的火苗。 因此在皇帝的心里,白炎教造反已经称不上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了,但此事毕竟是造反逆案,当然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并且听毅亲王的口气甚是急迫,让皇帝不由的也是心中一紧,心想:难不成是这白炎教又死灰复燃了吗? “皇叔,白炎教又怎么了?” 皇帝问得心急,毅亲王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又展开了一个新的话题:“皇上,江南道总管桑忠昌失踪之事,现在可有消息?” 皇帝回答:“这件事情,皇叔也应该有些耳闻了。江南那边,朕已经从礼部挑选了一位侍郎,让他先去江南主持政务。至于桑淳元现在人在何处,至今未见下面通报上来,因此朕也派了皇城司的人,先去江南调查。江南距离此处远隔上千里,朕派出去的人大概在半路,人都没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皇帝话只说了一半,这才发现不对劲:“皇叔问的不是白炎教的事儿吗?怎么又说起桑淳元来了?” 马上要说到正题了,并且这件正题乃是一桩泼天大案,就连毅亲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都觉得不知从何讲起。 他踟蹰了片刻,先垫了一句话:“皇上,桑淳元失踪之事,的确同白炎教有着莫大的关系。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文明一清二楚,就让他好好说说吧!” 听到这话,萧文明满是怨念地瞪了毅亲王一眼。 看来朝廷里的这些大佬还真是没一个好惹的,一群群的都是老狐狸,平时话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真到了关键时刻,谁都想着明哲保身。 毅亲王这样的还是好的,若是换了别人,到了急救时刻能够袖手旁观,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十有八九还会落井下石,背后捅你一刀。 不过原本告状这件事情,就是萧文明自己想出来的,他自己不说还能找别人吗? 于是萧文明再次斟酌着语言,将事情的本末原由,向皇帝一一陈述了一遍。 一样的事情,萧文明进京之后已经是第二次说了,并且场面一次比一次大,而萧文明不得已,说得也只能一次比一次谨慎——毕竟这件事情异常敏感,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把自己兜进去。 当然,说得越是谨慎,那么能谈到的内容就越是少,谈到的内容少了,不但许多关键性的证据被隐去了,就连逻辑也变得不通畅了起来。 因此对于萧文明的话,皇帝将信将疑:“萧文明,你的这些话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难道我大齐朝那么多官员之中,就真的有不少同邪教勾结了?” 这哪是勾结的问题?甚至有人事实上是白炎教的所谓“炎尊”,就是罪魁祸首 、首恶元凶! 但是考虑到董鸿儒这个事实太过耸人听闻,再加上萧文明和毅亲王爷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因此萧文明的才没将这件事情在皇帝面前提起。 同皇帝说的那么长的话,萧文明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直接回答皇帝的问题:“皇上,确有此事。不过微臣也只是提供一些线索而已,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貌,还要靠皇上派人去彻查。” “彻查?这叫朕怎么彻查?” 皇帝忽然来了火气,不管萧文明说的是真是假,桑淳元死于非命那是板上钉钉的,朝廷里的封疆大吏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留下了证据可以彻查…… 要是查下来果然事出有因,那叫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 然而不查又不行,总不能让这群反贼就隐藏在朝廷里吧? “皇叔,这事儿你说怎么办?”皇帝把问题扔给了毅亲王。 毅亲王早就料到皇帝要征询自己的意见,因此在来皇宫的路上,他就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皇上刚才说要保住朝廷的面子,老臣以为是至理之言。如今白炎教,已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查办同其有关的官员,也不过是为了保全朝廷的脸面。那么就应该顺势而为,先将这件事情压一压,免得有人在桑淳元之事上大做文章。并在同时派人彻查官场上同白炎教有瓜葛的官员,等这件事情风平浪静之后,再给他们来一个秋后算账!” 萧文明这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了。 毅亲王说来说去,都没提董鸿儒一个字,怎么跟一开始商量好的不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毅亲王虽然没有直接提董鸿儒的事情,却留了个扣子,让朝廷查办白炎教的事情始终悬着,那迟到有一天是能够查到董鸿儒的身上。 并且按照董婉青的说法,董鸿儒经营这个白炎教,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来。 或许萧文明情急之下,一时半刻还查不出什么踪迹,但沉下心去耐心地查访,一定是会有结果的。 由此可见,毅亲王的建议提得十分老辣,就连皇帝也不住地点头:“皇叔这法子很好,既能稳定人心,又能保证除恶务尽,朕看照此实施不会有错的。” 皇帝又沉思了一下:“然而桑淳元死了就是死了,无论如何也挽回不过来了,总得有个说法,好歹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说着,皇帝一指萧文明:“如何处置桑淳元,萧文明,你可有主意?” 萧文明当然是想保留住白炎教这条线索的,便回答道:“既然张淳元是因白炎教而死的,那么咱们就有话直说。就说他是畏罪自杀、自焚而死就行了,这样也好给其他的官员提个醒。” 萧文明口口声声说是有话直说,但其实也是打了折扣的——什么叫畏罪自杀,他根本就是被灭口的!而萧文明之所以没有说得这样直接,那是因为这样 一说,就显得白炎教神通广大,反而容易造成恐慌情绪。 然而萧文明这样的说法,依旧没人让皇帝满意。 他喃喃地说道:“因邪教之事而违罪自杀,还是未免耸人听闻。这样吧,‘畏罪自杀’这四个字可以留,但是因何而死却要斟酌一下。桑淳元的儿子不是奸杀他人吗?就说,是因为包庇纵容儿子,原想进京投案自首,却在半路畏罪自杀了。至于是怎样死的,那就先不去谈,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嘛!死了就算了!” 这样说就太过避重就轻了。 张淳元是怎么个死法?掩盖回过去也就算了,居然连同白炎教之间的关系,也都撇清了,那将来是不是要黑不提、白不提的,难道就算糊弄过去了吗? 那萧文明这次匆匆忙忙跑到洛阳城来,除了让淳元本人被烧死之外,还有什么成果? 因此心中焦急的萧文明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间的大规矩了,挺身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桑淳元勾结白炎教这件事情,可不能这样轻易就了断了啊!总是还要……” 萧文明原本是要建议皇帝再继续往下追查,就算没法彻查,至少也要保持着追查的力度,就怕这股劲松下来,将来就再也紧张不起来了。 可没想到皇帝却会错了意,接着萧文明的话说到:“你的心思朕知道,你虽然只是个微末小吏,但替朝廷做了不少大事。倭寇、白炎教都败在你的手下,并且每年还替朝廷贡献三万两银子。这些作为,朝廷早该有所嘉奖了。如今又破获了桑淳元勾结白炎教一案,更是大功一件。之前朕也说过要论功欣赏的,奈何吏部、兵部为了商议你的功劳喋喋不休,争吵个没完。这回,朕就索性跳开这些衙门,直接下圣旨给你加官进爵!” 皇帝这话都是好话,可萧文明听来却不是个滋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破获案件了?怎么就论功欣赏了?怎么就加官进爵了? 听皇帝的意思,似乎桑淳元勾结,白炎教这件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 萧文明宁可不要升官,也要把白炎教的线索继续延续下去。 因此他说道:“皇上,白炎教一案尚未彻底破获,微臣也不敢领受恩赏。” 皇帝听了萧文明这话都惊呆住了。 皇帝亲自下旨给你升官,那是多大的面子,官场上有不少人削进了脑袋、花足了钱、托够了关系,这才找到吏部,勉强给升个一级半级的官,有时候各处关节都已经打通了,偏偏到皇帝这里给驳回来了,那他花的这些钱花的这些资源也就白费了。 然而现在可是皇帝亲自给你加官,下了圣旨了,谁敢不从? 说起来也是天子门生了,这份恩遇,是求也求不来的! 可眼前这个萧文明,却似乎还不愿意领受…… 这个表现着实是出乎皇帝的预料。 这时,皇帝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萧文明。 /77/77155/25633998.html 0350 阴沟里翻船 只见此人中等的身材,中等的相貌,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身上也并没有穿着特别华贵的衣服,而是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便装。 并且因为急于赶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洗澡更衣,因此衣服显得十分肮脏和凌乱,再加上萧文明来洛阳城之前,又是坐船、又是步行,又是星夜赶路、又是烟熏火燎,还同李全和徐世约打了一仗,因此面容更是疲惫不堪,显得异常的憔悴。 萧文明虽然不喜欢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但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准备进宫之前,他也想稍微梳洗打扮一番,免得在皇帝面前失仪。 然而毅亲王却劝他就用现在这幅打扮去面圣。 现在看来,毅亲王真的是把皇帝的心态给摸透了。 当今皇上以节俭自居,自然也就喜欢节约的官员,以至于皇帝刚刚登基之时,朝廷上甚至刮起了一番装穷的风气,甚至有六部九卿这样的高官,穿着打着补丁的官袍就来上朝的笑话。 这几个人如此夸张的作为,一下子就被皇帝给拆穿了——诸位爱卿乃是朝廷的栋梁,做到这样的官位上,恐怕已是我大齐朝中万人挑一的豪杰精英了,如果诸位面圣的时候穿的官服都打着补丁的话,那只能说明我大齐朝的百姓生活会是更加的困苦,或许连衣服都没得穿了吧! 因此,这几个故意装穷的倒霉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当场就被皇帝拿下,勒令革职查办,倒要看看他家里是不是真的穷。 若是真的两袖清风,那就给他加官进爵;若是假的,就判他个欺君之罪! 这个年头的大齐朝,又有哪个官员是一清如水的呢? 只要查,谁查不出问题来? 并且既然是皇帝下的旨意,负责调查办案的皇城司,必然是尽力巴结,三两下一查,果然就查出其中一个家伙十个大贪官,那就数罪并罚,也不用等到秋后问斩了,当时就推到菜市口一刀砍了两次。 剩下的几个,也是外放的外放、贬官的贬官、退休的退休…… 至此之后,再没人敢在皇帝面前哭穷了,甚至有人还做出了误判,认为皇帝追求节俭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官场的风气也就渐渐地故态复萌了。 然而真正勤俭节约之人,皇帝还是喜欢的,就像萧文明这样做的一点都不做作,更是入了皇帝的法眼。 能够揣摩到皇帝这点心思的人并不多,毅亲王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他就特地要求萧文明进宫之前千万不要换衣服,就用今天这副劳累朴素的样子去面圣,反而能得到皇帝的钟意。 因此见到这一幕的皇帝对萧文明又产生了格外的好感,认为萧文明是一个真正的不慕虚荣的好官。 当然了,萧文明怎么可能是那种冰清玉洁的人,好大喜功、贪大求全,这几个字用来形容萧文明,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特别是在办实事方面,萧文明从来就不会吝惜花了多少钱,只要能把 事情办妥了,花多少钱都不要紧,要是事情办不成,就是再节约,那也是一种浪费。 这就是萧文明花钱的原则。 不过这些事情皇帝就不知道了,他还以为萧文明果然是个正人君子,是个不贪慕虚荣、不求高官厚禄的高洁之士。 越是这样的人,皇帝就越是要升他的官。 于是皇帝说道:“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萧文明你不可推辞。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朕要罚你、朕要赏你都全凭天意。你若不受,就是不肯为朝廷效力。” 皇帝这话越说越当回事儿,看样子萧文明再推辞下去反而会引祸上身。 不过此行来洛阳,他也正好有一件事情想要托人去办理,既然现在是一个同皇帝当面说话的好机会,那就不如说出来,说不定皇帝把头一点——就同意了! 于是萧文明把头一低:“皇上要赏我,那我也有一个天大的心愿,想要求皇上……” 萧文明的话尚在嘴边没有说完,就又被心急的皇帝给打断了:“求?不用求。你萧文明立了那么多的功劳,想要去何处当官都可以。只要朝廷哪个官位有空缺的,你不用托门路、不用走关系,朕当场就可以下旨。就算没有空缺,只要在职的官员是个平庸之人,朕也可以把他撸了,让你去补他的缺!” 这样的待遇,可谓优厚到了极点,在朝的官员,那个不会心动? 然而同样的许诺,萧文明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正是从康亲王嘴里听见的。 萧文明陡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将话题引向白炎教的大好时机。 于是仓促之中,他说出了一句,后来让他无比后悔的话:“皇上这样的恩遇,微臣真是诚惶诚恐。但既然是皇上的天恩,我们当臣子的自当却之不恭。说起来之前,还有人许我当江南道节度使呢!因不是圣上的旨意,臣只能装聋作哑,当做没有听见……” 萧文明可以说自己没有听见,皇帝却不能这样想。 因为他这句话,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虽然大齐国内最重的兵权,为国家中枢所掌控,江南道节度使的兵权并不重,但却也是镇守一方的顶级武将,其人选关系到国家财政半壁江山的安危,并且在选定此人人选的之时,除了要过吏部这一关以外,兵部那里也是要打通关系的。 而就有这么一个人,居然在萧文明的面前,说可以同时搞定兵部和吏部两个权力部门,那此人若不是在胡吹海螺,那就意味着此人的权势绝不平常。 并且以他这样大的权势,居然还在私底下做这种私相授受朝廷命官的交易,就更显得可怕了。 有这样大的权柄又与萧文明产生交集,这样的人并不多,而现在这座御花园里就有一个。 因此皇帝已经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毅亲王。 康亲王向萧文明许诺官职的事情,毅亲王并不知道,更不可能是他自己向萧文明做出的承诺 ,这件事情上毅亲王可以说是很无辜的。 因此这位饱经政坛风波洗礼的老王爷,赶忙避开了皇帝的眼神,瞪着眼睛异常严厉地问萧文明:“萧文明,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信口雌黄,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这话?你在皇上面前可要说个明白!” 这一招叫做反客为主,完全撇清了自己同这件事情上的联系,并且还把锅全都甩到了萧文明身上。 看样子在这条求生之路上,毅亲王爷算是走得六亲不认了。 毅亲王是个什么想法,萧文明心里门清。 这位老王爷韬光养晦了大半辈子,可不想临到最后还是被拖下了水,并且把他拖下水的还是萧文明这个他十分器重的人才。 毅亲王现在是萧文明政治上的大靠山,靠着大树好乘凉,萧文明现在正热着呢,怎么肯把树砍了? 况且整桩事情也的确同毅亲王无关。 因此萧文明便也直言不讳道:“回皇上,这话是康亲王说的。” “什么?居然是康亲王……”皇帝和毅亲王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说的字是一模一样,没有差了半个,但是说这话的语气却是大不相同。 皇帝的语气平和,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早就猜到了:有本事、有胆量向萧文明许诺江南道节度使之位的,朝野上下就这么几个人,而可能同萧文明认识的也就两个亲王而已,既然不是叔叔毅亲王,那就一定是弟弟康亲王了。 这个谜题的谜底并没有出乎皇帝的预料。 并且康亲王对于自己这个皇帝哥哥,以及屁股底下的皇位是个怎样的看法,皇帝当然有所察觉,他这样许诺官职——并且还是这样重要的官职,背后是怎样的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而毅亲王的口气却充满着惊讶。 因为对于萧文明和康亲王之间的关系,毅亲王了解的颇深,他知道萧文明对康亲王向来是有些不满的,并且照理说萧文明也不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人,他和康亲王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私底下的交易,而且生意做的这么大,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耳闻目睹了那么许多政坛激荡的毅亲王,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虽然有满肚子的狐疑想要问个明白,但是当着皇帝的面,他又没法开口,只能暂时选择默不作声。 要知道,当年那一场涉及到皇位继承的党争,毅亲王也是好不容易才逃过去的,大风大浪他都走过来了,总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吧? 那么多的风浪,没有把他这条船给掀翻,反倒被余波打掉了船底,那可就太冤枉了。 皇帝不想说话,毅亲王不敢说话。 就这样,整座御花园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之中。 这时忽然大太监六麻子,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皇上时辰不早了,要不要留老王爷在这里吃口饭?奴才也好早做准备。” /77/77155/25633999.html 0351 免除贱籍 皇帝听了这话,立刻不满地指责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饭!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我滚下去!” 听到这话六麻子赶紧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连滚带爬就退了下去。 六麻子看似被皇帝骂了几句,但他突然插嘴,却是一个极聪明的办法,相当于是帮在场所有人都解了围。 当今皇帝不是个昏君,更不是个蠢人,六麻子一打岔,立即就给了他应变的时间。 只见皇帝忽然“嘿嘿”一笑:“没想到赵希还有些眼光,居然同朕的想法一样,不愧是朕的兄弟!他私底下许你做江南道节度使,有他做得不对的地方,可那时候你要答应了,他再同朕说一声,朕也是会欣然应许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句话既是对这一场风波的总结,又似乎是皇帝给自己的一种暗示。 事实其实正好相反,一个曾经皇位的有力争夺者正在暗中收买人心,还有比这种事情更加严重的吗? 按照皇帝的本意,真想好好惩治一下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甚至希望老天开眼,一道雷下来就劈死他,也省得自己背一个杀弟弟的恶名。 这时的萧文明暂时还参不透皇帝的心理,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位至尊者为什么情绪变化这样大——前一秒义愤填膺,后一秒却忽然变得和颜悦色了…… 然而让萧文明意想不到的是,皇帝的态度又有了第三次的变化。 只听他悠悠地说道:“就可惜他没事先跟朕商量一下,江南道节度使的位置,朕并不是不舍得,可官位并不空缺啊!现在那个谁,那个吕道权,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十几年了,虽然无功但也没有什么大的罪过,今年平定白炎教,他也是立了些功劳的。况且他退休致仕在即,要是现在就撤了他,未免不近人情,所以说……” 皇帝说了那么多话,其实是想表达的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萧文明不能去做这个江南道节度使——虽然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实际上就是把康亲王的意见给驳掉了。 之前他说什么遇缺即补、说什么无缺空缺,其实到头来全都是假的——康亲王的意见,皇帝一个字也不批、一个字也不准! 不过这也正好合了萧文明的心意。 他诱导皇帝说出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让皇帝对于康亲王的信任彻底破产了,从今往后,康亲王在想举荐什么人当什么官,皇帝都得好好思量一下。 尤其是康亲王马上就要举荐董鸿儒去接手衢州的前进屯这件事情,皇帝恐怕是不会批准的。 虽然与之相应的,萧文明也不太可能去当江南道节度使了。 但是对于这个官职,他并不怎么十分看重,毕竟萧文明的基本盘那是他自己的临海屯,而不是朝廷认证的官位,当不当的全无所谓。 尤其是眼下临海屯的建设还没有告一段落,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更没有办法分神去当这么个官。 因此萧文明便又说 道:“其实皇上和康亲王都太高看了微臣了。微臣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机缘巧合,侥幸立了一点功劳而已。朝廷里有本事、有见识、有能耐的人有的是。我才多大年纪?就做到了这个位置上,恐怕于朝廷大局、于微臣本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话,毅亲王看着萧文明的变得更加敬佩了——别看萧文明平时总是一个混不吝的样子,可是到了紧要时刻,思路却是这样的清晰。 他的看法一点都没有错。 萧文明现在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如果当上了江南道的节度使,那他这官升得也未免太快了。 别人不说,光说天下第一名将——戴鸾翔,他这样的才干做到节度使的时候,都已经快四十岁了。以他的才能、功劳和威望,当时还遭到了不少人的非议,说了些什么穷兵黩武、苟且侥幸之类的混账话。 要不是戴鸾翔的确有超出常人的军事才能,要不是军情紧急前线少不了他,要不是就连皇帝都出面保举,否则以戴鸾翔并不厚的脸皮,早就已经被唾沫星子喷死了。 这时的皇帝也越来越觉得萧文明是一个既有能力又懂得大局,并且政治观点十分成熟的可造之材。 越是这样的人,他就越是要着力提拔。 “萧文明,你就不要过谦了,朝廷赏罚分明,才能安定人心。你立了那么大的功,要是朕这边一声不吭,岂不是会有人说这不识人才吗?” 毅亲王爷也觉得萧文明这样反复地推脱,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便也说道:“皇上的恩赏是你应得的,再不可推辞。” 其实萧文明并不是不要朝廷的封赏,只是不想当这个江南道节度使而已。 他内心里一直有一件事情要办,并且这件事情十分难办,如今能见到皇帝本人,并且皇帝有意要给自己好处,那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既然皇上有此话说,那可否了却微臣的一个心愿?” “心愿?什么心愿?” “一个天大的心愿!恐怕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之外,没人能够做到……” 萧文明这话又引起了皇帝的好奇:“哦?是吗?你同皇叔这般交好,连他都做不到的事,偏要向朕来求情吗?你倒是说说,是个怎样的心愿?” “好吧,那微臣就直说了!”萧文明顿了一顿,异常严肃地对皇帝说道,“江南金陵城里有一座暖香阁,暖香阁里有个女子名字叫苏舜钦,请皇上免去她的贱籍。” 皇帝听了都愣了。 萧文明连极品的官都不想当了,就想着免去一个青楼女子的贱籍…… 难不成萧文明也是个情种,而这个叫苏舜钦的,是…… “莫非这个苏舜钦,便是你的心上人吗?”皇帝问道。 萧文明摇摇头:“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苏舜钦同我不过朋友而已,不过他却是我帐下幕宾温伯明的心上人。” 在皇帝震惊的眼神之中,萧文明将温伯明和苏舜钦的关系,以及她被罚作贱籍的来龙去脉,简 单地向皇帝介绍了。 说完,他还总结了一句:“皇上,温伯明是微臣的至交好友,并且帮过我不知道多少次,没有他的帮忙,或许微臣好几年前就被白炎教逼死了。替苏舜钦解除贱籍,乃是温伯明的一大心愿,也就是微臣的一大心愿,还请皇上能够成全!” 中国古代极其看重一个人的品德,并且将一个人品德的方方面面都能普遍联系起来。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一个对朋友都这么讲义气的人,他必然也是一个忠孝之人,皇帝是君也是父,这么个对朋友如此讲义气的人,那必然也是个忠君爱国的好人。 皇帝对于萧文明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即松口,还要试探一下萧文明:“萧文明,你是个聪明人,士、农、工、商乃至国家根本,上下尊卑不可僭越。要赦出一个人的贱籍,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就是走了别人的门路,到头来一样要朕圣旨批准。朕这条门路算是被你走通了,不过这样的天恩,也不是随意能够施与的。你可知道?” “微臣当然知道。所以有了毅亲王的引荐才敢来求皇上……” 话正说得好好的,这时一旁伺候的六麻子回来了。 也不知他是不是为了故意展示自己的记忆力超群,耳朵里刚漏进去几句只言片语,嘴里就说出了句令人讨厌的话:“唉呦!皇上,这个姓苏的,又是贱籍,难道是圣上登基之初礼部侍郎苏大人的女儿吗?” 皇帝已不可能认识苏舜钦,但是苏舜钦的爹,他却是知道的。 知道他爹是因为新旧党争之事才下台了的,并且因为这位苏侍郎文笔极好,乃是旧党在党争之中的一员干将,因此别人只是罢官免职了事,却将苏家全家贬为贱籍,永世不得超生。 当时的圣旨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呢! 这样看来,解除苏家的贱籍,恐怕也只有皇帝亲自下旨,才能推翻当时的决定不可了! 否则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是违抗圣命,是欺君之罪! 但是涉及到党政,涉及到这一场曾经波及过皇位继承的党争,皇帝也不能不多加谨慎。 再三考虑之后,皇帝又把问题抛给了毅亲王:“皇叔,要是在这个档口,忽然赦免了苏家,会不会有人觉得,朕是要给旧党翻案,会不会引起又一场风波?如今朝廷这局面实在是乱不得了啊!” 皇帝是站在朝廷的平稳考虑,可是毅亲王的想法却在另一个维度。 “皇上,以老臣来看,这样做的确会让有些人浮想联翩。不过这有什么打紧的?苏侍郎好像老早就死了吧?赦免他的妻小,说起来不过是皇上有仁爱之心罢了。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就是有人想入非非,那也不要紧,如今新党当政,这些个所谓正人君子——要老臣看——也没做出什么业绩来。反倒是党同伐异,都是一把好手。通过给苏家平反,给他们提个醒,那也是好的。” /77/77155/25642025.html 0352 总算脱离苦海 说到这里,毅亲王忽然觉得自己今天似乎话说的太多了点,有些话已经涉及到帝王心术了,不是他这么个身份可以信口胡说的,便赶紧闭上了嘴。 然而就是这几句只说到一半的话,依旧对皇帝产生了醍醐灌顶一般的效果。 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不应该作为任何一场政治斗争的参与者,而是应当以裁判员的身份存在。 只要不动摇国家大局,只要不干出里通外国的卑劣行径,那任何一方政治势力的成功或者失败,皇帝都是可以接受的。 对于地位超脱的皇帝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各方势力的平衡。 当初皇帝在登基之时,因为新党有拥立之功,所以皇帝为了提高自己的皇位的合法性,不得不扶持新党而打击旧党。 如今皇权基本已经稳固了,新党的气焰又一日比一日嚣张,皇帝也确实到了应当敲打他们一下的时候了,而赦免苏舜钦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因此经过了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既然萧文明已经求到朕的面上了,朕要是不答应就是不给你面子。朕是天子,就给你一个天大的面子!赦免苏舜钦的贱籍,还不光是苏舜钦本人,连同苏家老老小小,从今往后都是良民,各地官府都不得欺压、凌辱!” 君无戏言! 当着一个老王爷,又当着一个大太监,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不会反悔的。 萧文明听了皇帝这话也顾不得什么自尊了,立即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朝皇帝磕了个头——这个头是他替温伯明磕的:“那微臣就谢过皇上了,也替温先生谢过皇上了……” 皇帝见桀骜不驯的萧文明,现在由衷地下跪在了自己面前,心里也产生了一股难得的满足感。 于是他便一弯腰,虚扶了一下,叫萧文明站起身来,再次摆出最高统治者的派头,对萧文明说道:“萧文明,你立了大功,朕今日虽然没有让你加官进爵,也没有赏赐你金银财宝。但是你的功劳和作为朕心里有数。今后你要好自为之,朕有的是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也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萧文明赶忙谢了恩,又把话题往康亲王身上引:“有皇上这话,微臣就放心了,就是前些日子,康亲王还去见过苏舜钦,当时微臣还同康亲王吵过几句呢!” 这句话又在皇帝面前给康亲王狠狠告了一状,不过萧文明这话说得略显刻意,毅亲王连忙暗暗踢了萧文明一脚,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这时萧文明也觉得,今天在皇帝面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办的事也都办了,再不能有什么奢求了,是该见好就收了,便也赶紧闭上了嘴。 自己这个弟弟,始终就是皇帝的一块心病,萧文明再次把他提起,让好不容易心情才稍微舒服一些的皇帝,再次心头一紧。 他终于不再想同萧文明再继续交谈下去了,摆摆手:“好了,朕累了,还有那么多公文要看……皇叔和萧文明就先退下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皇宫已不是久留之地,萧文明和毅亲王,赶忙行礼,准备告辞。 皇帝点点头,却吩咐毅亲王道:“哦,还有一种事情要皇叔去办。朕不是信不过戴鸾翔,就是用他整顿洛阳防务之后,钱花出去了不少,但到底有多少成效朕却不甚明了。朕身边懂得军务的人不多,还是麻烦皇叔去找戴鸾翔看一看、问一问。洛阳防务不可有半点松懈,朕回头还要召见皇叔和戴鸾翔,是要详加询问的。” 又是军事又是政务。 当今皇帝又不是那种可以甩手不干心大的人,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已经几乎把他压垮了。 看着这个面容疲惫而又憔悴的皇帝侄子,毅亲王忽然有一些心疼:“皇上的话老臣记下了,皇上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皇叔就放宽心吧!” 毅亲王怎么可能放心? 他扭头又对大太监六麻子说道:“六麻子,皇上的龙体是大齐朝的根本。这事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你给我好生伺候着,要是有伺候不周、偷工减料、敷衍因循的地方,皇上宽宏大量可以不搭理你,老臣却要削了你这颗狗头!” 毅亲王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就连权势滔天的六麻子都觉得脊背发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试试这颗宝贵的脑袋,在自己的脖子上长得还结实不结实…… 原路退出皇宫,跟着萧文明来的那三个人——温伯明、林丹枫和宋星遥——果然仍旧乖乖等在门外。 还好,萧文明这次进宫很顺利,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他们等得也并不怎么久。 林丹枫和宋星遥应都是习武之人,两个人凑在一起,虽然不便动手切磋武功,但也可以聊一些招式上的长短。 尤其是林丹枫是个好为人师的,这回又去山东走了一遭,同黑旗军打过了一些交道,又对付过几个白炎教的,见识了几招之前从未见过的新招式,便以这几招为题,同宋星遥接招拆招起来。 温伯明则是一个文人,那二位说些什么,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清,连成一句话他却完全听不懂,因此他便走在一边靠着一堵墙闭目养神。 萧文明一眼就看见了温伯明,赶紧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温先生,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温伯明素来知道萧文明的秉性,知道萧文明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小的利益就得意忘形的人,忽然见他兴奋成这副样子,温伯明也不禁有些好奇:“萧兄,什么事情你这么高兴,该不是给你升官了吗?” 萧文明走到温伯明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和我无关,却同你有关,不对,这事同你关系也不大,但你肯定比我更加高兴。” 萧文明这话说得语无伦次,反倒更加引起了温伯明的好奇。 “萧兄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平时说话最爱卖关子的温伯明,这回反倒要求萧文明别卖关子了,这可真是反客为主了… … 不过萧文明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 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这份笑容,或许他穿越到这个大齐朝以后,最放松也是最灿烂的一次:“温先生,告诉你吧!苏姑娘这回总是脱离苦海了!” 萧文明这话是什么意思,以温伯明的聪明才智,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已猜出了个大概。 但这个消息——不是,是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了,让他在莫名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萧兄,你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毅亲王笑容可掬地插话道:“温先生,你有萧文明这么个知己,老夫也是羡慕不已呀!你知道吗?他舍去皇上加官进爵的封赏不要,却求皇上赦免了你心上人的贱籍,这面子可大到天上去了!赦免贱籍,呵呵,就是本王都不敢轻易求皇上下这道旨意呢!” 这话温伯明都听懵了:“王爷、萧兄,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温伯明这个大才子给萧文明留下的印象,一向都是处变不惊,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什么时候像这样失魂落魄过?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苏舜钦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极大。 故而萧文明也不想再逗温伯明了,直接了当地说道:“温先生,我会同你开玩笑,老王爷会同你开玩笑吗?皇上已经金口玉言,免去了苏姑娘的贱籍,王爷可以作证!” 毅亲王也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圣上不久之后就会下旨,到时就真像萧文明说的那样,苏姑娘就算是脱离苦海了。” 有毅亲王这话,看样子事情已是千真万确的。 温伯明少年得志,诗文绘画,无不无暇而闻名,别人对他的夸赞,就仿佛山间流水,潺潺不绝。 因此这么些年了,温伯明就从来没有为一件事情感到真正的由衷的欢喜过,今日忽然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温伯明,这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他文采出众,古今中外的典故,难得有他不知道的,可这时却想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双手颤抖着,想要感谢萧文明却又不知应当如何感谢,脑袋一晕、腿一软,居然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惊得远处的林丹枫都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温伯明扶起,颇为关心地问道:“温先生这是怎么了?” 当萧文明告诉林丹枫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林丹枫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夸奖道:“萧兄弟虽然是朝廷命官,可重情重义不逊色于江湖好汉。这么难办的一件事情都被你办下来了……唉!人生一世能有这样的知己,也算是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上一遭了!” 以林丹枫的经历和见识,当然知道萧文明帮温伯明的这个忙的分量,可宋星遥这个小姑娘却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嘴巴一撇:“什么事呢!什么贱籍不贱籍的?苏姐姐是我的好朋友,别人敢作践她,就等着我的宝剑吧!” /77/77155/25642027.html 0353 进山去找戴鸾翔 宋星遥这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然而她武功高强,还真的有替苏舜钦出气的本事,因此她的话语之中又平添了几分趣味,逗得众人相视一笑。 笑了几声,温伯明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了。 他仰天长叹:“呜呼!舜钦总算有了翻身的这一天!多亏萧兄的成全,这般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那就先替苏舜钦、也替我自己,给萧兄磕个头,谢萧兄的再造之恩!” 说着温伯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撩袍角就要跪下去了。 萧文明一把将他扶住:“温先生说这是哪里话?这事我不是老早就答应过你的吗?早就说过要帮你了却这个心愿的,只是直到今天方才把这件事情办妥,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呢!” 萧文明说的这话没错。 在温伯明的面前,萧文明不止一次地做过这样的承诺,但温伯明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难办,或许萧文明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所以温伯明甚至没有将这件事情当真。 因此这么难办的一件事情,忽然被办妥了,一来固然是机缘巧合,恰巧遇到了可以面见皇帝的这么个机会;二来也是萧文明孜孜以求、不断努力的结果。 这就更让温伯明感动了:“萧兄一诺千金,从今以后,我为萧兄肝脑涂地!” 一旁的毅亲王听了这话,不禁感慨:“萧文明和温先生都是真性情、真朋友,这样的人,如今是难得一见的了!” 说着毅亲王便陷入了沉思。 温伯明见大家都为了自己的事情颇有感慨,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毅亲王,诸位,大家一早出来办事,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来来来,今日是我的大喜事,由我来请客。京城里有什么好馆子?最好的馆子,我请大家饱餐一顿!” 毅亲王笑道:“到了京城,哪用得着温先生请我们吃饭?” “哦?那么听老王爷的意思,是你要请我们吃饭了喽?”今天萧文明高兴,便也同毅亲王开起了玩笑。 毅亲王同样心情不错,便也以玩笑回应:“怎么?萧文明又想来打我的秋风了?你别看我是个亲王,有朝廷荣养,一年的俸禄不少了。可福利开销也大,我呀,真是连顿饭都请不起啊!”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请客?那也行啊!” “不、不、不。”毅亲王又否决道,“也不用你请,刚才皇上不是说了吗?要老夫带你去见一见戴鸾翔。据老夫所知,他这些天就在洛阳附近,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就去他那边打一顿秋风,吃他一顿,如何?” 既然来到了京城洛阳,就算没有皇帝的旨意,萧文明也是想见一见戴鸾翔的。 现在既然是毅亲王主动提出来了,那萧文明正好顺水推舟:“好啊,只不过戴元帅军务繁忙,恐怕不太好找吧?” 毅亲王微微一笑:“别人不好找,我还不好找吗?你跟我去就是了,只不过戴鸾翔那边的饭菜,或许不怎么好吃,你可要有些心理准备, 该将就的还是得将就。” 原本萧文明以为毅亲王只是想同自己两人——最多再加上温伯明、林丹枫、宋星遥等几个去找戴鸾翔的,却不料他的意思,是要拉起折回来洛阳的全体萧家军一起去,就连毅亲王府里,他都找了个宫里的小太监,让他跑一趟就说自己这两天进山去了,不能回府。 一行人离开洛阳城,照例从宣武门的便门出城,走了没一刻就已来到了萧家军安营扎寨的驿站。 说是驿站,其实只有一栋不大的屋子和一片空地而已,在洛阳城周边所有的驿站里,也算是条件比较差的。但萧文明之所以选中了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太过破败,来往洛阳的高官、富商不会选择在此下榻,反而能有一个没有干扰的安全环境。 萧文明的萧家军动作快——不仅是打仗的时候动作快,后勤补给的动作也不慢。 并且他手下两个头目也渐渐有了独当一面的才能,并不需要萧文明时时贴近指挥,就可以做出一些决定。 因此当毅亲王等人同萧家军四百弟兄会合的时候,他们已然将饭做好了,腾腾地冒出热气、发出香味。 因为在马尾驿的时候,随军的辎重都在一把大火中被烧毁了,几口大锅都是一路上零星购买的,既要煮饭又要炒菜,时间来不及。 因此饭刚刚煮完,菜却还没来得及炒。 听萧文明要带他们去山里找戴鸾翔,这些刚刚煮好的饭,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难题——萧家军的军粮供应一向是饭菜的量相当,保持营养的均衡,因此白米饭的数量并不很多,光吃饭一来是难以下咽,二来是吃到肚子里面也撑不了多少时间,可要是把饭扔了的话,肚子还都饿着呢……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这问题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萧文明一声令下,命令萧家军每人扒了两口饭,先填饱肚子,剩下的饭则送给附近的居民吃,并且立即动身,要赶在天黑之前就进山去。 萧家军的人马令行禁止,他下达的命令立即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弟兄们一边啃着热饭团子,一边将刚刚铺开来的营帐收拢起来,眨眼之间就整理好了队伍,并且已经将刚刚煮好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饭,分发给了周围的百姓。 这里虽然是洛阳城,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依旧十分困苦,平时的粮食以小米、高粱为主,能够吃上白面都算是过年了,更何况是白米饭了。 因此领了饭的百姓,交相称赞和感谢萧文明——这下萧家军的名气,在洛阳城下也开始渐渐为人所知了。 洛阳城东西有四道雄关守护,南边是中原腹地基本没有危险,北边则有黄河河套保护,也有相当大的战略纵深。 因此在大齐朝立国之初,洛阳的军事压力并没有那么大,进可攻、退可守,乃是一块据有战略优势的活地。 但是随着王朝绵延日久,国力渐渐衰退,东、南两方面尚且能够保持稳定,可西边和北边就渐渐为游牧民族所 蚕食。 西边的战略局势还算稳定——毕竟两道雄关高大坚固,就算是戎羌胡人的骑兵杀到了关前,只要把大门一关,无论是关隘还是城池,都是安全的。 但是北边方向就不一样了。 河套地区是一马平川的黄土高原,大齐朝廷几乎无险可守,幸好有一道青岭山脉作为阻隔,胡人的军马难以行动,这才稍稍减缓了北方的军事压力。 但是随着野驴岭一战的失败,戎羌的势力大增,这一道天然屏障也不那么稳固了。 因此戴鸾翔整顿洛阳防务的重点就放在青岭山脉,毅亲王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令萧文明的人进山去,寻找这位天下闻名的戴元帅。 毅亲王身份贵重,既当过皇子、又当过皇叔,可他并不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是曾经领军打仗的龙子凤孙。 因此北边青岭的通路他十分熟悉,自己就是一位绝好的向导。 在他的带领下,萧家军行动迅速,从东边的玄武门出发,绕过半座洛阳城,由城墙北边的青龙门继续向北,不久之后便已绕到了一座丘陵脚下——举目望去,则是宛若屏障一般的层层高山。 毅亲王伸手向前一指:“前些日子,鸾翔就是说要从此处进山,训练军队,顺便整顿防务,咱们便也经此入山好了。” 循着毅亲王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处山口出现在眼前,山口之中一条小路贯穿,小路不宽,仅能够三四个人并排走过。 因这条小路在两座高山的环抱之中,光线不亮,因此显得异常的阴沉,更是透出阵阵肃杀的杀气。 这份肃杀,是萧文明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萧文明之前率领着自己的手下萧家军,对付过地痞流氓、打过倭寇海盗、消灭过白炎教、还同黑旗军交过手,从来就没有心生怯意过。 因为他自己心里很有信心,这些对手虽然凶狠狡诈、武功高强、装备精良,但是自己的萧家军,对付他们不可能落下风,即便是以少对多也一点都不会发憷。 然而一山之隔,或许就会遇到如狼似虎、来去如风的戎羌骑兵! 众所周知,在冷兵器史上,最难对付的就是游牧骑兵,尤其是在缺乏战马的前提下,想要做到“以步制骑”谈何容易? 就算取得了战马、训练了起兵,想要用游牧骑兵融入到血液里的战法战术来反过来战胜他们、消灭他们,同样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自从穿越到了这个大齐朝,萧文明就知道自己同北方游牧民族必有一场大战,萧文明一直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着不懈的准备。 只不过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都想不出任何可以对抗戎羌起兵的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开发火器这一条办法。 然而火器的研发却又遇到了瓶颈,进行得很不顺利。 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件像样的可供使用的兵器被生产出来。 /77/77155/25660033.html 0354 气味不对 然后就在现在,萧文明忽然要踏上对抗戎羌的第一线了,即便有海内第一名将戴鸾翔作为自己的接应和支援,但是萧文明自身实力的不足,依旧让他心怀忐忑。 萧文明已然心中不安,而毅亲王似乎是有意指点一下萧文明,尤在滔滔不绝地介绍大齐朝同戎羌对抗的情况。 毅亲王是一个具有几十年军事经验的老军务了,据他自己说,同他打过交道的草原大汗,没有十个也得有七八个——这固然是因为他领军日久的缘故,同时也是因为草原政权的稳定性极差,完全没有中原的一套理法体系作为限制权力的依据,谁说话算数全靠自己手上掌握了多大的权力。 而权力的来源,就是掌握的军队。 而正是因为草原上实行的这一种近乎养蛊一般的政治和军事制度,让中原王朝面对的,始终就是经过一番厮杀出来的最强者。 不过这也同时说明,只有在残酷的斗争中,走到最后的最强者,才能获得同中原王朝一较长短的机会和资格。 这样的对手当然不好对付,尤其是平原野战这种骑兵的优势项目上,大齐王朝更是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想要对付戎羌骑兵的进攻只有两招可供使用。 第一招就是依据坚城固守,第二招便是依托险要的地形。 当然了,中国古代历史上还要将这两招合二为一的妙计,那就是修筑长城——在崇山峻岭中修建城墙,就相当于将坚固的城池和险要的地形结合在了一起,用杀牛用牛刀一般的策略来对抗游牧骑兵。 这种浩大的工程,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特有的军事智慧、极致的工程能力和无比强大的组织能力。 不过现在这个大齐朝似乎没有这样的意识和行为,在北方边境上并没有长城的存在。 虽然根据真实历史上明朝的估算,修建长城固然耗资不菲,但是修建好了以后,节约下来的军费开支,却基本可以抵消建筑成本,而节省下来的精力更是黄金白银所买不来的。 所以说,修筑长城是一个可以极大缓解危机的好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对于大齐朝来说却是不可用的。 因为就以大齐王朝现在这样的一个财政水平,想要一下子拿出一大笔资金,调集无数的资源来修建长城的话,那就相当于饮鸩止渴,势必导致整个财政的破产,甚至会引发矛盾激化,造成大规模的起义。 因此面对日益沉重的来自北方的压力,戴文翔和毅亲王想出的策略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依险固守”——利用险要的地形,并且适时修建一些堡垒、要塞来防止戎羌南下。 原本这样的策略是十分具有可操作性的。 然而大概是因为处于地质活动的活跃期,近年来青岭山脉地震不断,有时甚至洛阳都有较大的震感,严重的时候还会震坏城墙。 中国是讲究天人感应的,发生如此频繁的大地震,特别是在都城洛阳附近,那就在自然灾害之 外,带有了相当的政治意味——意味着大齐朝的统治者或许有失德之处,是上天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如果统治者能够感应天意,或许可以化险为夷,如果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变本加厉,那上天就会降下更大的灾害,甚至是天命的变革,那也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因此,每逢发生大地震,皇帝总要进行祭天、祈福,甚至下罪己诏这样的仪式,这种仪式能不能感化上天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让围观的人看见,让他们看见皇帝至少是在努力执政的,并不是昏庸无为的,自然也就可以打消不少人的非分之想。 地震带来的政治影响或许难以估量,但是军事影响却是立竿见影的。 最直接的就是原本几处戎羌不可能通行的隘口,因为地形的变化被天然拓宽了,从原本只能供一人行走的小道,变成了可供人马同时行走的——小道…… 小道虽然是小道,但是从羊肠变成了牛肠马肠,情况就是大不一样。 羊肠、马肠、牛肠,就算是放在肉铺上卖价格都不一样,更何况是事关戎羌大事呢! 因此被委以重整洛阳防务重任的戴鸾翔,眼前所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要将青岭山脉中的所有缺口和漏洞堵住,以免戎羌有机可乘。 “然而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看似简单,可千头万绪、难以周全。”毅亲王说道。 “既然做起来那么吃力不讨好,那何不毕其功于一役?在北边山坳地方的通路中,同戎羌狠狠的打上一仗。只要这一仗打赢了,那就是‘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岂不是一劳永逸?”萧文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毅亲王却道:“朝廷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便在野驴岭同戎羌好好打了一仗,结果么……你也知道了……” 野驴岭的这一场大败仗,对大齐朝的军事政治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原本萧文明对此事也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今天总算是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只听毅亲王又接着说道:“原本朝廷聚集大军于野驴岭,按照鸾翔的计划,原也是不想同戎羌决战的,只想让其看一看朝廷的军威,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稍有收敛也就是了。却不料最终还是同戎羌大打了一场,偏偏还打输了。从此以后,朝廷便畏敌如虎,再也不敢同戎羌稍有争夺了。这深山中的这些小道,从此以后就一直在戎羌的控制之中,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让洛阳及周边始终在其威胁之下。鸾翔便是要将这些小道一一排摸清楚,并依据山势修建山寨、工事,或者干脆将其堵死了事……” 戴鸾翔这样的做法,未必能说他是错的,但也太消极了。 这就相当于两个人,打架的时候,因为一方人马曾经挨过一拳,便从此不思进取,只想着做好挨打的准备,那怎么能行? 因此萧文明便说道:“戴元帅的法子虽然好,可就是太谨慎了一些,要我看要彻底解除戎羌的危险,还是得在刀枪上做 文章。由戴元帅亲自指挥作战,再调集全国的精兵,好好地打上一仗,说不定就能重创戎羌,为百姓换来几十年的和平。“ “主动出击?哼哼!”毅亲王冷笑一声,“你以为戴鸾翔不肯主动出击吗?听说你小子也是一个打仗勇猛果断的。可你不知道,要是倒退个十年、二十年,那时的鸾翔是何等的骁勇善战?面前哪怕只留下一个敌人,它也必然是要除恶,勿进改进杀绝的,否则……” 毅亲王饶有兴致地谈到一半,忽然就不说话了。 萧文明也跟着一怔,赶忙问道:“老王爷,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接着往下说啊!” 只见毅亲王面色一紧:“不好,这便风力似乎有些膻味,老夫怎觉得是戎羌就在眼前?” 毅亲王单凭空气里的气味,就判断戎羌的接近,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根据——他的鼻子再好,那也是在人类感知极限之内的,又怎么可能闻出戎羌人的气味? 但是所谓的“气味”,其实是一种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难易明说的意识,是一种直觉,是一种由内而发产生的下意识的反应。 这种反应可靠吗? 没有依据、没有耳闻、没有目睹,当然不可靠。 但是往往老兵、老将这种虚无缥缈的直觉,要比所有的精心进行的算计,都要来的更加靠谱。 萧文明不敢怠慢,同样在一瞬间就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老王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毅亲王的面色凝重得好像一张绷直了的煞白的纸:“老夫也不知道,总觉得来者不善,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如何准备,就请老王爷下令吧!” 毅亲王在此处地位最高,领军作战的经验也最为丰富,虽然萧家军是萧文明自己的队伍,但是听他的指挥也属于理所当然。 毅亲王当机立断下达命令,令萧家军的弟兄立即分成两部分,埋伏在左右丛林之内。 这样的做法就同萧文明的大不相同。 要是按照萧文明的一贯以来的风格,肯定是要仗着自己手上萧家军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就在路口列队,正面迎接可能抵达的敌人。 而毅亲王显然是具备更加丰富的同戎羌骑兵对阵的经验。 在他的固有印象里,想要正面迎击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只有设个埋伏、打个闷棍,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部署。 萧文明当然没有反对毅亲王的理由,立即吩咐随同而来的头目刘辰、胡宇二人,立刻按照毅亲王的丰富,率领麾下弟兄分成两部分,分别隐藏在道路左右两边的密林之中。 萧家军的战斗经验不能说匮乏,经历过的战斗之多,可以说是那么多大齐朝的屯田兵里绝无仅有的。 但是一直以来他们所遵循的策略,都是同敌军你来我往、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还真就没有像像样样的打过埋伏。 /77/77155/25660034.html 0355 戎羌骑兵 因此毅亲王的命令下达下去,他们虽然也能够照办,可执行起来的效果就并不能够令人满意。 尤其是他们身上这一身雪白的军装,在并没有大雪降临的丛林里,显得格外地显眼。 毅亲王一看不对,立即又下达了新的命令:“这样藏头露尾的可不行,立即向山上多爬几步。” “都没听见吗?立即听老王爷的命令,向上多爬几步,爬不断你们的狗腿!” 萧文明的命令下达得如此严格,萧家军的弟兄自然也不敢犹豫,立即在原地又向上爬了几步。 越往上,山上的植被就越是茂盛。 虽然并没有办法完全隐藏行踪,但至少要比山脚下好了不少。 并且因为走入了视野的盲区,让进入山谷之人,无法一眼就发现萧家军的动向,虽然只有几步路,但隐蔽的效果却要比之前强出了不少。 毅亲王真不愧是战场上的大行家。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毅亲王这小小的一番部署,就从细枝末节之间,体现出了他几十年领军打仗的经验。 而他对萧家军也是赞不绝口。 萧家军这四百人的队伍,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做到了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命令怎么下达的,他们就会怎么做,哪怕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也丝毫没有犹豫,只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应该完成的动作。 就是这样的军事素养,恐怕大齐朝内,都挑不出第二只军队了。 这样的素养,都让这位老王爷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要是自己当年手下能有这样一只军队,虽然人数不够,并不能作为绝对的主力来使用,但至少也能作为一只具有绝对战斗力的尖兵,用于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或是侦查、或是刺杀,能在战事胶着的时候,发挥一锤定音的效果! 但是更让毅亲王感到惊讶的是,萧文明这是在外人眼里已然是战斗力超群的尖兵的队伍之中,居然还有比他们战斗力更强的尖兵的存在。 那就是武林高手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 这二人在大军隐蔽之后,并没有跟着大军一起躲藏在树林里,而就是一左一右站在小路的中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说用他们来抵挡敌军的话,他们就两个人,就算武功高强也挡不住千军万马;可说是用他们来做疑兵之计的话,就更说不过去了,这两个人的打扮,既非冠军、又非平民,陡然出现在这清岭的山坳之中,现在是那样的不自然…… 而萧文明派他们在这里,起到一个故布疑阵的作用,让他们多少起到一点迟滞对手速度的作用——如果对手果然是在赶来的路上的话。 不管怎样,他们二人即便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至少不会枉送了自己的性命——打不过就跑,只要对方不是一上来就乱箭齐发,就凭他们的轻功,就一定能够逃出生天。 就这样众人各就各位,就连萧文明自己,都已经谨小慎微地躲在一块石头背后,静候前头 的变化。 然而变化并没有如期发生。 在埋伏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之中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毅亲王就隐藏在萧文明的身旁,随着时间的流逝,萧文明的耐心也一点一点被消磨,特别是阳光已经渐渐暗淡下去了,眼看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夜里在这种人生地不熟且危机四伏的山地活动,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于是萧文明也忍不住用手肘轻轻顶了顶毅亲王:“老王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半会儿了,连个鬼影都没有,难道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了吗?” 要是因为对手发现了官军的行动,故而知难而退,那反倒好了——至少一场胜败难测的遭遇战消弭于无形,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在战场上,并不能总是指望这种好事发生。 毅亲王本人虽然率直,但并不天真,并不会相信好运会无缘无故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面对萧文明的猜测,毅亲王不置可否:“再等等,再等等看看吧……”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萧文明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他与毅亲王知会了一声,便壮了胆子下了山,同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会合一处。 练武之人大多是急性子,这两二位也并不例外。 让他们在山下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也已经等得无聊了,也不密切关注周边的动静了,而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武功。 见是萧文明来了,还是宋星遥先沉不住气,问道:“让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许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敌军,真是不爽快。” 林丹枫也附和道:“萧兄弟,我见此处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毅亲王判断有误?要是他老人家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多走几步到前头去侦查一下,也好让大家放心。” 正说话间,忽听山间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鸟鸣声,无数麻雀、鹌鹑、鸽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乱哄哄地飞腾而起,没头苍蝇似的在山间和林子里乱窜。 这个征兆实在太明显了,一定是山林中闯进来了不速之客,吓得这些山野中的原住民,都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园。 萧文明一个愣神,正要提醒林丹枫和宋星要小心,忽然又闻前头山口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又密集的马蹄声。 听声音,人马不会太少,少说也有几十人之众。 能在青岭山脉里调集起这样一支骑兵部队的,除了镇守此处的戴文翔之外,就只剩下突然南下的戎羌了。 或许就要和戎羌骑兵正面交锋了,在场中人没有一个会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面对可能到来的戎羌的进攻,无须多加动员,他们就已自觉地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经历过无数场死斗的林丹枫更是已经抽出了自己随身所佩戴的兵刃,似乎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就在眼前。 倒是宋星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虽然也已将峨眉刺拿在了手里,面色却十分轻松,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事实证明,毅亲王的猜测并没有发生错误 。 不过眨眼工夫之后,果然有一群骑兵快速奔上前来,他们行动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就仿佛是一条极其油滑的泥鳅,在山间小道毫无阻滞地快速游走。 要是其他人看到了这样的队伍,不管来的是不是官军,是何处的官军,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要退避三舍,免得堵在对手行动的路线上,十分冤枉地丢了性命。 然而宋星遥却不是寻常人,她锐气未失,又带着少女独有的任性,偏偏要同对面的骑兵交一交手。 只见宋星遥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瞄准着正好跑在最前面的一匹骏马,“嗖”地将石头飞至过去,正打在那匹马的面门上。 那批骏马正在全神贯注地向前奔驰,忽然被凭空打了一下,这匹畜生顿时一阵惊慌,吓得他四蹄腾空,在原地不知跳跃着打了多少个圈。 还好马背上的骑士马术精湛,并没有被当场就从马背上掀下去,而是好一阵的安抚,这才让马平静下来。 领头的停下了,整支马队便也停了下来,这才能让萧文明看清他们的形容相貌。 只见这对骑兵果然不是中原人的打扮,虽然人在马背上颠簸不已,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却能看见他们一个个剃光了半个脑袋,脑后则扎了一个小辫子,人人脸上留着大胡子,果然都是异族的打扮。 这么明显的特征,可见他们果然是戎羌无疑了。 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有的披着兽皮、有的穿着麻衣,看着轻便结实却绝不华美。 本来嘛,骑兵是要在马上运动的,要是穿着精美的绸布衣服,有怎么可能行动方便? 因为被宋星遥突然挡住了队伍的行动,原本排着队在山间小路快步进行的马队,前挤后拥地在山坳里挤成了一坨坨,完全不成队形。 这种状态是十分危险的,很容易就被对手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被包了饺子。 戎羌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们的军事素质肯定不低——否则他们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大齐军队。 一见这样的场面,领头的戎羌首领顿时大怒,口中呼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口号,但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要让手下的人马重整队形,以免被人偷袭。 这倒的确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 只可惜现在路口萧文明只有三个人,现在贸然上前,那偷袭也就不成为偷袭了,变成了自寻死路。 戎羌队伍的作战能力果然不弱。 那领头之人只喊了几声,队伍便迅速平静了下来,这时萧文明目测过去,见这只骑兵的队伍大概约有五十人左右,个个威武雄壮、十分精干,哪怕是作为对手,也不由得啧啧称叹: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纵横驰骋的汉子! 面对这样的对手,萧文明不敢小觑,一面让宋星遥赶紧跑回去报信,一面则和林丹枫紧紧站在一起——也不求能对对手造成怎样的杀伤,只求能够全身而退,同大部队会合就心满意足了。 /77/77155/25671334.html 0356 为互市而来 其实萧文明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前头的戎羌人马占了自己人多势众的优势,利用自己人轻马快的特点,不由分说一个冲锋就冲上前来。 这样的冲杀,即使林丹枫的武功再高强,恐怕也难以抵挡这么多骑兵的冲击。 那时候,或许只有拼命跑到山上去,用山上的石头树木阻挡一下,或许还能捡一条小命回来…… 却不了这队戎羌骑兵却十分讲道理,并没有发动进攻,却是二人二骑纵马走上前来,其中领头一人年龄稍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模样,留着唏嘘发白的络腮胡子,对着萧文明就是叽里咕噜地说了好长一段话。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之后,就是适应这个朝代中原官话的语音、语调、语意,都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这个戎羌人说的异族语言,萧文明自然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是听他说话说得又急又凶,脸色也不是很和善,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他是在质问萧文明,为何要突然袭击并拦下他们的队伍。 萧文明并没有急着和他说话。 当然了,他就是想说也不可能说清楚,而是趁着他还有心说话的机会,一步一挪地向后移动,想办法走到安全的位置上。 这时的萧文明心里在打一个小算盘:如果能从这队戎羌骑兵眼皮子底下逃走,或许就能激怒他们,让他们丧失理智,贸然发起突然攻击,应该就能落入自己事先设好的陷阱,也就能取得对抗戎羌的第一场胜利。 如果能取胜的话,就算战果不大——只有不过五十而已——但是胜得却是极为轻松,付出的代价极为微小。 那么萧家军今后面对戎羌,就会占有一定的心理优势,士气涨上去了,下手自然也不会手软,打起仗来自然又多了几个胜算。 然而这队人马也不知是识破了萧文明的诡计,还是压根就不肯发起进攻,就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从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多大的杀气。 片刻之后,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萧文明不懂戎羌话,没法跟他交流,跟在那汉子的身后的人闪身出来,操着一口流利得的令人惊讶的中原话说道:“这位可是戴鸾翔元帅手下的大人?我等有话要说!” 这几句中原话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让萧文明听在耳中一清二楚。 不过这个问题却难以回答。 因为萧文明同戴鸾翔,虽然地位悬殊,却只是他的朋友——最多是个晚辈——而绝非他的属下。 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是戴鸾翔名声在外,哪怕是在戎羌之中也极有威望,萧文明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名气来震慑一下对方,反正戴鸾翔这么大的能耐、这么老的资格,萧文明当他的属下也不算丢人。 于是萧文明便鼓足信心、朗声回答道:“没错,我便是戴元帅的属下。看你们的衣服都是戎羌人,没事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那人听萧文明自我介绍是戴鸾翔的手 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高兴:“既然是戴元帅的部下那就很好。我们有话要讲。” 能讲话就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于是萧文明便回答道:“那好,那就请讲吧!不过此处乃是中原土地,你们把话讲完了,就请速速退下。否则大齐大军就在附近,要是因为误会产生了摩擦,大家刀兵相见,就不好收场了!” 分明是戎羌人马占得优势,可那戎羌汉子听到了萧文明这话,语气之中却显得有一丝的紧张,赶忙说道:“这位大人误会了,我们过来,并不是为了厮杀而来的!” 说着,此人异常有礼貌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前胸,向萧文明行个草原上的礼仪,这才朗声说道:“这位大人,在下乃是达利可汗手下随从,名为多达,地位低微、不值一提。” 说着,他向后一指,指着坐在马上方才那位五十来岁的汉子:“这位却是可汗帐下副国师格雷大人。这次格雷大人奉可汗命令前来中原,同大齐朝商讨互市之事。只是这次贸然前来、无人引荐。这位大人既是戴元帅的手下,可否向戴元帅通报一声,并向朝廷引荐?” 这个叫多达的,不光汉语长得不错,几乎听不出一点口音,并且说话极有条理,难得的还很有礼貌——非但没有草原上厮杀汉子那种粗鲁的性格,反而似乎要比通常的中原汉人更加通情达理一些。 想必此人不止读过几本中国的书,并且还同中原汉人打过不少交道,并从中学到了不少待人接物的规矩。 对于这样的人,萧文明不免产生了几分好感,问他道:“不知你找戴元帅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引见,也得有个引见的由头吧?” 这个叫多达的戎羌人回答道:“也没什么好瞒大人的,我等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与大齐朝廷商量互市的事务。” 此言一出,萧文明又是心中一紧。 这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萧文明刚刚同毅亲王,以及当今皇帝一起探讨过戎羌互市的问题,没成想这边的葫芦还没沉下去呢,那边就已经起了瓢。 皇帝这边还没下决心,戎羌这里却问到了门上! 同戎羌互市,可不像同倭寇通商那么简单。 这种大事萧文明完全不敢自作主张——这是在亲身体会到了当今皇帝是何等的多疑和善变之后,萧文明更加不想惹祸上身。 不但互市的事情,他不想露出任何一个字的口风,就连要不要将这几个戎羌人引荐给戴鸾翔,萧文明心里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在这时,萧文明忽听身后响起了一阵骚动,回头一看,果然是毅亲王率领着萧家军的弟兄,赶来给自己助战了! 宋星遥的腿脚极快,刹那间便将萧文明遇到戎羌骑兵的事情告诉了毅亲王;毅亲王的反应也不慢,当机立断,立即就点起自己临时指挥的萧家军,前去接应萧文明;而萧家军的弟兄听说是去同自家少 爷并肩做战,行动的速度要比平常更加快了几分,眨眼之间便已站到了萧文明的身后。 萧文明个人对这些萧家军的弟兄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用余光一扫,便看出此来的萧家军,并非全军出动,而只来了两百人马。 一定是毅亲王为保万无一失,所以将人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自己亲自率领着过来接应萧文明,另一部分则作为接应的接应,仍旧埋伏在原地。 既然是毅亲王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一来他带来了两百弟兄——两百对五十,虽然在对阵戎羌骑兵的时候能打成什么样子萧文明心里并没有底,但毕竟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也就不会像刚才那样慌张了。 更重要的是,有毅亲王这位具有重大话语权的人在身边,同戎羌互市之事,便也有了见证,不会有人在鸡蛋里挑骨头,说自己什么吃里扒外、里通外国了…… 别看萧文明官位不高,可权力倒也不小,权力大了,政敌也就多了,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落入了陷阱。 得罪人也就罢了,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如今毅亲王来了,一切也就好办了,萧文明正好把这个难题往下扔。 于是不待毅亲王开口,萧文明便对那个汉语不错的多达说道:“互市的事是请你也别跟我谈。戴元帅我也不认识。你看,这位是我的上司,有事你跟他谈吧!” 毅亲王并非是那种浅薄庸俗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华贵,但是几十年皇亲国戚的身份荣养着,他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带着一种与生自来的贵气。 多达深通中原的人情世故,一见毅亲王的面相,便知道这人是个说得上话的,脸上的表情、身上的行动就更加恭敬了。 他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将互市的事情又同毅亲王讲了一遍。 毅亲王原本就天资聪明,又加上几十年的历练,瞬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沉沉地瞪了萧文明一眼,心中暗骂:“好一个萧文明!真是越来越精明了!这么烫手的一块山芋就往我这边扔,叫我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不过这一招太极推手的功夫,倒给了毅亲王一些启发。 于是他看着那味戎羌的副国师格雷,却用汉语说道:“既然你们是来谈互市的,那也好说……互市嘛,大家做生意,化干戈为玉帛,这很好!但是你们未经批准,就侵入大齐朝境内,并且刀枪战马、全副武装,实在太不客气了!要是你们真有诚意,何不放下武器、翻身下马,也好叫我们真的相信你们是为互市而来。” 这话虽然是对着国师格雷说的,但是在场的戎羌人中,似乎只有多达听得懂,由他一字一句地翻译出来。 而国师格雷的脸色却是越听越差,听到最后,他已是满脸怒气,颚下的白须都仿佛舒张开来,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只可惜说的依旧是那些听不懂的戎羌话。 /77/77155/25671335.html 0357 解除武装 毅亲王同戎羌打过多年的仗,其实戎羌的语言它多少能听懂几个词汇,但是连起来他就没法理解了,还得依靠多达的翻译。 多达翻译道:“我们富国师说了,此次奉达利可汗命令,是诚意而来,希望大齐朝也能以礼相待,可不要坏了两国的关系!” 坏了两国的关系? 大齐和戎羌的关系还能怎么再坏? 就目前这个状况,两国互相之间的摩擦不断,时时刻刻处于互相交战的状态之中,每天都要死人。 就这样,如果能再坏下去,恐怕只有双方爆发全面战争,再打一场野驴岭之战…… 毅亲王可不只是单纯的一介武夫,两国的状态他比谁都更清楚,而他之所以这样说,也不是漫无目的的胡说,而是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为的就是试探一下戎羌对于互市到底有几分诚意。 但是不能不说,毅亲王虽然并非凡夫俗子,但是依旧有它的局限性。 在他的心目中,大齐国就是天朝上国,戎羌就是蛮夷,根本就不存在平起平坐地商量谈判的地位。 对于互市,相比于互相平等的交易,更多的是大齐国对于戎羌的一种赏赐。 面对赏赐,受赏一方的态度自然是且只能是虔诚的接受,而不可能提出任何其他的意见。 但是戎羌可不会这样想。 他们远道而来就已经体现了自己的诚意,并且应该在之前就已经好几次递上国书,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正面回应,大齐朝已经很无礼了,可事到如今,居然还想要缴他们的械…… 尚武的戎羌武士,怎么能够答应这样的条件? 要知道,大齐朝虽然经济、政治、文化上都要比戎羌强,甚至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要是不强,戎羌也根本不会提出互市的请求——但是在军事上戎羌需要是大齐的苦主! 野驴岭一战,戎羌几乎将这个高傲的中央王朝打得元气大伤! 失败者居然敢在胜利者面前这样狂妄自大,那叫胜利者为了取得胜利,所付出的鲜血和牺牲都白费了吗? 毅亲王的要求当然遭到了拒绝。 这样一来,态度稍显温和的翻译多达感觉受到了侮辱,翻译完那些话后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国师格雷更是怒不可,几乎已经是在愤怒的边缘了。 如果诚然按照这个叫做多达的人所言的话,那么这个副国师格雷可不是一个小人物,他的态度,有着重大的影响力。 戎羌的政治体制不算太过落后,并没有采用政教统一的模式,但宗教在戎羌的政治文化中,依旧发挥着重要作用。 戎羌信仰的原始的萨满教,无论是对于贵族还是平民,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这位副国师便是萨满教的高级祭祀之一,在宗教中的地位,仅次于少了一个“副”字的正国师。 而据说戎羌国师今年都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岁了——这个说法水分很大,但把水分挤干了,这位国师的年纪怎么着也得将近一百了——早就已经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了办理事务的能力。 那么格雷这位副国师就已经几乎是萨满教中的一号人物,他的态度几乎就可以代表戎羌最高统治阶层的态度了。 把他惹怒了,那互市之事基本就可以算是搞砸了。 而必须要知道的是,毅亲王本人是赞同互市的,偏偏又是他自己亲手把这件事情办砸了,这就有些太过讽刺了一些。 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处理外交事务的时候往往都是这样,因为一些理念上的问题,导致实质性的事务失败。 在原有的,政治体制上,古代中国还能凭借着天朝上国的地位和实力,无视这些外交技巧上的细节,仍旧能够维持东亚朝贡体系。 但是一旦到了周围的政权,也取得了同中原王朝平起平坐的实力之后,这种细节就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甚至被作为进攻中原的借口。 直到工业革命的到来,西方列强的崛起,外交上的失误,也同样伴随着中国一步一步滑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 而这时的毅亲王,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人看惯了,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错误,而将问题归结于戎羌原本就缺乏应有的诚意。 要是寻常的任务,国师格雷肯定已经拂袖而去,并且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开始筹备着进行报复了。 然而他现在身负的却是戎羌的达利可汗交给他的任务,并且这个任务事关重大,可不是使小脾气的时候。 因此眼看着那些跟随而来的戎羌武士已是磨刀霍霍,国师格雷虽然同样也是义愤填膺,但还得安抚他们的情绪,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就坏了大汗的大事……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事情却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只听从方才戎羌骑兵赶来的那条小路方向,又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从声音里可以听出,这一队骑兵人马的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萧文明听见了这马蹄声禁不住心头一沉,毅亲王也是一样。 他们就怕是戎羌的后续人马赶来了,现在戎羌这五十来人的骑兵,光靠萧家军这两百弟兄对付起来就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再来个五十多人,恐怕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萧文明这边还在紧张,却不料戎羌那边也同样慌了神,以至于那些已经做好了厮杀准备的戎羌武士们纷纷把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就连那个颇懂中原礼节的多达,也同样持刀在手,并且用汉语高声质问:“中原汉人果然诡计多端!你们已经设下了埋伏了吗?我等诚心为互市而来,不想同你们厮杀。而你们却是重兵伏击,这就是中原人的待客之道吗?” 萧文明等人一下子被多达这几句话问傻了。 原本这些戎羌人就不是受朝廷的邀约而来的,自然也称不上什么客人,也就不用以礼相待。 但是圣人语录第二句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既然已经展示了和平的诚意,那么大齐按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礼法不应该刀兵相见,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一点或许勉强说得过去。 但更重要的是,这一队过来的骑兵,却也并非是戎羌的人马吗? 否则他们何至于这样紧张? 不过萧文明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只眨眼睛功夫,小路的尽头便有一队骑兵鱼贯而来,人数果然在五十人左右,可他们身上穿的却都是大齐朝军队的服装,容貌形状也都是汉人模样。 而他们所举起的大旗之上,分分明明,用端庄温润的隶属写了大大的一个“戴”字! 原来果然是戴鸾翔的队伍! 见到这支人马旗帜上的“戴”字,萧文明的心情之激动,不亚于看见自己萧家军的“萧”字! 戴鸾翔不愧是大齐第一名将,皇帝用他重整洛阳北方的防务,虽然积重难返、一时见不到成效,但他毕竟不辱使命,不但如毅亲王所说的那样,正在险要之处修建工事,意图堵住防线上千疮百孔问的漏洞,并且还派出机动力量,不断排查和发现漏洞,并且追击从漏洞里渗透过来的漏网之鱼。 终于,戴鸾翔派出的这支骑兵,顺利追上了这一队戎羌骑兵,同萧文明一道对其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萧文明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短时间之内,在这一条窄窄的山道之中,自己已经对五十个戎羌骑兵形成了绝对优势,总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而毅亲王看起来更加兴奋,他冲着那队赶来的援军中领头的一位少年将军高声大喊:“戴松吗?是戴松来了吗?” 此言一出,果然有回应:“没想到是老王爷来了。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让王爷受惊了!” 远远望去,这员小将年纪恐怕只有二十岁出头年纪,却能让毅亲王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可见也不是等闲之辈。 萧文明后来才知道,这个年轻后生的就是戴鸾翔的大儿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领军作战颇有一套,虽然稍显稚嫩,但也极有其父的风范。 虽然戴鸾翔对其的要求颇为严格,不时打磨其心性,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 但是戴鸾翔对他这个儿子,其实是极为看重和自豪的,否则他也根本不可能将宝贵的骑兵力量交由戴松指挥,并且承担的还是肃清和追击戎羌骑兵这样危险的重任。 不过毅亲王却知道戴嵩的才能,便信心十足地对那几个已经事实上处于包围之中的戎羌人说道:“好了,你们不是要去见戴元帅吗?不是要我来引荐吗?那正好,这位便是戴元帅的公子,尔等立即放下兵器,跟在他身后,必然能见到戴元帅!” 萧文明见这群戎羌人还在犹豫,便又命宋星遥将埋伏在山坳里的其余两百弟兄也通通叫过来——此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了,再继续埋伏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过来充充场面。 这些个戎羌武士那都是血战沙场里翻滚过来的,一下子就判断明白了眼下的情况,知道自己再不投降,也不太可能有什么生机了,最多不过拼个你死我活而已。 (本章完) /77/77155/25690880.html 0358 沉没成本 死就死了,死也要打出草原勇士的威风——即便身处绝境,但是这些戎羌武士也丝毫没有怯意,不过是战死沙场而已。 还是那个会说汉话的多达迈步向前,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两位大人叫我放下武器,不是不可以。但是中原人素来诡计多端,要我怎么相信确实会将我等引荐给戴元帅?这位少年将军果然就是戴元帅的公子吗?” 果然还是戴嵩年纪尚轻、血气方刚,听了这话立即就沉不住气了:“你说什么混账话,我就是我,我爹就是我爹,还有假的不成?至于这位,那是当今皇叔毅亲王爷,你对他说话要客气一些!否则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来计较尔等,我却要你好看!” “哎呀呀!没想到是毅亲王老人家!”已经陷入重围的多达,居然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我们原先不过是想先见一见的戴元帅的,没想到机缘巧合连毅亲王都见到了,那真是长生天保佑!”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腰间的佩刀,小心地放在地上,已是解除了自己的武装。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表演出来的,难道真的是一心为求互市通商而来的吗? 至于其他戎羌武士,他们虽然并不情愿,但是在多达的劝说下,在格雷的命令下,他们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解下了自己的弯刀、交出了自己的弓箭,又翻身下了,算是暂时解除了武装。 戎羌武士这样干脆的就解除了武装,虽然提出这个要求的就是毅亲王,但就连他本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戎羌武士战斗意志极其顽强,虽然不像倭寇那样,就算死在眼前也会一根筋地死战不退,但也绝不是会轻易投降的。 戎羌骑士要是吃了败仗,总是仗着自己人轻马快的优势,迅速撤离转移,寻找机会再战,因此其作战的方式其实是很灵活的,但依旧不肯轻易投降。 而现在他们没有经过多么残酷的厮杀,就已放弃了抵抗,很难让人不相信,他们的确是怀有的互市的诚意是切切实实的。 毅亲王也是战场厮杀的汉子,虽然互为仇敌,但对于战场上你来往往的对手,他还是怀有一些敬意的。 因此他也并没有过分作贱这些戎羌,虽然没收了他们的兵器统一保管,但依旧让他们牵着马,走在主觉得萧家军和戴松的骑兵中间——说是护送也好,说是押送也罢——总之是要老老实实地随大军行动,不能乱说乱动。 国师格雷和翻译多达,都在心中觉得憋屈,但是达利可汗的命令不可更改,虽然心怀怨恨,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否则之间的行为,那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所谓的“沉没成本”…… 至于其他戎羌武士,他们心中的怨念更大,这些人都是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的政治理念,只知道自己厮杀了半辈子,今天居然被解除了武装,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本章未完,请翻页) 然而格雷和多达还在一再强调,说这是为了执行可汗的命令,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于是乎,这两个原本就很不痛快的人,无可奈何地承受了别人的不满,只能努力压制着自己满肚子的怨气,约束着其他戎羌武士,跟着大齐朝的军队行动。 戎羌队伍里内部矛盾似乎正在慢慢地积压,大齐的队伍当中,意见也并没有统一。 按照萧文明的想法,身边忽然多了那么多棘手的戎羌武士,那应该赶紧把这些人处理掉,不要在捏在自己的手上,以免夜长梦多。 应该立即原路发挥,无论是主管外交的礼部、还是主管军事的兵部,又或者是直接送到皇帝那边,反正是及早把这群有如定时炸弹一般的戎羌人扔掉,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然而毅亲王的想法却不一样。 按照他的想法,戎羌去见戴鸾翔,并让戴鸾翔引见给朝廷,然后详谈通商互市之事——并且他们已经解除了武装、展示了诚意,那就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带他们去找戴鸾翔。 反正戴鸾翔的儿子戴松就在这里,让他去引路,也是很方便的。 毅亲王的想法固然没有错,但在萧文明看来就有种脱裤子放屁的感觉…… 反正一样是要到朝廷里说话的,何不直接去就行了? 如今太阳已然西斜了,在危机四伏的青岭山脉中行动,有些过于危险了,并且冒这样的危险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现在萧文明的萧家军并没有深入青岭,立即折回洛阳费不了多少功夫,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进山去找戴鸾翔呢? 萧文明还想去争,却被温伯明拦住了,笑笑一道:“毅亲王这样做,自然他的道理,何必去捅他强辩?” 这么一说,立即给萧文明提了个醒。 毅亲王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何须由他来提醒?照着他的意思来做就可以了,反正现在这里救数他老王爷的官位最高,出了什么事,当然也全都由他负责。 一行人由戴松在前头领路。 据他讲,戴鸾翔的位置距离此处并不远,可以说就在隔壁,但因为隔开的这个“壁”是一座崇山峻岭,因此才发现不了半点动静。 也正因为此,这支五十人得戎羌队伍,才会从戴鸾翔的身边擦过,而并没有被立即发现,直到驻扎在山上的哨所,居高临下地发现他们的行踪,戴鸾翔才赶忙派他的儿子戴嵩前来尾随追击。 这已经不是戴松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 因此他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率领了众人绕过了几个山口之后,便踩上了一条显然是被用心修整过的路况并不差的山间通路。 戴松向前一指:“王爷,家父就在前面,大家多走几步片刻就到,” 戴松所言不虚,山路之上腰间佩着刀剑的兵丁和肩上扛着工具建材的民工络绎不绝,果然是戴鸾翔在此处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兴土木,准备新建工程,堵住这一处山口。 看这条路的宽度比方才截获戎羌武士的那条小路要宽得多,方才通过那条小路只鱼贯进来五十人左右,要是换到这条路上,恐怕眨眼之间就能涌入成百上千人,的确应该小心守护。 此处的守备算不算太过严格,因为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施工,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从中渗透。 戴松是戴鸾翔的大公子,出入此处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方便,根本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走了进去。 戴松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颇为老道,行至半路之时,就已派了专人通知父亲戴鸾翔,告诉他毅亲王和萧文明来了,同行而来的还有俘虏的五十个戎羌骑兵。 毅亲王虽然是戴鸾翔的老熟人,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让这位戴元帅也不敢过于怠慢,他特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率领两百亲兵亲自迎上前去,在半途就迎到了毅亲王和萧文明。 毅亲王也是许久没见戴鸾翔了,见他亲自来迎,心中高兴,笑呵呵地说道:“鸾翔帅,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在这里做了这么大的工程!” 戴鸾翔摇头道:“什么工程?我这边也不过是缝缝补补而已。青岭山脉山峦众多,可供马匹通行的山口也极多,想要尽数堵住,谈何容易?一些小山口,我用碎石、檑木堵住,再派几人放哨、随时保持联系,大约也就差不多了。可这几处大山口,就非得小心建设一番。就像这里,要是仍由戎羌大队人马经过,一日一夜少说也能通过五六千人,可不能敷衍了事。” 众人一边听这戴鸾翔的介绍,一边环顾四周,果然见戴鸾翔在此处的工程十分细致,聚集的士兵民夫得有两三千人之多,肩扛马拉运来的建材也是堆积如山,其中还有不少大石块。 看来,在戴鸾翔的计划当中,他是准备将此处山口修成一座石城,这样是固若金汤,戎羌也就没有办法轻易突破了,发展下去,就算不至于形成拱卫京城洛阳的第五座关隘,也能同其他工程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毅亲王点头道:“不愧是鸾翔!这样的工程虽然麻烦一些,却是一劳永逸,以后戎羌看到这座坚城,不用动手,就会知难而退。” 戴鸾翔点头道:“这便是末将的初衷。现在多花一点钱、多花一点时间,将来就能少流不知多少血、少死不知道多少人。听说最近朝廷里有不少人,说我虚耗时间和资金,然而这都是些腐儒的愚见,还请毅亲王能够替我在皇上面前帮衬几句,免得这件工程又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戴鸾翔经不住叹息道:“防线被戎羌人攻破也就算了,要是被本朝的官员说破了,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吗?” 戴鸾翔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眉头紧锁、面露难色,萧文明这时方知戴鸾翔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元帅,背地里其实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本章完) /77/77155/25690881.html 0359 先解决有无 而他的这种担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帝很显然地是受到了朝廷里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所以才会派毅亲王专程走一趟。 不过因为在半路之上突然遇到了戎羌骑兵,这件事情也就变得不那么紧急了。 只听毅亲王说到:“戴鸾翔说话,老夫自然心里有数。不过此事并非急务,眼下还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需要你、我还有萧文明一同商议商议。” 什么事情还能比从戎羌之间的战事更加急切的? 戴鸾翔对此表示怀疑,然而看这毅亲王一本正经的神情,他也知道这位老王爷并不是同他来开玩笑的。 果然,毅亲王一招手便叫萧文明领来了五十名已经被解除了武装的戎羌武士,并对戴鸾翔介绍道:“这位据说是戎羌的副国师,名字叫格雷,不知你认得不认得?” 戴鸾翔同戎羌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没见过猪跑,总听过猪叫,对这位戎羌的副国师多少有些耳闻。 他将格雷上下打量了几眼,点头道:“我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过他人的描述,果然差不多,就是此人!” 这时他的儿子戴松也接过话头,将自己怎样尾随这支渗透进来的戎羌骑兵,追上他们并会同毅亲王和萧文明将其擒获的经过,向父亲大致讲了。 经过这两人的陈述,戴鸾翔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本末,又听毅亲王继续往下介绍,也知道了这队戎羌骑兵忽然来此的原因。 兹事体大,戴鸾翔不能不仔细推敲:“王爷,这些人既然到了你手里,那就应当立即送到皇上那里,他们要找我引见,其实是不懂我大齐朝的体制。通商互市,乃是政务并非军务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兵的来向朝廷陈奏。不是吗?” 毅亲王却道:“话可不是这样讲的,要是皇上问起来:这几个戎羌人是怎样过来的?难道要老夫说是从你戴鸾翔的防区溜过来的吗?我是说了这话,不知皇上会怎样想?可是不说这话,这几个人却是来路不明,老夫也不知应当如何解释。” 戴鸾翔沉思片刻:“王爷说得有理,皇上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可不行。要不要去见一见那几个戎羌?这样也好确认身份。” 毅亲王道:“我看这就不必了吧。像现在这样,把他们单独关押起来就好。你不去见,我也不去见,至于此人的身份是真是假,那不是由我们来判断。朝廷有礼部、兵部,还有中书省、尚书省,更有圣上英明睿智,定然能断明其身份。在此之前咱们同他们,一个字也不要说,免得引火上身!“ 毅亲王这是明哲保身之计,也是为了戴鸾翔和萧文明好,听得戴鸾翔连连点头,又道:“那么老王爷的意思,只想同我联名上奏,说是截获了戎羌人马,也就罢了?如今这世道,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戴鸾翔终究是个武人,搞这种花花肠子的是搞不过毅亲王的,只能选择信任。 这位老王爷还算厚道,赶紧接 话:“既然鸾翔能这样想,那老夫也就放心了,免得互相推脱反而耽误了办事。那事不宜迟,我等就和萧文明立即返回洛阳,免得逗留日久、节外生枝。” 毅亲王考虑的是怎样在皇帝面前交代这个问题,而戴鸾翔考虑的,则是洛阳北方防线的问题。 他说道:“王爷要是在此处写好了奏章,戴某自然欣然签字,王爷带着文书离开就是了。可要是让戴某也要一同回洛阳,那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这还用说? 只带着一张纸去,当然不及戴鸾翔本人亲自面见皇帝更加有效。 因此毅亲王回道:“这话不假。可眼下还有比这件事情更要紧的吗?” 戴鸾翔回答:“戎羌生性狡诈,这次他们虽说是为互市而来,但也难保不是为了刺探军情,甚至有可能是过来做奸细,准备理应外合。老王爷叫我去洛阳一趟,固然不成问题,可好歹也得让我把这边的工程做完了,先堵住这一处大漏洞再说……” 戴鸾翔这话甚为有理。 方才多达一口一个:中原人狡诈,不是好人。 可中原人看戎羌人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双方互相猜忌,所以商讨任何事情都显得无比艰难。 毅亲王本人是赞同互市的,但是对于戎羌本身对互市有多少诚意,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甚至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来完全信任戎羌的请求。 甚至这次戎羌出动了副国师格雷亲自来谈此事,已经展现出了很大的诚意,可毅亲王依旧不敢相信他们。 因为简简单单一个“互市”的题目,底下却实在是太好做文章了! 各式各样的计谋都先不必去说他——哪怕只是使了一个最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将戴鸾翔本人调离一线战场,然后戎羌大军乘着大齐军队群龙无首的时机,狠狠咬上一口,就够大齐朝廷受的了。 因此戴鸾翔这边不能不早做准备,至少也要把这一处战略重地给建设好了,才能稍感安心。 可是这个工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总不见得戴鸾翔要在这里修建十天,毅亲王也只能在这里等候十天吧? 这时萧文明发话了:“戴元帅是要修建城防攻势啊?那正好,我手下这些弟兄打仗没多大的能耐,可我整顿临海屯、修桥筑路、新修港口,他们却都是参与了的,正好可以过来帮忙。” “那怎么好意思?萧大人是客人……” “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大家都是在为百姓做事,用不着分得那么清楚。就是我们弟兄走路走了大半天了,肚子还空着,做事之前,戴元帅能不能准备好饭食,弟兄们吃饱了也好干活?” 虽然经费紧张,但供应四百人吃饭,但是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可惜戴鸾翔这边提供的饭食,远不如萧家军自己准备下的丰盛,仅能做到填饱肚子而已。 不过这也足够了,难得吃一 吃大齐朝普通军队的口粮,也好让萧文明手下这群总是处于供应十分富裕的兵丁,感受一下其他军队的生活待遇,既能对萧文明更加的感恩戴德,也能为将来供应困难的时候多一点心理准备。 填饱肚子以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然而萧文明发现,要是按照戴鸾翔一开始一劳永逸的打算的话,别说是仅仅投入四百萧家军了,就是再加四百、再加四百,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完成工程。 这样的大工程磨磨蹭蹭地一点一点推进,也难怪朝廷里的文官,这里会对戴鸾翔存在非议,说他浪费资金浪费时间了。 因此对此萧文明提出来的意见是:坚固的城防工事依旧是要建造的,但更重要的是首先要解决“有”和“无”的问题。 就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在所有的山口全都建立石制攻势防线,高昂的建筑成本带来的巨大的财政压力,恐怕是大齐国难以承担的,只有先勉强用木材建立简单的工事,挡住龙将骑兵的铁骑,就已经能够发挥出很不错的作用了。 这么浅显道理,戴鸾翔当然不会不懂。 但这是受困于大齐朝廷官军极其低劣的营建能力,再戴鸾翔的印象里,临时用木头制作的防御攻势,是十分脆弱和简陋的。 在两军交战之时,制作一些木刺、木栏摆放在阵前,多少还能对戎羌骑兵起一些迟滞的作用,可这些玩意儿撒在深山里,那就相当于抓了一把盐,扔在一口沸腾的大锅里,除了听个响以外,不会对锅里煮着的水的味道产生任何作用。 可萧文明却道:“戴元帅就请放心好了。江南道衢州府,那一处叫前进村的地方,我临时修建的那座木城,不知戴元帅能否看得中?要是看的中,晚辈建议戴元帅也按法建造,只要依照山势修建得当,戎羌骑兵想把这座木城啃下来,那也得他们长一副好牙口!” 萧文明为了阻止白炎教经由衢州进入苏州府境内,因此便在两府交界之处的前进村,临时搭建了一座木城。 那里的地形地貌相似同青岭这处山口颇为相似,也堵在一座山口之中。 前进村的木城,戴鸾翔是陪着毅亲王亲自视察过的,还在里头住了两天。 戴鸾翔和毅亲王对其质量还是很看得过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挡住戎羌骑兵,是不成问题的。 而只要能坚持住两三天的时间,朝廷自然就能派大军前来增援,而那时,如果洛阳周边的防务仍旧由他戴鸾翔来指挥的话,他甚至可以依托山谷的有利地形,打他一场伏击战。 甚至是包围能够伺机将戎羌骑兵的主力包围在山谷之中,痛痛快快打一场歼灭战。 如果说之前戴鸾翔有这样的一个想法的话,只能说明他太过乐观了,乐观得有些天真了。 但是有了萧文明、萧家军这样出色的建造能力作为后盾的话,他这种设想反而又有了相当的合理性。 /77/77155/25724533.html 0360 一日完工 因此在经过了谨慎的思考之后,戴鸾翔已然同意了萧文明的建议。 谨慎起见,他又去征询了毅亲王的意见。 而毅亲王的一句话又再次坚定了他的主张:“老夫看这样做很好,不管是石头的还是木头的,总要做出一些成果来,也好叫朝廷礼的那些家伙,别成天没事地在皇上面前,闹闹哄哄的。” 是啊,不管怎样,总是要拿出一些成果来的!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工程建设就变得方便了许多。 因为此处正是深山,山上树木繁盛,正好可以将这些树木砍了,就地取材用作修建木城的材料。 按照后世某些环保人士的看法,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不够环保。 可这是在古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听戴鸾翔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官军和民工便提着砍刀、斧头进山砍木头去了,眨眼之间,就将山口北边的半座小山砍成了秃瓢,在筹集建材的同时,也顺便将山口前面可供隐藏行踪的一片树林砍光了,有点儿一举两得的意思了。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打仗的能力固然不弱,营建工事的能力也是极强的,不失屯田兵的本色,毕竟临海屯、临海港都是他们一砖一瓦、一锹一镐从平地里建起来的。 其实,修建工事的能力本身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 人类的战争行为,其实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修建防御工事的能力都能直接影响到战争的结果,面对坚固的工事,一切的进攻行为都成了单纯的送死。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提出了闪击战,飞机、坦克、火炮等钢铁巨兽的运用,让战争中的机动能力和攻坚能力,瞬间凌驾于防御能力之上,这才改变了人类几千年以来的战争形态。 大齐朝可没有飞机坦克,戎羌自然也不会有这种高级货。 如果哪一只军队能在短时间内修建起极其坚固的工事,那就将在战场上取得无与伦比的优势。 戴鸾翔和毅亲王那都是老军务了,当然懂得这其中的厉害,看着萧家军的工程进行得如此这般有条不紊、风生水起,他们心中都禁不住啧啧称叹:“萧文明果然是个人才!能被他凭空带出这样一只厉害的军队,假以时日,必然会是大齐王朝的顶梁柱!” 只可惜萧文明对这个腐朽的大齐朝,并没有多少感情。 大齐王朝这间破屋子,或许需要萧文明整根顶梁柱,但是这般栋梁之材,也未必不想重启炉灶呢! 虽然萧家军的动作已经不慢了,萧文明依旧在不断地催促,催促他们赶紧完工,完工之后才能回到洛阳,回洛阳去把这几个棘手的戎羌人处理掉。 其实整个工程的工程量并不是很大,这处山口虽然要比其他伤口宽阔了很多,但论宽度其实也就五十多步,并且还有戴鸾翔在之前已经建设完毕的基础,那萧文明只要在此之上,再修出一道坚固的木墙就可以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个活并不困难,并且材料和工具都是现成的,不用再到远处调配。 于是萧家军的老兵带动新兵,其他官军见了也不甘示弱,众人齐心协力,在平地挖出一条齐腰身的壕沟,再将从山上砍伐下来的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插到壕沟里面,填上泥土,再钉上横梁。 如此这般,几乎在一夜之间,萧文明就在山口处树立起一道一人多高的坚固的木墙。 这些木料都是新砍伐出来的,没有经过风干,所以直接韧性十足,刀砍斧剁都不能撼分毫。 萧文明还十分贴心地在木材表面刷上了一层桐油,更让木材表面滑不留手,根本就没有办法攀登穿越。 并且湿漉漉的木头上刷了桐油,质地就变得更加神奇,要是点上一把火,固然可以燃烧起来,可在燃烧的时候却会产生浓烈的黑烟,相当于是在给朝廷报警,告诉大齐朝的军队:浓烟升腾的地方,便是戎羌攻击的位置。 修建完了城墙之后,萧文明还故意把那个戎羌的翻译多达叫了过来,让他本人评价一下,这里新建成木墙能否挡住戎羌的铁骑? 多达申通中原人的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有求于人而来的,这时候当然不会去提出不合时宜的批评意见,而是一个劲地赞叹,顺便还拍了戴鸾翔的马屁:“要是其他将军率军,我戎羌大军不会放在眼里,可既是戴元帅亲自领军,戎羌、大齐双方争斗,不过是两败俱伤。所以,大汗才会派我等过来商谈互市之事……” 对于戎羌的赞美,众人肯定不会太过看重。 别人不说,就说毅亲王这一个老王爷,戴鸾翔这个足智多谋的大元帅,更是只会将戎羌人的赞美当反话来听。 但是再改建木墙,无论是从时间、物料还是人力上来说,都在短时间内难以做到,那就干脆再增设两道木墙,让三道墙形成一个能够互相掩护、互相接应的防御体系,然后就能让一道木墙的作用成倍地提高。 这样,戎羌即便侥幸攻下了一道木墙,那后面还有另外两道等着他们,攻打的难度就会几倍、十几倍地增加和累积。 有了这样一整套坚固的工事,戎羌想再经过这处山口进犯中原的时候,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够送出去的人头够不够多了…… 有了萧文明的帮助,原本戴鸾翔打算花费一两个月完成的工程,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已经完工了,工作效率足足翻了好几倍,让这位自己年龄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元帅,禁不住称叹:真是后生可畏! 手头原定的工作完成了,就可以去处理斜刺里冒出来的戎羌互市这件大事了。 已被毅亲王说服了的戴鸾翔,当然是要亲自回一次洛阳的,可是此处的军务却不可怠慢。 原本戴鸾翔是想把这边的事务交给自己麾下副将的,然而毅亲黄去力排众议,要让戴松独当一面,代替父亲主持军务。 大齐朝对武将有“恩荫”的制度。 但这种“恩荫”也是有相应的限制的,通常只到五品武将以下,这是为了防止军阀的出现。 否则像戴鸾翔这样,自己做到大元帅了,他儿子将来也是大元帅,那还了得? 但是戴松这边,他原本就颇具才能,并且并非拼着老爹的资本,而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功劳,年纪轻轻二十岁出头已经做到了五品的游击将军了。 其实以他的功劳,若不是戴鸾翔压着,说不定就可以做到三品的大官了。 戴松原本就颇有才能,再加上近期没有战事,所以由他来暂时接任其父的职责也能服众。 而戴松经常觉得在平辈的武将之中,自己的能力是突出的,早就应该独当一面了,虽然知道他父亲也是一片苦心,却也总恨他爹不肯给自己立功的机会。 如今终于得到毅亲王的赏识,拿到了独立领军的机会,他当然是磨拳霍霍,一定要将这件差事办好。 戴松越是这样跃跃欲试,他爹戴鸾翔越是感到心中有一丝不安,又反复叮嘱他,只要继续加固此处的防务,如果有余力的话,再在其他山口也新建一些防御工事,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万万不能与戎羌发生冲突。 如此这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戴鸾翔、毅亲王和萧文明,率领着四百萧家军的弟兄,押送着五十名戎羌勇士,浩浩荡荡往洛阳进发。 戴鸾翔终究对他的儿子戴松不能完全放心,因此戴家的亲兵,他一个也没带回洛阳,而是留在山里帮着戴松做事。 发生事件的青岭,离开洛阳城不过一线之隔,但是洛阳城中对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感受到影响。 城池关防不松不紧、维持原状,因此当守城的将军看到突然来了那么一大群戎羌武士,也禁不住心头一阵发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等着进出京城的百姓,看着这群面目同中原人大不相同的戎羌人,也吓得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大片空地。 不过好在这群戎羌武士既有萧家军的押送,又有毅亲王和戴元帅的保证,把守城门的将军向上司汇报了一下之后,便将其放进了洛阳城。 进入洛阳城则是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毅亲王带副国师格雷、翻译多达二人立即进宫,面见皇帝; 第二路,由戴鸾翔立刻赴兵部,向兵部通报戎羌动向并要兵部马上做好应对的准备,以防戎羌发动偷袭; 第三路,则由萧文明率领手下弟兄,押送着剩下的五十名戎羌武士,将其移交给礼部处置。 毅亲王是皇亲国戚,由他负责面圣是最合适不过的,戴鸾翔洛阳周边防务,也当然是应该由他去通知兵部,但是让萧文明护送戎羌武士去礼部,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萧文明对这个差事也很不满意,他说道:“老王爷,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和礼部那些大人多掰扯,怪没劲的!” /77/77155/25724534.html 0361 事难办、脸难看 毅亲王却把老脸一板,半开玩笑似地说道:“这事儿你不做,叫谁去做?你放心,你的温先生陪你一起去,坏不了事的。去见礼部那些大人先混个人熟,早晚对你有好处!” 萧文明无可奈何,只能听从毅亲王的安排,带着四百萧家军押送着到五十名戎羌武士,快步往礼部衙门赶去。 原本四百萧家军的弟兄在洛阳城里明火执仗地行动,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又加上了五十更加引人注目的戎羌武士以及他们带着的骏马,那就更加引人注目了——都引人注目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一时之间,就连负责洛阳治安的京兆尹、负责情报防务的皇城司,都不敢近前过来询问,只敢派人远远盯着。 别看他们在百姓面前有一个算一个,都牛得二五八万一样,可也都怕惹祸上身…… 谁知赶到礼部衙门,看门的老头见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马,立即就慌了神,还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先把大门给关了。 你关了大门,叫萧文明怎么交人呢? 幸亏这老头也是见过些世面,面对萧文明的质问,他也是不慌不忙:“大人,你说要礼部收人……可老头我在这儿当了几十年的差了,就从来没有收过这么多人,咱们又不是兵部、又不是刑部,也没关这么多人的地方,大人说是不是应该去那两个衙门问问?” 什么关人? 来之前,萧文明就已经和毅亲王对好了口径,说明这些戎羌人既不是囚犯,也不是俘虏,而是戎羌的达利可汗派来的使者,自然应当是由礼部接受,至于你不看管他们的时候,要不要从兵部、刑部商借人手,那就是礼部自己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 因此萧文明说道:“你可搞清楚了,这是戎羌派来同我大齐朝谈判的使节,你可要好心伺候,万一坏了事,皇上追问下来,那可不是好办的!” 谁知这个狡猾的看门老头就等着萧文明这话呢! “这位大人说的是,这都是朝廷大事,我一个看门的,大字认不得一箩筐,要是办坏了差事,可吃罪不起。要我,说部里今天当值的侍郎王大人刚刚点卯回家,大人要是着急办这事,赶紧去他的府上,说不定还能将王侍郎拦在门口呢!” 这话说的倒有理。 与其在礼部衙门同这没职没权的看门老头耗时间,还不如直接上门去找王侍郎。 因此萧文明抛下一句话:“那好,不过你且记下了,我是来过礼部衙门的,到时候有人问起来,你可别不认账!” 老头儿连生称是。 萧文明又问:“那我问你,王侍郎家住在哪? 那老头尚未回答,便被温伯明打断了:“萧兄不必问他,我知道怎么走。”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姓王的侍郎,现在所任的官职就是温伯明的父亲曾经当过的,他的宅邸,原先也是温家在京城的老宅。温伯明十四岁以前就一直住在那里。 十四岁的年纪,温伯明已经懂事了,当然知道回老家的路怎么走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么温先生事先也没同我提起过呢?” 温伯明苦涩地摇了摇头:“这确实是我的不对,只是家父的官辞得不是很爽快,又加上同舜钦也是在这里认识的,这段记忆实属凄惨,所以我就一直不愿提起。如今多亏萧兄替舜钦求情,免去了他的贱籍,我心已安,自然也就没什么忌讳的了。” 不过萧文明却有些惋惜:“离任也就离任了,怎么还把在京城里的老宅也卖掉了呢?岂不可惜……” 要知道,这里可是洛阳啊,寸土寸金的地方。 要是放在后世,在首都里哪怕一套小小的四合院,也得价值上亿元,一个官员要是凭正经俸禄,就是几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 然而温伯明却道:“恐怕家父当年也是因为党争的事情伤了心了,再也不想留在京城里吧。” 在温伯明的带领下,萧文明一行一路在洛阳里快步行动,不一刻便已来到了礼部侍郎王大人这一座大宅子门前。 举目望去,果然有一顶轿子正停在宅邸门前,一位官员正在从轿中慢慢走下来,看他的派头,指定就是王侍郎无疑了。 萧文明不愿耽搁,立即就走上前去,一躬身就在王侍郎跟前作了个揖。 因王侍郎下轿的时候,轿门是朝里的,因此并没有看见萧文明带来了这么一大群人马,他忽见这么个陌生人朝他行礼作揖,并且毫不怯场,也吃不准萧文明的路数,便轻轻点头道:“这位不知这位乃是……” 萧文明立即表明身份:“下官乃是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屯千户萧文明,来见王大人是为了……” 王侍郎一见是个小官,且是一员武将,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屑,便答道:“这位大人可要弄清楚了,本官乃是礼部侍郎……” 他话说一半,脑海中忽然想起在与同僚聊天之时,似乎听说过“萧文明”这个名字,并且在隐约间听说,从皇上开始,毅亲王和康亲王两位王爷,一直到戴鸾翔大元帅,都对此人颇为尊重。 因此侍郎王大人的语气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不知有何贵干?” 看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萧文明也懒得同这位侍郎大人多说话,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回侍郎大人,下官奉毅亲王之命,特送几个戎羌人过来。” 送几个戎羌人给他礼部侍郎,并且奉的还是毅亲王的命令,这件事情听起来就不同寻常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侍郎终于收起了全部的轻慢之心,但他依旧对萧文明所谈论的事情有多大缺乏足够的认识。 只见王侍郎整理了一下还未换掉的官袍,轻轻咳嗽一声:“萧大人,这般公务,原本应该是去礼部衙门办理的,然而大人急于找上门来,我也不好推脱。那请问那个戎羌在哪里?” 王侍郎说完这句话,立即就后悔了。 因为在一秒钟之后,他循着萧文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自己的轿子后面不知何时浩浩荡荡地站上了几百人马,而他们押送的戎羌人居然也有四五十人之多,看这架势,倒不像是送人到礼部来的,分明就是领着大军想要来踏平礼部的…… 这位王大人在礼部侍郎任上,也当了十几年官了,可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他舌头都大了、说话都起了瓢、就连颚下那一部精心打理过的山羊胡须,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这……这……这些人就是萧大人所说的戎羌人吗?” 萧文明只想快点把差事办完:“那是当然,这种事情谁敢作假?” “这么多戎羌人啊……” 哪怕对于毅亲王和戴鸾翔而言,都是最棘手的烫手山芋,又更何况是一个礼部侍郎了? 在王侍郎眼里,这几十个戎羌人,就好像是几十个散发着臭味的大粪球,别说是同他们接触了,哪怕就是靠近他们一点点,王侍郎都不愿意。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把这堆粪球轮起大脚踢走。 “萧大人,这么难办的一件事情,恐怕不是我区区一个侍郎可以做主的。我上头还有礼部尚书大人,你不如向他请示一下。” “有那个必要吗?”一旁的温伯明闪过半步,“要不要接收这些戎羌人也不需要王侍郎拿出意见。毅亲王都已经说了,礼部只需把人安排下来就可以了,这点小事,侍郎大人还是可以说了算的吧?” 王侍郎沉沉看了一眼说话的温伯明,心想:这个读书人大体就是萧文明的师爷了,没想到这等小武官的师爷,居然还懂得朝廷的体制,的确不好对付。 不过讨论体制问题,对于王士郎这个老官僚也是驾轻就熟,便同温伯明滔滔不绝地争辩了起来,反正就是不肯接手这些个戎羌武士。 萧文明这边都已经急坏了,这些戎羌武士虽然都已经被解除了武装,但这边毕竟是京城洛阳,放着那么大一堆形容奇怪的戎羌人在街上,那是个事儿吗? 萧文明根本不想同这位,牛皮糖似的王侍郎多废话,被他说的急了,直接就摆出毅亲王的面子:“王大人,你可搞清楚了,我可不是自说自话就来的,是奉了毅亲王的命令来的!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再敷衍推诿,误了皇上的大事,恐怕你也吃罪不起!” 区区一个六品的千户,居然这样敢对礼部的二把手说话。 王侍郎被萧文明的“无礼”激怒了,这下连毅亲王的面子都不给了:“萧大人,你可要搞明白了!毅亲王是王爷不假,可是没有皇上的旨意,也没法插手礼部的事务。据本官所知,肾上也不过是叫老王爷,关照一下洛阳防务,此事同我礼部没有关系,本官自然也就不必听命于毅亲王。” 萧文明听了这话就火了,在这里争论了老半天了,还是争不出个子丑寅卯,难道就为了这一点点小事,就要争论到海枯石烂吗? /77/77155/25724535.html 0362 这回是怕了 早就听说大齐朝廷办事的效率极其低下,如今的萧文明总算是体会到一些了。 也算是投降了…… 他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就算大人你说得有理好了,那可否请王大人辛苦一下,去把这件事情通知尚书大人,让他出面说话?” 萧文明这个提法已经是退了一万步了,然而这位王侍郎却依旧不肯松口:“萧大人,这几个戎羌是你带来的,安顿他们也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要去找尚书大人也是你去找,同本官没有关系!” 这话彻底让萧文明激怒了,要是真的按照这位王侍郎的说法,自己提着这几十个戎羌武士,在洛阳城里招摇过市地去找了尚书达人,可是万一礼部尚书也不肯接手,又把皮球踢回来了,那可怎么办? 要知道侍郎和尚书都在礼部里混,都是一路货,如果说双方有区别的话,那多不过就是尚书大人要比侍郎大人更加狡猾,更加难以说话。 这时萧文明的声音语气已经变得很强硬了,颇有几分自己在苏州府说话时候的威风:“我说王侍郎,你也是领朝廷俸禄的老大人了,怎么就一点不肯替国家分忧呢?你就是不肯替国家分忧,好歹也给自己的前程出路考虑一下吧?我带着那么大一队人,已经在洛阳城里走了一圈了,要是再这么没头苍蝇一样走下去,出了什么意外,皇上问起来,我就说是王世郎反复推脱。到时候,不知王侍郎应当何以自处?” 萧文明这话说的已经很给王侍郎面子了,谁知这根老油条依旧不肯领情:“出了事,那也是兵部的责任,是京兆尹的责任,皇城司也管得着,但就是同我礼部无关!” 听着王侍郎如此推脱,萧文明也顾不得他的脸面了,直接说道:“既然王大人这样说,那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有理,就只有请皇上判断了!末将这就将这些戎羌人,送到皇上那里去,送到宫里去,到底由谁接受,让皇上拿主意好了!” 王侍郎不可能不怕皇帝,也知道这么搞,肯定会把事情搞大,但是他就是断定了萧文明这么小小的一个五品的屯田所千户,就是给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人直接领到皇宫里去。 就是她真有这样的胆量,却也没有这样的门路。 于是王侍郎轻蔑地一笑:“那好啊,那萧大人就尽管去问皇上好了,可别忘了把问出来的结果告诉本官哦!” 他还真是看错了萧文明,萧文明真就是个不怕惹事的,真是遇上的事,别说是找皇帝了,就是找玉皇大帝萧文明也敢去找! 然而这回,萧文明却没有发挥的机会了…… 正当萧文明正在下决心要不要真的去找皇帝理论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是谁呀?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要找皇上去理论……嘿嘿去理论什么?” 这声音萧文明甚是熟悉,其实他在不久之前就听过,正是皇宫里的大太监 六麻子! 别看六麻子在皇帝面前、在毅亲王面前,乖巧的就跟只小猫咪似的,可他毕竟是朝野闻名的大太监,时在皇帝面前说得响话的人,朝廷里那么多的官员,哪个敢不给他的面子? 王侍郎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见竟是六麻子来了,也不去搭理萧文明,直接上前几步,遥遥地拱手道:“竟然是刘公公来了!下关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六麻子则完全没把这位侍郎大人看在眼里,随口答应了一句:“好说好说。”便又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皇上在宫里等你,等着正着急呢!叫杂家出来看一看,问一问你的事儿办妥了吗?” 王侍郎把这话听了一愣——原来眼前这个小小的千户,居然真的能够面见皇上! 那这玩意儿可就了不得了!万一他和皇上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刻意地告他一个刁状,只要稍稍提起那么几句,皇帝降罪下来,那就是他脑袋上这个礼部侍郎的帽子,可就要应声落地了! 然而让王侍郎惊讶的话还在后头呢! 只听萧文明说道:“麻公公,不是我不想早点把事情办完,实在是这位侍郎王大人软硬不吃,就这么五十个戎羌人,我愣是交不掉。带着他们,怎么见皇上?” 光“麻公公”三个字,就让王侍郎惊得目瞪口呆了! 这位礼部侍郎大人对宫闱内事也颇有耳闻,当然知道这位大太监最讨厌别人称他一个“麻”字,可萧文明却将这个字挂在嘴边,并且六麻子听了之后却丝毫没有动气…… 可见萧文明背景之深厚,就连大太监刘麻子都不得不有所忌惮! 就算他没有什么背景,哪怕只是六麻子的亲戚,随口叫叫,那也足够可怕了…… 王侍郎一个愣神,却听六麻子又说道:“我说王大人,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咱们做奴才的不抓紧地办,等着被砍头吗?” “这个……那个……”王侍郎支吾着说道,“可这事儿……确实与礼部无关啊!” “别这个那个的了!”六麻子忽然厉声说道,“你们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事儿,难道还要来问我?我一个废人,哪懂得这些事?要不要我奏明皇上,让皇上来下旨?“ 萧文明认识刘麻子也不过两天的时间,看他说话一直和和气气的,还以为他是个笑面虎呢! 没想到这头老虎忽然露出了獠牙,居然如此可怕…… 礼部的王侍郎,在京城里当的官职怎么着也得能排上全洛阳的前五十了,看年纪也得有将近六十岁了,可刘麻子教训他,就跟老师教训小学生似的丝毫不留情面,吓得王侍郎那脚下一软一个趔趄,伸手扶了一下轿子,方才能够站稳…… 看来这一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不过现在的萧文明倒也,乐得狐假虎威。 他笑道:“侍郎大人就是何必呢?方才 早早答应下来,不就行了吗?” 王侍郎心中暗骂了一句“小人得志”,可脸上却还不得不摆出笑容:“都怪老臣老眼昏花,刚才没听见是奉了毅亲王的命令,这才闹出了误会。既然这些人都是戎羌来的使节,那自然应当由礼部来接受,只是他们人来的太多,礼部也没那么多的人手,能否等我去其他衙门多借些衙役,才好将这些人妥善安置了……” “等你把人叫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萧文明说道,“这样好了,我手下的这些屯田兵,先留在老大人这里供你差遣。等把这些个戎羌人全都安置妥了,你再让他们出城安营扎寨,怎么样?” 不待那王侍郎同意,六麻子立即应和道:“还是萧大人会办事,这样做很好。萧大人你就快跟我走吧,皇上哪儿等得都上火了!” 他们这两人一唱一和,压根就没有王侍郎说话的份儿。 好不容易趁着萧文明和六麻子离开的机会,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萧大人、刘公公,今天这差事我可没有办砸,圣上面前,还请两位替我周全两句……” 这句话不说还不要紧,六麻子听了这话,特意转过身来:“王大人,圣上要是不问,杂家自然也不会去说;可万岁爷要是问起来,杂家若不如实禀告,那就是欺君之罪!杂家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下面少了一个脑袋,现在就只剩下一颗脑袋,还要留着吃饭呢,可没法替你王大人顶罪!” 其实六麻子平常是很喜欢帮官员做一些好事的——当然,他不是活雷锋,做了好事,既要留名、也要留钱,官员们给他一些孝敬,那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今天他却不愿意当这么个冤大头,那是因为皇帝真的是急了,萧文明迟到的事情,皇帝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革职查办那都是轻的,贻误军机之罪,那是可以直接要杀头的! 不过看样子,王侍郎是多虑了,刘麻子也猜错了,皇帝根本就没有心思来搭理这件事情。 他见萧文明姗姗来迟,先是埋怨了一句,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萧文明,听说这几个戎羌人是你带来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好好说说。” 这件事情,萧文明已经跟毅亲王和戴鸾翔通过气了,约好了大家各说各的,但基本的事实都是相互吻合的,这样才能在精明的皇帝面前过关。 戴鸾翔这边的说法,是发现了这群戎羌人的行动之后便一路追击,在半途遇到了萧文明,将戎羌前后夹击、一举拿下;而萧文明这边的说法,自然就变成了前头堵住这队戎羌骑兵,不久之后戴鸾翔的追兵也到了,双方齐心合力将其控制住。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避重就轻,并且是将这边被动的行为,描述得十分主动,多少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但是再怎么涂脂抹粉,原本事件的底子大差不差,这样才能让当今这位机智敏感的皇帝挑不出漏洞。 /77/77155/25724536.html 0363 帝师 萧文明的话,皇帝听得非常仔细,听到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个萧文明!刚刚进京又替朕立下这么大一件功劳,朕都不知要怎样赏你了!” 萧文明又不傻,当然知道皇帝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说得是冠冕堂皇,是要给自己论功行赏,其实不就是想对一对萧文明、毅亲王和戴鸾翔三者之间的口供吗?想要试探一下,看这三个人说话之间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有没有在欺骗他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也幸亏毅亲王经验丰富,并且对皇帝的个性十分了解,所以才预判出了皇帝的动机,在进宫之前,特意统一了口径,这才能在皇帝面前无惊无险地过了关。 而在这三人之中,萧文明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毅亲王的政治地位超脱,偏就是大元帅戴鸾翔最为纠结。 皇帝的问话让他惴惴不安,还没兴师问罪,自己就先认错了。 只见戴鸾翔拱手上前,原本异常魁梧的身躯也似乎缩小了一圈:“圣上委我以重整洛阳防务的重任,奈何微臣有辱圣命,险些让那些戎羌人马蒙混过关,还请圣上责罚。” 戴鸾翔,皇帝几年前已经责罚过一次了。 那一次的责罚,导致了野驴岭惨败的悲剧,这样的惨案皇帝着实不想再来第二次了,要是真来一次,恐怕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也做不稳了。 况且放眼四周,眼下除了戴鸾翔以外,便无第二个可用之人,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罪过就责罚此人的话,反而会动摇军心,那还不如将计就计,卖他一个面子,也好显得皇帝宽宏大量。 “大元帅何必自责?刚才听皇叔和萧文明介绍,其实你已经派人追击了,也就闹不出什么大祸。要朕看,也就亏是你在镇守北方,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这伙人已然跑到朕的金銮殿上来了!” 这句话略带夸张,是皇帝的自嘲之语,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可是在场之人却笑不出来。 尾随追击戎羌,这件事情小一半是编出来的,戴鸾翔正为这件事情心虚呢,皇帝再一次提了出来,让他半句话都不敢接,只是一个劲地谢罪。 皇帝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好了,现在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这几个戎羌人,口口声声说是副国师,叫什么格雷的,也不知查明身份了没有,到底是真是假?” 毅亲王上前半步道:“皇上已经请了卫老相国以及礼部尚书张大人前来验看国书,老相国目光如炬,是真是假必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毅亲王说的这个位老相国名字叫卫玉章,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资格却极老,在官场之中已经打磨了有三十多年了,并且始终在朝廷中枢行走。 眼下六部九卿,只要年纪不超过七十岁的,全都是他的晚辈。 只因为卫玉章从小就是神童,被称为麒麟儿,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时,年纪才十五岁,此后一直得到历任皇帝的赏识,如今已经是四朝元老,门 生故吏遍布天下。 并且在党争之中,他也是新党的领袖,故而在如今这个朝堂之上,他是当之无愧的百官领袖,就连毅亲王都要让他三分,称呼他一声“老相国”。 并且因为卫玉章人品出众、才华卓越,还是当今这位万岁爷的老师,更有了帝师的这一层身份,这回为了辨明这几个戎羌人的身份,进而商讨互市之时,皇帝把卫玉章都惊动了,可见他对这件事情也是极为重视。 皇帝的重视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几个戎羌人,果然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一点耐心都没有,互市之事事关重大,朕正要缓缓商议,他们偏偏杀上门来,如今准与不准,都必须拿出个态度来,真是令人生厌!”皇帝恨恨说道。 “皇上息怒……”毅亲王说道,“不过这也正是个机会,皇上正好可以借戎羌人的嘴巴,催一催朝堂上面这些官员,免得他们一点点小事就争论个没完。” 毅亲王本人是赞同互市的,这样的想法当然不会错,但是皇帝不仅要办事,还需要调和朝堂的关系,就不能不多考虑一些了。 “皇叔说的固然痛快,可就怕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的,还是得等卫师傅回来之后再说吧!” 卫玉章的办事能力极强,并没有让皇帝以及萧文明等人等候太久,他便已经过来面圣了。 近来这几日天气渐渐阴寒,原本前两天因为有阳光普照,所以在御花园里办事还十分惬意,可这两天却是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御花园里当然是呆不住了。 故而皇帝选定商议的事情的地点,照例选在了勤政殿。 这处宫殿,是专供皇帝日常起居办公所用的,不如那些举办仪式的宫殿,所以面积并不大,但采光不错,殿宇之中十分明亮。 故而靠着明亮的光线,卫玉章一踏进宫门,萧文明便将这位相国大人瞧了个明白。 只见此人精神抖擞、步履稳健,年纪只在五十岁出头,头发还没有全白,下巴上留着三捋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眼神炯炯有神,显得十分坚定干练。 身上穿着的官服,虽然不新,但也不旧,被浆洗得一尘不染、熨烫的一丝不苟,可见这位相国大人也是个极修边幅的人。 像这样的人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对别人的要求自然也不会松到哪里去,这同当今皇帝几乎是如出一辙——真不愧是师傅的好徒弟,徒弟的好师傅。 只见卫玉章神情肃穆,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上前来。 因他是皇帝的老师,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教法,因此在礼数上皇帝也不敢怠慢,亲自迎上前来,先以学生的身份,向卫玉章行了个礼:“啊,师傅来了……” 这种礼仪方面的事情,一响都是各论各的。 皇帝是卫玉章的师傅,卫玉章也是皇帝的臣子,便也回了个臣下的礼仪:“啊,皇上,老臣有礼了。” 同皇上见过礼,卫玉章又同毅亲王打了招呼。 他们两个人的年龄资历 差不多,撇开一位是皇亲国戚,一位是朝堂相国的身份,这两个人算是平辈,因此见面也最放松一些,一拱手微微一笑,就算完礼了。 戴鸾翔则是晚辈,又是下属,便十分恭敬地一揖到底。 卫玉章也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也十分客气地回了礼,便又走到了萧文明面前。 萧文明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出现在大齐王朝统治的最核心,原本就不同寻常,因此他还以为卫玉章并不认识自己。 萧文明刚刚想开口做自我介绍,没想到又是这卫相国大人先开口说话:“啊,你便是萧文明吗?年纪轻轻颇有作为,我也是早有耳闻!” 原来是这卫玉章身为帝师、位居相国,又总揽朝政,宫里宫外的布设的眼线自然众多,萧文明跟着毅亲王一起面圣,那也是一件大事,自然难逃卫玉章的耳目。 不过好在这位皇帝的老师对萧文明的印象还不算太差,这句话说的也是褒奖之词,萧文明心里也稍稍放心,便也谦虚道:“老相国,卑职只是穷乡僻壤的小武官,很多地方不懂规矩,还请相国指点。”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虽然不能说是假客气,但也是给卫玉章留够了面子。 没想到卫玉章还真摆起帝师的架子了,对萧文明说道:“萧千户的作为,本相爷听说过,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很难得的了。皇上也常说,要是满朝文武之中,多几个有像萧千户这样的,皇上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老陈也就能少几根白头发……不过萧大人有些事情做得过于乖张,不合常理人情,日后需要多加留意。须知: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也!” 这几句话萧文明真是越听越不舒服,好端端地这还是第一次见面,那么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放到谁身上也不会开心的。 然而卫玉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是大齐朝国内地位最高的文官,就是当初桑淳元还活着的时候,他小小一个江南到总管,在卫玉章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官而已。 萧文明现在实在是没有实力,也没有资格,同卫玉章做一番口舌之争,况且这时就连皇帝也是站在卫玉章这一边:“萧文明,师傅的话你可记下来,你是个会办事的,可也要记得多读书,这样才能增广见识,朕也好提拔于你。” 被教训了几句话,萧文明心里当然不痛快,但是皇帝和相国都这样说他,他也没法反驳。 否则就是同整个大齐朝廷作对,他自己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实力。 说过了萧文明,卫玉章又把矛头对准了大太监刘麻子。 他眼色一沉,对这位内宫之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说道:“刘公公,我们这边正要商议国家大事,并非尔等阉人能够旁听的。皇上这边也无需你伺候,你就先退下去吧!还有,告诉你手下那些太监宫女,站得离勤政殿远远的,要是离得太近,瓜田李下,不是偷听也成了偷听了。偷听这种国家机密大事,那是要杀头的,也是为了他们好。” /77/77155/25749428.html 0363 帝师 萧文明的话,皇帝听得非常仔细,听到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个萧文明!刚刚进京又替朕立下这么大一件功劳,朕都不知要怎样赏你了!” 萧文明又不傻,当然知道皇帝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说得是冠冕堂皇,是要给自己论功行赏,其实不就是想对一对萧文明、毅亲王和戴鸾翔三者之间的口供吗?想要试探一下,看这三个人说话之间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有没有在欺骗他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也幸亏毅亲王经验丰富,并且对皇帝的个性十分了解,所以才预判出了皇帝的动机,在进宫之前,特意统一了口径,这才能在皇帝面前无惊无险地过了关。 而在这三人之中,萧文明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毅亲王的政治地位超脱,偏就是大元帅戴鸾翔最为纠结。 皇帝的问话让他惴惴不安,还没兴师问罪,自己就先认错了。 只见戴鸾翔拱手上前,原本异常魁梧的身躯也似乎缩小了一圈:“圣上委我以重整洛阳防务的重任,奈何微臣有辱圣命,险些让那些戎羌人马蒙混过关,还请圣上责罚。” 戴鸾翔,皇帝几年前已经责罚过一次了。 那一次的责罚,导致了野驴岭惨败的悲剧,这样的惨案皇帝着实不想再来第二次了,要是真来一次,恐怕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也做不稳了。 况且放眼四周,眼下除了戴鸾翔以外,便无第二个可用之人,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罪过就责罚此人的话,反而会动摇军心,那还不如将计就计,卖他一个面子,也好显得皇帝宽宏大量。 “大元帅何必自责?刚才听皇叔和萧文明介绍,其实你已经派人追击了,也就闹不出什么大祸。要朕看,也就亏是你在镇守北方,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这伙人已然跑到朕的金銮殿上来了!” 这句话略带夸张,是皇帝的自嘲之语,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可是在场之人却笑不出来。 尾随追击戎羌,这件事情小一半是编出来的,戴鸾翔正为这件事情心虚呢,皇帝再一次提了出来,让他半句话都不敢接,只是一个劲地谢罪。 皇帝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下去:“好了,现在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这几个戎羌人,口口声声说是副国师,叫什么格雷的,也不知查明身份了没有,到底是真是假?” 毅亲王上前半步道:“皇上已经请了卫老相国以及礼部尚书张大人前来验看国书,老相国目光如炬,是真是假必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毅亲王说的这个位老相国名字叫卫玉章,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资格却极老,在官场之中已经打磨了有三十多年了,并且始终在朝廷中枢行走。 眼下六部九卿,只要年纪不超过七十岁的,全都是他的晚辈。 只因为卫玉章从小就是神童,被称为麒麟儿,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时,年纪才十五岁,此后一直得到历任皇帝的赏识,如今已经是四朝元老,门 生故吏遍布天下。 并且在党争之中,他也是新党的领袖,故而在如今这个朝堂之上,他是当之无愧的百官领袖,就连毅亲王都要让他三分,称呼他一声“老相国”。 并且因为卫玉章人品出众、才华卓越,还是当今这位万岁爷的老师,更有了帝师的这一层身份,这回为了辨明这几个戎羌人的身份,进而商讨互市之时,皇帝把卫玉章都惊动了,可见他对这件事情也是极为重视。 皇帝的重视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几个戎羌人,果然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一点耐心都没有,互市之事事关重大,朕正要缓缓商议,他们偏偏杀上门来,如今准与不准,都必须拿出个态度来,真是令人生厌!”皇帝恨恨说道。 “皇上息怒……”毅亲王说道,“不过这也正是个机会,皇上正好可以借戎羌人的嘴巴,催一催朝堂上面这些官员,免得他们一点点小事就争论个没完。” 毅亲王本人是赞同互市的,这样的想法当然不会错,但是皇帝不仅要办事,还需要调和朝堂的关系,就不能不多考虑一些了。 “皇叔说的固然痛快,可就怕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的,还是得等卫师傅回来之后再说吧!” 卫玉章的办事能力极强,并没有让皇帝以及萧文明等人等候太久,他便已经过来面圣了。 近来这几日天气渐渐阴寒,原本前两天因为有阳光普照,所以在御花园里办事还十分惬意,可这两天却是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御花园里当然是呆不住了。 故而皇帝选定商议的事情的地点,照例选在了勤政殿。 这处宫殿,是专供皇帝日常起居办公所用的,不如那些举办仪式的宫殿,所以面积并不大,但采光不错,殿宇之中十分明亮。 故而靠着明亮的光线,卫玉章一踏进宫门,萧文明便将这位相国大人瞧了个明白。 只见此人精神抖擞、步履稳健,年纪只在五十岁出头,头发还没有全白,下巴上留着三捋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眼神炯炯有神,显得十分坚定干练。 身上穿着的官服,虽然不新,但也不旧,被浆洗得一尘不染、熨烫的一丝不苟,可见这位相国大人也是个极修边幅的人。 像这样的人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对别人的要求自然也不会松到哪里去,这同当今皇帝几乎是如出一辙——真不愧是师傅的好徒弟,徒弟的好师傅。 只见卫玉章神情肃穆,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上前来。 因他是皇帝的老师,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教法,因此在礼数上皇帝也不敢怠慢,亲自迎上前来,先以学生的身份,向卫玉章行了个礼:“啊,师傅来了……” 这种礼仪方面的事情,一响都是各论各的。 皇帝是卫玉章的师傅,卫玉章也是皇帝的臣子,便也回了个臣下的礼仪:“啊,皇上,老臣有礼了。” 同皇上见过礼,卫玉章又同毅亲王打了招呼。 他们两个人的年龄资历 差不多,撇开一位是皇亲国戚,一位是朝堂相国的身份,这两个人算是平辈,因此见面也最放松一些,一拱手微微一笑,就算完礼了。 戴鸾翔则是晚辈,又是下属,便十分恭敬地一揖到底。 卫玉章也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人,也十分客气地回了礼,便又走到了萧文明面前。 萧文明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官,出现在大齐王朝统治的最核心,原本就不同寻常,因此他还以为卫玉章并不认识自己。 萧文明刚刚想开口做自我介绍,没想到又是这卫相国大人先开口说话:“啊,你便是萧文明吗?年纪轻轻颇有作为,我也是早有耳闻!” 原来是这卫玉章身为帝师、位居相国,又总揽朝政,宫里宫外的布设的眼线自然众多,萧文明跟着毅亲王一起面圣,那也是一件大事,自然难逃卫玉章的耳目。 不过好在这位皇帝的老师对萧文明的印象还不算太差,这句话说的也是褒奖之词,萧文明心里也稍稍放心,便也谦虚道:“老相国,卑职只是穷乡僻壤的小武官,很多地方不懂规矩,还请相国指点。”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虽然不能说是假客气,但也是给卫玉章留够了面子。 没想到卫玉章还真摆起帝师的架子了,对萧文明说道:“萧千户的作为,本相爷听说过,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很难得的了。皇上也常说,要是满朝文武之中,多几个有像萧千户这样的,皇上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老陈也就能少几根白头发……不过萧大人有些事情做得过于乖张,不合常理人情,日后需要多加留意。须知: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也!” 这几句话萧文明真是越听越不舒服,好端端地这还是第一次见面,那么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放到谁身上也不会开心的。 然而卫玉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是大齐朝国内地位最高的文官,就是当初桑淳元还活着的时候,他小小一个江南到总管,在卫玉章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官而已。 萧文明现在实在是没有实力,也没有资格,同卫玉章做一番口舌之争,况且这时就连皇帝也是站在卫玉章这一边:“萧文明,师傅的话你可记下来,你是个会办事的,可也要记得多读书,这样才能增广见识,朕也好提拔于你。” 被教训了几句话,萧文明心里当然不痛快,但是皇帝和相国都这样说他,他也没法反驳。 否则就是同整个大齐朝廷作对,他自己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实力。 说过了萧文明,卫玉章又把矛头对准了大太监刘麻子。 他眼色一沉,对这位内宫之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说道:“刘公公,我们这边正要商议国家大事,并非尔等阉人能够旁听的。皇上这边也无需你伺候,你就先退下去吧!还有,告诉你手下那些太监宫女,站得离勤政殿远远的,要是离得太近,瓜田李下,不是偷听也成了偷听了。偷听这种国家机密大事,那是要杀头的,也是为了他们好。” /77/77155/25749430.html 0364 互市之事,不可轻允 卫玉章这几句话看似是在教训那些太监、宫女,实际上在敲打眼前这个六麻子的。 以六麻子的聪明,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然而他即便身为首席大太监,终究还是不敢同卫玉章顶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才六麻子在礼部王侍郎面前是何等的趾高气扬,萧文明是亲眼所见的。 如今却在卫玉章的面前被教训的不敢还一个字的嘴,这回萧文明也是亲眼所见。 这个六麻子,看他的面相就不是个好人,可他却被毫无悬念地被卫玉章给压制住了,可见卫玉章,乃是一个能够压制住坏人的人,像这样的人就更加不能得罪。 并且这回皇帝还是站在他这位老师这一边的。 只听皇帝说道:“卫师傅说的对,六麻子你先退下去。照六师傅所说的,叫你手上那些人离勤政殿远远的,我这边不需要他们的伺候,可别有一两个耳朵长、舌头长的被朕发现了,朕可是要大开杀戒的!这些日子,后宫里这些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也正好找个由头,可以整顿一下,叫他们都留意着,别一个不小心当了出头鸟!” 这下最大的靠山也不帮着自己了,六麻子无话可说,便只能悻悻退了下去。 或许这时候,在他面前出现个不守规矩的太监或者宫女,就会成他出气的对象,挨打受罚不说,搞不好连性命都丢了…… 斥退了六麻子,皇帝便把主题拉了回来:“戎羌的国书,师傅看过了吧?对于他们提出来的互市的请求,不知师傅有何高见?” 卫玉章城府深厚,从来不会轻易发表意见,而是一脚就把皮球踢给了,仿佛跟班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礼部尚书。 这位尚书大人姓张,年纪比卫玉章还要大上几岁,可站在卫玉章的身边,就好似站在大学教授身旁的研究生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听到卫玉章点自己的名字,这位礼部的张尚书赶紧上前半步:“回皇上,这份国书微臣已同相国大人,一同参研过了,应当是真的不假。但是言辞颇有不合时宜之处,就比如说这一处,他用了‘致’字而不用‘奉’字,显得戎羌的达利可汗同皇上平起平坐,有失我天朝大国的威仪……” 祭祖、祭天、宴请外国使臣等等仪式时候,为皇帝草拟文章,原本就是礼部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位张尚书更是各中高手,寻章摘句乃是他的本行。 因此戎羌这一份短短的文书,被他锱铢必究地找出了五六处纰漏,虽然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但骨头就是骨头,这几处文词上的不当之处,还真是真实存在的。 一开始,对于礼部张尚书的这些话,众人听的还是很认真的,因为一份国书写得好坏,能够直接体现戎羌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也就可以从字里行间探查出戎羌的意图。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位张尚书似乎并没有 这样的政治敏锐性,他在这边推敲文字,也不过是单纯的推敲文字而已,寻找的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 离开皇宫之后,萧文明对这位张尚书也颇有微词,说他都已经做到尚书了,怎么居然还像私塾里的先生一样较真? 并且挑出来的这些毛病,也就是个别用词有些不妥而已,又不会导致什么歧义,何必研究这么仔细?瞧他的样子,真恨不得把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拆开来,看看关节缝隙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 温伯明却说:“这位张尚书才是把官做的通透了的人。他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他寻常一个尚书可以掺合的,便故意长篇累牍地说点陈词滥调出来,为的就是让皇帝知道,他张尚书并没有处理这样大事情的才能,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也就避开了可能的祸患。这一招叫做藏拙,那是官场上十分高级的一招绝招。” 果不其然,张尚书越说越是乏味——事实上他就是往枯燥乏味的风格上走的——众人听了无不愁眉紧锁。 又多说了几句,皇上就已经沉不住气了:“罢了罢了,这里又不是翰林院,又不是在编纂前朝史书,至于这么字斟句酌的么?戎羌原本就不通中国文字,这份国书大约也是请,几个落魄的文人代写的,这些人要是真有真才实学,早就投身科举考上功名了,能有什么好文采?你就不要一一点评了,真是无聊!” 张尚书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他极为迅速熟练地退后了半步,跪倒在地:“皇上教训的是,皇上教训的是。”便垂着头不再言语了。 看来这一招藏着的功夫,真的被他练到化境了。 然而他这只狡猾的猴精却碰上了猴王。 只听相国卫玉章道:“张大人,皇上知道你是翰林学士出身,写的一首好文章,可你现在是礼部尚书,番邦要求议和、通商之事,你们礼部自然应该拿个主意出来。还在这边咬文嚼字,那依旧不脱一个翰林学士。要不要皇上这就撤了你礼部尚书的职务,把你贬到翰林院去。那边修国史、编实录从来就不嫌人多,派你过去岂不是恰如其分?” 这真是全怕内行,张尚书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逃过这一劫的,却不料自己的伎俩,居然被卫玉章当场点破,他堂堂一个礼部尚书,此时此刻就宛若跳梁小丑! 皇帝原本就对张尚书心怀不满,只是碍于卫玉章的身份还不便发作。 如今看他的卫师傅都直接骂了出来,那皇帝便再无禁忌:“朕这边不用你再跪着丢人现眼!你把戎羌的国书留下,爬起来,快滚吧!” 张尚书今天属于是藏拙藏到了泥坑里,整个人都陷得进去。 他唯恐在皇帝面前再多呆一秒钟,就会引来多一秒钟的愤怒,甚至不敢亲手把国书交给皇帝,而是放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就跑离了勤政殿。 皇帝亲自捡起这份国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问卫玉章:“师傅, 戎羌人就在洛阳城里了,要不要互市,总得拿个主意。不知师傅是怎样看的?” 其实卫玉章刚才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他刚才询问礼部的意见,只不过他想拿尚书大人出来顶一顶,先试探一下皇帝的口风。 没想到这位张大人着实是根牛皮糖,光顾着明哲保身了,皇帝的态度他半点没有试出来。 这就相当于前头是千军万马,张尚书这个打头阵的却临阵脱逃,搞的应该是中坚主力的卫玉章,却要打这个前锋。 此情此景,让卫玉章当然是一肚子的气,所以才难得地扯破了脸皮,当着皇帝的面就将那姓张的臭骂了一顿。 不过既然皇帝问到嘴边了,卫玉章当然是有话要讲:“皇上,臣以为互市之事,不可轻允许……” 这个主张和皇帝心中所想的并不一致,皇帝听了心头一紧,问道:“不知师傅为何如此主张?” 卫玉章回答:“戎羌都是蛮夷,生性狡诈。同我国互市通商,其实并没有什么修好的诚意,就是为了贪图我天朝上国的商品货物而已。并且他们仗着好勇斗狠,一两仗打下来,就要逼得我天朝上国打开国门,那周边的蛮夷见了,那岂不是人人都要向我朝挑衅?这样就会开启侥幸之端,因此互市之事不可应允!” 这几条理由说的萧文明心中一动。 当初自己准备和倭寇通商的时候,也曾向朝廷打过报告,虽然最后皇帝是有惊无险地下了圣旨同意了的,但是据说那时候也颇有不同的意见,并且当时摆出的理由同现在卫玉章现在所说的如出一辙。 当然了,开设一个小小的港口,从倭国一个小小的家族通商,换来一年几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让卫玉章这位相爷亲自出头说话。 但是这也代表了朝廷当中一种主流的声音——相对而言,反对通商互市的势力还是比较偏保守的,并且实力深厚! 而现在的萧文明其实也是赞同互市的却也——没想到,当初和现在的自己,对付的竟然是同一波人,这笔账真不知应当从何年何月开始算起…… 一样的一句话,从不一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威力就是大不相同,从卫玉章嘴里吐出来,更是重若千钧。 皇帝现在虽然并不同意卫玉章的说法,但是碍于老师的身份,他也不便当面反驳,只能求助于身份地位同老相国相似的老王爷:“皇叔,这时你怎么看?也说两句嘛!” 如果说是第一次被皇帝问起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听了卫玉章的主张之后,毅亲王的回答肯定会圆滑许多。 但是之前毅亲王已经在皇帝面前表达了支持互市的主张,在这种情况下,他便不能轻易地改弦更张,否则就会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朝秦暮楚的印象。 在得罪皇帝和得罪相国之间,毅亲王还是选择了得罪相国。 /77/77155/25749433.html 0364 互市之事,不可轻允 卫玉章这几句话看似是在教训那些太监、宫女,实际上在敲打眼前这个六麻子的。 以六麻子的聪明,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然而他即便身为首席大太监,终究还是不敢同卫玉章顶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才六麻子在礼部王侍郎面前是何等的趾高气扬,萧文明是亲眼所见的。 如今却在卫玉章的面前被教训的不敢还一个字的嘴,这回萧文明也是亲眼所见。 这个六麻子,看他的面相就不是个好人,可他却被毫无悬念地被卫玉章给压制住了,可见卫玉章,乃是一个能够压制住坏人的人,像这样的人就更加不能得罪。 并且这回皇帝还是站在他这位老师这一边的。 只听皇帝说道:“卫师傅说的对,六麻子你先退下去。照六师傅所说的,叫你手上那些人离勤政殿远远的,我这边不需要他们的伺候,可别有一两个耳朵长、舌头长的被朕发现了,朕可是要大开杀戒的!这些日子,后宫里这些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也正好找个由头,可以整顿一下,叫他们都留意着,别一个不小心当了出头鸟!” 这下最大的靠山也不帮着自己了,六麻子无话可说,便只能悻悻退了下去。 或许这时候,在他面前出现个不守规矩的太监或者宫女,就会成他出气的对象,挨打受罚不说,搞不好连性命都丢了…… 斥退了六麻子,皇帝便把主题拉了回来:“戎羌的国书,师傅看过了吧?对于他们提出来的互市的请求,不知师傅有何高见?” 卫玉章城府深厚,从来不会轻易发表意见,而是一脚就把皮球踢给了,仿佛跟班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礼部尚书。 这位尚书大人姓张,年纪比卫玉章还要大上几岁,可站在卫玉章的身边,就好似站在大学教授身旁的研究生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听到卫玉章点自己的名字,这位礼部的张尚书赶紧上前半步:“回皇上,这份国书微臣已同相国大人,一同参研过了,应当是真的不假。但是言辞颇有不合时宜之处,就比如说这一处,他用了‘致’字而不用‘奉’字,显得戎羌的达利可汗同皇上平起平坐,有失我天朝大国的威仪……” 祭祖、祭天、宴请外国使臣等等仪式时候,为皇帝草拟文章,原本就是礼部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位张尚书更是各中高手,寻章摘句乃是他的本行。 因此戎羌这一份短短的文书,被他锱铢必究地找出了五六处纰漏,虽然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但骨头就是骨头,这几处文词上的不当之处,还真是真实存在的。 一开始,对于礼部张尚书的这些话,众人听的还是很认真的,因为一份国书写得好坏,能够直接体现戎羌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也就可以从字里行间探查出戎羌的意图。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位张尚书似乎并没有 这样的政治敏锐性,他在这边推敲文字,也不过是单纯的推敲文字而已,寻找的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 离开皇宫之后,萧文明对这位张尚书也颇有微词,说他都已经做到尚书了,怎么居然还像私塾里的先生一样较真? 并且挑出来的这些毛病,也就是个别用词有些不妥而已,又不会导致什么歧义,何必研究这么仔细?瞧他的样子,真恨不得把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拆开来,看看关节缝隙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 温伯明却说:“这位张尚书才是把官做的通透了的人。他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他寻常一个尚书可以掺合的,便故意长篇累牍地说点陈词滥调出来,为的就是让皇帝知道,他张尚书并没有处理这样大事情的才能,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也就避开了可能的祸患。这一招叫做藏拙,那是官场上十分高级的一招绝招。” 果不其然,张尚书越说越是乏味——事实上他就是往枯燥乏味的风格上走的——众人听了无不愁眉紧锁。 又多说了几句,皇上就已经沉不住气了:“罢了罢了,这里又不是翰林院,又不是在编纂前朝史书,至于这么字斟句酌的么?戎羌原本就不通中国文字,这份国书大约也是请,几个落魄的文人代写的,这些人要是真有真才实学,早就投身科举考上功名了,能有什么好文采?你就不要一一点评了,真是无聊!” 张尚书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他极为迅速熟练地退后了半步,跪倒在地:“皇上教训的是,皇上教训的是。”便垂着头不再言语了。 看来这一招藏着的功夫,真的被他练到化境了。 然而他这只狡猾的猴精却碰上了猴王。 只听相国卫玉章道:“张大人,皇上知道你是翰林学士出身,写的一首好文章,可你现在是礼部尚书,番邦要求议和、通商之事,你们礼部自然应该拿个主意出来。还在这边咬文嚼字,那依旧不脱一个翰林学士。要不要皇上这就撤了你礼部尚书的职务,把你贬到翰林院去。那边修国史、编实录从来就不嫌人多,派你过去岂不是恰如其分?” 这真是全怕内行,张尚书原本以为自己是可以逃过这一劫的,却不料自己的伎俩,居然被卫玉章当场点破,他堂堂一个礼部尚书,此时此刻就宛若跳梁小丑! 皇帝原本就对张尚书心怀不满,只是碍于卫玉章的身份还不便发作。 如今看他的卫师傅都直接骂了出来,那皇帝便再无禁忌:“朕这边不用你再跪着丢人现眼!你把戎羌的国书留下,爬起来,快滚吧!” 张尚书今天属于是藏拙藏到了泥坑里,整个人都陷得进去。 他唯恐在皇帝面前再多呆一秒钟,就会引来多一秒钟的愤怒,甚至不敢亲手把国书交给皇帝,而是放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就跑离了勤政殿。 皇帝亲自捡起这份国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问卫玉章:“师傅, 戎羌人就在洛阳城里了,要不要互市,总得拿个主意。不知师傅是怎样看的?” 其实卫玉章刚才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他刚才询问礼部的意见,只不过他想拿尚书大人出来顶一顶,先试探一下皇帝的口风。 没想到这位张大人着实是根牛皮糖,光顾着明哲保身了,皇帝的态度他半点没有试出来。 这就相当于前头是千军万马,张尚书这个打头阵的却临阵脱逃,搞的应该是中坚主力的卫玉章,却要打这个前锋。 此情此景,让卫玉章当然是一肚子的气,所以才难得地扯破了脸皮,当着皇帝的面就将那姓张的臭骂了一顿。 不过既然皇帝问到嘴边了,卫玉章当然是有话要讲:“皇上,臣以为互市之事,不可轻允许……” 这个主张和皇帝心中所想的并不一致,皇帝听了心头一紧,问道:“不知师傅为何如此主张?” 卫玉章回答:“戎羌都是蛮夷,生性狡诈。同我国互市通商,其实并没有什么修好的诚意,就是为了贪图我天朝上国的商品货物而已。并且他们仗着好勇斗狠,一两仗打下来,就要逼得我天朝上国打开国门,那周边的蛮夷见了,那岂不是人人都要向我朝挑衅?这样就会开启侥幸之端,因此互市之事不可应允!” 这几条理由说的萧文明心中一动。 当初自己准备和倭寇通商的时候,也曾向朝廷打过报告,虽然最后皇帝是有惊无险地下了圣旨同意了的,但是据说那时候也颇有不同的意见,并且当时摆出的理由同现在卫玉章现在所说的如出一辙。 当然了,开设一个小小的港口,从倭国一个小小的家族通商,换来一年几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点小事还犯不着让卫玉章这位相爷亲自出头说话。 但是这也代表了朝廷当中一种主流的声音——相对而言,反对通商互市的势力还是比较偏保守的,并且实力深厚! 而现在的萧文明其实也是赞同互市的却也——没想到,当初和现在的自己,对付的竟然是同一波人,这笔账真不知应当从何年何月开始算起…… 一样的一句话,从不一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威力就是大不相同,从卫玉章嘴里吐出来,更是重若千钧。 皇帝现在虽然并不同意卫玉章的说法,但是碍于老师的身份,他也不便当面反驳,只能求助于身份地位同老相国相似的老王爷:“皇叔,这时你怎么看?也说两句嘛!” 如果说是第一次被皇帝问起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听了卫玉章的主张之后,毅亲王的回答肯定会圆滑许多。 但是之前毅亲王已经在皇帝面前表达了支持互市的主张,在这种情况下,他便不能轻易地改弦更张,否则就会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朝秦暮楚的印象。 在得罪皇帝和得罪相国之间,毅亲王还是选择了得罪相国。 /77/77155/25749436.html 0365 辩证法 ,铁血小千户 只听毅亲王说道:“卫师傅说的虽然有理,但也未必完全正确,互市之事虽有千般不好,但有一条,就是能换来难得的和平。这一回,老夫去青岭前线视察了一天,那边的官兵实在是辛苦——既要防备戎羌南下,又要加紧修建工事,的确是苦不堪言。但是只要能够有十年,不,只要有五年太平光景,朝廷养军蓄锐,必然能够练出一只精兵,到那时反攻戎羌便也不在话下!” 说吧,毅亲王便又扭头问戴鸾翔:“鸾翔,你怎么看?” 戴鸾翔虽然并非一勇之夫,但论起花花肠子,那肯定没有文官那么多。 毅亲王怎么问,他便怎么回答:“老王爷说的不错。前线的官兵过得实在太苦了。我辈无能,野驴岭一仗打下来,朝廷元气大伤,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如果能有几年时间的喘息之际,能让我练出一支精兵,到时候必然能够犁庭扫穴,为朝廷扬眉吐气!” 戴鸾翔多说了几句,就立刻被卫玉章抓住了话头。 “老臣说的就是这事,戎羌仗着前几年侥幸赢了一场,如今事事紧逼、得寸进尺,如今他们要求互市,朝廷便一口答应,那岂不成了城下之盟了吗?叫朝廷的脸面往何处放?” 一涉及到面子问题,话就谈不下去了,对于大齐朝廷死了十几个人算不了什么,破费一些=钱财,更是小事一桩,偏偏面子是不能丢的。 话题一下就陷入了僵局。 萧文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孙子兵法》: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到头来这几句话,朝廷里那么多的栋梁之材、两榜进士,在这几句至理名言之前,竟然是一句都不占! 他们没有意识到在军事方面,大齐朝已经全面的落后于戎羌了;他们更没有意识到,除了军事领域之外,大齐朝在经济、文化、科技方面,处处都领先于戎羌。 戎羌要求互市,可以类比为要求打开大齐朝的国门,可是反过来,大齐朝也一样打开了戎羌的国门。 并且打开国门之后,双方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微妙,将在各个领域开展竞争,而所有的领域都算上,偏偏就排除军事领域。 那么大齐朝在这个竞争过程当中将会占有绝对的优势,不消若干年之后,双方之间的强弱关系就会彻底扭转。 到时候,发现吃亏的戎羌想要再回过头来,同大齐进行军事对抗——能不能取而胜尚且不论——届时,恐怕已经同对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戎羌,都未必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了…… 对于大齐朝是好是坏,萧文明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可是那么多百姓饱受铁蹄的蹂躏、饱受战火的荼毒,萧文明却是心怀恻隐之心。 况且自己对付戎羌铁骑,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特别是火枪、火炮的研制,一直都没有取得有用的突破。 因此,对 于萧文明而言,也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积攒力量——持续不断的积攒力量,否则现在大齐朝与戎羌大开杀戒,自己势必要被卷入这场战争之中,恐怕也是难以全身而退。 思前想后,萧文明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话了。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上前半步:“皇上,微臣有话要讲。” 皇帝未曾说话,却听相国卫玉章说道:“萧千户,这里是在商量国家大事,可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卫玉章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可并没有说错。 这里什么地方?是勤政殿! 萧文明眼前的是些什么人?有皇帝、有相国、有亲王、有大元帅,可以说是整个大齐王朝权力的最高层,萧文明小小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能够站在这里旁听,就已经是殊遇了——刚才礼部尚书这位人上人,也不就是因为说错了话,就被赶了出去吗? 就这个场面,萧文明还想发表意见,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文明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但在穿越之前,他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集团的副总而已。 今天他所面对的,这是一个国家所有最高统治阶层的全体人员,在这样一个群体的面前,的确没有他说话的份…… 然而这时皇帝却给了萧文明支持:“卫师傅不要这么严肃嘛!萧文明想说话就不妨听他说说。他固姑且说之,我们姑且听之……” 其实这时的皇帝对萧文明嘴巴里能说出什么话,并没有多少信心,他让萧文明说话,也不过是想借萧文明的口,略微舒缓一下此间紧张的氛围而已。 勤政殿这里的气氛太沉闷了,几乎压得人无法呼吸,这时候哪怕萧文明出个头说个笑话,让自己的空气稍微轻松一下,那都是大功一件了。 却不料萧文明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众人耳目一新,当话说完的时候,皇帝真心觉得让萧文明说话,是他今天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只听萧文明说道:“老相国方才说,是因为朝廷打不过戎羌,才被迫互市的。可是这件事情只要转念想想,那不就成了朝廷严防死守,让戎羌百般挑衅都无利可图,才不得不恳求互市,否则他们草原上的人都非得饿死不可了!那么互市不就成了我朝对戎羌的恩赏了吗?如此,朝廷虽然没有折损面子反而大大的长了脸,此处有百利而无一害!” 同样的一件事务,从不一样的角度看过去就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景象,这就是辩证法的精髓。 相应地,运用辩证法,同样的一件事务,用不同的定义去描述它,或许呈现在别人面前的,也会随之变得完全不一样。 皇帝虽然不懂辩证法,但萧文明这话依旧让他茅塞顿开,忍不住让他拍手大赞:“好个萧文明!这话说的好啊!” 毅亲王也称赞道:“不愧是萧文明,的确有几分鬼点子。现在戎羌副国师格雷就在我们手 里,说起来也是人质!” 戴鸾翔因为刚才多说几句话,就被卫玉章抓住了话头,因此这回他虽然极其赞同萧文明的意见,却也不敢再轻易表态了。 这时只有大相国卫玉章,依旧表达了不同意见,并且他不愧是才智卓越之士,一下就听出了萧文明画中的玄机:“萧文明这话似是而非,措词上看似大不一样,实际上却是换汤不换药。” 却又是皇帝说道:“其实有时候一样的药用,不一样的方法炮制,效果就大不相同,说是换汤不换药,但只要是药到病除一样是好的。” 皇帝这几句话的含义已经是非常明确的了,摆明了说,不管是什么药,只要现在能治病就是好药,就是快死了的人,只要有效的话,哪怕就是金汁也得往下灌! 然而这种实用主义的做法,却与圣人的教诲和贤者的审美相悖。 方正严肃的卫玉章,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萧文明的意见。 他的态度依旧十分坚硬顽固,然而萧文明的话,毕竟打开了让众人说服卫玉章打开的突破口。 于是以皇帝为首,毅亲王为副,戴鸾翔也不时插几句嘴,不断地劝卫玉章,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时的卫玉章其实根本不需要妥协,他是朝廷百官的领袖,并且现在处于所谓的“众正盈朝”时期,朝廷里根本就不存在其他势力的党政,只要卫玉章用自己的身份发动群臣出来讲话,那么互市之事,即便皇上揭下了旨意一样可以封驳回去。 然而卫玉章毕竟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见被皇帝否决了,而恼羞成怒失去冷静。相反,他从现实考虑,居然也渐渐的接受了萧文明的提议。 通戎羌互市通商,短期内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是放在长远的角度来看,好处可能比短期更大……朝廷或许会有不同的意见,但面对的也只是一个挽回面子的问题,而萧文明提供的这个思路,显然就是一个留住面子的最好的办法。 于是乎,卫玉章终于还是松了口:“既然皇上体察民意、爱惜兵力,想要用互市来换取和平,倒也不失为仁慈之举。” 皇帝代表着自己,毅亲王代表了皇亲国戚的势力,戴鸾翔代表了军队的实力,卫玉章代表了文官群体的势力。 虽然他们之间各怀鬼胎,赞同的程度也略有不同,但至少在表面上对互市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一场可能会引发旷日持久讨论的大事,居然今天只花了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尘埃落定。 恐怕近十几年来,大齐朝廷的工作效率就从来没有那么高过…… 而这一切,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萧文明说的那一处话。 如果说萧文明之前在临海读的那番作为,在这些朝廷大佬的眼里,不过是在边陲地区的小打小闹的话,那么在这一刻,他们无不感受到了,这个小小的六品千户身上,所蕴藏的巨大威力! /77/77155/25749438.html 0366 框架 ,铁血小千户 而这种威力的源泉,这是人类几千年思想的积累,是现代哲学的方法论,对于古代朴素哲学的降维打击。 在哲学的高度,或许萧文明可以凌驾于古人,但是具体到某些事务上,他就未必有这样的优势了。 卫玉章考虑得终究还是比别人更加长远、更加细致。 虽然在原则上为张已经同意了互市,但是在细节上他还是要抠一抠的。 只听这位帝师兼相国说道:“既然是恩赐互市,那么行文和礼仪上,一定要体现出我天朝上国的威仪。礼部、翰林院还有圣上这边要小心斟酌,千万不可失了体面。还有,戎羌国书中所提出的要求也不可全盘答应,有些地方需要据理力争,有些地方则要一口回绝,这样高低上下的地位,才能得以体现。” 卫玉章这几句话就充分体现出他的老道之处了。 谈判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很多情况下并不是真心反对你的意见,而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是为了告诉对方,我的思路不会跟着你的要求走,同时也可以掩盖自己的底线和真实的意图。 卫玉章这个提议的确很有水平,也确实是在为了促成互市出谋划策,皇帝听了当然高兴,众人也跟着拍了几句卫玉章的马屁。 然而卫玉章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让人猜不透他现在真实的想法。 众人又将互市细细讨论了一下,除了某些过细的细节还要见招拆招之外,已然对整件事情有了个大致的把握,形成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至此之后,所有同戎羌的讨论,全都将在这个框架之下执行。 如此这般,众人在勤政殿内说了有大半个时辰的话,皇帝终于欣然点头微笑道:“今日朝政议论得爽快!平日那些推诿搪塞,朕心都烦死了!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朕至少还能多处理一个时辰的政务!” 听了这话,卫玉章也难得地捧了皇帝一句:“皇上勤劳国是,乃是江山社稷之福、亿兆黎民之福,但也要爱惜龙体,还需节劳。须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也。” 说着说着,卫玉章又是这样一副摆着老师架子居高临下的口气。 但是皇帝今天心情好,听来却十分受用:“师傅的话朕记下了。这几天天怪凉的,到了夜里就更冷了,咱们再商量一下,把会见戎羌使者的礼仪定下来,师傅就快回去休息吧。” 这也是件紧要的事。 只听毅亲王首先发表了意见:“皇上,要老臣看,勤政殿这里地方还是太小了,体现不出我天朝上国的威风。要我看,咱们小事大办,放在乾清宫接见这些戎羌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乾清宫的排场可就大了,那里是百官朝会的地方,而这种朝会,也并不是日常小事,除了元旦、中秋、皇帝太后寿辰等几个重大庆典之外,一旦召集百官朝会,便是有重大事情要宣布——要么是册封皇后,要么是册立太子,要么就是国家政体有巨大的变化,要么干脆就是皇帝死了… … 毅亲王提议在乾清宫接见戎羌使者,这个排场不可谓不大了。 “老王爷在打算本相是知道的。然而放在乾清宫也未免太铺张了一些,如今国家财政紧张,该节约处还是要节约一些。” 这时皇帝极为罕见地直接拒绝了卫玉章的提议:“朕登基那么多年了,师傅就让朕难得铺张一回吧!这次朝会的钱,朕看也不用从户部麻烦了,就从朕体己的钱里头掏,花朕自己的钱,朝廷财政上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卫玉章实在是没法再反对了,甚至觉得这么些年了,自己这个徒弟皇帝当的有些可怜,历朝历代花钱花的这么小心的皇帝,掰着手指头数,恐怕都数不出几个来…… 只听卫玉章叹息一声:“皇上,前两天吏部刚发下来微臣明年上半年的俸禄,大底有六千两银子。臣这就捐出来,供皇上使用,皇上自俸节俭,朝野内外谁不知道,会见戎羌的礼仪,也让微臣替圣上分一分忧吧。” “师傅!”这话终于让皇帝感动了。 卫玉章表了态,毅亲王也跟着说道:“老相国出钱,老臣也不能当小气鬼。老臣比相国还有钱一些,明年半年的俸禄有一万两,也拿出来吧!” 肃立一旁的戴鸾翔,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前些日子圣上赏给末将三千两银子,末将放在家里还没有动,这回也拿出来,听凭皇上使用。” 听他们一个一个说了这些话,萧文明这才意识到:自己每年进贡给朝廷的三万两关税银子,还抵不上一个王爷、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也不知是萧文明的钱少了,还是大齐朝的开支的确有往下削减的必要。 毅亲王、卫相国这种还算好的,就怕有些官员拿了朝廷的俸禄不假,还要想方设法盘剥百姓,那就真的是其罪当诛,留下他们的性命,就是同百姓过不去! 排场摆出来了,那仪仗自然也少不了。 原本站列仪仗,那也是皇城司的差使,但是这回皇帝又别出心裁:“皇城司这帮家伙,个个养尊处优的,吃得脑满肠肥,朕看有几个都胖的跟个肥猪似的,自己都站不稳了,排出来像什么样子?戎羌人从小就会骑马就会打仗,都是内行人,像这样的人马拉出去,岂不是平白惹人耻笑?” “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朝戴鸾翔一指:“戴爱卿手下可有精兵?拉出来给戎羌开开眼,也好让他们知道我大齐朝军队的厉害,也就不敢放肆了!” 面对皇帝的问题,带了戴鸾翔哑然了。 还是前几年那一场野驴岭之败,大齐朝的家底几乎一扫而空,时至今日元气都没有恢复,想要拉出一只看得过眼的军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戴鸾翔自己手下的亲兵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但是人数不多,也就勉强凑满一百人而已。 并且戴鸾翔心里还打着小算盘——他不想在皇帝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虽然佣兵自重、意图谋反,这种 事情,戴鸾翔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是皇帝的猜忌也是越少越好。 因此思前想后,戴鸾翔最终还是摇头回答道:“皇上,请恕我微臣无能,自接手洛阳防务以来,微臣一直在重整防线、修建工事,还没来得及练兵……眼下并没有精锐之师可供皇上调遣,臣也不敢以次充好,丢了皇上和朝廷的脸面……” 这话皇帝肯定是不满意的,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什么事都商量好了,偏偏就是拉不出几个兵来,甚至也不求你这几个兵能打胜仗,就是拉出来能好看也就行了。 可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怎能不让皇帝生气? 毅亲王是在熟悉自己这个侄子不过的。 他见皇帝脸上阴晴不定,唯恐他又要发火,赶紧替戴鸾翔解围道:“皇上不必动怒,不就是想找一支仪仗齐整的队伍嘛!老臣手下现在就有,可以向圣上推荐。” “哦,皇叔说的是哪部分的队伍?难不成是禁军吗?要朕看,禁军人马还不如皇城司呢!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毅亲王含笑着摇摇头:“皇上,老臣说的是萧文明手下的人马。别看他们只是一伙的屯田兵,可被萧文明这小子养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并且一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又是倭寇,又是白炎教,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精气神都是满满的。要老臣看,本朝之内,赶得上这只屯田兵的,恐怕不多了。” “哦?是吗?”毅亲王是个老军务,他的眼光不会有错,可说萧文明的人马是这样的厉害,皇帝却是将信将疑。 “老臣岂敢诓骗皇上?皇上要是不相信……今天是晚了,明天可以叫萧文明把他的手下弟兄拉出来,皇上亲自检阅。成与不成的,也就有了主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那好!那就说好了,明天一早,朕就要去看看萧文明手下的人马。萧文明,你可要做好了准备,要是在朕面前七零八落的,可不光丢了你的脸面,连毅亲王皇叔的脸面,也被你丢了!” 说罢,皇帝又说道:“接见戎羌使臣之事不可轻率,有关礼仪我们明日还要继续商讨。诸位爱卿今日就先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再递牌子进宫见朕,可不要迟到了。” 听了这话,众人再不敢久留,便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萧文明也学着几位老大人的模样,跟着退了出去。 然而一出勤政殿,萧文明就埋怨起了毅亲王:“老王爷,你怎么又把我顶在杠头上了?我手下那群猴崽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们惹是生非,那都是一等一的,让他们代表朝廷军队站仪仗,这不是要他们出丑吗?” “出不了丑,出不了丑!”毅亲王道,“你手下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你今天就回去,叫他们饱餐一顿,好好休息,明天在皇上面前准能过关!” 毅亲王果然没说错,皇帝只看了一眼,便选中了萧文明的萧家军,作为接见戎羌使者的仪仗队,就等着给朝廷长脸了! /77/77155/25749440.html 0367 仪式 接见戎羌使臣的活动,皇帝定在了检阅过萧家军的两天之后。 这两天时间里面,由大太监六麻子带队,指挥宫里的太监宫女,将整个皇宫好好收拾了一番。 倒也不用张灯结彩,只将皇宫,特别是乾清宫左右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示出皇宫的庄严肃穆也就行了——要是真的装点得过于隆重,反而显得朝廷对这件事情过于看重,也就落了下风。 这一点,也是卫玉章特意交代下来的,满是心机。 这一日,天气并不很好,天气阴冷,太阳也躲在沉沉的乌云后头,不放出一丝光芒,一阵北风吹来,吹得人身上都冷嗖嗖的。 然而众人的心肠却都是火热。 尤其是当今皇帝,等候着仪式的开始,更是等得心跳加速,脸上也因血液的加快流动,而带上了潮红的颜色。 同戎羌军事上的失败,是他当皇帝以来的最重大的污点,如今虽然还并没有取得可以磨平野驴岭惨败之耻的大胜仗,但是通过这一场接见戎羌使臣的仪式,多少可以替他挽尊一下,挣回一点丢失了许久的面子。 由皇帝选定的萧文明的萧家军,这次朝会也是别有殊遇。 四百人的队伍分成两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从皇宫正门一直到乾清宫正门的大道上。 能在此处列队,就是洛阳城里的禁军都没有这样的资格,向来都是皇城司所特有的权利和荣誉。 而今天这场事关国体的仪式,这样的荣誉就显得比平时更加格外的可贵。 而这样格外可贵的荣誉,却被一支从地方来的屯田兵,从高傲的皇城司手上夺走了…… 皇城司的人当然不会服气。 但是他们不服气也没有办法,这是由皇帝亲自定下来的,谁敢反对? 萧文明手下萧家军姓“萧”,既不信皇家的“赵”,也不姓大齐朝的“齐”,里面的兵丁,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认识萧文明,不认识皇帝的主,说是替皇上办事,有多么的荣耀,他们一点都感受不到。 但是萧文明在事先吩咐过了,今天做的是长脸的事儿,等老了以后说出去,儿孙脸上都有光彩,所以都要给老子把精神头给亮出来,别一个个萎靡不振的,净给老子丢人! 因此萧家军的弟兄们今天都抖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个个的拔腿绷得比树还直、把胸挺得比山还阔、把头昂得比天还高,就是外行人抬眼一看就知道乃是一支劲旅。 本来萧文明在练兵的时候,第一课就是训练手下弟兄的队列站姿,原本这样做只是想着通过这种训练,将纪律意识注入原本是一群农家汉子的大脑,而并不只是为了把队列走好本身。 没想到走队列、站军姿,有朝一日还真的有用武的地方,这大概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而他们身上穿的军装铠甲,也不一般,全都是崭新的。 原来是在马尾驿那一场大火之中,萧家军从江南所带来的辎 重和装备几乎被完全烧毁。 因此皇帝在前一日检阅的时候,虽然看中了萧家军的人,却觉得他们的衣服打扮太狼狈了些,便叫公里的造办局,必须在两天的时间里,缝制出四百件全新的战袍出来,专门供给萧家军使用。 还特地招呼,必须是大红色的,显得喜庆。 皇宫里的造办局也是由六麻子主管的。 六麻子这个大太监,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坏处,却是个扎扎实实会办事的。 由他亲自过问,从库房里挑出来,四川新进贡上来的几百匹大红色的蜀锦,当场就发给宫里擅长女工的宫女,让她们连夜赶制出四百套战袍出来。 战袍做好了还不算完,让萧家军的弟兄试穿之后,发现有不合身的地方,当场就改了,非改到同萧家军的士兵的身材严丝合缝不可。 所以这套军装今天穿在萧家军弟兄的身上,似乎并不是一夜之间临时缝制出来的,而似乎是打从一开始就长在他们身上一样。 而萧家军这些弟兄可并不只是好看而已,他们可是经过实战考验的常胜之军,经过了烈火和鲜血的洗礼,脸上更带着几分杀气和煞气。 要不是为了进宫之后的安全起见,他们配带的兵器都换成了木头质地、刷上银漆的假把式,否则萧文明一声令下,哪怕是在皇宫之中,他们都能立刻行动起来,投入一场真刀真枪的厮杀。 戎羌这边,翻译多达也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副国师格雷虽然是个萨满祭司,但战场厮杀之前的占卜、祈福等仪式也少不了他的,也是见过血的。 这两个都是识货的人,一看到萧家军的面貌,便知这个仪仗可并不只是好看的花架子而已,而是有真材实料的。 厮杀的汉子最看得起同样的厮杀汉子。 见了这个仪仗,戎羌的这两个领头人,便也收起了轻慢之心,率领着跟随自己一同从草原上南下的五十名戎羌武士,小心翼翼地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让戎羌带齐所有人参加仪式,这也是皇帝特意安排上的。 戎羌的人来的多了,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诚意,也就能反衬出朝廷的权威。 而在皇宫大内,这群被解除了武装的戎羌武士,就好像五十条被拔去了牙齿的毒蛇,根本就不足为虑。 除了有威风凛凛的萧家军来震慑出他们的气焰之外,大元帅戴鸾翔更是亲自率领了三千御林军,就等候在皇城的另一边——一旦乾清宫前面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马立即就会出动勤王护驾! 来到乾清宫门前,翻译多达立即跪倒在地,他身后的五十铭戎羌武士也跟着跪在地上行三叩九拜大礼,山呼万岁! 而副国师格雷则是站在一旁,只是躬身行礼,而并未行跪拜大礼。 这也是几番博弈之后的结果。 大齐朝这边当然是主张让所有人都行三跪九拜的大礼的,但是戎羌却主张副国师格雷是个 例外,理由是格雷是萨满祭司,就是见到戎羌大汗,也从来都是坐而论道,从来不会跪拜。 至于其他人,跪也就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这个问题,两方人马进行了反复的拉锯,都谈不出一个满意的方案,直到礼部将这件事情,报到皇帝这里,皇帝亲自派拍了板、松了口,这才算了结,并且提出了要求,格雷可以不行大礼,但是态度必须要谦恭。 这回,戎羌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大齐朝原本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却不料戎羌人却在背后使了个小花招。 按照原本的规矩,作为萨满教主教的国师,是不会向草原大汗行礼的,因为大家都是神灵的仆人,没有高下之分,但要是大汗统一了戎羌各部,成为了“博格达”可汗,就是所谓的天子,那就有了神性,国师自然也必须向他行礼。 更何况格雷是副国师,距离主祭司正国师始终还有半步之遥。 所以说格雷拜而不跪,实际上已经是占了一点便宜了。 只不过现在皇帝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沉浸在万岁的山呼声中。 万岁之声戛然而止,翻译多达从地上爬起身来,双手捧着那一份其实早就已经被皇帝和他手下的重臣翻看了无数遍的国书,高声喊道:“戎羌使臣奉达利可汗之命,向大齐国皇帝敬献国书!” 这也是早就商量好了的议程。 多达喊话的声音刚刚落地,便又是大太监六麻子,从乾清宫内快步跑出,昂首挺胸对多达说道:“皇上有旨,宣戎羌使臣亲自上殿敬献国书!这是皇上殊遇,请戎羌使臣还需小心,不得失礼!” 今日六马子也是一身的华服,显得十分庄重,他虽其貌不扬,却是气势十足,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废人,倒也没有丢了中华上朝的体面。 多达答应了一声,又扭头对身后的国师格雷说了两句,这两人便跟在六麻子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入了乾清宫。 乾清宫规模不小,要是像早高峰的地铁一样往里塞人的话,少说也能塞进去五六百号人,这样在洛阳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能塞进去,但是这样弄就不像是百官朝会了,反而成了菜市场里买菜的,当然不能这样做。 现在的乾清宫里,除了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外,只分班站定了五六十个官员,一边以毅亲王为首,是皇亲国戚和国家勋贵,以及少数几个立有军功的将军,他们大多也分了爵位——说是武将也可,说是勋贵也可。 这些人,大约有二三十人。 然而这群人之中,有一人的出现,让萧文明感到无比惊讶,那便是皇帝的弟弟康亲王。 萧文明以为他这时候还在江南,不知什么时候也回到洛阳城了,也不知那个董鸿儒有没有跟在他的身边,会不会又以白炎教炎尊的身份粉墨登场…… 另一边,则是以卫玉章为首,是在洛阳城里的高级文官,也有二三十人上下。 /77/77155/25772843.html 0368 灵活 大齐朝官僚体系庞大,所有的高级官员也不可能全都挤在乾清宫里,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六部里面能够参与这场仪式的就只有尚书大人和各部的左侍郎。 六部一个部,除了一位尚书大人之外,通常还会设两位侍郎,分列左右。 左侍郎和右侍郎官位相当,除了分工不同之外,也就是在署名的时候有个前后顺序而已,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前后顺序,导致署名在前的左侍郎,可以过来共襄盛举,六位右侍郎则只能带着一肚子的脾气蹲在部里值班办事。 但是在文官队列之末,却站着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人。 只见在一众五六十岁——最年轻也得四十多岁——的大人之后,站着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却身穿着武将袍服的年轻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文明! 按理说,他的官位低微,是不配站在这么多老大人一起的。 可今日的仪仗队列是他手下的萧家军,戎羌的使臣也是他首先发现的,整件事情由始至终都与他有着莫大的联系,那么按照这个情理,萧文明出现在这里反而变成了理所当然。 然而在场所有的官员之中,只有少数几个认识萧文明,知道这一层关系的更是只有个别人。 因此这些大人见到萧文明,无不侧目以对,更有几个特别讲究文武之别的,都恨不得不顾斯文,撩起衣袖就把萧文明赶跑了。 萧文明当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 事实上他从穿越到大齐朝的这一刻,就成了一个毫无疑问的搅局者,不断的搅动着王朝这个死水一潭的官场,那么已然在这潭死水中适应了的官员们,当然是不会欢迎他的。 不过这也无所谓,像这种你不喜欢我,却有拿我无可奈何的感觉,特别让萧文明感到得意。 不管怎样,这一场接见戎羌使者的仪式办得十分庄严。 皇帝看着两位戎羌使臣缓步上前,将国书高高捧在头顶,便一边让六麻子收下国书,一边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发表了自己的声明。 这份声明也是几经推敲、几经修改之后的成果,文辞华丽、结构严谨、逻辑通畅,但是归根到底就一个意思:接受国书并且商讨互市之事,那是大齐国皇帝,看在戎羌很有诚意,又考虑到他们身在苦寒之地,生活困苦之故,才勉强答应的,绝不是什么臣下之盟。 不仅如此,皇帝还以上国之君的身份,教训起这两个戎羌使者:要他们回去之后,不管互市之事成与不成,都要偃武息兵、与民休息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说起来眼下这个形势,分明是大齐国处于劣势,皇帝说几句自我安慰的话,求得一些心理平衡病也就罢了,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不知道谁给他的脸…… 听皇帝越说越是不对,萧文明赶忙偷眼望向多达和格雷二人。 格雷虽然是正使,但是不懂中文,皇帝这么一大串话文质彬彬、长篇朗读,听得格雷一 脸懵逼,都不知道皇帝在说些什么。 可是多达却是懂中文的,并且水平还真不错,不可能听不出皇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且萧文明之前同他交流下来,也知道多达虽然办事灵活,却也是个不卑不亢的人,就是忍气吞声也是有限度的。 可是现在看多达的态度,却是一脸的享受和满足,仿佛皇帝不是在教训他们,而是在夸奖他们一样。 这显然是装出来的。 他自己装出这个态度还不算,并且似乎在把皇帝的话翻译给格雷听的时候,还动了些手脚,说得这位原本趾高气扬的戎羌副国师喜笑颜开。 此情此景,让萧文明猛然间想起了,明朝元朝抗倭战争中的一段插曲。 那时候,明朝的非正式使者沈惟敬,串通了日本大名小西行长,互相之间达成默契,唱了一出双簧,把两国的君主唬得一愣一愣的,成为中国外交史上的一段奇葩故事。 看样子这个翻译多达,就算是不敢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但也是个很灵活的人,像他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双方都感到高兴,不至于一见面就吵起来,互市之事也就胎死腹中了。 至于在正式谈判时候,就可以不用客气地讨价还价了,甚至今天翻了桌子,明天可以摆起来重来,这在谈判当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反正经过这一番察言观色,萧文明便知道多达也是一个灵活聪明的人,大概和萧文明差不多是一路人吧…… 所以说宁可聪明人吵架,不和糊涂人说话,看来这个多达是个能说话的聪明人,完事之后,可以同他好好谈谈。 总而言之,在双方的颇有默契的配合之下,这一场接见使臣、收纳国书的仪式,进行得异常顺利。 皇帝因此也是十分开心,难得露出了笑容:“你国互市之约,朕会仔细斟酌,若能以此罢兵休战,便是两国百姓之福,若互市之后,若还有人背弃盟约、轻启战端,则天地共讨之、百姓共诛之!” 这几句话是皇帝私底下现加出来的,并没有同任何人商量过,因为他心里知道,如今这个朝廷里的这些文官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张嘴巴厉害,在今日两国交际的仪式之上,他们或许不敢乱说乱动,但搞不好互市之后,他们就会不断找茬——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能把人烦死! 所以说,皇帝有言在先——互市达成之后,你们谁也不要跟我多废话,否则朕就是代天行诛! 皇帝的这几句话,多达照例翻译给了格雷。 不用猜,他必然在其中,也是涂脂抹粉、添油加醋,说得格雷也是不住地点头,还回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戎羌话。 格雷赶忙将这几句话,翻译给了皇帝,大体也都是一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也不知道这里掺了多少水分,听过就算了。 总而言之,在双方的配合之下,仪式总算顺利结束了。 皇帝叫这些,戎羌使臣照例返回礼部安排的地方休息, 等待大齐朝派出的谈判大臣同他们详细商讨互市之事,顺便又赏赐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便让他们退下了。 借着接见戎羌使者的机会,难得有朝廷那么多的官员聚集在乾清宫里,皇帝趁此也对他们多说了几句。 因为人多,说不了什么具体的政务,只是叮嘱他们要公众体国、勤劳政务,做一个清官好官。 这几句话说的没错,但说和不说区别不大。 真的要做好官的人,也不缺这几句叮嘱;铁了心要做坏官的人,皇帝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都不顶用,更何况是不冷不热的说这几句话了。 这道理以皇帝的精明,他不可能不会懂,因此说了几句之后便觉乏味,便让朝会的百官各自回去办理各自的公务去了。 临走之前,皇帝却让其中几个官员稍微停留一下,要对互市之事好好嘱咐几句,他点到名的官员之中,有毅亲王、卫玉章,还特地将领军接应的戴鸾翔传来,偏偏又加上了萧文明的名字。 一开始文武百官大多还不知道这个萧文明是谁,居然有幸被皇帝钦点办理眼下这天下第一件重要的差事。 可他们按照品级次序,从乾清宫鱼贯而出之时,却看见敬陪末座的萧文明屹立不动,心中不禁哑然:这个萧文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得到皇上的钦点…… 尤其是康亲王。 他原本就在进京的半路上,忽然听说戎羌互市的事情,便快马加鞭,没日没夜地赶了两天路,马都被他跑死了两匹,这才勉强赶到,却不料皇帝打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掺和这件事情。 朝见仪式,他站班虽然只站在毅亲王的下手,在一众皇亲国戚里算是第二名,但他也只站了个寂寞,并没有让他参与任何具体事务。 皇帝这边说是召集几大重臣,吩咐互市的细节,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将前几日的事情再重复和强调了一遍而已。 对于萧文明而言,此事却是意义非凡,说明现在的他,至少在某些具体事物上,已经是大齐朝的核心成员之一了。 几人听完皇帝的训示,退出乾清宫后,毅亲王还特地走了过来,拍了拍萧文明的肩膀:“你小子这回在皇上面前、在百官面前可长了脸了!将来要好好替皇上办事,前程不可限量!” 如果说三天以前,卫玉章认为萧文明得到皇帝的上还是全凭侥幸的话,那么三天之后的现在,这位皇帝的老师,已然发觉萧文明是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将发射出属于它的一份光和热。 以卫玉章的政治敏锐性,像这样的人物,他是应该收入麾下成为自己政治势力的一部分。 但可惜的是,他作为新党的魁首,萧文明这种屯田所千户的出身,同他们这些科举正途出身的正人君子有着天然的界限,充其量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同新党交好的外围势力,而绝不可能成为其中的核心人物。 /77/77155/25772844.html 0369 不只是个翻译 但问题是,萧文明这种年纪轻轻就已前途无量,并且手中掌握军队、掌握海港的人,是否心甘情愿成为区区一个外围势力? 这是要打成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然而就算无法成为新党的成员,无法为新党的利益效力,那至少也不能让他成为敌对的势力。 卫玉章已经老了,虽然精神和身体都不错,但是究竟还能在政坛上呼风唤雨几天,他自己都不知道。 并且除了他之外,放眼望去,新党之中并没有什么可以挑起大梁、独当一面的人才,若是有朝一日,萧文明真的走到了新党的对立面,那恐怕新党之内无人可以与他抗衡…… 于是卫玉章也不得不纡尊降贵,特地走到萧文明面前,勉励道:“萧大人,皇上既然点你参与商议互市之时,便是有意让你学习一下政务。年轻人心高气盛不是大错,只要谦虚肯学,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萧文明原本对卫玉章还颇有几分敌意,可这两天打听下来,却知道这位老相国虽然专权,却是地地道道、公忠体国的一位栋梁之臣。 萧文明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赶忙拱手感谢了几句。 这时他忽然发现,现在是一个同卫玉章私下谈话的好机会。 他见旁边没人,便低声问道:“老相国,白炎教的事,你可知道?” 卫玉章没想到萧文明怎么在蓦然之间,又把话题扯到了白炎教上了,愣了一愣,便即回答道:“当然知道了,其教义乖张、有悖人伦,其在福建陡然起事,同那些官逼民反的良民大有不同,应当除恶务尽!不过好在由毅亲王、戴元帅,迅速将其扑灭,料想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知萧大人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件事情?” 萧文明并没有直接回答卫玉章的话:“要是这邪教虽然被斩了草,却并未除根,遇到时机又死灰复燃了,那怎么办?” 卫玉章两道半白的眉毛向上一竖:“像这种邪教当然是要除恶务尽!” “那么如果邪教之中牵涉到了朝廷的官员呢?并且官做的还不小……那怎么办?老相国会投鼠忌器吗?” 卫玉章显然不是一个好商量的人,冷冷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就是皇上有意开恩,我这边也绝不会轻饶!非得斩草除根、以儆效尤!就是同他有关的其他朝廷命官,也是一个都跑不了!” 卫玉章虽然只是个文官,可他这几句话说的却是杀气腾腾,却反而让萧文明,产生了一种格外的安全感, 因为萧文明知道,卫玉章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也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的话只要说出了口,就一定能够实现。 有了他这句话在,万一董鸿儒挑动这康亲王意图图谋不轨的话,就算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以卫玉章这种眼睛里面不掺沙子的性格,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这次萧文明来洛阳,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狠狠告白炎教一状的,虽 然在皇帝面前没有把话落实了,但至少也让皇帝对此事留下了一个印象,并且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文官领袖卫玉章的表态,那他的目的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不折不扣地实现了。 方才朝会之后,皇帝只说萧文明要去多关心一下互市的谈判,但并没有说明萧文明在这个过程当中的身份地位。 这多少算是一个漏洞,就给了萧文明一定的可以自由行动的权力,有了这个权力,萧文明就可以办一些事情了。 他估算好了那些戎羌人刚刚好下榻的时机,便撇开其他几个人,带着温伯明和林丹枫二人,便去礼部找多达。 他要找这个家伙好好聊聊,用以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礼部尚书和礼部左侍郎大人,仍旧延续了自己慢慢吞吞的办事作风,皇帝的朝会结束了许久,他们也没想着过来礼部看一看,安顿一下这些敏感的戎羌使者,嘱咐一下礼部里的这些大官小吏,叫他们在办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又或者这几个官员,是故意这样磨磨蹭蹭的,为的就是减少同戎羌人的联系,免得引火上身。 只可惜同样的韬光养晦之际,礼部张尚书前几天已经在皇帝面前表演过一回了,那一回的表演可谈不上成功,差点连乌纱帽都丢了。 不过正是因为皇帝这几天接二连三地打压礼部,让萧文明进到礼部的地盘上活动,变得方便了许多——毕竟这帮人不敢得罪皇帝,同时也就不敢得罪在皇帝那边领了旨意的萧文明了。 戎羌使团在礼部的安排下,曾经搬过一次家。 那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礼部还吃不准皇帝对这些人的态度,万一给他们安排的太好了,很容易落下一个交通外国、图谋不轨的口实,因此就在洛阳城里,腾空了一座原本禁军名下的军营,供这些人临时住宿。 因这座军营废弃已久,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屋子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不过好在戎羌人都是风餐露宿的,住所破一点,他们也没提出什么意见。 可是后来皇帝传下旨意,说是要举办朝会来迎接这些戎羌使臣,可见皇帝对他们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也就不能把他们晾在破屋子里了。 于是礼部便又赶紧从户部那里借了几座大库房,又让工部出人、出钱、出物资,将这几座库房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修葺一新,方才可以容纳戎羌使团居住。 这个态度前倨后恭,也正好反映出了大齐朝对于互市之事的态度的转变。 因为是临时住宿,当中又换了一次住所,因此萧文明来到他们的住处,找到翻译多达的时候,他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临时营房。 他见是萧文明来了,赶忙扔下手边的活,便上前拱手行礼。 这个多达果然深通中原的人情世故,见到萧文明的面,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一个劲地夸萧文明手下萧家军是如何的威武雄壮,站出的队伍是何等的整齐严明。 说他多达也是在草原上立过不少功勋的,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军队…… 如果在今日之前,萧文明听戎羌武士对自己的萧家军大加赞赏,他肯定是会非常高兴的——毕竟任何赞美,都比不上来自于对手的赞美。 然而目睹了今天朝会上多达的表现,萧文明就不能不多留一个心眼:这个多达是个狡猾的人,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他都敢胡乱翻译,可见他的胆子也不小,要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话,搞不好被他卖了,还在替他数钱呢!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萧文明说道,“多达使臣,我也不知如何称呼你,不过看你今天在朝会上的翻译,似乎有些不太准确吧,也不知你家的副国师有没有听明白?” 忽然被点破伎俩,多达也是心中一动,然而他的脸色稍稍有所变化,便随即恢复如常:“萧大人,这是哪里话?递送国书、拜见贵国皇帝,并且商讨互市之约,那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情。胡乱翻译?就是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啊!” 多达话音刚落,温伯明忽然闪身站了过来,冷笑着说道:“这话怕是不对吧?你的翻译,确有值得商榷之处,其中有几句话,同圣上的话更是南辕北辙,就比如……” 说着,温伯明居然张口说了好几句戎羌话出来,并且还翻译成了中原文字。 这几句话,都是温伯明从萧文明那里听来的皇帝的训词,并将其翻译成了戎羌话,温伯明当时并不在场,翻译得正确与否,全看天意。反正多少说出两句来,也好来个敲山震虎,吓唬吓唬多达。 就算吓不住他,也要让他知道,朝廷里有明白人、内行人,别耍什么花招! 只不过温伯明的演技超出了萧文明的预料,几句话说得信心十足,仿佛自己就是权威中的权威。 这几句戎羌话都把多达给听愣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在中原还会存在有精通戎羌语言的读书人。 因为他知道,中原向来以天朝上国自称,而大齐朝里的读书人更是异常高傲,认为向来只有周边民族学习中文的,怎么可能有读者圣贤之书的人,还要去修习什么戎羌文字? 因此大齐国内,就算我有几个精通戎羌文字的,也不过是些在两国边境做生意的买卖人。 之前戎羌并没有同大齐国正式达成贸易协定,民间的这种商业行为——这种同敌国之间的商业行为——非但不被大齐律例所支持,反而还是一种违法的行为。 而从事这种行为的人都是罪犯,而且还是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像这种人怎么可能登堂入室? 再看说话之人,乃是一介翩翩书生,果然不是五大三粗的江洋大盗…… 看着多达一脸疑惑的表情,萧文明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先生,名叫温伯明,他博览群书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你们想在他面前耍花花肠子,真是找错了人了!” /77/77155/25772845.html 0370 还是位王子 多达听得这话,自失地一笑:“中原果然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这回我真的是服了……” 萧文明点头道:“我们开门见山,有什么事情就敞开了讲。你说十两银子,我说三十两银子,最后二十两银子成交,痛痛快快、光明磊落的,也总比藏着掖着的强!”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得胸有成竹,不像是从一个微莫小吏嘴里说出来的,让多达瞬间觉得萧文明乃是互市谈判之中一个关键的人物,并且脑子极其清醒。 在谈判的过程中,像这样理智且清醒的人,与他对抗是不明智的,甚至只会起到反作用,那就索性亮出自己一部分的底线。 于是多达清了清嗓子:“萧大人不瞒你说,我们南下之前,达利可汗特意对我说过,这回出使大齐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达成互市。只要大齐朝不过分无礼,提出让我们称臣纳贡,那么别的一切都好谈。可汗说了,大齐百姓的血流够了,戎羌勇士的血也流够了,是该歇歇了。” 这几句话让萧文明眼前一亮,没想到在多达口中的这个达利可汗,倒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厮杀的蛮子,可以说是具有很长远的政治眼光的。 像这种厉害的角色,实力雄厚、意志坚强、思路也很清晰,他有他的底线,也有他的策略,想要在谈判当中占这样的人的便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果不其然。 又听多达说道:“刚才萧大人说我在朝会的时候翻译有问题,我承认。但是这位先生既然懂得戎羌化,那自然知道,很多地方我没有翻译出来;有些地方,又多加了几句胡话。也都是在替大齐朝说好话,也是为了促成互市的。” 多达这几句话就没法验证了。 温伯明固然会几句戎羌话,但是朝会的时候他并不在场,当然也就不知道多达是怎样翻译桑格的话的,而且就算他知道,恐怕也难以第一时间,准确地拆穿多达的小把戏。 因为温伯明学习戎羌语言,不过是为了研究其音韵音律而已,从来没有在戎羌的语言环境下生活过。 因此在案头上,让他做中原话和戎羌话之间的互译,他可以做到当仁不让的“信、达、雅”,然而要让他用戎羌话进行日常交流那就难了。 这就好像温伯明学的是后世的所谓“哑巴英语”,做题目参加高考不成问题,但要让他用学到的英语,去饭店里面点菜,那可就难比登天了…… 按照常理,像这种重大的外交场合,没有翻译肯定是不行的,礼部下面设有同文馆,养的就是翻译人才。这帮人都是专业的、吃朝廷俸禄的,自然也会对翻译的内容负责。 但是大齐朝同中国所有古代王朝一样,对于专业的技术官员都是十分轻视的,就好像昨日朝会那样的重大外交场合,就连六部的右侍郎都没有资格参与,更何况几个品级低微的翻译了。 并且这些翻译,脑袋上又低又矮的乌纱帽,也都是朝廷特进授 予的,同那些通过科举的正人君子有着天壤之别,能够在礼部混个脸熟,太太平平吃七品官俸禄退休,就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好比这样的微末前程,又怎么可能共襄盛举呢? 就如此这般,萧文明一下子成了朝廷中第一个——也是现眼下唯一的一个——掌握戎羌底线的人,并且萧文明发现的底线还远不止此。 只听他的谋士温伯明又问道:“这位使臣虽然只是一介翻译,可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吧?胡乱说话,就不怕被你家大汗杀了头?又或者根本就不用大汗出面,就是那位副国师,一样可以取了你的性命!” 这话一下子就给萧文明提了个醒。 就是那个真实历史上存在的沈惟敬,最后也是祸从口出,被大明朝廷砍了脑袋。 沈惟敬只是一个妄图投机的混混,多达显然不是,他当然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欺上瞒下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而他依旧敢于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的得到了大汗的最高指示。 可问题是,就算戎羌的达利可汗有特别的旨意,那也不应该由小小的一个翻译官来执行…… “多达,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不会只是一个翻译吧?” 萧文明这么一问,多达立刻就是一愣。 他愣了半晌,忽然笑道:“真不愧是萧大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我这把戏既然已经露了馅,那再装下去也就没劲了。不瞒萧大人说,这次出使大齐,我虽然只是区区翻译,却也是重任在肩。我的名字不叫多达,而叫达多,乃是达利可汗的亲弟弟!” 好家伙! 原来这个精通中文的多达,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达利可汗的弟弟,就可以类比为大齐皇帝的弟弟,也就是相当于康亲王站的身份,并且还不只是一个亲王那么简单,他是有具体的差事在身的,也就相当于钦差大臣。 就是这样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所负的重任,再加上戎羌使团之中他是唯一一个精通中原话的,那么几乎可以说,这个使团实际的负责人,并不是那个所谓的副国师,而就是这个翻译多达——或者说是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 这个消息虽然出乎意料,但对于谈判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可以看得出来,副国师格雷态度傲慢、性格倔强,不像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而化名为多达的达多,则是个办事灵活、好说话的人。 并且因为他是可汗的弟弟,权力肯定不小,有些什么需要妥协的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少事情他自己说了,就可以拍板了,这对提高谈判的效率是非常有用的。 于是萧文明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戎羌使团里,小小一个翻译也是这样的器宇不凡的,还在担心要是所有的戎羌武士都有这样的见识和胸怀,那就凭大齐国的军力怎么可能同戎羌抗衡呢?原来没想到这位翻译居然是一位王子!那样最好,大家 商量事情也就轻松愉快了许多了,不用再一点点小事,就层层上报了。” 达多却摇着头说道:“这事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萧大人看见随我来的那些武士了没有?” “当然看见了,他们也是气宇轩昂,一看就是达利可汗精心挑出来的得力武士。” “那是自然。”达多说道,“萧大人还不知道吧?他们同我一样,也都是戎羌各部的王子!” 原来戎羌同中原不同,整个民族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处于一种部落联盟的状态之中,是达利可汗靠着共同的文化信仰以及自己超越所有部落的硬实力,才将戎羌各部统一在自己的旗下。 但这种统一十分松散,如果说与外军交战之时,各部落能够做到同仇敌忾、一致对敌,可是遇到谈判互市这种政治博弈的事情,这么整个松散的联盟内部,就会发生各种意见不统一的地方。 就这次互市而言,先不谈其中的细节,光这件事情本身要不要去谈,戎羌内部就有着不小的争论。 因此既是为了压住各部落的气焰,也是为了能让各部落亲自参与此事,免得被人说是私下同大齐朝媾和,所以这次出使大齐国,达利可汗不仅派出了自己的亲弟弟,并且还召集其各部首领的长子或者是弟弟一同参加。 所以说,这个使团也可以称作“长子使团”,同真实历史上,蒙古横扫西域的那一此“长子西征”颇有相似之处…… 然而同大齐谈判,难度要比同其作战高出不少。 作战的时候,只要拔出马刀,一个劲地向前冲锋,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不会有第二条路。 而谈判,则要复杂的许多,既要争取自己的利益,也要照顾到对方的面子,是一个互相博弈、互相妥协的过程。 达多身后站着那么多其他部落的王子,面前又有一个已经把政治行为艺术玩到极致的大齐国,真有一种在夹缝里求生、在钢丝上跳舞的感觉。 萧文明这时候发现,在互市谈判这件事物当中,戎羌的难度系数一点也不比大齐小,就这么一个长子使团,有恁事不懂甚至连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国师,有奉了哥哥的命令一定要促成互市的可汗的弟弟,还有一大群各怀鬼胎的各部落的王子…… 在这种互相掣肘的情况下,要是能把事情谈好了,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但是大齐朝这边的困难一点也不少。 就算是皇帝、相国在原则上都已经同意互市了,也已经正式开始谈判了,但谈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甚至还有这种可能性,那就是谈下来的结果,大家都不能满意,那么谈判者指不定还会被安插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呢。 这种事情,在中国历史上可并不少见,为此掉了脑袋的也比比皆是。 这时萧文明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位达多王子,也是一样的如履薄冰,大家属于是同病相怜了…… /77/77155/25772846.html 0371 火箭烧煤 就在萧文明感慨之时,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萧文明,你腿脚倒快,朝会刚刚结束,你就来礼部这里了!” 萧文明扭头望去,禁不住吓了一跳,原来来者竟然是康亲王! 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也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脱口而出:“王爷是你?你怎么来了?” 康亲王冷冷一笑:“怎么?这地方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当然来不得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礼部! 礼部里现在住着什么人?住着戎羌的使者! 戎羌使者是来干嘛的?是来进行互市的谈判的! 这桩谈判是如今朝廷天字第一号的要务,是皇帝亲自下令必须要用心办理的!几位谈判的大臣,都是皇帝钦点的,换而言之,没有得到皇帝钦点的,那就不能参与这件事! 萧文明虽然官位低小,身上却也是有着皇帝的旨意的,相反,康亲王虽然地位高,却并没有皇帝的授权,当然也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但是就凭康亲王如此高的身份地位和他不给人留情面的性格,就是想要硬闯此处,恐怕礼部这些官员也没一个敢拦的…… 就是萧文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他。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装傻了,“原来康亲王也得到了皇帝的旨意,是来参与互市谈判的。王爷年富力强、见多识广,地位又高,皇上钦点王爷参加谈判,真不知我得要省多少心了!” 萧文明这几句话,康亲王听的不是个滋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互市之事,皇帝在康亲王面前就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又更何况是下什么旨意了,并且康亲王也不是傻瓜,知道这位皇帝哥哥对自己一直心怀芥蒂,像这种事关国本的大事,他是不会轻易许给自己做的。 就是年头平定白炎教的差事,那也是毅亲王他们办得差不多了以后,皇帝才勉强同意让自己参与进去的。 说好听点是会同作战,说难听点那就是个过去抢功劳的,非但没人念你的好,搞不好还有人背后骂你呢! 所以白炎教逆案办到最后,康亲王也懒得在福建待着了,具体事务许给手下人去,自己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康亲王本人,甚至不敢向皇帝讨这个参加互市谈判的差使。 而萧文明阴阳怪气地这样问,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心…… 然而康亲王自己却又不能假传旨,只能再次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同戎羌互市之事事关重大,本王乃是皇亲国戚,当然应该过问。本王过来看一眼问几句,皇上虽然并没有下旨,但想必也不会反对。” “哦,原来如此!”萧文明继续装傻,“原来王爷说到底,仍旧没有皇上的旨意啊,那 这事可就难办了……” 一再纠结自己没有的东西,让康亲王禁不住心中火起,也就顾不得什么皇亲国戚的威仪了,骂道:“萧文明,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侥幸得了皇上的赏识,就敢在这里咄咄逼人,难道我堂堂的亲王还不如你小小的一个千户吗?” 听了这话萧文明心中一笑,身旁的温伯明也是一笑,就连站在对面的达多心中同样一笑。 但他们却没有笑出声来,毕竟康亲王的身份摆在这里。 但他们心里都知道,用亲王这么高的身份来类比一个六品的屯田所的千户,这原本就落了下风,不输也输了…… 就好像郭德纲说的那样:比如我和火箭科学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是煤,煤还得选精煤,水洗煤不好。如果那科学家,要是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输了…… 只可惜,萧文明不是用煤来发动火箭的民科,康亲王也不是能造出火箭的科学家…… 不过康亲王说话虽然不着四六,但是在外国人面前却不能丢了中国人的脸,萧文明瞅准个机会,还是得替他把场面圆回来。 “不过王爷来得正好。”萧文明说道,“你看这些个戎羌人,过来求我们办事也不知道选几个能通汉语的。这个叫‘多达’的虽然自称精通两国语言,可我看也未必,汉话讲得磕磕巴巴的,并且戎羌人生性狡猾,也难保他就一定会将双方谈好的话一五一十地翻译出来。我看这边还得有我们自己的翻译参与其中。王爷的面子大,要么直接从礼部里叫人,要么先向皇上请旨,总之得赶紧找几个信得过的翻译过来帮忙,否则议和的谈判,就进行不下去了。” 达多听萧文明依旧用“翻译多达”来称呼自己,便知他是有心隐瞒,便赶紧前言不搭后语、夹七夹八地说了几句中原话,显得脑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尽力配合着萧文明的表演。 真是个好搭档啊! 一看这架势,康亲王赶紧接过梯子就往下爬:“礼部这帮人,也不知是怎么做事的,两国商议互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连翻译官都没找好?真是误事!我这就进宫去,再向皇兄请旨,今天就把事情办下来!” “王爷办事果然雷厉风行!”萧文明又奉承了康亲王一句,忽然扭头对达多说道,“好了,那么既然王爷有命,那就请戎羌的使者先下去休息吧。等翻译官到了,自然会同你们说话的。” 这话又把康亲王说的一脸懵比,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了? 不对啊,我根本就没下过命令啊! 然后在说话之间那戎羌使者,便已乖乖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们是外国人,康亲王也没法追,就是追上去了也无话可说,这下院子里站着的又只剩下的康亲王和萧文明而已,最多再加上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 见此处没有旁人,萧文明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嗓音,问道:“记得王爷不是正在福建 平定白炎教的残匪吗?这件事情不好办理,并且王爷在金陵城里还有些事情要做,怎么这么快就又跑回洛阳了呢?难道是那白炎教,已经被王爷彻底平定了吗?” 这倒说到了,让康亲王得意的事情上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就这几个反贼啸聚山林、各自为战,不难对付。或许还有一两个负隅顽抗的,躲进了深山老林,那也不过是去喂老虎喂狼罢了,不足为虑。” 没有将白炎教彻底平地斩草出根、一个不留,算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尾巴,不过古来征战向来如此,消灭敌军主力容易,彻底剿灭残余却很困难。 特别是这种同宗教结合很深的起事,因为有群众基础,更是难上加难! 《三国演义》里面的黄巾军起义,讲到第三回张飞鞭打督邮的时候,主力就已经被消灭了;可直到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同张飞古城相会的时候,却还能收编黄巾军的周仓作为自己的随从,可见其绵延之久了。 但是萧文明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萧文明问的是白炎教中真正的罪魁祸首。 只听他又追问道:“那么董鸿儒在哪里?就是王爷看中的那个市舶司的董鸿儒!” 萧文明这几句话问得跟连珠炮似的,险些让康亲王,顺嘴就回答了出来。 不过他反应倒也不慢,顿了一顿调整了一下思路,反问道:“你问他做什么?刚才不是在说白炎教吗?怎么又问起董鸿儒来了?” “这个嘛……” 萧文明正要追问,却听身后响起两声响亮的吆喝:“毅亲王驾到!卫相国驾到!” 萧文明正一门心思地打听着董鸿儒的事情,被这两声吆喝喊的一惊,康亲王更是浑身上下一哆嗦。 果然是毅亲王和相国卫玉章来了。 康亲王出现在这里,似乎并没有让毅亲王感到惊讶,他向他这位不安分的侄子打了个招呼,便又就摆出一副笑容可掬却又深不可测的表情,眯缝着眼笑盈盈望着萧文明。 而卫玉章则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一张脸拉的老长,问康亲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同样的一句话,康亲王就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听过,只不过刚才是从萧文明口里问出来的。 但是同样的一句话,从萧文明嘴巴里说出来和同卫玉章嘴巴里说出来,效果就大不相同。 萧文明虽然做人刁钻狡猾,但是康亲王却并不会害怕他,毕竟现在的萧文明位卑职小,又没有什么实力,这种很不客气的话说出口,也最多让康亲王感到恶心而已,不会有其他的任何影响。 而卫玉章就不一样了。 先抛开他官场上的其他身份不谈,光是“帝师”这两个字,就已经能把康亲王压得死死的了。 圣人的礼法讲究尊师重道,卫玉章是做过他的老师的,老师教训学生,可不管你这学生是什么身份——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 /77/77155/25784311.html 0372 在其位 谋其政 并且卫玉章当老师的时候,一向都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哪怕自己的这两个学生,无论是谁,总有其中一个是要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可他却从来没对这两人纵容客气,背书磕磕巴巴的时候、上课调皮捣蛋的时候、功课拖拖拉拉的时候,卫玉章就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二人责骂几句。 闹得凶了,甚至还会抄起板子打这两人的手板…… 因此自小,康亲王就对这位卫师傅有发自内心的害怕。 面对卫玉章的问题,康亲王回答得毫无底气:“这个……那个……我也是怕谈判互市的事出了岔子,所以放心不下,所以才特意到礼部来看看……”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语气也是哆哆嗦嗦,就好像是在不由自主地闪躲师傅犀利而又冷酷的眼神。 不过康亲王这个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卫玉章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微微点点头:“有这份心,是好的!王爷是黄金,说句乡野愚民的俚语:‘这天下就是你们姓赵的’,各种政务也的确是应该关心一下,不可学着其他的王爷皇子,成天的就只知道斗鸡走狗不学无术!” 听着这几句话,康亲王似乎是松了口气——眼前这位严肃刻板的卫师傅,可是从来不会轻易夸奖别人的,而他现在这几句话明显就是在表扬自己。 而这番话可并不是像平常那些下人的阿谀奉承,而是居高临下的评判,让康亲王听来更是十分受用,嘴角也禁不住微微扬起了一丝微笑。 谁知卫玉章话音未落,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老臣也要奉劝王爷一句,人要知足、要讲本分。嗯,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求也是求不来的。就好像今天,王爷你并没有得到皇上的旨意,毅亲王老王爷、老臣我,还有萧文明,都知道王爷是公忠体国才来礼部办正经事的。可这事儿,万一皇上问起来,又或者碰到几个多嘴多舌的言官,恐怕就不是那么好了结的了。王爷,你说对不对?” 卫玉章这几句话听起来,分量已经是很重的了,但实则已经是避重就轻地在说了。 康亲王这个学生啊,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卫玉章这个做过他老师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很多事是求不来的,强求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特别是康亲王追求的,还是那种高难度的目标…… 他这么一求,别人甚至都不知应当如何规劝,哪怕就是卫玉章老相国这样的个性、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他也只能旁敲侧击的说上几句,也不知康亲王他的这个学生,到底能听进去几句…… 萧文明听他们似乎是把话说僵了,便又当起了好人,打起了圆场:“老相国,王爷也是一片好心啊!他料定这里没有翻译,所以就特地来跑一趟,问问到底有几名缺额,也好向皇上那边申请补足。” 萧文明难得替康亲王说一句好话,也不知康亲王能不能领他的这份情。 谁知这句话又引起了卫玉章的不满,但他却也没有当面表达出来,而是又摆出师傅的架子:“王爷能有这份心,很好!不过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由下人去办就好了。近来礼部这帮老爷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都是他们的份内事,居然也不好好去做!王爷,圣人说:在其位则谋其政。不如王爷回去以此为题,好好做一篇文章,拿到我这边来,我替王爷润润色,发给礼部……哦,不,要发给在京所有衙门的官员,让他们好好接受一下王爷的教诲,再这样尸位素餐下去,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这哪是在敲打里布的那些官员啊?分明是在敲打康亲王本人! 并且卫玉章说的这个“在其位则谋其政”,萧文明分明记得,孔子的《论语》里写的应该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意思虽然不是正好相反,但用意却是南辕北辙。 只要康亲王不是傻的,就应该知道他这位卫师傅是叫他少管闲事。 要是换了别人,敢这样指桑骂槐,康亲王非得当场扇他的耳光不可。 可是这位地位尊隆的王爷,看样子是真的怕他这个老师,不但没有当面反对,更是连坏脸色都没敢使一个,点着头唯唯诺诺说道:“师傅的话,学生记下了。” 说着一扭头,便快步走开,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就跟打了败仗逃跑差不了多少…… 这时的萧文明反倒担心起卫玉章来了。 这位老相国说话也太刚了,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像教训孙子一样地教训一个王爷,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要知道他这位老相国,再怎么权倾朝野,也是流水的相国;康亲王这个小王爷,再怎么不受待见,也是铁打的亲王。 就算以他卫玉章现在的权势,康亲王就是想报复都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卫玉章总有退位下台的一天,就算不下台,那也有死的一天。 到时候康亲王对付不了你,卫玉章还对付不了你的儿子? 等你死后——反正死人说不了话的——找几个没有良心的文官,现成的擅权专政的帽子就往你头上扣,到时候抄家问罪,甚至刨坟掘墓、挫骨扬灰,都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 就好像明朝的张居正、汉朝的霍光,他们的权势比起卫玉章来一点都不差,并且也都是有功于社稷的人才和重臣,然而死后也依旧避免不了受到清算…… 要知道,康亲王的肚量可不宽广,卫玉章这几句话说起来也是为他好,可这位小王爷却未必能领情啊! 就好比当年张居正,在朝堂上喊了万历皇帝一声,就让小肚鸡肠的万历皇帝记恨了一辈子……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不管怎样,康亲王这个闲杂人等总是退下了,那就可以好好谈一谈互市的事情了。 户部在安顿戎羌使团的时候,特地收拾出了一间空屋子,摆上了桌椅、书案和文房四宝,专门就是用来给两国谈判所使用的。 几人进了屋子,由毅亲王和卫相国分列左右、坐在上手,萧文明则坐在下手。 因礼部安排的那几个书办,毅亲王和卫相国全都看不上眼,因此又让温伯明进屋来,充任书记,记录此次谈判。 只是这时候,卫玉章还不知道温伯明的家传身份,不久之后,他们之间就别有一番际遇了…… 戎羌照例有副国师格雷作为主使谈判,而实际负责谈判事务的,还是化名为多达的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并且还找了两个戎羌武士作陪。 别人不知道,萧文明却知道:这两个人名为武士,其实也是部落头领的儿子,让他们参与进来也好堵别人的口。 戎羌这边想要通商互市的心意很诚恳,大齐朝这边也的确想偃旗息鼓、与民休息、与官休息了,因此双方的交流很顺畅。 卫玉章总揽朝政,等着他过问和办理的事情多,虽然同戎羌谈判之事是眼下的天下第一号要务,但他也没有办法把全部的精力全都在集中在这上面。 他见这里谈得十分顺利,便派人去叫礼部尚书过来,让他暂时在这里坐一坐,卫玉章自己就跑出去处理其他公务了。 礼部尚书原本就性格懦弱,又刚刚因为戎羌的事情被皇帝骂了几句,现在更是不敢多说半个字,就好像木偶一样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 而毅亲王是个坐不住的人,他见卫玉章走了,便也找个由头走出去了,虽然并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头绕弯,但也不过是偶尔来进进来看一眼而已。 走了卫相国和毅亲王这两个老大人,萧文明又没把礼部尚书放在眼里,尚书大人也不敢多置喙,而荣昌这边除了多达以外,就没人通汉语。 于是整个谈判会场,就成了萧文明和多达这两个的人表演舞台了,并且这两个人之间互相都已经交过底了,你来我往地就好像是在讲相声一样,气氛十分轻松。 不过这样谈也好。 省得你一言我一语,谈得七嘴八舌、争得面红耳赤反而麻烦。 而萧文明就喜欢这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感觉,便趁着现在没有旁人干扰的大好良机,与多达将互市之事尽量往深处探讨。 谈判的效率很高,从上午开始谈,中午吃过午饭又接着谈,谈到申时,基本上已经谈出了个结果。 结果主要按照萧文明的主张,再融合一点多达的意见,双方谈好了以下几个要点: 第一是“互市”这个提法政治含义还是太强,对各方面的压力都有点大,因此就暂时不用这个说法,而只是互相约定通商,并且约定要约束手下,至明年清明节之前都不得挑起争端。 第二是互市的场所,不定在现在任何一座城池之内,而是在双方边境处,选一处空旷的所在作为市场,这样就可以不打破现在的战略平衡,双方也都能接受。 第三是近来北方草场状况不佳,不但牛羊马匹,缺乏过冬的粮草,就连戎羌人都缺衣少粮,因此大齐要尽快支援戎羌一笔物资——这笔物资既不是赏赐,也不是进贡,而是以物易物、平等交易,由戎羌选取骏马两千匹作为交换。 再然后则是市场的规模管理权限、纠纷处置办法等一些细节问题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8197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784312.html 0373 再续前缘 这些谈判的结果,萧文明和达多随口谈下来,温伯明店随手就了记下来。 也亏得这位温先生下笔如神、落笔成章,随手记下来的节略,就写得文辞流畅、结构清晰。 故而当相国卫玉章办理完了许多朝廷大事,又折回到礼部的时候,看见了这样一份节略,忍不住点头称赞道:“萧大人不愧是少年英才,这么短短一天,就已经把事情给谈下来了!就这点事情要是让礼部那些人去谈的话,没时间半个月,是决计谈不下来的!” 说着,卫玉章又将节略看了一遍,又追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澄清了两点模糊不清之处。 他说话的时候,温伯明照例在旁边记录。 这一回,温伯明也是有心在这位政坛领袖面前出一出风头,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同样是集中注意、下笔如神,待卫玉章刚刚把话讲完,一段极像样的文字,便已呈送在这位老相国的面前。 卫玉章这才知道,刚才这些结节略底是谁写下来的。 并且这份文书的内容水平且不去论,光是这一笔书法,就令人赏心悦目——不但写得端方庄重,而且其中别有神采,比起翰林院那些了无生气、没有个性的馆阁体,不知强出多少去。 于是,难得夸奖别人的卫玉章见了心旷神怡,难得地夸奖道:“萧大人手下人才济济,这位先生也是才华横溢,至今没有出仕做官,看来或许是科场上运气不好,才使明珠蒙尘吧!唉!像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朝廷效力,其实也是我等辅相之臣的失职啊!” 萧文明也有心捧一捧温伯明:“那倒不是,是这位温先生,只想当个隐逸之士而已,所以并没有参加科举,说起来温先生的父亲,卫相国大约是认识的,就是礼部的温侍郎,” 卫玉章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原来是少卿的儿子……世侄,少卿如今在家还好吗?” 听卫玉章说话这样亲密,便知当年温伯明的父亲,同现在这位权倾朝野的大相国交情匪浅。 因此就是心高气傲的温伯明也不敢怠慢,赶紧站起身来,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世伯,家父身体还好……”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自从归隐故乡,父亲就从来没有在温伯明面前谈起过任何朝廷大事,更是从来没有介绍过自己同卫玉章之间的关系。 果不其然,卫玉章仔细将温伯明上下端详了好几遍,那冷酷的近乎铁板一块的表情,也似乎融化了些:“当初少卿执意辞官回乡,我和几个同僚也是苦劝了好久,始终不能让他回心转意,今时或是往日,都是朝廷用人之际,像少卿这样的人才,竟不能为国家所用,真是可哀可叹啊!” 卫玉章的感动转瞬即逝,短短的几句话说过,就已经恢复了之前严肃的表情:“不过还好,少卿毕竟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世侄才华横溢,又帮着萧大人做事,想必对基层事务也是颇有了解,朝廷现在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都需要!明年便是例行科考之年,不知世侄可有功名在身,到时参加考试,一场文战下来,必然能够有所斩获!” 卫玉章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只要不是块木头,都应该能够有所启发了…… 然而温伯明却说道:“世伯,我实在是个闲云野鹤之人,案牍劳形恐难以承受,世伯的这番好意……” 因刚才已经听萧文明说过温伯明无意于功名,并且卫玉章阅历极广,像这等孤傲的文人他也见过不少。 因此他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抬手打断了温伯明的话:“世侄的想法我懂,就如今这个官场浑浑噩噩,的确有不少有见识有才华的读书人,不愿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不过不要紧,距离科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到时世侄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卫玉章的这几句话,把萧文明都给说愣了。 这位帝师兼相国,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的温柔和善、通情达理,同方才教训康亲王时候,仿佛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然而他惊讶的事情还没完呢! 只听卫玉章又问道:“想来老夫当年也是见过世侄的,还喝过你的满月酒呢!不知世侄这些年可曾拜过座师没有?” 温伯明摇摇头:“那倒没有,小侄是由父亲亲自启蒙,并没有拜过什么老师,” 听了这话,卫玉章喜上眉梢:“那正好,若贤侄不嫌弃,可拜老夫为师,也不用奉茶献礼这些俗套,像我行个礼,你就算是我的学生了,我同你父亲乃是故交,又见你才华如此,能收下这样一个学生,也不负老夫平生了,” 卫玉章是什么人?他是权倾朝野的大相国!是当仁不让的文官领袖! 他带过怎样的学生?不是皇帝就是亲王! 想拜他为师的人,要是排队就可以轮到的话,那绝对可以绕京城洛阳的围墙转个十七八圈了! 而这位相国大人,今日居然肯收温伯明做自己的学生——并且什么繁文缛节都不讲了,就是要收你——这是何等样的荣誉? 温伯明的确不是个爱慕虚荣,喜欢攀附结交的人。 但是卫玉章的地位实在太高了,能量实在太大了。 他在官场之中、士林之中,就仿佛是天上挂着的太阳,想要完全躲避他的光芒,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并且对于温伯明而言,还有两层关系: 第一,卫玉章是自己父亲的世交,不能轻易拒绝;第二,皇帝给苏舜钦除去贱籍的旨意还没有最终落实,在此之前也不能得罪卫玉章。 因此,温伯明几乎是欣欣然地同意了,当即极其庄重地向卫玉章行了个礼,口中说道:“那自此之后,相国便大人是我的师傅,学生有做的不当之处,还请师傅耳提面命、当头棒喝!” 收下了这个潇洒倜傥又才华横溢的学生,卫玉章也是十分高兴,口中念念有词:“很好!很好!” 萧文明也替温伯明感到高兴,有了这样的一个师傅,就相当于有了政治上的一座大靠山。 从此之后,不管温伯明愿不愿意走,但是仕途之路却是实实在在地宽阔、平坦地摆在他的眼前了。 而就凭萧文明同温伯明之间的关系,以后要是同卫玉章办事,只要委托给温伯明,想必办事的难度也就会成倍的下降了。 不过想到这里,萧文明却有些自嘲。 他心里明白,如今这个朝廷的局面,是二十多年前一场新旧党争之后的结果,并且党政余波不断、绵延至今。 就萧文明心里的本意,他是想去投身于任何一个党派,不想继承任何遗产和恩怨,是要以自己为核心重启炉灶。 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卷入了党争的漩涡…… 经过了这样一段插曲,众人还是把话给引到正题上。 既然看卫玉章对谈判的结果十分满意,毅亲王也提不出什么需要补充的事项,于是萧文明便建议将这份结论改写润色成一篇奏章,也好上呈给皇帝。 这其中有些字词要好好推敲一番,温伯明下笔虽然快,但还需要经过毅亲王和卫相国两个人的审核,所以就算连夜撰写,但是要交到皇帝那里去,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天了。 但是卫玉章却有心捧一捧自己这个新收下的学生,便对萧文明说道:“这样就太误事了,皇上那边等得心急,不如我们这就进宫去,就用这份节略来向皇上禀告,皇上若有查漏补缺之处,再另外写成文字,也免得反复修改了,” 他就是想用温伯明的文笔,在皇上面前炫耀一下,好让皇帝对温伯明的文采也留下一个好印象。 卫玉章不愧是当过皇帝老师的,真的是把皇帝的心思研究了个通透。 皇帝一听说萧文明等人已经同戎羌就互市的问题基本谈妥了,也不管现在时辰已晚,皇宫已经到了下钥锁门的时间了,直接就将这三个人传了进来,又叫六麻子在勤政殿里点起灯烛,要连夜商议要务。 按照皇宫里的规矩,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的太监宫女晚上都不许点灯,除了大内侍卫的值班房,以及皇帝办公的地方之外,皇宫里就是一团漆黑。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防止火灾——因为怕有火灾,干脆连灯烛都不点了,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 哪怕就像是你就必须点灯烛的地方,一大间屋子里也就只能点上一两根蜡烛而已,勉强能看得见就行了。 因此六麻子又照例左右双手各提着一根大蜡烛,在勤政殿里点燃了,就要退下去。 可皇帝就不满意了:“这么多人,光点两只蜡烛能有多少光?朕平时已经很节俭了,就不用你替朕枕节省这几根蜡烛,听好了,多取几只蜡烛来,把这里照得亮亮堂堂的,朕同几位爱卿才能好好说话。”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77787.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797763.html 0374 信义郎 “可是皇上,宫里的规矩……” “废话!宫里的规矩,是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快去取来,不得有误!” 有了皇帝的话,六麻子当然不敢怠慢,他连滚带爬急忙出门,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小太监,两个人共背了二三十根大蜡烛,在勤政殿里一一点燃了,顿时将这间宫殿照得恍如白昼。 这也是在宫殿建成之后,第一次点起那么多的灯烛。 依靠着明亮的灯光,皇帝将几人送上来的谈判节略,看了个一清二楚,有看不明白或有疑问的地方,便随口询问,都能得到最恰当的解答。 整篇节略出自温文明的手笔,写得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皇帝只花了小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节略看完、问完了,也就把这次谈判所取得的成果全都掌握于胸了。 谈判的结果,值得让皇帝感到满意了。 他点点头:“几位爱卿勤劳国是,朕原以为无论如何也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把事情谈妥,不想国书刚刚递交过上来,还未过夜,便已将事情谈得差不多了,着实让朕喜出望外!” 卫玉章倒也没有贪功,如实对皇帝说道:“皇上,这都是萧文明的功劳,老臣和毅亲王虽也参与谈判,却不过是从旁置喙几句而已,大抵都是萧文明谈下来的,” “哦?是吗?”皇帝却产生了一丝警觉,“那这份节略卫师傅看过没有,可有什么意见?” 卫玉章又回答:“老臣当然看过,也补充过几句,就是后面写的这几段,臣等愚钝,除此之外,再想不出什么可以修改之处了,皇上若是觉得有何需要修改之处,臣等回去再作修改,” 皇帝倒不是觉得这份节略有疏漏之处,只是他原本以为卫玉章这种刚直的性格怎么当一个甩手掌柜,这有点不合常理,故而皇帝便多问了一句。 现在听卫玉章其实是将节略从头到尾看过的,并且进行过了补充,他也就放心了。 这时毅亲王说道:“皇上,萧文明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这份东西他不过是同戎羌人初步谈下来的,既不是正式的国书也没有许下承诺,皇上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再重新谈,再谈个一两天、三五天都不是个事儿,皇上要是觉得合适,我们再拿回去拟成国书让两国签字,老臣说句无礼的话,皇上要是拿不准主意那也不要紧,可以像这份节略中所说的,先去试试就好了——要是试成了最好,要是不成,那也无所谓,按照萧文明的说法,就叫‘试点’——找个点试一试,或者说先一点一点地试,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好!好一个‘试点’!诸位爱卿肯在国家大事上用心,很难得!朕心甚慰!“ 毅亲王见皇帝这样高兴,便又有意替萧文明说几句好话:“皇上,萧文明这小子不得了,又给皇上立了个大功!看样子皇上这回不赏他是不行的了!“ 皇帝却哑然一笑:“皇叔这是说哪里话?朕是舍不得这一点点功劳和赏赐吗?我之前不是要封他当官吗?他还不要, 朕也没有办法!” 皇帝指的这番对话,是在御花园里发生的,对话的内容十分私密,同现在的勤政殿里内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少了一个人罢了。 而偏偏就是多了的这一个人,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只听卫玉章说道:“萧文明,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点你还需留意!” 萧文明心里确实也打着小九九,他的基地——临海屯和临海港——还没有建设成功,那可不能为了升几级官,就离开了这基地。 所以,在萧文明眼中,皇帝给自己升官,他根本就不情愿,又更何况是赏赐一些金银财宝了。 说来真是可笑,别的人削尖了脑袋,就是想着鲤鱼跳龙门,而萧文明千方百计却想着不要升官,要是被那些犯了官瘾的官迷见了,指不定妒忌成什么样了…… 这时,又是毅亲王出来替萧文明解了个围:“皇上,互市之事毕竟没有完全了结,等此事办妥之后,皇上另行封赏不迟,应得赏赐的,也不止萧文明一个,别人不说,老臣这两天也是几番奔波,也想上皇上这里讨点赏……老臣看皇上新近用的这只笔洗是用一整块玉石雕刻出来的,是造办局新上供的吧?老臣就很喜欢,还想求皇帝赏了我呢!” 皇帝听了一愣,没想到毅亲王怎么说起这只新笔洗来了。 想来,之前那只青瓷笔洗,是因为皇帝发怒随手就摔了,这才让造办局补上来了这一只。 这等奇珍异宝,皇帝眼里都见惯了,用着也就用了,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经毅亲王这么一提起,再回头看看,果然是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色,器型也是不肥不瘦,十分好看,确实是一件好物件。 不过皇帝富有四海,像这种物件他也不会过于吝啬,便随口说道:“这哪用什么赏赐啊?皇叔喜欢就拿走,这既不是官职、也不是俸禄,皇叔拿了也未必亲自会用,不过是放在书房里长长脸罢了,说起来,也是皇上赏赐的……” “对了!对了!”毅亲王立即接话,“皇上这几句话真是说到老臣心里了,要是盯着圣上的赏赐,就是为了能够升官发财,那这样的官不给他也罢!也太小看圣上的器重了!”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把皇帝捧得更加高兴了。 毅亲王抽准着这么个机会,又建议道:“皇上,不如这样——萧文明这小子既然不想当大官,那不如封他个爵位,让这小子带回去光宗耀祖,说起来就是皇上的赏赐,让别人知道了,也能体会皇上的恩德!” “皇叔这主意不错!”皇帝立刻答应道。 的确,加封爵位,这是一个荣誉性的赏赐,朝廷不需要分享权力,每年多给几百两银子的俸禄也很有限,而对于受封者而言,却是一个极其难得的荣誉,是很能够收买人心的。 因此对于这种封赏,皇帝肯定是很乐于给的——性价比摆在这里呢! 大齐朝的爵位体系,在亲王、郡王之下,还被封为公、侯、伯、子、男几级,而最低的男爵以 下,还有一个“郎官”——虽然不是正式的爵位,但也很难得,在官场上也可以“爵爷”相称,是正式迈入爵位体系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萧文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要封爵了,这已经是足够的格外开恩了,皇帝也不想再破例,便给他订了个郎官的爵位。 “由郎官起步,恰如其分,”卫玉章赞同道,“就是给一个怎样的封号,还请皇上斟酌一下,” “师傅有什么意见呢?” 这时卫玉章却客气起来了:“皇上天纵英才,加封爵位、确定封号这样的紧要事,自然由皇上乾纲独断。” 这话就是为了让在故意说反话了。 说起来,给臣子加封爵位,关系到朝廷的脸面,是十分重要的,但实际上这种加封并不涉及到权力的重新分配,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说在这种事情上,多给皇帝一点面子,而在那些看似鸡毛蒜皮,实则牵涉到具体权力的事情上,则不用皇帝多管闲事,这就显示出卫玉章极其老辣的政治手段了。 皇帝毕竟还是年轻人,被他这位“师傅”拿捏得死死的,听了这话还十分高兴。 他若有所思地向萧文明看了一眼,猛地走回到龙书案前,提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字“信义郎”! 写完这几个字,皇帝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将墨迹略略吹干了,便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信”是信用的“信”;“义”是义气的“义”。 别说,皇帝想出来的封号,还正好戳到了萧文明的痛点上。 他是一个做生意的,最讲究信用;并且还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也十分讲究义气。 给他一个“信义郎”的称号,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其实,萧文明刚才就怕皇帝给自己安上个“忠”啊、“孝”啊之类什么称号,倒不是说忠孝之类的情操不对,就是这种封建的忠孝观念,实在是不合萧文明的口味…… 其实这时皇帝也不用殚精竭虑、挖空脑子地想。 别说是信、义、忠、孝这等好词眼了,哪怕皇帝就是给萧文明写一个“中山狼”“武大郎”之类的称号,都会引来别人的一致好评,甚至还会有人说“中山狼”怎样怎样的好,“武大郎”怎样怎样的棒…… 只听卫玉章说道:“皇上果然是天子,才华来自天赋,信义二字立意隽永:守命共时、出言可复曰信;施而不私、执礼御宾曰义。萧文明,皇上此二字的批语,今后你还需小心领会,不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毅亲王也替萧文明高兴,拍着他的肩膀:“很好很好,你小子来洛阳一趟,如今回去也要被称为‘爵爷’了,收获不小啊!” 萧文明赶忙谦逊几句:“皇上,其实这些年,微臣剿灭倭寇、通商海外、平定叛乱,现在又同戎羌谈判互市,其实都未尽全功,做的都是半吊子的活。然而圣上对我却是大加褒奖,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 /77/77155/25797764.html 0375 文章拟定 “当得,当得,”毅亲王又接话道,“什么半吊子不半吊子的?还请皇上恕罪,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老臣我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是怎样的脾气,老臣是最知道不过的,咱们当今这位皇上,不怕你做错事、不怕你做坏了事、也不怕你不会做事,怕就怕你不想去做、不敢去做!你萧文明在年轻一辈算是有能耐的,虽然有些事情做的七零八落,但总是在替朝廷立功,没有在替朝廷闯祸,光这一点,圣上就是能够包容的,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只要一心为公、不求私利,怎样的罪过,皇上保不下来?今后的事情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不懂的可以来问老臣;要还有不懂的,问卫师傅也好,写奏章请皇上指示也好,总之不可畏手畏脚,半途而废!” 毅亲王这几句话发自内腑,把自己都说的有些感动了,一双苍老的眼睛渐渐湿润,两颗浊泪也顺着他干瘪的脸庞流了下来。 皇帝听了也是不无感慨:“在座的几位都是朕的得力臣工,只可惜这样的人现在实在是太少了,皇叔年纪这么大了,虽然经验和才干都是顶尖的,但毕竟精力不济,去年用皇叔主持平叛,朕就已经很是舍不得了,师傅虽然精神旺盛,可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主持朝廷政务,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了,” 说着,皇帝禁不住更咽了一下:“前些日子,师傅偶感风寒,暂时请假在家休养了几日,朝廷里就是一团乱,朕送到师傅府上的几个御医不顶事,治了好几天、药也吃了不少,可师傅的病就始终不见起色,当时朕大发雷霆,当时就恨不得杀了他们!可后来想想师傅难得休息,其实正该多歇息几日,要是师傅真的病倒了,叫我大齐朝的朝政可怎么办呢?” 皇帝的这几句话,说得卫玉章这一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十分感动:“皇上,老臣这一把骨头,怎么对得起这样的褒奖?” “当然对得起!”皇帝也把自己说感动了,“朕既然舍得加封萧文明,也舍得给师傅扬名!只可惜师傅不是武将,如今伯爵的爵位,已到了文臣极品了,要是坏了祖制再引起公议,恐怕师傅自己也不会答应,那么……那么朕就加封师傅为‘太师’,还请师傅不要推辞!” 同中国古代其它王朝一样,“太师”对于为任何一个文官而言,都可以说是这一生最高的荣誉,甚至在通常的情况下,都是一种只有在死后才能获得的荣誉,活的时候想要得到这个封号谈何容易? 就连卫玉章这样的权势和资历,他也不敢奢求。 “皇上,这样似乎不妥吧?就是当年的王文正公,在世的时候,都没有……” 皇帝摆摆手:“没什么不妥的,就凭师傅的资历和功劳,晋封‘太师’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要朕看,有时候朝廷就是太吝惜这些名器了,与其给死人,还不如给活人来的实在,师傅就不要再推辞了,给萧文明封爵的事,朕可以压一压,但是 这个太师的头衔明日朕就下旨加封,朕倒要看看,有哪个不识时务的言官,敢出来多说半个字!”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皇帝施加权威,光凭卫玉章自己的权势,就已经可以震服百官了。 既如此,一旁的毅亲王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卫相国加封太师,那可真是朝廷的一件盛事!老夫也替相国高兴,只可惜老臣未立尺寸之功,也没法向皇上讨什么赏赐,就是皇上这只笔洗,老臣倒是看得中的,皇上可别忘了赏赐给我哟!” 皇上知道自己这位叔叔生性洒脱,这只笔洗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皇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皇叔既然喜欢,那朕明日就叫太监送到王府里去,皇叔是国家老臣了,又是朕的叔叔,有什么看得中的喜欢的东西,尽管开口来拿,何须客气?” 经过毅亲王这么一插科打诨,勤政殿里的气氛变得欢快了不少,众人开了几句玩笑,便又把话题引到了互市的正事上了。 皇帝说道:“正如刚才皇叔所说的,这种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要做,就要做好了!” 几人又从头到尾仔细商量了一遍,拟下了几条意见: 第一,虽然互市先只是从一个试点做起,但也要试得高效、试得严肃,光一份节略肯定是不可行的,还需要拟成一份文书和契约,才显得正式庄重,这件事情,卫玉章依旧推荐由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来主笔。 皇帝刚刚升了卫玉章的官,又见手边的这份节略起草得十分有条理,便也没有反对,只叫成文之后,让卫玉章多校对几遍便同意了。 其次,戎羌说是缺少过冬的物资,要求大齐朝即刻提供一批,物质的多寡乃是朝廷的脸面,也能体现互市的诚意,因此这批物资需要尽快调集齐全,并且东西的质量和数量都要有所保证,更要防止有不法之徒,趁着国家想要竭力办好这件事情的机会,从中渔利。 这件事物同样由卫玉章,领衔负责,责令户部、工部切实办妥,不能疏忽。 第三条,试点进行互市的市场位置,也需要仔细挑选——这个地点要选在一个大齐朝兵力伸手可及的地方,但也不能距离京城洛阳太近,同时也需要让戎羌点头答应,要选这样一个三方都满意的地方,并不很简单。 办好这件事情光是懂得军务还不行,还要会做生意,因此除戴鸾翔之外,萧文明也要参与其中,确保选出来的地方能令各方面都能接受、满意。 最后一点,戎羌使团这回带来了几十名武士,长期留在洛阳城里总是容易横生事端,因此待临时协议拟定好了之后,就要立刻送给戎羌使团,待使臣看过无误之后,便要立即礼送他们离开京城洛阳,返回北方草原。 因为戎羌使团,返回的路线是从京城洛阳直到戈壁草原,一路之上极有可能会发现进行互市的好场所,因此护送戎羌使团的差事就可以同寻 找市场位置互相结合起来,同样由萧文明这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负责,这样既能送走麻烦,又能迎来好消息,可谓是事半而功倍。 温伯明下笔如神,当天夜里就把今日他亲手写下的节略,在会同皇帝的旨意之后,就写成了一份协议,第二天一早萧文明带着这份协约,又找到了毅亲王和卫玉章,再次递牌子进宫。 皇帝看了这份刚刚草拟好了的协议,心里十分满意,但还是找了两个他自己觉得措辞不佳的地方随手改了,便叫萧文明带着去找戎羌使团,让他们看过以后,觉得没有意见就翻译成戎羌文字,抄写两份之后签字画押,带回皇宫。 原本这份临时协议,就颇能照顾戎羌的面子和需求,再加上有想要竭力促成互市的达多作为内应,因此这份协议,戎羌这边一字未改,便由达多亲自翻译成戎羌文字,再让萧文明再带回皇宫,面呈皇上。 虽然萧文明已经明白了达多的底线,知道他一心想要促成互市,是不会节外生枝地耍小心眼的,但对我想买翻译的内容还是不是很放心,在进宫之前,又特地跑到了自己下榻的地方,请温伯明将这份佣戎羌写成的文件再仔细翻译审查一遍。 温伯明的戎羌话就是在书案台前学会的,因此再次在书面上将其翻译成汉语,他做得驾轻就熟,不一刻就已经将文件翻译好了,又将经过两次翻译的文字同原文相互比对,并没有发现有错漏或者歧义之处。 当卫玉章听说温伯明还精通戎羌语之后,更是又惊喜又感叹,惊喜的是他收的这个学生果然极有才华,而且会的都是经世济用之学,感慨的只可惜像这样的人才,朝廷里实在是太少了…… 因有相国兼师傅卫玉章,进行过一遍审核,皇帝也看不懂戎羌文,于是便让六麻子将这份文件送到翰林院去,让当值的翰林学士再用心照抄一份——这一份协议虽然不是正式的国书,但是重要性不妨多让一式两份,大家也好放心。 虽然有时候哪怕是这种纸质落款的文件,真到要撕毁的时候,任何一方都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但是白纸黑字的,总比口说无凭要强,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不过卫玉章却道:“皇上就不必麻烦翰林院了,让老臣就在此处誊写一遍吧!” 卫玉章也是状元出身,年轻的时候也做过翰林院的编修,起草誊写文章的事情,他没少做。 但是这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老相国事情更多日理万机,哪会把精力耗费在这种事情上? 但就是今天,这件事情他非得亲自完成不可。 因为卫玉章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同戎羌互市合作的事情,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而现在翰林院里,有不少新进的官员,总认为老一派的大臣挡住了他们上进的通道,因此早在暗地里互相撺掇着,想要借机发难、有所作为! /77/77155/25809714.html 0376 妙计!妙计! 当然了,以卫玉章眼下的权利和威望,这群毫无势力的少壮派,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卫玉章的性格,向来是防微杜渐、除恶务尽,通戎羌互市这么个大好的题目,这位老相国根本就不可能让给其他人去做,那就索性断绝了他们参与其中的任何机会,干脆自己辛苦一些,这些笔头的活自己来做就行了! 誊写文案,其实不需要你表达任何的意见,只要能写一笔漂亮的字就可以了,所以在科举考试的过程当中,能有一手好书法也是一个重要的加分项。 而且这种庄重的文字,同样也不需要你有任何表达个性的空间,一字一画一丝不苟,最好能将两个一样的字写的一模一样,那就更好了。 所以古代朝堂之上,也渐渐形成了棺阁体的书法字体,这种字体要的就是你没有个性,俗称“人肉打印机”…… 要是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人,带着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当然还有必备的电源穿越到古代,哪怕不能联网就只能打印打印文件,都可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梦…… 而翰林院这些编修誊写文稿的时候,便也是在学习老一辈大臣的行为,若是顺利的话,他们有朝一日也会成为文章的起草者。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卫玉章本人就是最出色的成功人士之一。 皇帝亲自摆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大太监六麻子亲自磨墨,卫玉章不过片刻之后,就将一篇文章一字不差地誊写好了。 皇帝见了,不禁大加赞赏:“师傅从来不以书法见长,没想到这一笔字,也是出神入化,朕今天也是大开眼界了!” 卫玉章的书法当然好了,只不过他从来不会给人家提字,平时草拟公文的时候也是越快越好,不免显得有些潦草,因此才没留下书法上的好名气。 这两篇文稿,略加校对确认没有区别之后,皇帝便让六麻子带下去,小心装裱起来却不先用印,而是让萧文明带着送到戎羌那边,由他们先签字画押之后,再送回大齐朝盖章用印。 这虽然有点脱裤子放屁的意思,但先后顺序却不能搞乱。 因为这牵涉到一个谁申请、谁批准的问题,又是和面子相关…… 戎羌使团这边,一个是地位相当于正国师的副国师,一个是统一草原的达利可汗的弟弟,他们两人几乎可以代表了戎羌最高层的意志,但毕竟还不是最高层本身。 他们虽然对这份文件没有异议,但要让他们签字画押,一来还需要别人的批准,二来公章、玉玺他们也不可能随身带着,还是得去北边跑一趟。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戎羌派人过来出使,大齐这边便也要派人过去回访;戎羌派了个副国师,大齐这边也得派个地位大致相当的人。 于是皇帝便钦点了毅亲王去北边走一趟。 这是一个苦差事,原本不应该由毅亲王出面的。 老王爷年纪都这样大了 ,去北边走一趟势必元气大伤,但是皇帝手边也确实没有信得过的人,只能劳动皇叔再辛苦一趟了。 然而毅亲王却没当回事儿,他深情好动,走一趟那就走一趟吧! 不过他也提出个条件:要萧文明陪着一同去,当然还有他手下的四百名萧家军。 这不算是个事儿,皇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皇帝答应了,萧文明却不乐意。 这叫怎么回事儿呢? 原本他这回千里迢迢从江南跑到洛阳,不过是想告发白炎教一案的,没想到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就被皇帝抹过去了,却又惹上了戎羌的一场大的纠纷,当中费尽劳力办了多少事不说,居然还要派自己出使戎羌…… 这事情不是越搞越大了吗? 原本他出发之前,就跟姐姐萧文秀商量好了的:这一回进京无惊无险,来一趟、去一趟,最长三个月时间就能回来了,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就可以返回临海屯。 然而这次出使戎羌,则是完全没有一个底数的事情,走多远、去多久,压根就没一个说法,甚至去了以后能不能安全回来,都不敢打保票…… 可这是皇帝的旨意,萧文明可不能轻易违背;又碍着毅亲王的面子,他也没法拒绝。 于是无可奈何,萧文明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并让毅亲王从王府里派出得力可靠之人,去临海屯捎一封信,告诉他的姐姐萧文秀:自己要在京城洛阳里多待一段时间,却瞒下了要出使戎羌的消息,并且还把自己已经受封为信义郎的喜讯告诉了姐姐,属于是报喜不报忧了…… 但是让萧文明感到忧虑的消息还在后头呢! 他点齐的人马还没出发,就传来了一个重要而又突然的消息。 原来是毅亲王府的家丁,奉命特地赶来报告萧文明:说是老王爷前一日忽然生病,没法再赴漠北草原了。 萧文明闻言大惊,别的什么事情都顾不得了,立即叫上温伯明和林丹枫二人,便赶来毅亲王府探病。 老王爷卧病在床,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过好在精神头还算不错。 萧文明进门探望之时,正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提着个药箱子在给王爷搭脉。 毅亲王见萧文明带着温、林二人进来了,没好气地对那医生说道:“你们这些太医呀……本事是有的,就是胆子太小了,瞧出了病也不敢用猛药,就这点不温不火的汤汤水水,喝进去就跟吃饭喝水差不多,能顶什么事儿?算了,你回去吧,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王爷……”那御医说道,“下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要是这么走了,皇上那边可交代不过去啊……” “怎么不好交代?你就说,本王找到了名医圣手,比你们这些御医要强,用不着你们了,不就行了?” 这位御医也是有些资历、有些本事的——要是没有资历、没有本事,皇帝也不会派来给毅亲王看病。 因此他一听有人的医术要比他 强,当然不会服气。 然而毅亲王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脸上满是恭维而又尴尬的笑容,赶紧收起医药箱,便唯唯诺诺退下去了。 待这位御医退了下去,毅亲王招呼着萧文明寒暄几句后,又对他身后的两人说道:“萧文明,你这两位帮手我可知道,一个是岐黄高手、一位是武林高手,比那些御医强多了!来、来、来,请二位给我看看病吧!” 温伯明天资聪明,也的确读过不少医书,对医术一路的理解,的确比那些庸医要强出不少。 他假意推托了几句,边上前给毅亲王搭脉问诊,闭目思索了半晌说道:“那晚辈就有话直说了,老王爷这病不算严重,上了年纪的人,气血虚一些是正常的,比不了年轻人了,前些日子商量戎羌互市的事情,又太过操劳,偶感风寒也是常理,至于这治法么……要晚辈看,与其皆弄些草药熬着吃,还不如炖几只老母鸡,热热乎乎的鸡汤一下肚,比什么不强?”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毅亲王的心里:“妙计!妙计!” 看温伯明露了一手,林丹枫也不甘示弱。 在得到毅亲王同意之后,他便使出了一套推拿的功夫。 林丹枫这位姑苏大侠对人体穴位的辨识极其精确、手上的分量的掌握也秒到了颠毫,一整套推拿功夫使下来,毅亲王浑身舒服、神清气爽,支撑着身子,已然可以下地走动了。 萧文明手下这一文一武一出手,便取得了奇效。 只可惜这样的治疗时间实在太短了,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将毅亲王的病给治好了,并且毅亲王年老体衰,那是自然规律,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能逆转。 于是又耽搁了两天,就连皇帝也亲自到老王爷的府上探视过他的这位皇叔,然而毅亲王的身体虽有好转,但是让他深入漠北、挡风沐雨,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朝廷里面同她地位相仿的人——倒也不是没有…… 几分权衡下来,皇帝终于咬了牙,让康亲王代替毅亲王,会同萧文明一道出使戎羌。 这是康亲王第二次同戎羌互市的事情扯到一起了。 之前那一次,卫玉章凭借着帝师的身份,又以康亲王没有皇帝旨意的名义,将他斥责走了。 可是这一次,康亲王却正经地得了皇帝的旨意,并且他这次甚至还是此次出使的正使,萧文明圣旨只是他的手下。 一想到康亲王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萧文明一个脑袋就变得有两个那么大:“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差使,怎么就交给他去办了呢?这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吗?” 然而温伯明却说道:“萧兄搞错了把?皇上不是在给你出难题,是在给康亲王出难题呢!皇上知道萧兄同康亲王颇有龃龉,更绝不会是他门下的人。并且萧兄在戎羌那边也说得上话,因此才肯,让康亲王参与此次出使活动。” “所以温先生的意思是……” /77/77155/25809716.html 0377 猪队友 “萧兄是聪明人,我是什么意思,萧兄应该心里清楚。很简单的一条,就是萧兄要自重身份,名义上康亲王是主使,可实际上萧兄却是掌握全局的人!” 温伯明这话对萧文明真有醍醐灌顶之效。 其实一直以来,萧文明的追求的,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千户,但是在事实上所蕴含的能量,却要远远超过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 这种效果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就越是明显——哪怕你是康亲王,只要出了洛阳,渐渐远离了朝廷统治的核心,慢慢失去了朝廷军力的保护,你在我面前也就是只咩咩叫的小羔羊,还想做什么龙子凤孙的梦? 康亲王却没有这样的觉悟,他心里想的,还是自己是堂堂的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地位属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得乖乖听他的! 因此此次出使戎羌,康亲王也是摆足了谱,拉大旗、扯虎皮,把自己精心豢养的几十个王府护卫也都带上了。 康亲王手下的王府护卫,总数应该有三四百人之众——他的底细,萧文明是清楚的——但是这次却只出动了七八十人,可见也是精中选精选出来的。 可在萧文明看来,这些个王府护卫就像是过家家一样,平时欺负欺负小老百姓也就算了,打几个白炎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然而要是在北方戈壁草原上乱说乱动、耀武扬威,那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就这样,由皇帝委派大太监六麻子在洛阳城门送行,萧文明点起四百萧家军的弟兄,会同五十戎羌武士,以及康亲王府的七八十个王府护卫,攒起五百多人的队伍,出了洛阳北门,浩浩荡荡地通过青岭山口,又在连绵不断的高原丘陵之中穿行了几天,双脚终于站在了荒漠黄土之上。 在这一路之上,康亲王走的十分痛快,甚至没有料到这一路会走的这样的顺利。 因为在离开洛阳之前,他康亲王府也有一两个有见识的幕宾,他们一早就给这位年轻的王爷提过醒:说是戈壁滩可不同于福建,乃是危机四伏的地方,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面临巨大的危险,甚至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可是这一路走来,一队人马却是异常的轻松,别说谁有敢来挑衅的对手了,就是豺狼虎豹都没见一只,平静得有些乏味,安全得有些无聊了。 康亲王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安全和平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他不知道自己护送的这支戎羌使团,可并不只是一支寻常的队伍,而是集结了各部落长子的所谓“长子使团”,几乎代表了戎羌所部所有部落的利益。 任何其他游牧部落敢来挑衅,就会面对戎羌所有部落的围攻,相当于自己找死…… 而康亲王更不知道的是,为保证队伍的绝对安全,戴鸾翔还派了自己的儿子戴松,率领了两千人马的轻骑兵,不远不近、死死地跟在距离萧文明不过半天路程的距离之内,既避免打草惊蛇,又可以做到及时呼应,可以说上了一道 双保险。 但是更重要的是,康亲王的双脚,此刻还没有正式踏入戎羌的势力范围,依旧是在大齐朝势力的影响之下。 九曲黄河、迤逦流淌。 大河以北,一向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天下;大河以南,则是中原汉人的家乡。 而所谓“九曲黄河”,除了形容大河蜿蜒曲折之外,更是因为黄河的走势就呈现一个“九”字形,“九”字隆起的部分就好像一个大口袋,被称为河套地区。 河套地区虽然依旧在黄河以南,一向以来都是中原汉民的土地,但也是中原王朝直面北方游牧民族的最前线。 这里长年累月饱受战争的摧残,民生已然是凋敝不堪,举目望去,无论是高山还是平原,无不都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只有临河的几片土地上,因为灌溉方便才稀稀拉拉地种着几亩庄稼,而大量的田土,虽然肥力差了一些、灌溉稍微艰难了一些,但也并不是颗粒无收的状态,却也被简单地抛荒了…… 在庄稼地旁边,懒懒散散地摆了几座平房,就是附近村民的居所了。 只可惜这几处民房也是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要不是看着民房烟囱里,还冒出一丝一缕的炊烟,萧文明都还以为就这几座破屋子,应该早就废弃了吧…… 萧文明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的百姓饱受戎羌的骚扰,家里面只要稍有一些浮财,就会被南下抢劫的戎羌通通抢光…… 与其便宜了他们,不如吃光花光来的得核算,就是种地也只需种自己够吃的也就醒了。于是渐渐的,河套地区的百姓也就变得不事生产了。 这其实也是个经济成本上的问题,但是导致现在的状况,戎羌人的抢劫也是“功不可没”。 为此萧文明还特意找到了达多,带着几分质问的口气:“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里的老百姓日子已经很难过了,你们还要这样地抢劫,难道非得把这里搞得民不聊生不可吗?” 萧文明这已经不是在质疑了,而是在质问,甚至是一种审判! 可达多回答得也很无辜,回萧大人:“这些事的确是我戎羌做下的,可我等也是没有办法。我戎羌除了牛羊马匹之外,也就只能打几口钝刀了,就是一片布、一根针、一口锅,都做不出来。大齐朝廷又不肯开放互市,就只能从百姓这里想办法了……” “想办法?巧言令色!”萧文明斥责到,“照你这么说,我们大齐国也没有好的战马,若你们不可能同我们交易,难道大齐也可以发兵来抢吗?到时候你们心里会这么想?” 然而达多回答得很坦然:“能怎么想?我们自己的战马都没有办法留住,被别人抢了也是活该!” 萧文明这时才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了戎羌人的行事逻辑——他们没有那么多道义好讲,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好讲,唯一的道义和规矩就是实力。 只要你的实力够强,别说是抢几口铁锅了,就是抢地盘、抢金银、抢骏马, 就是把人的老婆抢了,那也是理所当然! 历史上成吉思汗的母亲,就是被他的老爸抢过来的…… 所以说,草原上实行的就是纯粹的丛林法则,中国历朝历代几千年以来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北方游牧问题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奉行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底层逻辑。 在中原王朝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能让他们暂时安静一些;中原王朝稍微有所衰弱,他们就要蠢蠢欲动;若是疲惫不堪,草原民族就会想着入住中原,夺取这片花花世界了! 所以归结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条,那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一路上走来无事,又没有好的风景可以看,萧文明便有意向戎羌人偷师几招,让他们教自己手下的萧家军学习骑马射箭的技术。 马上骑射难度极大,几乎是冷兵器时代最高的战争技术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学会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至少把骑马学会了吧! 因为哪怕不能在马上射箭,至少可以运用马匹极快的行动速度,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机动能力,这本身就是一项极强的战略优势了。 不过好在单一的动作还是很好学的,并且萧文明下了死命令:不管怎样,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学会骑马,于是这四百萧家军的弟兄,屁股上不知摔成了怎样的屁滚尿流,就是摔得成了四瓣,都得玩命地把骑马学会了。 萧家军的弟兄都是聪明人,至少相对于最普通的士兵而言是这样的,只学了三五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够十分娴熟地上马、下马、纵马奔驰了。 但是战马的来源还是成问题,还是得想办法从戎羌这边来搞。 幸好草原上的这些汉子都是直肠子,不会因为萧文明之前同他们发生过的争吵,就会心怀不满,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有求于萧文明,想要把互市的事情做通了,因此对于萧文明的要求,多达并没有拒绝,而是很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不就四百匹马吗?好说好说!我就多给萧大人一百匹!” “好!草原上的汉子,不可食言,到时候我要接收的。并且我还要挑选一下,送过来一群驽马,我可不要!” 萧文明、康亲王和达多,这几人互相利用、互相掣肘,在平静而又诡异的气氛之下,沿着黄河继续向北行动。 他们这样行动,既是为了寻找戎羌达利可汗的踪迹,又是为了找到一片设立市场的好地方。 虽然现在的名义是试点,但是十有八九这一处选定的地方,将来会作为正式的市市场的位置,不可以马虎。 因此一连看了好几个地方,萧文明的总觉得这里、那里有不满意之处,就是不肯拍板落锤。 这下康亲王就不高兴了。 一来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并且每次看一个地方都要走上百里的路,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二来这里做主的,分明应该是他康亲王,什么时候轮到萧文明在这里喋喋不休了? /77/77155/25809717.html 0378 风水宝地 在黄河沿岸,一连了四天之后,萧文明终于找到了他心中的一片风水宝地,便先停下了脚步,在此处露营一晚,第二天又在附近巡视了一番之后,终于点头确认:“好,此地风水很好,地形也好。大齐朝同戎羌试点互市的市场,就选择这里吧!不知几位可有意见?” 名位翻译,其实是达利可汗弟弟的达多,跟着哥哥南征北战,对于用兵、对于地形这一路也是极有见地。 他也陪同萧文明看了一日这附近的地形,心里十分清楚:这里对于大齐朝而言,是设立市场再好不过的地方,可对于戎羌而言就没有那么有利了。 他在心里是想要拒绝的,可拒绝的理由又摆不上台面,只能默不作声,先不发表意见。 这种沉默其实就是对萧文明意见的赞同——所谓默认。 可是不赞同还能怎样呢? 不赞同就没有办法设立市场,也就没有办法开展互市了。 没有互市,戎羌想要物资的时候,就只能照旧靠抢了。 抢劫虽然不用付出金银或者相应的货物作为代价,可是却是要死人的。 并且自从大齐皇帝重新启用戴鸾翔整顿整个北方防务以来,已经将青岭一线的防线,收拢得越来越坚实,戎羌想要通过青岭,深入中原腹地进行抢劫已是越来越难了。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戴鸾翔将青岭防线整顿了个滴水不漏之后,那紧随而来的就会将战线向北方推进,并再次祭出深层紧逼、滚动推进的策略,不断压缩戎羌的生存空间,那么再进行抢劫,恐怕就要从无本生意变成亏本生意了。 想再来一次野驴岭大捷? 怕事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萧文明暂时选定的这一处地形,对于戎羌而言,只不过是略显不利,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虽然报道达利可汗那边,极有可能会导致其他人的反对声音,但眼下也只能捏着鼻子青答应下来了。 不料这时达多的救命稻草来了…… “萧文明,你把市场选在这里,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妥呢?”说话不是别人,居然是康亲王。 萧文明不是傻瓜,从这几天康亲王的表现,他早已知道,康亲王必然是想要给自己是使绊子的,所以在选定市场位置的时候,萧文明这样的小心认真,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也就是为了堵住康亲王的嘴。 但是该来的,仍旧是来了,想躲也躲不过。 这时萧文明并没有感受到有多大的气愤,我还觉得有些好奇,好奇这个自己看了不知多少地方才选出来的地方,到底哪里不妥呢? 萧文明提出了这么个疑问,可康亲王却来了个反客为主:“那本王就要问问了,前面那么多地方你不选,为何就选在这里呢?你有什么理由?” 萧文明拟将市场选在此处,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些理由摆出来,虽然没法做到天衣无缝,但 也是绝对能够交代得过去的。 于是萧文明就一条一条地介绍起了自己的理由。 第一条,此处地形开阔、不显逼仄,在建设的时候不会难以施展开来,正好可以用来开设一座大市场,并且市场附属的道路、城墙、仓库等设施也可以从容兴建,保持相当的可拓展性。 第二条,此处是在黄河边上,黄河河面十分宽阔,正好可以用河水将戎羌草原同这片市场相隔开来,这样戎羌想要进入市场,就要渡过黄河,相当于给了市场一层天然的屏障。 第三条,此处虽然毗邻黄河,但因为前因后地势平坦,水流并不湍急,既可以避免黄河突然发大水把市场给淹了,同时也能在南北两岸建造渡口,让汉、羌两地人员、货物可以通过摆渡通行,也就实现了通商互市。 第四条,这一处地方隔开黄河以北,乃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而背靠黄河的南岸则是层层叠叠的山地丘陵——这样隔河而望,北方的地形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而南边在山岭之中则可以隐藏下大齐的千军万马。 此外还有种种有利条件不一而足,但这四条是最关键最重要的条件。 萧文明原以为康亲王会吹毛求疵,想出别的乱七八糟的条件,提出其他不着四六的要求。 却不料康亲王却语出惊人,第一句话就把萧文明所有的算计一下子全都否决了:“你种种理由,我看第一条就不妥!互市的市场设立在黄河以南,难道不是就有大批的戎羌人,会定期来到我大齐国境内?这样危险性太大。要依本王看,市场可以设在此处,但宁可设在黄河以北!” 早知道康亲王肯定会挖空心思的提出反对意见,但他反对的角度如此清奇,还是让萧文明感到有些吃惊。 其实萧文明提出的这四条理由,论起来其实只是一条,合成则是一个整体——那就是这座市场,需要处在大齐朝的绝对控制之下的,而同北方戎羌虽然要保持沟通,但也不是无条件的实时的沟通,并且这种有限的沟通,也同样要在大齐朝的控制之下! 毕竟保持贸易关系虽然重要,保证安全也是必须需要考虑的。 康亲王这个提议就有点意思了,把市场设立到对岸去,那不就成了戎羌嘴边的一块大肥肉了吗? 别看戎羌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睦邻友好,要化干戈为玉帛,可真到了要咬你一口的时候,他们不会有任何一点客气的! 康亲王就算狂妄一些,但也并不愚蠢,就算愚蠢一点,但也愚蠢不到这种程度。 把市场的选址选在一个戎羌触手可及,而大齐鞭长莫及的地方,这种行为如此之反智,那就不仅仅是一个正常的讨论具体事务的分歧了,而几乎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纯粹是在抬杠了! 康亲王的这个提议,对于戎羌而言是再有利不过的了。 然而有利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让达多不敢顺口就答应下来,因为这个 条件有利的有些梦幻了,梦幻的都有些不太现实了。 这样不切实际的提议,让萧文明都不知道从哪里去反驳。 就好像两个互相对峙的顶尖高手,双方都防守严密、毫无破绽,但是只要一方露出一点疏漏,就会被另一方立即抓住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 但是反过来,要是一方浑身上下都是破绽,那么就会反而让对手不敢轻易下手,似乎破绽也就不成为破绽了,成为吸引对手掉入陷阱的诱饵…… 其实这种一方全是破绽的,决斗往往并不会发生在武林高手之间,而只会出现在那种自以为学了几道就天下无敌的野狐禅身上。 而康亲王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野狐禅”。 这种“野狐禅”拿出不要命的架势来,或许还能唬住外行人,可面对真正的高手,却没有任何作用。 武功上的高手,萧文明手边有林丹枫、宋星遥,而狡辩中的高手,他身边也有温伯明。 只听温伯明冷笑几声:“康亲王,学生正有几句话要提醒王爷,还请王爷留意。” 温伯明这个萧文明的谋士,康亲王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还好在口舌之争中败在他的手下。 原本康亲王早就想要治办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狂妄傲气的书生了,只等着把萧文明这座他的靠山给挖倒了,就要随手把温伯明也给弄死。可没料到,一来二去的,温伯明居然拜了当朝相国卫玉章做学生,找到了更大的一座大靠山。 卫玉章,康亲王可是惹不起的,以卫相国现在的权力,只要肯豁得出去,发动朝野文官的力量,先不提性命的问题,但是把康亲王的爵位给废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甚至皇帝本人,在内心里就有这么个打算,只是暂时缺乏一个有分量的声音罢了。 有了这层关系,康亲王再也不敢轻视温伯明了——如今眼前的这个书生,甚至可以算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 “那好,请问温先生有何指教?”康亲王表面客气,内心都已经骂出声音来了…… “也谈不上什么指教,反倒是学生有一事不明:方才王爷说,把市场设在黄河以北,就是御敌于外,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意思还不明白?黄河那边,是戎羌的地盘,黄河以北就是大齐的国土,市场设在戎羌那边,戎羌也就没法乘虚而入。本王这也是为大局考量,有什么错了吗?”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温伯明道,“王爷说黄河以北,是戎羌的地盘,这原本就错了。当年太祖皇帝封狼居胥,北击戎羌三百余里;太宗皇帝又六却戎羌,设漠北节度使。如今虽然戎羌势力又起,渐渐占领了黄河以北,然而不过是暂时窃居而已,黄河南北都是大齐国土,此乃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几句话一说,康亲王顿时就傻眼了,张着嘴巴不知道应当如何反驳。 他也根本没法反驳! /77/77155/25832456.html 0379 鬼话骗谁呢? 虽然大齐朝的实力,在各个方面,比起建国初期都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是面子还是要讲的。 实际上,越是没里子的时候,这反而越是要讲面子——人和国家都是这样。 虽然对于北方的控制,大齐朝几乎趋近于无——别说是黄河以北了,就是在黄河以南,尤其是河套地区,大齐朝甚至都不能遏制戎羌的攻势。 但是在明面上,这里依旧是大齐的国土,尤其是这个所谓的“漠北节度使”,虽然不可能有走马上任的可能性,但仍旧是大齐朝的常设官员,只不过通常是职权相关的武将——就比如说现在的戴鸾翔——所兼任。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法理上,就不可能有以黄河为界,来分隔大齐和戎羌两国势力的提法。 就算这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一般的看法了,但是无论是谁,只要公然提出来,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尤其是面对当今这位心思细腻,而心理却极度敏感的皇帝,要是胆敢说出这句话,那就是在打皇帝的脸,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想起野驴岭的那一场惨败,就是在说皇帝缺乏武德,让大齐的势力一点一点往下衰减。 不给皇帝面子,皇帝还能给你好果子吃? 康亲王当然也知道,温伯明这样说的本意就是为了替萧文明出头,来狠狠呛一呛自己这个提法。 但是在客观上,温伯明的话也确实给他提了一个醒,防止康亲王在作死道路上越走越远…… 听康亲王无话可说,萧文明便也不去搭理他,凭空在河边上画了一个圈,对达多说道:“那就说好了,就在此处设立市场,达多王子,你没有意见吧?” 还没从愣神当中反应过来的康亲王,听到“达多王子”这几个字,顿时又被震惊住了:“什么这个人不是叫多达吗?不就是个翻译?怎么又叫他达多了?居然怎么还是‘王子’?” 康亲王真是有够迟钝的。 他没见这一路上,所有随行的戎羌武士,都对多达毕恭毕敬,就连作为正使的副国师格雷,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颐指气使过,更没有发过脾气。 从这么多细节上,不难猜出“多达”此人身份不凡,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翻译。 在康亲王瞠目结舌的震惊之中,萧文明和达多商议起了设立市场的具体事务。 他指着河边一片滩涂,说道:“这边水浅,地势也开阔,正好可以设一座渡口。渡口河北岸的另一边,则最好设在上游。具体位置,还须要探勘。” “哦?为什么是上游呢?”达多不懂就问。 “当然有我的理由。戎羌同大齐交易,带来的都是马匹、兽皮之类难以装在船上运送的货物。北边的路口设在上游,渡河之时就可以利用水流,行船的时候也快速方便一些。这是我大齐国给予你们戎羌的一点好处。” 达多是马背上厮杀的汉子,无论是对于建造还是行船,他都是外行,萧文明的主张 他没法反对。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反对,草原上也是讲人情世故的,也有官场的一套规矩,并且同大齐朝颇有相似之处,只要萧文明的提法,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并且可以被达多的兄长——戎羌的达利可汗——那边能通过,那一切就都好说了。 只见萧文明又向两旁指了指:“还有,在渡口的两边要各造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每天都要派人专门守候,戎羌的商队来了,也能远远地瞧见。大齐方面也好早做准备。” 这句话达多就听懂了,他眉头一皱:“萧大人造这几座高台,恐怕就是为了远远的监视和侦查我们的吧?” “谈不上谈不上。”萧文明说道,“这哪是来侦查你们的,分明是来欢迎你们的!我刚才说了,通过黄河主要靠渡口和渡船,你们北方人善于骑马却不会行船,那驾船摆渡的活就由我大齐代劳了。略微辛苦一些不要紧。平时船也都停在黄河南边的渡口边上。设立这几座高台,就是为了能够尽早发现戎羌的商队,也就可以尽早派出渡船,也免得你们耽搁了过河的时间,这是在为你们着想啊!” 萧文明嘴巴里的这几句鬼话,当然骗不了达多。 但是将心比心地反过来想,如果达多站在萧文明的位置上,也同样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扩大自己的优势、减弱别人的优势,这本是人之常情。 而像萧文明这样光明正大的做,反而更加符合戎羌人的口味,总比那些偷偷摸摸在背后耍诡计的要强。 并且这次戎羌也的确是诚心要促成互市,至少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还不想发动任何军事行动。 等到哪一天真的要同大齐重开战火的时候,这几座高台就能顶什么事呢? 想要将其一一拔除,也并不是什么一件难办的事儿。 萧文明和达多这边正说着话,康亲王却似乎反应过来了。 他忽然走到萧文明身边,指着他的鼻子变质问道:“萧文明,你既然知道这个达多是戎羌的王子,为什么不早点报告朝廷?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哦?是吗?康亲王怎么知道皇上就不知道达多的身份呢?” 萧文明这话又把康亲王说得一怔:“那不对啊,本王离开洛阳的时候,皇上可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个达多的身份啊!” “这事,王爷就不应该问我啊,应该去问皇上才对吧?” 最后一句话对康亲王的震撼要超过之前所有话的总和。 听萧文明话语的意思,皇帝是知道达多身份的,这就是不愿意告诉他的这个弟弟——这不是明摆着想让康亲王出丑吗?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一个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简直就是在故意拆台、故意为难、故意作对、故意挖陷阱! 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恶劣到了这种程度,也着实让康亲王感到心寒了…… 但其实康亲王大可不必往这方面去想,皇帝对他的态度差固然不假,但还 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同他为难。 实际上,这当中有了这么一个时间差——是萧文明离开洛阳之时,才专程上了一小篇奏章,托相国卫玉章带给皇帝,奏章里将同戎羌谈判的过程简略的总结了一下,并且还点明了翻译多达的真实身份。 而上呈奏章那么慢的原因,是因为萧文明对达多的身份,一开始只不过有一个初步的猜想而已,真伪并没有落实,也就不敢“风闻言事”干扰皇帝的决策。 直到将要离开洛阳的时候,这个猜测才最终得到了证实,萧文明便不敢延误,赶忙上奏章陈述,这已经是最快最快的速度了。 萧文明自己心大,原本是想不出这一点的,还是经温伯明提醒以后,并且由温伯明本人代笔才写了这样一道奏章。 当今这位圣上的厉害,萧文明是见识过了,表面上装着大度,其实心眼很小,任是谁都不肯信任——达多的真实身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多费一些笔墨,多费一些功夫,把事情说通了为好。 所以说等萧文明离开洛阳的时候,皇帝恐怕都还没有收到奏章,也还没有知道达多的身份,当然也就不可能告诉康亲王。 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康亲王是一肚子的狐疑,真不知道皇帝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刁钻狡猾的小贼萧文明,是不是合着伙在同皇帝唱双簧,也想要狠狠坑他一下…… 今天这一次,康亲王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害怕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数来数去,伸出五个手指大约也就这么几个了。 这里面除了师傅卫玉章之外,其他的都是他的长辈,也就是比他辈分更高的皇亲国戚,而现在的康亲王居然会害怕小小的一个萧文明——区区一个屯田所的千户…… 恐怕连康亲王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再转念一想,搞不好萧文明选定的这一处市场的位置,其实就是皇帝事先批准过的,就是等着他康亲王提出反对意见,然后再反过来治他的罪…… 这时的康亲王都已经有了一种迫害妄想症的症状,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同寻常,这里是边境漠北的地方,可不是在朝廷中枢的洛阳——如果在洛阳,要废掉他这个亲王,势必会引来朝中大臣的不少反对的声音;而在这里,给自己随便安插上一个罪名,让萧文明这个楞头青临机处置掉了,岂不是轻松痛快? 就算事后有朝廷里的大臣替自己说话,那到时候皇帝只要把萧文明干掉就可以了——也就是所谓的杀人灭口! 萧文明才多大的官儿,当个替罪的羔羊,一点阻力都没有。 那时候,就算皇帝把萧文明杀了又能怎样?给自己报了仇了吗?有什么用? 而就在一眨眼之前,康亲王还在宣称什么黄河以北就不是大齐领土的大逆不道的言论,真是在给凶手递刀子…… /77/77155/25832457.html 0380 打起来了! 现在局面复杂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康亲王大脑运行的极限,他实在是想不通,或者是不敢往下想通了。 对于市场选址的问题,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既然反对者没有了,戎羌方面也表示了赞同,那么萧文明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开始市场的建设了。 从事这项工程,萧文明的经验可谓是十分丰富的,他已经成功地建立起了一座临海屯、在海边建立过临海港、还曾经在衢州建立过前进屯,整个一个大齐第一包工头了…… 今日要在黄河边上建立一座市场,不过就是将已经打通了好几遍的游戏,降低难度,再打一遍而已。 需要使用的建筑材料都是现成的,毗邻着黄河,采水、挖土甚至用不了多走几步路;背后那一排丘陵,山上也有的是石头,就是树木稍微少了一些, 并且萧文明还不希望贪图方便,直接就把山北面的树木给砍了。 因为这些树木还要发挥隐蔽的作用,等将来用得着的时候,还得给大齐的部队隐藏行动。 因此木材和石料都必须从大山背后去取得,要绕不少的路。 不过好在这里有不少的戎羌武士,他们都是骑马而来的,虽然用这些挑选出来的精锐战马来运输建筑材料,未免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见得用人的肩膀扛吧? 反正萧文明自己心里明白,这些所谓的戎羌武士,其实就是各个部落的头领的儿子或者兄弟,他们在戎羌部落当中身份贵重,别的什么东西都可能缺,就是不缺好马,就算这几匹马累得不能再上战场了,再重新挑选几批就是了。 恰在此时,远远跟着的戴鸾翔的儿子戴松也赶了上来。 萧文明见他来的正好,便将此处的地形、地貌、地理位置,叫温伯明画成图形,让他这就赶紧回去交给自己的父亲戴鸾翔,并由戴鸾翔转呈朝廷并送到皇帝那里去。 原本萧文明还想再等一等,等皇帝审阅以后正式批准下来才动工兴建市场的,可温伯明却打了保票:“萧兄,你就放心大胆地开工好了,这边的位置那么好,无论是戴元帅、毅亲王,又或者是卫相国,都是不可能反对的。” 诚如斯言,如今朝廷里真正懂得军务的人不多,皇帝想要征询意见,也就是向毅亲王和戴鸾翔征询而已。 他们二位原本就同萧文明友善,当然不会故意否决萧文明提出来的这样优秀的方案。 就算皇帝要跳过这两位,直接咨询兵部,那兵部的意见到最后还是会先汇总到相国卫玉章这边,卫玉章现在同萧文明的关系也非同寻常,萧文明既然有适当的理由,卫相国自然也不会轻易反对的。 温伯明分析的句句在理,萧文明便不再犹豫,当场就宣布,正式开始修建互市市场。 于是分工就很明确了。 由康亲王手下的王府护卫在山上采集原料,并将采集下来的山石、木料,仗着山势从山坡上往下滚到山脚。 由达多和他手下那些戎羌武士,将原料运送到黄河岸边拟定建立市场的地方。 最后由萧文明手下的五百萧家军,负责运用这些建筑材料平整土地、建设高台、渡口、市场等建筑。 建筑的规划依旧一如萧文明的风格那样,先因陋就简地解决有无的问题,然后再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慢慢予以加固、翻新和升级。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其中一半都是屯田兵出生,另一半则是普通的农民,或是行军打仗、或是修建营盘、或是种植庄稼,那都是他们家生的本事,这一点点活当然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原来他们做这些活的地方是江南水乡,现在搬到了黄河边上,虽然地理条件发生了变化,却也是大同小异、大差不差。 不就是干活吗?在哪里干不一样? 戎羌这些部落王子的表现,倒是大大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 萧文明原以为这些王子平素都是些娇横跋扈的家伙,就是相同部落里的人见了他们,都好像见了鬼神一样,在部落外的中原百姓眼里,他们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可没想到让他们偶尔从事一些运输的工作,却难得的激发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他们平时厮杀惯了,打从出生起一睁开眼睛,除了四处放牧之外就是烧杀抢掠,所从事的都是破坏性的活动,今天十分难得地让他们做建设性的工作,看着在一片平地上,一座座建筑平地而起,让他们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满足感。 虽然干起活来,手上还是有些生疏,但他们毕竟人高马大,心里一高兴,多付出几分力气,照样能把活干好了。 这样做工,也能让这些杀人如麻的戎羌王子,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中原百姓的辛苦,让他们知道自己以前一把火就烧掉了的房屋,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新建起来! 可没想到问题就出在康亲王这些个王府护卫的身上。 这几十个王府护卫,原本大多都是些地痞流氓或者是武林败类出生,又仗着有康亲王当他们的背后老板,走出去那都是大爷,在洛阳城里除非遇到皇城司这些魔头,否则就是京兆尹都拿他们没办法。 再加上他们跟着康亲王,捡了萧文明留下来的一些功劳,算是同白炎教打了几仗,更是觉得自己已然成了朝廷的有功之人了,更是气焰嚣张。 让他们过来做工,简直就是作践他们…… 原本当着萧文明的面,在萧家军的面前,这伙子王府护卫还有所收敛,可他们负责的是采集材料的工作,并不同萧家军直接发生关系,又只当同他们接头的这些戎羌武士,都只是寻常的草原汉子,刚干了一天的活就不耐烦起来了。 萧文明正想着敲打敲打他们呢,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打这些混蛋的屁股,那就相当于打康亲王的脸。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不耽误工程,萧文明也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但是这帮家伙是真的不争气,才干了两天活,就把让萧文明惩治他们的理由亲自送了上来…… 这时候萧文明正坐在黄河岸边,拿这个鱼竿一边钓鱼,一边监工。 说是监工,更主要的还是在为了钓鱼。 因为他手下这些萧家军的弟兄,都被他调教得十分乖巧了,根本不用他紧紧盯着看,他们自觉自愿就会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恰巧古代时候还没有工业废水,也没有非法捕捞,黄河里游过的鱼就跟排着队一样,萧文明心里看着痒,便叫人做了一根鱼竿,坐在黄河边上,准备钓几条鱼一饱口福。 可没想到这些鱼都跟成了精了似的,河里面的小虫、小鱼,它们吃得那叫一个欢,就是不理萧文明放下去的诱饵。 可偏偏坐在萧文明身边的温伯明和林丹枫二人,却是一钓一个准,两人都各自都已经钓起了七八条大鱼。 他们钓起来也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温伯明说:钓鱼讲究平心静气,萧文明心浮气躁,自然等不到鱼上钩。 林丹枫则说:钓鱼的时候要果断有力,萧文明下手犹豫,当然会让鱼逃跑了。 反正怎么气人,就怎么说吧…… 好不容易,萧文明扔下去的钩子,终于有了点动静,似乎就要有鱼上钩了,忽听背后有人大叫:“少爷,不好了!” 萧文明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鱼竿、鱼线和鱼钩也跟着联动着一抖,水里的鱼受了惊吓,赶忙就游开了,只留下萧文明扔在水里的飘子,在黄河水里一起一伏地漂动…… 好不容易才钓上来一条鱼,却又被吓跑了,萧文明心里不痛快,扭头见是刘辰在他耳边大呼小叫的,便道:“刘辰你干什么呢?这里风平浪静,怎么又不好了?哪里又不好了?我被你吓得这么一大跳,才是真的不好了!” 刘辰也是很冤枉:“回少爷,是山那边胡宇派人传消息过来,说是他被人打了,要少爷过去看看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不耽误工程,萧文明也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但是这帮家伙是真的不争气,才干了两天活,就把让萧文明惩治他们的理由亲自送了上来…… 这时候萧文明正坐在黄河岸边,拿这个鱼竿一边钓鱼,一边监工。 说是监工,更主要的还是在为了钓鱼。 因为他手下这些萧家军的弟兄,都被他调教得十分自觉了,根本不用他仅仅盯着看,自觉自愿就会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萧文明收起鱼钩,仔细看了看,只见鱼钩套着的诱饵被机灵的鱼儿啄走了一半,可鱼儿就是没有上钩,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说道:“胡宇被人打了?呵呵,他不打人就算不错了!你说这话,我咋就不信呢?” “少爷,应该是真的。过来传信得弟兄说是胡宇和康亲王的护卫打了起来。少爷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6443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32460.html 0381 敲打一番 跟着萧文明南征北战、走南闯北,萧文明手下这三个头目,也渐渐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屯田兵,慢慢成长为能够判断局势、作出自主选择的独当一面的人才了。 胡宇提出了这个让萧文明亲自处理这次纠纷的提议,的确有他的道理。 康亲王的护卫好对付,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杀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办这件事甚至根本不需要萧文明出面,光凭胡宇和他手下的弟兄,都能把他们了断了。 可这些护卫身后的康亲王就不一样。 万一他掺和到里面,并且把事情弄大了、把矛盾激化了,恐怕萧文明出面都很难料理了…… 就连温伯明也在身边劝道:“萧兄,你还是去瞧瞧吧。来,我陪你一起去。你看,我又钓起了两尾鱼,到时候我再匀你几条也就是了,保证你能尝到美味!” 看着温伯明一脸得意地装着逼,萧文明干脆把钓鱼竿直接扔到了黄河水里头去:“走走、走,谁敢给老子找不自在,真是活腻了!” 从黄河边上到丘陵背后,萧文明已经修好了一条土路,沿着土路走到山下,又爬到半山腰,抬头一看,果然瞧见胡宇正带着十来个萧家军的弟兄,挺着胸、叉着腰,同康亲王府的护卫们正对峙着。 萧文明对他手下的弟兄还是很了解的,只一眼看去,满地躺着的都是康亲王府的人,而他自己手下的头目胡宇和他身边的八九个萧家军的弟兄,虽然也不少挂了彩,却都是一脸骄横的模样,俨然打了胜仗。 萧文明处理各种纠纷和冲突,首先看的不是谁有理没理,而是看自己手上的人有没有吃亏。 看样子,胡宇带了不到十个弟兄,就把几十个王府护卫给打了,当然没有吃亏,萧文明也就放心了。 风凉话也就出来了:“胡宇你这个暴脾气该改改了,你打人……打人也就算了,可下手也别那么狠嘛!瞧把康亲王手下这些兄弟打成什么样了?” 胡宇正要回答,这时康亲王也匆忙赶上山了。 原本前几天被萧文明那么一吓唬,他的气焰已收敛了不少,可真是看自己手下的护卫被打得这样狼狈,顿时感到脸上无光,沉着脸问道:“萧文明,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怎么把我的人给打了?” 要是放在几天前,康亲王非得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不可,可是现在他说话语气就十分客气了,客气到都有些不太正常了,以至于让萧文明都觉得就不太适应。 康亲王这么给面子,萧文明也不太好意思再继续咄咄逼人了,便问胡语:“这怎么回事?当着我,还有康亲王的面,你好好说,说清楚,不许撒谎也不许隐瞒。” 胡宇自认为自己事情做的没错,满脸的理直气壮,说话声音也是高亢洪亮。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是萧家军这边奉了萧文明的命令,加紧修建工程,可光他们这边抓紧工作还不够,原材料也要得到保障。 原本就是萧家军的人手脚快,其他人手脚慢,原材料的供应一直是紧巴巴的,直到今天终于是中断了供应。 说起来也是萧文明的不好,呀一直要求他手下有三个头目要有独立思考、做出决策的能力,胡宇见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就带了几个弟兄,跑到丘陵背回去,想要催催那些戎羌武士赶紧运输材料。 不料到了那边才发现,这些戎羌武士也都等着呢,原来是康亲王府的那些护卫,还没有把材料从山上运下来,他们也在这等着。 于是胡宇又多走了几步,跑到半山腰一看,竟见这些个王府护卫并不在工作,而是三五成群地坐在地上抽旱烟、聊闲天…… 这时候的胡宇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好声好气的,毕竟人又不是骡马,就算是骡马,那也需要休息…… 谁知这几个王府护卫,却是两手一摊,撇着嘴说:“催、催、催,催命哪?没看见我们兄弟,都干了那么多天了?累都累死了,喘口气怎么了?” 胡宇也不和他们多废话:“那不如这样大家换一换,咱们的弟兄,上山来砍树、刨石头,你们下去给我们修路造屋怎么样?” 这些王府护卫当然不蠢,就是再蠢也不会挑难干的活去干。 他们也见过萧家军修桥建屋的那架势,先不说会不会这样技能的问题,光工作的强度就能把他们一个全都累趴下了。 他们当场就表示了拒绝:“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事。” “你们的事就是提供材料,不是也没做好嘛!”胡宇立即反驳。 原本这些康亲王的王府护卫就不是什么良民出身,被胡宇怼了这几句,顿时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爬起来就要打人。 对付地痞流氓,萧家军的经验是很丰富的。 他们还没成军的时候,就把一帮子地痞流氓打了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别看胡宇手下也就七八个兄弟,但是组成一个鸳鸯阵,那是绰绰有余了。 他们见对手打过来了,并且还是突然动手,却是一点不慌不忙,抄起地上随意扔下的工具,拿在手里当做临时兵器,并按照鸳鸯阵的阵法,同这些个王府护卫大打出手。 恰好这里正好是山上,到处又堆满了没有来得及运下山去的建筑材料,地形复杂逼仄,王府护卫虽然人多,但没有办法完全展开,论手上的功夫,又打不过萧家军的兄弟。 因此只打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七八十个王府护卫就已经被打倒在地三四十人,其他剩下的人也就不敢再向前了。 事件的前因后果,和萧文明一开始就猜测的大差不差。 不过萧文明还要强调一点:“胡宇,你可要说明白了,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是他们。”胡宇说道。 “你怎么又在骗我了?既然是康亲王的手下先动的手,怎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也是他们。” “少爷,我怎么敢骗你呢?的确是他们先动的手,只不过他们不经打,这么多人就被我们这几个弟兄打趴下了。少爷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问问他们!” 该问的话萧文明已经问完了,便扭头对康亲王说道:“王爷,是你府上的护卫先动的手,又是以多打少,这话我就不好说了。不过好在都是些小事,没有弟兄伤到人命,大家都是年轻人,打打闹闹的也正常,对吧?” 原本因为之前同萧文明争吵过几次,因此在新建市场的时候,康亲王就一直远远地住着,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也算是韬光养晦之计。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手下的护卫挨了打,就跟打了康亲王本人也差不了多少了,然而这件事情依旧还是萧文明占着理,他就是想发作,也没有发作的题目。 这时候,倒又是萧文明出来打了个圆场:“大家都是在替朝廷做事,都是在替皇上效力。该做的工程就早点做好,先把这试点的市场搭出来,也好早早离开这漠北的苦寒之地,回到京城里去,大家说对不对?” 我觉得这几句话调子又唱得很高,让康亲王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可康亲王还要面子,他手下这些个护卫就未必要了,依旧嚷嚷着对自己的主子说道:“王爷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了结了,咱们兄弟的打可不能白挨!” 原本这些护卫也是康亲王精心笼络过来的,推心置腹、称兄道弟的话,虽然虚伪,但也没少说,并且之前南下福建打倭寇的时候,他们也立了些功劳,康亲王对他们是颇为倚重的。 但是今天这一出却是着着实实的给自己丢了脸。 于是康亲王把脸一甩,就直接下山去了。 见自己的主子都不给自己撑腰,这些王府护卫们自是无话可说,只能强忍着挨打的痛,重新开始工作。 这回萧文明又把康熙王得罪的不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好在康亲王虽然地位崇高,却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宗室,也并没有实权在手,得罪了他问题也不大——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经过了萧文明的这番敲打,这些个王府护卫干事的效率高了不少,采掘出来的木料、石块被源源不断地送到山下。 不过萧文明现在也终于弄明白了,光靠康亲王府的这些护卫,用他们来解决材料问题是不靠谱的,还得自力更生。 可是这里是一片荒地,也没地方设置一个窑厂,设好了窑厂也没有煤炭作为燃料,想从黄河底下挖泥烧砖的计划,也就推进不下去了。 还好,这座互市的市场原本就是用来“试点”的,工程量不用做得太大,用不着凭空建起一座新城来。 因此大干、快干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就用木栅栏围定了一大圈的空地,空地上造起二三十间屋子,供工人居住和囤放货物,再加上通往山里的一条土路,以及黄河边上的两个渡口,建造市场的工作也就大致完成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6007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46371.html 0382 初次互市 这时戴松快马加鞭又赶了回来,带回来是皇上的圣旨。 果然不出温伯明所料,皇帝对于萧文明的选址表示赞同,并且告诉萧文明:戎羌那边需要的过冬物资,相国卫玉章已经责成户部、工部备齐,正在运送的路上,要他做好接收的准备。 看样子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一身。 那萧文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他便让温伯明代笔写了回信,再将此处的情况报告给皇帝和我不要,又让戴松去找他的父亲戴鸾翔,请他帮忙解决渡船的问题。 最好是派来水师的大船——宽大结实并且撑船的也都是大齐军队里的士卒,方便管理。 送走戴松之后,萧文明又找到了达多,通知他大齐这边已经做好了互市交易的准备,让他也可通知自己的兄长达利可汗,派人过来接收物资,开展贸易。 谁知达多这边早就已经有所动作了。 早在萧文明选定市场的位置之前,他就已经事先派了人去通知哥哥达利可汗,并且说明,因同萧文明一起行动,故而在途中派人出去联络都有不便,要达利可汗事先派出可靠之人,渡过黄河远远尾随自己的行动。 达利可汗手下精英荟萃,办理这一点小事当然不难。 因此当达多接到了萧文明的要求,派出了人不久之后,便同达利可汗接上了头。 达利可汗本人也有心促成互市,并且也需要及早消除掉部落内部的不同声音,因此不加犹豫,立即从自己亲属的部落中,派出了几百人的队伍,赶起牛羊马匹,再取出平时积攒下的毛皮、黄金和宝石,赶来黄河边上,同大齐互市交易。 因此,当两座高台之上同时发现远处仿佛天空白云一般的羊群的时候,达多派出的人才不过走了四天而已。 这时戴鸾翔调来的黄河水势的官船,也才将将赶到渡口,至于朝廷准备的物资,还有两天的路程才能来到黄河边上。 看着黄河对岸,那似乎一眼望不到边的羊群,就算知道达利克还是诚心过来交易的,萧文明也不免心中慌张。 他赶紧让达多再派人送信到对岸去,说大齐这里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做好交椅的准备,请戎羌的人马就地安营,等货物、人员到达之后才能经渡船渡过黄河。 这个要求虽然透着几分心虚,但也不算过分、合情合理,达多并没有反对,当即派人过河去传送消息。 戎羌人逐水草而居,让他们临时安营扎寨,并不是什么难以执行的命令,不过片刻时刻他们便约束好了牛羊马匹,又在草原上搭起了好几十个帐篷。 这些帐篷虽然不像后世蒙古包那样完善,但也简陋不到哪里去,遮风挡雨还是不成问题的。 见到这一幕,萧文明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慌。 戎羌人时聚时散、飘忽不定,真的就像草原上的云朵一样。 而大秦王朝的进攻就算再强,也不过就是一阵狂风,可以把云朵吹散、吹到消失无踪,但是转眼之后他们就会再次聚集起来。 那么等戎羌的战云再次密布的时候,大齐王朝有没有能力再刮起这样一阵狂风呢? 并不能算是反应过度,见了戎羌这副阵仗,萧文明赶紧调集棋手下的萧家军,立即将原先的营帐换一个地方,换到了黄河边上,似乎隔着黄河就要同对手唱一出对台戏,这样才能显示出大齐的军威,叫对面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隔着黄河,萧文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或许真的是他萧家军的阵容,震慑住了戎羌人,又或者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这一夜,终于在滔滔黄河水的催眠下平静地度过了…… 待到第二天,按照萧文明原本的计划,让达多派人传令,叫戎羌那边先送五百头羊过来,即是宣告互市交易的正式开始。 然而达多却说:“先送羊,还不如先送马。我兄长可汗,已经如约给萧大人准备好了五百匹骏马,要不要先送过来?” 萧文明听了眼前一亮,战马正是他所急需的,当然想早一天看到、早一天拿在手里,就早一天安心、早一天高兴。 但是一想到这里还有康亲王,被他看见了,万一眼红想讨几匹回去也就罢了,搞不好还会告自己一个收受戎羌贿赂、里通外国的罪名,那可就纯属没事找事儿了。 因此萧文明决定还是让戎羌先把羊送过来,顺带着也可以带一些,贵重物品以示诚意。 达多无话可将,立即派人乘船北渡黄河,等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是一船五六十只大肥羊,以及不少黄金宝石。 尤其是后者,黄金都是一块一块的狗头金,大的有半个脑袋那么大,小的也有小孩拳头的大小;至于宝石,则是一颗一颗红的、蓝的、绿的,璀璨夺目。 这些东西在中原那里都是贵重的物品,说句价值连城,毫不为过。 但是戎羌这里,缺乏其他生活物品,这些金珠宝物,换不了什么东西,价值也就没有那么高,倒不如拿来同中原换一些实用的东西。 这是康亲王听到的消息,也赶紧过来瞧瞧。 虽然知道康亲王在这里,几乎算是个多余的人,但是深通中原人情往来的达多还是从一堆金银财宝之中选了一对大小模样相似的狗头金,又挑了一袋宝石,恭恭敬敬地捧给了康亲王,说:“这是进献给亲王的礼物,还请不要推辞。” 康亲王是大齐朝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达多给他的这些宝石算不得什么,可最难得的是这一对狗头金——虽然取自天然,但是大小和形状都几乎一模一样,就更显得巧夺天工,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这就好像后世玩核桃的那一些人,一只核桃不值钱,一对相似的核桃价格恐怕就要几十倍、上百倍地往上翻了。 康亲王虽然不是贪财之人,但是见了这件稀奇的东西,还是眼前一亮,欣然手下了。 就算他自己用不着留着,将来赏赐给下人也是好的。 戎羌从船上运送过来的绵羊虽然温顺,但也都是活物,运送起来并不容易。 这次萧文明特意关照,大齐朝所用的渡船都是水师的大船,但是本来黄河的水文条件就不及长江,又是内陆水道,船也不可能造得最大——一艘船上运送五六十只绵阳,这样的运力,就已经到了极限了。 幸好这回戴鸾翔临时调过来的船有五六艘之多,两三个来回总算运送了上千头羊,又用了两三个来回,又送了四五百头肥牛回来,至于毛皮、腊肉、金玉、宝石等物则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牛羊等活物,都被萧文明安排圈养在市场里专设的饲养活物的栅栏里,至于贵重物品,则都存放在仓库之中,有专人负责看守。 运送这些东西,就已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入夜,黄河两岸气氛一片祥和,等到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则要继续运送货物。 这次运送的是草原上的骏马。 据说蒙古草原上的马个子不高、跑得也不快,但耐力却比世界上任何的马都要强,是进行战略机动,进行成百上千公里大迂回的最佳工具,这正是大齐朝所急需的。 就连康亲王见了这些马也眼热了,忍不住从里面挑了两匹好马,供自己使用。 运送完了戎羌的东西,则要把大齐朝准备的物资,运送到黄河北岸去。 大齐准备的物资,都是一些瓷器、丝绸、棉布等物,夹杂的还有一些粮食、茶叶等,这些东西大多是手工业品,并且是朝廷临时调集起来的,质量还算过得去可制作得远称不上精美。 在大齐朝内部,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珍贵的物品。 但是手工业品,按照后世的说法是高附加值的产品,原料虽然不值钱,但你有技术就做得出来,没技术就做不出来。 急也没用。 戎羌没有这样的技术,不会烧窑、不会纺织、也不会种植,要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就不能去计算当中的价值了。 而对戎羌来说,他们放牧获得的牛羊马匹,对他们而言价值就不是很大。 俗话说的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只要水草肥美,戎羌各部落放牧一万匹骏马,和放牧三万匹骏马成本是差不多的。 于是双方互通有无,终于在这场互市之中实现了贸易的互补。 不过这一次的贸易,算不上是物品的等值交换,而更多的是大齐、戎羌两方面为了表示诚意而进行的物资互换。 而互市是一项长期的活动,这样的物资互换显然不可能是长久的,该谈钱的时候还是要谈钱,就不要探感情了,感情越谈越淡,还会伤钱…… 更何况,大齐和戎羌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好谈的…… 于是等康亲王看着已经属于自己的那两大块狗头金和两匹骏马,心满意足地离开的时候,萧文明就可以同达多商量一下价钱的问题了。 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开门见山就问:“达多王子,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送给我的骏马,我这回就勉强收下了,不过今后我再需要就得花钱买了。你给我报个价,一匹马多少钱,我也好心里有数。”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60064.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46372.html 0383 威风凛凛回洛阳 达多对马匹是个怎样的价值,其实也并没有明确的概念,估摸着说道:“让我看——一批驽马大约价值十两银子;一批良马买二十两银子;像送给萧大人这样的好马,得价值五十两银子。不知萧大人认为这个价钱怎么样?” 其实萧文明对大齐朝一匹马的价格,也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并且从达多这里拿的马,算是“出厂价”或者是“批发价”,经过流通之后,一匹马赶到洛阳、赶到江南的价格,是不是还要增加一部分,甚至是翻上几番,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达多至少可以把马匹的质量分成上、中、下三等,并且卖不一样的价格,那至少说明他还是有最基本的商业概念的。 对于一个戎羌贵族而言,能有这样的思维就已经很可贵了。 “不错,这价格看着还行!”萧文明故作内行地答道,“不过我将来有用马的地方到你这里买的时候,你可得给我打个狠折哟!” “那是自然。”这种小事,以达多的身份当然可以一口答应下来,“萧大人助我戎羌同大齐达成互市,便是我们的大恩人。别说是买了,要是不嫌弃,萧大人有用得到的时候,我自然可以从我的部落里调一批出来,送给萧大人尽管使用。” 达多有这份心,萧文明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正如他所说的:“你们戎羌的人放几匹马也不容易,还是要明码实价。有买有卖,这样才能把生意长久的做下去。这里我也劝告你一句,不要看着朝廷里哪位官员或者是王爷地位高、说话响,就是一个劲地巴结他。保不齐什么时候他自己下台了,你们戎羌也就没有好果子吃。” 萧文明这话就是针对着康亲王所说的。 康亲王现在正在想方设法地扩展自己的势力,这次同戎羌搭上了线,以萧文明对康亲王的了解,他不可能对这样大一个势力无动于衷。 虽然这些时间里面,在萧文明的监视之下 ,康亲王和达多并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更不会有什么暗中的交易,但是关联已经建成了,并且还馈赠了礼物,就不能不说是未来的一个隐患。 萧文明特意对达多,或许并不能产生什么作用,但说了总比不说的好吧。 但是总而言之,萧文明这一回搭建市场、试点互市,整件差事办得非常漂亮,不但建立了市场,还开展了第一次的交易,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建立起了交易的规则。 他小小一个千户,该做的活、能做的活,他都已经做了,那再做下去就都是些不该做的活了。 就好像相国卫玉章前几天跟康亲王所说的那样:“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继续做下去,可就要遭人恨了…… 于是萧文明立即下令,请戎羌使团先返回黄河以北,下次想要再做生意的时候,需要上奏章请求皇帝开放互市。 并且说明,互市需要皇帝批准,不过是临时之策、权宜之计而已,慢慢的是要实现自由贸易的,当然前提是现在这种恩赐的勘合贸易进行地很顺利,双方都没有吃亏,并且也没人过来惹事生非。 戎羌毕竟是异族,萧文明对他们不能完全放心,因此亲眼送他们通过渡船返回黄河北岸,一路向北奔驰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就连高台之上张望的哨兵,都看不见他们踪迹的时候,这才真正地拔营启程。 这里就是黄河,顺流而下,正好可以经漕运返回江南老家。 可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萧文明身负皇命圣旨,可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还要返回洛阳复命。 这个过程虽然麻烦,但是好在萧文明心情不错,又新得了不少上好的军马,便命令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向南绕一个圈,先去一回洛阳,再返回江南临海县。 在从洛阳来到黄河边上,并沿着黄河行动的过程当中,萧家军的弟兄已经跟着达多手下那些戎羌王子们,学会了最基本的骑马的技术。 但是萧文明取得现在这些骏马的时候,忘了问答多每一匹马都讨一副马鞍,搞得四百萧家军只能牵着五百匹光背马,一路磨磨蹭蹭地,在平坦的黄土高原上行动。 光背马倒也不是不能骑,但是没有马镫、没有马鞍,坚硬的马背就会摩擦到骑手柔软的屁股,既伤人也伤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失去了这么好的一次锻炼骑术的机会,未免有些可惜,但是萧文明也并非是一无所获。 一路上林丹枫和宋星遥闲着也是闲着,将戎羌的骑术和中原的功夫融合起来,总结出了一套马上的武功。 虽然这套武功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演练,甚至都还没有传授给萧家军的兄弟们,但既然是出自于这两位武林高手的推敲研究,那必然是威力无穷,将来马战的时候施展开来,一定能够发挥出极其强大的威力。 萧文明这么大一票人,威风凛凛地牵着马行动,自然不会有不要命的山贼、盗匪过来找死,他们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回到了洛阳城。 回到洛阳城中,萧文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拜会毅亲王。 原本毅亲王是准备和萧文明一起去和戎羌互市的,奈何将要出发之时,他却染上了疾病,萧文明这么一去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毅亲王的病体已然有了起色,却还并没有彻底痊愈。 不过这位老王也精神头还好,同萧文明说了老长一段子话,便支撑起了身体,要和萧文明一道进宫去见皇帝。 陪同而来的温伯明却道:“皇上是要见的,不过是不是也要先见一见卫相国呢?” 这倒给毅亲王提了个醒。 卫玉章的意见十分重要,他虽不是皇帝,却能够左右官场的风气,先同他见一见面、吹一吹风总是好的。 于是毅亲王便又躺了下来,让萧文明和温伯明一道先去相府,等同卫玉章说好了之后,几人再一道递牌子进宫向皇帝复命。 /77/77155/25858275.html 0384 满载而归 卫玉章权倾朝野,是百官领袖,他的宰相府当然不是那么好进的。 先别说卫相国肯不肯见你一面了,光是等在那么多等候求见的官员身后排队,都够你排的。 朝廷里等着见相国的大人们,就跟福岛大地震、大海啸以后排队买盐的大妈们,有些相似。 有些时候,当朝的官员和买盐的大妈差也差不了多少,其实也都是为了吃得好一点、过得好一点而奔波,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掌握资源的人,哪用得着排队啊,自然有人给他们送上门去! 萧文明和温伯明,一位是政坛新贵,一位是相国门生,自然不用跟着这么多官员在相府门口排队,同相府看门的老者知会了一声,老者便将这二人直接领进了相府。 这其中萧文明的身份还在其次,毕竟想面见老相国的达官贵人并不在少数。 可温伯明是卫玉章的门生,现在已经算是半个自家人了,自家人回家当然是与众不同,从没听说过还需要排队的。 卫玉章本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似乎看在萧文明却有才华的份上,他似乎是对萧文明格外的客气。 听他这回同戎羌人打交道收获颇丰,这位端方严肃的卫相国难得地溢美之词脱口而出,甚至说这一番互市,可以为朝廷争取至少二十年的太平光景,相当于狠狠打了一场大胜仗。 这个评价很是不低了。 并且一个高兴,卫玉章就要带着萧文明立刻进宫去见皇帝——他原本还想带温伯明一道去的——然而温伯明毕竟是他的门生,并且也没有功名在身,直接带进宫去有些过于招摇了。 于是这个主意便暂且作罢,反正温伯明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这次又是老相国和老亲王带着萧文明一道来面圣,皇帝便知通商互市的事情有了大的进展,便急忙抛下手中几份无聊的奏章,命令大太监六麻子,领着几位来勤政殿见面。 萧文明这趟差事做得的确漂亮,皇帝听了萧文明的汇报也很是高兴,陈奏听得是满面红光,不知说了多 /77/77155/25858276.html 0385 冰封雪冻 温伯明本人视金钱如粪土,又不事生产,名下并没有什么土地田产,也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金珠玉器,唯独历朝历代的古文典籍、名家字画,他倒看了不少。 这些东西虽然都只是一些薄薄的一张纸,却无不是价值连城,都是稀世珍宝。 可在温伯明看来,他过目过的所有文章书画,只有两样东西,分量最重,第一就是萧文明的那部《萧氏诗谱》,这本诗谱虽然是抄袭而来的,并非萧文明的原创,却承载着中国几千年诗词的精华,自然是重比千钧。 而比这本《萧氏诗谱》更沉重的,那就是皇帝的这道圣旨,这道圣旨一下,自己的心上人便可从此脱离苦海了。 对于苏舜钦而言,对于她的全家,那简直就是再造人生了! 因此原本分明是萧文明受封爵位喜事更大,可温伯明却比萧文明还要高兴,好说歹说都要由他请客,请大家美美的吃上一顿。 “这就免了吧!”萧文明说道,“洛阳城可不是个久留之地啊,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苏姑娘的喜事便是温先生的喜事,到时省不了你大摆宴席,就怕吃席的人多,温先生还舍不得破费呢!” 温伯明怎么会舍不得掏钱呢? 苏舜钦被赦免贱籍,乃是一件天大的大好事,温伯明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分享他的喜悦——等回到临海县,哪怕就是全县城的人过来,和他一起庆祝,他都不会嫌多。 更何况温伯明他现在也是个小财主,每年从萧文明这里拿到的幕资,有三千两银子之巨,再加上他原本家底就不薄,请吃一顿饭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最关键的还是要先离开洛阳。 如今秋天已过,马上是隆冬时节了,天气一日寒冷过一日,萧文明这个南方人实在是受不了北方的严寒天气,还是早点回去吧! 于是向在京城里的人一一告别,萧文明便率领带出来的四百萧家军兄弟,骑上高头骏马,便离开了洛阳。 临走之时,病体未愈的毅亲王还特地赶出来,为萧文 明送行,并送上了一件刚刚完成的礼物——信义郎的官袍。 萧文明匆匆离开,礼部那边还没来得及做好官袍,毅亲王便用了自己的面子,叫公里造办局连夜赶制出了一身,送给了萧文明。 官袍、印章、仪仗等等官僚主义物件,萧文明并不是很喜欢,不过这也是老亲王的一片心意,萧文明还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看样子这一回进洛阳,萧家军别的东西没有,倒是一人都得了一身新衣服——萧文明的是信义郎的官袍,而其余弟兄们则是宫里发下来的仪仗服饰。 只不过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实用性却不强,上不了阵、打不了仗,还是存起来束之高阁的为好。 换上了那身经过烟熏火燎,已是半旧的白色军装,萧文明一行浩浩荡荡向东北方向往黄河岸边走去,原想经过黄河漕运,顺流而下直抵江南。 然而走到一半却听说今年天气严寒,黄河已经慢慢结冰了,等萧文明一行人赶到黄河岸边之时,说不定黄河已经断航了。 萧文明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于是便由东北方向向南折行,准备先走到通济渠边,看看这条位于黄河以南的运河有没有结冰。 如果没有结冰,那就立即征调漕船南下江南;如果已经结冰了,那就只能继续向南走了。 奈何萧文明的运气不是很好,并且同达多的话相互印证,从大漠草原吹下来的冷空气铺天盖地、冰冷刺骨——寒风到时,不但黄河冰封雪冻,就连与黄河相通的通济渠,也从岸边渐渐动到了河心。 河水冻结成冰,也就无法行船,无法行船就只能在路上行动。 谁知这一走又走出了是非。 中原这一带,向西出了潼关之后,原本就十分萧条,如今进入冬季,就更是疲惫不堪——地里只长着稀稀拉拉的几根杂草,远处只躺着懒懒散散的几处村落,就是偶尔看见一座城池,也是了无生气、死气沉沉。 谁知正在这时,远处忽然扬起一阵烟尘,烟尘之中,隐隐然似乎有些杀气 。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虽然不过短短的三四年时间,却也打过不少仗了,同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相比,已经是一员沙场老将了。 既然是老将,必然有着旁人没有的战场上的直觉,而仅凭这一点直觉,萧文明就知道在那烟尘升起的地方,必然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冲突。 好不容易从洛阳马上就要回到江南了,按理说萧文明是不应该节外生枝的,可他偏偏就不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越是这种情况,他越是要过去瞧一瞧。 但是瞧也不是漫无目的的,萧文明照例请出武林高手林丹枫,让他骑着快马先去探查一番,宋星遥想要跟着一起去,萧文明也由塌去了,他自己则率领大军紧随其后。 如果说按照之前没有取得马匹的状态,萧文明萧家军的兄弟们,靠着两条腿走得再快,那也比不上施展轻功的林丹枫和宋星遥,必然会被他们拉出老远的一段距离。 但是大家都骑马,速度就差不多了,林丹枫和宋星遥将将赶到现场的时候,萧文明便已经赶了上来。 就只见一票人马乱乱哄哄,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仿佛一群没头的苍蝇。 而他们逃跑之时,却还不愿意丢弃携带的货物,人肩上、马背上、车板上,扛着的、背着的、装着的,都是一个个分量不轻的大包裹。 像这样逃跑的时候还拖家带口,舍不得瓶瓶罐罐的,又怎么能跑得远呢? 并且就算他们再怎么要财不要命,可货物依旧有不少洒落了出来,掉得满地都是。 注目望去,却见这些货物可并不是寻常商人运送的茶叶、绸缎、食盐等物品,而都是些皮草、腊肉等等北方来的特产。 要是放在这次前往洛阳之前,这些货物掉落在地上,萧文明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有了之前的一段经历,萧文明也学会了从货物的种类判断他们的来源。 而一看这些散落在地上的货物,便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北方戎羌的特产。 /77/77155/25874576.html 0386 朴素的道理 萧文明刚刚同戎羌打过交道,忽然看到了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货物,赶忙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性。 又朝着这队人马逃跑过来的方向举目望去,也见一票人马黑压压地追击过来,他们人数众多有六七百人之众,并且全都骑着马,行动极为迅捷。 待他们跑近一些,却见他们身上都穿着各式各样的黑色衣服,一看便知道是山东黑旗军的人马。 萧文明和黑旗军的关系微妙,虽然同他们的头目杨妙真颇有些交情,可同其他人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尤其是还有李全——李铁枪这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更是同萧文明几番发生摩擦,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对于关系这样复杂的黑旗军,萧文明原本是不应该招惹的,然而他们现在抢劫的这支队伍,看样子不是寻常的商队,萧文明就怕又是李全麾下的弟兄又在没事找事。 于是短暂的权衡之后,萧文明还是决定要管一管这件事情。 萧文明现在还不懂骑兵战术,并不知道怎样用骑兵去拦截另外一只骑兵,不过好在他手下还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武林高手。 于是又让他们出马,试着只靠两个人的武功手段,就将前头这支黑旗军拦截下来。 他们二人武艺高强,尢其是林丹枫经验丰富,之前也曾对付过不少马上的对手,他坐马上,先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钱,扬手便朝那队骑兵带头的人身上打去。 如果是站在平地之上,哪怕隔着百十步的距离,以林丹枫的手段,这两枚铜钱定然能够稳稳命中目标。 但是在颠簸的马上——不但是他自己上下颠簸,就连目标也同样是飘忽不定——林丹枫的技术虽然过关,但是条件却不过关,好端端瞄着骑手面门的那一枚铜钱,上下一飘却打在了马的耳朵上。 不过这一枚铜钱力道并未减轻,竖起的马耳朵顿时被打掉了蚕豆大小的一块肉,疼得那匹马立即停止了向前奔跑,双蹄腾空在地上乱转。 幸好马上的骑手骑术不错,赶紧约束住了慌乱的马,这才没有被从马背上直接掀下来。 而他后面的那些黑旗军的同伴,见领头的停了下来,便也赶紧勒住了缰绳,整支队伍便也乱乱哄哄地停了下来。 这时萧文明才纵马上前,在他背后的则是刘辰、胡宇两个头目以及他们率领的四百萧家军的兄弟。 这些人兵强马壮,也给了萧文明说话的底气:“前面的朋友,抢劫商队,成何体统?” 那被打掉了马耳朵的汉子果然是领头的,便由他出面说话:“黑旗军办事,杀富济贫,哪有你那么话多?你们是哪座山头的人马?赶紧报上名来!” 怪就怪萧文明出来之时,没多带几身衣服,搞得萧家军的兄弟们现在就只能穿着那一身在马尾驿烟熏火燎过的衣服,尤其是这是衣服还是白色,早就看不出统一的颜色了。 所以才会被这个弟兄认成是别的山寨的道上的朋友,而没把他们当做官军看,才会这样大呼小叫地说话。 当然,以黑旗军的脾气,真的碰上了官军也未必会怂…… 不过这汉子的回答至少也表明了他自己的身份——果然就是黑旗军的人! 既然是黑旗军的,那就有话好说了:“哦,你们果然是黑旗军的,不知你们是不是李全——李铁枪的手下?” 萧文明报出李全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位李铁枪素来就同自己作对,并且哪怕是在黑旗军里也是属于性格桀骜不驯的,是他的手下在这里抢劫,概率明显是最大的。 没想到那汉子却否决了萧文明的猜想:“李全还敢号称什么李铁枪?他在官军手里吃了那么多败仗,把我黑旗军的脸都丢光了!我怎么可能是他的手下?” “那不知这位壮士,又是哪位头领的麾下?”萧文明问道。 听得了这话,这汉子颇为自豪地回答:“老子陆大石,乃是黑旗军杨头领的手下!那李全挂上黑旗才几天?在我姓陆的面前,也就是个小字辈!” “杨头领?也不知是姑姑杨妙真,还是他的兄长杨安平?” 陆大石回答:“自然是杨大头领!” 这个回答对萧文明而言不好不坏。 如果这个陆大石是杨妙真的手下,那自然是最好,一切都好说。 而杨平安,萧文明就只闻其名而未见其面,也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个性,更加不知道他手下都是些什么脾气,就需要好好试探一下。 不过反正不是李全的人,那总是能讲一讲道理的。 于是萧文明说道:“原来是陆大哥。不瞒你说,在下萧文明,虽然同你的头顶杨安平并不相识,却和杨妙真姐姐颇有几分渊源,机缘巧合之下,还结拜为姐弟。此事,这位姑苏大侠林丹枫可以作证。不知陆大哥之前有没有听说过?” 又是杨妙真、又是林丹枫,萧文明一下子抬出了武林之中两个响当当的人物,不由地陆大石心中一怔。 他原本是个粗鲁汉子,但是这两个人的名气如雷贯耳,也禁不住从他那又浅又小的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 果然,陆大石的确听说过他们的“姑姑”杨妙真的确在江南认下了一个弟兄,并且说明了,黑旗军的兄弟见到他之后,都要给几分面子。 但是据说他认下的这个弟弟,还是个朝廷的小军官,惹得杨妙真的兄长——也就是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好一阵的不高兴。 本来嘛!黑旗军素来同朝廷作对,杨妙真又多了个朝廷中人的兄弟,叫大家将来还怎么好动手? 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陆大石便也没有什么好气色:“我黑旗军向来劫富济贫。这几个奸商,打劫得他们的东西,除了我黑旗军自家的弟兄享用之外,还要分给附近的百姓,又有什么不妥?” 这几句话朴素倒是足够朴素的,但是道理就未必全对。 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听起来固然爽快,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一时之快,要是因此阻断了商路,造成了贸易的断绝、生产的停滞,那恐怕对百姓的影响,要比劫掠这几个财物要重的多。 不过这种深层次的道理,对陆大石这个泥腿子肯定是说不通的,于是萧文明就说了一个更加浅显直接的理由。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4705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74577.html 0387 刽子手戴鸾翔 谁知偏就是这个理由,后来弄出了岔子。 只听萧文明说道:“打劫别的商队也就罢了,你可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朝廷同戎羌互市得来的。你劫了这些物件,那就同时得罪了朝廷和戎羌,势必让黑旗军面对两大强敌。到时杨头领那边可就不好办了。” 萧文明原以为这几句话是在替黑旗军的前途考虑,却不知道陆大石完全在从反方向理解:“哈哈哈!杨头领说得果然没错,你这次果然就是朝廷的鹰犬,在给朝廷办事!嘿嘿!我看在你同姑姑还有些交情的份上,现在扭头就走,我姓陆的放你一马。若是不走,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看来这个陆大石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颇有几分底气的,居然敢在萧文明面前说出这样的狠话。大约他在黑旗军里也是一员猛将了。 不过萧文明的自信更足。 黑旗军有多少战斗力,萧文明是知道的,这个陆大石再狠,也最多就和李全差不多,稍强一点稍弱一点,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并且萧家军的人数同陆大石手下的人数相当,也都有马匹作为机动力量。除此之外,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装备、士气、武艺等等方面,全部占有绝对优势,要是真的打起来,毫无疑问,萧文明这边肯定会大获全胜。 不过出于同样是念在同杨妙真的情分上,萧文明也并不想大打出手。 因此出于好意,萧文明真想劝陆大石几句,不要这时又惹起风波。 然而正在这时,却只见远处又有烟尘逼近,显然又是一队骑兵正在急速赶来,看这架势,这股起兵也得有百人以上。 大齐朝能够集结出这么多骑兵力量的势力不多,也不知扬起这堆烟尘的,又是哪部分的人马? 是另一股黑旗军?是大齐官军?又或是戎羌的人马,已经突破黄河直接杀到这里来了? 谜题不久就公布了,来者也同萧文明认识,正是戴鸾翔的儿子戴松。 他只带着两百骑兵,虽然都是官军的人马,却经过了戴家父子的严格训练,显得十分精锐。 戴松到底血气方刚,一见一黑一白两队人马正在对峙,立即纵马上前,站在两方的当中,朗声问道:“尔等是何处的人马?莫要在此生事!” 这个时候,萧文明的萧家军、陆大石的黑旗军、戴松所率领的大齐官军已呈“品”字形列队,三方人马虽然实力不一,但是互相牵制、互成掎角之势。 特别是这三方势力,虽不能说是各怀鬼胎,但是互相之间的关系却是错综复杂,三言两语之间难以尽数。 尤其是萧文明,既同黑旗军的杨妙真颇有交情,又同戴松的父亲戴鸾翔极有渊源,并且还是这三方势力之中力量最强大的,因此他的态度,就完全可以左右眼下的局势。 不过萧文明还是想当个和事佬的。 刚才他已经跟陆大石通报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就轮到戴松了。 萧文明比戴松大不了几岁,却因为和他的父亲戴鸾翔称兄道弟,因此变成了这位少年将军的长辈:“贤侄,数日不见,今日又在此处相遇,可不能说是有缘分吧!” 戴鸾翔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家教极好,让这位少年将军也是彬彬有礼,对着萧文明拱手回礼道:“哟!原来是萧大人。别来无恙。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文明当然选择息事宁人:“没什么,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戴松虽直、却不傻,他见满地尽是散落的货物,路上还碰到了狼狈逃窜的行商,便知此事无法用“误会”二字就可以简单概括。 于是戴松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萧大人,一路之上我听说是有人半路打劫,这才是匆忙赶来的,看着满地的狼藉,怕不仅是‘误会’那么简单吧?” 真不愧是戴蓝翔的儿子,戴嵩果然心思细密,一下子就超出了其中的破绽。 然而萧文明还是想要帮几方面都解一解围:“哪里的事?其实就是我同这几个黑旗军的弟兄,闹了些误会出来。误会虽然不小,这仍旧是误会而已。说起来黑旗军也都是忠义之时,虽然偶尔同朝廷作对,但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徒。这话,我记得戴元帅也曾经说过。” 戴鸾翔的确说过这几句话。 对于黑旗军,戴鸾翔的态度同萧文明一样的复杂。 一方面,他知道黑细菌中虽然也有不少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但大多是忠义之辈,其中还有不少官逼民反的义士。而其头目杨安平虽然有不臣之心,但也还算能够善待百姓。如果他们能够归顺朝廷,势必能够成为大气朝廷一直重要的机动力量,尤其是他们战斗力不俗,并且常常马军行动,是对付戎羌骑兵的不二利器。 然而黑旗军偏偏同朝廷作对,在朝廷眼里是毫无疑问的反贼,面对反贼朝廷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实际上,早年戴鸾翔尚未统领大齐北方防线的时候,就曾多次奉了朝廷的命令,剿灭过不少黑旗军,手上也沾满了他们兄弟的心血。 所以在黑旗军的眼里,戴鸾翔其实也是镇压他们的刽子手之一。 并且由于戴鸾翔用兵如神,可能还是所有刽子手里最难对付的一个。 戴松是戴鸾翔的儿子,父亲对于黑旗军这种暧昧别扭的态度,也毫无疑问地影响到了他。 面对黑旗军,戴松既不愿意扭头就走,也不肯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发起进攻,不过这里好歹还有一个萧文明,可以替他拿拿主意。 “萧大人,黑骑军素来在煽动一带活动,这次怎么跨过运河,跑到山西来了?不知是何原因?” 这相当于给萧文明又找了个下台阶的办法:“也没有什么原因,其实就是一点小误会。这边由我主持,贤侄有是可以先忙,就请放心好了。” 有萧文明这话,戴松在他父亲那里就交代得过去了,便拱手应承道:“那样便好。有萧大人在此,那小侄就先退下了。至于这些商人自然由我护送。” 戴松这句话就解释了他为何了会来到此处?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4191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86338.html 0388 靠拳头说话 原本戴鸾翔好端端的在青岭一带整顿防务,却被毅亲王和萧文明拉着跑回了京城洛阳,一同商讨同戎羌互市的大事。 于是整顿防务的差事,戴鸾翔就在毅亲王的建议下,暂时委托给了他的儿子戴松。 戴松果然是将门虎子,没有让父亲失望,抓住这个机会,愈发努力地做事,等到戴鸾翔返回青岭防线的时候,建设的进度就已经大大地推前了,让戴鸾翔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满意。 再加上已经开通了互市,北边戎羌的压力骤减,于是戴鸾翔便让戴松率领精兵四处游弋,随时发现防线上的疏漏之处。 戴松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他见青岭这边防守的漏洞越来越小便,便逐渐扩大了巡弋的范围,率领了精锐的轻骑兵,往往一去便是三四天,让整个河套地区都成了他的巡控地带。 因此戴松并不是专门为了追踪黑旗军而来的,这样萧文明也就有了说话的余地:“反正不管怎样总是一场误会而已,大家各自退下也就是了。” 戴松不是个怕事的,但也不愿意惹事。 他听主就这样讲就不再多疑,就要率领手下的士兵,照原路退回——当然,沿途被打劫的那些个商队,自然也由他收容。 没想到这时却是陆大石不满意了:“什么?你们要走?我这么出来一趟空手而归,要我在杨头领那里怎么交代的过去?” “不是你还想怎么样!”萧文明就弄不明白了,“我说你这个姓陆的,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在小戴将军面前,我是力保下来的,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居然还不依不饶的?” 陆大石却道:“用不着你来保。不就几个冠军而已,咱们弟兄又不是没打过!” “你平时打的都是什么官军?也不瞧瞧这位小戴将军是谁!他是大元帅戴鸾翔的儿子,你们打得了吗?” 大齐国之内——别说是大齐国里面了,就是远到戎羌——听到戴鸾翔的名字,哪有不心头一怔的?谁不会在这位“海内第一名将”面前气矮三分? 不过还真有混不吝的…… 大约是陆大石觉得自己手下的兄弟人数要比戴松多出不少,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匹夫,根本就没听说过戴鸾翔的名气,居然毫无惧色…… 倒也是条汉子…… 这时萧文明又加了一句话:“陆大石,我到现在为止还是好声好气的在劝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要弄清了,我们是官你是贼,要是真打起来,我就是袖手旁观,也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哼!杨头领说得一点没错,你果然是朝廷的鹰犬!” “放屁!我要真替朝廷办事,还跟你那么多废话?早就会同小戴将军一道将你们包了饺子了!要不是看在你们姑姑杨妙真的面子上,你小子还有命说这么一大串的屁话?” “呸!你要是真看着姑姑的面子,就应该帮着我一同去打官军,得了便宜卖什么乖?” 别说,陆大石虽然是个粗鲁的汉子,这句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萧文明穿越到了这个大齐朝,就始终保持了极强的独立性。 他虽然是朝廷命官,却并不完全帮朝廷办事;虽然同武林颇有交道,但也并不完全按照武林的规矩处理问题;虽然同戎羌势不两立,但也时时利用戎羌…… 这样虽然保持着最大程度的灵活性,但也时常会受夹壁气,一不小心就要受到几方势力的挤兑。 这种情况下主要觉得就要权衡利弊得失了。 但是现在分析下来,因为黑旗军而搅黄了同戎羌的互市,这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萧文明把面孔一板:“陆大石,老子急着回家,没空同你多掰扯!告诉你,这批货你就是不能抢!这时我和戴元帅好不容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就是告诉你,我和戴元帅卫戍北疆,抵御戎羌南下,能让中原百姓少流多少血!你要是再不是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萧文明伸手一挥,他手下两个头目刘辰、胡宇心领神会,立即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展开攻击队形,似乎只要等萧文明一声令下,便会立即发起突袭。 其实这个时候,萧文明的萧家军还没有掌握马上作战的技巧,到底怎样发动攻击,他们心里并不明白,但是虚张声势还是能做到的——毕竟上过这么多阵、打了那么多仗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别说,萧家军虚张声势起来也是不同凡响,原本这些兄弟们一个个都被萧文明养得身高体胖、膀大腰圆,胯下骑的马也都是从戎羌那里取得的良驹——同样是骑兵,刘大石的这些黑旗军的兄弟,在萧家军面前,就跟乞丐差不多。 刘大师虽然不是好歹,但是死还是怕的。 他一见萧文明真要动武,立刻就怂了:“你……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想干什么?” 萧文明冷笑道:“走狗?你骂的倒痛快!就算我是走狗,可你们却连狗都不如,又是什么东西?” 陆大石终究是武林中人,是靠拳头说话的,实力不如萧文明,说什么都没用。 萧文明一看这陆大石退缩了,赶忙趁热打铁、火上浇油道:“怎么着,看来你小子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好么,黄河就在这边,那么就打吧!打上一仗,一了百了,大家好说!” 见陆大石还是没有动作,萧文明扭头吩咐身边的林丹枫:“林大哥,看来这姓陆的不知道咱们的厉害,你露一手给他开开眼!” 林丹枫尚未回答,宋星遥却已经耐不住性子。 她见几方人马聒噪个没完,就是不肯动手,早就失去了耐心,听萧文明这么一说,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已纵马奔驰出去。 待飞奔到距离陆大石约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她忽然“腾”地从马背上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枚峨眉刺,“刷刷”两招,便在陆大石左右脸上各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随机又重新跃回马背,稳稳地落在马鞍上。 一击得手,宋星遥得意地调转马头,耀武扬威似的,在陆大石面前兜了一个大圈,重新回到了萧文明身后。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4191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86339.html 0389 日子会好过的 宋星遥这一招打的伤害性不强,但侮辱性极大,羞得这陆大石满脸通红。 这家伙不同于李全,虽然也有些蛮力,但武功确实稀松平常,宋星遥这一招突袭了他,别说有还手之力了,恐怕就连怎样出招的他都没有看清…… 整个过程之中,他就一直怔在马上,就连多吸一口气的空都没有…… 这下陆大石总是弄明白了,自己和萧文明之间实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强行硬打,有死而已。 陆大石虽然不愿退去,但更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愣在马上一动不动。 萧文明见了便也不同他再搭话,直接就叫戴松立即收拢起被打劫的商人,让他们赶快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戴松也不想同黑旗军拼得你死我活,听了萧文明的吩咐,赶紧行动起来,催促着周边的商人立即离开此处。 这些个商人见有萧文明和戴松保着他们,反倒不急着逃命了,而是先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商品、货物——还真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戴松动作不慢,催促着这些商人们,只在转眼之间便已收拢起队伍渐渐远行了,陆大石见到嘴的肥肉溜走了,急得直拍大腿,可他除了拍自己的大腿,也没什么招可使了…… “好!你个姓萧的!”陆大石愤恨地骂道,“你说是同我黑旗军有交情,纯属胡说放屁!杨头领叫我劫一些财物,是过冬用的,如今我两手空空,叫我怎么回去交代?” “不用你去交代。”萧文明说道,“你家杨头领那边要是有话说,尽管让他到临海屯来找我,我在那等着他呢!” 说着,萧文明一牵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便照原路继续往南前行,原地只留下束手无策的陆大石和他手下的队伍。 走了几步,萧文明还是觉得不妥,便将手边所有的散碎银两全都集合起来,让林丹枫去送给陆大石,也别让他在杨安平面前难做。 这些个散碎银两,大多是那日在马尾驿被白炎教的邪火烧化了以后,重新凝固起来的。原本白花花泛着金属光泽的银子,经过了氧化又融入了杂质,已经变得乌漆抹黑的。 萧文明看着都不舒服,也就不想要了,干脆送给陆大石当好人。 但是银子终究是银子,要是有心熔炼提纯以后又能恢复原本的光泽,就这等杂银总共汇聚起来也能有个百八十两个。 陆大石接了银子,心中的怨气顿时消减了大半,心想:看样子这个姓萧的做事还算稳妥,出手也极大方,怪不得姑姑杨妙真会认他做弟兄了。 反正这件事情虽然被自己搞砸了,但既然是因为萧文明的缘故,杨妙真必然有话会说,也难为不到自己哪里去。 陆大石唏嘘了一番,终究还是领军退走了,兜里则揣着萧文明给他的一百多两银子…… 这不过是萧文明行动路上的一段小插曲,萧文明原以为胡乱演奏完了也就得了,却不知这并非插曲而已,却只是一段前奏,前奏过后,一段纷繁复杂的主旋律即将铺陈开来……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继续向南行动。 他们虽然有马匹作为脚力,但是这些马都是精良的战马,来之不易,并不敢抽着鞭子快马加鞭地行动。 因此萧家军的行动虽然比之前光用腿脚快了不少,但终究也是跑不过迅猛南下的寒流,整条通济渠终于还是彻底断航,无法登船下水。 于是萧文明又继续指南,走了有五六天的时间,便来到了淮河岸边。 原本淮河也是几大水系之一,同样可以行船,但是今年气候异常,淮河的水位不高,听在河边的船工说,河底的礁石都露出来了,能装几十人上百人的大船,根本就没法航行。 萧文明无可奈何,只能出钱雇小船,先花了三天时间,将自己的萧家军兄弟和他们的战马以及其他随行物质,蚂蚁搬家似地渡过淮河,这才能继续往南。 往南行动,一直走到了长江边上。 长江千百年来都是中国最稳定的一条大河,即便是黄河遭遇了凌汛、淮河也在枯水期,可长江依旧是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是萧文明在他的《萧氏诗谱》里抄录的一首杜甫的七律,同时也是一首千古绝唱。 站在长江北岸,萧文明向南眺望,隐隐约约的地平线,便是自己的家乡江南。 萧文明不愿耽搁,便先在江边找了块空地驻扎下来,又派人四处收罗能够过江的大船。 眼下是隆冬时间,江南的秋粮早已运送完毕,正是漕运的间歇期,萧文明花了三天时间,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七艘大船,终于可以载起全部的人员马匹和物资,一道往江南去了。 此时萧文明站在长江的上游,又有从北方来的寒风,将江上漕船的风帆鼓得满满的,几艘大船借着风势顺流而下,大船航行速度极快,仿佛利箭一般。 所谓“顺风顺水”,就是现在这个意思。 萧文明坐船坐得舒爽,船工驾船也驾得爽快,于是便有意攀谈了几句。 船工也都是苦命人,生在船上、长在船上,十天半个月还算是短的,有时一年半载都不能下地一回,倒是因为往来接送运输客商,他们都见多识广,能说会道。 这就跟后世北京城里的出租车司机一样,分明跟上层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可一个个都出口成章,国际、国内、政治、军事,放开了让他们扯,能扯个三天五天不带重样的…… 这个船工开口语气就很大:“如今这世道是不太行了,大灾小害得就没断过,北边还有戎羌,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萧文明刚刚搞定了戎羌的事情,自然有话可说:“这你就放心好了,世道马上就要太平了。朝廷将要休养生息,虽然灾荒乃是天数,非人力可以逆转。但百姓的日子总是要一日好过一日吧?”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37366.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94821.html 0390 趁我不在! “这也难说啊!小人我在长江上跑生活那么多年,往来的官员也接送了不少。谁都说要与民休息,可朝廷说话向来不算数。也不是我信不过这位军爷,可是这日子啊,哪有那么好过的……” 这几句话萧文明听着心酸。 大约也是和萧文明一样,也有不少官员坐船的时候和这个船工闲聊,也同样唱了不少高调,许了不少空头支票,奈何到最后没有一句是落实的,才会让这个船工心灰意冷…… “你放心,别人说话不算数,我说话就算数。”萧文明用异常坚定的语气,斩钉截铁一般地说道。 这句话却把那船工说愣了。 他非但没觉得萧文明这样说话能增加几分可信度,更是只觉得这个年轻的武官口气未免太大了些——抛开官员的身份不提,这世上说话能算数的能有几个? “不知这位大人,尊姓大名?” “在下便是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县的萧文明!刚刚受封为信义郎。这位船家要是不信的话,这可来临海县找我!” “哦,竟然是萧大人啊!”萧文明在江南一带的名气还是很响的,“既然是萧大人说的话……那我信!” 也不知这船工这样说,到底是看在萧文明的面子上,还是真的就相信了萧文明的话…… 但是直到这时,萧文明还没有认识到这样一条真理,那就是:形势比人强,人的力气再大,终也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船在长江上航行得很顺利,不久之后便在长江南岸靠岸了,这里就已经是临海县的境内了。 因为有萧文明的经营,临海县的年景可能是大齐朝这么多州县里最好的一个,可是一踏上这片土地,萧文明却依旧感受到了一丝不安,隐隐之间甚至感觉到了一阵肃杀之气! 萧文明越是呆的时间长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命令手下的弟兄,不能再耽搁了,立即返回临海屯! 只要回到屯子里,回到自己的家里,什么都好办了。 原本萧家军的行动极其迅速,萧文明可以做到令行禁止,甚至可以中途改变命令。 但是因为有了马——并且还是一群刚刚接受的,不太驯服的马——做到这一点就很难了,人下船、马下船,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完成。 耽搁了原本不该耽搁的时间,萧文明越发感到不安,见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做好了准备,便赶紧率领众人又向临海屯的方向赶去。 然而走不了几步,萧文明又遇到了个熟人,却是虞山县上虞屯的百户韩天。 这家伙同萧文明原先有些矛盾,但经过平定白炎教一役,互相之间冰释前嫌也已成了战友。 原本他的防区也紧挨着长江,却在临海县的西北,不知怎么却跑到萧文明的地盘上来了,并且来的还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而已,还有他手下那两百个上下的上虞屯的兄弟。 萧文明看他行色慌张,便纵马上前,问道:“韩百户,你怎么来了?” 韩天一看是萧文明,激动的都快流下眼泪了:“原来是萧千户来了!你可总算回来了!” 萧文明见了他这副模样,就愈发感到惊异:“韩百户,不知此话怎讲?难道是有人等着我吗?” “这个……那个……” 韩天的确是惊到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但是萧文明也多少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大约三天之前,从长江以北来了一队人马,全都骑着马匹,气势汹汹,过了长江,就杀奔萧文明的临海屯而去。 萧文明带着萧家军的主力,已经去了洛阳而没回来,因此在临海县长江边上巡守的,就只有少数萧家军兄弟。 他们见对方来人甚多,而且不怀好意,并没有直接同其发生冲突,而是十分明智地选择兵分几路,一面通知附近其他屯田所的军官,一面通知临海县令牛庆东和苏州知府汤光耀,一面则立即返回临海通报警。 因萧文明同附近的几个屯田所的关系都不错,因此听说有人要杀奔临海屯,几处人马赶紧集合起来,首当其中的就是上虞屯的韩天。 然而韩天一看来者的气势,便知道光靠自己手下这几个兄弟是绝对抵挡不过的,他同萧文明虽然也有几分交情,但保命肯定更加要紧。 于是韩天只能避其锋芒,想着等着其他几部分屯田所的兵力集合起来再想办法。 也不知是其他地方的人马有心无力,还是根本就没这个心,韩天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们的消息,反正是把萧文明的来了,便将情况告诉给了萧文明。 听韩天所描述,萧文明不用猜,便知来者定然是黑旗军无异——长江以北的中原地区,能够拉起那么多骑兵的,并且气势汹汹、丝毫不惧官府的,恐怕也就只有黑旗军了, 他们可真会挑时候啊! 非得等到萧文明不在临海屯里,并且就连江南道总管桑淳元也死于非命,而朝廷尚未来得及任命的空档,他们正好杀了各方面一个措手不及,行动也算是极其精准了。 黑旗军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渡过长江来对付萧文明? 萧文明自己已经来不及考虑了,临海屯是他的基本盘,是绝对不容任何其他人染指的,这是萧文明唯一肯定的。 因此不管怎样,萧文明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率领萧家军的主力,立即赶回屯子里去! 不管你是黑旗军还是白旗军,哪怕就是天上来的天兵天将,也要把你赶回天上去!就是地狱里来的阎罗,也要把你重新踩到地底下! 不由分说,萧文明伸手一招,根本就不用说话,只是纵马上前,便有四百萧家军的弟兄紧跟在他的身后,向临海屯的方向狂奔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韩天忙不迭地大叫:“萧千户,那帮家伙来者不善,你还要小心啊!” 萧文明已经顾不得韩天的提醒了,黑旗军明显就是奔着他而来的,要是再不赶忙去援救,恐怕就会酿成千古遗憾!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3736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894822.html 0391 林大哥,弄死他! 从江边到临海屯,萧文明早就修成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他刚从草原上取得的马匹在平路上行动,比在荒野上更要快了几分。 而他心知肚明,黑旗军向来以“山东响马”著称,也是素来马上行动,行动的速度一样慢不了——因此,萧文明只有快马加鞭,否则不足以第一时间就赶回临海屯。 从江边到屯子这条路,萧文明走了不知多少遍,原本靠两条腿得花一天的时间才能赶回,现在屁股下面多了两条腿,时间缩短了不少,但是无论如何,半天时间还是要的。 可是半天当中能发生多少事情,萧文明心里也没有底,仿佛在隐约之间耳中已听见了喊杀之声,鼻孔里也闻见了血腥气息…… 果不其然,在骏马奔驰了两个时辰之后,萧文明遥遥看见了前头的一支黑旗军的人马。 他们虽然也骑着马行动,但是显然他们的马的质量远不如萧文明的,被从后追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萧文明正要让林丹枫或者宋星遥快马上前去“打个招呼”,却忽见这支马队竟然减缓了速度。 难不成是要同自己周旋一番吧? 萧文明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对面的队伍之中,有一人骑在马背之上缓缓走了出来,似乎是在向萧文明招手。 而萧文明在马上颠簸,前头又是马蹄扬起的烟尘,实在是看不清来者的身份,也来不及辨认来者的身份了…… 他正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再说,却听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萧兄弟,是我!你不要急,听我说两句!” 萧文明抬眼望去,冲他打招呼的人,竟然是黑旗军的杨妙真! 如果是别人,萧文明才懒得和他多废话,可既然是杨妙真,萧文明还是有兴趣说两句的。 他一边命令手下的弟兄继续往前赶路,自己则在林丹枫和宋星遥的维护下,走到杨妙真面前,问道:“杨姐姐,我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趁我不在的时候,就突袭我临海屯?这就是你们江湖中人的作为吗?” 杨妙真也是一脸的晦涩:“萧兄弟,此事与我无关,乃是我兄长的所为。我也是刚刚听说,正要去劝他。萧兄弟稍安勿躁,万勿坏了两家的交情!” 交情?能有什么交情,都杀到我门口了,还谈交情? 这回就连杨妙珍的面子都不好使了,哪怕杨妙真面容再怎么瑰丽夺目、声音再怎么赏心悦耳,萧文明都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再多同她说一句话了。 “妙真姐姐要去劝,自然由你去劝,我可等不及了,还请让开一条道路,否则就休怪做兄弟的不客气!” 说罢,萧文明双腿一夹马肚,一马当先带领麾下弟兄便从杨妙真身边冲过。 杨妙真果然还给萧文明几分薄面——以她的武功,想要拦住她的这位“萧兄弟”并没有什么困难,现在却任由他从自己的身边闪过。 她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慨萧文明性子太急,还是感慨她的哥哥杨安平性子更急,不管怎样,或许如今天下,能够在这两个急性子之间能够说上一两句话的,恐怕就只剩下她杨妙真一个人了。 杨妙真又沉沉叹了口气,重新调转马头,召集起她亲随的队伍,紧追着萧家军的屁股,向前追赶而去,杨妙真的亲随,大多是受苦受难的姐妹,被她在乱世之中解救了脱离苦海,乃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这些女子跟着杨妙真,又得了她武功的亲传,也都成了能在江湖之中足以自保的高手,不再受人的欺凌了——当然,大多数时候,只要报出杨妙真的名字,对手自会退避三舍。 不过萧文明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带领着麾下四百萧家军兄弟,沿着熟悉的大路一往无前。 冲过杨妙珍这关,萧文明面前又有一票人马拦住去路,又是一个熟人领队,正是黑旗军的李全。 要说在整个黑旗军里,真正同萧文明有仇的非这个李全莫属,并且他是一个犟种,好好的说话肯定是没有用的,只有靠武力了。 因此萧文明同他没有什么好客气的,骑在马上就高声大喊:“李全,老子没工夫跟你瞎扯,赶紧闪开!” 李全也不含糊:“我奉杨头领之命,在此把守,任何人不得通过!” 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于是萧文明不再同李全说话,而是吩咐身后的林丹枫道:“林大哥,弄死他!” 萧文明说话言简意赅,倒不是因为他对林丹枫不客气,只是在马上颠簸长篇大论容易咬到舌头,只能长话短说了。 林丹枫也不搭话,只一点点头,胯下的骏马便飞驰而去,从腰间抽出萧文明送给他的一口长刀,便同李全是厮杀开来。 林丹枫武艺极其高强,李全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在马上作战,李全手中那一杆长枪有着天然的优势,否则恐怕几个照面,李全就会被林丹枫砍下马来…… 饶是如此,李全依旧只能被动地招架,被杀得招招吃亏、节节败退,根本就来不及指挥手下的弟兄拦截萧文明的行动。 萧文明趁此机会,带领着手下的萧家军的弟兄,又轻松地突破了李全的防线,继续向临海屯而去。 又狂奔了一阵,地平线前已经出现了临海屯里那几幢特别高大的房屋。 这几间屋子都是仓库,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的商品和萧文明攒下的银两,或许这里面就是黑旗军所觊觎的目标。 事不宜迟,萧文明继续前进,又遇到陆大石挡在他的面前。 刚才听杨妙珍说,组织此次行动的正是杨安平本人,而陆大石是杨安平的直属头目,他出现在这里,可见杨妙真并没有欺骗自己。 萧文明刚刚同陆大石对峙过一番,虽然并没有交手,但也知道他的斤两——就凭他姓陆的,也想要挡住我萧家军? 根本就不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能够挡住,也是一样要突破的!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3271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07344.html 0392 有事情就要说开 老规矩,萧文明再次武林高手前去挡住陆大石,自己则亲自率领主力,自顾自向前突破。 这次派出去的,则是小妮子宋星遥。 宋星遥之前就跟陆大石交手过一回,那时的局面几乎是秒杀。这一回,她又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 陆大石一眼见宋星遥过来,几天前的一幕瞬间就浮现在脑海之中,顿时不战先怯,尚未交手,气势就矮上了一节,甚至都不敢于她交手。 主将都这样,他手下的黑旗军弟兄就更加无法做出反应了——他们一只眼看着大哥被一个小女子吓退了,另一只眼则看着萧家军大摇大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而毫无办法。 此刻,陆大石和他的弟兄们五味杂陈,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想法一齐涌上心间…… 且不论他们的想法是多么复杂,但其中至少有一种感想是庆幸——庆幸几天前在长江以北的时候,没有就和萧家军大打出手,否则就凭现在看到的实力对比,自己毫无疑问会被萧家军杀一个全军覆没。 目送着萧家军全军通过,陆大石正在迟疑之间,忽然又见一起从自己的面前闪过。 如果说之前萧家军人多势众,他无法低档的话,那么这个落单的家伙,陆大石肯定是无论如何要拦阻一下的——毕竟自己从事至终都不做抵抗的话,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对着来人就大喊一声:“还不给老子我停下!” 只可惜陆大石这次又惹错了人。 刚刚第二次在宋星遥面前吃了亏的陆大石,遇到了一个比宋星遥更狠的人——刚刚摆平了李全的林丹枫! 林丹枫听陆大师出言不逊,却没有半点动气,就好像见到个小丑似的,稍稍拨转马头,径直向陆大石冲了过来。 他手中长刀寒光一闪,陆大石半边脸上的眉毛、胡子就被刮了个干净,乍眼看去,就好似半个剥了皮的冬瓜。 露了一手之后,林丹枫还不忘留下姓名:“姑苏林丹枫,就是别过!”因他也是在马上奔驰,就是有一肚子嘲讽的话,也只能长话短说了。 属实装的一手好逼…… 林丹枫这一手又把陆大石给惊住了——这位姑苏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萧文明麾下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看样子以后碰到萧文明还真得绕着走。 接连过了三关,萧文明终于来到了临海屯前,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他既感到安心,又感到惶恐。 只见临海屯前收割完庄稼的田地上,黑压压摆开了一两千人,空气中依然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萧文明也是在战场上见过世面的,当然知道这帮人在干什么——无非是在攻打临海屯或者是在准备攻打临海屯而已。 他们人数众多,呈现黑云压城之势,而临海屯的实力萧文明却是清清楚楚,只有他手下的头领张俊率领的一百老萧家军的兄弟而已。 除此之外都是些老幼妇孺…… 也不知尚在屯子里的萧文秀、董婉青、苏舜钦等人是否平安? 然而局面看似危如累卵,但种种迹象表明,黑旗军仍旧没有攻下临海屯。 最明显的,就是那一面硕大的“萧”字大旗油依旧在临海屯上迎风飘动,骄傲地反射着冬日的暖阳,放出的光芒映入萧文明的眼帘,似乎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丝的温暖。 萧文明心中稍稍安定,便命令手下的弟兄敲响战鼓、吹起号角,示意:我萧文明来了! 如果说是正经的沙场决斗的话,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萧文明毫无疑问是应该立即向对手身后发起突然攻击的,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但是现在的萧文明却不愿意这么做。 黑旗军平时都自称光明正大,今日却做出偷袭之举。 而萧文明偏要堂堂正正,宣示自己的到来,并且更重要的是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要再去攻打临海屯了。 萧文明这样大张旗鼓,果然引起了黑旗军的注意——要是这样了都没法发现萧文明的行动,那黑旗军就是瞎子和聋子了。 不过他们现在和聋子、瞎子差不也不大了,毕竟萧文明接连通过了杨妙真、李全和陆大石三关,黑旗军却仍旧后知后觉的,可见他们对战场的把控能力几乎为零。 看起来这支由山贼、响马、绿林好汉集结起来的大军,终究还是没法和真正战斗力强大的正规军相比,并没有掌握正规军成系统的用兵方式。 不过这支很大意义上的乌合之众依旧是派头十足。 只听一声呐喊,在无数人马的簇拥之下,大头领杨安平前呼后拥地走了出来。 一路走来,无数人高呼“大当家”“杨头领”,招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简直就是一个乞丐版的天子出巡。 这时方才被萧文明远远拉在后面的杨妙珍、李全和陆大石三人方赶了上来。 因有杨妙真节制另外两人,故而他们没有向萧文明发动进攻,而是绕过萧家军的队伍和杨安平会同一处。 这下杨安平一边的势力就更强了。 但是萧文明毫无惧色,他翻身下马,一左一右在林丹枫和宋星遥的护卫下,在温伯明的参赞下,径直走向杨安平在离他大约十来步的地方站住了脚。 萧文明不卑不亢,拱手问道:“这位便是黑旗军杨安平——杨头领吗?在下萧文明,素来听闻的大名,知道你是堂堂黑旗军的领袖,威震山东、河朔。没由来打我的临海屯做什么?” 杨安平身材并不高大,比他的妹妹杨妙真只高了半个脑袋,长相却极清秀,要不是下巴留着几缕稀疏的胡须,说他是个大姑娘都有人信。并且他气色似乎不是很好,脸色煞白,即便是习武之人,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萧大人的名字,杨某也是早有耳闻,真是久仰久仰了!” 一听这两个人说话还算客气,杨妙真立即赶来打个圆场:“大家都是爽快人,有什么事情说不开的,就不用大动干戈了吧!” 萧文明也知道,杨妙真一边是自己这个需要维护的兄弟,一边则是那位需要支持的大哥,他一个女子夹在当中里外不是人,的确是有够难做的。 但是正如他所说的,有事情,就是非要说开不可!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32714.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07345.html 0393 敌视的目光 萧文明率先说话:“杨头领,黑旗军与我临海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无故侵犯于我,似乎与江湖道义并不相符。” 杨安平却道:“萧大人这话未免说的有失偏颇吧?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别的不说,就前日你同我手下的陆大石那一番纷争,又不知怎样说?” 萧文明早就知道杨安平会提起此事,心里早有准备,口中便朗朗到来:“不错,那一日陆大石打劫商队确实是我保下来的。不过我看在他是黑旗军的份上,并没有动手,并且还给了些银两,想必他也没胆子私吞,也已上缴给杨头领了。如此这般,大家都留了面子,难道你还觉得还有哪里不妥的吗?” “几个碎银子,岂能放在我的眼里?”杨安平回答道,“我说的就是这事。听陆大石说,这回他打劫的是戎羌的商队,而萧大人去要力保,难道是在勾结戎羌吗?” 岂止是勾结而已? 戎羌同大齐朝的互市,就是萧文明推动的,但是这等国家机密国家大事也没有来同黑旗军的头领谈起。 于是萧文明只能避重就轻:“那不过是些寻常的商人,恰好运了些戎羌的货物而已,也谈不上什么勾结。” 然而杨安平却道:“当着没人不说暗话,萧大人保下的那些商人,我后来又派人拦住了。萧大人尽管放心,我并没有去劫他们的货物,不过是问问他们的话而已。据他们所说,就是在同戎羌做生意,把他们的货物运到中原去换取中原的物资。不知这话萧大人又怎么解释?” 杨安平不愧是黑旗军的大头领,果然是神通广大,萧文明已经救出来的人,并且已经交给戴松护送的人,他居然能重新掖到手里,也是殊为不易了。 “同戎羌做生意又能怎样?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难道非要同他们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可吗?” 萧文明原来心里就有准备,同戎羌互市,必然有人反对;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中,却出现在黑旗军那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杨安平说话的语气异常严厉,“戎羌杀害我多少百姓,原本就是你死我活,同他们做生意就同资敌没什么区别!” 要是把话说到底,杨安平这话并没有错。 大齐同戎羌迟早必有一战,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交战的机会。 现在大气和戎羌势均力敌,甚至因为大齐朝内部的损耗,论军事水平、战备水平,似乎可能还远不如戎羌。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海内第一名将”戴鸾翔负责指挥,恐怕战胜戎羌也并不容易,就算勉强战而胜之,就必须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也是萧文明暂时选择同戎羌互市的最根本的原因。 但是这么复杂的关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仓促之间肯定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 萧文明正想着怎样用最简单的话就把杨安婷给打发了,却听身后的温伯明说道:“萧兄,要我看那‘杨头领’似乎还打着别的主意。我若是他,就等着朝廷和戎羌打个两败俱伤,然后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被温伯明这么一点,萧文明真可谓是豁然开朗。 原来杨安平竟没有站在大齐朝廷的立场上,也没有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而是有着他自己的立场。 他的立场就是他自己的野心,想要问鼎中原、面南背北的野心! 既然有了野心,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了,那还是办实事吧! “杨头领,这些道理我现在不愿意跟你讲,讲了你也未必愿意听。现在只有这一条,我这回一去京城洛阳,三两个月都没有回家,还被你挡着。我现在就要回家,回屯子里去,麻烦你让开一条路,这总可以吧?” 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厉害,杨安平虽然没有亲身领略过,但是他从别人的描述之中,也知道萧家军的厉害。 并且杨安平同其他泥腿子的黑旗军头目相比,多少懂得一些军事常识,他现在手下的军队并没有摆出战斗姿态,面对萧文明骑兵的冲锋,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但是任由萧文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给他这位黑旗军大头领的面子了。 “你想回去?这事恐怕由不得你!” 那无非就是打呗!那就动手好了! “我知道你们黑旗军素来自称江湖中人。那到底是按照江湖规矩一对一单挑,还是两军交战,堂堂正正、你来我往,任由你杨头领来选择!” 眼看着两人说话越说越僵,杨妙珍赶紧插话道:“回家探亲,那是人之常情。哥哥也不用赌气了,不如先放我萧兄弟回去。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有话也是多说无益,不如大家等气都消了,再慢慢理会。” 此言一出,杨安平就不满意了:“妹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要放虎归山?” 杨妙真答道:“哥哥,现在的临海屯就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女而已,就算已经把它攻下来了,传到江湖上去也不是什么扬名的事儿。你可要三思啊!” 杨妙真是个什么脾气,杨安平速来知道。 知道他这个妹妹心性善良,喜欢扶危济困,尤其是对于弱了难的女子、小孩搭救起来总是不遗余力。 然而她的性格又是极为刚强果断,比起寻常须眉更有豪气,有时候甚至连杨安平这个哥哥都要让他三分。 并且杨安平身体不好,就算要啃下临海屯这块硬骨头,在前面冲锋陷阵,肯定要由她杨妙真出马。 而现在,杨妙真反对自己立刻攻的临海屯,行动必然受到巨大的阻碍,能够顺利打下来几乎不可能。 只听杨安平说道:“妹子,当初你认下姓萧的当自己的弟兄我就不同意,如今这厮勾搭戎羌,便是我中原汉人的仇敌!是个什么态度,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什么萧文明勾搭戎羌,杨妙真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当初她是真的去临海屯和临海港里看过的,那里也有不少过来经商的外国人,萧文明对他们的态度最多只能算是一视同仁——只有约束他们必须谨遵中原的法度,而没有其他任何的特殊待遇,并且还严禁他们离开临海港半步。 如果说这样的人会勾结戎羌的话,那恐怕中原也没几个纯粹的汉人了。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又所谓“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实际见过萧文明真正底细的杨妙真,显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但是杨安平并不在乎杨妙珍说的是真是假,他只在乎,以杨妙真现在的这个态度,显然是不肯替自己冲锋陷阵的了。 没有办法,反正杨妙真提出来的理由也足够的冠冕堂皇,那就干脆顺着她的意思,给她个面子好了…… 只可惜,他们杨家亲兄妹之间,还要算计这么多的人情世故,也是有够可怜的了。 于是杨安平说道:“罢了,既然妹子有这个心思,那就照你说的办好了。料想这个萧文明回了屯子,也不过是只瓮中捉鳖总要有个说法的!” 杨妙真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对萧文明说道:“萧兄弟,我看这事到头来也不过是误会一场。只要是误会,总会有澄清的一天。为表诚意,就请萧兄弟先回家吧,我们黑旗军让开一条道路。” 都堵到我家门口了,还好意思说什么诚意? 萧文明心里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杨妙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那就谢过杨姐姐了。”这话不算太违心。 杨妙真就怕萧文明也不松口,非得和杨安平拼个高下——幸好萧文明不算固执,总之先让双方脱离接触,免得矛盾又被激化了…… 于是杨妙真得到了杨安平的同意,一边挥令手下黑旗军的兄弟们让开正面一条通道,一边还向萧文明打着招呼:“有得罪处还请包涵。还有令姐,我也是许久不见,请代我向她问个好。” 杨妙真的人品萧文明还是信得过的,知道她这话是发自真心,便答应道:“我知道了。” 说罢,萧文明就让刘辰、胡宇两个头目打头,率领各自手下的两百萧家军的兄弟排成两路纵队,大摇大摆地从黑旗军正当中穿越而去,返回自己的故乡临海屯。 为保证安全,萧文明则在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武林高手的护卫之下,替大部队殿后。 因为是最后一个走的,萧文明便还有空同杨妙真交代最后一句话:“杨姐姐,我就先回屯子去了。整件事情拖着诡异,难保没有小人从中挑唆,又或者是有人野心膨胀,故意找事。你在外头还要小心,可别叫歹人谋害了!” 说完这句话,萧文明才在黑旗军敌视的目光中返回了临海屯。 临海屯中,萧文秀早就知道弟弟回来了,虽然多少冒着风险,却也是早早地迎了出来,就等着迎接萧文明的归来。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2843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27872.html 0394 连战四局 一见萧文明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萧文秀立刻就绷不住了,立即迎上前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我的亲弟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萧文明见状赶紧滚落马鞍,一把扶住萧文秀,见她原本那张十分端庄的脸上已然显出了几分老态,虽然气色还不错,却显出无法掩藏的疲惫。 萧文明见了十分心疼,说道:“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告诉我啊!” 萧文秀尚未搭话,一旁的温不明却道:“萧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屯子里再说吧。” 他早已看到躲在萧文秀身后的苏舜钦了。 现在的他也是悲喜交加,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自己的这个心上人说。 几人一路走一路说,萧文秀为主介绍,其他人从旁补充。 这下,萧文明总算是从众人的口里把事情给搞明白了。 原来黑旗军搞的完全就是偷袭,没有任何警告、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也没有任何警告,突然就杀气腾腾地杀过长江,杀奔临海屯而来。 也亏得头目张俊办事稳妥谨慎,提前在长江边上发现了黑旗军的行动,立即拉出随时枕戈待旦的一百老萧家军的兄弟,这才勉强挡住了黑旗军的头一波攻击。 然而黑旗军中武林高手众多,又不乏亡命之徒,并且他们的人马越聚越多,张俊虽然用鸳鸯阵赢下的第一仗,但也怕自己寡不敌众,便赶紧退回了临海屯。 得知前方战况的萧文秀,虽然也是颇为慌张,却并没有感到慌乱。 他知道光靠留守的一百萧家军,肯定是难以抵挡住对手的,便立即招呼起还留在屯子里所有的青壮年全都集合起来,不管是正经的兵器还是农具,全都发给他们当做武器。 萧文秀在临海屯里原本就极有威信,经她这么一鼓动,临时被请来收获庄稼的农工、正在临海屯里交易的商人的护卫、以及铁匠马青铁匠铺里的工人全都集合起来了,能够立即参加作战的人数,瞬间就扩充到了五百人左右。 就靠着这帮人,临海屯又挡住了对手第二波的攻击。 虽然连输两阵,但是黑旗军却似乎并没有气馁,兵力仍在不断增加,似乎正在准备了第三波的进攻。 临海屯的老军老夏头感到不妙,意识到光靠屯子里现在这些人的力量,再挡住一回两回的还行,要是再来三四次冲击,恐怕就难以抵挡了,于是便建议萧文秀立即派人出去请求支援。 这时候就体现出萧文明平时的人缘了。 接到求助的信号,第一个赶来的,便是临海港的码头工人。 这帮人平时修建、维修、养护码头,攒了一膀子的力气,正是上阵杀敌的好材料,不过还轮不到他们同对手短兵相接,却先做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原本萧文明在建设临海屯的时候,他的姐姐萧文秀就建议在屯子外面绕上一圈城墙,这样就可以防备外敌的入侵。 然而萧文明却是信誓旦旦,自信没有什么人可以攻打过来——修了城墙不但没用,反而还会影响交通,影响以临海屯为中心建立起新的贸易网络。 对于当时的决定,萧文明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对于大齐朝险恶的政治军事形势,并没有清醒的认识。 不过当时萧文明也并没有完全违背姐姐萧文秀的意愿,多少还是修建了一些防御工事,比如挖了几条壕沟、堆了一些檑木。 这些工事,特别是壕沟,在抵挡黑旗军头两波攻击的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了码头工人的增援,萧文秀便让他们以原先的壕沟为依托,继续向两侧伸展挖掘,仅仅在一夜之间,就在临海屯的正面挖掘出了一道一丈来宽、四五尺深度、长度达到二三里长的壕沟,完全可以抵挡住黑旗军的正面冲锋了。 只可惜工时还是太过仓促,否则按照萧文秀的计划,就应该将壕沟同临海屯一南一北两条小河挖通,这样就可以形成一条浅浅的护城河。 有了护城河,即便不能完全抵挡敌手的进攻,但也能很大程度上影响对手的行动,让他们在渡河的过程中就消耗掉相当大的体力和战斗力,这样临海屯弟兄,就能以逸待劳了。 这虽然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但是萧文秀一个女子能想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光凭这一点,恐怕就要比大齐朝一半以上的军官要强了。 果然,这一道战壕,让次日清早黑旗军的攻势再次受挫,虽然临海屯的抵抗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伤亡,但终究还是御敌于家门之外。 这时,临海屯遇到危险的消息传的更远了,周边的几个屯田所都已接到消息。 他们都同萧文明并肩作战过,结下过战斗中的友情,只可惜他们的胆子不像萧文明那么大,并不敢擅自行动,而是立即派人去请示苏州知府汤光耀,只有当他下令展开行动之后,这些屯田所才敢立即驰援临海屯。 而所有屯田所中,就属南湖屯的曹瑞同萧文明的关系最好。 曹千户虽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率领南湖屯的士兵过来支援林海屯,却耍了个曲线救援的策略——他派出了南湖屯的兵丁,却并不打着南湖屯的旗号,而是假装成南湖里东山岛的村民和渔民赶来援助。 当然了,东山岛的渔民真的来了不少。 他们也受过萧文明的救命之恩——当初萧文明几乎豁出命去,把他们从倭寇的蹂躏之下解救出来,如今总算到了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在两天时间之内,临海屯的力量光从人数上来看,就已经不虚黑旗军了,按理说肯定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这时,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来了。 他不但带来了自己贴身的一群武林高手和精锐力量,更是让黑旗军的士气大振——毕竟这位杨大头里素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显露真容,对其他黑旗军的将士是一个莫大的鼓舞。 就这样,黑旗军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 这一轮的攻势自然是大不相同,由杨安平贴身的几个高手带队,集中一点向临海屯发起攻击,来势汹汹、志在必取! 这时除了张俊所率领的一百老萧家军的弟兄仗着鸳鸯阵的杰出战法、仗着手中装备的精锐兵器、仗着练就的高强武艺,还能有如中流砥柱一般之外,也就南湖屯那几个兵丁稍能支撑。 至于其他人马,无不被杀的焦头烂额。 萧文秀还是舍不得瓶瓶罐罐,因此把所有的兵力都摆在一线,若是被黑旗军突破了这道防线,那身后就是不设防的临海屯,还有屯子里那么多的女人、老人和小孩…… 眼看战局正要落败,忽然听得临海屯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随着巨响,两名黑旗军的高手应声倒地。 众人正在惊愕之间,又是几声巨响轰鸣,又有十来个武林高手被打了个非死即伤。 这几个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原本总是跟着杨安平一道行动深藏不露,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武功,今日这一战他们尽显手段,打得那叫一个威风八面、八面威风! 眼看就要取胜了,却不知为何忽然倒地不起…… 众人在注目望去,却见竟是几个临海屯的人,手里夹着几样小臂膀粗细的奇怪兵器,正对着那几个倒下的高手。 这几个高手并没有同临海屯的人短兵相接,却已败下阵来,显然是吃了暗器的亏, 可这种暗器的威力也就太巨大了吧! 不但就是绝顶高手也无法躲闪、无法抵挡,并且一击即中、一中就是重伤,不能不让人感到大骇! 同萧文明的萧家军一样,这些高手都是杨安平保底的力量,哪怕只伤亡一个,都是杨安平的巨大损失。 是立即撤下来避免进一步的伤亡?还是再催一把劲,一鼓作气打下临海屯,不让之前的伤亡变成徒劳?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不知又造成了怎样的伤亡。 杨安平不能再冒这个险了,赶紧命令手下的弟兄退出战斗,这一波攻势至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文明听了这番描述真是惊心动魄,尤其是打到最后,若是没有那几声挽回败局的巨响,恐怕临海屯现在就已经被突破了,自己经营已久的基本盘也就落入了杨安平的手里。 萧文明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可就没劲了…… 不过那几声巨响,杨安平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萧文明却能猜出个大概。 他问马青道:“马青是不是你小子做的好事?临走前我那几门炮吩咐你改进的,总算是成功了吗?” 马青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能算不算成功,反正就是胡乱放的,也不知能有多少威力。倒是放炮的几个弟兄,连同我在内,都被搞得够呛,脸被熏黑了不说,就连手掌都被烫伤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2416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27873.html 0395 诚意 萧文明这才从这两点细节上搞明白了:原来马青这小子是把这几门铜炮,当成火箭筒那样用了——扛在肩上或者是抱在怀里,就敢往外放炮,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吗? 不过问题又来了,当初萧文明临走之时,不过是初步搞定了材料的问题,火炮的结构也大致决定采取前膛炮的模式,而激发火炮的火药一直没有搞定。 “马青,那你用什么来放着炮?装了什么药,能够有这样的威力?” 马青回答道:“是董大小姐给我的秘方,只要添一点点,威力就大到天上去了,都不敢多放呢!” “董大小姐?是董婉青吗?” 当然是董婉青了。 董婉青明面上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暗地里却是邪教白炎教的圣女,而白炎教最出名的便是那一团白色的邪火。 这团邪火燃烧得极为彻底猛烈,就算用水泼都无法浇灭,反而会让火焰瞬间爆燃。 萧文明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种特性,甚至因此而损失了两个老萧家军的弟兄。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萧文明心里却明白:这团火焰的燃料,一定是某种特殊的物质,可以起到助燃助爆的作用。 然而这段时间,萧文明一直忙于各种事务,来不及沉下心做这种科学研究,因此这件分析燃料成分的工作,也就这么耽搁下了…… 终于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刻,白炎教总算做一件好事,将这种白色火焰的燃料同火药掺在一起,瞬间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从而吓退了杨安平孤注一掷的进攻。 不过说起来,董婉青和马青这两个人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他们两个在完全不了解物质属性的情况下,就敢投入使用…… 但是不管怎样,董婉青毕竟是帮着萧文明大忙的,该谢还是要谢的:“董大小姐,这回还要多谢你出手,否则这临海屯,也不知能否坚持到我回来……” 董婉青在临海屯的地位有些尴尬,萧文明这样赞扬他,她也不敢承受,便抿了抿嘴、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萧文明知道董婉青的心思。 虽然董婉青的哥哥董鸿儒是萧文明最大的对头之一,可现在的董婉青,在这天地之间已无容身之所了——除了这座临海屯可以护她周全之外,他已是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当然要竭尽所能护住这最后一片净土。 这是一种人对于安全感的本能,多说下去也没有意思。 于是萧文明话锋一转:“火炮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吧?怎么样?马青,你这回总算相信了吧!” 马青这个铁匠技艺算是高超的,但论纯技术却并不是最顶尖的。 萧文明之所以让他负责打造兵器,还把整个铁匠铺都托付给他,看中的就是他的锐意进取,不拘泥于传统。 但是从冷兵器到热兵器,这就已经不是跨越了,而是一种飞跃。 并且这种飞跃之前并没有任何的技术积累,而是萧文明直接天降奇兵,跨越了几百年的历史给安排下来的。 马青就是脑子再活络,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完成这样的转变。 并且在制造火器的过程当中,马青不断地失败,且一直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进展,他这分进取的心就更加冷淡了。 直到今天,马青几乎是临时抱佛脚、走投无路一般地抬出了还在试验阶段的火炮,居然起到了定海神针的效果,总算是把他给说服了。 用事实把他说服了。 不过事实也告诉萧文明——现在的火器甚至连堪堪能用都做不到,离开真正作为战场上的主战兵器还远着呢!因此在完成实战改造之前,是不能投入正常的。 还要完成这样的改进,非得沉下心去办理不可,在现眼下这种朝不保夕的紧张环境肯定是无法做到的。 战争本身有着他自己的意志,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方的一厢情愿的计划而改变,就好像黑旗军不可能等着萧文明做好完全的准备以后再从萧文明作战,他们可没有这么傻。 “那就只好打了吧!”萧文明下定了决心。 “打?”萧文秀虽然有菩萨心肠,但也知道这番血战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了,“那兄弟说说,我们应当怎么打才好呢?” 萧文明心里早就有了盘算:“要我一味死守,那肯定不行!这不是我的风格。要我说,要打就打主攻,要打就一定要攻出去,把黑旗军赶跑了,那也就万事大吉了!” 萧文明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要我看事不宜迟,咱们也别多计划、多准备了,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攻出去,一鼓作气攻破黑旗军的营地,让他杨安平怎么来的江南,就怎么回江北去!”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意气风发,尤其是那些个已经在临海屯里抵抗了黑旗军几天几夜的兄弟,更是被他说的士气高涨,恨不得太阳早点落下山去,趁着夜色正好可以来他一个绝地反击。 然而这群人之中只有温国民面露忧愁之色,似乎对萧文明的计划并不赞同。 他似乎想要规劝几句,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萧文明知道温伯明虽然是个书生,但既不迂腐,也不柔弱,更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并且温伯明向来对自己都是有话就说的,很少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然而温伯明同萧文明的关系属于是亦师亦友,也没法逼着他说话。 于是萧文明又转换了话题:“打仗的事说多了没劲,温先生倒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苏姑娘。” 苏舜钦虽然也在现场,但是他是在场所有人里性格最柔弱的一个,又是个弱女子,因此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就仿佛变成了个小透明似的,既不说话、也不露脸,就仿佛不存在…… 还是萧文秀看过了她的心子,知道她不好意思,便代替苏舜钦问道:“温先生有什么喜事要告诉苏姑娘,那就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见温伯明吞吞吐吐的,萧文明立即用胳膊肘怼了怼温伯明的肋骨:“温先生你出来说啊!可别憋坏了苏姑娘!” 温伯明长舒了一口气:“唉!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多谢谢萧兄,多谢谢大奶奶呢!” “你别光顾着谢我们了,什么事情快点说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卖关子呢?” 这件事情,温伯明迟到是要对苏舜钦说的,只不过他是想和苏舜钦私底下两个人分享,毕竟苏舜钦是个害羞的性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恐怕她面子上挂不住。 不过话都说到这了,温伯明便也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于是温伯明便将萧文明求皇帝解除苏舜钦和他们苏家老小贱籍的事情,向众人宣布了,他一边宣布还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一道圣旨:“这道圣旨便是凭据!” 苏舜钦接过这一件明煌煌的装裱精良的旨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顿时就湿润了,而她的目光透过晶莹的泪珠,炙热得就好似中天的日头,光线透过滤镜集中在一点,聚集起巨大的热量,仿佛要将这张薄薄的圣旨看透、烧透不可! 许久,也不知苏舜钦将这一道并不长的旨意读了多少遍,她终于长出一口气:“天爷啊!我们苏家总算是脱离苦海了!总算是重见天日了!爹啊!娘啊!女儿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这呐喊并不响亮,却几乎是这种生命呼喊着,听得众人无不心头一紧。 尤其是萧文秀,她原本就是个心肠软的,听到了苏舜钦这样的声音,忍不住上前一步,将苏舜钦紧紧抱在怀中,一边抚摸着她瘦小的肩膀,一边说道:“苏妹妹这就好!这就好!现在一切都好了!如今你也是我大齐朝的正经百姓了,就可以嫁给温先生,从此同他双宿双栖了!” 这时的苏舜钦更想同温伯明相拥在一起,但是他是个羞涩的女子,大庭广众的这种事情当然做不出来。 但是萧文秀的肩膀,一样的是那么的温暖和宽厚,让她趴在这只肩膀上不断地抽泣。 如果说苏舜钦是因为自身卑微的身份而困扰的话,那令董婉青所忧虑的却是他那格外尊贵的身份——既是官宦女子又是邪教圣女的双重尊贵…… 一边是坐拥金山银山的泉州市舶司的大小姐,一个是可以多对无数武林高手生杀予夺的邪教的圣女。 那时的董婉青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何等的盛气凌人,但是现在的她却只想当一个良民而已。可是以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却恐怕连做一个良民都不可得…… 苏舜钦还有温伯明的关怀、还有萧文明的帮助,可是她董婉青到头来只能藏身在这临海屯之中…… 萧文明似乎是看穿了董婉青的心事,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舜钦身上的机会,在她耳边低语道:“董大小姐,你应该知道你的事情可比苏姑娘难办多了。但我既然可以帮她,一样可以帮你,当然,你也应该拿出应有的诚意,这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萧文明提出的问题似乎很好回答,可却又极难回答。 怎样才算有诚意呢? 董婉青并不知道。 或许连萧文明自己也不知道…… /77/77155/25934121.html 0396 夜袭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从巨大的喜悦之中平静了过来。 萧文秀搂着苏舜钦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道:“妹妹能够脱离苦海,那个真是件大喜事!要不是现在屯子里还打着仗呢,否则我一定大摆筵席,让大家都好好庆祝庆祝!” 苏舜钦还是脸皮薄:“那怎么好意思,萧姐姐的厚爱,叫我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萧文明说道,“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屯子外的黑旗军全都赶走!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要我看还得速战速决。否则这么大一群人堵在外头,耽误了我做生意,可饶不了他们!”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温伯明却提醒道:“萧兄还要稍安勿躁,黑旗军可并非乌合之众,行军作战自然有他们的一套,否则也不可能在朝廷的围剿下坚持到现在。这仗恐怕没有那么好打……” 萧文秀也赞同道:“老弟啊,这也不用急于一时,我们派出去搬救兵的人,大概不久之后就要回来了,苏州知府汤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了,援军转眼就会赶到,不如等人马到齐,我们再同黑旗军大战一场!” 指望着汤光耀率领苏州府的人马赶来增援临海屯? 萧文明怎么感到这更像是个笑话,而不像是一个明智的选项。 于是他把嘴巴一撇:“这就不必了吧!等汤光耀来,那还不知会等到猴年马月去呢!而且就算他来了也未必管用……要我说,干脆咱们就来他个偷袭,趁黑旗军以为我刚刚回来,立足未稳,趁着晚上的时候,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趁夜间劫营,这个打法也就是个《三国演义》的水平。 萧文明从现代穿越而来,虽然说对于整体局势的把控,对于古人有着降维打击一般的优势,但是落实到每一项具体的军事政治策略,他比起古代的那些名将、那些老官僚还是颇有不足之处。 尤其是打仗的时候,萧文明更多的依靠的是实力上的碾压,很多小计谋、小策略,当时看着似乎很精妙,但有时候复盘的时候发现不过多此一举而已。 不过好在萧文明也并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莽夫,每次提出策略的时候,倒也也都有他自己的理由,至少理由还是说得过去的。 就好比今天提出来要趁机偷袭黑旗军的想法,萧文明怎么想怎么觉得“优势在我”…… 第一,现在临海屯里的兵力总数并不少,抛开嫡系的萧家军之外,还聚拢了几百青壮年,在萧文明出动袭击黑旗军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呆在屯子里面镇守。这样,全部五百萧家军的人马就可以全军主动,能够把五根食指头全都攥紧了,再狠狠地打出去。 而黑旗军之前接连五次进攻全都受挫,士气必然受到沉重的打击,战斗力必然也大打折扣。 而萧文明仗着对临海屯一带的地形了然于胸,自诩在黑夜里发动奇袭,是一定能够取胜的。 并且夜战对萧文明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有利的条件,那是因为古代大多数人的营养不是很均衡,很容易患有夜盲症,看不清黑夜里的东西;而萧文明的萧家军那都是好吃好喝待着,眼睛贼亮贼亮的,自然又多了一分胜算。 可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萧文明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温伯明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可他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能反复嘱托萧文明一定要小心。 只有一点,既然要发动夜间的奇袭,那就一定要吃饱喝足! 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在之前抵挡黑旗军的过程中,显示出了不俗的军事才能。 但她这种军事上的才能,更多地属于误打误撞,她真正的本事是在搞后勤那一方面。 作为当家人,萧文秀提前就在临海屯里积累了大量的白米、蔬菜、肉食,几天前萧文秀还想着可能会长期抵抗,因此释放储备的时候抠抠缩缩的。 然而现在弟弟萧文明回来了,并且打算一战定乾坤,那使用物资的时候就可以尽可能地慷慨一些。 于是萧家军的弟兄们饱餐一顿,吃饱了以后便利用短暂的间歇时间,同还留在屯子里的至亲好友见过面,说过话便立即倒头睡觉、养足精神。 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老兵了,当然知道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饱满的肚子和饱满的精神一样重要。 等到了三更时分,月亮都已悄然落山,天上几颗稀疏的星星,根本就无法冲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就到了萧文明发起夜袭的最好机会! 这次夜袭萧文明势在必得,因此也准备得格外小心。 原本萧文明从戎羌那里取得了五百多匹战马,正是用来给萧家军所使用的,对于需要行动快速的夜袭战,骑马作战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是萧家军里还有一百弟兄不会骑马,并且马匹太聒噪了,无论是嘶鸣声还是马蹄声,在夜里都太过明显,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听见。而要给马戴上嘴套、马蹄上裹上布条用来消除噪音,萧文明则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因此干脆就舍去马匹不用,依旧用最传统的步行的方法,反正黑旗军距离临海屯的距离也不远,就是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行动的时候,萧文明特意让萧家军的兄弟们全都换上软底的布鞋,嘴巴里都含着两枚核桃,禁止交头接耳,甚至就连刀枪盾牌等露在外面的金属,都用布条裹了起来,防止互相碰撞发出声音。 至于火把、松明等照明之物,更是一概不许点亮。 幸好这年头还不流行抽烟卷,否则萧文明还要下令不准抽烟…… 准备得如此充分,萧文明已是胸有成竹,一声令下,便率领手下得萧家军全部五百弟兄,从临海屯西北面的通道鱼贯而出,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黑旗军也并非全无防备,倒也在那里设置了两个哨兵。 不过不要紧,萧文明派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武林高手,偷偷摸掉了那两个哨兵,仿佛神兵天降。 这时在深夜之中,只听见萧瑟秋风之中树木沙沙作响,偶尔有几只秋后的蚂蚱放出虚弱而又无助的明教,除此之外便是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脚下的这条路,萧文明每天都要进进出出好几次,都不算穿越之前,就是穿越过来的三年间,萧文明走了没有一千遍也得有五六百遍——不要说是在黑夜里行动了,哪怕就是蒙着眼睛,萧文明也能把路走通了。 并且萧文明回到临海屯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黑旗军的阵型,对他们的所在位置摸了个一清二楚,料定了杨安平的中军就在距离临海屯西北大约五六里的地方。 自己这次行动虽然是全军出动,但也是一次精确打击,力求一击必胜。 萧文明的行动进行得似乎十分顺利,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黑旗军对于萧文明会马不停蹄地半夜偷袭,显然没有做好必要的防备,一路上的守备都十分松弛,零星的两三个哨兵,都被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高手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做掉了。 偶尔碰到一小股一小股的巡逻的人马,萧文明在黑夜之中出动二三十个萧家军的兄弟,再加上有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高手的协助,也可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这一路上萧文明的战果也不小,零零散散地算下来也干掉了五六十个黑旗军,其中也不乏几个小头目。 但消灭这几个人并不是萧文明的目的,萧文明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 就算没法把他当场杀死,那至少也要把他打成惊弓之鸟,让他再也不敢同萧文明作对! 然而随着行动的不断深入,萧文明却越发地心中不安起来了。 原本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杨安平的中军——并且根据观察,远处一团漆黑之中,有不少星星点点的亮光,便是黑旗军的营寨,而其中最大最亮的那一堆,应当就是杨安平的所在。 可是追着亮光,萧文明却怎么也追不上。 这里的地形萧文明比谁都清楚,就是一片原野——原本地里都种着水稻,秋收以后稻谷收割了个干净,水田也都旱了,眼前一马平川、一片坦途,想要追踪黑暗之中的一点光亮,应该是不应有任何阻碍的。 可萧文明就是这么走着,那一点黑暗中的亮光,就在那边闪烁,似乎没有接近一点,也没有远去一分…… 萧文明的心中愈发不安,低声问林丹枫:“林大哥,我们出发了以后走了多远了?” 林丹枫是个江湖侠客,也是个走夜路的高手,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大约走了有六七里地了吧!” “六七里地?” 萧文明心中不免诧异。 按照他的估算,杨安平的大本营也就是在五六里地的地方,按理说自己应该已经同他发生接触了,怎么四周还是田野呢?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1619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41876.html 0397 奇袭战变成遭遇战 萧文明越来越感到心中不安,但是这一战他志在必得,一点小小的挫折,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本来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有时候敌人分明在北方却往南方追击,这种南辕北辙的事情做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而按照现在的情形来分析,大概不过是萧文明在测算距离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偏差,又或者是杨安平临时移动了自己的中军大营,仅此而已。 这一点小小的变化似乎不影响大局。 因为看黑旗军目前的样子,仍旧没有意识到萧文明已经发起的突袭,压根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就继续前进吧! 反正无论如何,敌军就在前面,只要继续前进,就一定能够找到并且战胜对手! 其实这时萧文明手下的三个头目——刘辰、胡宇和张俊,也都多少已察觉到了情形的变化,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和惶恐。 但是这种不安和惶恐却又没有什么证据,并且出于他们对萧文明的绝对信任,依旧跟在萧文明身后,带领着本部的萧家军的兄弟们,继续闭口不言、向前突进。 就这样,追着远处的火光,萧文明又率领大军走了四五里地,一路走来依旧是十分的顺利,可远处那一点火光,依旧在遥遥地飘动,不远不近、不亮不暗,就仿佛并不是在真实的世界当中的,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 萧文明的疑惑越来越强,越来越重,眼看着前面的黑暗依旧无边无际,分明是在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土地上,却依旧感到了巨大的陌生感。 萧文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终于停下了脚步,发出轻微而又坚定的声音:“兄弟们,怕是中计了……这营咱们晚上不劫了,立即回家!” 原本萧家军的弟兄就对萧文明唯命是从,既是萧文明下令,他们必然是遵循不悖,并且这些萧家军——特别是其中三百名老萧家军的兄弟——那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光凭直觉就能闻到危险的气息。 他们早就发觉战况的不对劲,就等着萧文明下令班师回屯。 于是五百萧家军立即停下了脚步,前队变成后队,秩序不乱、井然有序地准备向后退却。 这时,忽然远处的那一盏灯火骤然熄灭,原本就漆黑一片的夜色变得更加深沉,深沉的夜色之中喊杀声四起,越来越接近、越来越响亮。 是中了埋伏了! 对此萧文明早就有所预料,因此他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他刚才还在想不通,为什么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没有触及到杨安平的中军,原来他们果然是了个诱敌深入之计! 杨安平的算盘打得很精明:就等着萧文明轻易闯入他们的包围圈,再将萧家军围而歼之! 只可惜它们虽然有幸吃到萧文明,却未必长了一副好牙口,甚至连牙齿都不一定长齐了。 因为萧文明对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这边都是一眼豁然开朗的大平原,根本就没有可供埋伏军队的复杂的地形。 没有地方隐藏兵力,那也就不能集结兵力,没有集结兵力,凭什么吃掉萧文明? 可是令萧文明感到意外的是,在前方的黑暗之中,不断有人影闪现,嘈嘈杂杂成群结队,显然不是一两百人的规模,少说也得有千余人之多! 萧文明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他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萧家军极有自信,自信就靠黑旗军这样的战斗力,单单是两三倍的兵力优势,根本就无法战胜萧文明。 他更好奇,这么多人马到底是隐藏在哪里的,怎么就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既然已经中了埋伏,退却肯定是不行的。 在黑夜里掉头逃跑,是一种完全没有确定性的行动,哪怕就是训练有素有如萧家军,也极有可能互相践踏而造成伤亡。 甚至还有可能,夜里跑着跑着迷了路,一不小心就落了单,然后被敌军几个人围攻打一个,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萧文明立即下令,点起所携带的松明、火把将四周照亮——当着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已经挑开了,那就大打一场吧! 在光亮之中,萧文明的萧家军自觉地摆出了鸳鸯阵的阵型,就等着同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旗军正面交锋,苦斗一场! 不过黑旗军却并没有完成对萧文明的包围,黑旗军的人马呈扇形展开,却始终是在萧文明的正面,也就是说萧家军的侧翼和背后并没有受到威胁。 这也幸亏萧文明发现情况发现得足够早,没有直接一脚踏进陷阱就及时把脚收了回来,否则要是再多走几步,就势必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 既然是正面对敌,那萧文明就更加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正面迎着敌军,萧家军还真没害怕过谁! 就是对阵如狼似虎的戎羌骑兵,一样能够站稳脚跟,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好吧!那就来打吧!好好的来他一场挑灯夜战! 谁知临到生死关头,黑旗军却又停止了攻击…… 就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在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黑旗军忽然开始乱乱哄哄地排列起了阵型。 黑夜果然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不利,要不是萧文明这边还点着火把,多少给对面带来了一丝光亮,否则黑旗军的阵型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列好…… 这倒是一个发起反击的好机会! 萧文明刚要下令,却见对面黑旗军中有一支队伍点着火把,迈着齐整的步伐走了上来,打头一人正是萧文明认下的干姐姐杨妙真,而这支队伍都由女子组成,也就是极有名的那只“娘子军”! 杨妙真突然出现在阵前,萧文明瞬间就打消了发动进攻的打算。 一来是对这位武艺高强的黑旗军的女头领还有些忌惮,二来则是对她这位“姐姐”多少有些情意…… 杨妙真同样没有直接发动进攻,而是微微地一笑,独自一人上前几步:“萧兄弟,看来你还是不够谨慎啊!终于中了我这个诱敌深入之计!” 杨妙真长得原本就十分漂亮,黑夜中的火光更将她的面旁映衬得格外英武诱人。 但是萧文明却没工夫欣赏着天下的尤物:“那倒也未必吧!其实我也并没有落入你们的陷阱,最多不过是我把一场偷袭战,打成了遭遇战而已。这有什么打紧?大不了我们血战一场!我看你,杨姐姐也未必能赢我吧?” 萧文明这就有些在说气话了。 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萧文明也总算是中计了一回,虽然人生在世也不过是骗骗别人,被别人骗骗而已,但是上当受骗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杨妙真倒是看得很开:“萧兄弟,我可不愿意同你相斗,能不能打赢是一方面,就算打赢了,那也伤了,黑旗军同临海屯之间的和气,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这又何苦呢?” 其实萧文明也不想打,就算把黑旗军打赢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他感慨道:“这样的想法我又何尝没有呢?要是你的兄长——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能有这样的心思,可就好了!” 听了这话,杨小珍沉沉说道:“我哥哥看样子是非得打败你萧兄弟不可了!你在来此劫营之时,他已经亲率大军前去攻打临海屯了!萧兄弟应该赶紧回援才对!” 萧文明听到这话都愣了:好一个杨平安,果然不愧是黑旗军的大头领! 在屡攻不克并且自己的优势越来越小的时候,他居然能想出这种调虎离山之计,就就这份军事才能,可以说是极其难得了,难怪黑旗军能在朝廷这么多年的围剿之中,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能够做大做强! 不管萧文明是不是承认,这回斗法,他的确是输了。 可要是萧文明不选择回救临海屯,其实这时候一样可以端了黑旗军的老巢,来他一个彻彻底底的换家战术! 但是这并不是在打游戏,同黑旗军换家没有任何好处。 实际上,黑旗军根本就没有家,他们的大本营在江北的山东,又不在江南,萧文明能端掉的,也就是他们带过来的一些瓶瓶罐罐而已。 这些东西要多陈旧有多陈旧,要多破烂有多破烂——放在平时就是送给萧文明,萧文明都不要,勉强收下来,恐怕还得问你再多收一笔垃圾处理费…… 然而杨安平要攻打的却是萧文明经营许久的临海屯,是他最宝贵的基本盘,要是被他把临海屯占领了下来,那萧文明就成了累累丧家之犬了! 萧文明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即朝杨妙真一拱手:“多谢杨姐姐提醒,那我这就回屯子里去了!” 这是杨妙珍忽然眼中凶光一闪,正是她这个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的神采:“萧兄弟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怎么?”萧文明心中一怔,“看样子非得打一仗不可吗?怎么个打法,杨姐姐就请直说!看在你同我亲姐姐还有些交情的份上,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杨妙珍仰天大笑:“没想到萧兄弟的记性不太好啊!我刚才已经说了不同你打了,我虽是女子,但也说话算数。萧兄弟要回去救人,那没问题,但我有几个条件要讲。” “什么条件?杨姐姐只管说来。” 面对临海屯沦陷的危险,萧文明现在是什么条件都能够接受的了。 不过杨妙真提出的条件也并不苛刻。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21209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5952385.html 0398 承诺 “萧兄弟,我只求你两件事。第一件,今天是夜间作战,又是兵荒马乱的,兵器不长眼,如果可能,还请你放过我兄长一马,不要伤他的性命。” 兵凶战危,就是全力以赴,或许都难以取胜,更何况是畏手畏脚了…… 想要在瓷器店里捉老鼠,既保留了瓷器又捉住了老鼠,哪有那么容易? “杨姐姐叫我做出保证……恐怕很难……不过我勉力为之,万一我真的有幸捉住了令兄长,一定不会伤他的性命,这点就请放心好了。“ 要是萧文明满口答应下来,反而显得不真诚,偏偏就是把这种丑话先说到前头,反而能够当真。 杨妙真点点头:“那我就谢过萧兄弟了。还有第二个条件,就是此战打过之后,无论打成怎样,我都会劝我兄长返回长江以北,返回山东。我黑旗军同萧家军的过节,就算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一笔勾销?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出口的! 黑旗军突然南下,并且是趁着萧文明不在屯子里的机会发动偷袭,这样的做法萧文明要是不想办法报复一下,那还真不是他自己的风格。 “一笔勾销?就怕我愿意一笔勾销,我手下的这些弟兄不答应。”萧文明说道——其实就算是他手下的弟兄答应了,他自己或许也未必肯答应…… 江湖人快意恩仇,萧文明有这样的想法,杨妙真其实也很理解:“那就求萧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答应下来了吧!萧兄弟一诺千金,只要金口一开,必然不会食言。” 火把光亮之下,杨妙真一脸哀求的表情。 被杨妙真这么一求,萧文明得还真有几分动心,他也想尽快脱身而去回去救援临海屯,便顺势答应下来:“那好吧……这事我可以不计较。那杨姐姐也要好好劝劝你的哥哥,要是再这么一味的相逼,我就是想让,也没了可以退让的路了!” “这是当然。既然萧兄弟答应下来了,那就赶紧回临海屯去吧!兄弟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撤走,我杨妙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杨妙真说话萧文明还是信得过的,但是深夜作战,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文明依旧带着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高手亲自断后,防备着杨妙真改变主意,对萧家军身后发起突然袭击。 事后证明这不过是多此一举,过于谨慎了。 杨妙珍说话算数,只是率领着她亲属的娘子军,跟随了几步之后,便目送萧文明离开。 也不知李全——李铁枪这时候有没有参与伏击萧文明的行动,要是他看见萧文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由,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想法? 不管临海屯有没有遭到突袭,发动夜袭失败的萧文明,现在肯定是要尽早回到屯子里去的,因此他不敢多有徘徊,怎样来的此处,就怎样原路返回。 但是在一路之上,他实在是想不通:杨妙真是怎样能在平原上,埋伏下上千人 的大队人马的?这里可是一片大平原啊,就是趴在地上,也会冒出脑袋来,不可能一点设伏的迹象都没有吧? 也不知道这返回临海屯的路上,她的哥哥杨安平会不会故伎重施,也用同样的办法埋伏下几千人的队伍,给萧文明来一个突然袭击…… 这一场夜战危机四伏,各种计中计、连环计;预判,然后又被预判了预判…… 今夜面对的对手并不是最凶残最可怕,战斗力最强的,却一再刷新了萧文明的认知。 之前萧文明对付的都是那些缺乏组织力的军队,白炎教这种乌合之众就不去说它了,哪怕是像倭寇这样凶残的对手,萧文明这边也是掌握了绝对的主动。 就好像自己是拿着屠刀的屠夫,面前是任他宰割的肥肉,区别只不过是这块死肉好割不好割罢了。 但是对具有相当组织能力的黑旗军,萧文明就遇到了麻烦。 虽然不能说是输了,但是要像以前那样,每一仗都打得轻松惬意、打得居高临下、打得得心应手,都打得几乎毫无损失,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是萧文明打起十二倍的小心,一边命令手下的萧家军加快脚步,一边也要他们提高警惕,防止又被别人打了个埋伏。 还好,现在经过了最深沉的黑夜,黎明就在前方,太阳虽然还未升起,但是已经透过地平线放出了一线光明,照亮了萧文明回家的路。 临海屯那边果然发生了战斗。 因为萧文明企图发动夜袭,将屯子里的中间主力全都抽走了,因此临海屯的守备力量大打折扣,又因为是夜间行动,坐镇指挥的萧文秀根本不敢派人出城应战。 因此这一回,杨安平率领的黑旗军,总算是第一次摸到了临海屯的边缘,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来最大的进展了! 不过同样因为萧文明发动突袭,屯子里早有准备——虽然一开始的准备是打算接近萧文明的进攻行动的——但是也最大程度地削减了让安平行动的突然性。 在朦胧的暮色之中,黑旗军和临海屯展开了激烈的交战——两方人马,撕扯扭打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分不清理我,就仿佛一对缠绵悱恻、互相拥抱的情侣。 其实有时候情人和敌人也一样,都处于一种相爱相杀的关系之中。 萧文明不能容忍这种关系继续发展,于是他率领大军毫不犹豫便杀入了战局。 原本杨安平对付缺少了主力的临海屯,应该说是十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了——要不是他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发动进攻,给自己的进攻行动也造成了一定的阻碍的话,恐怕这时候他已经击破临海屯的防线,直接杀到屯子里去了。 可是他却对形势产生了误判,并没有判断出临海屯残馀的兵力,仍然具有相当的战斗力,仍然可以坚持不短的一段时间。 他更加没有判断,自己报以厚望的妹妹杨妙真所率领的队伍,居然根本就没有同萧文明的萧 家军主力发生战斗,而是极有默契地互相撤退了事。 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也极有主见,但是对于杨安平这个哥哥,杨妙真从来都是极为尊敬、言听计从的。 杨安平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贯反对自己同临海屯、同萧家军发生冲突的杨妙真,直到这个时候依旧在坚持自己的观点,终于让原本想要杀萧文明一个措手不及的张安平,反而被萧文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回杨安平调动的人马不算少了。 原本他麾下的人马,再加上这几日聚集起来的,也有两千人以上,再加上杨妙真所部一千多人,并且这一回夜袭临海屯,杨安平一下子把自己直属的所有人马全都调动了出去,而只给妹妹留下了本部一千人。 只给杨妙真这一点兵力,能不能对付名声在外的萧家军? 这个问题,杨安平并不在乎,他就是要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攻破临海屯,只要打下了这里,那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战略虽然是正确的,但对于杨妙真这个他的亲妹妹而言,就未免有些绝情了。 甚至有可能的话,杨安平甚至连杨妙真亲属的队伍都想调动在自己的手里,只不过杨妙真在江湖上威望极高,有时候甚至比自己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头领,更加能够一呼百应。 杨安平的确担心自己有可能指挥不动杨妙真手下的队伍,这才作罢。 然而就算他算计得这样精巧,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萧文明还是在他的进攻没有取得太大突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这时,杨安平和他手下的人马正竭尽全力地向前攻击,根本就没有注意身后,就算他们注意到了,又是不是能够挡住萧家军拼尽全力的突袭呢? 恐怕也没这个能力。 杨安平平时十分喜欢摆架子,他的身边总是有不少奇装异服、身材高大的武林高手贴身护卫,这样的行事风格终于给他造成了大麻烦。 如此显眼,瞅准了杨安平的所在,萧文明挥动大军,紧盯住这个目标,发起了极其坚定的冲刺。 如果双方摆开了架势,正面决战的话,黑旗军或许还能够仗着人多势众,抵挡一阵,又或者拖入僵局也未可知、 但是萧文明是从他们背后的空档一举突入,并且采取的是重点进攻,那黑旗军就是拼了老命去,也没法抵挡住如此犀利的猛攻。 只花了小一盏茶的功夫,黑旗军围攻临海屯的两千人的集团,就已被萧文明从中心突破,将其分成了两段,而萧文明的阵型就好似一柄一剑,从其中直插过去,而剑尖所指,便是杨安平本人了。 萧文明之所以采取这种战法,除了想要速战速决之外,还想让战况尽可能简单化,不要打成一团稀泥,这样对战局才可能有尽可能好的把握,也才能够实现自己对杨妙真的承诺——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要伤到杨安平的性命…… /77/77155/25984269.html 0399 报仇?你也配! 这时冬日的暖阳,终于很不情愿地从地平线下爬了上来,通红的太阳发出和煦的光照亮着萧文明身边的一切,而他面前所站立的正是杨安平本人。 杨安平身边,有十来个身材魁梧的高手贴身护卫,对他忠心耿耿,而杨安平本身也是位武林高手。 但是萧文明的五百萧家军,一边正在抵挡着已经失去了有效指挥的黑旗军的攻击,一边则是兵锋直指杨安平——只要萧文明一声令下,他手下的萧家军就会摆出齐整的鸳鸯阵阵型,向杨安平发动最后的攻击。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这时的杨安平武功再高强,他的护卫再忠心护主,也是无济于事了…… 不过萧文明已经答应了杨妙真了,那还是手下留情吧! “杨头领,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是投降吧!大家稍留面子,何必拼到山穷水尽?” 如果这时站在杨安平位置上的是倭寇或者其他亡命之徒,即便遭遇了这样大的失败,或许还是会负隅顽抗,非得血战到底,用自我感动的所谓“壮烈牺牲”来抚慰自己那没用的灵魂…… 然而杨安平却表现出了极高的风度。 他苦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杨安平输了就是输了,不过投降并非是我之所为。你姓萧的要杀要剐就来吧!只求你放过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他们不过是唯命是从而已,同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败也败得磊落。 这时的萧文明倒有几分佩服起亚安平来了:“杨头领不要说这种泄气话,我已经答应了杨姐姐了,说是要放你一马,放你平安回去。我这人喜欢骗人,但这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杨头领就请回吧!” “什么?是妹妹在你面前替我求了情?这怎么可能?” 这时在杨安平的心里,萧文明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就赶回来,要么是因为萧文明迅速杀败了杨妙真,要么是他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并没有落入陷阱,而半途折回。 这两种情况下,萧文明都不可能碰到杨妙真,更不可能同她当面说话,绝不可能还能心平气和地说情请托。 “妙真还对你说了些什么?”杨安平追问道。 杨妙真还叫我,别把你攻打我的事儿放在心上,这段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 然而这个请求和相应的承诺,是萧文明的底线,在战场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又占尽优势,他可不想把底线漏给杨安平了。 于是萧文明只回答道:“这事你就别问了,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们日后再说……说来话长,还不知从何讲起呢!” 然而萧文明的好意、杨妙真的好意,杨安平却不想领受:“我不需要你放马!我现在手下还有人马,尚未失败,唯有一决胜负,以死相拼而已!” 杨安平果然身体不是很好,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几句话之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萧文明却道:“杨头领何必如此?这事我已经答应了杨姐姐了,你也别想着要死战到底。你抬眼 看看,前面由我多少兄弟?别说是一本正经的自杀了,光是把所有手里所有的家伙都朝你们扔过来,你们能挡得了吗?” 杨安平可不是蠢人,当然能够判断出战场上的局势——就眼下这个局面,黑旗军可谓输得已经毫无悬念了,几乎不存在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但是要让他承认失败,这是他这个黑旗军的大头目所无法忍受的。 他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急得怒火攻心,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这下他就是有话讲也讲不出来了。 萧文明看他可怜,叹了口气:“唉!看样子杨头领是真的有病在身,那还是回去先养病吧!等你病体痊愈,无论是想来找我论理还是来向我挑战,我都欢迎。要是杨头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我放你走之后,你在半途上自杀就可以了。是你要死的。与我无关,妙真姐姐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萧文明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安平还能怎样呢? 他虽然心里不服,但他身边的那些谋士、帮手都知道: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这些人一个劲地劝杨安平:“大头领,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先撤回去?来日方长,自然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杨安平自己心里清楚,这些手下绝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们这样说,是打心里觉得这仗再打下去,除了自取其辱以外,不会产生其他任何的结果了。 他无可奈何,正要下令撤兵,这时却从阵中走出一人,高声喊道:“不可!非要同萧文明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在场之人无不注目望去,却是黑旗军麾下头目之一的李铁枪——李全。 李全虽然武功不差,并且还有归属于自己指挥的本部人马,在黑旗军中势力着实不小,但由于他是外部归顺来的人,并不是黑旗军核心嫡系,也不是杨安平的心腹,因此在这种决定大军如何行动的要事大事方面,并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然而这时李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他同萧文明仇怨已深,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同杨安平一道攻破临海屯,并把萧文明逼到走投无路的好机会,可不能又轻易的被萧文明化解了这场危机。 只见他挺身而出,用异常洪亮的声音喊道:“大头领,我们还没输呢!咱们手下的人马是对面的两三倍!凭什么撤退?并且萧文明的小子诡计多端,搞不好又会在我们撤退的时候是什么诡计,谋害我们!” 在一众反对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支持自己的观点,杨安平异常感动,用欣赏的眼睛看着这位身材魁武,手中擎着一支铁枪的李全。 萧文明却不屑地说道:“李全,你小子脑子又发昏了吧?人多就一定赢吗?你和我打仗的时候,哪一次人比我少了,你赢过吗?就是现在这么个局面,我要想弄死你李铁枪还需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吗?一拥而上,就能把你砍成肉泥!” 萧文明说的没有半句虚言,黑旗军的确到了腹背受敌,并且被分割开来的危险境地,杨安平虽然欣赏李全的 魄力,但他对局势也有着最基本的倾斜的判断。 “罢了,撤兵吧!” 下达了命令的杨安平沉沉地看了萧文明一眼,似乎是在对萧文明说:这回虽是你放过我的,但我却不领你的情,找机会我一定要扳回一城,报复着受辱之恨! 不管怎样,黑旗军总算是撤退了。 遭受了今日这番侮辱性如此强大的失败,想必短时间内,黑旗军也没脸再同萧文明争斗了。 并且有杨妙真居中调停,等杨安平撤兵回去之后,十有八九黑旗军便会全军退回到山东老家,一年半载之内再也不会南渡长江了。 于是在萧文明萧家军的监视之下,纵横山东一十二州不可一世的黑旗军,就宛如一头头丧家之犬,低着脑袋叹着气,互相搀扶着跟在杨安平的身后,沿着来时的路,向北方退去。 他们大多数人心里明白:今天其实是萧文明手下留情,否则真要是打下去,恐怕能活着离开自处的黑旗军十不存一…… 只有李全,特地走到萧文明面前恨恨地说了一句:“姓萧的,你今天不要得意,今日之仇来日我定当一报!” 萧文明不以为然,嘲讽着说道:“报仇?你也配!今天吃亏的是你们杨头领,和你李全有什么关系?你要走就走,不想走可以单独留下来,我和你一对一单挑,行了吧?” 萧文明现在气势正盛,李全哪里敢留下来?只能吃个哑巴亏,低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黑旗军的动作不算太慢,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过来偷袭临海屯的大约两千人马就已经走得一个不剩,只留下了满地的疮痍和斑斑的血迹。 幸好战场这里原本都是准备种菜种粮的田地,弄得脏乱一点也算不了什么,要真是把萧文明苦心经营起来的临海屯搞得乱七八糟,看萧文明怎么可能饶得了你们。 无论如何,这一场大战总算暂时落下了帷幕。 又冒了一次险的萧文秀惊魂未定,快步走到萧文明跟前,险些一个踉跄摔了个跟头,嘴里不停地说道:“好险啊!好险啊!这一回差点被他们把屯子打下来了!” 萧文明也感到庆幸,要不是杨妙真这边有意当个和事佬,不愿意从自己发生争斗,否则别说是杨妙真把自己打败了,即便是多拖延一会儿,自己手下的萧家军主力也绝对来不及赶回屯子,搞不好临海屯的防线就真的被杨安平率军攻打下来了。 因此萧文明一把扶住姐姐:“的确惊险!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谢妙真姐姐呢!” “嗯?”萧文秀疑惑道,“这事怎么又和杨妙真有瓜葛了?她不是咱们的敌人吗?谢她做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等有功夫了,我再跟姐姐好好说说,不过眼下应该是不会再有大战了。这回咱们萧家军自家的兄弟,以及过来增援的父老乡亲伤亡了不少,姐姐能不能替我统计一下?我也好发银子抚恤。他们过来帮忙是出自一番好心,咱们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77/77155/25984271.html 0400 顾乐安 伤亡人员萧文秀清点的很快,今天凌晨的这一场战斗,一共死了十二个兄弟——其中两个是正经萧家军的兄弟——再加上前几日的战斗,牺牲在临海屯前的汉子,总共有七十八人。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虽然身份不同,却都是为了保卫临海屯而死的死后,就不要分什么三六九等了…… 于是大家一视同仁,统一发一百两银子的抚恤金。 萧家军的兄弟和临海屯的人,自然是安葬在临海屯里,其他人可带回本乡本土去收殓。 至于其他赶来助战的,一人发十两银子作为路费,受伤的路费翻倍。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穷苦老百姓而言,不是个小数目了,虽说是路费,但其实是赏赐,众人拿了这笔钱全都十分高兴,打包装点起自己的行李铺盖,便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这一场仗,黑旗军虽然攻势凶猛,但始终被萧文秀和萧文明挡在临海屯之外,临海屯本身的建设并没有受到很大的破坏,因此直接的损失并不算太大,花费的最多成本还是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和其他证券资源的遣散费。 不过这场战斗也给主力提了个醒。 这是第一次有敌对势力将进攻的触角触及到了萧文明的大本营,而就已经暴露出临海屯不少防守上的缺陷。 要知道,黑旗军并非是这个大齐朝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即便对付他们,萧文明依旧拼尽了全力,甚至依靠了很多场外因素才勉强取胜。 看样子在进行经济发展的同时,还得搞一下军事建设。 虽然修围墙、修碉堡这种被动而又僵化的防御手段,萧文明并不是很喜欢,但是看样子在眼下这个时代,搞这一套还是很有用的。 就算不能发挥实际的作用,至少也可以告诉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老子的临海屯是有充分防备的,可别过来送死了! 这时候修建防御工事正是宜早不宜迟——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正好趁着这个劳动力富余的时间,就把防御体系初步建立起来。 萧文明的打算虽然快,可却有比萧文明还快的。 这时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抵达了临海屯,顿时惹起了萧文明的不痛快。 “我说汤知府,说你什么好呢?你觉得你是来的太早了,还是来的太迟了?” 原来来人居然是苏州知府汤光耀,等到打仗都打完了,他才带着一班苏州府的屯田兵姗姗来迟,能不挨萧文明的骂吗? 汤光耀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陪着笑说道:“我这不是带领着本部人马,赶来支持吗?” “那可别累着你老人家了……”萧文明满是揶揄地说道。 汤光耀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跟萧文明争吵,只是解释了一句:“萧大人你就别这么说我了。我其实这也是抗命而为,朝廷派下来的江南道总管大人还没赴任,我送出去的呈文也没答复。是我自己觉着不行,才先引兵过来的,属于是先斩后奏了……” “汤大人别往歪了想啊,我话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您老是辛苦了,怎么着?又说错了吗?” 一句话把汤光耀堵了个哑口无言。 萧文明对汤光耀有意见,对他带领而来的那些屯田兵的军官却没有意见,虽然他们来的还是迟了,但毕竟终究是来了嘛! 他们终究也不过是大宋朝廷体系里的最底层而已,不能用过于苛责的条件来要求他们。 于是萧文明便同他们见了礼,尤其是南湖屯的千户曹瑞,他是真真正正的派了兵过来的,冒的风险要比其他人大上好多倍,因此萧文明特意对他多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被冷落在一旁的汤光耀觉得不是个滋味,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提议道:“萧大人,听说黑旗军已经被你杀败了,怎么不乘胜追击呢?” 萧文明当然是不会乘胜追击的了——他已经答应了杨妙真了,尽可能不去伤害他的哥哥杨安平,更加不会追亡逐北、趁人之危。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临海屯这场保卫战打得十分艰苦,赢得也极为侥幸,并且赢的时候萧文明不过点到即止,黑旗军的主力并没有受到伤害、元气未损。 所谓“穷寇莫追”,追击这样一支敌军,恐怕得不偿失,会遭受到他们的殊死抵抗。 于是萧文明便对汤光耀说道:“知府大人想要去追,那你就去追好了。你现在麾下有兵有将,当然可以行动,只可惜我手下这些兄弟都已经打得精疲力尽了,打了接连好几天的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追击敌人了。” 汤光耀知道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厉害,听他拒绝追击,心里就又凉了一大半,早就已经打起退堂鼓了。 然而黑旗军毕竟是逆贼,这会又跨江作战,本身就是有汤光耀失察之罪,要是再听之任之,放过他们跑回江南,恐怕朝廷那边不好交代。 于是汤光耀只能半是命令、半是央求地请求他带来的那些屯田所的军官们,“请”他们出兵追击黑旗军。 这些个军官也都不傻,知道没了萧文明的萧家军作为中流砥柱,光靠自己手下那些屯田兵,连给黑旗军塞牙缝都不够,便默不作声,拒绝了汤光耀的请求。 他们摆出来的理由那里是五花八门,最多的还是说自己手下的兄弟们点赶了几天路,连顿饱饭都没吃,根本就跑不动路、迈不开腿了…… 这理由虽然有些矫情,但也说得过去,汤光耀听了既是感到无可奈何,却有多少释然了——反正这些理由是屯田所提出来的,也都说得过去,到时候朝廷问起来自然可以把这些军官给抬出去,不是我汤知府不愿追击穷寇,实在是手下的队伍没这个能力。 朝廷也就不用苛责了。 然而正当汤光耀这首“退堂鼓奏鸣曲”正要进入高潮部分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将乐曲打断:“卑职愿意谨遵知府大人之明,前往追击敌寇!” 萧文明 朝说话之人脸上望去,却是一个生面孔…… 苏州府的这些屯田所的千户、百户,萧文明没一个不认识的——从金陵考试开始,一直到南下福建剿灭白炎教叛乱,虽然同他们算不上是生死弟兄,但也结下了战斗友谊,然而眼前这个人萧文明却是一点都不认识。 惊讶之余,萧文明抢在汤光耀的面前问道:“这位大人倒是少见,不知尊姓大名?在何处任职?” 萧文明一个屯田所的千户,赶在知府大人的面前插话,本就是莫大的僭越,然而汤光耀已经被萧文明彻底收服,甚至连他这个知府之位都是靠着萧文明才得到的,因此萧文明这么说,汤光耀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妥,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那说话之人,脸上却现出一丝惊讶,随即收敛住了心神,回答道:“末将乃是前进屯百户顾乐安,久闻萧千户威名,久仰久仰!” 原来这就是顾乐安! 担任了前进屯百户之位的顾乐安! 原本前进屯就是萧文明一手主持新建起来的,甚至将他已经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打算安排自己手下的头目张俊接任这个新设的屯田所的千户之职。 却不料这个要冲之地,受到了康亲王、董鸿儒等多方觊觎,一番争斗下来,居然便宜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顾乐安…… 这个顾乐安原本也是福建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因在白炎教之乱中,自己出钱编练团练取得了战功,得到了朝廷的赏赐,这才被封为屯田所的百户。 萧文明之前听说过他的名字,又或者同他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候在福建,萧文明同这些地方团练打交道的时候,身旁、身后站着的是毅亲王、戴鸾翔这样的大人物,顾乐安以一个寻常团练的身份面见萧文明,也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萧文明压根不会怎么在意他。 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这个顾乐安摇身一变,居然可以和萧文明平起平坐地说话了…… 萧文明这才有兴趣正眼瞧他一眼:只见这个顾乐安身材颇高,按照后世的说法,怎么着也得有一米八三八十的样子。 面相甚是温和,干干净净的脸上留着几缕精心梳理过的胡须,颇有一种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大气,而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不华丽铺张,但也看得出是用精心挑选的面料又经过精心裁剪出来的,这乍一眼看上去,的确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然而真有什么毛病的话,顾乐安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毛病。 于是萧文明问道:“不对吧?顾百户,前进屯设在衢州府,你应该受衢州府的管辖和节制,跑到苏州府来做什么?” 顾乐安却是应答自如:“啊——萧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前进屯的位置虽然是在衢州府,但兵部下了专门的钧令,说是前军屯归由苏州府管辖。卑职不敢违令,听说萧千户得临海屯这边有难,便跟着苏州知府汤大人一块来了。” /77/77155/25984273.html 0401 不要杀我! 萧文明听了眉头一皱。 去了京城洛阳一趟,他对大齐朝官场又有了进一步深刻的了解,知道这帮家伙是最墨守成规的,先不论衢州府的屯田所由苏州府来管辖这事儿是对是错、有利有弊,首先就不合常理、不合常规。 就凭这一点,那些老爷们十有八九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既然做出了,那肯定是有比兵部权势更大的人从中干预。 这样的人不多,不过萧文明倒也认识几个,他们都对决定这项事物有着发言权和建议权。 但是无论这几个人提出怎样的建议,到最后都要过一个人的关——那就是当今相国、帝师出身的权臣卫玉章。 毕竟兵部也是六部之一,也归他这个大相国管辖,只要他不同意,哪怕是皇帝亲自下旨吩咐兵部办事,一样能把他给驳回去。 所以说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卫玉章本人的意见,也不知这位城府深不可测的卫老相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萧文明正好也有意试探一下这个顾乐安,便对他说道:“听说顾百户是商人出身,这也没什么寒碜的,我也是个商人。倒是听顾百户口气里面很有些血腥,我想既然想去追击敌寇,那也没什么好反对的,顾百户就请去吧!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黑旗军固然败了,但实力尚在,可不要一不小心吃了败仗,又忙不迭的跑回来哟!“ 也不知道顾乐安有没有听出萧文明是在有意嘲讽他,他竟然向萧文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多谢萧千户提醒,那我就先去了。不过我姓顾的,也是识时务的人,这次追击就算稍有斩获,那也是因为萧千户奋战在前,我是绝对不会同千户你抢功的。” 这虽然是一句废话,但是故意说出来,就能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态度。 然而萧文明却是心中一哂——说的好像你能占多大便宜似的,看顾乐安这回带过来的人,也就百八十人而已,大约就是他在福建到募集的那些乡勇团练,就他们的战斗力或许还不如萧文明刚刚接手临海屯时候那几个少年兵。 就这点人马,就是杨安平、杨妙真吃亏吃到姥姥家了,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大概不过片刻,就会哭爹喊娘的跑回来。 如果真的能从他们手下跑出来的话…… 果不其然,前进屯的人马还没出动,顾乐安自己就先折了回来。 萧文明还以为他这个商人,及时把账算明白了,正戏还没开场,就开始吹散场的唢呐了。 可没想到顾乐安走到萧文明面前,照例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却开口问道:“萧大人,听说泉州市舶司副提举董家的大小姐也在你的府上?可否请她出来,或是让我进屯子里去,给董大小姐请个安?” 一提到董婉青,萧文明那个刚刚放松了的神经,顿时就紧绷起来了。 “你要见董大小姐做什么?” “啊,是这样的,萧千户也知道卑职曾经是福建的商人,仰赖着董家 混口饭吃,是我的衣食父母。听说董大小姐暂居于此,我要是装聋作哑不去拜见,恐怕回头董老爷嫌我失礼呢……”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萧文明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董婉青好萧文明,可并不希望这一个麻烦的顾乐安和董婉青之间再发生什么联系。 于是他偷眼往人群中一瞟,只用了一秒钟便确认了董婉青并不在人群之中,就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慌:“董大小姐啊……我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她并不在这里,这安也没有什么好请的……” “哪董大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顾乐安又追问道。 “这我哪记得?走了有几个月了吧!顾百户不是要去追击黑旗军吗?那就快去吧!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兵贵神速,懂不懂?”萧文明不耐烦地催促道。 既然萧文明都这么说了,顾乐安只能是无可奈何,他又不可能冲进临海屯里去找董婉青…… 不过这家伙办事还算干脆,并没有扭扭捏捏地缠着不放,拱拱手说声“告辞”,便追着自己所部人马,向北面追击黑旗军去了。 萧文明看着顾刘安远去的背影,心中轻蔑地一笑,摇了摇头,又扭头对他的“上司”汤光耀说道:“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汤达人领了这些弟兄过来也辛苦了,趁着现在还是早上,要不先赶回去,腿脚快点还能回家吃晚饭呢!” “这个……那个……”汤光耀左右为难了一下,“就怕黑旗军还没渡过长江,搞不好又要杀个回马枪回来,要不我们再多留一晚上?” “那就不必了吧!不是我狂,只要我的人马留在临海屯里,别说一个黑旗军,就算来它个两三个,我一样能够打败他们!这些个过来增援我的弟兄们就不必劳神了,就请自便吧!“ 萧文明这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了。 然而他这个逐客令下达了未免生硬,一旁的温伯明赶紧过来打个圆场:“要是知府大人实在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暂不回苏州府,就在隔壁的临海县城里住上两天的。等风平浪静了再回去。这样上面问下来,知府大人也可以说是,在一线坚持多日,上头也就无话可说了。” 汤光耀在临海县当过两任的县太爷,对临海县这边的情况异常的了解,更是知道温伯明乃是足智多谋之士,他给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真可谓是醍醐灌顶。 临海县城可是个好地方,既有坚固的城防,又可以落下个居中指挥的好名气,果然是一处风水宝地…… 倒是现任临海县令牛庆东,这回怎么装聋作哑,蹲在县城里一动不动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这也太胆小了,等回过手来,汤光耀非得好好骂一骂这个年轻的县令不可。 其实牛庆东害怕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怂,他早就跟当家人萧文秀打过招呼了,问要不要派临海县的衙役过来助阵? 然而萧文秀觉得,临海县这几个衙役过来只会添乱, 而不会有任何帮助,就让他在县城里安心待着,约束性的县城里的百姓不出来看热闹,就算是帮了不小的忙了。 于是先是送走了攻打临海屯的黑旗军,又送走了赶来支援的屯田兵,临海屯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击败了敌军,自己的损失也不算太大,这算是一件大喜事。 为了鼓舞士气,萧文明便让姐姐萧文秀在屯子里设下宴席,让萧家军所有的兄弟和还留在屯子里过来增援的朋友,先在这里饱餐一顿,至于赏赐之事,等日后再说。 然而这一顿喜宴却吃成了丧席。 席间,众人默不作声、垂头不语,就连筷子都懒得动一下。 这也难怪,临海屯这一仗打得消极被动,基本上是在一味的防守,唯一的一次攻击行动,还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要不是萧文明这边做人还算上路,平时攒了点人品,否则搞不好就会变成一场惨败…… 并且除此之外,这一仗之中,又死了萧家军的两个兄弟,都是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骨肉同袍,叫其他的弟兄怎么高兴得起来? 萧文明知道他们的心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打仗嘛,哪能不死人的?就现在这个伤亡已经很小了。 其实死了两个兄弟,萧文明也心疼得不行,但是今后肯定还会有伤亡,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免,这种事情只能慢慢的适应——一将功成万骨枯,现而今萧文明势力一日比一日强,可萧家军的弟兄前前后后也已经死了四个了,如果这五百弟兄之中能有一半陪他把路走完,那也真是一个极好的结果了…… 想到眼前这么多大好的热血男儿,或许不久之后便会死伤大半,萧文明心中也是一阵的感慨。 原本不胜酒力的他,举起面前的酒碗,便是浮一大白,这一口喝的太大太猛了,呛得他不住的咳嗽。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钻进了萧文明的耳孔:“姓萧的,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什么人?出尔反尔,还是正人君子所为吗?” 萧文明刚才一口酒把自己喝懵了,弄不清是什么情况? 待他放下酒碗,抬眼望去,竟然是黑旗军的女头领杨妙真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见杨妙真身边只带了四个贴身随从,几乎算是独闯龙穴,脸上却没有半点怯意,虽然勉力压制着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可她胸中的怒火,却依旧把萧文明吓得不轻。 萧文明半醉半醒,哆嗦着说道:“杨姐姐你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喊出的话里已经带上了破音。 杨妙真果然武功高强,他身边这几个随从的武功也不弱,只身杀入临海屯,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听到萧文明的呼喊,席间的萧家军的弟兄才反应过来,扔下酒杯,“腾”地站了起来——因为他们身边没有带着兵器,便赶紧抄起桌椅板凳拿在手里准备搏斗。 /77/77155/25997917.html 0402 盗版鸳鸯阵 这回就连萧文明的大哥林丹枫都疏忽了,既没有发现杨妙真的行踪,又没有携带兵器在身,只是摆开了架势,准备以一双肉掌对敌。 倒是宋星遥,那一对峨眉刺从来都是随身携带,这是拿在手里,同样摆开了架势,只不过他对于能够击败杨妙真没有任何一点信心。 杨妙真这边仍旧挺身站立在萧文明面前,也不知是他对自己的武功有着绝对的信心,还是压根就不想同萧文明动武,并没有摆开以命相搏的架势。 反而是他手下的那四个随从,见萧文明手下有了动作,便也都赶紧各持兵器在手,准备好了厮杀。 这时萧文明的酒又被吓醒了一大半,赶忙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都是自家人,不要动刀动枪的!” 杨妙真怒气未消,不过语气软了一些,至少又称呼萧文明为“兄弟”了:“萧兄弟,你说的好听,说好了不尾随追击的,怎么又派兵来追击我的兄长?按理说,你也不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人。这样的做法,让我这做姐姐的好心寒啊!” 杨妙真这话说得虽不客气,但是听得出来,她从本意上还是不相信萧文明会做出这种食言而肥的事情,因此来说,同她好好讲讲道理,还是讲得通的。 萧文明反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便也直言相告:“我当然没有派兵去追,是不是你们黑旗军弄错人了?” “人就是我赶跑的,怎么可能弄错!”杨妙真说得斩钉截铁,“都穿着白色衣服,摆着鸳鸯阵,他们不是你萧家军,还能是谁?”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就这个大齐朝里,能拉出去还像样的军队就不多,穿着统一的白色军服的更是屈指可数,至于还能摆出鸳鸯阵的,那萧文明的萧家军,简直就是普天之下的独一份。 “可这事确实不是我干的!”萧文明也很冤枉,“杨姐姐,你可以数一数,我萧家军的五百弟兄全的人这里,大家吃饭喝酒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去抄你兄长的后路?” “那或者这里只不过是你一半的人马,另外一半还在外……” “哎哟!那可就谢天谢地了……我要是能有一千萧家军的弟兄,指不定能把天都捅个窟窿,还能窝在这临海屯里?” 萧文明故意说了几句俏皮话,杨妙真的气也稍微平息了一些。 这时林丹枫也放松了架势,便对杨妙真说道:“杨头领,我这位萧兄弟所言不虚,自从送走了大头领之后,他就一直在屯子里,没有离开半步,也没有派人出去追击截杀。我林某人一言九鼎,江湖上有些名气,我情愿替我兄弟做保!” 林丹枫在江湖上名气不小,杨妙真也是江湖中人,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 他既然肯给萧文明做保,万一萧文明真的说了谎,那他这个保人也会跟着身败名裂,那林丹枫几十年行走江湖,积累下来的名气和威望也就烟消云散了。 还不单是他林丹枫一个人,恐怕就连整个姑苏林家也会身败名裂。 “那既然这么说,去追击我兄长的,又会是谁?” “莫非是顾乐安?”萧文明说道。 可这也不可能啊! 顾乐安手下也就百十来号人,看样子也都是从福建带过来的乡勇团练,既没有穿着白色的军服,更不会用什么鸳鸯阵。 想到这里,萧文明随即否定了他的判断:“这不可能,就算他们换了白色的衣服,可是也摆不出鸳鸯阵,就算摆出了鸳鸯阵,那也不过是学点皮毛而已。他们实际上也没多少战斗力,黑旗军随手就收拾了,怎么会惹得你杨姐姐过来兴师问罪?难不成是你看错了吧?” 听了这话,杨妙真又急了:“看错?我怎么可能看错,他们武功不弱,战力颇强,我兄长抵挡不住,还是我亲自动手才击退了的!” 那就更奇怪了。 萧文明偏就是不信这个邪,却又不知应当如何解释。 这时温伯明给萧文明出了个主意,虽然麻烦一点,却是个最好的办法。 于是趁着现在人马俱在,于是萧文明立即下令,让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当着杨妙真的面,就把鸳鸯阵操演一遍出来给她看看。 萧文明手下的这些萧家军刚刚喝了酒,又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但是鸳鸯阵的阵型他们操演了不知多少遍,又在战场上实际运用了不知多少遍,阵法战法早就融入他们的血液之中。 萧文明一声令下,他们便演练了开来。 杨妙真果然是识货的,一看到眼前这个名副其实的鸳鸯阵,顿时就陷入了沉思。 思索了片刻,杨妙真终于说道:“萧兄弟,这回大抵是我真的错怪了你……那帮人使的鸳鸯阵,似乎同萧兄弟的有所不同,眼见的就没有那么精妙!” 萧文明点头道:“这话就对了,他们应该也就学了个形似而已。” 杨妙真终于相信萧文明没有出兵了。 于是她便把话题转向了顾乐安:“兄弟刚才说有个叫什么‘顾乐安’的,他又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来截我黑旗军的后路?” 于是萧文明便把顾乐安的来历,简单地向杨妙真介绍了一下。 以黑旗军的“经营范围”,平日里对付的最多的,倒也并不是官府的正规冠军,而就是这些地主豪绅组织的团练,对于这帮人的战斗力,杨妙真是再熟悉也不过的了。 这些团练的战斗力良莠不齐,强的或许比正经官军的屯田兵还要强,弱的也就是一些乌合之众、地痞流氓,稍微碰一碰就一哄而散了。 像这种人,黑旗军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一回出动的是黑旗军的主力。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萧兄弟,听你这么说,这顾乐安和他的前进屯应该没有多少战斗力,可真的打起来怎么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呢?” “怎么一回事儿?”萧文明得也很好奇。 其实让他们去抄黑旗军的后路,还是萧文明鼓动他们去的。 原本萧文明就认 为顾乐安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财主而已,以为自己对付得了白炎教就能打败黑旗军,让他去,也就是借黑旗军杨安平的手,来教训一下这个顾乐安罢了,让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今后说话也可客气点! 可没想到听杨妙真的意思,他哥哥杨安平竟然好像吃了大亏。 只听杨妙真介绍说,杨安平的确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并且还有些轻敌,可没料到顾乐安战斗力并不差,杨安平亲率了两三百弟兄同他们对抗,却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多亏了杨妙真过来接一才将他们赶跑了。 并且在同顾乐安交手的时候,杨妙真还发现他用的是鸳鸯阵,便认定顾乐安所部就是萧文明的萧家军,这才过来质问萧文明来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 如果杨妙真的描述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顾乐安有多少战斗力还在其次,关键是他吃饱了撑的,还要换上白色的军装,还要故意摆出鸳鸯阵的打法,这分明就是在有意模仿萧文明,故意引起萧文明和黑旗军的矛盾! 用心也太毒辣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这个顾乐安,说话阴阳怪气,我早就看到不顺眼了,今天又给我来了这一出……就是杨姐姐你不去找他,我也会去找他问个明白的!杨姐姐这一点就请放心好了。不过这里毕竟是江南,黑旗军出动这么多的人马,已然惊动了朝廷、惊动了官府了。苏州知府就住在临海县城里头,杨姐姐在这里多留不好,要不赶紧回江北去?” 萧文明这几句话说的合情合理,杨妙真也知道萧文明这样的做法是眼下最恰当最合适的,然而她也有难言之隐…… “这一回兄长动了气、伤了身,恐怕他是不会就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退回去虽然容易,可就怕我哥哥一口气顺不过来……” 原本杨安平虽然贵为黑旗军的大头领,可是气量并不太大,因为战场上吃了一点小亏就着急上火,的确像是他的人品和作风。 杨妙真这样说,萧文明也觉得没错,可关键是另一句话——说是杨安平伤了身体,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杨安平可是黑旗军的大头领,先不说他自己的武功怎样,身边可是聚集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护卫和随从,在他们的贴身护卫之下,还把杨安平给打伤了,那这顾乐安和前进屯的战斗力,可就绝不是只能用区区“不俗”二字就能概括的。 并且他们能拥有这样的战斗力,还只是在模仿了鸳鸯阵的一个皮毛的前提下,要是真把鸳鸯阵的精髓让他们学了去,指不定还能将战斗力提升到哪种程度呢! 因此萧文明又试探着问道:“什么?杨大头领受了伤?伤的重不重?” “啊!萧兄弟这就误会了。我兄长并没有受伤,只不过他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些年已经很少同人动武了。这一回情急之下,他亲自率领兄弟动了手,又因为自觉上当受骗,胸中动了气,内力就不纯,因此上了点元气。恐怕前几年这场病什么时候痊愈,又得往后拖拖日子了……” /77/77155/26045979.html 0403 终极答案 杨安平身体原本就不好,这一点萧文明不但耳闻过,并且目睹过——看样子似乎是肺部毛病不小,说话一急就不停的咳嗽。 而这种病,是最忌讳着急上火、有剧烈运动的,本来肺就不好,需要慢慢调养,打斗的时候都是憋着一口气的无氧运动,这么一来二去的病情就会更加严重。 听说了这一节,萧文明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毕竟顾乐安就是他挑动去的。 “这么说杨大头领还在江南了?要不要我跟着杨姐姐一起去探望他一下?有些误会,也好当面澄清解释。” 杨妙真摇摇头:“这就不必了吧,我哥哥正在气头上,要兄弟你再去,只会火上浇油……” 杨安平对萧文明的态度和印象,可没有杨妙真那么好。 原本他就认定了偷袭自己身后的就是萧文明的萧家军,萧文明胡乱编出一个叫什么“顾得安”的人,并且把责任全都扔到他的身上,这种说法杨安平压根就不会相信。 反倒在他心里,萧文明这样做,就是越描越黑,更加确定了袭击他的就是萧文明无疑! 但是萧文明却有别的看法:“杨姐姐,如果我这就去当面解释,杨大头领相信了,那便是最好。他要是不相信也无所谓。可我要是不去,他就始终不能释怀,那这个冤枉,我岂不是要被一辈子?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去一趟呢!哪怕是白跑一趟了……” 杨妙真想了想:“这样也好,那么萧兄弟可以去一趟,有我陪着,去跟我哥哥讲一讲,说不定就能把事情说明白了。” 萧文秀却有几分不安:“老弟啊,现在黑旗军恨你恨得紧,你却偏偏跑到他们的营寨里……万一言语里有了冲突,那可怎么得了?” “萧姐姐还请放心!有我杨妙真在,保管萧兄弟性命无忧,怎么样走的,就能怎么样回来!要是还不放心,可以选两个帮手随同。萧兄弟手下人才济济,有了这两个帮手,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挑两个帮手,按照这次行动的特点和要求,萧文明最应该选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武林高手同去。 可林丹枫先不必说,宋星遥却是个“定时炸弹”,她在身边,搞不好萧文明还没跟黑旗军吵起来,她先发了飙……那可就有趣了…… 于是萧文明就选了林丹枫和温伯明——这一文一武——两个人与自己同去。 至于留在屯子里的其他人,萧文明则命令他们全都要枕戈待旦,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同黑旗军这一仗打的,萧文明已经上了太多次当了,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杨妙真是骑马过来的,萧文明这回也取得了不少骏马,于是两帮人八匹马,沿着萧文明已经修好的官道,急速向北,往黑旗军的临时营地而去。 因为刚刚受到了偷袭,黑旗军大营守备得十分严格,都不能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了,凡是看到萧文明来的人,全都挺身而出,用敌视的眼光看着萧文明一行,看得萧文明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在他们心里已经默定了:萧 文明就是袭击杨安平的真凶,要不是有杨妙真在身旁护着,这些人说不定早就已经冲上前来把萧文明撕个粉碎了! 黑旗军过的都是苦日子,又被临时打了个措手不及,让杨安平就是喜欢摆谱,也摆不了什么大谱。 因此,杨安平调养伤势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帐篷,账本之中,这位不可一世的黑旗军大头领,正躺在一张临时搭起来的床上,见是萧文明来了,这才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子。 看他的样子,杨妙真担心的一点有没有错——这位黑旗军的大头领虽然没有受伤,但显然是元气大损,也不知是因为动了手伤了内力,还是纯粹被萧文明给气的…… 杨安平原本的长相就比较柔弱,如今又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却连坐起来都十分勉强的样子,让萧文明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上前一步,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对杨安平说道:“杨头领就不要勉强了,躺着说话就好。” 杨妙真也抢上,两步坐到哥哥的身旁,扶住他之后,便使出炉火纯青的推拿功夫,在杨安平的后背不住地推拿抚摸,顿时让他感到好受了不少,终于可以咬牙坐直了身子,却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口中不断地咳嗽。 萧文明不知应当如何挑起话题,犹豫了一下,就只说出了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在杨安平耳中听来,却似乎是一个笑话。 “哈哈哈!”他放声大叫了几声,却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了,许久才平复下来,脸上的笑容满是鄙夷的神色,却又分明带着几分凄惨,“你就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杨安平中了你的计,认栽!活该!但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现在过来,是在故意示威给我气受的吗?” 杨安平的性格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孙权,虽然也是一方豪杰,但心胸却十分狭隘。 想要规劝这种人,从正面说话是没用的;可要是学着诸葛亮的方法,从反方向激他一激,或许是个好办法。 于是萧文明先来了这么一句:“看样子杨姐姐的确没有骗我,杨头领身子骨确实是虚了。要是因为我萧文明,才把你堂堂黑旗军的大头领弄成这样的,那我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我也有话直说,袭击杨大头领的事儿,的确不是我干的,说这是功劳也好,说着仇怨也罢,确实不是我做的。让我贸然承认下来,岂不冤枉?” 萧文明这个人,向来是做了坏事都敢留名的,更何况是做了这阵扬名立腕的好事,那就更没有必要隐姓埋名。 关于这一点,杨安平还是信得过的。 更何况萧文明这话一说,隐隐间还捧了捧杨安平,相当于说他是一个名闻天下的大人物,打败了他——哪怕用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那也是一件足可夸耀的事。 听着这话,杨安平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方才撕心裂肺的咳嗽也平缓了不少。 杨妙真略感安心,赶忙跟着帮腔道:“刚才哥哥和我都认为那支队伍用了鸳鸯阵,就是萧兄弟手下萧家军,现在一看属实是搞错了…… ” 于是,杨妙真便将正宗的鸳鸯阵是怎样一个形状,捡着几个要点,向杨安平介绍了一下。 杨安平听得十分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一边询问了几个细节问题。 萧文明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光顾着向杨妙真澄清冤情了,竟然忘了自己已然将鸳鸯阵的虚实告诉了她,就凭杨妙真的聪明才智,光是今天看到的这些内容,就足以让她将鸳鸯阵的精华复原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并且这样的阵法被杨妙真学去就算了,这下他当着杨安平的面,将其中的奥妙介绍得那么详细,想必今后黑旗军都要照法实施了…… 那可就糟了! 于是萧文明赶紧把话题扯开:“杨大头领,袭击你的人,刚才杨姐姐已经说了,并不是我萧文明,而是一个叫‘顾乐安’的百户。” “顾乐安?这又是什么人?” 于是萧文明赶紧接过这个疑问,将顾乐安的来历向杨安平介绍了。 杨安平依旧不敢完全相信萧文明的话。 因为他对于大齐朝这些个乡勇团练的战斗力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凭着这帮人,能把堂堂黑旗军的主力精卫给打崩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黑旗军如何能够纵横山东数十年的?简直就是笑话! 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铺垫,杨安平只会认为萧文明忽然提出一个叫“顾乐安”的人,不过是在转移注意力、推卸责任而已,然而听了那么多的前因后果,再加上自己最信任的妹妹杨妙真都肯作证,将整条证据链全都穿了起来,那也不容得杨安平不相信了。 然而相信萧文明的话,和消除对他的敌意之间,却又是两回事儿。 杨安平又咳嗽了几声,对于萧文明的解释不置可否,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累了,你们还就先退下吧!不要烦我了!” 杨安平的性格,他的妹妹杨妙真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他的性格,往好了讲那叫心思细腻、思虑周全;往难听了讲,那就叫做事扭捏、犹豫不定。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他杨安平没有确实无疑地表过态,那么他都有可能事后反悔。 因此虽然看杨安平听了那么老长的话,也已经筋疲力尽,可杨妙真却依旧不依不挠地往下追问:“哥哥,萧兄弟的确不是那支袭击你的人马,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杨安平果然没有释怀。 他眉头一皱:“妹妹所说的,还有萧文明所讲的,虽然道理通畅,却不合乎人情,这个叫什么顾乐安的?素来同我无冤无仇,又何必追击得这样卖力?我始终不能相信!” “杨大头领,你要是还不相信,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萧文明幽幽地说道。 “最后一招?什么招?”杨妙珍问到。 “那就是,请杨大头领选择一个心腹之人,陪同一起去找顾乐安,同他当面对质,问问他,到底今天追击黑旗军的是谁!” 这果然是一个解决眼下难题的终极答案! /77/77155/26045984.html 0404 最恰当的人选 既然萧文明的话,杨安平不肯相信,那就派一个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让他说话,总能相信了吧? 既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事实,杨安平不肯相信,那就让人亲口去问、亲眼去看,那总肯相信了吧? 那挑一个怎样的人,陪萧文明一起去和顾乐安质问呢? 一直以来最恰当的人选,显然就是“姑姑”杨妙真了——她是杨安平的亲妹妹,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又长期主持黑旗军的日常事务,江湖经验和治军经验都无比丰富,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而萧文明本人,也愿意杨妙真跟着一起去,除了他的这位“杨姐姐”行为得当、处事周到之外,更关键的是杨妙真可是一位绝色女子,有这样一位大美人陪在身边,那叫一个赏心悦目、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然而眼下,杨妙真是没法跟着一起去找顾乐安的。 因为杨安平元气大伤,黑旗军主力又远离山东大本营,无论是逗留在此地,还是返回山东,都由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而这一系列事务,都需要杨妙真居中指挥,是片刻也离不开她的。 并且这件事务,关系到整个黑旗军的安危,要比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偷袭杨安平这个问题,要重要一百倍。 于是杨妙真说道:“我哥哥身体不适,我也走不开。要么让我们再商量一下,才好选一个最恰当的人选。” 这时温伯明在萧文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文明同他低声对答了一番,抬头对杨家兄妹说道:“也不必商量了。我倒可以提议两个人选,让他们一起去,不知两位看着恰当不恰当?” “两位?是谁?” “一个李全,一个陆大石。” 听了这两个人的名字,无论是杨安平还是杨妙真都震惊了。 这两个人,那都是同萧文明打过仗、有过仇的。尤其是铁枪李全,这家伙好几次都败在了萧文明手下,积累了不知道多少仇怨,黑旗军里人人都知道李全恨萧文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把萧文明撕了…… 至于陆大石,也是在短时间内败在萧文明手下两回…… 就这两个人,陪着萧文明一起去找顾乐安?冷眼旁观,不帮他的忙就算不错了,搞不好还会拆他的台呢! 就连杨妙真也不无忧虑地问道:“萧兄弟,你带这两个人弟兄去……不怕……不怕他们……” 杨妙真知道他们的性格,可这两个也是黑旗军麾下的“自家兄弟”,当着大头领哥哥、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他们的坏话。 萧文明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甚至要反其道而行之:“两位头领,我自觉问心无愧,所以才敢让这两位同我有些芥蒂的兄弟跟我一起去。若是去而复回,他们也帮我说好话的话,那可见我是清白的,的确无心和黑旗军为难。从此以后,我们便相安无事,可好?” 杨妙真原本就不想同萧文明结仇,有了萧文明的多一份的保证,她立即答应下来,还追着的大哥哥杨安平与表个态。 萧文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杨安平要是还拿不出个态度来,就显得自己的心胸太过狭隘了。 于是他便只得点头答应:“那好,那我们两家暂且罢兵休战,一切等李全、陆大石两位弟兄回来再说。” 于是萧文明便带着自家人温伯明、林丹枫以及外边人李全、陆大石,也不回临海屯,而是直接往临海县而去,要去问问现正在临海县里划水的苏州知府汤光耀——毕竟那顾乐安名义上是汤光耀的标下,他偷袭黑旗军得手,当然是要向他来报功的。 临海县城虽然不是个大城池,但是因为临海屯和临海港的不断发展,城里也一日比一日繁华起来,就算是有黑旗军的骚扰,城内也丝毫不减繁华。 一直都在山东贫瘠之地的李全和陆大石顿时就看花了眼,要不是他们还身负重任,两只脚还能跟着萧文明往前走,否则非得一脑袋扎进这花花世界不可。 尤其是陆大石,显然没见过这样的繁华景象,走了几步便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了。 萧文明注目望去,却是个卖发绳、胭脂、小配饰等女子用品的小摊子,这和陆大石粗鲁的画风很不相配啊…… “怎么?陆大哥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陆大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买根红头绳回家送给老婆,可惜出门急,忘了带钱……” “这小意思。” 萧文明其实也没带钱在身边,但凭他在临海县里的名气,赊几样小东西算得了什么,便除了那根红头绳之外,还挑了两枚银发簪、几个荷包和几匹花布,便随手送给了陆大石,让他带回去给他的老婆。 拿人的手短,陆大石得了这好处——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却也是满嘴的感谢。 “怎么?李铁枪要不要也选几样回去送老婆、情人?” 李全把头一别:“老子还没成亲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弄这种?还不快去找顾乐安?” 找顾乐安,当然就要去汤光耀了,而汤光耀不出意外就住在县衙里面。 临海县衙萧文明是再熟悉不过了,进了城门就直趋县衙,果然就找到了汤光耀,闲言少叙,开口就问他顾乐安人现在人在哪里。 谁知这个时候,顾乐安已经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并且他回去的行为,十分不合常理。 按理说,在取得了击退黑旗军主力这样的战绩之后,顾乐安应当大肆宣扬一番自己的功绩,去争取朝廷的封赏。 然而这厮没有报功尚且不说,甚至还对汤光耀说——说是黑旗军实力强大,他吃了败仗、抵御不住,从此之后绝对不会再轻敌,现在要立即返回衢州前进屯去休养生息、整军经武。 大齐朝的官场上,无论文武官员,哪个不是好大喜功的? 立下了小小一点的功绩,只有往大了吹牛的,甚至是报喜不报忧,哪有板上钉钉的功劳,却反而往下掩盖的? 事出反常必为妖。 顾乐安的作为妖异到了极点! 这回就是不是为了黑旗军 的事情,萧文明也非得追上去,问个明白不可! 于是他又问道:“那么照汤大人的说法,顾乐安走了还没多久了咯?” 汤光耀不知道萧文明为什么对这个新晋的前进屯的百户这么感兴趣,如实回答:“应该没走多久吧……他是今天中午回报吃了败仗,说是没脸面对你萧大人,也没脸再在苏州呆下去了,便立即回去了。也就四五个时辰之前的事儿吧……” “那就好。”萧文明拱手告辞道,“那我就去追顾乐安了,汤达人这里便少陪了!” 萧文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为的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百户,这就让汤光耀感到不解了。 要知道,萧文明现在虽然官位不高,却是圣旨亲封了信义郎的爵爷了,同他往来的,那都是亲王、元帅、相国这样的顶尖大人物,就连汤光耀这样堂堂的知府大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百户,哪里能引起他的注意? 因此汤光耀又是疑心,又是好奇地问道:“萧大人,你这是?顾乐安,又是怎么回事儿?” 萧文明冷笑一声:“哼!他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没弄清楚。只是这人不简单,汤大人今后遇到他,还得小心着点!” 说罢萧文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临走还不忘抛下一句话:“黑旗军的事情,汤大人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克日就要离开江南,返回江北山东。这个事朝廷问起来要怎样答复,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李全和陆大石两个人向来忌讳官府,所以他们两个人就等在县衙外面。 听萧文明说,顾乐安已经离开了,李全立即就忍不住开腔道:“哪有走的这么快的,这里面透着邪啊!” “可不透着邪嘛!” 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顾乐安走了,不能让他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跑了,反而就是因为他走了,就更应该追上去问个明白。 李全一心要拆穿萧文明的“诡计”,当然主张立即追上去问个水落石出,然而陆大石却说一定要问过两位头领之后,才能去追击官军。 没想到陆大石看似一个粗鲁的汉子,心思倒还是很细的。 眼下萧文明和黑旗军的关系微妙,多问一句总没有错。 通报了在临海县城里的情况后,杨安平和杨妙真商量了一下,决定仍旧派李全和陆大石二人,跟着萧文明去追赶顾乐安,非得把这件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李全和陆大石这两个人,原本就是黑旗军中的杰出人物,能够各领一军独当一面,并且所率领的人马虽然亲疏不一,但也都是黑旗军中的头等主力,是能在攻坚克难的时候发挥重要作用。 尤其是李全,他在加入黑旗军之前,就是磨旗山的大当家,是当家人。 因此来说,这两个人无论是个人的武功,还是见过的世面,又或是处事的经验,都不成问题。 但是他们之前和萧文明之间的关系却是个大问题,一时半刻待一会儿问题不打,可要陪着一起行动,深入江南腹地,就很难说了。 /77/77155/26045989.html 0405 心不悦,但诚服 于是心中不安的杨妙真便特意把他们叫过来,一是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二是跟他们约法三章: 第一,这一回是跟着萧文明去办事,一切的行动都要听他的吩咐,不能耍脾气、使性子,更不能同他故意唱反调。 第二,这一路是在将来内地行动,可不是在山东老家,必须收敛脾气、低调行事,绝对不能惹是生非。并且这一路,李全和陆大石二人都要孤身行动,不能带半个随从或者护卫。 第三,此行是为了确认黑旗军敌友的问题,事关重大、事情紧急,必须要快去快回,一旦查明了真相,就要立刻返回山东,将结果报告给两位头领,不能有片刻的犹豫,也不能有片刻的耽搁。 李全和陆大石都是纵横天地间的汉子,天性爱好自由,杨妙真一二三给他们立了这么多规矩,还真是让他们感到不痛快。 但是杨妙真本人的威信在这里,纵使有满肚子的不乐意,他们也只能勉强硬撑下来。 其中,陆大石原本就是杨安平嫡系的手下,大头领身体这样,身边正缺着帮手,他是想留在队伍里一同撤回江北去的,但是既然杨安平本人都有了命令,他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去了。 而李全则是另外一个打算。 原本他同萧文明为敌,更多的只是个人恩怨,但是现在既然又同黑旗军大局牵扯到了一起……那就更好不过,正好可以利用黑旗军的力量,给自己报仇! 而这回跟着萧文明去同所谓的“元凶”顾乐安对质,其实是为了防止萧文明搞阴谋诡计,来个黑白颠倒,把原本是他自己做下的事,安插在那个“顾乐安”的身上。 这里,李全就太高估他自己了,就凭他这点智商,能看明白萧文明的套路就不错了,还想阻止他……那就更蒋干在诸葛亮面前耍计策一样…… 不过不要紧,只要这两个人跟着同去就可以了。 这件事情商量定了,萧文明还执意让杨妙真保证,自己去找顾乐安,他们黑旗军就要立即返回山东,一刻也不得停留。 这个提议,一方面是为了让萧文明自己放心——让黑旗军从自己的地盘上滚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黑旗军好,他们身为反贼,声势又那么大,长期在朝廷财赋核心的江南,很难不让朝廷如坐针毡,迟早必然派大军围剿。 杨妙真说话算数,并且留在江南也没有任何好处,便当即发下命令,率领黑旗军全军逐次向江北撤走。 杨妙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既然做出了动作,便没有反悔的可能。 萧文明自然可以放心,不必在此处监视黑旗军的行动,便带着李全、陆大石二人,前去追赶顾乐安。 因这一路需要兼程赶路,别人还能受得住这份劳累,可温伯明这一个读书人,却没法跟着这几个武林中人,没日没夜地赶路。 除了这点客观因素之外,温伯明主观上其实也并不想跟着去。 因为 苏舜钦刚刚被皇帝圣旨赦出贱籍,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帮着一起去办理,而去找顾乐安问明真相,看上去也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他便向萧文明告了个假,要返回临海屯去。 这时萧文明和温伯明的想法是一致的——追上顾乐安,问明情况,要他在李全、陆大石面前承认是自己袭击黑旗军,做到这样也就行了。 就算当中有什么波折,有林丹枫在身边,帮着萧文明也就绰绰有余了,而温伯明回到临海屯,还能帮着姐姐萧文秀做点事,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于是追赶顾乐安的一行人,就成了萧文明、林丹枫、李全和陆大石四人。 去前进屯的路,萧文明十分熟悉,那就由他当向导好了——这四人跨马而行,速度极快,原想只要一天的时间,多不过两天,就能追上顾乐安的大队人马了。 可是四人急行了整整两天,却只在路上打听到:的确有一对人马约百余人往南边去了,却始终追不上顾乐安本人。 追不上,那也要追啊! 于是四人只能在苏州府的辖区之内,继续向南追赶。 此时深秋已尽,已到了初冬时节。 江南天气温暖,不像北方过冬至的时候已经颇为萧条了,江南的冬至反而是一个祭祀祖先、合家团圆的热闹的节日。 苏州府原本又是个非常繁华富庶的地区,无论是县城周边还是乡间市集,莫不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是李全和陆大石两个山东响马所谓见到过的景象。 李全还能端着架子,只看不说;陆大石却是个直肠子,有话就说:“都说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苏州府这地方……真是让人来了就不想走……” 萧文明回道:“可不是嘛!就这么个好地方,要是打破了砸烂了岂不可惜?对了,我倒是有一个事情弄不明白。你们黑旗军在山东过得好好的,没事跑到江南来打我临海屯做什么?有什么原因吗?” 这是这几天萧文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个疑问,只不过这几天事儿多,他就是当着杨安平和杨妙真的面,也没空问出这个问题,他正好趁着陆大石在身边,可以好好盘问一下这个脑子简单的家伙。 可没想到也不知是陆大石这家伙口风紧,还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原因,只是回答道:“这事我哪知道,杨头领叫我往哪儿打,我就往哪儿打;叫我打谁我就打谁,没有二话!” 还真是个……老实人。 萧文明和陆大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李全却全程保持沉默。 他并不是对江南富庶的景象完全无动于衷,而是心里在打着别样的盘算:如果苏州府全成了他的地盘,那么以此为基地,他一定能做出一番惊天伟地的大事业! 殊不知,能够彻底掌握住一块地盘,并且能够挖掘出这块地盘全部的潜力,并且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发挥出去,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天赋的事情,李全有没有这样的天 赋和能力呢? 向着前进屯的方向又追了一天,却依旧没有追到顾乐安。 虽然知道迟早会在前进屯逮住此人的,但众人依旧感到心中不安。 李全甚至对萧文明怀疑起来:“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走错路倒是不至于,就是有可能顾乐安并没有太太平平地去前进屯,而是半路又跑去哪里没事找事了,发生这种情况倒确实有可能把他给跟丢了。 于是萧文明便找了田间的一个老人,向他打听:最近两天有没有大队人马经过此处? 老人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正没事可干,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有的,往南边去了的是一支官军。就是军纪不怎么样,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村子里的几个大户还被劫了钱粮……说什么好呢……” 一旁的李全冷笑道:“哼!官军就是这样子,军纪涣散,有时候还不如义军呢!” 李全抬的这个杠,萧文明还真没法往下反驳——事实的确是这样,大齐朝的官军这个军纪,很多时候都没法评价格好坏优劣,因为一样东西他根本就不存在,你怎么去评价他? 对于大多数官军而言,军纪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个东西!能吃得饱穿得暖吗? 谁知那被问话的老人却说道:“这位后生也不能那么说嘛!官军也不是一概军纪差的,要我看那些就是外地来的军队,要是咱们本地的屯田兵,哪敢这么胡作非为的,我老头我就能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除了本地的子弟之外,还有临海屯萧大人的萧家军,那也是秋毫无犯,咱们人人见了佩服!” 萧文明听了这话,胸膛不由自主地就挺了起来——这位老人,可是在不知道萧文明的身份的前提下,就在给萧文明打广告了,后世的说法叫做“自来粉”。 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要比萧文明自己深思力竭地吹破大天要管用的多了。 萧文明偷眼看看李全,见他表情暧昧,恐怕心中已是五味俱全了。 有个成语叫做“心悦诚服”,对于萧文明萧家军的军纪和战斗力,让李全做到“心”中喜“悦”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服”气。 于是萧文明便送了几两银子给那老人家——算是广告费了——又多问了一句:“老人家,听说今年收成不好,你们这边日子还过得去吧?” 老人收下了银子,回答说:“过得去、过得去。今年收成虽然不好,地里打出来的粮食比往年少了两成。但是我儿子多,都跑到萧大人的临海屯、临海港里,帮着他干点活,也赚了不少银子,拿回家过年是够够的了。” 这就是萧文明发展临海屯的一大目的,就是要发挥临海屯的辐射作用,慢慢地将持续了几千年的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的方向引领。 这不,这个老人的儿子在忙完了农活之后还能进城打工,这不就是劳动力自由流动的一个标志吗? /77/77155/26045992.html 0406 一伙大冤种 这些深刻的话题,对李全和陆大石这两个大老粗讲是没用的——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朝堂上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恐怕也没几个能听明白的。 或许相国大人卫玉章,能够听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位总揽朝政的大相国,只想求一个“稳”字,像这种人口大量流动,极有可能造成不稳定因素的行为和现象,他根本就不想去理解,更不想去鼓励。 果不其然,对于老人家的这些话,李全只觉得聒噪和无聊,催促道:“既然知道这姓顾的就在前头,那咱们还是快去去追吧!大头领和姑姑交代下来的事情,早一日做完早一日了结。” 于是几人又继续跨马向前赶路。 因为听说大队人马,只在一日之前刚刚路过这里,距离肯定不远,既然不想再错过了,因此这几个人昼夜兼程,马歇人不歇,除了让坐骑休息、饮水、吃草料之外,就是不分昼夜地赶路。 虽说在古代走夜路略微危险了一些,但这里是苏州府,恐怕是大齐朝最太平的地方了,再加上这几位也都是顶尖的武林高手,根本就不忌惮夜里会出什么意外。 特别是李全、陆大石两个——他们不去惹是生非,就算不错了…… 就这样,一行四人又赶了一天半的路,终于在茫茫夜色之中,看到了远处的一团光亮。 这里是在旷野之中,又是在深夜时刻,有光亮就意味着有人,这一大团光亮就是一群大队人马,十有八九就是顾乐安! 黑夜中只靠远处的光亮就判断距离十分困难,更何况这团光亮还是在不断的移动当中,即便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林丹枫,也只能大约判断:光亮距离此处,约有个把时辰的路程。 就在短短几日之前,林丹枫就曾经判断错了一次路程和方位。 那时是杨妙真用了疑兵之计,派出几个亲切的得力手下,点起大量的火把松明,并骑在马上不停运动,让萧文明产生了光亮之处,便是杨安平中军大战的位置的误判,并在此基础上不断诱使萧文明深入,终于中了杨妙真的埋伏。 然而这一次,林丹枫的判断又发生了失误,原本预定的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一行人居然只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同那一大团光亮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这几位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这团光,原本就属于顾乐安的大队人马,并且是与自己同向行动的。 谁知道事实上,大家全都猜错了,这团光的主人并不是顾乐安,行动的方向也并不同自己相同,而是从自己相向运动,就朝着自己杀过来了。 两方人马“双向奔赴”,会合一处的时间当然也就变短了。 林丹枫对于相互之间距离的判断并没有错,但是运动的方向却大相径庭,对于相会时间的判断,自然也就大错特错了。 林丹枫这人平时最爱装逼,但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每次都能装逼成功 ,想要打他的脸还真不容易。 但是他数学却并不怎么样,这两次判断都发生了失误,羞得这位姑苏大侠满脸的通红,就好像在老师面前做错了数学题的小学生。 要是放在平时,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林丹枫装逼失败,萧文明非得讽刺一下他这个大哥。 可眼下这么个奇怪的情况,萧文明却没空同林丹枫瞎扯,且不论眼前这支队伍同顾乐安有什么关系,光是他们敢明火执仗地在苏州府行动,就有够奇怪的了。 要知道苏州府这边地面平静,虽然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向来没有打家劫舍的贼人。 倒不是因为苏州这边民风淳朴柔弱,而是这边就是萧文明的地盘儿,哪个敢在苏州府地界上惹是生非,都不需要苏州之父汤光耀下令,萧文明自然会越俎代庖,将这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一网打尽。 萧家军刚刚成军之时,萧文明又是为了绥靖地方,又是为了操演军队,剿匪的事可没少干,被他灭了的山寨少说也有十五六个,山寨上的“大王”们,都快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被灭了的且不必说,那些没有被灭的也都纷纷下山——有的去向官府投案,争取招安的;有的把兵器一扔,抄起锄头,重新回家务农的;还有的甚至就举寨跑到萧文明的临海屯这边,只求混一个差使,谋条生路…… 因此突然有这么大一支队伍,夜里举着火把公然行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萧文明立即上前高声喊道:“来者何人?给我停下脚步!” 来人吃不准萧文明的路数,果然停了下来。 萧文明一边让林丹枫、李全和陆大石点起火把,一边质问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人?是不是顾乐安的手下?” 听萧文明报出顾乐安的名字,来人不太聪明地回答了一句:“是又怎样?关你屁事!”属于是不打自招了。 仗着火把放出来的光亮,萧文明在夜里看见了这群人的虚实——只见这部分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个二三十人之众,身上穿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衣服,手上拿的尽是些锄头、钉耙、铲子之类的物件——说是兵器,还不如说是农具。 倒是打头之人面相甚是凶恶。 只见他身高得超过一米九了,比魁梧高大的李全还高出了不少,右手提着刀,左手擎着一只火把,火把放出来的光,把他一颗光秃秃的脑门照得通体透亮,神似一颗大灯泡。 既然承认了是顾乐安的人,萧文明就有话好问了:“你们居然已经袭击过了黑旗军,又向苏州知府大人告了辞,那应该赶紧回衢州去,没事在这瞎晃悠什么?” 萧文明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引起了那光头的不满:“关你屁事!老子要去哪就去哪。告诉你吧,前腿有贼寇,老子是要杀贼去的!” “你是搞错了吧?我们就是刚刚从前面过来的,一路都太平无事,哪来的贼寇?” 不光萧文明 觉得奇怪,同行的李全和陆大石也觉得奇怪,他们虽然对萧文明有些偏见,然而这一路的太平景象,他们却是看在眼里的。 苏州府这一块要有贼寇,这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有贼寇,见了这一番花花世界,他们怎么可能不下山来抢劫? 或者说,真的是贼寇猖獗,苏州府这一片压根就不会有这种平和热闹的景象。 那光头却道:“顾大人说有便是有,你速速于我闪开!” 萧文明尚未搭话,却惹怒了一旁爆脾气的李全,他横枪在身前,纵马走上几步:“我要是不让呢?” “不让,不让你们便是贼寇的帮凶,看爷爷我怎么剿平了你们!” 好一个霸道的家伙! 对付这样的人还不简单,林丹枫武功盖世,李全也是一点一的高手,想必陆大石的公费差不到哪里去,只要萧文明心里一动,压根就不用他亲自动手,就能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光头当场给杀了。 然而这次萧文明却灵机一动。 “这可不巧了嘛!我和顾大人也相识,那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贼寇我们一起去杀怎么样?这位大哥也让点功劳给我吧!” 萧文明的态度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是很不合情理的。 可这光头显然是没带脑子,居然十分高兴:“哦!原来如此!原来同顾大人是老相识啊!怪不得话这么多……既然是一同杀贼,那就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看样子,这家伙还是很慷慨大方的。 看着光头憨憨傻傻的样子,不像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不过这家伙看到萧文明等人胯下的那四匹骏马却是眼冒绿光:“哟,这都是好马呀,你们是从哪弄来的?横竖给兄弟也弄个两匹。” 黑旗军李全、陆大石的马,萧文明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可他自己和林丹枫胯下的骏马,那都是千里迢迢从戎羌那边运过来的极品养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 别说面前这个大冤种了,恐怕就是朝廷里少数几个二三品的高级军官,说不定都没有这样的坐骑呢! 骏马的来路,一句两句话里面说不清楚,萧文明也懒得搭理这光头,不过看这厮似乎起了贪念,萧文明便也翻身下马,随同这伙子口口声声要去杀贼寇,长得却比贼寇还要贼寇的家伙一同行动…… 行动起来才知这些人确确实实都是一群散兵游勇,完全不具备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就比如这二三十人的队伍,人人手里点起了一只火把,不点就跟吃亏了似的。 而按照一般的规律,队列之中,每四五个人中只需一个领头之人点起一个火把就行了,只要这支小队能够跟着亮光行动,不至于脱离走散,那也就足够有余了。 因此远远看着二三十只火把的数量,萧文明之前还以为是支上百人的大队伍,也难怪他产生了这就是顾乐安主力的误判。 /77/77155/26057463.html 0407 铁罗汉 而他们在夜间行动之时,更在是不断地交头接耳、说笑打闹,说他们是一只春游的队伍毫不为过,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像这样在夜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前头真有贼寇等着他们,早就一松而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要是这伙子贼寇还有些追求,给他们打个埋伏,光头这帮人十有八九是会全军覆没的! 萧文明和林丹枫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相信这伙人是顾乐安手下——要知道,顾乐安可是凭借百人的队伍就打了黑旗军一个措手不及,弄得大头领杨安平到现在都闷闷不乐…… 就这么一只拉垮的队伍,还惦记着去打贼寇…… 真不知道这伙贼寇得拉垮成什么样子…… 这时的萧文明都有些后悔,自己还忙着追赶顾乐安的主力呢,怎么就陪着这队大冤种,来做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没错——萧文明都开始怀疑了,这些所谓的贼寇是不是真的存在? 谁知走不了多长时间,领头的那家伙便闪着自己的那一颗大光头,止住了队伍的行径,对众人说道:“兄弟们瞧见没有?贼寇就在前头!” 这一路都是沿大路而行,既没有走什么山间小路,也没有钻什么山洞沟河,沿途根本就不可能遇到贼寇的山寨,怎么就贼寇就在眼前了呢? 带着疑问,萧文明赶忙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向前方一望,只见前头并不是什么贼人的巢穴,而只是一处平静的村庄,村庄里星星点点点的几处灯火,又隐约间听见鸡鸣狗叫之声,分明就是一个平和江南的小村落,是父老乡亲安居乐业的家乡。 一派平静的景象,透明得仿佛一汪清水,背后怎么可能藏着贼寇? 萧文明瞪着眼睛问道:“你搞清楚了没有?这里怎么可能有贼寇,这里住的都是些老实的百姓啊!你搞错了吧!” 那光头却道:“贼寇就在前头,不会搞错的!那座小村子也是他们的巢穴,要将他们烧个干净!” “胡扯,这村子我刚刚就来过,还在里面讨过碗水喝呢!里头都是良民,哪来的贼寇?” “你懂什么?我说有就有!兄弟们给我冲啊!”那大光头提着刀就要往前杀去。 “且慢!”萧文明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配刀,“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们到底是不是顾乐安的手下?” 事情就很明白了,光头这一伙人,哪里是想去诛杀贼寇,分明就想残害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贼寇! 那光头眼看着目标就在自己前头,没想到竟然半路横生枝节,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舞刀弄枪! 那光头顿时凶性大发,刚才的好脸色烟消云散:“你管得了那么许多,跟我走就走,不想跟我走,赶紧滚蛋,少在老子面前找不自在!” 这时村外大队人马的动静和争吵,惊动了村子里的人,七八个庄稼汉抄着棍子、镰刀、菜刀等“武器”,赶过来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几个庄稼汉当然是站在萧文明这 一边的。 但是是就凭他们,非但不能给萧文明帮忙,反而会添乱。 于是萧文明立即对他们说道:“这里来了山贼了,你们先不要管,一起回村子里,叫村里的乡亲们不要出来,这里一切都由我打理!” 这几个庄稼汉也是有血性的,一听这话当时就不干了,这是咱们自家的村子,凭什么让你来打理? 这时来了个老头,居然就是前几天萧文明见过的那一个,还曾经向他打听过顾乐安的踪迹。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这老头并不是这个村子的,而是邻村的,是因为从萧文明这里得了几两银子的赏钱,便想偷偷摸摸把这几两银子交给他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女儿,让他在婆家面前也长长脸,所以暂时在这个村子里暂住。 他的几个儿子在萧文明的临海屯这里打工,并且也参与过保卫临海屯的那场战斗,从萧文明得到的赏金不少,自然也就不用他来补贴了。 反正这老头儿虽然不知道萧文明的身份,但对他倒是颇有好感,立刻就帮着把村子里出来的这些庄稼汉又重新劝了回去。 这下又把那光头给看愣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是什么人?分明是过来捣乱的!” “我是什么人?你给我听好了!” 萧文明一句话没有说完,身后的林丹枫挺身插话道:“我们是什么人,你眼瞎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姓俞名康,江湖人称‘铁罗汉’的可是你?” 这个外号倒很形象,这家伙身材这么高大,又是一颗光头,像极了和尚庙里泥塑的罗汉。 光着脑袋的俞康,听得都快惊掉了下巴:“你……你怎么认得老子?” 林丹枫冷笑一声:“能让我认得,说明你在江南武林也算闯出了一点名号了,不算丢人!” “口气不小,你又是什么人?” “呵呵,你可听说过姑苏林丹枫?” 姑苏大家林丹枫的名号,在江南五年可谓是如雷贯耳。 这位“铁罗汉”在江南武林也是个成名的人物,虽然做不到“一呼百应”,但是“一呼二三十应”还是可以做到的,能凭空拉起一支队伍——不管是剿灭贼寇,还是抢劫良民——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俞康有这等江湖地位,自然是听说过林丹枫的名号的,也知道他的厉害:“林……林丹枫?你就是姑苏大侠林丹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凡有不平之事,就有林某!” 虽然没有诸如“华山论剑”这样的仪式,但是林丹枫已是当之无愧的江南武林盟主了,他当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并且就凭他平素闯出的名号,哪怕不用动武,都能震慑百邪。 当然了,就算是动武,林丹枫也是一样不虚——他武功上的硬实力,恐怕还在他的江湖地位之上…… 江南武林,流传了不少林丹枫一击制敌,或者单枪匹马的 因此,听到林丹枫的大名,俞康 已然是心生怯意。 林丹枫可以不怒自威,李全却落了下风。 他虽然同萧文明不睦,却也是正气凛然的一条汉子,见了俞康这样的作为顿时火从心起,挺起铁枪便直取俞康的要害。 俞康见状,赶忙撇了手中的火把,提着刀同李全缠斗起来。 李全的武功虽然不如林丹枫,也不如“姑姑”杨妙真,但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铁罗汉”俞康哪有本事同他对抗? 不过两三招功夫,俞康手里那口大砍刀就被李全的铁枪从手掌里震飞了,在夜里都泛着寒光的铁枪头直指俞康的喉咙——李铁枪只要手腕一抖,俞康立刻就会断气,一命呜呼…… 对于这样的打斗结果,萧文明完全没有意外,只是冷笑道:“我说‘铁罗汉’,这回你认栽了吧?我有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谁知这个俞康的脾气真像一根杵在粪坑里的铁棍——真是又粗、又硬、又臭,枪尖都抵在他的喉咙口了,这厮就是不肯投降,居然还敢放声大喊:“兄弟们,这群就是贼寇的帮凶,快给我把他杀了!” 不说是千军万马,哪怕是俞康手下的同伙人数在两三百人之数,恐怕光凭林丹枫、李全和陆大石的手段就难以对付了。 可俞康他们撑死了也就二三十个人,萧文明手边的这几个武林高手,想要拿捏他们那就跟吃橘子差不多,一个个都给他们剥皮抽筋了! 最多不过橘子的量多了些,到最后可能会吃的有点撑吧…… 并且萧文明还十分善解人意,见李全架着俞康不好动手,便亲自把刀横在俞康的脖子上,对李全说道:“李铁枪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了吧?你去吧,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李全点头向萧文明示了个意——这是他第一次对萧文明有好的态度——随即挥舞起手中那一杆碗口粗细的大铁枪,在人群之中左挑右扫、威风八面。 只在刹那间功夫,俞康手下的人马全都被林丹枫等人一一杀败。 林丹枫多少还能念及自己是姑苏大侠、江南武林执耳者的面子,手上多少留点情,只将对手缴械了事。 而山东响马出生的李全和陆大石下手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对手的受伤程度全看他们自己的抵抗程度——看着自己三两招打不过投降了的,还能饶你一命;不依不饶地死斗的,那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霎时间,俞康手下二三十个同伴被杀死了三分之一,真个叫尸横遍野——有的被捅穿了胸口、有的被挑出了肚肠、还有的被刀劈去了半个身子…… 俞康干的虽然也是刀头舔血的活计,手上也挂着几条性命,但他哪里知道,眼前动手的李全和陆大石两个人,那都是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都是要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一出手便是往死了打,谁跟你客套? 见到这幅场面的俞康,虽然没有被吓晕吓傻,但他也足够震撼了,哆嗦着嗓音问道:“你是什么人?下手竟然这样狠……” /77/77155/26081393.html 0408 熟悉的阴影 萧文明冷笑道:“枉你还在苏州府的地面上行走,不知道临海屯的萧文明吗?” 萧文明的名气,俞康当然听说过,只不过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会遇到这么个大魔头,吓得他张口结舌,半晌都不知说什么话。 他不知该说什么话,那就轮到萧文明了。 “俞康,我请问你,你他妈的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到这座小村庄来干什么?说是杀贼,我怎么就不信呢?” 俞康诨号“铁罗汉”,他的手段不铁、身子骨也不铁、脑袋倒是很铁,愣是一根筋到底不会拐弯。 他虽然话语之中满是惊恐和惊讶,却依旧还是方才的那番说辞:“我就是去杀贼寇去的,没错啊!” “还没错?要不要老子我把你领到村子里去,要是发现一个‘贼寇’,老子把命给你。要是没发现‘贼寇’,老子活剐了你!” “可是……” “可是个屁!这里山清水秀的,要是一处贼窝,官府早就铲平了!就是官府不动手,我能留他到现在?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这是顾大人说的……他说这里就有贼窝,要我杀光贼寇,烧毁他们的巢穴……” “顾大人?你说的顾大人,可是顾乐安?”萧文明这个问题有些多此一举。 俞康回答:“就是他。” “不对啊,你自己不会动动脑子吗?他顾乐安说什么就是什么,有那么大的威信吗?” “顾大人不会骗人的吧?” 俞康杂七杂八地介绍起来。 原来这个顾乐安在福建一带也有乐善好施之名,并且居然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只要不是哪些杀人越货、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大抵是武林人士找到他,他总会有所接济,在江湖里人缘还算可以。 并且就在不久之前,他接任了前进屯,当了朝廷正经八百的军官——虽然只是一个末流的七品百户——带一下就有了朝廷的背书,那威势就更胜从前。 并且顾乐安还放出话去,说是新办的屯子正在用人之际,需要广大江湖豪杰前去增援,只要加入了屯子,那也就成了朝廷中的人了,免去了朝廷的诏安,就能得成正果,讨个出生。 这番许诺,立刻就引来了无数江湖好汉的侧目。 当然了,能当顾乐安的手下也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手,否则非得帮他做些事情不可。 而像这个“铁罗汉”俞康的所作所为,就是因为顾乐安的一句话,就要去杀害良民,那就有点纳“投名状”的意思了。 这个所谓的新办的屯田所,毫无疑问就是位于衢州府、却受苏州府管辖的前进屯了。 看来,为了增长自己的实力,顾乐安还真是不择手段,就好像俞康这样的浑人,只要肯替他做事,一样可以收做自己的手下。 相比较下来,萧文明就有些过于谨慎了。 他吸纳进萧家军的兄弟,要么是临海屯几辈子的本家子弟,要么就是同屯子沾亲带故的良家百姓,故而朝廷给了萧文明一千人的员额,可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却依旧只有区区五百人而已。 而要是像顾乐安这个搞法,别 说是一千人,就是三千人、五千人,萧文明都早就有了——毕竟想吃萧文明这份军粮的,在江南可是一楼一大把。 不过顾乐安搞起的声势和阵仗那么大,的确是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林大哥,江南武林你这边熟,顾乐安的动作这么大,你可曾听说过风声?” 林丹枫摇摇头:“愚兄许久没在江湖上行走了,况且顾乐安是福建人,那边的动静我也不是很熟悉,并没有听说过……” 看样子萧文明还是吃了耳目不灵、消息不通的亏。 其实萧文明早就想依靠这林丹枫的江湖地位,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只不过这是一件需要劳神、劳力,并且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的大工程。 萧文明之前一直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务,这桩事情一直拖着没有往下办,不过看样子这件事情不能再往下拖了。 等找顾乐安回来,就是有天大的事儿,萧文明也非得往旁边放一放,同林丹枫一道把这件事情给落实下来。 这件事先放一边,眼下顾乐安的行动,却是最值得让人感到紧张的。 这家伙新办屯田所的确需要招揽人手,但是好似今天这样,不分良莠贵贱地就大肆招揽武林败类,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并且他这种做法,完全不顾因为成员来源复杂而可能造成的后遗症,只求快速形成战斗力,并且还偷学了鸳鸯阵的战法,果然让顾乐安得偿所愿,取得了可以用少数兵力就能重创黑旗军主力的效果。 虽然那时候,指挥黑旗军的杨安平,多少有些轻敌的成分。 但顾乐安的战斗力,已经是不容小觑了。 “唉!”林丹枫感慨道,“总有些人野心膨胀,不管是在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无不如是。” 这就让萧文明想起了后世看过的金庸先生写的武侠小说《笑傲江湖》。 里面总有些人做了一派的掌门不满足,还要做五岳盟主,做了盟主还不满足,要一统整个江湖,统一了江湖之后便要当皇帝,当了皇帝就想要长生不老…… 有的人总是欲壑难填。 顾乐安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然而反过来讲,萧文明不也是一样吗? 他辛辛苦苦穿越到这个时代,虽然武功并不高强,智商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更没有开挂一般的技能和系统,却拥有着比任何一个古人都要宽阔的视野和长远的规划。 虽然他并不想当一个无情的剥削者,或者是冷酷的统治者,但他却也不想屈居于任何一个人之下,受任何人的摆布。 这样的野心已经是不算小了。 看到了眼前的这个顾乐安——这个不断招揽人手,并且也在使用鸳鸯阵的顾乐安——萧文明似乎看到了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 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是那样的令人感到恐惧不安…… 萧文明的那些对头——康亲王也好,董鸿儒也好——或许看着他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但是无论如何,大齐帝国的领土虽然广阔,但是终究容不下两颗野心,更何况除了这两颗野心之外,还有无数更加庞大的势力。 看样子, 萧文明同顾乐安的决战也是在所难免的,那么在决战之前探一探对手的虚实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于是萧文明便对已然被制伏了的“铁罗汉”俞康说道:“原本取了你的性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我正要找顾乐安理论,你这厮便是人证。你不是要投靠前进屯吗?那好,我也正要去那边,你就跟着我一道去好了。” 俞康哪里还有拒绝萧文明的余地?就只能跟着他一道行动…… 至于他那些同伙,萧文明给了他们两条路: 第一条,是按照江湖规矩,到姑苏林家府上,请林老爷子定夺他们的罪行。 姑苏林家原本就在江南武林中声名极响亮,又出了林丹枫这个不世出的天才,声势又是一日胜过一日,由他们做武林当中的仲裁者,是最能够服众的。 萧文明之前也曾请林老爷子帮忙处置过被他捉住的江湖人士,效果还算不错,既警告了这些人,又没有坏了武林中的规矩,属于是一举两得。 第二条路,则是去临海屯,让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定夺。 萧文秀素来有“活菩萨”之称,处置起来或许要比官府或者是邻家要轻一些,但是要选择这条路,那犯事的人肯定是会被萧文明记下,将来只要稍一冒头,就会立即被抓住马脚,再想要行走江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反正就这两条路,听凭选择,并且到那边去全靠自觉,萧文明不会也不可能再派人手去监视他们执行。 萧文明也不怕他们跑了,毕竟这伙人都已经露了相了,等回过手来,以萧文明的势力和林丹枫的手段,想要按图索骥的把他们再揪出来,一个一个地处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乎,萧文明一行四人就变成了五个人,只不过多出来的那个人,身份有些特殊,与其说是同伴,不如说是囚犯。 但是站在囚犯俞康的角度想想,他能够被这样的四个人押送,也算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经过了这场风波,萧文明已经绝无可能追上顾乐安,那就索性可以走得从容一些——慢是不慢的,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日夜兼程了。 还好,这一路上走的十分平稳,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但是闲下来,一个怪念头就出现在了萧文明的心里——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杀了前方的贼寇就纳俞康进入前进屯,其实也不过是顾乐安给他画的一张大饼而已,为的只不过是知道一些事端,用以减缓萧文明的行动而已。 这样的推测并非完全的臆测。 因为苏州府这边是萧文明铁一般的地盘,发生了江湖人士袭击村落的事情,不管萧文明是事前知道的,还是事后发觉的,他不可能听之由之必然会出手进行干预。 这样,行程无论如何都会被耽误掉的。 如果真的像萧文明推测的这样的话,那么耽误掉一点时间,还是个小事,而顾乐安的心思如此之细腻,对人性的揣摩如此之精准,实在是太令人感到可怕了。 而隐隐之间,一个巨大的阴影,似乎出现在了顾乐安的身后。 并且这个阴影的轮廓,又是那样的熟悉…… /77/77155/26081394.html 0409 升级版前进屯 不过萧文明却不是个怕事的人,越是这样可怕的对手,他越是想去会他一会。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麻烦找上门,然后被动挨打,还真就不如挺身上前去找麻烦,主动把麻烦解除了来的痛快。 前进屯,萧文明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进出的路萧文明却是异常的熟悉。 他熟悉的还不光是进出的道路,就连前进屯周边的一草一木,他都熟得跟亲生的似的。 本来嘛,前进屯在短短一年之前,还并不是一个军屯所,而只是苏州府和衢州府两不管地带的一个没落的小村庄。 要不是萧文明奠定下来的基础,朝廷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新设一个屯田所。 所以不带夸张地说,萧文明就是“前进屯之父”,论起来那就是前进屯现在这位顾白顾的爹…… 你爹我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出来毕恭毕敬的迎接你老子? 不过顾乐安显然没有这样的敏锐性,他虽然明知萧文明可能找上门来理论,但是对于萧文明的行踪,他并没有一个精准的把握。 看样子受困于情报的并不是只有萧文明一个人而已。 一直到萧文明杀上门来,走到前进屯的那一处山口前,顾乐安似乎还是后知后觉。 萧文明这一路轻车简行,就这么几个人,行动又十分迅速,要是被轻易的抓到了行踪,那才叫奇怪呢! 因前进团就是萧文明一手草创的,因此萧文明对于这样的情况十分熟悉,然而走过了那一处隔绝了衢州府和苏州府的山口,出现在萧文明面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异常的陌生。 原本萧文明离开前进屯的时候,虽然屯子也建设得颇有规模,但也不过是一座用木头墙简单围绕起来的要塞——说是要塞或许都带有一些夸张,应该说只不过是一座略微严谨一些、略微坚固一些的“山寨”而已。 可现在出现在萧文明眼前的,却是一座已颇具规模的石制小城,虽然还在建设过程当中,但看得出建成者的野心不小,想要将这一座城池建设的固若金汤。 只见石城都是用整齐划一的大石条堆叠而成,石头中间都用糯米粘合,城墙外正在开挖一条一丈来宽的护城河——就这样的城防城建水平,如果城内储备足够的话,坚持个两三年完全不成问题。 而城外原本的两条小路,也都已经修葺一新,拓宽成了两条一丈来宽的大道。 光着一眼看去,前进屯建设的似乎还要比萧文明临海屯更加严谨完善,至少防御工事要坚固完整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几天前摆在黑旗军杨安平面前的是这样的一座临海屯的话,恐怕这位杨大头领也未必会那么轻易的下决心,大概就不会挥兵攻打上来了…… 萧文明毕竟是建造各类工程的老手了,前进屯建设的越是这样完善,他越是感觉有一丝的异样。 要知道这一处屯田所虽然有萧文明之前奠定下的基础,但要一步到位 建设成一座体系完整的石制城池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要投入的海量的资金和资源,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萧文明现在经营临海屯和临海港,虽然还没打通整个南北交易网络,但毕竟也是同倭寇做生意的国际贸易商人了,即便是在富庶的苏州一带,也堪称巨富了。 可是要他掏出一大笔银子来,就按照现在的规模和格局,把临海屯的防御工事建造起来,压力也着实不小。 倒不是他掏不出这些钱——要是完全掏空了口袋、花光了积蓄,说不定还真能勉强完成这样的工程,但是进一步扩大生产,养兵练兵的钱那可就没有了。 而这个顾乐安,在眼下完全看不到成果的前提下,就能、就敢投入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先不讨论魄力的问题,实力倒是很有一些的。 也不知道顾乐安在福建是何等的巨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诡异之处。 那就是顾乐安建设前进屯的时候,似乎完全不考虑生产经营的问题。 先不谈要不要建设成萧文明麾下临海屯这种贸易中心的问题,顾乐安就连前进屯周边的土地都完全没有开发过,仍旧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 或许当初在前进屯前面的那片战场上,同白炎教的那一场决战时候留下的硝烟和血腥都还没有散尽呢! 大齐太祖皇帝创立屯田所制度的初衷,就是为了能让地方守备部队,能够做到自己自足,从而减少朝廷的军费开支。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屯田所的经济建设,要比军事建设更加重要。 但是眼前看去,顾乐安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纯粹只看中一个军事作用。 难道顾得安打算就凭着自己的一点家底,就支撑起整座屯田所吗? 要知道大齐上下,几乎所有的军屯所都是亏本的买卖,朝廷为了维持屯田所的运作,早就已经入不敷出,财政狼狈不堪了。 可见除了萧文明的临海县之外,全国绝大多数的屯田所都处在破产的边缘,非要朝廷发钱拨款不可,而朝廷已经没有这样的财政能力了,故而已在全国上下逐步裁撤屯田所了! 偏偏顾乐安好似死不死地非要塘这趟浑水,把真金白银往水里扔…… 按理说以他的聪明伶俐,是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的,也是有够奇怪的。 不过萧文明见到的奇闻有过多的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是先去会会顾乐安,问明他袭击黑旗军的事情吧。 对了,还有他指示俞康杀害良民的事情,也要问个明白。 顾乐安在前进屯的硬件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可软件建设还明显赶不上趟。 虽然他已经招募了一些懂得武功的江湖人士,用于速成战斗力,但是这些人,明显还是更适应以往那种自由散漫的生活,起并没有成为一名纪律严明的军人的自觉。 果然,顾乐安似乎也知道萧文明迟早是要上门来找他的,并且也派出 了相应的人手作为哨兵,坚守住进入前进屯的必经之路。 但是这些个哨兵执行任务的时候,明显没有尽心尽力,直到萧文明等人杀到他们的面前,他们家刚刚反应过来。 “你……你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问你,顾乐安是不是在屯子里?叫他出来,我要见他!” 那哨兵吊儿郎当惯了,勉强反应过来之后,便摆出了江湖习气:“老子问你话呢,你是哪儿的人?看你这副德性,也不像咱们自家兄弟!” 萧文明光明磊落,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便直接了当地报出自己的名号:“我就是临海屯的萧文明,有几句话要问你们顾百户,你叫他出来!” 无论是苏州还是衢州,萧文明的名字都是响当当的。 还不光是响亮那么简单,萧文明在本地做了不少好事,只要报出他的名号,大部分人都会自觉自愿地替他做事。 因此本乡本土的百姓,对这位千户大人,更多的是一种尊敬和爱戴,而不是恐惧和害怕。 然而眼前的这个哨兵,虽然似乎也听说过萧文明的名头,但显然没把它当一回事儿:“哦?你就是临海屯的萧文明?听说你就是个六品的千户,又是别的屯子的人,管不到咱们顾大哥头上吧?” 大概是这个江湖上的好汉,刚刚加入前进屯,顾乐安为了防止他们在官场上惹出笑话,便突击给他们介绍了一些官场上的规矩。 而萧文明眼前的这个家伙,也不知脑袋是不是灵光,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但他至少也弄明白了官场上最基本的管辖关系。 官场上是讲规矩和制度的,一样的官位、差不多的品级,就算你的实力比我强一些,但也最多不过说话时候硬气一点而已,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大家客客气气的也就算了,谁拿腔拿调的,必然会惹来白眼。 这就和江湖上的规矩有点相像,都是山寨的当家的,不管我的寨子大,还是你的寨子小,大家辈分一样,都是弟兄搂着肩膀说话,别高人一等地不把别人当人。 要是真想当大哥,那也容易,拿出真本事来,拳脚上见真章! 因此,江湖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田园牧歌,少不了的腥风血雨,山寨与山寨之间互相火并、互相歼灭的案例数不胜数。 而朝廷内部的斗争,各种法度、各种规则,几乎将这种使用武力的最终解决方案都被否决了,大不了罢官免职,通常不会丢了性命。 这反而会让官场中的人更加有恃无恐,争斗起来就更加激烈无情。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你有不能把我杀了,谁瞧不起谁啊? 的确,以临海屯千户的身份,萧文明当然没法要求顾乐安出来见驾,可现在的萧文明却又多了一个身份。 只听他高声喊道:“你以为我只是个千户吗?圣上钦点,信义郎萧文明,前来视察前进屯,叫顾百户前来迎接!” /77/77155/26092074.html 0410 白眼狼 “信义郎?是个什么官?老子就听说过白眼狼……” 什么白眼狼,我还灰太狼呢! 萧文明原以为抬出这样一个名号和爵位,就能震慑住这个哨兵了,毕竟这是朝廷正经的爵位,并且还是皇帝亲自下圣旨封的,就这个爵位拿出去,就是碰到一二品的大官儿都不虚。 然而这个哨兵就是不懂规矩,完全不知道“信义郎”三个字的难得和厉害。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萧文明用秀才的办法,来同这个家伙打交道看来是不能成功了,那就只能用点江湖手段了。 于是萧文明便对李全说道:“李铁枪,这小子冥顽不灵,跟他说话没用,这么磨磨蹭蹭的不是办法,干脆揍他一顿,他也就老实了。” 按理说替自己出头的事,萧文明是应该交给林丹枫打理的。 然而眼前毕竟是一件小事,犯不着脏了这位姑苏大侠的手,并且保不齐顾乐安招揽的江湖人士又是江南哪门哪派的弟子,还是让李全出手比较合适。 反正这家伙的脑子简单,说是一方山寨的大哥,其实也就是个高级打手。 李全这家伙还真被萧文明拿捏的死死的,又见顾乐安手下的这个人如此的聒噪,刚听萧文明一开口,变扇出蒲扇大的巴掌,将那厮提在空中,四脚离地。 这家伙大约拳脚上有些功夫,见面前这个大汉突然动了粗,不顾双脚已不着地,仍旧挥舞着拳头,就“劈劈啪啪”地向李全身上打去。 这家伙已经是急了,出拳完全没有套路,完全就是一顿王八拳。 李全也就在林丹枫、在宋星遥面前多少吃点亏,就江湖上的这些庸手,打萧文明都未必能够打的过,更何况是李全了…… 把这几十下拳头砸在李全铁塔一般的身子上,就好像跟挠痒痒似的,全然不能撼动他的分毫。 武功这样拉跨,李全也禁不住冷笑一声:“什么东西?这样的鼠辈,也敢犯我的虎威?” 说罢,李全手上稍微用力,便将这小子扔了出去。 这个家伙的身材也不算瘦弱,可在李全手里就好像一块破抹布似的,被扔出了几尺远,扑通一下趴在地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人家打了,并且还被打得毫无脾气,那真是有够丢人的。 那哨兵现在固然归了前进屯了,但也曾经是江湖上厮杀的汉子,哪能容得这样的羞耻?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指着几个人骂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那你可要多叫点人过来!”萧文明冷笑着说的,“最好把顾乐安也叫来,也省得我去找他了。” 萧文明原本对李全的印象,那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冒失鬼,很多时候就图一时痛快,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局观。 不过今天倒是把他的长处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一下子就把事情闹得这样大,倒也是立竿见影。 只不过能够惹是生非 ,那也是一个很有用的技能,像李全这样的能耐只用来打一个小罗罗,显然是大材小用了。等到恰当的时候,就可以用他兴风作浪的能力,掀起滔天大浪,甚至可以颠覆天地! 俗话讲,杀鸡用牛刀,意思是大材小用,可并不是说用牛刀杀不了一只小鸡崽。 但是顾乐安手下那只小鸡崽子似乎并不知道杀牛刀的厉害,并没有乖乖的把他的主子叫出来,而是叫了前进屯的十五六个弟兄出来。 这家伙原以为靠着这么些人,就能凭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下萧文明,谁知道萧文明手里的这把杀牛刀,杀的还不是一般的黄牛、水牛,而是和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齐名的大力牛魔王! 看顾乐安手下的这帮人不识相,那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种脏活累活上不得台面的活,也不得不去林丹枫出马了。 “林大哥,还有李铁枪、陆大石,前进屯的人不识相,缺管少教!既然顾乐安不来教他们,那咱们就来教教他们,教他们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完这句话,萧文明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帮人虽然该打,却不该死,不可取他们的性命。” 毕竟萧文明还没有和顾乐安彻底撕破脸皮,体面多少还是要讲一点的。 也幸亏在出发的时候,杨妙真特意嘱咐李全和陆大石,一路上都要谨遵萧文明的吩咐,因此萧文明说的这句话,对这两位黑旗军的头目还算有点约束作用——他们虽然下手不算轻,但毕竟没有下杀手、动杀心,只把这些不开眼的家伙打了个骨断筋折、皮开肉绽,倒并没有让他们彻底断气。 但是这下总算把事情给闹大了。 一看有对手杀上门来,并且还把屯子里的兄弟打得这么惨,前进屯立刻就炸开了锅,就连顾乐安也没法继续装聋作哑了,不得不率领了手下全部的弟兄过来“迎接”萧文明。 这些日子,顾乐安的势力又得到了加强。 原本几天前,他带来苏州“帮助”萧文明,抵挡黑旗军的时候,只有手下一百二十个兄弟。 可几天不见,他摇身一变,身边的手下就猛增到了将近两百个,这还是在萧文明突然来此,并且已经打倒了将近二十个人的前提下。 不过顾乐安这回一下子排出了两百人的大阵,既说明他对萧文明的重视,也说明他自己内心的心虚。 特别是萧文明带来的三个帮手,其中的林丹枫顾乐安是见过一面的,知道他是一个不世出的武林高手,手段虽然高强,不过还算讲道理。 可是另外两个人他却没见过,并且看他们的德行,并不像是临海屯的人,甚至不像是什么好人。 实在是摸不准萧文明的底牌。 在这种心态下,顾乐安当然是没法对萧文明说出什么狠话的,即便是萧文明杀上门来,并且一出手就打伤了他十几个弟兄,但他还是那样的彬彬有礼:“不知萧大人来此,卑职有失远迎啊!” “什么有失原因?我哪敢当啊!”萧文明说得谦 卑,这态度确实一点也不客气,“我是圣上钦封的信义郎,前进屯一开始都是我先造起来的,可让你手下替我传个话他都不敢,叫我这面子往哪里搁?” 如果顾乐安这些手下和萧文明的萧家军一样,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和忠诚的话,顾乐安就可以全然不顾他们的感受,假意拿他们来出一出气,这样就能在萧文明面前搪塞过去了。 然而顾乐安招揽的这些江湖人士却并完全不买他的账,只不过看在顾乐安给他们一点银两、给他们一个出身的份上,才勉强听命于他。 这一回挨打,固然是因为顾乐安手下这个弟兄不肯给萧文明通报,但毕竟是萧文明先动的手,哪怕就是双方都有错,萧文明的错也似乎更大一些。 要是为此而开销他的这几个弟兄的话,那势必就会寒了他们的心,勉强凝聚起来的人心,就怕又会疏远了。 因此一时之间,顾乐安也就只能装作没有看见躺在地上的这几个弟兄,更不愿意去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啊……那个,萧千户受封信义郎的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真是可喜可贺啊!不知萧爵爷到此有何贵干?” “不贵,便宜的很。我就是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告诉我,我知道了,就没事儿了。” 顾乐安知道萧文明是过来质问自己的,甚至很有可能都知道萧文明要质问自己什么问题,但是该装的傻还是得装:“哦?什么问题?萧爵爷尽管来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答。” “很好,那你可要老实告诉我。第一,我问你几天前,袭击已经从我临海屯撤退的黑旗军杨安平的可是你?” 这个问题,顾乐安回答得很坦然:“就是我没错。” 然而他在后面又拖了一句:“当时要打黑旗军,萧爵爷你也是知道,当初卑职还询问过爵爷的意见,怎么现在才突然要来问我呢?” 好一个拖刀计,相当于是把责任又推到了萧文明的身上。 听了这话,萧文明身后的李全,禁不住怒目直视死死地盯着萧文明,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烧死萧文明这个吃里扒外口是心非的小贼。 不过顾乐安的这点小心眼还是斗不过萧文明的。 “那你去就去好了。没事为什么要穿起和我一样的白色军装?为什么又要摆出不伦不类的鸳鸯阵?这是唬谁呢?你干脆打起我的‘萧’字大旗好了,岂不是更加痛快?” 萧文明一连串的问题,还真是问到了节骨眼上。 顾乐安攻打黑旗军,不过是为了立功扬名而已,既然如此,那更加要亮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就是立了功也是在替别人做嫁衣上。 何苦呢? 之所以这样做,顾乐安和萧文明对其原因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顾乐安无非是要来一个离间之计,挑拨萧文明和黑旗军之间本就十分脆弱的关系。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阴谋,萧文明就不太清楚了。 /77/77155/26103087.html 0411 温暖的篝火 而顾乐安更加不会挑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反而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萧爵爷知道我是商人出身又不会练兵,想要练出精兵替朝廷效力,那就只有参考爵爷的临海屯和萧家军,爵爷说要打出‘萧’字旗号……嘿嘿,要不是朝廷法度不允许,我还真想这样做呢!” 哦,原来顾乐安装出萧文明的样子,就是为了向他学习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吧?还真是一个好学的好学生呢! 话说到这里,顾乐安有这样的回答,问题也算是问到尽头了。 毕竟他这个理由摆出来太过扯淡,也就是摆一个理由而已,在场之人有的聪明、有的笨,但都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个理由能骗得了谁? 就好比这种理由,扯淡到萧文明就连想反驳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还是进入下一个问题把:“那你派人袭击苏州府的普通村庄,打算残杀良民,这件事情也是经过了我的同意吗?也是事先询问过我了吗?” 顾乐安眉头一皱:“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吗?卑职怎么不知道?” 为了隐藏一个谎言,任何多余的解释都会导致更多的谎言,都不如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不知道”,更加能够掩饰自己的罪行。 顾乐安果然深谙此道,不过他这种抵赖的态度,当然不能在萧文明这里过关。 “哦?顾百户果然不知道吗?难不成有人是要故意诬告你?正好,告……哦,不,诬告你的人,我也带在这里,正好可以把话说个明白。” 说着萧文明用手向后一招,黑旗军的陆大石便把“铁罗汉”俞康给押了上来。 这一路上,这位出了名的“铁罗汉”,已经被萧文明调教成了一尊“泥罗汉”——并且还是进过水的那种——早就已经被水泡得软绵绵的,任凭萧文明揉捏了。 “俞康,这几句话,这几天我问过你不知多少次了,你当着顾大人的面,把话再说一遍。” 这一路上,俞康已经把帐算明白了——相比于顾乐安,还是萧文明更加可怕一些——两权相害取其轻,总要得罪一个人的,还是得罪顾乐安比较好…… 于是他便当着众人的面,把顾乐安怎么给他许诺?怎么叫他袭击村庄?完事之后如何交差?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 这几句话,俞康这几天说了没有二十遍也能有十七八遍,就算他再怎么不善言辞,也早就已经排练得滚瓜烂熟了。 并且经过萧文明的反复确认,这一套说辞,更是流利通畅、逻辑严整,就连所有的细节,也都是严丝合缝,根本就挑不出任何模糊矛盾之处。 顾乐安听的脸上一阵的脸红,从始至终都是哑口无言。 萧文明自以为有俞康这个人证,顾乐安这下就无法抵赖了,谁知无论他是何等的心虚,可说起话来依旧是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爵爷一开始就搞错了吧,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原本就是妄图诬告 卑职的,所说的话当然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能不能相信,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可我要是把这家伙送到朝廷那边……” “送到朝廷里那也无妨,一边是朝廷命官、一边是江洋大盗,一样的话,朝廷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自有公论。” 顾乐安算是把官场上的规矩玩明白了。 以民告官,不论你告的是不是真的,打从击鼓鸣冤的那一刻起,老百姓就带了三分的错,这是中国古代对于封建官僚的一种明目张胆的特权,制度原本就是如此,身在这个制度里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职官员勾结贼寇、杀戮良民,这样的大案实在是太过危言耸听了,朝廷不可能不加以重视,而重视的结果只可能是将更多的官僚拉进案件的审理,那对于官僚体系本身的保护就会更加的坚固。 俞康的话虽然听着好像是真的,但是这年头又没有录音机、又没有录音笔,俞康又不是个识字的人,不可能有文书落在他的手里…… 空口无凭,就想告倒顾乐安难度实在太大;而如果告不倒,那么俞康和他背后的萧文明,就成了诬告犯,反而要受到朝廷的惩处。 这笔生意做的有些不太值啊! 可是赔本的生意每天都在发生,要不要去做,可就是事在人为了。 萧文明这次跑到前进屯来,除了洗清自己违背誓约,偷袭黑旗军的冤屈这最大的目的之外,不过是谈一谈顾乐安的虚实而已。 如今主要目的既然已经实现,那其他别的“生意”做与不做,也都在两可之间。 本来嘛,萧文明要是真想一举告倒顾乐安,那根本就不可能打草惊蛇,用俞康来敲打一下这个新晋的百户。 而是会将俞康这个人证紧紧握在手里,然后事先打通各路关节——从苏州府,到江南到,甚至一直到当朝相国卫玉章。 一层层的关系全都打点清楚明白之后,再发起总攻,根本不给顾乐安辩白的时间,就将他迅速、彻底地拿下来。 不过萧文明仔细盘算过了,这样的行动,其实也未必是一个好的选择。 顾乐安看似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七品百户,最末流的一个武官,可是却勾连极深,不但同武林人士牵连颇深,就连康亲王那边也能说得上话,纯纯的通吃黑白两道。 像这样的人,斗到了他也没什么好光彩的,斗不倒他更是颜面扫地。 萧文明现在也是个有爵位有身份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光靠着一身蛮力,就到处猛冲猛打。 更何况顾乐安萧文明可以不放在眼里,可他背后的势力却是要认真对待的,留他一条线索、留他一个把柄,暂时不做处理,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萧文明故意在顾乐安面前故意卖一个便宜:“顾百户说得果然有理。其实我也是信你的,不信他的。只是有话还是要说明白一些为好。有道是‘有理走 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前头的路还长着呢,咱们慢慢走!” 这几句话萧文明话里有话,顾乐安听起来自然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耐住了性子:“怎么,爵爷要走吗?好不容易来一趟,横竖要在我屯子里过上一夜,我请几位饱餐一顿,才可尽我地主之宜,免得有人说我不会做事。” “那就不必了吧!我这次也是临时出来,把话说完了就走,最近地面上不太平,我还是早点回家去为好。” “噢,原来如此,原来爵爷特地到我这里跑一趟,就是为了澄清同黑旗军之间的关系,看样子爵爷同他们还真是交情非浅呢!” 有了之前的一番了解,顾乐安口里说出怎样阴阳怪气的话,萧文明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他也针锋相对地回答道:“也没什么深啊浅啊的。只是我这人是个直肠子,心里瞒不住事,有事情就非得搞个明白不可。就好像这个叫俞康的,他要是真的是陷害你顾大人,那他是出于何等的目的?背后又有没有主使之人?我是要非得问个明白不可的。” 于是萧文明向顾乐安拱手作揖,道了个别,就连前进屯的大门都没进去,便转身告辞了——来的时候是五个人,回去的时候依旧是五个人,一个也没多,一个也没少。 然而离开了前进屯,萧文明却又不愿意回去了。 直觉似乎告诉他:整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远不是说两句言不由衷的话,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那么贤弟意下如何?”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又没有什么急事要办,不如就在前进屯后山,我们露宿一晚,怎么样?” 在场之人,抛开囚徒一般的俞康先不提,另外的几人,要么是纵横南北的响马,要么是横行武林的大侠——风餐露宿,那都是家常便饭,没费什么功夫便在前进团后山选了一块干净平坦的地面,支起一把篝火,打了几头兔子作为野味,放在火上,烤起来噼啪作响,飘香四溢。 萧文明眼前的这团篝火,静静地燃烧着由他亲手采集来的干柴,明黄色的焰心被火红色的外焰包裹着,外焰上又冒出几缕黑烟,燃烧得是那么的正常,完全不是白炎教那团纯白色邪火剧烈燃烧的样子。 这把篝火,让萧文明在江南的初冬时节,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心。 而围坐在一起的,有的是自己的阶下囚,有的是自己的好大哥,还有的是自己的死对头,但是在这一刻,众人都包裹在和煦的温暖之中,那是久违了的平和和安详。 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素来就没有虐待俘虏的传统,被他捉到手的铁罗汉俞康,除了偶然骂他几句“呆傻”之外,连手指头都没动他一个,更别说是殴打了。 这让俞康对萧文明也产生了不小的好感。 在温暖的篝火下,俞康迟疑了好久,终于问出了问题:“萧爵爷,你要如何处置我?” /77/77155/26119880.html 0412 平分天下? 萧文明是上到九天揽月,下到五洋捉鳖的人,俞康这只小虾米压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如何处置他都无所谓。 不过留他一个线索,用来威胁顾乐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像这样的人在萧文明在临海屯里,已经收留了不少了。 就比如曾经跟着桑忠昌,一起杀害秀才的那几个地痞流氓,就在萧文明的屯子里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 如今桑忠昌都已经死了,这些人也就没有了价值,萧文明原想这些人放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却说临海屯是个好地方,宁可在屯子里做工赚钱当个好人,也再不愿意出去为非作歹了。 这些个地痞流氓能有这样的想法,倒还算他们有出息。 并且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也说了:这也是个劝人向善的好事情。 于是萧文明便答应下来,让他们到临海港那边当个码头工人,靠自己的气力赚钱。 至于俞康,萧文明大约也是这样一个打算:“不如你就到我屯子里吧!看你这厮也算有点力气,帮我看家护院还是够格的。只要不吃里扒外,不为非作歹,不再残杀良民,什么都好说。” 原先俞康最坏的打算,就是萧文明一刀把它给砍了;略好一些的,也是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废了他的武功。 可萧文明现在非但不能为难他,反而还要把他留在临海屯,那可真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临海屯的名气别说是在江南,就是在福建,都是声名远播,都知道那是一个金银荟萃的风水宝地,能到那里没有一份正经的差事,都可以说是一件上辈子积了德,才能求来的好事。 俞康听了萧文明这样的安排,感动得连声道谢,恨不得当场就跪下来给萧文明磕几个响头。 见萧文明又招揽了一个江湖人士,李全看着不是个滋味,冷冷说道:“好你个萧千户,倒是会收揽人心啊!” 李全这句话,哪怕是用听的,都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酸醋味…… 像这种赤裸裸的嫉妒是最没用且无聊的,萧文明完全可以不搭理。 但他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当即反唇相讥道:“那好啊。看俞康也是条汉子,若他肯跟着你李铁枪去山东加入黑旗军,我绝不拦着。怎么样?” 俞康一听这话,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不去,山东那边又穷又苦又冷,我可不想去……” 原本对于能不能招抚俞康,李全也全无所谓,可他听俞康话里这样的嫌弃,顿时心生不快,喝斥道:“你小子狗眼看人低!几两银子就蒙住了你的狗眼!不知我黑旗军……那是要建立一番大事业的!” 李全也只能这样讲了,黑旗军势力虽大,可也只能在朝廷的围剿下勉强生存而已,根本就拿不出多少硬货。 否则,他们的大头领杨安平,也不用冒着风险,渡江过来打临海屯了。 可所为的“大事业”,也不过是在画饼而已——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说说固然轻松,可真的做起来可就难了。 萧文明正想再嘲讽几句,忽听林丹枫低声说道:“诸位小心了,有人正在过来,似乎不怀好意……” 萧文明听了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把手摸向了放在地上的那一口配刀。 然而他看林丹枫那一脸轻松的样子,刚刚吊起的心便又放回了肚子里——有他这位绝顶高手在,又有李全和陆大石算是帮手,来几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萧文明问道:“林大哥,你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林丹枫拿着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条,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篝火:“来的是一个青城派的高手。川中的内功与众不同,吸气的时候如同江河倒流、吐气的时候却弱如游丝,隔着老远我就听得出来。今日白天的时候他就站在顾乐安的身旁,算是他的保镖或者护卫,现在他来了,或许顾乐安也会同他一道过来。” 林丹枫说话果然没有半字虚言。 又过了片刻工夫,萧文明已然能够听出山下传来的,一阵阵的轻快脚步声,声音虽然轻,但十分确实,就是有一队人正在爬山。 不过要是没有林丹枫的事先提醒,萧文明或许还真的没法发觉。 萧文明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听人声走近,他便故意高喊一声:“莫非是顾百户来了?这么藏头露尾的做什么?何不光明正大地见面?” 顾乐安原本就没有偷袭的打算,被萧文明这么一喊,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似的…… 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走了上来:“爵爷果然在此……哟嚯,还在烤肉……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真是好兴致啊!” 萧文明冷笑道:“我是因为赶不上路程才勉强在这里露宿一晚上的。顾百户,你大半夜的没事爬山来干什么?总不见得是过来欣赏夜景的吧?又或者是怪我打了你山上的这几只野兔子,想来讨回去不成?” “哪里话?哪里话!爵爷这是哪里话?” “你不是来讨兔子的,那就纯粹是为了跟我打一架的吧?”萧文明起身扫了一眼,“只可惜你带的人太少了,四个人……连同你五个人,够我这位林大哥动手的吗?” “林大侠武功绝顶,我手下这四个护卫也不过是充充场面而已,又或者山里有毒蛇猛兽,帮我抵挡一下,岂敢同他动手?”顾乐安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这次上山我是有要紧的话,想同爵爷聊聊。” “聊聊?咱们白天不是刚刚聊过吗?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就是聊了个不欢而散。怎么?你白天还没聊够,晚上还要聊吗?” “此事异常紧要,非得连夜来谈不可。”顾着安说道,“同时也异常机密,今天白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多嘴杂不好深谈。” 顾乐安这么说无非是卖个关子,引起对方的注意嘛! 这种说话的小伎俩,萧文明根本就不会动心,原本他身边亦师亦友的谋士温伯明,就是卖关子的资深爱好者,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且卖关子的水平要远远凌驾于顾乐安,萧文明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有什么话?顾百户但说无妨。” “那我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了,萧爵爷乃是见识高明之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如今朝廷腐败,天下……” “慢、慢、慢、慢。”顾乐安这几句话刚开了个头,萧文明便觉得寥无新意,赶紧将他打断他,“顾百户,听你这开头,是不是想劝我造反?” 中国古代想当皇帝的人并不少,但真正付诸实施,挑起造反的人却没几个。 这个大齐朝也是一样,恐怕几乎所有的人都做过皇帝的梦,但是真正能够进行实践的人又有几个呢?大概伸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吧! 可是偏巧不巧,这些人萧文明几乎都遇到过,就比如白炎教的董鸿儒、又比如黑旗军的杨安平,或许还要加上康亲王,又或许还要加上萧文明本人…… 正因为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实在太多了,因此顾乐安这番说辞以及讲话的套路,萧文明听得耳朵里老茧都快长出来了,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顾乐安这边却被萧文明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表达的的确是要造反的意思,但造反毕竟是一件捅破了天的大事,顾乐安能说出口,并且当着对他颇有成见的萧文明说出口,其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却没料到自己这一番决心,换来的却是萧文明态度轻蔑的诘问,顾乐安都替自己赶到不值…… 然而说出口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造反的话都已经讲出口了,总不见得对萧文明说:我这就是说着玩玩的,爵爷不要放在心上吗? 于是顾乐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爵爷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讲的太明白。” “那么多的话,你就这句话讲对了。造反?我是明白人,你是糊涂人。我手下对付过的反贼都不是一个两个的了。告诉你吧,这种事情就跟偷鸡摸狗差不多,一个做的大点狠点,一个做的小点软点,就这点区别罢了。” “爵爷,你这话似乎……”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打断我。我的意思是,造反那是偷鸡摸狗的事儿,有道是‘宁可独偷一条狗,不可合偷一头牛’——造反这种事,从来都是一个人下定了决心,捋起袖子就干的,哪有跟别人商量着来的?还二一添作五呢!“ “这不是看在萧爵爷……” “你别看我啊,你现在说的信誓旦旦的,我要是一松口恨不得跟我称兄道弟,当场就拜了把子。可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咱们造反真的成功了,真的夺了天下,怎么着,难道你还肯跟我平分吗?大家一人一半,这可能吗?” 顾乐安也是属实没有料到萧文明会把造反的事情想得这样长远,真被萧文明这几句话问的是张口结舌:“萧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成功,你还想独吞不成?” “这个问题你别问我,你先问问你自己吧!” (本章完) /77/77155/26157608.html 0413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其实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是多此一举。 古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中国历史上那么多割据一方的豪强,哪个不想着统一华夏,这是人的野心,也是人的天性,无可避免。 不过也幸好有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和野心,才会有那么多杰出的仁人志士,总是付出自己不懈的努力,就只想要建造一个大一统的大帝国,也就是在这种过程当中,凝结成了中华民族的主体意识。 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顾乐安要是当场承认,萧文明也认他是个心口合一的好汉,然而这时的顾乐安,却选择做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爵爷这样讲,可就小看顾某了,称孤道寡、坐南面北,也并非我的夙愿,我只想造就一个清平世界,还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事成之后,自当拥以明主,顾某情愿退隐山林,终日读书耕田为乐……” 读书耕田以为乐?放你娘的狗臭屁! 救民于倒悬之人的就不想做皇帝了? 朱元璋的功劳总算够大了吧,将百姓从蒙古人几十年铁蹄的压迫当中解救出来,堪称是再造华夏第一功,可仍旧是当仁不让的当上了皇帝,更是不断的加强皇帝的权威,成为那时——又或者是历史上——掌握权力最多、最大、也最紧的一个皇帝。 人家就表里如一。 真心想要功成名就之后,退隐山林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初汉三杰之一的张良就做到了,可是历史上又有几个张良呢? 能够全身而退,除了张良本人之外,诸葛亮做不到、范仲淹做不到、李密做不到,其他人更是连边儿都别想摸。 就凭你顾乐安能跟真实历史上这几位仁人志士相比吗?把他们的名字提出来就是在骂你! “顾百户这么说,我怎么就不信呢?”萧文明对于顾乐安的表演丝毫没有动心,“这事不是嘴里说说就完了的小事,说过了也就算了,听过了就当没听见,你们还是下山去吧!” 顾乐安也曾经分析过萧文明的所作所为,看得出他也是个心怀意志的,原本过来还以为自己这样真诚的上门提出造反之事,萧文明就算没法当场答应下来,至少应该有所动摇,说上一句“容我三思”之类的话。 就算不动摇,哪怕萧文明表示坚决反对,甚至说要告发自己,这种态度也是可以接收的——至少说明自己想要造反,对于大齐朝廷而言,的确是一件要紧的事,需要萧文明这样身份的人作出反应。 可没料到,实际换来的却只是萧文明的嘲讽而已,仿佛顾乐安下定决心咬碎钢牙做出来的决定,而都只是一个笑话。 而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小丑。 戏已经开场了,角色也都已经亮相了,顾乐安都开场唱出了第一句戏文了,却没想到另一边的萧文明根本就不搭戏,硬生生把一出大戏唱成了冷场…… 这叫顾乐安这个角儿怎么收场? 要是这时候有观众 ,都该喝倒彩了! 这时救场的角儿到来了。 只听李全说道:“这位大人倒是有些眼光和魄力,如今这个朝廷也的确到了应当整顿收拾、另起炉灶的时候了!” 李全之话,正合顾乐安的心意,只是他一开始都认为,李全连同他身边的陆大石只不过就是萧文明的跟班随从而已,根本就没有单独发表意见的权利。 因此听了李全冷不丁说了这句话——这句与萧文明意见相左的话——让他感到一惊:“哦?不知这位应当如何称呼?” 李全站起身子,在闪动的篝火照射之中,他的身躯背后拉出长长的一道黑影,就仿佛一座生铁浇筑的佛塔:“在下李全,乃是黑旗军麾下头领。” 他虽然赞同顾乐安的意见,但对于这个朝廷命官还是怀着一丝戒心,说话不卑不亢,身体昂首挺胸。 别看李全在萧文明面前好几次都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但他手中这只铁枪,无论在长江南北都颇有名气,顾乐安也是颇有几分耳闻,因此他并不算言不由衷的说道:“哟,原来这位就是李铁枪啊!久仰!久仰!” 一个顾乐安就已经有够麻烦的了。 这家伙交游甚广,已知他和康亲王多有交情,要是再和黑旗军的李全勾连起来,那事情就会变得愈发复杂了。 于是萧文明赶紧站起身来,挡在顾乐安和李全之间:“别久仰不久仰的了,顾百户便是袭击你们黑旗军的苦主,李铁枪也是你刚刚对付过的对手,别装的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 可不是嘛! 这两人就在几天之前,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久仰?久仰个屁了! 经过萧文明这么一点,无论是顾乐安还是李全,陡然间发现他们两个虽然多少有些共同语言,但要是现在就客套起来,也未免显得太尴尬、太虚伪了…… 于是顾乐安又看了李全一眼,重又面向萧文明信息说道:“还是卑职疏忽了,爵爷毕竟是皇上甚至钦封的信义郎,深受国恩,造反之事同你讲,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那卑职就告辞了!” “哦?是吗?你这就想走吗?就不怕我告发你吗?”萧文明的话不像是在提醒,也不像是在威胁,只不过是一种试探而已,试探一下顾乐安脑子到底好不好使? 顾乐安倒并没有辜负萧文明的试探,冷笑道:“爵爷想去告发,那就尽管去好了,只可惜这里没有人证,也没有旁证,就怕朝定不会采信,反而认为爵爷是在诬告。” 这个回答还算不错,可以打七十分了——百分制。 要是再加上一句:萧爵爷也同黑旗军颇有交情,不知朝廷知道了会怎么看——那就可以打一百分了。 “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于顾乐安的回答,萧文明还是挺满意的,但也仅限于此了,“你就走吧,不过我劝你今后好自为之,造反可没那么容易!” 经过顾乐安这么一搅和,让山里原本诡 异沉重的气氛反而变得轻快了起来。 几个人饱餐一顿之后,半梦半醒地挨到了天亮,便顺着原路返回了临海屯。 自己的家就在眼前,萧文明却不放心李全和陆大石两个人,又亲自送他们来到长江边上,亲眼看他们登上渡船,借着风势往长江以北而去,这才放下心来,想要同林丹枫一起返回临海屯。 然而林丹枫却说:“兄弟,我这次离家久了,许久没有回家,家父必定挂念,我也挂念着家父。不如就先告辞,回苏州府一趟吧!” 萧文明好不容易抓住林丹枫,赶忙说道:“那可不行。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和林大哥商量呢!这件事可随同小可,非你林大哥出手不可。” 萧文明说的事情当然指的是要依托林丹枫的江湖地位,建立一套情报网络。 虽然受困于现在的科技条件,这套情报网络不可能像后世那样,做到哪里发现了什么事情,不过一秒钟就能传过萧文明耳朵里。 但只要网络建立起来,就能达到耳聪目明的效果,那就相当于别人有了无限的优势。 林丹枫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却反问了一句:“哦,有什么事这么急吗?” “说急倒也没那么急,其实也不在乎一天两天……”萧文明老实回答道。 “那样就好。”林丹枫也很老实,“那么我且回苏州城一趟,料理一些手边的事务,去去便回,误不了兄弟的大事,可好?” 萧文明想了想:苏州城距离临海县也就一天的路程,林丹枫这么一去,在家里停留个三四天的,最多不过五天时间便能重回临海屯了。 建立情报网络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也没有急迫到一天都耽搁不起。 于是萧文明便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好,不过还请林大哥早去早回,我在这等着你呢!” 送走了林丹枫,萧文明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然而迎接自己的第一句话,却是萧文秀不无哀怨的感慨:“弟弟这次回家,总算可以多呆两天了吧?” “是啊,这大半年的……” 萧文明在出门在外的日子,要比留在屯里的不知多了多少——虽然没有一刻是在清闲摸鱼的,却也是实打实地耽误了屯子的发展。 但是反过来讲,临海镇的发展也的确陷入了瓶颈。 说起来好听——说是沟通海外贸易的中心,但其实是这种“二道贩子”模式,已经几乎发展到了极限,确实也已经到了应当转型的时候了。 不过摆在萧文明面前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事项需要改进:那就是在同黑旗军的交战当中,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临海屯的防御力量处于一种异常空虚的状态——要不是有萧文秀坐镇作为主心骨;要不是萧文明先见之明,留了一百老萧家军的弟兄在屯子里;要不是他平时还做了些好事,出事的时候赶来帮忙的人不少…… 否则这回非被杨安平抄了老家不可。 /77/77155/26157609.html 0414 纺织业 在萧文秀的提议下,萧文明曾经是想建立过防御工事的,但是除了资金紧张难以投入建设之外,最主要的是萧文明认为临海屯的地理位置,应该可以保证他这个后防基地是十分安全的。 这里又在长江以南、又在大海旁边、又是大齐帝国的腹心之地,大概率是不会出事。 但偏偏杨安平就这么打过来了——甚至是到今天,萧文明都没弄明白,杨安平为什么会冒险打过长江? 但越是要应对这种出乎意料的攻击,就越是需要事先做好防御的准备。 于是萧文秀再次提出了这样的提议:“既然弟弟要在屯子里多待些时间,有了空不如多修建一些城墙,免得下回再遇到敌人的时候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萧文明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说道:“城墙既然要造,那就要造最好的,随便糊弄两下,人家拿个锄头在墙角那一刨,就能把墙头刨塌了,这种豆腐渣工程我可不要。” 萧文明有这个想法,那也是在他看过了顾乐安修建的前进屯之后受到了刺激,才做出的决定:老子的临海屯经营了好几年了,靠它供养出来的军队,那也是南征北战、威风凛凛,也是有底蕴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你这个土财主比下去了! 修建城墙容易。 萧文明原本就在临海港里养着日常维护、扩建码头的工人,干的也是土木工程之类的重活,只需要略微地换个项目,就能把城墙建设起来。 可问题是变造城墙需要的钱呢?那怎么解决? 当初萧文明建设海港的时候,多一半的物资材料都是从董婉青那里暂借的,也就是从泉州市舶司那里暂借的。 这笔暂借的钱,萧文明已经还了一大半了,后来因为市舶司副提举董家的儿子董鸿儒东窗事发,被萧文明发现他就是所谓白炎教的“炎尊”,因此欠董家的钱萧文明也不还了,全都交给董婉青,存在她的名下。 而董婉青自从白莲教起事以来,一直寓居在临海屯内,不曾走出去一步,萧文明给她的钱自然也没处花——据说全都存在萧文秀那里,董婉青身边只留一两张欠条作为凭据。 反正不管怎样,再从董家那边弄来建筑材料是不可能的了,所有的成本都得萧文明一力承担。 这几年萧文明赚的钱也存了不少下来,现在他手边的现银,也有个五六万两银子,初步测算下来,这些钱全部掏出去,大约也能够修建半座城墙,算是有了启动资金。 其余一半的经费,萧文明可以慢慢再赚出来,不过这样的做法相当于把萧文明资金池全都掏空了,也就不再会有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 要是再来一场大战,说不定萧文明更新装备、赏赐士兵的银子都没有了。 想要再攒一笔钱出来,无非是开源节流而已——节流是做不到的,那就只有想办法开源了。 恰巧,正在这个时候,临海屯里来了吏部派来的两个公差。 他们过来也没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什么大事,就是把吏部定制的信义郎的文蝶、印章、一整套朝服,给新晋的信义郎萧文明给送了过来。 这些东西要和不要,萧文明都在可与不可之间——没有也没什么可惜的,拿着也不烫手。 特别是那一身朝服,之前毅亲王在萧文明离京的时候,就让宫里的造办局特意给萧文明定做了一套,如今吏部又送了一套过来,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并且吏部定制的朝服质量,显然比宫里的要差了许多。 就连萧文秀也说:“还是毅亲王他老人家疼你,一样的一声朝服,老王爷送给你的就板扎得多!瞧,吏部你带来的,也就面料风光一些,衣角的线头都抽了丝!” “可不是嘛!”萧文明也比对了两件朝服,宫里用的都是进贡的绸缎,缝衣服的也都是宫女一针一线用心做出来的,比起吏部那些大老粗大人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偏就是这番对比,给萧文明提供了灵感:是不是也可以再临海屯里发展纺织业? 原本在整顿全屯土地的时候,萧文明就有过这样的打算——一半地用来种粮食之外,另外一半地则是用来种植桑树的。 种桑树是为了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养蚕宝宝吗?养了蚕以后就可以缫丝,就可以制作丝绸,也就有了完整的纺织业。 经过几年的养成,这几百亩桑树,都已经长得郁郁葱葱,正到了可以采桑养蚕的时候了! 其实萧文明从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打算:想要发展经济,发展现代手工业,纺织产业是一道绕不去的坎儿。 世界各国,在完成了原始积累之后,无不都是以纺织业家的——就比如大英帝国的毛纺织业,美国的棉纺织业和日本的丝绸纺织业。 等到中国崛起的时候,那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管是纺织业怎样的细分门类,全都插一把手,反正是叫所有的竞争对手浑身难受。 只不过这项事业,就好像建立情报网络一样,因为萧文明过于繁忙,而暂时搁置了,如今萧文明又有空闲的时间,又有迫切的需求,正到了旧事重提的时候。 不过好在萧文明虽然没有一门心思的发展过纺织业,但是准备工作其实是做了不少的。 首先是机器。 分散式的私营手工业,萧文明当然是看不上眼的,要办就要办成规模的工厂,哪怕暂时无法实现流水化作业,也要把所有的机器全都集中在一起,同时运转。 这样才维修和管理起来,都要容易的多,生产出的东西也很容易进行统一的存储、流转和销售,很大程度上发挥集聚作用,自然也就能够降低成本。 并且大齐朝的纺织业十分发达,已经出现了比较先进的手工纺织机、纺线机、缫丝机等机械,对于这些机器萧文明当然是要进行改进的。 特别是动力方面,可以从手工动力慢慢向畜力、水力乃至最后的蒸汽动力、内燃机动力方向发展。 但是这样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发展都太长远了,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做到,只能做一些细致末节上的改进。 就比如说:让铁匠铺的马青,把现有纺织机上所有的金属物件全都检查一遍,发现有摩擦过大、磨损严重的,全都进行改造更换,这样纺织机运作起来就省力得多,制造出的产品质量也好的多,就连故障发生的几率也减缓了许多。 其次是劳动力。 这就更好解决了,中国古代社会男耕女织——只要不是太懒,女子大多会一些纺纱织布的技能。 江南地区更是如此,上到六七十岁的老妪,下到十七八岁的姑娘,那个不会纺纱织布?只不过受困与工具和个人的技能,他们制造出来的土布和绸缎,质量良莠不齐,放到市场上竞争力不足而已。 而萧文明一下子打出了临海屯的名号,张贴出募集纺织工人的告示,开出比寻常高出数倍的工资,一下子就招揽了四五百个职工,可以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进行纺织,之前还特意给他们进行了培训。 负责培训的,一个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她编织的手艺也是远近闻名;另一个则是暂时寄居在临海屯的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 苏舜钦的刺绣功夫乃是一绝,还在暖香阁的时候,江南多少文人才子一掷千金,只想换他一条亲手刺绣的手帕,往往都不可得。 如今由他们两个亲自培训,两家纺织厂的工艺水平突飞猛进,造出来的织品质量又好又稳定,产业集聚效应的优势一下子就体现下来了。 最后的原料问题,就稍微难以解决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萧文明发展纺织业,多少带着一些临时起意的意思,靠他自己临时缫丝、纺线准备原料,肯定是来不及的了。 不过同萧文明有生意关系的商人们,有不少是专门做纺织品生意的,向他们暂时挪借一些原材料,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可以不用付现银,赊账就可以了。 于是从萧文明下定决心,不到十天的时间,萧文明开办的一间棉纺厂、一间绸缎厂,便马不停蹄地开工了。 并且很快第一批产品,就摆在了萧文明眼前——果然没有让萧文明失望,这批面料拿出来,质量比起宫里造办局拿出来的丝毫不落下分,甚至还隐隐超越了一些。 这还不算完,萧文明又请苏舜钦,用这批绸缎为底子,专门绣了几条帕子,又请同自己相熟的大商人过来一同品鉴品鉴。 一时之间,七八位大商人齐聚一堂,都饶有兴致地赶过来参观萧文明的临海屯制造出的第一批产品。 这几个商人都是商场的老手,其中好几个更是做惯了丝绸生意的,萧文明拿在他们眼前的这几条帕子,不过是巴掌大的面积,可依旧看着他们眼睛一热。 尤其是金陵城里的大富商张守古,看了更是啧啧称叹:“爵爷,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爵爷果然出手不凡!刚入此行,拿出来的东西,就快把金陵城里的老字号比下去了!” (本章完) /77/77155/26157610.html 0415 一万两 这些大商人最懂得维持官商关系,萧文明钦封信义郎没几天,他们全都已经改了口,一口一个“爵爷”地叫得热络。 虽说是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商人的话并不能百分百地相信,但他们就算是吹牛皮,也得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尤其是刚才说话的张守古,他原本就是金陵富商中挑头的人物,听说又给自己捐了个七品小官做,说起话来当然不能满嘴跑飞机,多少还得有点根据。 萧文明拿出这样的商品,张守古这样的大商人,自然还能泰然处之,可是其他小商人却嗅到了危机。 就比如那个据说和张守古有些沾亲带故关系的张大户,就是满脸的忧虑:“爵爷的东西好是好……可这些东西要是投到市面上,咱们的货色可就没人买了……对了,我想问问爵爷,像这样的绸缎准备一匹卖多少钱?” 张大户问出了所有商人都想问的问题。 萧文明拿出来的绸缎那是眼见的好,这点无话可说;可要是定价过高,自然买的人也就少了,对原本的绸缎生意,自然也就产生不会有大的冲击,这是所有商人所盼望的最好的结果。 因此他们都想打听一下这些绸缎的价格,不过商品价格那也是经商的核心机密,萧文明不说,谁敢问? 除了张大户以外。 张大户和萧文明的交情非浅,并且萧文明好几次祸端,都是因他而起——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并且张大户平时就维持了一个口无遮拦的人设,问题从他嘴里问出来一点也不稀奇。 在中国古代,绸缎的价格几乎可以看做经济的晴雨表——因为绸缎这种商品,本身是消耗品,价格却又十分高昂稳定,并且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可以不断地增长,这最能体现一个时期经济状况的代表性商品。 特别是在唐朝的时候,绸缎甚至可以作为货币来进行流通。 大齐朝的货币体系基本上可以看成是银本位,而绸缎的价格大抵可以和白银挂钩,一两绸缎的价格几乎可以视作一两白银。 一匹成色普通的绸缎,差不多正好是一斤的分量,那也就是值十两银子;那些成色好的,用的原料更足,分量自然也就更重,相应的价值也就更高。 在这种价格体系下,做绸缎生意的商人——特别是那种打通了生产和流通全领域的大商人——差不多可以获得十成十的利润。 也就是说一匹十两价值的绸缎,他们卖出去就能赚其中的五两银子,这个价格也是几乎所有商人心照不宣默认下来的价格。 然而萧文明却说道:“我生产出来的这些绸缎,跑去苏舜钦姑娘的手艺,一匹的成本,大约也就二三两银子,赚一倍的利润,五两或者六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吓得所有的在场的商人全都汗流浃背。 就这样的质量,这样的价格,还不在市场上杀疯了? 只要萧文明临海屯出产的绸缎,一天不卖光,那就没有人肯当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冤大头,去买那些价高质次的产品。 并且按照萧文明一贯的性格,他任何事情要么不搞,要搞就把它搞大,看他摆出来的排场,一旦全力以赴的进行生产,那么出产的绸缎必然如同长江大河一样无休无止,这不是把其他的商人往绝路上逼吗? 当然了,这些商人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 打价格战固然是打不过萧文明的,那就可以断绝同萧文明原料的供应,让他没有棉花可以纺线,没有生丝可以编织,让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种行为要是付诸行动,那就相当于同萧文明彻底撕破脸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就算你萧文明都是信义郎“爵爷”了,可是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到了让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谁还管你是谁! 这些商人虽然可恶,但毕竟还有许多老百姓靠着他们吃喝生存,萧文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将他们彻底打倒的意思,多少也还留着一手。 因此他高声宣布:“今天请大家来,除了看一看我的绸缎之外,还有几件事情要宣布,也是跟这些绸缎有关的。” 听到这里,在场的商人们无不竖起了耳朵,唯恐漏过一个字。 只听萧文明明确的说了几条意见。 第一条,他的绸缎虽然成本足够的低、质量却足够的好,通常的绸缎十两银子一匹,萧文明的绸缎卖到十五两、二十两照样有人来买,萧文明没由来和钱过不去,定价也不能太低了。 第二条,暂时放弃和现在的商人进行直接竞争,也就是这些绸缎并不直接投放在国内市场,而是统统通过临海港的途径,卖到外国去,赚外国人的钱,也免得萧文明大生产带来的冲击一下子把大齐朝的经济给冲垮了。 第三条,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但是萧文明现在缺钱花,无论是人工、机器、还是原料,都需要花钱,前两者还好说。原料成本那个是大头,并且常年累月,一刻也不能少,靠现在这种赊账的模式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手头还是得需要一些资金进行流转。 因此萧文明诚邀在场的商人,这些在萧文明眼里都有些实力的商人入股经营。 第一条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听了算是松了口气。 第二条涉及到海外贸易,在场的人就算原先不懂,在同萧文明进行过那么多次交易之后,也都有了个大概的概念。 至于第三条,这些个商人就有些不太理解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们,这里萧文明运用的是现代企业制度,准备开一个股份有限公司,这些商人的经营模式按照现代经济学的划分,基本上属于个人独资或者是合伙企业,股份制经营他们完全没有概念。 于是萧文明又极有耐心地向他们仔细做了一番解释,特别是像这些商人说明:他们虽然入了股,却和自己并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是一起合作做生意而已——赚了钱大家有分红,就是赔了钱,损失的也不过是出资的那一部分,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光了算。 萧文明的话说起来倒还是挺中听的,似乎对商人们进行经营很有利,做生意就算赔了钱,也有一个上限,不可能一不小心就倾家荡产。 本来嘛,这种现代企业制度,原本就是为了鼓励工商业的发展而产生的,当然对他们有利了。 至于他雇佣的工人,萧文明作为牵头揽总的人物,当然也必须要收买人心,给的工资都是高高的,各种福利也是给的足足的,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因为马克思说的好啊,工人阶级原本就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萧文明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的终结者给培养出来了…… 被挂路灯的,萧文明可不想干,先贤的话言犹在耳,怎能不让萧文明感到胆战心惊? 并且萧文明还知道,长年累月在一起生产劳动的工人,无论是意志品质还是组织纪律,都是最强的,他还打算从里面募集一批熟练的人,补充进自己的萧家军呢! 不过这些事情都同你面前的这些商人没有关系,现在要做的,还是鼓动这些让人入股,缓解现在自己紧张的资金压力。 萧文明的承诺和保证越是信誓旦旦、越是前景远大,这些商人就越是不肯相信。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呢?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吗? 老实说,萧文明从他们这里拿了钱还要给他们分红,光这一点就让他们感到不安心,不如干脆直接了当的说:老子我被皇上封为信义郎了,是件大好事,大家该送礼的都要送礼——没钱的送个七八十两银子不嫌少,生意做得到大,成百上千人的银子往萧文明这儿送,他也不嫌多。 好比这样明目张胆的摊派,反而能让这些商人们安心、放心。 反正官服盘剥欺压商人,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都习惯了,并且萧文明打出来的这个理由倒也还算过得硬。 可是现在这个入股的办法,这些商人那可真是听所未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有当官为宦的,挑着自己来发财? 并且承担的风险也极其有限。 能有这样的好事,大家都不敢相信…… 一时之间,满堂的宾客都陷入了寂静。 这一点萧文明也意料到了,这些商人说起来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赚的钱都是几辈子享用不尽的,根本就没有动力去接受新事物,自然也就不愿意去冒任何一点点的风险。 这时的萧文明点出了张大户的名字:“大户,你先表个态吧!我带你一起发财,你肯不肯出点银子——一万两。你不会跟我说你拿不出来吧?” 萧文明跟张大户是什么关系——是他三回的救命恩人! 萧文明用他做突破口,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了。张大户也就是贪了一点,但并不蠢,也料到萧文明是会拿他说话的。 然而话到嘴边,张大户还是不由得一愣,不敢立即下决心:“爵爷,这个……这个……一万两……” (本章完) /77/77155/26158241.html 0416 太难了 “怎么?你有难处吗?我就问你,你对老子的信任难道还不值一万两银子吗?你小子现在有这样的身家,是仗着谁才有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真是灵魂拷问。 可不是嘛! 比起在座的其他商人,张大户也就是个“贫下中农”,也就是靠着萧文明的特殊照顾,才能和张守古这样的大富商平起平坐。 而现在张大户的生意开始做得风生水起,但其实其中九成的生意都是靠着萧文明,要是萧文明这里一断,他立马就会重新变成一个小商人。 于是张大户一咬牙:“那行!爵爷的话,我信!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爵爷多等半个月,我立刻给你送过来!” 别说等半个月,就是等一年都行! 甚至只要由张大户这里打开了股份制经营的缺口,萧文明甚至可以不收这一万的银子,光给他一个干股都行! 不过这话,萧文明不能挑明了,装出欣欣然的样子:“看样子我平时真没白关照你啊!” 说罢,他又扭头往张守古脸上看去:“我说张员外,听说张大户还是你家的亲戚吧,他都掏了钱,你不也得来点股份?” 萧文明特意在“亲戚”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是有他的道理的。 张守古其实屁股并不干净,尤其是他的亲眷当中,有莫名其妙就信了白炎教的,并且还捐了不少钱出去,要是朝廷认真追究起来,给你扣个“反贼”的帽子,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这点隐情,别的官员可能不知道,但萧文明心里却是门清,虽然现在看在是生意伙伴的关系上,萧文明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但是真要把他逼急了,立刻就能变成刺向张守古心脏的匕首。 “那么,那么我也出一万!” “一万两?就这么点儿?”萧文明眯缝着眼说道。 张守古一咬牙,眼睛往张大户那里一瞥:“我出三万两!就算是孝敬爵爷了!” 要不是看着萧文明的关系,张大户想跟张守古攀亲,张守古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他都出了一万两,张守古能和他一样吗? 一掏就是三万两,光从数量上就知道这俩姓张的,就不是一个体量。 张大户和张守古表了态——尤其是后者——一下子在商人当中起到了示范作用,一改之前犹豫的态度,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投资,承诺出资都在两万两左右,让第一个出来说话的张大户反而成了里面最少的一个股东。 于是乎,只一个上午,萧文明就一下子募集到了五十万两银子,比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后,从头到尾赚的还得多! 并且萧文明手里有兵有权,还有政治地位,不怕这些商人给他自己开空头支票,承诺的投资总要到位的。 这样还不放心,萧文明又拿出了事先草拟好的“公司章程”,请在场所有出资的商人签字画押,并且这些章程还都不只是一份而已,而是让屯子里教子弟念书的教书先生,抄写了二十多份出来,请在场所有的商人在每一份上面都逐一签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份公司章程可不是由温伯明代笔的, 而是萧文明亲自写出来的——温伯明虽然是诗词文字的大家,但是写这种东西,那他就不如萧文明了。 二十多份章程要逐一签字,让这些原本就不怎么动笔的商人们,写字写得手腕直发酸,可就是写断了手,也得往下写啊! 在他们眼里,什么公司章程的根本就不懂,就把它看成一份欠条了——出资的自己就是债主;萧文明那就是欠债的;至于其他商人,既是债主又是见证人,并且一下子筹集了十几个商场有头有脸的见证人…… 岂不美哉? 他们虽然认识到了这份文书的重要性,但对重要性却还缺乏足够的认识。 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萧文明还在起草的章程里动了一些小手脚——真金白银,他自己一分钱不出,却以临海屯的土地,自己手里的工人和机器,以及工艺技巧作为股本,占新成立的公司总股份的百分之五十一。 也就是他一个人,就有了对抗所有其他股东的发言权和投票权。 至此,以萧文明为牵头成立的临海屯织造厂正式成立! 与其说是织造厂,不如说是织造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更加恰当一些。 只不过这个概念太新潮了,只怕这些商人很难以接受,还是叫的稍微朴素一点为好。 公司已成立,并且作为股本的资金马上就要到位,似乎光明的前程就在萧文明眼前,让他异常高兴,见已到了中午时分,便留在场所有的商人,摆了一顿筵席。 席间觥筹交错,言不由衷的好话,说了不知多少,笑的萧文明脸都麻了。 不过这顿饭萧文明也没白请,其中不少商人是知道萧文明受封信义郎,特地过来道喜的,甚至还准备了一些礼物,正好趁着吃席的机会送给萧文明。 他们送给萧文明的这些金珠美玉虽然价值不菲,可一不能吃、二不能用,换成真金白银还得费一番功夫,不过也都是些贵重难得的好玩意儿,萧文明变收下了。 就是席间两个商人特地运用了几匹上好的绸缎,想要送给萧文明,可这几匹料子看着描金绣银、价值不菲,但同萧文明新出产的那几块绸缎一比就落了下分,让他们说不出的尴尬。 萧文明同这些商人说话的时候,萧文秀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一直在后面藏着偷听,什么股份、分红、股本之类的概念,那些商人听不懂,萧文秀当然也听不懂。 只是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老弟,你说咱们家出产的绸缎,却不在咱们大齐朝国内销售,完全靠海港卖给外国人,那能行吗?” 萧文明狡黠地一笑:“老姐,你还是太老实了,人的心意是会变的,一时半会儿我是不打算在国内销售,可保不齐今后呀!” “你怎么办纺织厂这事我不管,就一条,咱们临海屯的城墙,你得早点给我修起来,还这么光着,要是别人再打进来怎么办?我可不放心!” “老姐,这你又搞错了,事情恰恰相反,办纺织厂你倒得帮我盯着些,至于修城墙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这话又是什么道理?” “有什么道理我也不用说,你往 下看就知道了。” 萧文明还真不是个乱放嘴炮的人,他既然答应了让姐姐萧文秀放心修城墙的工程,他果然就是说到做到,答应了之后便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修建城墙的事务上。 万事开头难,修建城墙,最看重的就是打地基了——地基打得怎么样,在一开始就决定了城墙的规模有多大、高度有多高、厚度有多厚,以及整座城墙能够坚固到何种程度。 萧文明做事向来大手笔,原本他就担心影响了临海屯建成的规模,所以排斥兴建城墙,但是现在不得不建了,那么城墙的规模一定要大,别只圈个一亩三分地,自己住在里面就好像笼子里的小鸟一样。 也不知是把敌人堵在了城墙外头,还是敌人把萧文明关在了城墙里面。 而临海屯几乎是建立在一片毫无地势起伏的平原之上,没有任何山体可以作为依据和屏障,虽然施工难度小了许多,但是工程量却大大的提升了。 并且除了城墙之外,城墙还得先挖一条护城河,又平添了不少工程量。 不过好在萧文明刚刚从富商那边筹集了一大笔资金。 虽说是这笔钱,按照性质属于是企业注册资金,应当专门用在经营制造厂生的,但是大齐朝又没有纪检委,也没有工商局,谁去管理是不是专款专用?谁去管理有没有挪用注册资金? 只要保证织造厂能够正常运行,定期给这些商人分红也就醒了,他们横竖不会有意见的。 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想要撤股怎么办? 那就要看看公司章程了,萧文明的章程上写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想要撤股?倒也不是不可以:一是要将所有的利润吐出来,第二要全体股东三分之二的多数同意那才行。 等到这一套流程走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几万两银子的股本——萧文明就是现攒,都能把它攒出来! 于是仗着手头有钱,萧文明又是招募人手,又是采购原材料,又是制造工具,就按照金陵城的五分之一大小来修建城池。 萧文明的野心虽然大,但还没有大到无知的程度。 金陵城又有南京之称,一直以来都是南方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才到达了现在的规模,萧文明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就超越南京,甚至哪怕仅仅是接近,那都是不可能的。 五分之一差不多了,足够萧文明施展拳脚了。 萧文明正扑在工地上的时候,林丹枫如约回来了——这位大侠果然是言出必行,说是去去就回,果然是去去就回! 萧文明见了高兴,同他略微寒暄了几句,便谈起了建立情报网络的事情。 林丹枫武艺高强,交游又广,原本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难事,可一听萧文明交代的是这件事,他却面露难色:“贤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可你这个想法也太……太大了!武林里那么多门派,各有各的山头,各有各的主张,有的连宗教信仰都不一样,你信佛、我信道,就是同样信佛的,也分尼姑、喇嘛、和尚,要他们串通在一起来给兄弟递送情报,那可太难了!” /77/77155/26171333.html 0417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不对吧?我常听别人说,说李林大哥乃是江南武林盟主,你说句话难道不管用吗?又不是让他们各派合并,也就是互相传传话而已,有那么难?” 林丹枫摆摆手:“什么武林盟主,其实不过是大家捧我而已。当着面或许还能卖我几分面子,可背地里就不知道怎样了。” “那就不能请江湖上几个头面门派的掌门一起开个会、吃顿饭,大家达成的共识。事情是不是就能就好办一些了?”萧文明建议道。 听了萧文明这个建议,林丹枫眼神一闪:“兄弟果然是大手笔!你这一句话不说不要紧,说出口,那可就是一场武林聚会,像这样大规模的聚会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我所知,上次那么多门派聚会,还是太祖朝的时候呢!大旗太祖皇帝,武艺高强,据说原本也是江湖人物,为了对抗前朝暴政,便聚会武林群雄于华山之巅,这样的盛况也是两百余年所未见!” 这个情况就有意思了。 原来上次想到利用江湖人士的力量的,居然就是大齐朝的开国皇帝,而萧文明偏偏和他想在一起了…… 那这事就不得不加倍小心了——一旦被人告了个有“不臣之心”,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不过建立情报网,萧文明是一刻也不想耽搁的——有总比没有好…… 那就干脆来个折衷之策,武林大会什么的也就别开了,让林丹枫靠着自己的人脉,一个门派、一个门派地去疏通。 当中要遇到什样的困难,尽管跟萧文明说;要用到怎样的资源,全都由萧文明这边提供;哪怕到最后做了无用功,情报网络并没有能够建立起来,那至少也在江湖里混了个脸熟。 这些武林人士拿了萧文明的,碰到了事情还不得给萧文明留上几分面子? 并且萧文明还撂下了一句狠话:“这些所谓的江湖人难道就是铁板一块?难道就清高到了水米不进了吗?区区一个董鸿儒,顶着个白炎教反贼的名头,就笼络了那么多江湖人士。哼!老子现在就是信义郎,朝廷正经册封的爵爷,难道还比不过他姓董的?我就不信了!” 这话还真激起了林丹枫的脾气。 林丹枫原本就主张江湖应该有江湖的规矩,大家习武强身、快意恩仇,互相之间有些矛盾,有些门派之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不要插手政治,不要想着升官发财。 可偏偏董鸿儒的白炎教,将这种正常的江湖秩序给搅乱了,让他这个不是武林盟主的江南武林大佬,自从白炎教起事以来,一直忙着调停各处的关系,为此林丹枫不知费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思,早就对白炎教憋了一口气了。 “行!有兄弟这句话,我一定尽力去做,非得给你做出个子丑寅卯来!” 萧文明手边的事儿多,又要主持城墙的修建,又要关照情报网络的事情,再加上临海屯的其他事务,把他忙了 个不可开交,就算是有温伯明帮忙,也让他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 并且这些事物又多又杂,真能把他搞个筋疲力尽,远远不如领兵在外打仗时来的单纯。 这样一来二去的,萧文明反而把经营织造厂的事务给落下了。 这也是件大事,并且织造厂刚刚开展业务,很多事物还没有步入正轨,这也需要有人在那边盯着。 萧文明原想让姐姐萧文秀主持事务的。 然而前几年,萧文秀坐镇临海屯,那时候已经几乎将他的精力全都耗尽了,并且临海屯还有不少家长里短的等着她去处理,织造厂里主管生产的一些内部事务,她还能帮着料理,可是进货、出货这些要同外界打交道的事,他做起来就力不从心了。 好几次,萧文秀都找到萧文明跟他叫苦,说是要把她这个老姐累死了…… 看样子,非得再找个帮手不可了。 帮手倒也不是找不到,温伯明就是一个。 虽然温伯明并没有经营工商业的经验,但是他的聪明才智摆在这里,只要肯学,怎么会学不会? 然而温伯明就是不去学——读书人耻言黄白之物,虽然他也知道金银乃是生存之本,并且每年从萧文明这里拿到的银子也不少,可就是不愿去帮萧文明经营织造厂。 可以说是温伯明带着一些虚伪,也可以说这是读书人最后的一点坚持。 萧文明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勉强他。 排除了温伯明,萧文明便将目光又转向了另外一个人,而当萧文明将这个任务交给此人之时,就连她本人都感到了莫大的惊讶。 “什么?你……你要把织造厂交给我吗?”说话的人乃是董婉青。 董婉青是个思路很清爽的人,她知道凭借自己的身份,虽然萧文明和她的姐姐并没有严格的限制她的自由,但其实和半个囚犯差不多,毕竟她的亲哥哥就是白炎教的炎尊,而她自己,也当过白炎教的圣女。 “交给我,你放心吗?” “放心,当然放心,有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搞织造厂是我现在的头号业务,我要是不放心你,怎么可能交给你去办理?” 萧文明的话已经足够让董婉青感动了。 如今这个世道,满世界都是要捕杀她的人,自己的哥哥虽然逍遥法外,但去投奔她就无异于自入火坑,董婉青能在临海屯保住一条性命,有一个容身之所,并且不愁吃喝,还有人伺候,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萧文明非但没有赶她走,反而还对她抱以足够的信任,甚至能唯以重任,这怎能不让董婉青感激涕零? 然而这位董大小姐却是个要强的女子,虽然对萧文明感激到了极点,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咬着牙装出十分冷静的样子:“好一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凭爵爷这句话,我一定帮你把织造厂给办好了!” 萧文明并 没有看错人,董婉青也没有说错话,萧文明交给董婉青的织造厂不过刚刚起步、方兴未艾而已,董婉青却将她经营得风生水起。 这也并不意外。 董婉静原本就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董家家大业大,也给她了一个镖局让她经营,说是可以替家里分担一些事务,其实不过是让这位大小姐耍着玩玩的——赔了、赚了都无所谓。 可董婉青却将镖局经营得蒸蒸日上,甚至一眼就看出了萧文明的商业潜力,第一个和萧文明建立起经贸关系,也因此才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除此之外,董婉青担任白炎教圣女的经验,也让她懂得了收买人心的办法,处理织造厂这样一些简单的人事关系更是得心应手。 在她的经营下,织造厂从采购原料、生产加工、物流流通,一直到行销海外,整个流程都运转得无比顺畅,短短一个月的公府,活生生就给萧文明净赚了两万两银子出来。 这样一计算,萧文明的织造厂只要生产经营一年,就足以回本了,刨去分红的部分,萧文明只要花费四年的时间,就可以攒够钱,将织造厂所有掌握在别人手里的股份全都收购回来。 做是可以这样做,技术上不存在难度,但是有没有这个必要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萧文明制造厂办的越来越好了,麻烦也就自己找上来了。 这一天萧文明又在修建城墙的工地上,董婉青带着自己的丫鬟静怡跑了上来,开口说出的话却不伦不类,让萧文明摸不到头脑:“你知道吗?咱们家出产的丝绸、棉布,都被谁买走了吗?“ “被谁啊?“ “都被倭人买走了。“ “那又怎么样?我原本不就是说了嘛,咱们家是要先走海外贸易的,咱们临海港里交易的倭人又最多,被她们买走了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至于你就这么巴巴地跑来吗?瞧这大冬天的,头顶上都冒了汗出来。” 董婉青并不是一个嘴碎的人,她这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知道什么!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家之前同倭人做生意,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同我们交换的,只有靠真金白银来买我们的各种商品,然而金银却是要从地里挖出来的,可不像咱们家的绸缎布匹,说能造就能造出来。”潜移默化之间,董婉青已经在用“咱家”来称呼萧文明的生意了。 “你这话说的有点意思。我似乎有些听明白了,可似乎却还有些糊涂……”萧文明蹙眉道。 “糊涂?糊涂就对了!咱们原本在海港上出售的商品,都是从各地商人那里收过来的,倭人就已经难以将这些商品全都吃下去了,总会还留下不少,留给其他过来做生意的小商人。可最近又新加入了咱们自产的货色,倭人却依旧能够一口吞下,你猜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发现了新的金山、新的银山? /77/77155/26180427.html 0418 平起平坐 要是发现了金山、银山,并且还是规模极大的,风声必定会传到萧文明耳朵里,而他现在耳根却十分清净。 因此这个可能性,显然,不可能。 还不光是采购资金的问题,倭国就这么大的体量,萧文明的工厂一开工,那么多商品涌进去,一瞬间就能将倭国整个市场给冲爆了。 原本这也是萧文明想要摧毁倭国的经济,并且在背后实施控制的手段之一。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外国人找到了商品流通的一个新的渠道,形成了新的循环。 换句话说,就是倭人像萧文明一样,也成了二道贩子,收购了萧文明出产的丝绸和布匹,一转手又卖给了其她人。 这个做法其实倒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赚钱,只不过就是个方式方法的问题,不寒碜。 萧文明就是觉得有些好奇,好奇到底是哪个大聪明,居然一不小心就学会了萧文明的花招,更好奇自己出产的那么许多商品,到底又转手卖给了谁? 因为萧文明的绸缎虽然目前属于是在打折酬宾的阶段,但绸缎毕竟是绸缎,价格并不便宜,一下子能够吃进去这么多商品,并且用的还是二道贩子的价格,那说明其体量也肯定小不了。 董婉青虽是个女子,但办事精细一点也不逊色于须眉,她既然能来报信,那就说明肯定不是风闻言事,必然是查到了一些真凭实据的。 果不其然,董婉青来找萧文明反映情况之前,早就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情况。 董婉青早就打听清楚了:是倭国人另在别处设立了一个市场,从萧文明这里采购来的名贵绸缎和上好的棉布,一转手就卖给了别人。 据说这市场极其热闹,甚至比萧文明的临海港都不在以下。 毕竟临海港这里,虽然朝廷开了口子,萧文明管理得依旧十分严格,而那处市场几乎属于野蛮生长。 听说过来交易的,除了有倭国人之外,还有南阳来的客商,甚至连金发碧眼的西洋人都来了。 “居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也算他们有点本事!”萧文明冷笑道。 “听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搞出来的,许久之前他们就这么做了。只不过那时的商品没有那么多,也就零星几艘船偶尔停靠一下而已,真正热闹起来也就是最近这半个月的事。” 看来萧文明这大半年的不在屯子里,的确有许多情报他不知道。 “那么这市场开在哪里呢?” 关于这个问题,董婉青其实已经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了。 然而经过了白炎教败落这件事情之后,她的性格是越来越沉稳了,事情没有完全落定之前,她不敢说满口的话,只是回答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听说你看中的那个富山吉秀的也参与了此事,你倒可以去问问他,自然就知道了。” 富山吉秀,是个人物——至少在倭国是这样。 他是倭国一家名叫 方山家的诸侯的家臣,原本在家族里并不受欺辱,因此才被打发来,远隔重洋试探和大齐朝通商的事情。 只不过这家伙运气实在太好,碰到了萧文明,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但通商的事总算被他七拐八绕地谈下来了。 从此以后,他就从方山家一个不入流的小家臣,摇身一变,成了首席家臣,而随着方山家的势力逐渐的扩张,他这个首席家臣的名望,也同样是水涨船高。 有时甚至一些倭国的小诸侯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倒不是,这个叫富山吉秀的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他掌握了同萧文明交易的优先权而已。 而萧文明之所以把这优先权给他,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能耐,反而是看到这家伙懂一些中原话,并且生性懦弱,做事也还算灵活,不像是那些一根筋的倭国鬼子。 萧文明同他的关系说器重也可以,说利用其实更加恰当一些。 对于这号人,萧文明自然是拿捏的死死的:“哦?富山吉秀这家伙也参与其中吗?那好吧,听说他现在就在临海港,我去会会他,想必他也不敢骗我。” 萧文明的临海港虽然是一处深水两港,但毕竟是他从白地上建立起来的,规模还不是不是很大——同泉州、明州、广州这些有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的老海港,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因为萧文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做生意十分公道,外海的商人同他打交道要方便容易许多,因此渐渐地也有不少商人,从外港不断过来同他交易。 于是小小的一个临海港就变得异常的繁荣。 古时候的航海技术可不如现在这样发达——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远隔重洋,在海上航行两三个月也都是一件高风险的活,更何况是古代了——只要一出海,性命就只能交给老天爷和海神了。 这些海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当然不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冒险精神,更不可能是为了加强东西方的交流…… 他们目的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求财”。 而临海港的拥有者萧文明,那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眼中的财神爷了,而经常参与海港经营事务的董婉青或许就是财神娘了…… 这些商人见到财神爷、娘来了,那可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跳跃的脚,比闻到臭味的苍蝇还要积极,满脸堆笑地就赶来和萧文明说话。 也不知这帮同萧文明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有多少话可以说…… 萧文明对他们无话可说,就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就跑到海港上去找富山吉秀。 富山吉秀并不难找,他们方山家的船,是海港里所有船里最大的一艘——还不是因为他们同萧文明生意做的早,并且交易量也是最大的,所以赚的钱也就最多,赚了钱之后,倒还想着能挣更多的钱,于是便费尽心力造了一艘大海船。 并且还在桅杆上,高高扬起方山家的旗帜,真是好不威风! 看样子,要不 是有萧文明在这里坐镇,否则他们方山家,就要在东海上称王称霸了…… 但是面对衣食父母,方山家还是很客气的。 特别是主管贸易的富山吉秀,心里更是透亮——方山家能有现在的气象,他富山吉秀本人能有自己现在的地位,还不是靠着萧文明,可不能得罪了他。 还要想方设法的讨好。 因此富山吉秀刚听说萧文明来到了临海港,便赶忙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哟!原来是萧大爷来了,小人有失远迎。” 富山吉秀原本就通中原话,同萧文明建立贸易关系之后,中原话就学得更好了,不仔细听,都听不出他居然是个倭国人。 萧文明看他这么热情,当头一盆冷水就浇了下去:“好?你个富山吉秀做的好大一笔生意!” 萧文明说的,当然是他当二道贩子的事情,可富山吉秀却还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脸上依旧堆着笑容:“萧大爷说哪里话?就我这点小本经营的,也就是在萧大爷的施舍下混口饭吃……” “哦?你还知道这一点?” “听说中国有句话叫做‘饮水思源’,我们方山家就指着萧大爷过活呢,我哪敢忘本?噢!听说萧大爷被贵国的皇帝册封为爵爷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上邦的爵爷,那就等同于下邦的国主,萧大爷到了我们倭国那也是一方诸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萧文明原本就有意敲打一下富山吉秀,听他话里有漏洞,立刻就反驳道:“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受封爵位之前,就不配同你主家平起平坐吗?难道就和你小子半斤八两吗?” 说罢,萧文明脑袋朝上一扬,脸上也是满脸的愠色。 富山吉秀见萧文明这副模样,顿时吓得心中一震。 他早就听说过萧文明的脾气就跟六月天似的,随时随地都可能跟你翻脸,不过萧文明对他还是挺客气的,一直以来虽然也不乏严厉,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声色俱厉过。 富山吉秀刚才自己说过,萧文明就是他们方山家的衣食父母,都当了父母了,怎么可能同你平起平坐? 意识到说错了话的富山吉秀,被吓得汗流浃背——要知道倭国的商人可不是一家,想在萧文明这里发财的,更是多如牛毛。 萧文明只要一改口,方山家的大好前景就会被立即中断。 现在倭国正在打内战,要是萧文明这边一条财源断了,那么方山家好不容易拼来的大好局面,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情急之下,富山吉秀立刻从最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绒布包,又从绒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物件,双手捧着递给了萧文明。 萧文明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开始还有些腹诽:这个富山吉秀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这么小心吗? 看富山吉秀这个样子,对待这样东西大概比对待自己的小命,还要更加宝贵一点。 /77/77155/26188439.html 0419 美玉 只见出现在富山吉秀手心当中的,乃是一块宝玉——这块玉大约有碗口大小,已经被打磨的圆润光滑,像这样大的体积并不稀奇,可难得的是,这块玉一面是浓的发黑的绿色,一面则是白得透光的白色。 偏偏两种颜色互不相融,又互不分离,虽然颜色的分布上略有一些差异,但几乎同中国古代的阴阳太极几乎一模一样。 光凭这两块颜色,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现代人的工艺,他们虽然狡猾,也同样想着一本万利,可并没有掌握什么玉石拼接、酸洗、染色之类的造假技术,只要能拿得出手的,就一定是真品。 萧文明最喜欢的是军队兵器和庞大的势力,对金银财宝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东西一向都不十分看重。 可即便如此,当这块宝玉出现在萧文明面前的时候,他也知道此物绝非一件凡品,说是价值连城,也一点也不为过! 富山吉秀见萧文明看得入了迷,便赶忙解释道:“听说萧大爷当了爵爷,小人也没有什么贺礼相送,这块玉也是难得之物,就送给萧大爷,当做贺礼好了。” 来自富山吉秀的这份贺礼,一下子就把几天前那些商人送给萧文明的彻底比了下去。 而这份贺礼也并不简单。 富山吉秀虽然只是轻轻巧巧的用“难得”两个字来形容,但是取得这块宝玉,他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专门打捞珍珠的海民手里买来的,是准备进献给他的主家的。 因为这块两色的玉石,既可以说象征了天地混一,又可以说象征着四海一统,可以说是具有相当的政治意义。 不过现在他都被萧文明逼到这份上了,富山吉秀也就只能先送给萧文明再说了,至于自己的家主,只要从萧文明生产的绸缎里挑出一两件好的出来,再妙笔生花、口灿莲花地说几句,大约也就能交差了。 于是见萧文明收下了美玉,富山吉秀赶忙说道:“萧大爷生产的绸缎,本来就是世 间罕见的的精品了,听说有位苏姑娘在上面绣了花,那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小的斗胆,不敢说是物物交换,就请萧大爷开恩,能够赏我个两三件,等我回去先给我家家主,也好给大人产的绸缎扬名!” 萧文明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儿:“怎么?你不知道吗?中原有句古话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东西那么好,用得着你去扬名?听说我的绸缎都卖到西洋人那里去了,可有这么一回事儿?” 富山吉秀的城府看来还不是很深,一下子被点破了玄机,他果然立刻就慌了,舌头打了结似的,结结巴巴说道:“这个……那个……我可没把萧大爷的东西卖给西洋人了……”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富山吉秀不过是勉强学了几句汉话而已,就想用来和善使阴谋诡计的萧文明斗心眼? 纯属自不量力! 纯属班门弄斧! “听你这话的意思,果然有人把东西卖给西洋人了,只是不是你而已。又或者你果然把我的东西卖出去了,只是没有卖给西洋人而已,怎么样?都被我猜对了吧!” 虽然江南的冬天并不怎么寒冷,但也是需要棉衣来御寒的,然而听到萧文明的话,富山吉秀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层层的冷汗。 果然全都被萧文明猜中了! 同历史上的日本人差不多,倭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没什么大智慧。 就凭他们这点小脑筋,也就是耍些小诡计而已,在真正高明之人的眼睛里,那就跟开玩笑似的。 光看富山吉秀这个态度,萧文明就已经猜出了大半,立即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富山吉秀,老子卖你一些东西,说起来是大家赚钱,其实不过是施舍而已,你以为就凭我的东西,除了你家之外,还不能卖给别人吗?你到底怎么倒卖我的商品从中牟利的,你给我老实交代!” 萧文明越说越像是真的,富山吉秀彻底慌了神,并且他还不知道萧文明到底知道多少真相,就只能血统倒豆子一般,把 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这不问还不要紧,原来富山吉秀和方山家,果然就是整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要是算起来他们可不是胁从而是主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萧文明从各地采购的商品,富山家用真金白银买过去之后,自己用一部分,再转而在日本国内销售,一回头就能赚一倍的利润,而这些多出来的钱就被方山家用来购买兵器、扩充军队、收买人心。 原本的贸易量,方山家要这样做,也勉强能够做到收支平衡——赚多少钱进来,大约也就花多少钱出去。 并且在花钱的过程中,方山家的实力也在稳步上升,已经成了倭国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诸侯了。 然而自从萧文明开辟了新的经营模式,商品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并且质量也越来越好,这下方山家就面临了两个大问题: 一方面是萧文明这些海量的商品,倭国国内根本就消化不了,倭国也就这么大的体量,萧文明卖的都是些奢侈品,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白银来从这些商品进行交换,买来只能这么堆放着。 另一方面,方山家虽然在几年前开发了两座新的银山,但是银山的产量也就这么一点——每年七八万辆银子,撑死了十万辆——而萧文明出产的绸缎和棉布的价值又在一天天的放大,方山辛苦采掘的白银,眼看就无法覆盖商品的价格了,而他们又不愿意把同萧文明交易的优先权拱手让给别的诸侯…… 于是也不知是方山家里哪个大聪明家臣,想出来的一个主意,那就是试着将萧文明出产的绸缎和棉布,拿到倭国对外通商的市场上去卖,卖给其他外国商人,这样一里一外一转手,方山家不仅又能赚上一大笔银子,并且商品过剩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哈哈哈!”萧文明禁不住哑然失笑,“没想到你们也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嘛!不过你们这样贪得无厌的,就不怕倭国其他诸侯眼红吗?” /77/77155/26196007.html 0420 小岛 “当然怕了。”富山吉秀回答道,“咱们家主怕外国人来的多了,日久必然生乱,就把市场设在离开家主居城两三百里的地方。可那边却有好几家势力虎视眈眈,虽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捣乱,但也常常过来骚扰,弄得咱们家苦不堪言,不得不派重兵把守,可这样又分散了兵力……” “所以你们又想了一个别的主意,对不对?” “萧大爷果然聪明,这倒是我建议的。把市场搬到了一座海岛上。反正咱们家是拿绸缎换银子的,有就换没有就走,快收快跑,别家就是来捣乱,也拿咱们没办法。” 看样子富山吉秀这几年中国书是没有白读,中国人的智慧还是多少被他学了一点。 这一招,叫做反向的“假途伐虢”,把危险和是非放得离自己远远的,不算是个馊主意。 “你小子有点小机灵。”这句话萧文明倒是发自内心的赞赏,“那我问你,这座小岛你又设在哪里?” 富山吉秀不敢隐瞒:“离这不远,从这儿走海船,顺风的话,也就一天的功夫就到了。” “这么近?意思说离开中原不远了。” 富山吉秀点头道:“这也是想靠着萧大爷的威名,吓唬一下那些同咱们家做对的对头。对外都说,是这座岛是萧大爷开的,叫他们平时都放尊重点,别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一招叫做“狐假虎威”,仗了萧文明的势,却在办自己的事儿。 不过反过来说,看样子萧文明在倭国国内也有一些威名了,富山吉秀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光靠着萧文明的一个名号,便能吓退那些想要与他们为敌的人,也着实是很了不起了! 这时候,萧文明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这个岛冒的是我的名字,那我想上岛去看看,不知行不行?” 这座岛是背着萧文明开的,富山吉秀当然不希望萧文明去亲眼看看,可他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正在这家伙挖空心思的想着怎样糊弄过去的时候,却听 董婉青在萧文明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怕是不妥吧?上岛去人生地不熟的,也太危险了!” “危险?这你就放心好了。”萧文明说道,“你没听着富山吉秀说吗?这座岛离开我们这里不远,现在又是冬天,刮着西北风,顺风一天的时间就到了,况且冬天虽然风大,海面却十分平静,肯定出不了意外的。” 董婉青却道:“海上不危险,就怕人心危险……” 萧文明眉毛一动:“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些倭国人包藏祸心,我也留着他们一手呢!不过他们现在发财、赚钱全都指在我身上,巴不得我太平活下来呢,是断然不会害我的。” “哦?看你说的这么信心十足的样子,去之前要不要跟萧姐姐说一声?” “别!可别跟她说!”萧文明赶忙说道。 虽然他算定了,一来一回也就是个两三天的时间,可出海毕竟是一件危险的事,要是真被姐姐萧文秀知道了,一定是会阻止的。 然而萧文明慌张了,还没有一秒钟便反应过来了:“我却要问你,那你想不想去呢?我倒是想带你一起去,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董婉青虽然这些日子变得沉稳、安静了不少,但她毕竟是一个好动、好奇、喜欢冒险的人:“我……我,当然想去,可是……” “想去,你就不要说话,就一条,你就派你的丫鬟静怡,去屯子里跑一趟,把宋二小姐宋星遥请过来,让她护卫着我们一起去,可保万无一失。” “只带宋二小姐一个人吗?不把你的萧家军带上几个?” “带我的萧家军?难道是去剿平这座海岛的吗?我不为啥,想去看看而已,又不是去吓人的……” 萧文明的话欲言又止。 其实他还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讲透——对于这个小岛,萧文明可并不单是看看而已,还做好了利用的准备。 他现在经营临海屯、临海港,这是自己铁一般的基本盘,但这两处地方毕竟在大齐国内,就算修建了城墙,同样 不很安全——黑旗军不就渡江来攻打过一次了吗? 可要是有了一座孤悬海外的小岛作为第二个基地,那就相当于又有了一个可以装鸡蛋的篮子,岂不美哉? 静怡原本为虎作伥,当过白炎教的“圣女”——当然了,是替董婉青假扮的。 但她一没有身份,二没有背景,其实她的小命,要比正牌的“圣女”董婉青更加危险,因此对于萧文明的话,她只能是叫她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静怡去也匆匆、来也匆匆,路上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便把宋星遥从临海屯里请来了。 原本听到萧文明邀请的时候,宋星遥正在屯子里练习新招数,忽然被打断了,不免扫兴;可她一听说萧文明是要,带她去看西洋景,宋二小姐的兴致又高涨了起来,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笑得仿佛开了花。 人都来齐了,萧文明便对富山吉秀说道:“好了,那么咱们就出发吧!” 富山吉秀连忙恭维道:“真不愧是萧大爷啊!哦,不,是萧爵爷。这回出海,有两位大美人作陪,那可真是人间美事!” “行了,收起你的彩虹屁吧!我问你,这回出海,就是坐你这艘大船吧?” 方山家现在同萧文明经贸关系密切,每次出海可并不只有一艘船而已,而是一整支船队——除了那艘他们新造的大船之外,旁边还跟着不少规模小一些的船。 但是既然要让萧文明搭乘,那么乘坐那些小船,当然是派头不足,虽然会耽搁一些装货卸货的时间,但出动大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富山吉秀点头道:“那是当然,就请爵爷登船吧!” 萧文明上船,富山吉秀自然要好好伺候,就这么点登船的时间,他已经收拾出了几间最宽敞的大屋子,专门给萧文明等人居住——虽然只住短短的两三天时间,也要尽可能让他们住得舒服。 “只是有一条。”富山吉秀说道,“能不能请几位跟一换一身上的衣服再上岛去?” /77/77155/26196008.html 0421 丛林法则 说罢,他伸手向后一招,立即有几个手脚干净的水手,捧着几件衣服,递到了众人面前——态度异常的恭敬,比起之前那些张牙舞爪的倭寇,全然是两伙人…… 萧文明眉头一紧:“我说你又在搞什么鬼?不就是坐个船吗?不就是上个岛吗?为什么还要换衣服?” 富山吉秀尚未回答,董婉青却又质疑道:“咦?这些衣服不寻常,似乎是……” 萧文明伸手取过衣服,提着领子凌空一抖,发现这些衣服的制式并不是中原衣物,大约是倭国专用的衣服:“你怎么让我们穿倭国人的衣服,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富山吉秀赶忙解释:“不敢瞒爵爷,这座岛上,要么是倭国人,要么是西洋人,要么是南阳人,极少有汉人上岛。就是上了岛的,那也都是些早已在南洋扎根的汉人,风俗习惯与同中原不同。爵爷和这几位姑娘,要么器宇轩昂,要么貌美如花,那都是引人注目的人。就这么上岛去,万一被人识破了,那可就……” 道理还是有的。 “虽然倭国的衣服穿着也就这样,但是偶尔换身行头玩玩,倒也挺有趣的。” 富山吉秀见萧文明还没有答应下来,便又说道:“我也不敢敷衍爵爷,这几件衣服,那可不是寻常的衣服。都是我用爵爷出产的上好绸缎精心缝制的,原本带回倭国国内,都不是给咱们家主的,专门用来敬献给倭国天皇和他的妃子、公主们的。否则,还真不敢给几位贵人用呢!” “嗯,这么讲还算话。”萧文明终于点头认可,并换好了衣服。 另外三个女子没法了,也都各自换上了一套倭服。 只见董婉青换的是一身明黄色的裙装,宋星遥穿的是一身大红色的,静怡是个伺候人的侍女,选了一身浅绿色的穿在身上。 富山吉秀并没有骗这几人,这些的确是他要献给皇家的,并不是寻常的倭服,而都是最华美的礼服,穿在了这几个女子身上,正是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董婉青,她原本长得就雍容大气,这身黄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仿佛为她特意定制的一样,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发型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仔细分辨,都认不出她便士董婉青本人,说她是皇家的哪位郡主、公主也保管有人能信。 其实真正美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后世那些顶级的影星,都是演戏谁像谁啊;那是半吊子的,就成了演谁都像她自己了…… 看着董婉青那一张端庄妩媚的脸,再加上这一身极合身的衣服,萧文明不由得醉了,嘴角扬起痴痴的笑…… 看见萧文明这副花痴的样子,董婉青禁不住嗔道:“你,你看什么呢?眼睛都快弹出来了!” 萧文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刚要说话,却听宋星遥说道:“这身衣服可真不方便,跟人动起手来都施展不开手脚!” “哈哈哈!”萧文明笑道,“宋二小姐,让你穿这身衣服可不是让你和别人打架的,你看这是红衣服多好,我看就这个颜色,再按照汉服的样子重新给你做一套,当做你的嫁衣好了。” 虽然萧文明乘坐的是一艘大船,但大海毕竟是大海,人类任何处心积虑的小伎俩,在他的面前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虽然是在没有狂风暴雨的冬天,可西北风一刮,依旧扬起了半米多高的海浪,将这艘方山家费尽了资源才打造好的大海船,晃得左右摇摆。 萧文明原本在穿越之前身体条件不错,特别是适应性比较强,无论是乘车、乘船、乘飞机,还是到高海拔地区,就从来没晕过。 穿越之后,“萧文明”这个身子并不是很强,但至少继承了他这个优点,即便是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倒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少不适。 与身体对大海的适应相反,萧文明在思想上却一直是一个路权主义者。 他认为,人类总是要生活在陆地上的,只有陆地才是生产资源的根本,掌握了海权,不过就是掌握了无数条低成本运输的通道而已,流 通过程其实本身并不产生任何价值。 但是读书时候,萧文明就知道一个好学生要做到德、智、体全面发展,萧文明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当然也不能留短板。 海船这东西萧文明肯定是要建的。 并且按照萧文明的性格,要建就要建质量最好、规格最大的,自己改进的火炮也要搬到船上去,搞不好未来发明的蒸汽机,还能实现蒸汽动力,那么在争夺路权的时候,就可以发挥制海权的优势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萧文明登上了方山家的海船,富山吉秀随即下令扬帆起锚,向着那一座还不在视野之内的小岛航行而去。 富山吉秀这家伙果然不敢诓骗萧文明,在从寒冷的戎羌草原席卷而下的北风的驱动之下,果然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大船就已来到了那一处传说中的海岛。 海岛的面积并不大,岛中央的小山也不是很高,就跟矗立在大海里的一座小丘陵似的,要不是事先就知道这里果然有一处热闹的小岛的话,恐怕这座忽明忽暗的小岛,始终就会被隐藏在涌起的海浪之下,难以被人发现。 海岛四周地势平坦,有一片深入大海的黄沙滩,因为没有人会费力不讨好的去搞工程建海港,因此远洋大海海船,面对这一处沙滩,实在是无可奈何——他们也怕船底磕在海底的沙石上,这样就搁浅了。 因此每每上岛的时候,就只能从大船上放下小船,人和货物通过小船,在小岛和大船之间进行运输,让原本就有些麻烦的贸易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同时因为缺乏管理者,小岛也显得杂乱无章,沙滩上到处都是人类遗留的垃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塑料,遗留下的垃圾,要么是吃剩下的饭菜瓜果,要么是不堪使用的木材竹片,要么就是各种生物留下的粪便…… 放在后世,那都是属于纯天然可降解,算不上是一种污染,最多眼睛里面看着不是很干净就是了。 /77/77155/26204600.html 0422 暴殄天物 特别是那些扔下来的食物残渣,被太阳这么一晒,又在含着盐分的海水这么一泡,便发出了一种迥然不同的腐败味道,引得岛上的海鸥成群结队地过来觅食——他们双脚跳跃着、嘴巴叫喊着、翅膀拍打着,就只是为了争夺一口来的容易的美食。 其实来这座岛上交易的商人,又何尝不像这些海鸥呢? 他们来到这里,同海鸥一样也是为了争夺资源的,只不过海鸥单纯淳朴许多,吃饱了肚子就行了,人类则更加贪婪,不仅要吃饱穿暖,还要往自己口袋里塞银子,并且越塞越多、永无止境…… 吸引人类目光的,除了金钱,就只剩下美色了。 萧文明身边的董婉青和宋星遥,甚至包括静怡这个丫头,那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虽然换上了不伦不类的倭服,但依旧难掩其光彩夺目之色,引得附近的客商和船员们,无不屏息注目,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吹起了放肆的口哨。 要知道这些船员,那都是陈年累月在海上航行的,船上又没有女人,他们的精力得不到发泄,或许看了母猪都有几分美色,更何况这几个大美人儿。 这几个大小美女是萧文明带来的,他当然不能容忍这些人如此放肆,便沉着脸怼富山吉秀说道:“怎么?这座海岛上的人就这么不守规矩吗?没人教他们礼数吗?要不我来教教他们?” 富山吉秀一听这话,赶忙赔礼道:“这都是一些化外之民,看他们这副样子,说不定还在吃人肉,茹毛饮血呢!爵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搭理他们吧!” 富山吉秀一面安慰萧文明,一面已是声色俱厉,对那些不讲礼貌的船员厉声呵斥。 这个富山吉秀也堪称是个语言天才了,会的外国话不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萧文明虽然听不懂他还说什么,但意思他是理解的,大约就是警告他们不要放肆,否则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富山吉秀也就是在萧文明面前装 得乖巧一些,其实背地里还是那个色厉内荏的倭寇,同其他倭寇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因为掌握着额外的资源,因此他在这座小岛上就跟小皇帝似的。 然而富山吉秀这个皇帝毕竟只是个“小”皇帝,可并不是正宗的,虽然说话还管点用,但也并没有完全的权威。 别人听他也就听他的,不听他也就不听了,他本人也没什么反制的力量,最多同他们不做生意也就是了。 而这个缺乏管理的弊端,萧文明很快就感受到了。 这座小岛并不大,萧文明在富山吉秀的引领下,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从南到北走了一遍。 只见这座岛既没有组织、也没有管理,用来交易的设施,不能说规划如何、质量如何,只能用完全没有来形容——不但房子没有一间,就连临时搭建的棚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萧文明的织造厂造出来的上好的绸缎和棉布,就在风吹雨淋和海风侵蚀下露天交易,看得织造厂的实际负责人董婉青都禁不住有些惋惜。 她低声在萧文明耳边抱怨道:“这倭国人也太不识好歹了,那么好的东西,他们就在外面堆着,也不怕暴殄天物吗?” “他们懂个屁!”萧文明也骂了一句,“这帮人眼里就只有钱而已,东西是好是坏,他们压根就不会关心,只要能赚到钱就行了。别说是咱们产的上火的绸缎了,我随便在哪里捡一块破石头,说这块石头举世无双、独一无二,价值一万两银子,他们只要信了,一样会花真金白银来买。” 说着说着,萧文明就想起了富山吉秀送给他的那一块美玉,这块玉到并不是寻常的石头,说不定真到了紧要时刻,拿出去还能唬一唬人呢。 这时富山吉秀也偷听到了萧文明和董婉青之间的对话,赶忙凑上前来解释了几句:“这里其实也没人管,大家全都凭实力说话,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没少见,要不请爵爷,先赶紧回去?” 也是该回去了,萧文明上岛来原本就只是为了走马观花地看一看,并且经过这么一看,他也对此地有了初步的打算。 这座小岛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距离大陆不远不近,岛上又有淡水可以取用,算是可以值得开发的一个地方。 当初离开临海港的时候,董婉青曾经建议萧文明带着萧家军一道来。 这话当时来更多的是一个笑话,但现在却要纳入正题了。 这个地方光靠丛林法则来管理那可不行,萧文明既然想要把小岛收到手里,里面自然要立下他自己的规矩。 找个由头,亲自带领萧家军过来扫一扫,建立萧文明在这里的绝对威望,这样才能在此处再修建一座港口,并且仿效在河套地区那样搭建一座市场。 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地做下去。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萧文明还会设立一只水师,不管是在他手下现在三个头目中挑选一个,又或是另行聘请,总要找一个带头人在岛上常驻,这样自己在这座岛上的势力你就稳固下来了。 萧文明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但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有限,如今正在竭尽全力修建临海屯的城墙,实在没有办法再分心来经营这座小岛了。 就算城墙修好了,短时间之内,萧文明的流动资金也会面临异常紧张的情况,想要再进行大工程大动作,恐怕就力不从心了。 要开发这座小岛,还得从长计议啊…… “好吧,那么我们就先回家去吧!” “好勒!”富山吉秀巴不得萧文明赶紧走人,“那就请爵爷上船吧!咱们现在就回去,只是逆风,回城或许会多拖延个一天半天的。” 富山吉秀自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很圆满,伺候萧文明上岛的事情也总算糊弄过去了,谁知这时意外又发生了。 萧文明还没迈开腿,忽然有一个大汉挡在了他的面前。 /77/77155/26204625.html 0423 西洋醉汉 只见这汉子长得异常高大,身高得超过一米九,或许跟那个诨号“铁罗汉”的俞康不相上下。 萧文明抬眼望去,却见此人金发碧眼,竟是一个西洋人,还没张口说话,浑身的酒气以及身上散发出的狐臭,便已将他熏得退避三舍。 萧文明还以为这家伙会对自己有所不利,却没想到此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萧文明身上,而是越过他的脑袋,把目光死死地投再了董婉青的脸上、身上。 董婉青可是当过白炎教的“圣女”的,可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想当初多少武林人士都臣服在他的麾下,对她唯命是从、马首是瞻——虽然见这个西洋醉汉不怀好意,可她却没有半点的怯懦,一双妩媚的杏花眼,满是不屑的眼神直视着那嘴汉。 大约是董婉青这个眼神逗起了那西洋醉汉的色心,那厮居然伸出毛茸茸的一条白色的臂膀,想过来抓董婉青。 萧文明见状大怒,虽然没什么名分,但董婉青可是他的人,岂容别人放肆? 他“噌”地一下抽出了腰间配着的宝刀,一道寒光闪过,那汉子伸出的手上五根手指就只剩下了三根,被削去了中指和食指,这两根最重要的手指头。 腥臭的血,霎时从伤口喷涌出来,把萧文明和董婉青身上的衣服染得一塌糊涂。 这西洋醉汉外强中干,受了这样重的伤,七八分的醉意顿时醒了大半,捏着自己的伤口便落荒而逃了。 富山吉秀见这里出了血、见了红,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催着萧文明说道:“爵爷这可不好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又惹起争端。” 萧文明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破布,擦干了刀上的污血,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这里不是你说了算吗?你刚才也看见了,分明是那厮无礼在先,我不过是给他一些教训罢了。” “话说的的确是没错,可是……可是这两个是西洋人啊……” “西洋人怎么了?老子最不喜欢崇洋媚外的人,也就他 跑得快,要是走的慢了或者嘴里面不干净,他这条命就没了!” 谁知萧文明这几句话,把富山吉秀听得满脸的苦涩,表情就跟便秘似的:“爵爷,你不知道。西洋人最难搞了,这些人就是一些化外之民,要么是些海盗逃犯,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真的闹起来,除非大开杀戒,否则不好收拾啊!” 果不其然,那受了伤的汉子去而复返,根本就来不及包扎手上的伤口,却已叫来了其他十来个同伴,也都是西洋人的模样,同样个个身高马大也都喝了酒。 看他们的样子,都是些文盲,不要说中原话了,就是自己家乡的西洋话都说不清楚,道理是肯定没法同他们讲道理了。 “富山吉秀,你的船上不是有人吗?要不是现在跟我做生意,他们也都是倭寇,把他们全部叫下来!大开杀戒怎么了?老子今天就要收拾收拾他们,教教他们什么是中原的礼数!” 刚才萧文明就有了整顿这处海岛的心思,现在倒正好是一个由头,并且还借用富山吉秀的力量,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富山吉秀却有自己的打算,他现在船上的这些水手,那也是久经考验的,身负的航海技术,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就这样损失了,也很可惜。 于是富山吉秀还想靠着自己平时的威望,半劝半吓唬地斥退这些西洋人,便又“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萧文明可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英文他掌握的还可以,简单的日常会话还是能做到的,就是说一些复杂的英语,也不至于一个单词都听不懂。 可是富山吉秀说的这些话,萧文明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看样子并不是现代英语,萧文明也就没法同他们进行交流了。 不过富山吉秀交流的结果也并不怎么样,那些醉汉完全没有给他面子,反而一伸手把他推倒在了地上。 看样子文明人的办法对这些西洋人是没法用了,那就只能用最野蛮的办法 了。 “宋星遥何在?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二小姐宋星遥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萧文明这句呼喊了。 她挺身上前,挡在几人身前,身上宽大的倭国礼服异常潇洒地飘逸起来,只在眨眼之间,裙摆下便飞起十几脚,将这些过来闹事的西洋人一一踢飞。 宋星遥出手不分轻重,好几次都给萧文明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但是这一回他出手却是大快人心。 那些个西洋醉汉刚才还站着,一眨眼就躺倒在了地上,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么身穿华服的一个小姐,为什么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将他们这几个汉子全部击倒,难道他会变戏法不成? 萧文明看着他们却是满脸的鄙夷,又扭头对富山吉秀说道:“这个小岛你是怎么管的?大庭广众的就敢来调戏妇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富山吉秀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一个劲的给萧文明陪好话,向董婉青道不是。 可萧文明还没饶了他:你刚才不是说的好听吗?说什么只要换了倭国人的衣服,就会少很多麻烦,现在我们衣服也换了,怎么麻烦一样会过来?莫不是在骗我吧?“ 富山吉秀这下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按理说在这个小岛上,不管是哪里来的人,看见他来了多少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天知道是不是这几个西洋人真的喝酒喝的昏了头,就连他方山家的富山吉秀都不放在眼里。 面对萧文明的诘问,富山吉秀忽然灵机一动:“看样子小人的名号是没用了,要不把肖爵爷的名号报出来?这些西洋人听到了,非跪下来给爵爷磕头不可……” 萧文明的名头可金贵的很,是要一报出来就能镇住别人的,万一这几个西洋人脑袋瓜子不好使,听着萧文明的名号还不知道厉害,那“萧文明”这三个字岂不是价值就打了折扣了吗? 这种顾前不顾后后的事情,萧文明可做不出来。 /77/77155/26222712.html 0424 勾走了魂 “你当我堂堂的临海屯的百户、皇帝钦封的信义郎萧文明的名号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吓唬这几个醉汉的,这不就跟我用你送我的那块美玉腌咸菜差不多?” “那是那是,是小人失言了……”富山吉秀赶忙赔礼道歉。 正在这时萧文明耳畔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什么?你就是萧文明?就是那位临海屯的萧文明吗?” 这个说话的声音辨识度极高——一来说话之人是个女子,二来说话的语气带着极其浓烈的口音,而且这种口音不像是外国人学说汉语时的那样生硬,却好像是语调过于丰富,反而显得格外的滑稽可笑。 萧文明还以为又是西洋人过来挑战了,赶忙扭头看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女子,只见她鼻梁又高又挺、眼睛长着浓烈的双眼皮,一头酒红色的头发用一根不知什么绳子胡乱地扎起了一个辫子,在脑后泛出海浪一般的曲线。 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西洋女人,这就引起了萧文明的好奇:“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西洋女子性格奔放,裂开了她那张大嘴,笑着说道:“我叫索菲亚,如你所见也是个海商,至于你萧文明的名字,那可是在海上如雷贯耳,谁不认识?” 被美女捧几句,谁不高兴? 听了索菲亚的赞美,萧文明刚才的气顿时就削减了大半,说话的意思虽然还是责备,但语气却轻了许多:“这几个人是你的手下吗?也太不讲规矩了!” 索菲亚是西洋人,但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西洋水手都是他的手下,萧文明的猜测未免有些武断。 可别说,这回还真被他猜对了,这几个西洋醉汉还真是索菲亚手下的人…… “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大概是得罪了萧大人,那是他们活该,等我回去惩罚他们。” 这话说的痛快,萧文明也不想对她发火:“知道错能改就好,通我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规矩,要讲怎么样的规矩,那就是我的规矩 。我的规矩很简单,大家太太平平的,那就有钱赚,要是敢坏了我的规矩,那就没钱赚。就这么简单。” 萧文明的道理简单,话说得也很简单,索菲亚虽然是个西洋人,但一下子都听懂了。 萧文明原以为,索菲亚能够听懂自己的话,并且按照自己的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他不知道,索菲亚的心机,竟然远比她看上去的要深沉的多。 只听索菲亚说道:“其实我也想和萧大人做生意,就是知道萧大人在大陆上的海港有规矩,我手下这些人都不懂事,所以就先只能在岛上做做生意,等养学会了规矩,然后才敢同萧大人做生意。” 索菲亚这个回答已经远远超出了萧文明的期望,一个女子还是洋人,长得也不错,居然这样懂事,真是很难得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这句话是夸奖。 索菲亚的态度倒是十分诚恳:“同萧大人做生意可以赚很多钱,这个机会我要留着,可不能错过了。我这几个手下不知怎样就得罪了萧大人,要杀了他们,还是要惩罚他们,全凭萧大人一句话。” 索菲亚这句话引起了萧文明更多的好感:“一个西洋人,来中原一趟不容易,就因为喝醉了酒便死了,也可惜,我就饶他们一命吧!” 大概这几个醉汉在索菲亚眼里也值不了多少钱,因此听到萧文明赦免了他们的性命,索菲亚竟然没有多大的感激,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谢过了。 在她心里似乎同萧文明做生意要更加重要一些:“那么我想今后同萧大人做点生意,不知大人是否允许?” 萧文明刚要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却听身后的董婉青嘀咕了一句:“话可不要乱说,也不知这个女人是哪国的海商,大约朝廷并没有批准同他们交易。万一私开贸易,被发现了,那可不是个小罪过……” 董婉青毕竟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朝廷关于海上贸易的法度,她比谁都懂,算是一个十分善意的提醒。 然而萧文明却 不在乎:“这有什么打紧?在我的临海港交易,谁敢告我的状?就是敢告我状,我也能圆过去。” 之前萧文明跑了一回京城洛阳,见到了大齐朝位于权力核心的几位大人物,对于大齐朝的现状,已经有了一个积极深刻的认识——这个大齐朝,虽然政治体制异常的僵化和死板,但也到了重疾难医的地步了,只要能医好了病,不管怎样的药都不得不往下咽。 而朝廷害的这个病就一个字,那就是“穷”! 朝廷财政没有钱,就没法养兵、没法赈灾,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就只能等死! 这个病想要治,就只有一味药是灵光的,那就是“钱”。 和其他未经批准的国家通商的事情,不会被发现那是最好,万一被发现了,只要多缴一些关税银子,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萧文明同外国通商的事物就麻烦的很,朝廷里那些老大人,本来就懒得去多管闲事——反正同外国经商一只羊也是轰、两只羊也是赶,多一个国家少一个国家,没什么大不了的,钱给够就是了。 万一有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青年言官,想踩在萧文明的肩膀上往上爬,那就对不起了。 你告我、我辩白——那可不单单是看谁有理而已,看的还是背后的实力。 我萧文明背后站着毅亲王,我亦师亦友的谋士温伯明又是当朝相国卫玉章的门生,就连皇帝本人都对我青眼有加,一个小小的言官想告倒我,纯属是嫌自己的官当的太大了。 把大齐朝官场看得越来越通透的萧文明,对此是胸有成竹:“怕什么?不用怕,这事我做主了。” 可董婉青却还是不放心,这一两年来遭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一直同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在一起,多少也感染了她一些过于精小甚微的脾气。 这时萧文明忽然咧嘴一笑:“我说董大小姐,你是不是看这个西洋来的索菲亚,长得太漂亮了,身材也好,怕我被他勾去了魂儿?” /77/77155/26222713.html 0425 钢铁暴雨 老实说,按照漂亮的绝对值来讲,董婉青是要比索菲亚更强的。 但架不住索菲亚是个洋人女子,多了一番异域风情,并且身材好的没边儿了,身上穿着一身裁剪略带紧身的航海服,衬托了她身体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满足了男人对女人躯体的一切幻想…… 真不知道像索菲亚这样的女子,是怎样在一群不讲礼数的醉汉的围绕之下,度过长达几个月的航海时光的…… 董婉青虽是个女子,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更知道男人的心理的真实想法,索菲亚这个样子,当然容易把男人的心都勾走了。 这一刻,她忽然莫名产生了几分妒忌,话偏偏要反着说:“你被谁勾走了魂儿那是你的事儿,和我说来做什么?” 这下董婉青终于也不再反对了。 岛上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计划内都做完了,计划外的也做完了——也没有什么可多留恋的了。 于是萧文明便和三位女子一道,重新登上了方山家的大船,又命令富山吉秀扬帆起锚,准备离开小岛返回临海港。 萧文明正站在船头眺望,准备再看一眼海岛的全貌,却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董鸿儒!是你!董鸿儒!你怎么会在这里?” 董鸿儒是白炎教的所为“炎尊”,并且至今逍遥法外,而她的妹妹董婉青这就站在萧文明的身边。 萧文明这一声高呼力气,果然引起了董婉青的注意,她赶忙走了上来:“你刚才说什么?” 萧文明向前一指,指着一条正在进港的船:“那人是不是你的哥哥董鸿儒?” 董婉青顺着萧文明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艘只比方山家的船略小一些的大船上,站着一个身着青衣,颇为潇洒倜傥的书生。 此人身材颀长、面目清秀,只是下颚精心打理过的一撮山羊胡须,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了——正是董鸿儒本人。 如果说同董鸿儒明争暗斗过好几回的萧文明还有可能看错的话,那董婉青是绝对不可能认错人的。 她今年有几岁,就和董鸿儒一起呆了有几年,别说是他的哥哥出现在海岛上,哪怕就是出现在阴曹地府,被阎王下了油锅,炸得两面透熟,董婉青一样能认得他。 可问题是,董鸿儒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萧文明也想知道。 白炎教败亡之后,萧文明也曾经捉住过董鸿儒的踪迹,那时他还和康亲王在一起活动,想要谋夺前进屯百户的职位,后来这件事情被萧文明搅黄之后,他便再次失去了音讯。 只不过萧文明赶走了一头猛虎,却又遇到了一匹豺狼——现任前进屯的百户顾乐安一样怀有异心。 看来这个大齐王朝已经病入膏肓,成了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肥肉…… 董鸿儒此人,萧文明早在就满世界地找他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会在这个室外荒岛上遇到了这位白炎教的炎尊…… 萧文明当然不能放过他,赶紧命令富山吉 秀:“停船!停船!快停船!” 富山吉秀为难地说道:“爵爷,这怕是不行啊……风帆都扬起来了,咱们的船又大,实在是没法停船……” “没法停船……那就……那就绕着岛转一圈再回来!反正不能让这艘船逃跑了!” “那艘船……”富山吉秀满脸的苦像,“爵爷没看见那艘船围杆上飘着的旗吗?那分明是原川家的船啊!” 富山吉秀越是这么说,萧文明越是不能饶了董鸿儒,原本白炎教就有勾结倭寇袭扰金陵城的往事,现在这两方人又再次合流,可不能不加以重视:“开船,少废话!他是什么家的跟我没有关系!” “可是跟我有关系啊……爵爷忘了吗?咱们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你杀人那个叫做本庄宁次的,他就是原川家的人……咱们两家在国内正在交战,要是再在这里打起来,就恐怕……” “就恐怕把局势弄得更加复杂了是吧?” 倭国再怎么乱,跟萧文明也没有半分钱关系,甚至萧文明希望倭国越乱越好,乱了才可以火中取栗。 “你们两家怎么打怎么闹,和我没有关系,别的我都不管,你就绕一圈把船给我停下来,船上有我一个对头,你要是不停,这生意就别跟我做了!” 说来说去又说到生意上了…… 富山吉秀真是恨的咬牙切齿,可他又拿萧文明没有办法…… 不管了,那就听萧文明的,围着岛绕一圈行了,至于绕完之后怎么样,那就再说吧…… 富山吉秀的这艘船是打造来用来做生意的,载货量极大,船速也不慢,但就是行动起来不是很灵活。 原本船的航向是直愣愣的向着临海屯而去的,萧文明临时改了航向、改了线路,让这艘船异常笨拙地绕着海岛整整航行了一圈,等再回到原地的时候,董鸿儒已然不见了,就连载着他的原川家的那艘船也同样不见了! “妈的!”萧文明咬牙切齿地痛骂,“这家伙跑哪去了?藏头露尾的,真是不干脆!” 这时宋星遥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常,上前几步问道:“嘿,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就做好厮杀的准备,咱们的对头来了!” 看刚才董鸿儒坐下海船的动向,明显是要登岛的,那董鸿儒本人一定是会在岛上,大不了再重新上岛去,萧文明今天非要会一会这个麻烦的家伙就不可! 然而他未及下列,忽听富山吉秀高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咱们的船尾被人咬住了!” 萧文明赶忙快步走到船尾,竟然是原川家的那艘快船,正追在方山家的那条船背后。 原川家的那条船规模其实不算小的,却被设计制造得又窄又长,光载货肯定不可能像方山家那艘船载的那么多,可是速度和灵活性则要远远凌驾其上。 并且还在船头上还安装了黑乎乎一个尖角,似乎是用熟铁打造的,用脚趾头猜也知道这是专门用来冲击别家的船的。 果不其然。 一阵海风吹来,原川家的船仗着风势猛然 加速,船头那只撞角,狠狠地顶在了方山家那艘船的屁股上,一下子把船顶撞得晃晃悠悠,船上的人也都东倒西歪。 富山吉秀早已习惯了海上的生活,但是这样剧烈的撞击依旧让他在甲板上摔了个屁股墩,好不容易爬起身来,一面用手揉着生疼的屁股,一面口中用夹杂着的中原话和倭国话,呲牙咧嘴地咒骂。 大约是在骂原川家,是昏了头了,怎么在海上做这样危险的动作?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这两家虽然在倭国国内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在海上倒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做各的生意,各发各的财,谁也不去管谁。 而原川家今天居然发起了突然攻击,也难怪傅山集秀气的鼻子快歪了。 大概这就叫不讲武德吧…… 原川家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但是刚才的这一撞产生的互相作用力,倒把两艘船的距离略微拉远了一些,然而来不及庆幸,萧文明却见对方传夹板上,忽然站出了四五十个人——个个手里拿着弓箭,在颠簸的海面上艰难地拉开了弓,勉强瞄准了对手,便在一个人的指挥下,向这方山家的船射击。 而指挥之人不是别人,又是董鸿儒本人! 也不知船上之人,是原川家的倭寇,还是白炎教的余孽——居然也听董鸿儒的摆布。 在海上作战,无疑是远程攻击兵器最为管用,现代那就是互相发射导弹,或者派出舰载战斗机互相攻击,近代那就是大舰巨炮互相轰击,而古代那无疑就是弓箭互相射击了。 原川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因为在漂浮的海上放出的弓箭并不准确,但这么多条箭齐刷刷地射来,就仿佛在海上下了一阵大雨。 一阵钢铁的暴雨! 萧文明等人赶紧躲在船舷后面,勉强躲过了这一阵剑雨,而箭矢却将方山家大船的风帆划破了——原本速度就不占优势,这样一来船的速度就更慢了。 刹那间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袭来,原川家的船再一次撞向了方山家的船。 这一次的撞击更加猛烈,那一只铁质的撞角,不再将船远远地顶开了,而是直接插进了木质的船体之中。 两艘船一前一后,就好像两块羊肉,被用一只铁签子串了起来。 这时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萧文明又赶忙躲过,探出脑袋看时,却见原川家的船上甲板上已经站满了人,并且手中各执弓箭、刀枪,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准备登船——这样既可以活捉萧文明等人,又能把方山的大船夺为己用。 这艘大船几乎是方山家最重要的资产的,作为首席家臣的富山吉秀,当然不能任由他们把船夺走,立即命令船上的水手全副武装,做好搏斗的准备。 要不是和萧文明有生意关系,这些人也都是一些袭扰地方的倭寇,把他们拉出去作战,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后正在这时,原川家的船上传来了呼喊声,是董鸿儒在向萧文明喊话:“萧大人……哦,现在是该称你萧爵爷了。你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上,还不赶紧投降?” 投降? /77/77155/26238024.html 0426 绝处逢生 萧文明肯定不愿意,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按照萧文明的性格,打了败仗,那也是想方设法的逃跑才是上策,可不愿意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成为任敌人摆布的玩偶。 要么就是干脆硬拼一阵,说不定还有绝地求生的机会。 可是想跑就能跑掉的吗? 原川家的那艘船,已经把尖角深深地刺了进来,方山家的船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并且随着海浪的翻涌,尖刺越刺越深,已经把两艘船紧紧地串在了一起,原川家的人,再加上董鸿儒,只要一个箭步一个腾跃,就能爬过来。 富山吉秀现在手边只有百十来个水手,并且完全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属于是临时拉起来的。 而原川家的人,再加上董鸿儒的两伙人混在一起,少说也得有个二三百人,并且似乎一开始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因此萧文明这边还没开战,就可以说是占尽了劣势,就算萧文明身边的宋星遥武功高强,可董鸿儒身边一样有不少武林高手,恐怕一场血腥的熬战在所难免了! 那就打吧,反正船上地方狭小,董鸿儒想要一下子打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打进来了那也可以……当然是不可能自杀的了,那也可以投降吧,坐下来好好说话,投降萧文明虽然不乐意,但是总比死了要好。 然而董鸿儒却没有和萧文明以及富山吉秀短兵相接的打算。 他见自己终于占了优势,便得意地现出了真身,从隐蔽的船舱里爬了出来,站到了甲板上,一脸得意地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你还没想明白吗?还是赶紧投降吧!免得拼到最后枉送了性命。” 投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富山吉秀的人死光之前,萧文明肯定是不会投降的,并且董鸿儒计算小人得志的样子,萧文明心里也看着不痛快,现在要他投降,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萧文明也不甘示弱地回答道:“董鸿儒,老子知道你跟我有仇,可你能不能玩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怎么又勾结上了倭寇了?哦,不对,你老早就已经勾结倭寇了,死了的王八就是证据!他的尸体还停在我屯子里,这家伙是被你们白炎教的毒药给毒死的!至今死不瞑目!还有桑淳元和他的儿子桑忠昌也是一样。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半夜过来向你索命?” 萧文明越骂越狠,董鸿儒反复遭遇失败,心理上早就已经怕了眼前这个萧文明——虽然他口头肯定不会承认,但心理防线引进快绷不住了:“叫你小子嘴硬!看我怎么把你射成刺猬!” 他也不要登船、抢船了,干脆把你射死了,一了百了! 萧文明最怕的就是这一招,看见对面船上箭头上带着的锈迹,才知道自己祸从口出,把自己置于极其危险的处境当中…… 董鸿儒正要命令手下万箭齐发,这时他的妹妹董婉青却站到了萧文明身前:“哥哥你就罢手了吧!这么些年你争也争了、夺也夺了、抢 也抢了,可最后有什么好结果吗?听妹妹一句话,罢手了吧!” 董鸿儒同萧文明原本就是一场遭遇战,更不会想到他的这个妹妹也会在这里…… 他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董婉青这个骨肉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并且也知道自己这位小妹妹,那也是颇有才干,完全可以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并且也能做到在血脉的纽带下的绝对忠诚。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过正好,你赶紧过来,免得受了误伤。” 然而董鸿儒对于这样一番忠诚,似乎还是高估了一些。 只听董婉青说道:“哥哥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只想劝你一句,咱家的钱都花不完了,就别做什么当皇帝的梦了!一家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好吗?” 董风如眉头一皱:“你胡言乱语什么?还不赶快过来!萧文明这小子就在眼前,我一句话就能把它射成马蜂窝。妹妹赶紧过来,也省得受他欺负了!” “萧爵爷他对我很好。他是个好人。”董婉青又说道,“就因为他大人有大量,也不要哥哥赔礼道歉,你只要放下成见,我再替你劝劝,大家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董婉青越是这样夸奖萧文明,董鸿儒心里就越是不痛快。 呼啸的海风之中,传来了他冷酷的声音:“妹妹,我就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过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一……二……三!” “哥哥,你怎么就这样执迷不悟呢?”董婉青抱怨了一句,可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松动,依旧挡在萧文明的身前。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董鸿儒和董婉青那是亲生的兄妹,很难说董鸿儒就真的会狠心下这个杀手,但是面对权力的诱惑,任何人性都是靠不住的。 萧文明也怕董鸿儒就这么失去了理性,真的就痛下杀手,可就酿成人间惨剧了…… 于是萧文明一把将挡在自己身前的董婉青拉到了身后:“董大小姐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还是先回来吧!你哥哥昏了头,跟他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 这句话偏偏又被董鸿儒听到耳朵里去了:“谁昏了头?看样子我要杀了你的头!兄弟们准备,把这个不知死的萧文明当场射死!” 正当萧文明在做最坏的打算的时候,忽然脚下一阵晃动,方山家几个靠在船舷边上的水手,甚至都被摇晃着不小心翻下了水。 萧文明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定睛看时,却是一艘船从侧后方狠狠地撞向了董鸿儒所乘坐的原川家的船。 这一次撞击铆足了劲,威力异常巨大,不但将扎进方山家传的铁刺给顶了出来,就连原川家的船本身都遭受到重创,船体异常明显地向一侧倾斜过去。 要知道,原川家的船与其说是一艘商船,不如说是一艘战船——很大程度上放弃了载重量,就是为了把船造得格外的结实。 然而就是这艘结实的战船,依旧被这艘不知来历的 船顶得如此之狼狈,可见其冲击力之强大。 而有这么大的冲击力,显然不可能是一次海上交通事故,而是蓄意为之,或许就是为了来帮助萧文明的! 在剧烈的晃动中,萧文明注目向那艘救了他命的船望去。 然而在颠簸的海浪之中,却看不清那艘船的旗号,只在耳边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叫喊声:“萧大人还活着吗?萧大人还活着吗?” 这个声音的辨识度太强了,就是萧文明刚刚结识的那个西洋女子索菲亚,原来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可在紧要时刻,她居然帮自己了一个这样大的忙,一个救命的帮,等回过手来一定要好好酬谢她。 也不知是索菲亚的船特别坚固,还是她撞击的部位特别合适。 被他这么一撞,原川家的那艘船伤得不轻,不但朝着一面慢慢倾斜了过去,并且随着海水灌入船舱,正在显而易见地发生着沉没。 船上的人更是慌作一团,都在想着如何能逃生,早就忘了同萧文明作战。 只有董鸿儒稍微镇定一些,正在指挥着手下恢复秩序、保持冷静,然而面对生死的区别,董鸿儒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半点用。 不过董鸿儒还算走运,他同萧文明的这场海上争端,正好发生在浅滩上,原川家的船虽然进了水,但迅速搁浅在了海底砂石之上,并没有继续往下沉没。 船上的人见状,总算变得稍微沉稳了一些,不过这艘大船肯定是没法再继续使用了。 于是船上的人赶紧拆下几块木板,要么抱在怀里,要么趴在身下,靠着木板的浮力,慢慢向海岛的方向泅渡过去。 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水手海盗之中,青衣秀士打扮的董鸿儒显得格外的显眼,然而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 只见抱起一块不知从何处来的小木板,半游半飘的向小岛游去,不过他身边也颇有几个随从和护卫,多少算是他市舶司董家继承人和白炎教炎尊仅存的一点尊严。 再看从将要沉没的船上逃命下来的人,总数得有三百多人。 原川家的船你也就这么大,这三百人大概能将整艘船全都塞满了,这些人本身再加上他们带来的补给、兵器,船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装载其他货物,这也可以从侧面推测出来——原川家这回过来,根本就是不是为了来岛上做生意的,就是为了来找麻烦的,甚至直接想来抢岛的! 也算他们运气不好,偏巧不巧碰到了萧文明也正好在岛上,否则搞不好这座小岛萧文明还没拿在手里,就被他们夺了去…… 想到这里,萧文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着牙说道:“富山吉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驾船过去,把这些个混蛋全都给我撞死在水里面!” 是啊,如今这些人都成了落汤鸡、落水狗,萧文明可没有心慈手软的坏毛病,痛打落水狗一向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 /77/77155/26245414.html 0427 打哑谜 然而这个时候董婉青又拦在了他的面前,眼里噙满了泪水,脸颊上也带上了泪痕:“萧爵爷,我哥哥是做的不对,看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他一命了吧……” 董婉青的话还真让萧文明犹豫了。 当然了,他完全可以不给董婉青面子,可方才分明是董婉青用自己的性命来延迟了董鸿儒的行动,这才让索菲亚的船有机会发动冲撞攻击,现在他反过来向萧文明求情,萧文明怎能不心动? 可是董鸿儒这家伙处处与自己为难,并且行踪飘忽不定,有时候就是抓住了他的踪迹,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处置他。 可是眼下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岛边上,正是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做掉他的好机会! 这个机会萧文明实在是不愿意放弃。 正在左右矛盾之时,富山吉秀却说道:“爵爷,我看怕是不行啊……那边都是浅水滩,我们的船过去也就搁浅了……” “他妈的!怎么这么麻烦?”萧文明骂了一句。 富山吉秀也很无奈:“这也是没办法……咱们家的船,刚才被原川家那么一撞,已经受了重创了……要是船底再搁在石头上被扎破了,船进水沉了,那我回去也没法向家主交代啊……” 萧文明当然可以强人所难,强令富山吉秀行动,可在这个时候他又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看这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但这个小岛其实就是一座牢笼,没有了船只作为交通工具呆在岛上的人,那就相当于进了监狱一样,没法走出半步!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董鸿儒上了小岛,那就相当于把自己关在那里了,而小岛又不大,距离大陆又近,只要自己赶紧把萧家军的主力调过来,把这座小岛来他一个彻底的扫荡,那么董鸿儒就会被萧文明死死地攥在手里。 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悉听自己的尊便? 而从小岛到临海屯的海路,萧文明已经走过一遍了,一来一回也就是个两三天的时间最多了,这点时间在路上行动果然有些迟缓,在海上却已经是极短的时间了。 然而这是富山吉秀又提出了异议:“爵爷,咱们的船被撞的不轻,怕是没有那么快的航速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 情急之下萧文明想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刚才帮了自己大忙的索菲亚。 他的船似乎结实的很,虽然同原川家的船发生了剧烈的撞击,但他的坐舰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损伤,想必速度上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于是萧文明便将索菲亚叫了过来,同她各自乘在两艘船上就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坐上索菲亚的船,立即返回临海去搬救兵;另一路则由富山吉秀留在海岛边上,监视董鸿儒的行动。 萧文明对富山吉秀这个倭人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你这家伙是个办事不牢靠的,给我听好了,我 的对头就在岛上,你也分不清是谁。不过不要紧,任何一艘小船,哪怕一块木板,都不许下海,只要是有下海的,你通通给我拦下来,这点你总能做到吧?” 这个任务不算太困难,富山吉秀稍微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看富山吉秀这厮态度诚恳,萧文明勉强放心下来,便带着董婉青、宋星遥等人转乘索菲亚的船,鼓足了风帆便向临海港的方向行驶而去。 索菲亚的船是用西洋的模式来建造的,船只的格局同中原以及倭寇的船大不一样,虽然载货空间并不大,但船体十分结实,船速也不慢,驾驶起来似乎也并不复杂——一艘规模不小的海船,仅用二十人就可以操纵自如了。 说来有趣,其中不少水手就是萧文明刚刚对付过的西洋醉汉…… 西洋人的个性说好听的叫做直爽,说难听点就是“贱”——越是对他们客气,他们就越是蹬鼻子上脸;越是对他们凶,他们就越是对你服服帖帖…… 萧文明刚才露了一手,狠狠教训了这几个西洋人,让他们对萧文明早就心生三分惧意。 然而萧文明现在又需要利用他们,于是二话不说一人赏了他们三两黄金! 出门在外,萧文明向来是只带金子、少带银子的。 毕竟黄金的价格按照大致上的规定,大约是同重量白银的十倍,而恰巧西洋的货币是金本位制度,他们虽然也认可白银的价值,但黄金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更是让他们眼前一亮。 这样恩威并施,这些西洋水手更是卖力,他们所驾驶的海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临海港航行过去。 索菲亚的船是不知从几万里远的地方,漂洋过海过来的,一路上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惊涛骇浪都安然无事,这回不到两天的航程当然不会出问题,船只稳稳地停在了临海港边上。 临海港,索菲亚似乎早有耳闻,停在这里真想下去看看。 然而萧文明却说:“你既然来到这里,现在又是我的朋友,将来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不过今天却不行,我有大事要办,麻烦你就等在这里,一步也不要离开,行不行?” 索菲亚是个能办正事的,知道萧文明兹事体大,十分识大体地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萧文明在临海港上借了几匹马,返回屯子里,点起手下的三个头目和五百萧家军,将全军人马分成三队——一队由胡宇率领两百人马,这就跟着自己去小岛上扫荡;一队一百五十兄弟,由刘辰率领进驻临海港;另一队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则由张俊率领,继续把守临海屯。 萧家军的人马令行禁止,不过眨眼间功夫便已集结完毕,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两百准备出征的人马就已经穿戴整齐,静候萧文明的命令。 这时萧文秀也听到了风声,赶紧跑了过来,看见萧文明又要大动干戈,又见他身上穿这些奇装异服,禁不住问道:“老弟啊 ,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是大喜事!老姐,我的对头被我抓在手里了,这回我要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那你也要小心……” 萧文明刚要面临大军行动,却瞥见了一旁的董婉青——这一回萧文明是要和董鸿儒算总账的,他的妹妹董婉青留在身边,有时候就不太好下手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董大小姐这一路你辛苦了,不如现在村子里面休息吧!” 萧文明是个什么打算,董婉青心知肚明,摇摇头:“不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董婉青毕竟刚刚救了自己一命,想要驳她的面子,萧文明这边也没法说出口。 不过转念一想,董鸿儒现在已经成了笼子里的小鸟了,虽然有董婉青在自己身边,办起事来未免束手束脚,但就是束手束脚,也同样能将轻易地董鸿儒拿捏住。 于是萧文明一皱眉:“那好吧,你就跟我一起走。唉!要是那董鸿儒肯听你的话话,不知道可以少多少麻烦。希望他能够悬崖勒马,否则真的大开杀戒,恐怕就收不住手了……我这人你知道的,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这两个人的对话就仿佛是在打哑谜,萧文秀在一旁听了个懵懵懂懂。 不过也不用她弄清楚,待这位临海屯的当家人反应过来之时,萧文明已经带了两百萧家军,赶往临海港去了。 索菲亚虽然是个西洋人,并且还是个女子,但办事果然十分靠谱,萧文明让她在原地等着,她果然就在原地等着,一步也没有离开。 不过她的船实在是小了一些,两百萧家军人马登上船去,几乎已经将他的船给占满了。 不过问题不大,萧文明是不会让索菲亚白跑一趟的,但这回萧家军凯旋返回临海港之后,萧文明自然会准备一大批中原上好的物件,再次把他的船撑满。 这些东西送给她,自然能让索菲亚大大地赚上一票,别说是往返小岛一回的运费了,恐怕一百回、两百回的运费都绰绰有余。 这两百萧家军的弟兄绝大多数都是旱鸭子,之前倒也是乘过船的,不过就是在长江、淮河和运河里航行罢了,坐船出海,也是赶鸭子上架第一回。 大海的威力可不是江河能够相提并论的,其中不少会晕船的弟兄,一天的航程愣生生就是吐了半天,战斗力也是大打折扣。 但是萧文明对此却一点也没有担心。 那座小岛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上岛上作战必然是轻步兵的战术,而萧家军的步兵战术能力,萧文明几乎可以拍胸脯保证乃是天下第一,就算董鸿儒身边带着几个武林高手,那也根本不可能对萧家军产生威胁。 这一战只要两百萧家军的弟兄站在了岛上,那就已经赢了。 然而原本萧文明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到头来还是发生了让他无法控制的结果…… /77/77155/26318413.html 0428 大计划 萧文明站在索菲亚的船上,远远向小岛上望去,隔开无数翻涌的波涛、隔开好几海里的距离,他依旧能够看到海岛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熙熙攘攘的海岛,仅仅两天时间,就变得干净了许多,岛上来自无数国家的商人不见了,商人所带来的货物也都不见了,恐怕就连那藏身在海岛上的董鸿儒也同样不见了…… 董鸿儒原本是岛上第一个想要跑路走人的,就是别人不走他都会走。 原本萧文明明明白白安排了富山吉秀监视岛上的情况的,但是这一回,富山吉秀又让他失望了…… 难不成是这厮玩忽职守,已经提前走人了? 萧文明一个疑惑,却见方山家那艘大船从海岛后面,慢吞吞闪了出来,原来是富山吉秀这小子虽然不靠谱,但公然违抗萧文明的吩咐,他倒还没这个胆子,还是守着他那艘破船待在小岛旁边。 于是萧文明便让索菲亚赶紧把船靠在富山吉秀的船旁边,跨船问道:“富山吉秀,怎么回事?怎么人都跑光了?” 富山吉秀也知道自己坏了事,面对萧文明的质问,他连语气都开始颤抖了:“爵爷,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原来萧文明刚刚乘船离开,海岛上就发生了骚动,原本在岛上做生意,顺便观摩了一场三艘大船之间海战的走私商人们,忽然不约而同地扬帆离开海盗。 而岛上的这些船,也并不是一艘一艘排着队离开的,而是突然一哄而散,无数海船向四面八方逃走。 而富山吉秀只有一艘船,并且还受了伤,航行速度大打折扣,追不上其中的任何一艘,就算追上了一艘,那其余的船也同样会逃跑。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一点他并没有说谎。 富山吉秀这么一叫苦,萧文明也确实觉得这事儿不能过于苛责他——海上毕竟不同于陆上,行动起来没有那么灵活方便。 实际上当初萧文明交给富山吉秀这个任务的时候,也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可以说,这一回监视小岛的失败,其中有一部分责任萧文明也要担负起来。 并且仍想出这条让无数条船四散逃走的计策,显然不可能是海商们自发的无意识行为,而必然是有人在居中指挥,或者是从中撺掇。 而此人不可能是别人,必然就是董鸿儒本人!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几乎可以料定董鸿儒这家伙肯定是从岛上逃跑了——再次在萧文明手下吃了大亏的他,必然是会利用混乱逃跑的,就算没有混乱,他也要创造混乱,然后逃跑! 既然这样,上岛就变得缺乏意义了…… 不过“来都来了”,岛上无论如何还得走一走,也好看看小岛上还剩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以用来继续追踪董鸿儒。 然而上了小岛,眼前发生的一切又一次让萧文明失望了。 原本到岛上来做生意的商人们,就好比是谋生觅食的候鸟,根本就没有把海岛当做另一个家或者是落脚点,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而已——他们来了就走、再来 再走——小岛之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固定的建筑。 这一点萧文明在几天前登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人换了心境同样的景象看在眼里,感受就大不相同:当时萧文明还觉得岛上有一种原生态的勃勃生机,现在他眼中就只剩下了混乱和肮脏。 萧文明原本心情就差,顺手就拿跟在身边的富山吉秀出气:“你瞧瞧!你这座海岛被你弄成什么德行了!脏、乱、差说的就是这里了,我要将这里重新打扫一番,怎么样,你同不同意?” 这个可是萧文明提出的要求,并且他请的清洁工也是自己带来的,就是那支威震四方的萧家军! 当初萧家军的战斗力刚刚成型的时候,就把倭寇当小孩打,现在的萧家军都成了沙场上的老兵了,富山吉秀一看到他们的脸,心里就怯了三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萧家军的效率也真是高,不光打仗的效率高,搞清扫的效率也高。 反正他们清扫的原则很简单——眼不见为净,凡是只要看不顺眼的东西,通通往海里扔就完事了。 反正这年头没有什么化学制品,大海的胸怀就是那么广阔,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布烂木头通通往海里面扔,一个浪头打来瞬间就不见了,岛上也就恢复了持续了几万年的平静和整洁。 之前,董鸿儒带着岛上的人一轰而散,倒也没有把所有人全都带走。 这回清点下来,居然还剩下个二十人不到的样子——这座小岛就是一座石制荒岛,面积又不大,藏不住人,眼前的这些人,想必就是岛上留下的所有人了,不会漏了一个。 也幸亏萧文明去而复返,又重新上岛来了,否则这些人在岛上找不到吃食,又没有可以航行的船,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不会有船靠近这座小岛,他们就会被饿死了…… 这二三十个人清点下来,居然有两个会说中原话的。 其中一个,是在华人的船上帮工,话说得不算利落;另一个则是久居南洋的华人,中原话虽然也带上了浓重的口音,但总算还没有忘记乡音,还是可以交流的。 听他讲,前几日在海上那三艘船展开的激烈的海战,岛上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们还当看白戏,聚在海滩上叫好呢!人嘛,不就吃饱喝足了看个热闹嘛! 可后来就不对了,听漂到岛上的人说,说是大齐朝廷容不得他们在这里做走私买卖,就派了人、派了船,要来荡平这座小岛。 所有人不管是老、是小、是什么国籍,只要看到了全都以勾结外敌论处,逐一杀死,一个不留! 于是岛上的大家就慌了神,便赶紧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不用说,散布这条谣言的一定就是董鸿儒本人了,只有这样才能把局面搞乱,自己也就可以乘机逃跑。 这一回,岛上的商人走得急几乎是落荒而逃,跑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细致:船走了、人跑了、贵重的财产也带走了,可是居然还留下了不少人在岛上,而这些人大多是受了伤的、患了病的船员、水 手。 所以说萧文明的认识一点都没有错,缺乏像萧文明这样的人居中把控,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商业行为遵循的都是丛林法则,强者生存、弱者败亡,无不如此。 不过也多亏有这些人留在小岛上,让萧文明平白多了一些可供差遣的人,把这些人留在岛上——不用他们发挥任何作用,只要留在这里,展示一下萧文明的势力的存在就可以了。 这样的部署,属于占位排队,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有和没有本身之间就有巨大的差别。 萧文明正想以这个叫戴建平的中原人为首,安排下人的时候,却见富山吉秀急匆匆跑了过来,在萧文明耳边低语道:“爵爷,我这里抓到一个人,正好是原川家的人,不知要如何处置?” 原川家的人? 这不是和董鸿儒是一伙的吗? 既然董鸿儒都走了,怎么落下他一个? 萧文明怀着这份好奇心,别让富山吉秀将那个人押了上来,将这人上上下下一打量,这才知道此人同其他滞留在岛上的人差不多,也是那种不便行动,没法带着一起走的。 他在同萧文明的交战之中,腿上受了伤,大腿外侧被削去了巴掌大的一块肉,别说是下到海水里了,恐怕就是走路都困难了。 这个家伙为虎作伥,帮着董鸿儒同萧文明作对,受这样的伤,纯顺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可怜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出被同伴抛下的悲惨遭遇,这人心里倒也敞亮了,知道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才有一条活,于是对于萧文明通过富山吉秀翻译过来询问他的问题,这个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文明好奇的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富山吉秀怎么就和原川家搭上了线。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由原川家的人回答最合适了。 听这人的意思,原川家原先并不知道有董鸿儒这个人,一开始,还是这家伙远隔重阳,历经艰难险阻,从中原来到倭国的。 这样的介绍,一下子就解除了萧文明之前的一个疑问,原来董鸿儒这小子居然出海去了,怪不得萧文明在中原怎样的一痛寻找都无法发现他的踪影。 那他怎么又是同原川家联系上的? 原来是那董鸿儒登陆倭国之后,目的就十分明确,在几百个村长大乱斗的倭国,他别的人一概不找,对于眼下势力发展最为迅速的方山家更是不闻不问、避而远之,而是专门找到了在方山家的威压下已然式微的原川家。 这董鸿儒在中原也算是个杰出人物了,他肚子里干货不少,几乎可以算是学富五车了,口才又好,说是口若悬河一点也不为过,长得也风度翩翩,一下子倭国那些歪瓜裂枣的家伙全都比了下去,刚见了一面,原川家就把他迎为上宾。 并且董鸿儒出手也极其大方,随船带来的绸缎、瓷器、宣纸、茶叶想送就送,丝毫没有怜惜。 董鸿儒不是做慈善的,他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去倭国扶贫去的,而是有自己的大计划。 /77/77155/26318414.html 0429 捕鱼岛 就是这样的一个董鸿儒,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就彻底取得了原川家上下内外的绝对信任,在此前提下,董鸿儒便提出了自己的计划,想要借由原川家的力量,共同对付萧文明的海上贸易。 董鸿儒的这个提议,可谓同原川家一拍即合。 原本萧文明的生意就同方山家高度牵连,打击萧文明也就是打击方山家,正好可以同原川家同方山家互相争霸的战事结合起来。 于是董鸿儒便向原川家借了一艘新打造的战船,又借了船上一百多人的倭国人,会同董鸿儒的手下,一道行动赶来夺去小岛。 董鸿儒一开始设计的策略也是很合理的,心想:能够不知鬼不觉占领了这座岛屿,然后再以这座小岛作为前进基地,就能很方便地不断骚扰萧文明的港口、围剿出入港口的船舶。 这样,就能在扩充自身实力的同时,影响甚至直接截断萧文明的对外航行路线,可谓是一箭双雕! 这不愧是市舶司董家大公子能想出来的妙计! 而对于原川家来说,这样的行动也能很大程度上打击到方山家,对他们同样有利可图。 于是这两伙人便一拍而合,迅速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并加以实施。 “那么董鸿儒,还有你们原川家的人到底跑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那留下的原川家的人则完全不知道,自被索菲亚把船撞沉以后,原川家就已经彻底乱了,完全失去了指挥的能力,所有的行动全靠董鸿儒发号施令。 董鸿儒的话,原川家的人大多听不懂,更猜不出他的打算,危险近在眼前,也就只有蒙着头跟着一起行动了。 而眼前这倒霉的家伙偏偏受了伤,被同伴扔下了,当然也就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论董鸿儒耍阴谋诡计的手段,说不定能和萧文明不相上下,想要凭空猜测他的意图,还真是没有头绪。 不过这时富山吉秀到给出了他的推测——这个富山吉秀,自打来到小岛上之后,就没发挥过什么证明的作用,总算他现在的推测还算靠点谱。 按照他的推测,原川家的船既然被撞沉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修复,想要买别家商人的海船,董鸿儒又没有钱,人家也不肯卖了自己唯一的交通工具…… 因此,现在的董鸿儒完全没有远洋航行的能力,想要逃命,就只能往还比较接近海岛的大陆方向逃跑,而想要逃回倭国去,那基本就是去喂鱼。 也就是说,董鸿儒现在十有八九是返回大齐国了,并且方向极有可能是临海港。 虽然按理说,董鸿儒现在损兵折将,也应该料想到萧文明在临海港必然布有重兵,是不可能那么头铁去碰这颗硬钉子的。 但是董鸿儒这家伙狡猾的很,搞不好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搞个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对此萧文明也早由准备,在临海港那边安排了一百五十萧家军的弟兄,但是他没有亲自坐镇,总是还心怀不安。 因此为保万无一失,萧文明又立即作出了决定:马上返回临海港。 至于这一处小岛,萧文明现在的实力鞭长莫及,他既没有足够多的人手,也没有足够快的大船,想要管理也管理不过来,那就干脆把权放出去好了。 于是他便又叫来富山吉秀,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说这里他经营的完全不像话,还闹出这样大的风波,险些就连萧文明自己都葬身鱼腹,有错在先。 但是萧文明还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继续经营这座海岛,先把小岛的地形地貌画成了图册,找机会送到萧文明这里来,萧文明自然会拨出银两、材料,将小岛规划好以后,再共同进行建设。 至于还留在岛上的伤员——伤重的,可以让富山吉秀送到倭国去治伤,伤好了以后想办法回家也行,就留在倭国自谋生路也行;伤不重的,可以暂时留在小岛上,萧文明会留下一些银两作为赏钱,再留下一些补给供他们吃喝。 至于遮风避雨的场所,原川家的战船就搁浅在海滩上没有管,足够他们把船劈开了取用木材用来搭建几座小屋了。 萧文明的吩咐十分有条理,也很全面,富山吉秀一边暗暗记下、一边频频点头,可到最后他才发觉事情不对劲了——按照萧文明的这个口气,似乎是在教他做事,而小岛的主权,萧文明竟然已经纳为己有了! 原本就座小岛,就是富山吉秀率先发现,并且开办为临时市场的,如今被萧文明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夺了去,他心里怎么能高兴?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方山家还要靠着同萧文明做生意来筹措军费,而富山吉秀的地位,也是依靠着萧文明才挣下来的,眼下也不得不低三下四啊…… 因此虽然心怀不满,但是富山吉秀依旧只能满脸堆笑、唯唯诺诺,还问出了这么个问题:“爵爷,这座岛还没有名字,不如您就赐个名字吧!” “哦?还没有名字?那好吧……”萧文明灵机一动,“那就叫捕鱼岛好了。” “捕鱼岛啊……”富山吉秀却道,“不过据说这座岛旁边也没什么鱼,在这里钓鱼恐怕要空手而归呢!” “这你就不懂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钓鱼也是一样。海岛附近一条鱼都没有,那说明离海岛远的地方必然有大鱼,既然要钓大鱼,那就要放长了线、耐心地钓,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你懂不懂?” 富山吉秀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爵爷这话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就慢慢回去猜想吧!” 又交代了几件杂事,萧文明便又乘坐着索菲亚的船,再次返回了临海港。 这回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发生,临海屯、临海港一切安好,原本驻守在此的刘辰及其他手下一百五十萧家军的兄弟,枕戈待旦、衣不解带地在海港上等了两天两夜,可就连一个敌人都没有等到。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8874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18415.html 0430 造战舰 还不光是他们,就连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这两天也住在海港上,就盼着弟弟回来。 不过这些年萧文明经常不告而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萧文秀都麻木了、都习惯了,这次见萧文明去了两天就回到了原地,反而有些不太适应,问道:“怎么回事儿?两天时间就已经办完了吗?” “啊,对。是小事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捉个人而已。” “哦?捉人啊?那被你捉住了吗?” 萧文明摇了摇头:“功亏一篑,还是被这小子逃跑了……” 在萧文秀的眼里,他的弟弟一直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居然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这可真是太罕见了。 因此萧文秀又忍不住问道:“到底什么人?居然连你都抓不住,倒也是有些本事。” “老熟人了!”萧文明回答道,“就是那个白炎教的董鸿儒呗,还能有谁?” 一听到董鸿儒的名字,就连老成持重的萧文秀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脱口而出:“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是他?” 话一出口,萧文秀便知自己说错了——也不是这句话说的有哪里不对,而是因为董鸿儒的妹妹董婉青就在眼前。 虽然萧文秀和董婉青处得就跟亲姐妹似的,但是董鸿儒毕竟是董婉青砸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哥哥,当着她的面,就说董鸿儒的不好,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疏不间亲嘛! 不过对此,董婉青现在也是看得很开:“哥哥做的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就是昨天,我也劝过他,可是劝了他又不听,也是无可奈何啊……” 一个“劝”字,董婉青也是豁出了性命,当时两船相隔不过一步,都能闻到董鸿儒箭头上的血腥气了,要不是董婉青用肉身拦在前面,现在萧文明能不能安然回来,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董婉青这样的声明大义,反而让萧文秀不好意思,赶忙换了个话题。 她早就瞥见萧文明这回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还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洋人,萧文秀也见过,但是西洋女人,她倒也是第一回见面,便放低了声音嘀咕道:“弟弟,这位姑娘又是什么人?” 其实对于索菲亚,萧文明也并不是十分熟悉,萧文秀问起来,他也只能把怎样互相认识的过程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还说道:“索菲亚可是帮了我大忙,紧要关头要不是她驾船冲垮了董鸿儒的船,搞不好我今天还回不来呢!” “原来如此,那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谢,当然是要谢的。 中国人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人际关系就是在一来一往之中建立起来的,同索菲亚也是一样——你帮我个忙,我酬谢你东西,一来二去的,也就一回生两回熟了。 萧文明对于索菲亚酬谢的力度也不可谓不大。 见她是第一次来临海港,二话不说,直接就送了她半船的商品,并且说好了,今后来临海港做生意,给他的价格都是最便宜的。 基本上,就是富山吉秀从萧文明这里拿货是什么价格,索菲亚也是什么价格——同属最优惠的待遇。 这个待遇可不得了,索菲亚之间采购萧文明的货物,一直以来都没办法从萧文明这里直接拿货,而是转了个弯从富山吉秀那里收购。 富山吉秀这家伙在萧文明面前,乖得就跟小猫咪似的,可骨子里还是个残忍的倭寇,他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亲自下场动手抢劫的事情肯定是不干的,可商场上掠夺利润、攫取暴利,他可是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 很多东西,他从萧文明这里采购来之后,直接把价格乘以二,就拿到小岛上去贩卖,下手不可谓不狠。 不过有了萧文明最优惠待遇的承诺,索菲亚自然也就不会受富山吉秀的人的盘剥了。 这一点,对于她一个西洋商人——并且还是女商人——来说至关重要。 “萧大人果然言而有信!”索菲亚用并不娴熟的中原话奉承着说道。 “那是当然,我不是皇上钦封的信义郎吗?什么是‘信义郎’,你这个外国人懂不懂?信就是有信用的‘信’,义就是讲义气的‘义’!” “那么郎是不是恶狼的‘狼’?”索菲亚顾名思义地接了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不过索菲亚也确实没有说错。 萧文明确实就是一头饿狼,只要他瞅准了的东西,就会紧紧地跟着,却也不会鲁莽行事,一旦瞅准机会就会狠狠的咬上一口,咬住了就不松开,这就是狼对付猎物的手段! 不过萧文明也有失手的时候,就是董鸿儒这只狡猾的狐狸,好几次都从他的嘴边溜走了,不过总有一天,萧文明总有捉住他的那么一天! 几人嬉笑过一阵之后,萧文明又把话题引入了一个新的方向。 “索菲亚,你的船我看着很喜欢,不知道你出航的时候,有没有把造船的图纸一起带来?能不能给我抄一分?” 航行是一项高风险的行动,船只随时有可能在半途损坏,航海家随船带着图纸,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索菲亚这个西洋女子落落大方,听到萧文明这个请求,她想也没想就点头道:“带了,萧大人问我讨图纸,难道也想造船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造船萧文明早就想造了,但是至今都没有动手,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他分身乏术之外,没有取得合适的图纸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大齐朝的航海技术似乎并不怎么发达,在江河漕运里航行的平底船,勉强可以应付一下内河航线,想要出海是根本不可能的。 富山吉秀的船倒是不错,不过他的船更多的是商船,载重量虽然大,速度也不慢,但灵活性实在太差了,萧文明也不想要。 萧文明想要的是,可以放弃一定的载货量,但要足够的结实,航行绝对速度不慢,转向掉头也要一样的异常灵活。 说白了,就是要打造战船,打造那种可以掌握制海权的战舰! 如今真是天上掉馅饼,居然从西洋来了个索菲亚,并且还可以提供图纸,这不正合适萧文明的心意吗? 然而索菲亚也有话说。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8874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18416.html 0431 底气 “爵爷拿到了图纸,可是想要把船造起来,可能也不会那么容易。” “这怎么说?” “就怕中国没有好的木料,造出来的船松松垮垮的,说不定还没下水就塌了……就算下了水,也有可能到处漏水,总之造船不是简单的事。” “那就多谢索菲亚的提醒了,这事我自然有心里有数,图纸我也不会白拿你的,等下回你来经商的时候,我自然还有礼物相送。” 萧文明拿到了图纸,自然是兴高采烈,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索菲亚提供的船舶图纸,就是在西洋也是最新锐的船型。要不是仗着这样的新式远洋航船,索菲亚才能只靠着一艘船,就能远隔重洋来到临海港,也才能在直接撞沉了原川家的船之后,还能继续航行。 不过索菲亚的话倒是的确给萧文明提了个醒,制造木船,尤其是要制造能够乘风破浪的远洋木船,木材的质量的确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木质战船时代,欧洲各大海权国家,都是将木材作为战略资源来储备的。 据说像英国、荷兰、西班牙这些国家,都把这种战略储备一直维持到了二十一世纪…… 索菲亚的顾虑当然有道理,因此当她起锚离开之前,萧文明还特地从她的船上讨了一块上好的木料,要以这块木料的质量为标准来精心挑选造船的材料。 萧文明原以为想要挑选上好的木料,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谁知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中国地大物博,不但超出了索菲亚的想象,甚至超出了萧文明自己的想象,上好的目的其实正在眼前。 在哪里?就在洋湖的东山岛上! 东山岛只有东山村的居民居住,出岛进岛全靠船只,交通十分不方便,但这是有这层保护,东山岛几乎没有经过开发,岛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树极多。 其中精中选精、优中选优,挑出来的又巨大大、又结实的木料更是数不胜数。 根据初步推测,要是把东山岛砍秃了的话,像索菲亚这样的船,造个二三十艘不成问题。 不过萧文明也没有这样大的野心,先依样画葫芦造出三艘来再说。 于是萧文明便发动东山岛的渔民,再请南湖屯的千户曹瑞帮忙,整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才把所需的木料拉到了临海港。 也亏得江南水网密布,又有洋湖、长江水利可以水运,否则这些木料靠人拖马拉,说不定一年半载都运输不到。 有了材料又有了图纸,就可以开工了。 萧文明这里人工巧匠也不少,造船工程暂由萧文明亲自坐镇,具体的工作则由铁匠铺的马青以及东山村的渔民,一同牵头。 并且在造船的时候,萧文明是同时两条船一起开工,这样在造一艘船的时候,其中发生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另外一艘船上可以及时予以整改。 那样两艘船当中,至少可以保证其中一艘的质量,这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吧。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等到过年开春之后,萧文明的三艘船终于可以下水了。 粗粗一看,同索菲亚的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近海溜达一圈,扬起高高的“萧”字大旗,好不威风! 驾船的工作,萧文明除了请了几个海船上的老水手带队之外,主要还是交给东山村的渔民,又派了萧家军里几个激灵的兄弟上船跟着一道学习。 东山村的渔民,萧文明曾经从倭寇的魔掌之下把他们解救出来,对于他们萧文明有救命之恩,是可以绝对信任的,驾船的事情给他们,萧文明也能放心。 三艘船顺利下水,萧文明还想再造几艘,可这时姐姐萧文秀的埋怨又来了:“说好了不是要把城墙造起来吗?可现在城墙造了小半年,却还只有一个雏形,不过垒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石墙而已。照这个速度造下去,城墙得造到猴年马月去?” 原本对于建造城墙这种过于消极的防御行为,萧文明根本就不是很热心,后来又因为建造海船的事情,这项工程自然就耽搁了。 然而姐姐的话还是要听的,萧文明的资源也就这么一点儿,无非是左右倾斜而已,既然有了三艘海船,而驾船的技巧、海战的模式,还需要继续摸索以便形成战斗力,那么建造新船的计划就可以先放一放了,还是回到建设城墙的工程上来。 于是萧文明重新回到了临海屯,再次主持城墙建设工程。 这时,他的一个老熟人回来了,正事他的结义大哥林丹枫。 年前,林丹枫被萧文明指派了建设情报网络的任务,他的这位江南武林盟主的林大哥,果然不负众望,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跑了四五十个山寨、十二三个门派。 这些山寨和门派都是往日他曾施与过恩惠的,林丹枫的话他们还是听的,便由此先结成了情报网络,约定一旦遇到什么大事,便要立即想发设法通知姑苏林家。 而这回林丹枫亲自前来,除了告诉萧文明情报网络推进情况之外,还给萧文明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董鸿儒,回福建了,就在泉州城里。 果然不出萧文明的推测,那日在海岛上遇到董鸿儒之后,他果然趁着小舢板,返回了大陆沿海。 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巧,就能直接漂回福建,而是在江南一带登陆。 只不过江南这里是萧文明的地盘,董鸿儒在这边活动得久了,势必会被萧文明捉到蛛丝马迹,也会顺藤摸瓜抓到他本人。 于是这家伙马不停蹄,虽然身边带着一群扎眼的武林人士和残余的倭寇,却是轻车简行、晓行夜宿,一路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便回到了泉州老家。 不过泉州这边,林丹枫也留下了眼线,董鸿儒一露面,就被发现了踪迹。 虽然市舶司现任副提举董老爷子,曾经提出过辞去官职的请求,并且还在洛阳城里的毅亲王府里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就住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董家在朝廷里的势力不俗,董老爷子也未必诚心想要辞去官职,董鸿儒的案子也完全没有落实,因此左右拉扯推搡了一番之后,市舶司副提举的官位,仍旧落在董家名下。 只不过朝廷那边,萧文明也狠狠地告过董鸿儒一状,他这个董家的大公子想要顺利继承世袭的官位,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大约等董老爷子百年之后,朝廷会另行指派一位董家的远房亲戚来继承市舶司副提举的官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虽然眼下不知道董鸿儒这家伙又在暗中密谋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抓到了他的踪迹就好。 甚至萧文明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林大哥,你武功盖世,能不能干脆帮我一个忙,想办法把董鸿儒给我杀了了事!省得他成天不三不四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尽恶心人!” 对此林丹枫却表示反对。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倒不是他没法动手杀了董鸿儒——这家伙虽然身边武林高手不少,但是这群人没有一个能够接住林丹枫十招八招的,并且这些人守卫得再紧,也总有松弛的时候,只要被林丹枫找出一个机会,就能结果掉董鸿儒的性命! 然而董鸿儒的身份摆在这里,要是在泉州城里,甚至在闹市之中公然将他杀了,那官服必然会细心查办,而从动手的手法上来推测,不难猜出就是林丹枫下的杀手,这样官府继续顺藤摸瓜追查下去,那么查到萧文明,又查到姑苏林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么这样一来,江南武林势必会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纷争,并且这场纷争还并不仅限在武林内部,就连朝廷官府都会介入其中,那么江南武林的独立性也就荡然无存了。 林丹枫这么多年,也曾帮着朝廷和官府做些一些事情,但他的本意萧文明却知道,并不是为了巴结权贵,恰恰相反,而是为了在官府的夹缝之中谋求江湖的独立。 萧文明深谙做朋友的道理,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需求,就破坏了林丹枫一直以来的追求,便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见解。 “那好,既然林大哥不愿意动手,那就算这小子命大,让他多活几天。反正弄死他的办法千千万,一刀把他杀了,反而便宜了他。” 说起来董鸿儒也是权势不小,黑道白道两头都吃得开的人,可在萧文明口里,却似乎把人家捏的死死的。 萧文明是有这样的自信的,因为一样新式武器的投入使用,让他的实力再次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原来是经过马青这小子这些年不遗余力的制造和改进,终于把火炮初步研制成功了。 不过现在的火炮还十分不成熟,勉强能够保证点着了引信就能发射而已。 首先是安全性还得不到完全保障,因此为了防止炸膛等事故的发生,青铜制的炮管往往锻造得又粗又壮,威力却远没有火炮看上去的那么威风。 至于在火炮底下安上轮子,用牛马拖着形成机动活力,那更是难以做到。 因为一门火炮可不单单只是一口炮管而已,还需要携带配套的火药、炮弹等物件,每次光操作就需要四五个人,再加上运输的人手,一门火炮得有将近十个人来伺候他。 因此,想要在现在就能把火器运用自如,还远不到时候。 不过当巧不巧,现在萧文明也有新的平台了,那就是战船。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8555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18417.html 0432 利器 火炮现在笨重的特性,正好完美适配战船的平台,把炮安到船上去,那所有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好家伙,萧文明一不小心就已经迈上了大炮巨舰的时代了! 只不过现在萧文明的火炮还不多,马青辛辛苦苦这边也只攒了十门铜炮出来,恰巧只够装备一艘战舰的。 就临海屯这座铁匠铺子,不仅要生产研制火器,还得保证冷兵器的正常更新,还得划拨出去一部分生产力制造农具,还要负责纺织机械的制造和维修。 这么一点生产力,要生产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不过虽然装备的只是一艘战船而已,但是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火炮发射的还是实心铁弹,瞄准的精度也很成问题,两门同批次的炮,打出来的距离和角度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海战瞄准本来就是一门玄学,说不定真打起来的时候能够歪打正着呢! 况且说难听点,就算火炮打不准,只要能够打响了,就能吓唬住别人,把别人的胆子给吓破了,那作用也就起到了。 萧文明是见过富山吉秀的倭国的船,以及索菲亚的西洋的船的。 他们的船虽然建造工艺不一样,技术水平也有高低之分,但打起仗来还主要是靠弓箭和撞击,都没有使用火器。 所以说,萧文明这一搜安装了火炮的船,不出意外就是他这个位面中的世界上第一艘火炮战舰了,也不知比真实的历史要早了多少年。 萧文明可不是个低调的人,有了这样的利器,他当然要出去炫耀炫耀,顺便检验一下舰船的可靠程度。 一开始,萧文明只在临海港附近航行,千篇一律地航行得无聊了,便沿着海岸线向南、向北多航行个半天的距离,一天能打个来回。 这样走了几回,萧文明又觉得不过瘾了,想着反正也是一天左右的路程,那就干脆再延长一天,可以去捕鱼岛转转。 这次去捕鱼岛的航程,是萧文明的团队第一次出外海,大家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不过航程却异常的顺利。 只是现在正值春季,大海上的东南信风方兴未艾,逆风而行的航行不免有些慢了,不过萧文明此次出航。 本就是为了练兵,慢就慢一点好了,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意外并没有发生在萧文明的舰队上,却发生在了捕鱼岛上。 远远看着那座原本十分热闹——热闹的近乎无序——的小岛,如今却变得死气沉沉,岛上空有几间刚刚建起来的房屋,却见不着有什么人类活动的迹象。 要知道,小半年之前,这里还是一处极其繁华的交易场所,岛上的人乌泱乌泱的轰不走、赶不跑就跟苍蝇似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医院里的太平间,变得门可罗雀了? 虽然之前也发生过一场海战,不过这场海战说到底也不过是三艘船之间的互相碰撞,持续时间短,烈度也不是很大,要不是中了董鸿儒的计,商人们还挤在海滩上瞧热闹,不可能把他们吓成惊弓之鸟。 而海战的始作俑者董鸿儒——根据林丹枫提供给萧文明的情报——就一直窝在福建泉州,就连原川家的倭寇,也大多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掀不出什么大浪来,按理说捕鱼岛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才对。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劲,胆子一大,便带着七八个萧家军的兄弟,放下大船上的小船,便亲自上捕鱼岛上去看一看。 岛上没有什么人,但并不代表一个人都没有,原本萧文明安置在岛上占位子的人,绝大多数已经找机会跑路了,只剩下戴建平领着另外四个人继续留守在岛上。 萧文明问他怎么不走,他却说:从萧文明这里拿了钱,非要忠诚职守,就是走也要事先知会一声,可不能一走了之。 光凭这句话,就可见戴建平那是个正人君子,将来萧文明一定还要用得到他的地方。 不过眼下还有问题需要解决:“戴建平,我问你,这座岛怎么变得这么萧条了,看样子我走之后就没人来过,是不是?” 戴建平回答:“方山家的富山吉秀后来来过一会,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也就是说,这么小半年的时间,富山吉秀只来过岛上一次?” “对!” 那就难怪了,富山吉秀是这座小岛的供货人,他不在了,货物也就没有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别的商人上岛来了。 就好像临海港,萧文明一天停止供应商品,第二天就会变成一座死港。 这就太不寻常了。 萧文明隐约记得,自从那一日在捕鱼岛上告别之后,也再没见过富山吉秀的面,要知道,那日之后,萧文明就一直蹲守在临海港里修建战船,富山吉秀这个人别的本事没学到,就拍马屁的功夫被他学到了家,见萧文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不可能不过来问候两句。 而这小半年就始终未见富山吉秀的踪影,在临海港和捕鱼岛都未见过! 难道是这个原本腿脚十分麻利,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要在临海港往返几次的富山吉秀,摇身一变成了日本宅男了吗? 又或者,倭国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绊住了他的脚,让他无法抽身? 这个问题萧文明无法回答,戴建平窝在小岛上,自然也不会知情,而初具成型的情报网络,更无法辐射到倭国。 萧文明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富山吉秀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时的萧文明隐隐地产生了一丝不安,虽然他平时跟富山吉秀说话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是这个倭国人其实对萧文明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他相当于萧文明产品倾销的途径,并且是一个主要的途径。 如果没有他,那么萧文明生产出来的、采购过来的中原的商品就没有办法向倭国销售,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聚敛黄金白银,那么萧文明的许多工程和项目,就会因为缺乏资金而陷入中断。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8242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18418.html 0433 耗材 但是重要归重要、紧急归紧急,留在捕鱼岛上乱猜,肯定是猜不出什么结果的,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供发掘。 于是,萧文明再次勉励了戴建平几句,确认他还想留守小岛之后,便又留下了大量了补给,又赏赐了他不少金银,便重新乘船返回了临海屯。 这一次回家,萧文明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了。 他把近半年来的交易记录翻阅了一遍,又同掌管织造厂的董婉青对了帐,果然发现这几个月以来,织造厂的库存不断增加,而销量则渐渐萎缩。 原本市场波动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过年,年前绸缎和布匹的销量爆发了一波,年后回落一点也是正常的,故而没有引起董婉青的注意,也就没有向萧文明这个大忙人汇报。 但是现在同忽然消失得富山吉秀这条线索编织在一起,那就足够让萧文明感到忧虑了。 富山吉秀这个倭国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和他关系不大,但是商路的运行情况他却是不得不时刻关注的,这可是他的生命的命脉啊! 倭国这一条商路断了,想要短期内再开一条具有同样购买力的商务,谈何容易? 年前他倒是结识了索菲亚,并且按理说西洋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市场,但萧文明现在同西洋的联系不过是一条细细的红线而已,想要形成不断向自己口袋里涌入财富的江河,远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做到的。 这下事情就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了。 城墙需要建设、海港需要扩充、新的战舰需要筹备、萧家军的兵器需要更新、火器的研制还需要继续,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需要钱? 萧文明找来足智多谋的温伯明分析,分析下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倭国肯定发生了大乱,乱得方山家已经无暇顾及同萧文明的贸易,否则就是死了一个富山吉秀,方山家也会派一个“穷山吉秀”过来。 萧文明和方山家的贸易,对萧文明而言是一条生命线,而对方山家而言,那就是生命的全部! 但是倭国发生了怎样的乱局呢?这场乱局到底有多乱?又将持续多久呢? 没有任何情报的支撑,就连温伯明也没有办法分析。 正当萧文明一筹莫展的时候,临海港那里传来了一个萧文明迫切盼望的好消息: 富山吉秀来了! 那还等什么! 萧文明拍案而起、快马加鞭,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从临海屯赶到了临海港。 然而出乎萧文明意料之外的是,原本在倭国已经颇有地位的富山吉秀,这次见到萧文明的时候却异常狼狈——不要说之前受了伤的那一艘巨舰,这回富山吉秀就连一条像样的船都拿不出来,乘坐的只是一条将将能够容纳十来个人的小舢板…… 靠这样的船就敢横渡大海来找萧文明,可见富山吉秀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萧文明听他这个样子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怜:“好你个富山吉秀,这么些时间不见,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的船呢?” 一提到船的事情,富山吉秀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嚎啕大哭了几句,这才回答:“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没了?难不成是船沉了吗?是在来我这里的半路沉了,所以说你才坐了这条小船过来?” 听了萧文明这话,富山吉秀哭得更凶了:“爵爷,我说是全没了,全没了!不光我的船没了,就是咱们方山家……也快没了!” 这话倒确实是把萧文明吓到了。 原本因为有了同萧文明之间的贸易,方山家短短几年之内,就从倭国一个不起眼的小诸侯,一下子发展到势力数一数二的大诸侯了! 而且不光是暴发户那么简单了,而是有真材实料,并且打上自己的底子,怎么可能短短一瞬间就没有了呢?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富山吉秀其实并不年轻了,也是个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可这一回他显然是悲伤到了极点,哭得就跟个四五岁的小娃娃似的。 他这么一哭,说话就七零八落了,原本说的极好的一口中原话,别变得只能依稀可恶。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在捕鱼岛一场海战之后,方山家和原川家的梁子那是越结越深了,两家之间终于爆发了,不可避免的决战。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方山家的势力早就已经凌驾于原川家之上了,再加上在捕鱼岛海战之中,原川家也损失了不少精锐力量,因此这一战刚刚开打,原川家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劣势。 几天打下来,方山家胜多负少,甚至实现了对原川家主力的包围,战斗进行得可谓是异常顺利、酣畅淋漓,就连原川家招来的一些盟友,这时都不愿意出手相助了。 然而,就在方山家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从斜刺里杀出来一只援军,并且战斗力极其强悍,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仅用了一次冲锋,就将方山家整个阵型截为两段! 这还不算完,他们紧接着又进行了第二次冲锋,居然将阵型再次扯断! 经过这两次攻击,方山家的士气彻底崩溃,战场局势也彻底扭转了。 原本几乎已经要被围歼的原川家,趁势实行了对方山家产品的反包围,至此一场大战打下来,方山家的主力几乎全部被歼灭,那些见风使舵的所谓盟友,也全都抛弃了他们,几年来的积累,几乎毁于一旦! 这就是富山吉秀口中“全完了”的定义。 所以说,富山吉秀这家伙这次来临海港,是为了搬救兵而来的:“爵爷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富山吉秀的话,应证了萧文明之前的猜想,方山家果然出事了! 并且出的还不是小事! 其实对于萧文明而言,知道事情的本末就已经足够了,少了方山家这个还算靠谱的经营伙伴,缺了富山吉秀这个还算听话的倭国人,固然有些可惜了,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萧文明这里,他们就是耗材,损失了一个,再找一个新的不就行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8242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18419.html 0434 决心出兵! 把人看成耗材,未免有些残酷。 但是在这么一个残酷的时代,你不残酷,那别人就要对你残酷了。 虽说萧文明受分了信义郎——又要讲信用又要讲义气——但是这种信用和义气可不是对倭寇讲的。 倭国人那都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混蛋,跟他们讲义气、跟他们讲信用,那是你自己蠢。 因此萧文明冷笑着说道:“你叫我做主?你说我怎么给你们做主?打仗分别是你们打败了,技不如人能怪得了谁?要我给你们做主,那我不成了拉偏架的了吗?” 富山吉秀却道:“要是输给了原川家,他们倒也认了。可那伙帮原川家打仗的奇兵,看样子……看样子像是……” “像是什么?总不见得像是天兵天将吧?我看也就是群虾兵蟹将,不过你们方山家的战斗力比虾兵蟹将还不如呢!” 萧文明的这几句嘲讽也是挺狠的。 然而富山吉秀有求于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爵爷说得也没错,咱们方山家的兵马,比起大齐国的天兵天将,的确只能算是一群虾兵蟹将……输给了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你知道就好!不对,你说什么?说什么大齐国军队?” 富山吉秀回答道:“爵爷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大齐国军队!那只向我们发起突袭的人马,就是从中原来的!” “胡说,这怎么可能?” “小人也不敢相信,可我从战场上夺了一个俘虏,一问果然就是中原的士兵!我还想带他过来,当个见证。只可惜这家伙命不硬,原先就受了伤,后来就得了破伤风,不久以后就死了……” “死了?那么说是死无对证了?那你的话叫我怎么样相信?” 这时富山吉秀也哭得累了,恢复了平静:“要不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全凭爵爷的心意。但是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爵爷不妨想想,这么多年了,我方山家、小人富山吉秀,什么时候拖欠过爵爷你的货款?够讲信用了!没有由来死到临头了,还来骗你!” 转念一想,富山吉秀的话,萧文明是能够相信的。 主力决战被击败,这样大的事情,富山吉秀怎么可能拿来信口雌黄?别说是虚构情节了,恐怕就是用来开一句玩笑,富山吉秀都不敢。 可是中原兵马忽然介入倭国内战,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大齐国本身就已经面临着兵源短缺的问题了,又要防备戎羌、又要防范安南,还要应付国内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事,并且裁撤破产屯田所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又消耗走了不少兵马。 因此,大齐朝这点兵力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自己使用尚且不足,又怎么可能去介入倭国的内战呢? 并且大齐朝缺乏远洋船艇,就算调集起了足够的兵马,也无法投放到倭国的内战战场之上。 而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大齐朝开国已经超过两百年了,早就失去了前几辈子皇帝身上的英武之气,满脑子想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可能没事找事的去干涉倭国的事务? 并且朝廷官军的战斗力极差,对付不成建制的倭寇尚且十分勉强,又怎么可能在倭国的内战当中大杀四方呢? 然而这正是最值得担心的,既然不是朝廷的势力,又无法查明身份,那么说明势必有一支不愿被查明身份的势力,正在积极参与到倭国的内部事务当中。 他们心里有怎样的打算,恐怕就没法放在台面上明说了——反正不可能是出于高尚的国际主义精神,想要帮助倭国恢复和平…… 这股势力既然有能力介入倭国的事务,他不可能不知道萧文明和方山家之间的合作关系和原川家之间的竞争关系。 然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们依旧帮着原川家打击方山家,那么明摆着是冲着萧文明来的! 要这件事情被他做成了,或许真的会同方山家把原川家给剿平了,那么萧文明的势力几乎可以撤出倭国了,之前许久的经营也会随之毁于一旦! 这是萧文明所绝对无法忍受的。 对于倭国从经贸上的控制,是萧文明最先想出来的,并且正在成功的实践,怎么可能容得旁人在萧文明这要成功的时候先来摘桃子? 而且他们介入的方法也足够的粗暴简单,直接就派兵了,这属于是有人把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而解救人质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可以反制的武力,而光靠空口白话地喊,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就逼的萧文明也非得出兵倭国不可! 这时是萧文明第一次在脑海里产生要向倭国出兵的念头。 不但萧文明是这样想的,富山吉秀也是这么想的。 他哭丧了一通之后,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爵爷,求求你了,求你派兵救救我们方山家吧!你要是不出兵,方山家可就完蛋了!” 不能不说,富山吉秀的请求正合着萧文明的心意。 然而出兵,并且出动的目标是倭国,那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不是萧文明一拍脑门就能定下来的。 因此萧文明并没有当场答应富山吉秀的要求,而是抚慰了他几句,让他现在临海屯住下来,先休息几日,萧文明自会拿出主意来。 这个主意可真不好拿。 安顿下了富山吉秀,萧文明便亲自骑马,跑了一趟温伯明安在临海县城之外的草堂。 温伯明虽然爱卖关子,却并不是个扭捏的人,听了萧文明的介绍之后,他立即甩出了观点:“我早就叫萧兄把倭国的是敲定下来,和你总说,用什么经贸方法就可以锁住倭国。如今终于是夜长梦多,闹出祸患来了吧?” “温先生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当初我怎么会不知道温先生的主意好呢?只不过我也没有这样的实力,更不会想到中原会有人插手倭国的事务,因此才耽搁下来了……” “那萧兄现在应该有了足够的实力吧?你刚造了三艘新的海船,上面还安了炮,前两天试射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足够可以震慑一下倭国了!” 温伯明虽然是一句问话,但意思却十分明确。 萧文明确认性地问道:“那么温先生也建议我出兵倭国了吗?” “那是自然,现在不出兵能行吗?也不知哪里来的中原人,联通倭国本地的诸侯,已经快把萧兄扎在倭国的钉子拔掉了。还这么逡巡犹豫,岂不是要坏大事?” 温伯明所说的就是萧文明所想的。 也是该到了出兵外国的时候了! 这一次出兵倭国,倒也没有必要帮着方山家把倭国彻底统一了,而只需要驱逐一下敌对的势力,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在倭国国内画下一道红线,并且向所有的倭国诸侯宣示: 这道红线是我萧文明画下的,谁过线谁死!一只手过来,那就砍手;脚过线就砍脚,手脚一起过来,就手脚一起砍了! 行动若是成功之后,就可以将萧文明的势力在倭国彻底稳定下来,除了给萧文明带来实际上的好处之外,对于萧文明还别有一分诱惑。 因为此时的倭国就是彼时的日本,在彼时的时空,中原和日本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在这个时空萧文明能够征服倭国,那几乎可以算是在替另外一个祖国报了仇! 然而下决心容易,可真正的出兵征服倭国的时候,所面临的困难也是萧文明所不得不考虑的。 萧文明几乎可以肯定,就凭自己手下萧家军的力量,就凭自己心打造的三艘新锐的战舰,再凭借自己的手腕笼络一些倭国人,那么想要在倭国建立自己的势力,并不是一件十分难的事情。 然而倭国情况不明,再加上有未知的势力的介入,那萧文明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不能托大,不可能五百萧家军还兵分多路,承担不一样的任务。 否则,萧文明这次出兵,只能带萧家军的一部分,实力得不到彻底施放,这样半吊子地做事,极易引发失败。 所以说下定决心了要出兵,那就点齐所有的人马,而这样做又会导致临海屯的空虚,偏偏萧文明视力发展的不慢,可得罪的人也不少,各方面敌对的势力都有可能趁虚而入。 只有萧文明将他们逐一解决,或者是暂时压住之后,才能在确保老家安宁平稳的前提下,放心大胆地出兵征讨倭国。 幸好萧文明现在麾下精兵良将极多,库房内可以调动的资源也不少,可以让他逐一排除各种隐患。 首先是朝廷那边,萧文明请来临海县令牛庆东,让他代替自己,向朝廷把今年的关税一共五万两银子交上去。 原本这笔银子,是要等到秋后算账的时候再向朝廷缴纳的,现在萧文明有大事要办,干脆就提前交出去了,既可以让朝廷少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也可以让他们产生错觉,觉得萧文明的临海屯和临海港十分平稳。 而萧文明本人,也正在安心当一个替朝廷理财的角色,不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顺便也麻痹一下,在朝堂之上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康亲王。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77947.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29771.html 0435 安居平四路 第二是黑旗军那边,按理说他们刚刚在萧文明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几个爱挑事的头目,比如李全、陆大石之流,也都被萧文明敲打过了,黑旗军内部主张同萧文明和解的杨妙真再次得势,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在一次跨江过来袭击临海屯的。 然而世事难料,为求万无一失,萧文明还是请自己的结义大哥林丹枫先到江北去跑一趟,找一找现在主持黑旗军事物的杨妙真,从她这里得到承诺,这样也就基本可以排除黑旗军的威胁了。 第三是前进团的顾乐安,这厮似乎心怀意志,也是要加以提防的。 于是萧文明便让坐镇苏州的知府汤光耀,把顾乐安传唤过来,以部署军政大事的名义,将他暂时控制在苏州城内,这样他也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要知道顾乐安的前进屯虽然位于衢州境内,但朝廷兵部发下过明令,要求前进屯由苏州府节制,所以作为苏州知府的汤光耀发出这样的命令,也可谓是名正言顺。 然而出乎萧文明意料的是,汤光耀派出的人并没有传到顾乐安,而是带来消息,说是他已经奉了康亲王的王命,率领手下军队将士,先去洛阳办事,汤光耀本人并没有传唤到他。 不过这也正好,洛阳离临海有十万八千里路,顾乐安一去一回,怎么着也得有小半年的时间,等他回来,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 除此之外还有董鸿儒,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董鸿儒同原川家早有勾结,这回帮助原川家作战的中原军队,必然同董鸿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根据林丹枫的情报,董鸿儒一直都呆在泉州城里没有迈出过一步,但是这家伙神出鬼没,不能不提防啊! 于是萧文明便请董婉青,以回家省亲的名义返回一趟泉州城,劝一劝、拌一拌董鸿儒,也可以问候一下好几年没有见过的爹娘。 董婉青是个精明的人,她也知道萧文明并不指望着自己能够劝服自己的哥哥,只是想牵制一下他的行动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董婉青只不过是一颗听凭他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一样是被摆布,那么宁可安心待在萧文明的手下,至少他是个做事还有底线的人,对这一枚能量强大的棋子还是十分看重的。 虽然董婉青是董家的大小姐,却也难保董鸿儒不会狗急跳墙。 因此出发之前,他就特意叫宋星遥也跟着一起去,这样有董婉青的机灵聪明,再加上宋星遥手上的功夫,就算董婉青董鸿儒兄妹两人吵翻了天,她也能做到全身而退,再次返回临海屯,那也就万事大吉了! 就这样,众人各司其职,几乎是在短短的一瞬之间,萧文明就将所有的威胁全都排除了——至少是暂时排除了。 当初让萧文明赚下第一桶金的复述的《三国演义》里面,有诸葛亮“安居平五路”的故事。 这一刻,萧文明似乎也感受到了当年诸葛武侯的神采,谈笑之间便已经将无数敌对的势力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就出征吧! 正当萧文明准备登上战舰,向倭国进发的时候,林丹枫又亲自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走了一趟江北去找黑旗军打交道,过程中不但找到了杨妙真,并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那就是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之前南征临海屯受了重创,自己本身更是积劳成疾、一病不起,这样黑旗军就暂时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就更加无法对萧文明就构成威胁了。 那么林丹再继续留在黑旗军那边,意义也就不大了,他便自作主张回来了。 萧文明就喜欢这种做事有主观能动性的人。 既然林丹枫这边空出手来了,那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萧文明一道去倭国吧! 这样随同萧文明一起出行的,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谋士温伯明和结义大哥林丹枫这一文一武两个人,他们在萧文明身边辅佐,便是如虎添翼! 出征倭国的胜算又平添了几分。 然而萧文秀依旧十分担忧。 她倒不是怕,出征倭国会有什么变数,而是害怕萧文明这样私自出兵会引起朝廷的不满。 然而萧文明却说:“老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之前也出海过不知多少次,朝廷什么时候过问过?他们耳不聪、目不明,说不定我去了、回来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算朝廷过问起来起来,也很好打发,就说我是出海平定海贼去了,那也是我职责范围之内,他们也说不出二话来。” 于是萧文明专程翻过老黄历,挑选了良辰吉日,便点起萧家军全部五百兄弟,分乘三艘大船,在桅杆顶上扬起金光灿灿的三面“萧”字大旗,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临海港,向倭国的方向航行而去。 为保证万无一失,除了常规驾船的人员之外,萧文明还花重金聘请了二三十位久在海上航行的老水手。 光这些人员的酬金,再加上需要准备的粮食补给,光这一次出兵,还未见任何成效,两三万两银子的支出,就跟打水漂一样地花了出去。 “富山吉秀,为你小子出去,老子可是下了血本了!” 富山吉秀也很识相:“爵爷这次旗开得胜,我方山家绝不忘恩负义,宁可献出三年银矿的全部收入!既是赔偿爵爷出兵的费用,也是报答爵爷的大恩大德!” 当初甲午战争,清朝向倭国赔偿了两亿两白银,如今形势倒转,也总算轮到萧文明向倭国要求战争赔款了。 这还不单单是一笔经济账的问题,还牵涉到政治账。 这一仗要是真的顺利打下来,那么萧文明就彻底在倭国形成了坚强的实力后盾,从今往后,倭国就将变成萧文明的势力范围,甚至慢慢的成为他的殖民地。 怀揣的扬我国威的美梦,以及为自己争夺利益的现实考虑,由三艘新锐战舰组成的舰队,终于浩浩荡荡向倭国的方向出发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74086.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94141.html 0436 火炮齐鸣 三艘新造的新锐战船,原本航行得速度就极快,又由熟悉海路的富山吉秀作为向导,行动更是极其顺利,顺利得萧文明都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 因此萧文明特意叫手下的水手们,降低航行的速度,并且在通往倭国的航程当中,特意到捕鱼岛绕了一圈,把岛上留守的戴建平给接了出来。 戴建平的人品,萧文明是看得中的,更看重他原本就是中原汉人的血统,流着和萧文明相同的血液,并且他还通好几国的语言,是能够派上大用场的。 虽然绕了不短的路程,但是船队依然在短短五天之后,就在地平线上遥遥望见了倭国列岛的轮廓。 “那边就是你们倭国吗?”萧文明问富山吉秀。 这里的航道和地形,富山吉秀熟悉得几乎如数家珍:“回爵爷,这里还不是倭国的本岛,是一个叫牛头岛的小岛。原先也是我方山家的领地,现在应该被原川家打下来了吧……这次小岛并不起眼,爵爷不如绕开这座岛,直接到本岛登陆。” 富山吉秀这是急着要借用萧文明的兵力,一举击破原川家的主力以及他的援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建议。 可是萧文明这边却有别样的考虑。 只听他的谋士温伯明说道:“萧兄,倭国情况不明,我们要是直接登陆,恐怕风险不小。不如先到这座牛头岛上看一看,也好再从容计议。” 萧文明穿越到这个大齐朝,前前后后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早就不是原先那个愣头小子了,做事变得沉稳了许多。 温伯明的提议更是稳妥无比,他略想了想也同意了,下达命令:先在牛头岛上登陆,看看情况再说。 富山吉秀现在扭转战局的心肠火热,还要劝萧文明直接登陆本岛,这时却见一艘大船从牛头岛的一边绕了出来,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只见这艘船颇为高大,形状又极为熟悉——正是方山家那艘经常出入临海港的大商船! 富山吉秀乘着这艘船,往返倭国和中原不知多少回了,萧文明也见过不知多少遍了,能不熟悉吗? 然而这艘船的桅杆上,现在挂着的却是原川家的旗帜,显然是被对头夺走了。 萧文明冷笑道:“富山吉秀,说起来你航海的本事也挺高效的,怎么这么大一艘船?就在海战中被你的对手给夺走了呢?也太不像话了,难怪吃了败仗。” 萧文明说的没有错。 但富山吉秀也很委屈:“爵爷,这艘船可不是在海战中被夺走的,而是停在港口里被原川家给占了……那时我也不在船上,这账打得实在憋屈。” 萧文明这边发现了原川家的船,自己也同样被对手发现了。 只见原川家的人,丝毫不顾以一敌三的巨大劣势,倒转船头就向萧文明的舰队冲过来,仿佛对战胜萧文明有着巨大的信心…… 这让萧文明想起自己曾经对付过的,一个叫做本庄宁次的原川家的倭寇。 这家伙也是一样,仗着自己会一点点的武艺、手里的倭刀还算精锐,无论自己是优势还是劣势,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蒙头就向敌人冲击…… 看来原川家的家风就是如此,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都是一样。 而随着那艘船的接近,萧文明分明看见原本被富山吉秀保养得极好的这艘海船,到了原川家的手里还没多长时间,就已变得残破不堪——除了之前在捕鱼岛海战之中被撞坏的部分之外,船体上又多了好几处伤,甚至连船上三根大桅杆,也有其中一根似乎被撞弯了,同其他两根相比有着明显的倾斜…… 富山吉秀同样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又着急又可惜:原川家这帮混蛋怎么弄的,那么好的一艘船就被他们糟蹋了! 这也难怪,原川家那些会操纵船的人,十有八九都参与了捕鱼岛那场海战,除了被打死的、淹死的之外,里头大部分人都跟着董鸿儒一起去了泉州,恐怕还没有回到倭国本岛呢! 所以,原川家会驾船会保养船的行家都不在了,就只剩下了一群棒槌,当然就把船装下的不像样了。 当然就是这群棒槌,居然还敢向萧文明主动发起进攻,真是不知死了。 既然你敢死,那我就敢埋! 见敌人的船越靠越近,萧文明立即下达了命令:“兄弟们给我来个敲山震虎,用火炮猛轰这座破船!” “什么?用火炮?” 富山吉秀听懂了前半句,却没听懂后半句。 这小半年他都一直没来临海港,只知道萧文明正在修造战舰,却不知道萧文明都已经把火炮搬上去了,都把自己的战舰变成炮舰了。 他当然对萧文明心目中的海战模式没有半点概念,但他很快就能体会到火炮的威力。 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炮舰上部署在一侧的五门火炮齐声轰鸣,整艘船都笼罩在浓厚的硝烟之中。 不多一会儿,五门火炮再次轰鸣,同样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响声。 为了保证安全,这艘炮舰并非是萧文明的坐舰,并且放炮的时候,另外两艘船特意拉开了距离,但是火炮齐鸣时发出的冲击波,依然将另外两艘船震得摇摇晃晃。 萧文明和其他萧家军的兄弟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动静,富山吉秀却是第一次经历,晃着他双腿一软,一个屁股墩儿就坐在了甲板上。 再扭头看那搜曾经属于富山吉秀的船,受伤着实不清。 萧文明的火炮还十分原始,原本准确性就很成问题,现在被安在上下漂浮的船上,命中率就更低了。 然而这两轮攻击,射击成绩倒是超乎预料——十发炮弹居然打中了两发! 一发,把对手的船头给打烂了,另一发更是直接从船舷当中贯穿了过去,随着海浪的涌动,海水不断的从破口处往里灌,并且海水越灌越多,船体随之渐渐往下沉没。 富山吉秀从甲板上爬起来,远远见到这一幕,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我的船啊!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这都快沉了怎么办?”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74084.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94142.html 0437 速战速决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你的船了,现在是原川家的船!他们现在是敌人,我不把他们的船打烂了,还等着他们把我打烂了不成?” 这一句话,把富山吉秀堵得哑口无言。 这个倭人心里是个怎样的打算,萧文明不会不知道,他是想靠着萧文明的力量重新把船夺回来,这样死的是萧家军的人,好处却是他富山吉秀和方山家的,这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然而萧家军的兄弟们是萧文明的宝贝疙瘩,他可不愿意死在海战上,那就正好可以试一下火炮在海战中的威力。 威力还真不错! 两炮下去,就把这艘船给轰沉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自豪的,原本这艘船就是用来贸易的商船,为了增加载货量,这艘船建造的看上去威风,其实却十分薄弱,没有什么抗击打能力,真要是遇上了一本正经的战舰,萧文明的火炮或许威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富山吉秀见自己亲手建造的战船沉没感到可惜,也在情有可原,然而这艘船是萧文明击沉的,而萧文明又是绝不可能听命于他的,他就是感到再惋惜也没有,只能想着这一回把萧文明搬出来,能够迅速击败原川家,到时候再造一艘新船…… 须臾之间,受到重创的海船,已然彻底沉没在大海之中了,从船上跳下的水手不知有多少人,水性好些的还能向岸边游去,水平差点的只好被海水吞噬了。 如果落在水里的是中原人,萧文明或许还会有些恻隐之心,开船出去就他们一条性命,顺便积累一点人望。 可现在水里的这些都是倭人,来到中原就是倭寇,萧文明实在是无法产生半点共情,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们,还是继续执行作战任务更加要紧。 于是萧文明又问富山吉秀:“这边地形你熟,我要登岛,哪边上去比较方便?” 富山吉秀似乎也并不怎么在乎对手的死活,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商船沉没的悲痛之中,又朝沉船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回答萧文明的问题:“爵爷,你绕过那座船船,就是牛头岛的一个港口,这边水深,你的船可以直接靠岸。” 可不水深吗?富山吉秀那么大一艘船,沉在水里连桅杆都淹没了一半,萧文明这三艘战船或许比那艘商船还要小一些,当然可以畅通无阻,不必担心有触礁的危险。 萧文明和富山吉秀在行动的时候,原川家的人马也同样在行动。 萧文明的几艘船刚刚靠近牛头岛的时候,岛上已经站满了原川家的武士,只见他们手执利刃、张牙舞爪,显然不是来欢迎萧文明登陆的,而是来阻止他的。 对于这些人,萧文明也有一份见面礼送上。 他把手一挥,炮舰上的火炮再次鸣响,并且专往人群中发射。 两轮火炮打过,成绩要比刚才差了一些,十发炮弹只命中了一发…… 并且由于打出来的是实心铁蛋,命中的效果很不理想,只直接地打死了一个人,跳弹则间接打死了三五个人左右。 就这点战绩,大概萧文明发射这两轮铁炮时候所动用的火药和炮弹的成本,还有比这几个倭国武士更加值钱一些。 不过打仗不是光看经济效益的,两轮火炮齐射过后,虽然原川家的人损失并不大,却实实在在吓破了他们的胆! 倭国文化受中原文化影响极深,据说他们神话里传说的鬼神大多是从中原传过去的,既然如此,他们一定也听说过雷公电母,知道这几个天神,是专门用天打雷劈来惩罚恶人的。 原川家这些的武士烧杀抢掠的事情没少做,忽然被劈头盖脸人轰了这么多炮,他们肯定是不会往什么高科技武器方面去想象,只会认为是自己平时作恶多端引起了天神的惩罚! 因此看着萧文明这三艘已经靠岸的整齐、威武的大船,这帮家伙都以为是哪里来的天兵天将,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当场就跑掉了一大半。 而剩下的留在海岸边上的二三十个武士,同样被吓破了胆,战斗力少说也打了五折。 这正是一个可以趁机登陆的好机会,萧文明立刻下令三艘船上全体五百萧家军的兄弟全部下船,敢有拦阻者,诛杀勿论! 众人尚未行动,林丹枫却已一马当先,从两丈来高的船舷上一跃而下,稳稳地站到了海岸上,并且一眨眼就已砍翻了两个倭国的武士。 其他萧家军的弟兄自然不甘人后,他们虽然没有林丹枫这样绝顶的轻功,但是在船舷上攀索而下的本事,他们也是专门操练过的,只在眨眼之间,所有人马便已从船上荡了下来。 当萧文明和温伯明十分从容地下船的时候,方才站在岛上,准备迎战萧文明的敌人,已然被全部驱散。 至此,登陆牛头岛的行动进行得可谓干脆利落。 富山吉秀终于踏上了倭国的土地,心中异常激动,赶忙对萧文明说道:“爵爷,这座牛头岛,原先也是我家的领地,如今被原川家占了去,应该已经被他们破坏的不成样子了。” 这里成不成样子的,萧文明倒也不关心。不过有这样一座小岛,可以作为下一步行动的前进基地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他便回答道:“哦?是吗?这么说你对这座小岛应该很熟悉了,那你就带我们在岛上看一看吧,我这也是第一次来倭国,什么时候都觉得新鲜的很。” 富山吉秀当然不敢推辞:“爵爷有意看看,也好。正好这座岛上有一座小镇,在岛的另一端,小人就带着爵爷去看看吧。” 牛头岛果然不大,在富山吉秀的带领在,萧文明帅的萧家军,只花了半天时间便来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小镇。 然而小镇的破坏却是触目惊心。 镇子里多一半的房屋,都已被烧毁了,留下了满地的残垣断壁,至于房屋的主人,十有八九也是遭道了毒手了,恐怕流离失所、却能够捡到一条性命,都能算是运气不错了…… “早就听说倭国人凶残,没想到他们对自家人果然也是一样的心狠手辣。”萧文明对温伯明说道。 温伯明点头回答:“对同胞尚且如此,对外国人那就更不必说了。要我看这个富山吉秀也未必值得信任,如今我们在敌国境内,还是要多多留心一些。” 萧文明冷笑道:“温先生的话固然没错,不过我看,我的对头光是凶狠一些,那倒还好对付,就怕他们满肚子的鬼蜮伎俩,反而难以应付。” 帮助萧文明识破和应对敌人的阴谋诡计,这是温国民作为谋士的责任。 而温伯明对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是颇有几分自负:“萧兄这就不必担心了,倭国人虽然狡诈,但我看没有什么大智慧。并且论耍花招、斗心眼,他们又怎么比得上中原人呢?” “我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如今正有不知何处来的中原人踏足倭国,所以才会变得愈发难以对付,我们都要更加小心一些!” 原川家的人虽然对于破坏这座小镇不遗余力,但是他们也是人——至少看上去还像个人——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因此并没有把小镇所有的房屋全都烧了。 于是萧文明便选了几间幸免于难的大屋子,供自己使用以及萧家军弟兄临时居住。 牛头岛并不大,富山吉秀搬来而救兵,并且杀退了原川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小岛。 萧文明刚刚安稳下来,便有不少人赶来投奔富山吉秀这位方山家的首席家臣。 富山吉秀也不避讳,当着萧文明的面,就同他们说了好大一串话,用的当然是倭国的语言。 萧文明听不懂外国话,但是他特意从捕鱼岛带出来的戴建平却能听懂,便将富山吉秀同这些人的对话简单翻译给了萧文明。 富山吉秀见萧文明这边也有通倭国文字的人,更加不敢在他面前刷滑头了,如实向萧文明禀告,说这些人都是被打散了的方山家的武士,这回赶来投奔自己,是为了替家主和自己的弟兄报仇的。 “不错,还有点心气。”萧文明说道,“告诉你们,这一回我到倭国来了,虽然是来帮你们作战的,但说到底还得靠你们自己。我这才多少人,也就发挥个站脚助威,或者紧要的时候帮你们一把的作用。最主要的还得靠你们自己的努力。求人不如求己,懂不懂?” 萧文明这话说的好听,但其实说白了就一个意思:我的萧家军金贵的很,不可能为了你们倭国的事情,就蒙受重大的损失,真的打仗的时候,主力还是你们倭国方山家自己的人马,炮灰还是你们自己当! 这个观点虽然无情,但也是最真实的。 萧文明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帮了富山吉秀天大的忙了,还能再要求他什么呢? “那是那是,爵爷说的对。不过现在咱们人还太少,岛上也就这么三四十个武士,咱们家的主力还在本岛上,要不请爵爷赶紧登陆本岛,也好速战速决。”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6974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394143.html 0438 滩涂 “速战速决”。 这也正是萧文明此次出兵的主要战术原则。 他刚想答应下来,却听温伯明凑在自己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便立即改变了主意:“这不忙嘛!要我说,牛头岛上的敌军,应该还剩下不少。咱们打扫干净了屋子再出发,先将这座岛肃清了以后再登陆本岛不迟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萧文明这么做,稳扎稳打当然是一项重要的考虑,但更重要的是,在此战取得胜利之后,萧文明除了可以间接地控制方山家之外,还能够直接掌握这座牛头岛。 那就相当于在倭国本土钉了一颗大钉子进去,就算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帮方山家取得胜利,却依旧能够扩大自己在倭国的影响力。 这么做已经不是什么阴谋了,那就是放在台面上的阳谋。 富山吉秀不是个蠢货,至少以倭国人的标准来看是这样的。 萧文明这么明显的打算,他不可能瞧不出来,然而就算是被他瞧出来了,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方山家想要扭转战局,只有依靠萧文明的力量,除此之外什么都是空的,别说是一座小岛了,就是把方山家的领地强行掏走一半,方山家也是无话可说。 不过还好,牛头岛面积不算大,彻底肃清小岛,也不过花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做到了。 动作这么快,倒也没有出乎萧文明的意料——原本萧家军的战斗力,就远远凌驾于其他倭国军队,行动不快反而不正常了。 反倒是富山吉秀这家伙的凶残程度,让萧文明属实没有想到。 别看这家伙学了几句中原话,便也装出中原文人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一到倭国的土地上,做事之凶狠,大大超过了萧文明的想想。 这家伙几乎是泄愤一般,将捉到的所有原川家的武士、家臣一个也没有放过,全部都砍头示众。甚至有几个捉住的原先并不是原川家的家臣,而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只是被原川家逼迫来帮他们做事的,这时也只能算他们倒霉,也同样被砍掉了脑袋…… 见了此情此景,萧文明心中禁不住暗笑,看样子同倭国人打交道,将来也不能太和气了,这帮人杀戮成性,连自己人都杀,更何况是外国人了? 可是虽然有了这样的认识,但萧文明倒也并没有想阻止富山吉秀的杀戮,反正杀的都是倭国人,并且还都是武士阶层的人,每多杀一个就替中原减少了一个潜在的倭寇,有什么可惜的? 借刀杀人,不就是这么玩的? 萧文明两只手干干净净,就一下子解除大齐沿海的一大隐患,什么叫一箭双雕?什么叫以逸待劳? 这就是。 在富山吉秀疯狗一样扫荡牛头岛的时候,萧文明这边却是好整以暇,竟然开始大兴土木了。 这座牛头岛它是想占为己有的,那么岛上的设施就不能过于简陋了,特别是萧文明需要住宿办事的地方,这是要建得气派一些。 建筑材料是现成的,那么多空房子都可以拆了,至于人手,大多招募的都是倭国本地人。 这帮人原本就被原川家、方山家两轮杀戮杀得九死一生,现在又缺衣少食的,能够到萧文明这里混口饭吃、保留性命,哪怕不要工钱,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美事了。 正当萧文明从容不迫地在替自己办事的时候,富山吉秀又急巴巴地跑来了,并且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消息,准确地说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爵爷,有人要登陆牛头岛,求爵爷能够接应一下。” “想要登岛?是什么人?还要我亲自去接应?”萧文明问道。 富山吉秀回答的时候满脸严肃:“回爵爷,来人正是我方山家的家主,还请爵爷能够行个方便。” “嗯,这倒确实是应当接应的,都是自家的盟友嘛,理所应当!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来,从哪里过来,总要沟通一下吧?” 富山吉秀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明天寅时时分吧。” 这座牛头岛有个特点,每逢落潮之时,便会有一处分叉的滩涂,平时隐藏在水下就会冒出海面,恰似牛头上牛角的部分——“牛头岛”也由此得名。 这处滩涂颇为宽阔,地面泥泞虽然无法跑马走车,但至少也可以走人,大约富山吉秀口中的本家家主,就要经由这处通道,从本岛跨岛而来。 富山吉秀的要求,萧文明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反对的,于是便答应下来,并且特地嘱咐富山吉秀:无论他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同本岛上的家主取得联系,都要特别约定详细了,行动必须干净利落,不要拖泥带水,免得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牛头岛并不大,约定好的地点又离开萧文明驻扎之处不远。 于是萧文明亲自率领全军人马,早早地等在那一处滩涂之前,点起无数火把,甚至升起了一团篝火就等着大潮退去。 富山吉秀果然不敢诓骗萧文明,等到约定之时,海浪果然渐渐离小岛远去,一片湿地渐渐地从大海之下露了出来,牛头岛果然从倭国本岛沟通联系在了一起! 要是放在和平时期,这也能算是一处旅游景点了,现在则是一处纯粹的军事重地。 恰在此时,地平线上也升起了层层薄雾,让这处若隐若现的通道,更浮现出一丝神秘的色彩。 萧文明心中不安,赶紧命令手下的弟兄们,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不能让人趁虚而入——现在是在倭国的地盘上行动,就算富山吉秀算是自己的盟友,但也不能不加以提防。 偏偏富山吉秀这家伙,临到迎接自家家主的时候,却又迟到了,到现在都不见他的身影,让萧文明的不安又增加了几份。 忽然隔开滩涂,发明听见远处响起了一阵骚动,也似乎出现了几点火光。 但是越过海水隔着迷雾,萧文明实在是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不过幸好萧文明此时带着结义大哥林丹枫在身边,便请他上前几步,探听一下前途的情况。 林丹枫与人对战,从来不落下风,轻功上的造诣也是登峰造极,他速去速回,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打了一个来回,回报萧文明:“兄弟前头的路太烂了,不太好走啊,不过愚兄已经看过了,的确有一队人正在快步而来,并且似乎身后还有追兵。” 林丹枫口口声声说路难走,可他的鞋上却并没有沾染一点污泥,这一招属于是“踏雪无痕”了。 听说是来了两队人马,并且还有什么“追兵”,萧文明的警惕心又增加了几分,先不管来的是敌是友,又或者有敌有友,总之客场作战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于是萧文明便叫手下五百萧家军的兄弟们全军列阵、刀枪出鞘,做好厮杀的准备。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果然仓皇逃窜来一票人马,仗着篝火放出的火光和东方慢慢升起的太阳的光线,萧文明看得出来,这群人虽然也是各自兵器,但是身体已经异常疲惫,两只脚踩在泥泞的滩涂之上,双脚显得异常的沉重,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向牛头岛逃命…… 并且他们的人数也并不多,总共不过七八个人的样子,并且这群人当中,除了几个青壮年武士之外,居然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甚至还有一个拖着长裙的女人。 而在他们身后,则紧紧跟着一百多多追兵。 这些追兵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不但配置了武器,更是刀出鞘、枪在手,一路使命追着前头的对手,恨不得将他们一口咬住、狠狠咬死! 这个形势已经很明确了,牵头逃命的,十有八九就是富山急救口中要接应的方山家的家主,而在背后追击的一定就是原川家的人了。 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萧文明一边放过方山家的人,一边命令萧家军的兄弟们展开队形,将原川家的武士拦住。 原川家原本追迫甚急,并且一路之上已经杀了不少方身家的人了,士气正高,怎么会料到前头突然会出现一支拦截的人马。 就算他们料到了,也不会把这只人马放在眼里——毕竟那场决战之后,方山家兵败如山倒,再也组织不起襄阳的反击,早就成了一群被围追堵截的残兵。 然而他们没有意识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可并不是什么倭国的人马,而是一群从地狱来的死神! 想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去见阎王! 原本萧家军的鸳鸯阵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倭寇的,时隔两三年再次用来对付倭国人,可谓是专业对口了。 并且这些年萧家军和一个也没有放松过鸳鸯阵的操练和实践,早就将这套阵法融入到了血液里,只在眨眼之间,赶过来追击方山家的一百多人马,就已经被萧文明的萧家军全部击败——当场杀死了六七十人,活捉了二三十人,仅有少数几个还没有通过滩涂跨的武士,早早发现情况不妙,拔腿就跑,这才逃过一劫。 这时富山吉秀也总算赶到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66104.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400488.html 0439 国不可一日无君 其实也不能算他迟到了,只不过是他来的太准时了,恰巧在约定的时候赶到。 而萧文明这边的行动已经结束了,该接应的接应了,该斩杀的斩杀了,此处也剩不下什么活留给富山吉秀了。 这家伙之所以来的这么慢,倒也情有可原。 因为富山吉秀也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将现在在牛头岛上的全部人马,统统召集了起来,总共有八十多个武士。 只是这帮人分居各处,有的还受了伤,腿脚不是很方便,虽然富山吉秀要他们提前到达,但是你晚一步、我晚两步的,等把人召集齐了再赶过来,果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被踢翻在地的俘虏,富山吉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低声问道:“爵爷,人呢?” “人呢?人不都在这吗?你说的是你的家主吧?我也不认识他们,你看这几个刚刚跑过来的是不是?” 富山吉秀朝着萧文明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顾不得同萧文明道声“请便”,便忙不迭的赶着上去,用叽里咕噜的倭国话,同来人说了一大堆话。 说罢,他便又用极恭敬的态度,对着队伍里的那个女人窃窃私语。 现而今萧文明身边也有了懂得倭国话的人才,于是萧文明便叫来戴建平,问问他富山吉秀嘴里的倭国话到底是个啥意思。 倒不是戴建平的倭国话水平不行,只因为实在是隔得太远了,又不好意思就站到他们面前去偷听,因此戴建平的翻译并不精确,但也能听一个大概的意思。 而这个意思一开始就让萧文明震惊了。 “回爵爷,这几个倭人告诉富山吉秀,说是方山家的家主已经在逃命的路上,被原川家杀死了。死的还不光是方山家老爷子本人,就连他的儿子也都死在乱军当中。一个摔下悬崖死,一个淹在海里死了,另一个更见大势已去,干脆剖腹自尽死了……” 死几个外国人,萧文明也没放在心上。 但好歹也是个人吧,并且几乎死成了灭门,的确算是一桩惨事。 萧文明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剩下的这几位,算是方山家的遗臣或者是遗孤、遗孀吧。我看大家还是要节哀,今天虽然时辰还早,不过要报仇也不在一天,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了。” 说着,萧文明也没有再理会他们,率领着全部萧家军弟兄便离开了战场。 此刻潮水重新涨起,原先那片连着倭国列岛的滩涂又重新浸没在海水之中,便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萧文明这次远征倭国,原先是想扶持方山家作为自己的傀儡势力的。 没想到这家诸侯败得太快、败得太惨败、败得太彻底了,败得几乎绝了后了…… 萧文明的如意算盘恐怕没法打下去了——算盘都没了,还怎么打算盘珠? 虽然这件事情和萧文明无关,但多多少少也算是碰了一个钉子,遭遇了挫折,因此萧文明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人呆呆坐在专供自己使用的屋子里,玩弄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野草。 这时温伯明走了进来,笑嘻嘻说道:“萧兄,咱们家的兄弟们刚刚打了胜仗,是一件喜事。说是除却登陆的时候打了几炮之外,这就是登陆倭国之后打的第一场胜仗,下面的兄弟正要问你讨赏呢,怎么不见你出来?” 萧文明手里拔着的这两根倭国的草实在是不怎么结实,随便被他一扯,还没打个结呢,就从当中断成了两截。 萧文明见了,不满地撇了撇嘴:“讨赏?讨什么赏?就这么点胜仗也敢讨赏?” 温伯明笑道:“听萧兄的意思,似乎今天听说方山家死了那么多人,也感到有些惋惜?是否正在替他们哀悼?” 萧文明随手扔了那两根野草:“惋惜?还哀悼?我犯得着吗?不就是少了两颗棋子,觉得有些可惜罢了。看样子又要找新棋子了,真是费事!” 温伯明狡黠地一笑:“当棋子有时也不是件坏事,我看上赶着想当萧兄手里棋子的人,怕也是大有人在呢!” “你说的是是富山吉秀吗?” 温伯明还是改不了爱买关子的性格:“萧兄问我,我却不答,至于是不是他,大约萧兄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很快?能有多快? 快到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萧文明和温伯明说话,话还没说完呢,便听门外有人求见——求见者,正是他们口中的这个富山吉秀。 因为刚刚听温伯明提了一句富山吉秀其人,闹得萧文明现在看他的时候,也似乎带上了一副隐形的有色眼镜,跟他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听说你家主方山家,现在老老小小当家的全都死绝了,你这个当首席家臣的,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听了这句话,富山吉秀哽咽了几句,想要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却始终未能成功,终于还是说道:“我方山家的家主和几位公子少爷,都已战死沙场,如今方山家没了主心骨,要不是有爵爷相助,我家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败亡了……” “你先别提我,你就说你有什么打算。” 富山吉秀又擦了擦眼泪:“中原有句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方山家家主和继承人虽然死了,可老爷的女儿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立女主了?倒也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倭国有没有立女主的规矩?” “不、不、不。”富山吉秀我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的意思是,赶紧给我家小姐招个女婿,再让女婿入赘方山家,成为新的家主,如此大事可定。” “哦?原来果然还有这么个做法。” 女婿继承制,在现代的日本倒也不算是非主流,尤其是要精心挑选合适继承人的大家族、大企业。 前任家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还能行的,那肯定是扶自己的儿子继承,若是眼瞅着自己的儿子都是窝囊废,那继承家业的重任就全指望在女婿身上。 毕竟儿子没法选——老天爷给你是个什么种,就是个什么种,急也没办法;女婿确实可以选的——虽然当个赘婿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甚至连祖宗都要换了,但是毕竟想通过这个手段,完成鲤鱼跳龙门、咸鱼翻身壮举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其中有才能的也不少,足够让人挑选了。 现在的日本有这样的制度,那么古时候的倭国是不是也一样?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6228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507122.html 0440 我行,我能生 萧文明也不敢确定,并且还要防着富山吉秀骗自己,便向身旁的温伯明看了一眼。 温伯明含笑着点点头表示肯定:“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萧文明也点点头:“没想到你们倭国还有这样的制度,那很好啊,方山家的小姐结婚,那是你们家的私事,我在里头掺合也不方便。就只说一句,而今是多事之秋、鱼龙混杂,你家小姐选女婿可要把眼睛睁开了,别选到了一头白眼狼,那还不如不选。” 富山吉秀听到这话略带尴尬地答应了几句,随即顺坡下驴一般地说道:“爵爷这话那是至理名言,选女婿的事情又很急迫,又不能随意,的确不容易。不过我这里倒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哦?原来你话在这儿等着我呢!你就直说了吧,这人选是谁?我猜你来我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吧?” 被萧文明点破心机,富山吉秀一脸的尴尬,然而话到嘴边不说又不行,他只得回答道:“爵爷觉得我行不行?” 萧文明听了这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富山吉秀彻底把脸豁出去了:“爵爷我说我自己呢!现如今大局那么乱,还得有个知根知底又有些威望的人主持大局为好。我想来想去,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富山吉秀这几句话说得一本正经,萧文明身旁的温伯明却是一个劲地窃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让这件原本异常严肃的事情,变得就好像是一个玩笑。 富山吉秀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鼓足的勇气,并且也摆出了无数的理由,这些理由既是说给萧文明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可以说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然而被温伯明这么一笑,富山吉秀给自己打上的层层盔甲,就在一瞬间破了大防,恨得他牙齿痒痒。 然而温伯明是萧文明的座上宾,跟他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富山吉秀是绝对不敢得罪他,只能当做没有听见。 然而温伯明的话可以装聋作哑,萧文明的话富山吉秀却是非听不可的。 只听萧文明说道:“我说富山吉秀,你不是在耍笑吧?别的不说,你看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想着入赘别人家呢?你老婆就不管你吗?” 富山吉秀叹了口气:“内人已经死在战乱之中了,我的独生子也死了,不过这也正好。我入赘主家改姓方山,我现在又膝下无子,等我百年之后,也就不会有富山家的子孙来谋夺方山家的家业了……” 这时忽听温伯明半真半假地说道:“没错,倒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曾经嫁娶过的人,的确也可以再次召婿入赘,只不过之前的子孙就没有继承权了,之后生养的子孙那才是本家的子弟。这几天萧兄忙着打仗,我倒是有空读了一些倭国的典籍,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说法倒是有这么个说法,就是你富山吉秀今年都多大了?快五十了吧。不是我瞧不起你,我看你脑门儿都秃了,还能给方山家生儿子吗?”萧文明嫌弃地说了一句。 富山吉秀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爵爷放心好了,我能生!” “唉,得了吧,你就你要是真能行,怎么之前就一个独生子?你要真有本事,现在那还不是膝下儿孙成群了?” 这就是在直接怀疑富山吉秀那方面的能力了,他怎么能服气,赶紧搜肠刮肚的想要证明自己“还能生”。 然而萧文明却懒得听他说废话,摆了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用着急,总不见得你今天就想入赘成亲吧?再让我好好想想,你先退下吧!” 富山吉秀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他还没出屋,萧文明就在他背后说了一句:“这个富山吉秀,想得倒挺美的,居然还想取而代之,自己翻身当主人了……” 温伯明却道:“萧兄也别瞧不起他,要我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与其重启炉灶再找一个傀儡,还真就不如继续扶植方山家,与其给方山家找一个不认识的家主,还真不如接着用富山吉秀。” 温伯明说的当然有道理,如果说是要真的找人当傀儡的话,富山吉秀这么个萧文明能够完全拿捏的人,还真是最恰当的人选。 不过话虽然这么讲了,但是真的让富山吉秀这么个老头子入赘方山家,萧文明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始终没有拿定主意。 眼见时辰不早了,萧文明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世上还真没有容易办的事,都到了倭国了,还搞得这么难搞……算了,吃饭吃饭,肚子都饿了。” “是啊,是该吃饭了。”温伯明道,“只可惜牛头岛这边名不虚传,一日三餐都吃鱼,吃了三四天了,我都吃腻了。倒是林丹枫大侠今天打了两只兔子,真要请我一起去吃,那我就告辞了。” “慢着、慢着。我要也去。这几条破鱼,第一天吃还觉得好吃,连吃三四天吃的都快吐了。林大哥居然打到了兔子,那我也去开开荤。” “那就不必了吧。”温伯明拒绝道,“我跟林大侠约好了,就我们两个人吃,他出兔子我出美酒,大家两不吃亏。我不跟萧兄多说了,大约林大侠已经把兔子放在火上烤了,再不去吃,就要烤得老了没法下口了。” 温伯明这几句话说的萧文明馋涎欲滴:“酒,我这里也有,温先生的酒就不用出了,我提几瓶美酒过去,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出的酒,可是我亲自酿的桃花美酒,出发的时候特意带出来的。就连酿酒的水,都是天上下的雪水,萧兄的酒哪有我的好喝?我看你还是吃鱼吧!” 说着,温伯明也不等萧文明了,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往林丹枫的住所去了。 其实温伯明和林丹枫交好萧文明是十分欣慰的——说起来这一个文人、一个武人那都是顶尖的人才,却偏偏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然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好了很多,能够齐心合力的帮萧文明做事,这是萧文明的福气。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62287.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507123.html 0441 坦诚相待 可是福气归福气,萧文明的口福确实一点都没有,然而不吃饭也不行,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萧文明只能高声吆喝:“上菜上菜,我饿了。” 其实萧文明这次随船带了大量的饮食补给,但是在倭国作战变数极大,这些宝贵的粮食储备,萧文明不能不有所保留,能够不消耗就尽量不消耗,万一将来有个断粮的时候,也就不用饿肚子了。 所以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萧家军日常的起居饮食,萧文明全都交给了富山吉秀由他去负责。 这件事情富山吉秀做的不可谓不用心,然而倭国就是这么个条件,方山家现在又是倒霉的时候,拿不出什么珍羞美味,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海边,那就吃鱼吧…… 甚至一开始富山吉秀安排的还是生鱼,从中原来的萧文明的兄弟们肚子不习惯,有的连拉了两三天的肚子,后来有了萧文明的一再坚持,富山吉秀准备伙食的时候才把鱼给弄熟了。 但是熟鱼的烹调也很简单,要么是清水蒸的,要么就是火上烤的,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一连吃个三四天能不腻吗? 这一回富山吉秀似乎是为了讨萧文明的欢心,以便自己能够顺利入赘方山家,端上来的伙食显然是更加精心地打理过的,装盘也装得有模有样。 可是他装盘装的再精致也是鱼啊,并且今天的鱼还比不上前几天的鱼呢! 大约是这几条鱼是在前几日萧文明同原川家发生炮战的海域中打上来的,鱼肉里满是硝烟的味道,刚咬下一口就把萧文明呛的不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捧上饮食的人见了大惊失色,赶紧问他:“爵爷,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什么叫不合我的口味?这玩意儿是人吃的吗? 萧文明刚想开骂,却发现事情不对,原来问他话的人——也就是端上食盘的人——并不是富山吉秀一直安排的一个小厮,而竟然换了一个女人,并且这女人虽然是个倭国的女人,但也能说磕磕巴巴的中原话,很难得了。 萧文明送走了富山吉秀和温伯明之后,就是满脑袋的心事,为了将这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形势搞明白,他要么是闷头思索、要么是闭目冥想,等到肚子饿了,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饭食之上,还真没意识到,过来送饭送菜的人换了人。 不过换了也就换了,萧文明也没放在心上。 当着女人的面骂是骂不出口了,可这些饭也吃不下,于是萧文明说道:“是不合我的胃口,你怎么端上来的,就怎么端下去吧。” 大约伺候好萧文明的命令是富山吉秀亲自下达的,因此听到萧文明这么说,这倭国女子当时就慌了:“爵爷这些菜是我刚刚亲手做的,真没想到爵爷会吃不惯,还请恕罪,还请恕罪。” 老实说,萧文明的气量不小,一顿饭做的不合自己的心意,那也就不合自己的心意了,又不是下毒,根本就无所谓:“行了行了,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是打鱼的人不对。” “那也是我的不是,打鱼的人也是我安排的……专叫他们打几条新鲜大鱼上来……” 此言一出,萧文明禁不住拿正眼瞧了瞧这位给他端上饭食的侍女。 只见他却并非是一般的侍女,光从她身上的打扮就知道他身份非常,身上穿着的乃是一身倭国的礼服,做工也颇为精致。 这身衣服萧文明不能说陌生,之前跑到捕鱼岛上视察情况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董婉青、宋星遥等人试穿过,据说也是倭国有头有脸的女子才能穿的。 见到此情此景,萧文明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赶紧放下筷子,起身对那女子说道:“这位,莫非是方山家的大小姐吧?” “大小姐”三个字,萧文明眼见这个女子只占了一个“大”字——这女人看面相也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了,按照古时候女子早婚的习俗,他早就应该嫁人了,据说也是早早死的老公寡居了多年了。 所以说,富山吉秀才会动她的主意,想和她结婚以便入赘成为方山家的新家主。 说起来也难怪,富山吉秀这老小子的前东家——方山家的——这个小姐,虽然年纪不轻了,但长得倒也还有几分韵味,算是个轻熟女吧…… 说起来,少女有少女的风味,熟女也有熟女的风情,否则以历史上曹丞相的阅人无数,他怎么就偏偏好那一口呢? 懂的都懂。 “方山家危在旦夕,我也不敢称是小姐了……”那女人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十分的清晰。 不过她的话也间接的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果然是诸侯家的小姐。 倭国虽然有文字,但本土文字都是给底层的农民、奴隶用的,高层的贵族、家臣都会学点汉语,甚至还会附庸风雅地作一两首汉诗。 那就难怪方山氏一个女子,会说不流利的中原话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去休息吧,你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用在这里伺候。”萧文明说道。 方山氏却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爵爷不用推辞。”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爵爷不用听,只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方山氏把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扒拉,将整个胸膛毫无掩饰地袒露在了萧文明面前——原来在那身极其繁复的倭国礼服之下,方山氏居然是真空的…… 萧文明被她如此大胆的行动给吓住了。 要知道这间屋子可不是什么密室,也并非他二人独处,还有两个萧家军的弟兄,也在屋子里面——既负责站岗放哨,也负责传递消息——没想到方山氏居然这样奔放大胆…… 因此萧文明赶忙招呼那两个小子:“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看西洋景呢?你们我还不知道,都已经成亲了,等打赢了仗回家抱老婆去!还不快走!” 不是看西洋景,而是看东洋景。 这两个小子十分机灵,一看萧文明有“大事”要办,互相瞧了一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没有说一句话,可似乎又在心里说了无数的话,终于还是一声不吭的退下了,离开之前还不忘从外关上了门。 就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方山氏已然褪尽了上身的衣服,将自己的心胸毫无遮拦地展示在了萧文明面前,尤其是那一对饱满而健康的乳||房,更是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萧文明两只眼睛顿时就离不开了,死死盯着那一对尤物,嘴里还装着正人君子:“大小姐这怕是不太好吧?就刚才,你家的家臣富山吉秀,还说要讨你做老婆,入赘你们方山家来替你们家重新复兴。你这么做似乎有些……” 谁知方山氏却说道:“我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我不是说富山吉秀人不好,但是他的岁数很难再有子嗣了,所以入赘之事我可以答应,但只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萧文明咽了口唾沫追问道。 “条件就是请爵爷将种留在我的身上,将来有幸,能生下一儿半女,就是方山家的血脉。” 好家伙,没想到这个方山氏把事情看得这么长远,不关自己的事,就连子孙后辈的事他都已经算到了——了不起! 但是这样做不就是让富山吉秀喜当爹了吗? 萧文明还拿着架子:“男人嘛,岁数大一些也未必不能生……要我看,大小姐可以先试一试富山吉秀,要是不成功再想别的方法也不急吗?” “哼!”方山氏冷笑一声,“富山吉秀是什么人?要不是现在情势已急,他怎么有资格入赘我们方山家?让他的子孙继承家业?想的太好了!” “那我们头回见面……是不是太急了?”这时萧文明早就已经动摇了。 方山式的态度也很配合:“爵爷的威名在我方山家……不,直到倭国,都是声名远播。我也久仰许久了,不算是头回见面。爵爷,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不用客气了’,还和我‘客气’什么?” 是啊,方山氏都觉得不用客气了,那萧文明还客气什么。 那就比划比划吧! 这个方山氏守寡多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并且咬定了要让萧文明在他身上留种的目的,这一天一夜的,真是把萧文明榨得一滴都不剩…… 而萧文明,也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后来的舒坦,再到后来几乎都快讨饶了。…… 等到第二天萧文明起床之后,温伯明看到他第一眼,都吓得呆住了:“萧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吗?” 可不是没休息好吗?做了一晚上运动了能不累? 然而这话却没法对着温伯明说——至少现在没法说——萧文明只说道:“休息得都还行。就是鱼吃太多了,能有好脸色吗?倒是温先生昨天兔子吃的不错吧?看今天满面红光。” 萧文明扯了几句,赶紧把话题引开:“这么一大清早的,温先生找我来做什么?”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58080.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507124.html 0442 强心剂 温伯明定了定神,正色道:“是来谈正事的。这几日牛头岛上的残敌已经肃清干净了,方山家的旧臣也聚拢了不少,眼看有个五六百人了。萧兄要不要定下时刻,赶快登陆倭国本岛,免得夜长梦多。” 一听这话,萧文明立即点头道:“温先生这话说的不错,这样拖延下去不是个长久之计,现在我军士气正旺,不如就在这两三日间,就可以登陆本岛了。” 计划定得这样紧凑,除了要抓住眼下士气旺盛这个有益的条件之外,也是因为萧文明昨天夜里,在弄得高兴的时候,满嘴就答应了方山氏要尽快帮她家复兴的请求。 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萧文明都干了那事儿了,怎么还好意思舔这个脸继续在牛头岛上拖时间? 温伯明不知道萧文明做出决策的原因,但对于这个决定本身,他还是很赞成的。 只听他说道:“昨天吃饭的时候我也跟林大侠商量过,现在正是出兵的好时候,我们商量下来,不如来个‘声东击西’之计,就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条声东击西之计,乃是温伯明和林丹枫这两个杰出人士一文一武,共同商议下来,自然是格外的靠谱。 妙计虽然是妙计,但执行起来却格外的简单。 说白了就是利用牛头岛同倭国本岛还留着一条通道的客观条件,在滩涂那边大张旗鼓地准备,从而将原川家的主力引诱过去。 然后萧文明这边再出奇兵,奇袭对手的身后,这样就能付出极小的代价,甚至兵不血刃地完成登陆的行动,并且极有可能在登陆的过程当中就地消灭原川家大量有生力量。 一条好的计策就是这样——本身的精妙设计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但是能不能便于执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要求。 历史上就有不少的计划,表面上看似环环相扣,异常的巧妙,但执行起来太过复杂——制定的时候是一回事,真正实施的时候还没走几步就全都乱了,这样的所谓妙计那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纯粹是用来折腾自己人的。 比如李唐夺嫡的风波,李建成又是夺兵权、又是告阴状、又是收人心,多管齐下、左右开弓,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远不如李世民心狠手辣直接发动玄武门之变,把李建成杀了,快刀乱麻、干脆彻底! 定好了声东击西的战法,一定先要分清楚主次方向。 主攻方向当然是由方山家负责了,主攻方向这边,是要将原川家的主力吸引过来的,又是在烂泥滩上作战,行动极不方便,势必会打成一场烂仗,萧文明可不愿意手下萧家蒙受受这样的损失,便把这个任务丢给方山家了。 反正这群倭国的武士,最讲究什么死亡的艺术了——他们想死,那就让他们死去好了,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了。 于是在萧文明的指挥之下,富山吉秀率领方山家的残部,就在牛头岛,连接倭国本岛那一处滩涂附近摆开了架势。 他又是召集人手、又是筹备装备、又是积累补给、又是组织操练,就差把行动计划印成传单,在滩涂上发放了…… 富山吉秀搞得这样热火朝天、气势汹汹,原川家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也在相对的倭国本岛上,部署下了重兵,同样地日夜操练,准备着可能即将到来的攻击。 毕竟对面人都已经摆出来了,要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措施,也不可能。 这两方人马针锋相对、无独有偶,也不知道优势在谁…… 富山吉秀这边准备得十分热闹,萧文明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展着行动,只不过他的行动并没有像方山家那样的大张旗鼓,做得虽然隐蔽却依旧十分高效。 白天,萧家军的人马也并不懈怠,常常组织练兵和操练,也故意做出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但这些行动萧文明全都交由手下的三个头目负责,自己就躺在屋子里睡大觉。 等到了夜里,养足了精神的萧文明就出动了,他会同温伯明和林丹枫,又叫上了几个技艺高超、忠诚正直的老船夫,架着一叶扁舟,暗暗地从捕鱼岛小岛上出发,前往倭国本岛侦查敌情、考察地形,为突然登陆到敌军身后做好充分的准备。 倭国本来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岛,海岸线极长,找到一处适合的登陆港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萧文明找了不到两天,便找到了一处适合大船靠岸的渔村,并且这座渔村同捕鱼岛那一段露出水面的滩涂十分接近,当中相隔也就二三十里地的样子,要是攻击前进,只要小半天的时间就能赶到,如果撒开了脚丫子跑的话,以萧家军的体能和腿脚,大约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跑到了。 并且这处一处十分偏僻的岛上并没有原川家的守军,也可以充分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宜早不宜迟,萧文明完成侦查之后,便同包括富山吉秀以及方山氏在内的所有人商量了一下,定好两天之后,便是发动登陆作战的时间! 这一天月亮升得晚,直到后半夜才会在天上挂出半轮明月——这样,上半夜萧文明这边的秘密行动就完全在黑夜的掩护之下,很难被对手发现;而到了下半夜大家开打的时候,在明亮的月光下,萧家军的战斗力也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这一日夜半三更,富山吉秀手下七八百兵丁十分隐蔽地集结在了滩涂旁边,富山吉秀则居中指挥。 听富山吉秀私下里说,他原本在方山家从来没有领军作战过,这一回率领大军作战,属于是赶鸭子上架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富山吉秀是个军事上的外行,不过他还是很谦虚的,无论是练兵和用兵上的问题,一旦碰到自己无法解答的,就立刻会过来询问萧文明来征求他的意见。 真正的技术,特别是萧文明的核心技术,比如鸳鸯阵、比如火炮的造法,他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吐给富山吉秀听的。 但即便如此,萧文明依旧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富山吉秀你不是要入赘方山家继承他家的家业吗?这事我不反对,就怕你在方山家的威信不足,眼下正好是个杀敌立功的好机会。只要你能把诱敌的任务平平稳稳做下来,一定会让其他人刮目相看,你继承家业的事,压力不就小了很多吗?” 萧文明这话属于是恶魔的低语了,一下子就点起了隐藏在富山吉秀心灵最深处的夺权的野心。 他现在谋权夺位,其实阻力已经不是很大了,但实现这个目的,更多的还是仰仗萧文明的威慑力,只要萧文明间接或者直接的给富山吉秀撑腰,那别人就是想反对,也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实力! 可万一萧文明走了呢? 并且这不是“万一”而是“一万”——萧文明肯定是会走的,那到时候他作为一个外人,并且还是赘婿,又怎么领导这个方山家? 那就需要他展示出足够的军事才能了——老子可以把你们所有人全都打趴下了,还敢跟我多废话?被老子打败的原川家,就是下场! 萧文明这话说的,其实并不是很客气。 但是在富山吉秀听来,却是别有意味,听得他那叫一个心潮澎湃,似乎萧文明这么说,就是相当于给了他富山吉秀支持、给了他承诺,只要这一仗他能漂漂亮亮打下来,就支持他当这个方山家的新家主。 因此富山吉秀一面答应着萧文明,一面还不忘捧他一句:“爵爷作战素来以少胜多,这次是我们方山家背水一战,同样兵力上有劣势,我愿意效仿爵爷,一定要让原川家知道我们的厉害!” “嗯,那就好。”萧文明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那你先打一打,我看看你能打成什么样子,再做下一步的行动。” 这就属于是现场监军督战了。 富山吉秀更加不敢懈怠,向萧文明说句“失陪”之后,便走到自己辛苦收拢来的方山家的产品面前,做了一番颇让自己感动的战前动员,便又折回到萧文明面前:“爵爷那我就先攻击了,请祝我武运长久!” “武运长久”四个字,萧文明听着就刺耳,当然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只回了句:“知道了你好好打我心里有数。”便不再言语。 富山吉秀也无话可说,因为在计划中他是要主动发起进攻的,因此便指挥着手下的武士,通过慢慢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滩涂,便向倭国本岛发动了进攻。 滩涂那边的原川家也早有准备。 他们早就发现了方山家的异动,并且也事先设下了相应的防备力量,人数不在方山家以下,并且听到消息从各处聚拢来的人数更多,兵力已经超过了富山吉秀。 只不过他们对此处的地形并不熟悉,虽然也知道牛头岛这边有一处可以在落潮时通过的滩涂,却并不知道具体位置,更不知道可以通行的时间。 因此,方山家的进攻依旧具备了相当的突然性,顿时将原川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53886.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624323.html 0443 声东击西 富山吉秀虽然占得了先手,但行动的进展却并不大,毕竟他手下都是一群残兵败卒,并且兵力丝毫不占优势,对抗的又是早就有所准备的敌军,迎接他的必然是一场血战。 其实虽然是以少对多,但是只要是突然发动攻击,获胜的办法还是挺多的,但这些战法都是中原兵法的精妙所在,萧文明就连自己掌握的一点皮毛,也不想教给富山吉秀这个倭国人。 至于像鸳鸯阵、火炮之类的高级货,他更是连摸都不会让倭国人摸一下的,这帮家伙说到底都是跟中原人不同文、也不同种的异端!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倭国的萧文明可不能一点后手也不留啊! 因此眼前的情况,富山吉秀虽然是率先发起进攻的那一个,但也不过同原川家打了个平手。 但是平手也够了。 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在一旁提醒道:“萧兄,方山家的人也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咱们还是赶紧行动吧!” 那就事不宜迟! 萧文明立刻和温伯明离开了战场,快步穿越半个牛头岛,来到位于岛另一端的码头,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三艘战舰,挥动令旗,这支舰队便扬帆起锚,向着萧文明早就侦查好的倭国本岛那一处小渔村航行而去。 此刻,原川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富山吉秀身上,彻底失去了对牛头岛周边海域的关注,因此萧文明的航线路程并不短,绕过了一整个海岛,又沿着倭国本岛的海岸线航行的好长一段距离,并且三艘大船十分的高大威武,根本不可能隐藏行踪,但是一路之上依旧是十分顺利。 别说是赶来阻拦的了,就是靠近了过来问一句话的都没有。 倒是渔村的那些倭国的渔民,忽然瞧见,不知何处始来了这么三艘巨舰,顿时被吓得手足无措,刚刚反应过来,就全部躲到了自己家里面,没有一个敢出来冒头挑事的。 萧文明虽然不喜欢倭国人,但也不是那种好杀无度的,这些个渔民虽然有暴露萧文明行踪甚至通风报信的可能性,但只要眼下没有对萧文明的行动产生阻碍,那还是能够饶他们一马的。 萧文明的三艘大船,按照用途分类都是属于战舰。 所谓“战舰”就是在海上同其他势力的战舰互相攻击,用于夺取制海权的船。 而用来执行大部队登陆任务的,在后市专门会有两栖登陆船这种专业偿还博,这种船往往船体不高,并且有十分简便的船舷开合装置,以便大批人马和装备能够从船上迅速转移到岸上。 而萧文明的三艘战舰则恰恰相反,船舷十分高大,又没有专门的快速卸货装置,从船上下来十分困难,人员上船下船都很不方便,更何况是大量的重型装备了。 至于战马那就想都不用想了,没个两三天的时间,根本就别想装船,并且在此过程中极容易导致战马的受伤死亡等意外。 然而就是这样的不方便,但因为萧文明这边占尽了战术上的突然性,因此足足花了有小半个时辰,三艘战舰上全副武装的五百萧家军才勉强从船上下来,可依旧始终未见有原川家的人赶来阻止。 看样子这帮人的战场感知能力也属实一般,并不算是特别强大的对手。 也怪不得在那一场决战之中,原川家一开始会被方山家打得毫无还手之,要不是突然来了一支奇兵,现在攻守的形势肯定完全逆转,搞不好是原川家被困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被方山家举大兵围攻…… 人员全部上岸,三艘战船就空了下来。 按照原定计划,萧文明命令一艘战舰——也就是装备的火炮的那一艘——立即返回牛头岛的海港,万一富山吉秀真的败了下来,就要立即发射火炮替他们助战。 另外两艘船,则离这座小渔村,隔着海岸线同萧文明一道活动,万一战事不利萧文明也好立即登船逃命,也就可以保证自身安全了。 在大齐国作战就算失败了,萧文明只要跑回临海屯、跑回自己的故乡,那一切都会安好,可是在外国作战萧文明没有后方没有支援、没有靠山,不能不把各方面不利因素全都计算进去。 不过今日这番作战,萧文明的算计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从登陆开始,一直到向牛头岛行进的整个过程之中,就始终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敌人,走得如入无人之境! 终于,在倭国本岛上行动了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甚至还抽空吃了几口干粮,萧文明十分顺利地来到了距离牛头岛那一场血战不过二三里地的地方。 那一场血战果然打得十分激烈,即便隔开了老远的距离,萧文明都似乎能够听到,双方的喊杀声和哭叫声。 为了谨慎起见,萧文明除了一面命令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拔刀出鞘、列队行动之外,还请大哥林丹枫先行一步,侦查一下战场的情况。 林丹枫来去如风,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带来了战场上的最新消息。 根据他的说法,萧文明的“声东击西”之计果然成功了,并且取得了过于巨大的成功,原川家的主力全都被吸引到了牛头岛的滩涂那边,前前后后聚拢起来的原川家的人马已经超过了一千人,恐怕说有两千人也并不奇怪。 而富山吉秀只有刚刚收拢起来的四五百残兵败卒,他们本来在士气上就不及原川家的军队,只能靠着咬紧牙关、拼死血战,才能支撑到现在,就等着萧文明抄后路的人马什么时候能够杀到了…… 听了这个消息,谋士温伯明立即向萧文明建议:“萧兄,咱们还是赶快行动的好。富山吉秀眼下就眼下还能勉强支撑,也不知他能支撑多久……或许一不小心方山家就被灭了,那么原川家也就有力量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速战速决,这是萧文明登陆倭国以来一直遵循的一个原则,现在正是要最直观、最根本地执行这条原则的时候了! 这种关键时刻,萧文明当然不会犹豫。 于是他又将五百人的萧家军的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四百人,由萧文明继续快步向前进,并向原川家发起进攻;另一部分剩下的一百人,则在原地坚守,组成一道防线,既是为了对付在前线激战中溃逃的漏网之鱼,又是为了防止萧文明的屁股后面发生新的变化。 万一有敌军前来攻击,那么这一百殿后的萧家军,就会从最后方的人马,摇身一变,变成第一道防线,立即展开第一轮的抵抗。 其实在萧文明决定加入战局的那一刻,富山吉秀的状态也就用四个字来形容——支持不住! 这一回,富山吉秀孤注一掷地运用上了方山家现在所有的力量,并且事先很用心地进行了不少的激励和准备工作,但是兵力的差距并不是那么就容易抹去的。 只见此刻富山吉秀的进攻非但没能取得成功,反而被原川家逐渐被压了回去,就连那一处从海水里升起的滩涂阵地,也彻底被原川家的人所占领了。 而原川家正准备将计就计,趁势杀入牛头岛,这样他们就能攻占方山家在倭国剩下的唯一线下的一块据点,并且还能将几天前逃出去的方山家的核心人物,也能够一并捉住并且杀掉。 记得在出征之前,富山吉秀还特意请求萧文明对他说一句“武运长久”的吉利话,但是萧文明却不想说这四个被后世的侵华日军玩烂了的破话,自始至终就是没有说。 当时两人都没当一回事,可现在看来出来了,萧文明这张嘴真是开了光,没他这句话,富山吉秀是真没有什么“武运”,就是有,恐怕也果然“长久”不了…… 在来自原川家兵力的不断压制之下,富山吉秀从一开始突入到倭国本岛的位置上,不断地后退到了牛头岛上,那一处作为通道的滩涂也已被原川家所占领了。 不过因为滩涂地面泥泞,并且宽度不大,原川家的兵力无法全部展开,人数上的优势也就没法得到彻底地施展,这反而给了富山吉秀稳固住战线的好机会,战事又陷入了焦灼。 不过原川家毕竟人多势众,大家都不讲战术,纯粹拼人头的情况下,当然是原川家胜而方山家败了。 所以说,在古代的世界历史上,除去中国不论,但凡无论是西方还是东亚,只有少数几个将领是懂地战术和谋略的,更多的只是依靠人数上的优势,纯粹是以力取胜罢了。 偶尔出现一两个懂一点用兵方略的,就会被吹成“战神”,就好像真实历史上的日本一样,所谓的战国时代那么多的英雄豪杰,真的换个身份让他们投胎到中国,不说建功立业了,能够安身立命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的,又能有几个? 在这样的战局情况下,就光凭富山吉秀的用兵才能,就已经是败局已定了! 那么萧文明就不得不出手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4915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624325.html 0444 不该出现的军队 而这时的萧文明,因为对自己萧家军的战斗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也根本不屑于去使用什么多余的阴谋诡计,直接就给你堂堂正正地摆开架势猛攻,并且猛攻的时候还要打出萧家军的派头、举出萧家军的旗号来! 于是他命令手下弟兄:点起火把、吹响号角、擂动战鼓、扬起大旗、高声呐喊——不怕敌人知道,就怕他们不知道我萧文明来了! 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牛头岛一侧的四百萧家军,照例再次摆出鸳鸯阵的阵型,朝着眼前攻势正凶的原川家的身后猛压过来。 原川家这帮,也都是些顾头不顾尾的蠢货,光顾着向方山家的富山吉秀冲锋了,丝毫没有顾及到背后的情况,直到萧文明大张旗鼓地攻过来了,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路被别人断了。 看样子原川家的作风还真是一脉相承,萧文明在大齐国内斩杀的那个叫本庄宁次的,也是个这么个玩意儿。 这些货色虽然蠢了点,但并不弱智,突然发现背后来了敌人,立即转身发起进攻,富山吉秀这边所承受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但他刚才被压制的不轻,并没有能力立即就发动反攻,萧文明这一边,还得依靠萧家军自身的实力来应付。 萧家军的实力当然不用怀疑。 原川家的人杀了大半天了,早就已经人困马乏,而萧文明这边还是生力军,正巧刚才赶路赶得无聊了,可以拿眼前这些倭寇出出气! 并且萧家军成军时,就是为了对抗倭寇而存在的,打这些倭国人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于是在无数个鸳鸯阵的攻击之下,原川家这些武士和兵丁,毫无悬念地被逐一斩杀。 并且由于萧文明的阵型摆得异常厚实,就算一两个运气好的漏网之鱼,能够突破第一层的防线,或许还有一两个祖坟冒了烟、起了火的能够跑到第二第三层,但是第四第五层他们是绝对没有机会溜过去的。 等待他们的仍旧是质量已经远超倭刀的临海屯制式军刀的锋利的刀锋,等待他们的是无差别的死亡。 就这样,原川家第一波进攻,甚至还未真正取得哪怕一步的进展,就已经被萧文明的萧家军消弭于无形了,更是将防线直接推过了倭国本岛,将原川家的人马全都压制在那一处滩涂之上。 说起来这一处滩涂也就四五百步、长二三十步宽,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却一下涌进了上千的原川家的人马,就跟早晚高峰时候的地铁一样,人也不是人了,都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 这么多人挤作一团,再加上地形并不利于机动作战,如果强攻过去,肯定不免发生不必要的伤亡。 对于嫡系萧家军的伤亡,萧文明可谓是深恶痛绝,当然不肯让自家兄弟冒那么大的风险。 于是萧文明立即下令,叫手下的兄弟们停止进攻,而只是在滩涂外边列阵,在给予原川家足够的军事压力的同时,防止他们跑出来也就行了,具体的作战任务还是交给富山吉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办好了。 反正这家伙想建功立业的心肠火热,打起仗来肯定是拼了老命的,并且这老小子心肠歹毒得很,抓了俘虏很难留下活口——杀降这种事情萧文明不愿意做,哪怕对的是倭人,毕竟这家伙十分凶残,但好歹也是条性命,是会喘气的那种…… 这下,就苦了原川家的那帮人了。 他们被萧文明这一番侵袭过后,阵型早就已经被打乱了,阵中的几个头目也死了大半,指挥体系将近崩塌。 更加可悲的是,他们被困在了泥泞的滩涂上,就是想要发动反击,又或者是想要转换主攻方向,也无法迅速调整行动,只能沦为一群束手无策的蠕虫,只能等待着被方山家的蚂蚁逐一啃死的命运。 这时候如果是在宽阔的地形作战,原川家这一千多人,那肯定早就已经溃散下去了,然而悲剧就悲剧在,他们是被困在狭小的区域之内,前面是富山吉秀这一群饿狼,后面则是比恶狼更狠的猛虎,真是前后夹击,左右为难啊! 这时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长出了一口气:“恭喜萧兄了,这一仗打来大局已定,输是肯定不会输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够围住原川家多少人马。又或者他们的精英主力,在此战之中消耗殆尽,那今后可是事半功倍了啊!” 萧文明点头道:“就是这样,如果能够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倭国大局可定,我们也能早点回家了。” 萧文明的话说的虽然轻松,但他始终有一颗沉重的石头悬在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就是那支神秘的中原军队到底在哪里? 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绝对不可能被萧文明包围住,并且在今天整个交战过程中,都丝毫没有中原人的踪迹和行动…… 看样子想要抓住这支神秘的中原军队,还得好好的费一番功夫。 正在这时,萧文明头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 之所以是在从萧文明的头上传来的,那是因为敲锣的人,是被萧文明安排在战船的桅杆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前方的一切,自然能够站得高、看得远。 战场之上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可见铜锣声是要比鼓声更加要紧的信号。 萧文明慌忙朝桅杆上望去,却见报信之人敲了几下锣,成功的引起了萧文明的注意之后手中便持一面红旗向着东北方向摇摇一指。 这是萧文明早已约定好的暗号,意思十分明确,是在通知萧文明:东北方向来了敌人的援军! 萧文明早就知道原川军势大,不可能只有两千人,是必然会有援军过来助战的,甚至支持援军就极有可能就是那支中原来的军队。 恰巧此刻,太阳升起,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水迅速涌入滩涂,不但将原本就十分潮湿的地面淹没了,水位更是不断上升,不过一盏茶功夫,海水就已漫过了原川家人马的膝盖。 他们泡在水里作战,战斗力最多只能发挥出一成,富山吉秀这边胜局已定!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文明便不再理睬他,立即重新整队,专心应对来自后面的敌军。 于是以殿后的一百萧家军的兄弟为主体,萧文明的人马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只在转瞬之间就改换了阵型的方向,这样的阵型运动看似复杂,但萧家军却不知排演过多少遍了,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一整套动作执行的既漂亮又潇洒。 此刻,萧文明身后的滩涂已彻底淹没在海水之下了! 倭国人原本身就矮,涨潮的海水大约淹到了他们的肩膀处,个别个子特别矮的就只剩下一个脑袋还留在水面上,至少不光是原川家的人马没法活动了,就连方山家也彻底反杀成功——毕竟海水可不讲情面,不管你是哪家的人,只要被海水没过了头,那时那就是一死! 方山家面对的形势大局已定,可萧文明面对的形势却是诡谲莫测。 待支援原川家的人马走近,萧文明终于能够清晰的看起他们的面貌和打扮——果然是一支中原来的队伍,并且人数不少,大约有六七百人之多。 原本在倭国客场作战,面对的风险就已经很大了,如今又突然出现了一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军队,那就更需要萧文明加倍小心。 像方才那样对付原川家时候大张旗鼓地开展行动,那肯定是不行的,萧文明觉得还是应该先试探一下为好。 于是萧文明叫手下专司传令的两个弟兄擂响战鼓,先慑住前面那支人马,让他们不再靠近,这才用标准的中原话对前方的人马喊话道:“来者何人?可曾听说我萧文明的威名?” 对面的人肯定是听懂了萧文明的话的,否则他们不可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然而他们却不愿意回答萧文明的问题,就是没一个人肯出来通报姓名的。 萧文明又连声问了好几遍,却就是没人出来回答。 这就让萧文明感到有些不耐烦了,忙问温伯明:“应当如何处置?” 温伯明的方案倒也直接:“既然他们不肯回答,那就请林大侠稍微动动手,去前头抓一个舌头过来。到时候他身不由己,萧兄的问题一问便知。” 这件事情林丹枫当然是责无旁贷,并且他也想试试对手的深浅,于是不待萧文明发号施令,他只说了一句:“我且去会会他们”,便已快步上前向敌阵中飞跃而去。 他早就瞅准了对面一个貌似小头目的家伙,伸出一只左手便向他衣领上抓去,想要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萧文明这边,也好同他慢慢问话。 林丹枫这一招看似朴实无华、直来直往,却凝聚了他习武三十年的威力,支取对手的要害。 谁知那人却也并非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见林丹枫伸手袭来,一巴掌就往林丹枫的手掌拍去,然而他的功力不足,虽然也打中了林丹枫的手肘,却丝毫没有阻碍他的攻击,此人的行动依旧在林丹枫的把控之下。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708425.html 0445 泰山压顶 不过这家伙变招极快,既然自己硬碰硬未能成功,就只好避其锋芒了——一猫腰,将将躲过了林丹枫的手掌,终于化解了这一招极凌厉的攻势。 其实此刻林丹枫出的只是一只左手,而他主力的右手还未运动,仍旧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抓住那人的后背,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然而这时候的林丹枫却改变了主意。 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随即向后跃出了一丈来远的距离,挺身直立、双眼紧紧对着那人,问道:“你这一手擒拿功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乃是南少林嫡派真传。你同莆田少林寺有什么瓜葛?” 所以说江湖大侠是当不了领军的大将,在这种紧张时刻,还在跟别人互相通报门派和师承关系,这不吃饱撑了吗? 同样的武艺高强,要是像萧文明复述的《三国演义》里写的那样,不论是关二爷还是张三爷,要是一刀、一矛杀不死对手,立即就会砍出第二刀、刺出第二矛,把对手撂倒之前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林丹枫讲的是江湖规矩,因为看中的对手也是江湖中人。 这位林大侠虽然磨叽一些,但看人还是很准的,那人果然就是南少林的人。 不过这个结论并不是他说出来的,而是他动手打出来的。 原来此人面对林丹枫的问题,依旧没有回答,而是使出了南少林招牌的正擒拿功夫,“刷、刷、刷”一连向林丹枫急攻了好几招。 林丹枫刚才是让着他呢,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同他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只见这位姑苏大侠闲庭信步一般接连躲过好几招,忽然大喊一声:“你南少林的擒拿功夫,别人就不会吗?” 说着,他忽然使出了相同的武功招数,同那人连对了好几招,瞅住一个破绽,便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手下略一用劲,只听见“咔咔”两声,那人的手腕便被折断了。 擒拿功夫最讲究手指的指力和手腕的腕力,此人右手被林丹枫打断,那就几乎等同于废了他的武功。 被折断了四肢的猛虎,那还不如一只小猫。 林丹枫正要提着这只病猫到萧文明面前交差之时,不料从四面八方砍过来好几刀,刀刀直指林丹枫的要害! 好家伙,这帮人不讲武德啊,几个人打一个,并且还是突然攻击,并且还拿着武器,不要脸到了极点! 真是一群武林败类! 对付这种败类,林丹枫素来是不会后退半步的,只见他毫无惧色、昂首面对如林的刀剑,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在金属碰撞发出的火星笼罩之下,林丹枫已抽出了那一口萧文明送给他的、由马青精心打造的佩刀,将那几个人的刀剑逐一挑开! 那几人的刀剑招式并不慢,可林丹枫的速度却是他们的好几倍。 只听这位姑苏大侠一边动手,一边说道:“几位虽然是黑道上混的,但也是成名的人物,之前同我也交过手,不知为何却来到这倭国的土地上?你们有什么企图?有什么打算?先说清楚了,再奋力一搏不迟!” 那几人根本就没有搭理林丹枫,依旧乱刀乱剑向林丹枫劈砍、直刺而来。 果然如林丹枫刚才所说的那样,这群人都是黑道上的人物,虽然也是武林中人,但并不讲究一对一光明正大的对打,一上来就是群殴——先赢了再说。 因此林丹枫同他们孤军奋战,虽然未落下风,但也是斗得险象环生。 萧文明好久没看人动手了,好不容易见一回,看到的就是威力与美感兼备的林丹枫同别人动武,这一番争斗的场面都把他给看呆了。 一旁的温伯明却赶忙提醒:“萧兄别看戏了,林大侠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不妙了!” 萧文明这才反应过来:“妈的,看来对面都是些哑巴,不是哑巴就是聋子,他们问了那么多句都不见回答的。算了,杀了他们得了,杀了他们再搜身,总能有些蛛丝马迹!” 说着,萧文明便命令五百萧家军,仿效之前的整形,来他一个全线推进、全军压上! 萧文明的萧家军经过那么多场血战,战斗经验已经变得极其丰富了——丰富到根本不用萧文明下达过于详细的命令,他手下的三个头目,就已自动组织各自率领的兄弟们,结成了无比熟悉的鸳鸯阵,分为左中右三路,几乎同步地向对手威压过去。 萧文明摆出这样的阵势,自信在如今这个位面的世界当中,任何装备冷兵器的步兵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都将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被轻易地把他们碾碎! 然而这时,对面发生的变化却大出他的意料。 只见对手为了应对萧文明萧家军的鸳鸯阵的打法,居然依样画葫芦,也摆出了鸳鸯阵! 同样的七八个人的阵型,同样的各持长短不一的兵器,看上去是那么样的熟悉,就仿佛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一样。 只可惜这面镜子质量不太好,映射出来的图案也不太真实,对面的鸳鸯阵明显是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但是仅仅是相似的形状,就足够让萧文明感到震惊了:“顾乐安!是顾乐安!”萧文明大神喊出了这么个名字。 没错,就是前进屯的百户顾乐安! 这家伙素有异心,并且还曾刻意模仿过萧文明的鸳鸯阵,萧文明一直把他看作眼中钉、肉中色,非得除之而后快! 并且这次在出征倭国之前,萧文明为了防止他趁虚而入,特意研究过它的动向。 根据那时的可靠情报,顾乐安分明是被康亲王叫到京城洛阳去了,应该是向大陆的西边运动,怎么他实际的动向却是南辕北辙,来到大陆东边的海岛之上? 萧文明曾经也曾猜想过,那支突然出现在倭国的中原军队,会不会是顾乐安的人吗?然而这个猜想他很快就自己否决了,毕竟隔开两三千里的距离,隔开无数的崇山峻岭,隔开波涛汹涌的大海,这些客观的条件是无法逾越的。 然而搞到最后,终究还是情报出了岔子。 但是不管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既然敌人出现在了前方,那萧文明就必须要将它消灭! 尤其是对那个处处模仿自己,并且野心同样巨大,甚至更加急迫的顾乐安,萧文明更是要想尽办法让他尽快掐灭! 所幸顾乐安的鸳鸯阵也就学了个形式,论起战斗力,比起萧文明正宗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要知道,鸳鸯阵的阵法固然重要,但更多的只是一个外形,真正的内核则是阵中将士亲密无间的配合。 现实当中,将鸳鸯阵玩得出神入化的戚继光,就是这样操作的——他在建立戚家军的时候,所招募的大多是同乡同族,大家说着同样的乡音、有着同样的出身、甚至原本就是亲戚,配合起来当然亲密无间,能够做到同仇敌忾。 萧文明的萧家军更是将这条原则贯彻到了极致。 大家都是临海屯几辈子的子弟了,从小都是光屁股撒尿和泥长大的,死了一个弟兄,比自己死了都伤心,打起仗来当然就更加能够拧成一股绳,几个人的力量合到一处,自然是威力倍增。 而对面就不一样了。 固然为了尽快实现战斗力,顾乐安招募的都是江湖上的一些高手,这些人虽然各自都怀着一些武艺,论起单打独斗,或许萧家军的兄弟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他们都是些江湖上混的老油条了,无不是些自私狡诈的家伙,其中还有不少人因为门派之分、因为信仰之别、因为利益纠葛,彼此之间甚至有着仇恨,就凭这些人怎么能够实现良好的合作呢? 一番交手过后,对面已是败局已定,阵型被整体向后推了有二三十步。 这时温伯明建议道:“萧兄,听说这个顾乐安不是好人,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可以将他一举铲除,正当发力猛攻,将其歼灭!可是就怕猛冲猛打,咱们自家弟兄也会有所损失……” 是啊,萧家军是萧文明的宝贝疙瘩,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每损伤一个,他都得肉疼好一会儿。 然而兵凶战危,尤其是面对难缠的对手,死伤又怎么可能避免呢?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暗下决心——这一仗,自己可以付出十位弟兄阵亡的代价,一定要将顾乐安这些人马就地消灭! 因为根据他的了解,顾乐安现在招募起来的人手,也就六七百人左右,眼下在自己面前的就有五百多人,可以说是他当之无愧的主力人马。 如果能在此将其扑灭,那么顾乐安短时间内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并且其中还存在一种更有利的可能性,那就是顾乐安本人也在队伍当中,只不过他不愿意露面而已。 如果能将他杀死在乱军之中,那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不但暂时可以排除顾乐安这么个跳梁小丑的影响,并且前进屯百户的位置也空出来了,萧文明可以再想办法竞争一下这个位置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4156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709549.html 0446 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时萧文明重新下达了命令,命令手下的萧家军,改变现在以击溃对手为目的的平行阵,改为以歼灭为目的的包围战法。 他命令:三个头目中,位于阵中的胡宇立即率领手下的兄弟向前突进,不求消灭多少对手,只求将其注意力集中到中央;另外两边两个头目张俊和刘辰,则一左一右率领手下的兄弟,迅速机动到对手的左右两翼和身后,迅速与中间的胡宇形成品字型站位,实现对敌人的全面包围! 萧文明手下三个头目,虽然同样对萧文明十分忠诚,但是做事和领军都各有其特点——张俊最为小心谨慎,刘辰最是迅速果断,而胡宇是三个人中最英勇凶猛的。 由他坐镇中央,并且以最为猛烈的攻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见他身先士卒,亲自加入一个鸳鸯阵,一马当先向敌军发起了突袭,他的进攻果然极其犀利,眨眼间就冲毁了对手的两个鸳鸯阵,并且攻势还没有削弱,径直往敌军的正中央防线冲击而去。 不知道的,看了这样的攻击,还以为萧文明采用的是中央突破的战法,意图将敌军一分为二! 对面反应倒也不慢,马上将兵力集中在了最当中,力图阻止萧文明的突破。 这样的应对其实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们上了萧文明的当,萧文明要的就是他们集中于正面,以便自己可以从容包围。 然而对面毕竟也是一群使用的鸳鸯阵的武林高手,战斗力比起萧文明之前遇到的那群所有的对手,都要强出不少。 尤其是在他们集中了兵力之后,更是让阵型变得异常的雄厚,就算胡宇和他手下的弟兄们异常勇敢,就算有林丹枫在一旁掠阵,却也再也无法突破继续敌军的防守了。 这还不算,甚至有越来越多的弟兄被从火线上抬了下来,大多是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而直接战死沙场的,也有三四个人了。 萧文明虽然已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伤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还是感到心疼,赶忙下达命令,催促着执行包围任务的张俊和刘辰,告诉他们,已经有不少正面的弟兄死伤了,要他们加油快干,要是再磨磨蹭蹭的,死伤的弟兄就更多了! 张俊和刘辰两人当然心急,但是鸳鸯阵是一个整体,整体行动当然要比大家撒开丫子跑要慢了不少,不过以萧家军的执行力,就是行动再迟缓,也总有完成任务的时候。 终于,在对面传来一阵擂鼓声之时,萧文明终于知道了——包围对手的行动,总算是完成了! 并且张俊和刘辰会合之后,两边的人马立即向左右两翼展开,迅速形成了对敌军的彻底包围。 在自身兵力和对手兵力的对比不过成一比一的匀势的条件下,就敢实行大包围的策略,也可见萧文明用兵之大胆! 至此,战场上的胜局几乎已经奠定了。 不过萧文明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在倭国的土地上,同中原的军队作战,容不得萧文明放纵一分一毫的容错率。 于是他又赶紧下达命令:“大家不要停手,一鼓作气将敌军全部吃掉!” 这时,在包围圈里的顾乐安的人马,已然是乱成了一团,他们终于恢复了原先的本来面目——什么鸳鸯阵全都被打散了,依旧像这些江湖人士在行走武林的时候那样,凭借着一人之力、凭借着匹夫之勇,各自为战地同有组织、有纪律的萧家军作战。 古代有一种说法叫做:善谋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 说的是讲究谋略的人,很少卷入战争;善于用兵的人很少会失败;而在失败中懂得采取正确策略的人,就几乎不会灭亡。 萧文明不算是个善谋者,总是卷入各式各样的冲突之中,有时看来很多冲突都是没有必要的。 但他多少是个善战者,倒不是完全没有战败过,只是打不赢的仗,数来数去就这么一两次而已,毕竟就算输了,也没有遭受过什么重大的损失。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又可以算是一个善败者了。 不过在包围圈里的人,既不善战,也不善败。 如果他们善战的话,就不会落到萧文明的包围圈里,如果他们善败的话,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既没有组织突围,甚至也来不及举手投降,而是在做毫无意义的反抗。 至于“善谋”…… 恐怕某这个字就跟他们完全不搭边儿了…… 不过这样的对手,显然是受到萧文明欢迎的。 萧文明见他们已经成了落水狗,当然不会放他们一马,而是再次下达了命令,命令萧家军的兄弟们立即压缩阵型,不能给对手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要在此时此刻就将敌人彻底消灭。 恨只恨刚才这些人,伤了萧家军不少兄弟,现在萧文明的手下都恨他们恨得牙齿痒痒。 听了萧文明一声令下,萧家军立即向包围圈发动进攻,对手现在完全失去了组织,一开始的鸳鸯阵早就没了章法,而对付孤立作战的步兵,则正是萧家军正宗鸳鸯阵的强项。 因此仅仅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的攻击之下,包围圈中的人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战斗力进一步削弱了。 萧文明指挥作战从来是不会在安全的地方钓鱼的,一向都是贴近指挥,甚至会亲自下场战斗。 今天也没有例外,他就在附近将战局的变化看了个明白。 他见胜利在即,正要发布总攻的命令,却听有人大喊:“停手,请停手,爵爷请停手!” 这身喊声虽然并不是在包围圈之中,而是远在东北方向,可萧文明依旧透过喊杀声听得异常清楚,并且分明辨明了来人的身份:“顾乐安,你现身吧!我早猜到是你了!” 这就是顾乐安同萧文明不一样的地方了。 他早知道要同萧文明的萧家军战斗,战斗必然异常激烈,需要有头领亲自指挥、提振士气,可他却没有贴近指挥,而是同几个亲信护卫一起,远远地躲在,一处民房之内。 原本顾乐安手下的人马的战斗力就远不及萧文明,自己还脱离了岗位,又怎么可能打得赢呢? 眼看败局已定,他才出来说话? 晚了! 不过这家伙的皮还是挺厚的。 同萧文明展开了一场生死四杀之后,顾乐安居然还有脸笑着对萧文明说话:“怎么?爵爷也在倭国地面上?真是他乡遇故知,幸会!幸会!” 萧文明冷笑道:“你也知道这是在倭国?这是在异国他乡?你这厮好歹也是朝廷正经的百户军官——在大齐朝的土地上,我不好对付你。如今在这异国他乡,我要怎么打你杀你都行,你就做好临时的准备吧!” “萧爵爷何必如此?打打杀杀的,岂不伤和气?我倒有个提议……” “提议?总不见得又是平分天下的那个提议吗?” “正是正是。”顾乐安说道,“当时爵爷说我要平分大齐天下,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如今我却说可以平分倭国,这口气总不算大了吧?” “平分倭国?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可以同别人平分,却不想同你平分。” “爵爷何必如此绝情,大家有话好商量嘛!” “哼!”萧文明冷笑着说道,“绝情?你我之间有情分可以绝吗?至于商量?你的人马现在全在我的包围之中,你有资格同我商量吗?” 说起来顾乐安一直以来,都是福建的一个商人,当上前进屯的百户才多长时间? 就是来到倭国之后的几次战斗,也都是碾压一般的胜利,何曾见过今日沙场上这一副残忍血腥的场面? 面对这样的场面,他除了无能狂怒之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但是当着顾乐安的面,消灭他苦心积攒下来的军力还不够! 萧文明还要捉住顾乐安本人! 只听萧文明又说道:“林大哥,这个姓顾的一日不除,迟早是个祸患!他现在就在眼前,无论是捉活的还是打死了,全看你的心意!” 萧文明这话说的很明白,就是要让林丹枫施展起自己的武艺,当场就轻拿或者是诛杀顾乐安本人。 林丹枫虽然武功高强,但并不爱好杀戮——如果他真的好杀的话,以他的手段,岂不早就成了武林上的一大魔头了吗? 还怎么做江南武林执牛耳者? 然而就是这一念之间的妇人之仁,让萧文明和他本人又不知多了多少麻烦…… 原本已林丹枫的武艺,想要一击致命、当场杀掉顾乐安,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他偏要将其生擒活捉。 可谁知顾乐安身边也颇有几个武林高手作为贴身护卫,并且这几个高手的武功要远远胜过包围圈里那几个人。 这些贴身护卫都被固乐安恩威并施,用银子喂饱了,见林丹枫飞身攻来,他们立刻抽出兵刃施展拳脚,紧紧地护住主子顾乐安。 这些武林高手,论武功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林丹枫的对手,就是群起而攻之也未必能够轻易得手。 然而阻止林丹枫的行动,让顾乐安找到机会逃跑,倒还是绰绰有余的。 并且顾乐安这人也没什么讲义气的习惯,见萧文明真的是狠了心了要取自己的性命,跑的比兔子还快。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3632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744771.html 0447 倭国诸侯 萧文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他也只能干着急。 现在他的手上既无可用之兵,也无可用之人,所有的萧家军的弟兄已经全部参与到了围歼顾乐安主力的战斗当中,唯一的武林高手林丹枫则还在同顾乐安的护卫缠斗。 这时萧文明真有些后悔,应该叫宋星遥跟着自己一起来倭国的。 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有林丹枫这样的受声名所累的负担,说不定不需要萧文明下令,她早就已经自作主张地出手,把顾乐安的脑袋从他的脖子上摘下来了。 不过顾乐安跑了也有好处,包围圈里的他那些个手下,听说主帅都溜了,就更加没有斗志了,原本就已经死到临头的他们,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向萧家军投降。 而正在同林丹枫交手的那些护卫,更是不敢恋战。 他们瞅准一个空档,就跳出圈去,去追他们的主子了。 林丹枫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就溜了,赶忙连出几招,还真的活拿住了其中的一个。 此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脑袋上的毛都不剩下几根了,却还跟着顾乐安为非作歹、以身犯险,看来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顾乐安身边的这根舌头来之不易,萧文明可要从他身上狠狠的榨取情报。 于是萧文明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朝他脸颊上扇了两个耳光,呵斥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主子顾乐安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胆敢隐瞒或有欺骗,看老子怎么把你身上的肉一寸一寸的割下来!” 那人看萧文明这副气势凶凶的样子,并且也听说过,萧文明在中原有混不吝的名号,知道自己是在倭国,根本就没有可以节制他的人。 就以萧文明的魄力和性格,还真有可能把自己给凌迟处死了。 “那么原川家的主城又在哪里?” 那秃头把手一摊,回绝道:“不是小人不愿回答,只是倭国这里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这主城到底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啊……” 瞧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在故意隐瞒,萧文明便也懒得搭理他,甩甩手就把他押下去了。 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乐安固然可以跑,可是那座原川家的主城却跑不了,既然知道了,顾乐安多数可能就在那座城里,那么只要去城里抓人就可以了。 恰巧这时富山吉秀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只见这家伙经过了滩涂边上的一场血战,脸上满是浸了鲜血的泥物,可脸上却挂着由衷的笑容——毕竟这一仗,总共围歼了原川家将近两千的精锐人马,战果不能算小了。 他见了萧文明,二话不说就作了个揖:“多亏有爵爷神机妙算,这一仗我们总算是赢下来了!” 萧文明可不像富山吉秀那么单纯——这一仗赢下来,就完事了解了吗? 不,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因此满肚子心事的萧文明只冷冷回答了一句:“啊,赢了就好吧,总比输了好……” 其实这一仗富山吉秀的损失也不小,受伤阵亡的弟兄总数也有百十来人,但是比起所取得的战果来,这一点小小的代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富山吉秀甚至都已经开始筹备起下一步的打算来了,正准备乘胜追击。 “爵爷,我们现在士气正旺,不如趁着这一股子劲头,一鼓作气把原川家给灭了!” 萧文明来之前,方山家还被原川家撵着走,主家的男丁都被屠戮殆尽了,可刚刚取得了一点许久未见的胜利,现在居然就想着怎样反攻到别人的领地里去了,野心还真不小! 萧文明当然也想攻进原川家,并且把他的主城给扬了。 然而攻打主城毕竟是一场攻坚作战,要取得胜利必然要付出重大的代价,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出来的决定。 因此看着兴致勃勃地富山吉秀,萧文明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我看你的损伤也不小嘛!我问你,原川家有多少人马?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说不定在牛头岛灭了他两千人,在倭国的本岛上还有四千门等着你呢!” 富山吉秀立即说道:“这也不必怕他们,方山家的人马很大一部分就是从各地的诸侯那里借来。这回咱们大获全胜,又乘势杀回本岛,一定有许多诸侯弃暗投明,成为我方山家的盟友。” 这个算法倒是有点意思,不但增加了自己的力量,还同时削弱了对手的力量,属于是此消彼长了。 这样一算,富山吉秀的计划就变得很有操作性了。 然而萧文明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富山吉秀这边怎样做,他也懒得管:“哦?是吗?你这个计划倒还挺好的,那你就去做吧,我在旁边看着不干涉你就是了。” 萧文明甩开富山吉秀,是有一件怎样的急事等着他呢? 他是要立即亲率手下三艘舰船,在牛头岛附近水域走上一圈,将目力所及能够进行远洋航海任务的船只全部击沉!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要将顾乐安就此困在倭国本岛上,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并且萧文明已经看出来了,他现在手下这三艘战舰,那就属于是横行倭国的存在,在海上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由,反而要比贸然突入倭国大陆更有把握一些。 那么去本岛作战的苦活累活,还是交给富山吉秀吧! 反正这家伙现在急于立威,像这种有助于扩充自己影响力的事情,富山吉秀当然是趋之若鹜了。 不过富山吉秀是走了,可他的家主方山氏却依旧留在在牛头岛上。 她这是什么做是个目的也不用细说——懂的都懂。 萧文明这一场大战,果然把原川家杀得元气大伤,富山吉秀这回杀入倭国本岛,竟然完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仿佛武装巡游一般,绕着原先方山家的领地转悠了一圈,就已经完成了收复故土的伟业了。 不但如此,那些消息灵通的诸侯,听说这回方山家绝地反击、化险为夷,便赶紧调整了自己的投资策略,转而来支持方山家了…… 这种做法朝秦暮楚,难免会招来别人的非议,但是抛去道德观念不准,其实也是值得被理解的。 倭国是个乱世,能够谋生存、求发展不容易,学会一点站队的艺术,也算是一种刚需了…… 因行动进行得极其顺利,故而富山吉秀出岛十日之后,便又返回了牛头岛,并且带来消息,说是有二十三家诸侯,跟着他富山吉秀一起来了,想要来参见大齐国信义郎——萧文明! 萧文明这就弄不明白了:“我说富山吉秀,我在你们倭国又没有什么熟人,他们十有八九都不认识,我犯得着来接见他们吗?” 富山吉秀赶紧拍起了萧文明的马屁:“怎么能说不认识吗?爵爷大名如雷贯耳,我倭国哪个不是倾心仰慕?真是高山仰止啊!” 这时一旁的温伯明品着一杯香茗,插话道:“萧兄,要是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回富山吉秀招降纳叛那么容易,恐怕还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本事,却是冒了萧兄——你的名头吧?” 富山吉秀早就知道温伯明料事如神,可没料到他能神成这个样子,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的心事点破了…… 当着明人也没法说暗话,富山吉秀只得老实说道:“温先生说得没错,那么多诸侯,哪是冲着我富山吉秀来的?都是真真切切地仰慕萧大人的威名,这才过来聆听教诲,一睹风采的啊!” “我这里没什么教诲说给他们听,也没有什么风采让他们看。你当我这儿是马戏团吗?你就让他们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吧!” 听萧文明下了逐客令,富山吉秀一下就慌了——这些个诸侯是他好不容易叫过来的,要是吃了闭门羹,叫他富山吉秀本人将来还怎么在倭国政坛上混呢? 却没料到,这时帮他说好话的却是温伯明:“萧兄,咱们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见都不见一面似乎是不太好……他们既然已经上门了,认识一下也是可以的,将来总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是啊,将来总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听了温伯明的话,萧文明意识到这是一个建立威信,在倭国编织人脉的好机会,想了想终于还是松了口:“那好吧,你就把他们叫进来吧,我也正好有几句话要说,不过我说的都是中原官话,就怕他们听不懂。” “不会的,不会的。”富山吉秀赶忙说道,“这些诸侯来的都是家主,会说中原话的人不少,爵爷尽管说,不怕他们听不懂。” 的确是这样。 这些诸侯,怎么着也算是倭国头面人物了,就倭国现在这种崇尚中原文化的风气,他们要是不会说几句汉语、吟几句汉诗,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不过想见萧文明也没有那么容易,要先给这帮人来一个下马威。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3129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801023.html 0448 杀人不用自己动手 于是萧文明召集起全部四百多萧家军的兄弟——在之前的那场血战之中,萧文明的人马虽然将顾乐安的人一网打尽,但也付出了八个兄弟阵亡或重伤的惨重代价,已经凑不满五百之数了…… 不过这场血战下来,又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注入了新的血气,萧文明让他们全副武装,并且换上崭新的红色军装,就在萧文明的屋子前面排列好了阵型,就等着来迎接那些倭国的诸侯。 这哪是迎接啊,分明是恐吓! 倭国的这些诸侯在乱世之中能够生存,那肯定是上过战场、见过鲜血的。 有道是没吃过猪肉还总见过猪跑。 他们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萧家军的威风,可是只一眼看去,也知道这支军队乃是一只战斗力异常强悍的铁军,就他们手下的那些人马,在萧家军的面前,恐怕也就是一堆军功而已…… 并且有传闻说:牛头岛的那一场大战,全凭萧文明手下这些弟兄,只用了一次冲锋,就把原川家全部击溃! 原川家的战斗力在倭国也是有些名气的,这些诸侯自信以自己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他们的,而萧文明却可以轻易的战而胜之,要是自己哪天惹的萧文明不高兴了,他挥动这只大军过来攻打自己,那么自己的这一点小小的兵力,恐怕就会像薄壳的鸡蛋那样,一瞬间就被碾压成了粉末。 倭国人大多身材矮小,而萧家军则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萧文明好吃好喝的供着,每一个都长得人高马大,就是个子不怎么高大的,也都练得身材匀称、肌肉饱满。 倭国这些三寸丁、矬树皮见到了萧家军的兄弟,那都好像看见了,罗汉战神一般,再加上他们心里已经对萧文明的武力产生了恐惧之情,那就更加没法正眼看,一个个缩头耸肩,耷拉着脑袋走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时萧文明已经端坐正堂,一左一右有温伯明、林丹枫,这一文一武两个帮手,参赞护卫,下手则坐着方山家的遗孀方山氏这个女人。 倭国也有重男轻女的传统,通常情况下女人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是方山氏就坐在萧文明的下手,那肯定是经过了他的同意的,那么这些诸侯再觉得不满、再觉得奇怪,也没人敢多放一个屁。 这时,萧文明招来富山吉秀,对他说道:“你们倭国人也太不讲礼数了,见了我怎么也不知道跪拜?” 跪拜? 倭国处处学习中原的礼仪文化,同样将跪拜之礼视为最高的礼节,萧文明一上来就要这些平时人五人六、起居八座的诸侯,向他行如此的大礼,着实让富山吉秀感到惊讶。 因为根据他在同萧文明的交往中的了解,知道萧文明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怎么今天忽然讲究起这个虚礼来了呢? 富山吉秀这边一个犹豫,萧文明竟然又催促起来了:“怎么着?愣着做什么?有道是,上邦之民、便是下邦之臣。我是大齐皇帝圣旨册封的信义郎,有爵位在身,难道还受不起你们一拜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些个倭国的诸侯果然都听得懂汉话,萧文明故意把这几句话喊得特别大声,就是要让他们都听个真切。 而其中就有几个骨头软的,觉得给萧文明磕几个头不是什么大事儿,已然是跪倒在了地上,“咚咚咚”就给萧文明磕了几个响头。 有人已经率先屈膝了,那么剩下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攻守同盟可以坚持了。 于是二十几个倭国的诸侯,一个一个地跪了下去,向萧文明行了大礼,看着阵仗就好像是一群被砸中脑袋的仓鼠…… 与仓鼠不同的是,仓鼠被砸中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可能晕乎乎的,但是一旦找到机会,肯定就会麻溜地逃命去了。 可这群倭国的诸侯却被萧文明的气势给吓倒了,别说是逃走了,萧文明不开口,他们就连站都不敢站起来。 能有这样的威慑效果,但是确实除了萧文明的意料之外。 不过也正好印证了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说过这样一句话: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意思就是这些蛮夷,你跟他好声好气地讲道理,甚至给他一些利益,那都是没有用的,只有给他撕破脸皮、给他颜色看,他才会知道害怕你,这样才能赢得他们对你的尊重。 原来萧文明对这个论断还只停留在理性认识上,可今天看到这群倭国的诸侯如此毕恭毕敬的样子,总算给了他理性的了解,有了最直观的印象。 于是萧文明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一众跪在地上的倭国诸侯之间从容游走,朗声问道:“你们这群倭国人大多听说过我萧文明的名号,有些人或许之前还跟我见过面,但我要问你们,这回我不远千里跑到你们屋过来,是为了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不就是替方山家撑腰吗? 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正确答案,但萧文明偏偏就不这么说,而是自问自答道:“是因为我看你们倭国乃是蛮夷之邦,最近数十年争斗不已,打的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还有不少战败之人,不在倭国苟延残喘,偏偏跑到我大齐朝沿海当起了什么倭寇,也被我消灭了不少。不过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我便亲临你们倭国,是来向你们传播教化来的!” 好家伙! 听萧文明这话还真有点国际主义精神,他这么老大远的跑过来,他不是为了争名夺利而是为了给倭国人上课来的…… 什么叫为人师表?什么叫好为人师?什么叫不吝赐教? 这回萧文明一个人全占了。 这话说的虽然好听,却是不折不扣的文化鬼话、混话、胡扯的话! 但是只要没人敢直接揭穿,那就成了治理名言、醒世恒言了。 只听萧文明又说道:“不怕你们不信,我为什么要对付原川家?就是因为他是你们倭国最无理、最凶悍的一家诸侯了。当初我还在中原的时候,就曾斩杀过他们的大将,一个叫作本庄宁次的。原想他折损了一员大将,多少会有些醒悟,没想到还变本加厉,居然勾结了我大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国的败类,怎能不加以惩罚?” 听到这里,一众诸侯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原来萧文明曾经杀过的那个本庄宁次,在倭国国内也是响当当的一员猛将,却说他在中原的时候死在了一个少年手里,可见这个少年那必然是武艺异常高强,小小的年纪就练成了可以诛杀本庄宁次的武功,那长大以后武功还得高强成什么样? 而当萧文明说本庄宁次是在自己手下的时候,顿时倭国人的震惊更是溢于言表——原来眼前的这位萧爵爷,不但军力强大,居然还是位武林高手啊! 都怪他们脑筋太呆了,不知道杀一个人,原本就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 萧文明又接着往下说道:“诸位诸侯今天能跑到我面前,还给我磕过几个头,那咱们大家今后就成了朋友了。大家既然都是朋友,当着你们我也不会藏着掖着,告诉你们吧!这回本爵爷来到倭国为的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当然是要教训教训这个原川家。第二件,就是告诉你们诸位诸侯,将来可以通过我做生意,交易的地点就设在捕鱼岛,捕鱼岛在哪里?你们闲着可以去问问富山吉秀,就一问便知。” 听了这话,富山吉秀整个人都愣住了。 萧文明说的这些话,可事先没有跟自己商量过啊! 如果商量过的话,那富山吉秀,就是打破了自己的头,也不可能让萧文明把话这样往外说啊! 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教训一下原川家,那意思就是说原川家在倭国的政治版图上还是留存着的,并且不免也遭受一定的伤害,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川家还将是一支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但是富山吉秀的初衷可不是这样的,他是要将原川家彻底崩溃,踩成粉末,还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也就是要彻底全面的把原川家给消灭了,这样,方山家就能独霸倭国了。 而入赘继承了方山家家主之位的富山吉秀,也就能称为整个倭国当之无愧的主人! 然而现在听萧文明的话,他明显是还想保住原川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形成政治平衡,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防止方山家在萧文明的支持下一家独大,而是继续让原川家作为方山家的竞争对手而存在…… 富山吉秀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他的见识还是挺高的,只不过相比萧文明,还差了不少…… 至于第二点所谓的目的,富山吉秀听了更是浑身发抖。 原本同萧文明的贸易,基本上可以说是由方山家垄断的,而作为首席加成的富山吉秀则垄断了方山家内部的这个特权。 也正因为此富山吉秀,才能有这样高的地位,甚至让他产生了想要越俎代庖,成为方山家新家主的野心。 可是萧文明现在却要将这份特权分发下去,让在场所有的诸侯,全都可以同萧文明进行贸易,那么方山家的优势不就被削弱了吗? 富山吉秀的地位和权力也会大打折扣!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801024.html 0449 政治安排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富山吉秀也顾不得所谓的礼仪了,连退好几步,走到了萧文明的身边,低声问道:“爵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文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对他说道:“谁叫你过来的,站在下面去!” 富山吉秀没有得到正确的答案,并不愿意退下,他还想再问,可扭头却见萧文明,用冷峻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冷峻的围墙向他直扑过来,吓得富山吉秀,再也不敢站在萧文明的身旁,乖乖地退回了原地。 萧文明冷笑一声,又朗声对富山吉秀以及站在下首的诸侯说道:“大家先起来。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宣布:方山家的男子全都已经死了,然而家不可一日无主,今天我就做主了,要另立方山家的家主……” 谋夺方山家家主的地位,富山吉秀已经计划了不知多长时间了,并且在率军击破原川家并且笼络了那么多诸侯来到牛头岛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只差一步就能做上家主的宝座了! 然而萧文明在没有事先同他商量过的前提下,就选在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个地点宣布这样重要的一个消息,只要富山吉秀的脑子不是太笨,他也能猜到——这个家主的位置肯定不是给他准备的。 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难不成萧文明这个大齐王朝的爵爷,亲自来做一个倭国的诸侯吗? 差也差不多了。 萧文明一指坐在自己下首一言不发,仿佛木头人一般的方山氏:“听说你们倭国有立女主的规矩。那样正好,据我所知,这位方山家的大小姐,肚子里留下了遗孤,正好可以作为方山家的血脉流传下去。那么就可先立她为女主,等生下小孩之后,家主之位如何继承,则可从长计议。” 富山吉秀听了这话都快晕了。 自己现在的女主人肚子里,留着前任丈夫的孩子? 这事儿他怎么就不知道了? 她的丈夫,不是在好几天前就在混站里死了吗?怎么这兵荒马乱的还有闲工夫做那种事情?居然还留了种? 那富山吉秀入赘方山家并且谋夺家主之位的计划,就可算是彻底破灭了…… 这时的富山吉秀只能恨自己太倒霉,可他却不知道的事,方山氏肚里的这个种,可并不是方山家的,而是萧文明的。 这几天富山吉秀出门在外,萧文明和方山时可没少做运动,终于播种成功,在异国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对于没有出生的孩子,萧文明当然有一份重礼相送,并且将一整个方山家送给他,萧文明还嫌礼太轻了…… 只听萧文明又对在场的诸侯说道:“听说你们之前就以方山家唯马首是瞻,那么正好,如今家主就在这里,你们就尊他为盟主,今日歃血为盟,誓言永不相叛,若有异心,天人共诛之!” 说着萧文明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白酒和肥鸡,当着众人的面,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公鸡杀了滴血入酒,自己先喝了一口,再将碗传递下去,让在场的诸侯一一饮用,完成了歃血为盟的仪式。 其实仪式不仪式的都是假的,当着面说着过命的话,可转眼之间就互相拿刀子捅的事情,历史上发生的不要太多,最关键的还是有实力的支撑,有利益的绑定。 方山氏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只要有萧文明这样的势力在他背后支撑着,他就能坐稳这个方山家家主的座位,也同样能够坐稳这么多诸侯盟主的宝座。 至于这么多诸侯,要奉一个女人当盟主,他们心里当然不会痛快,但是萧文明之前已经收买过他们了,那就是赐予了他们同自己交易的权利——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为了这个权利而暂时低头,倒也算是划得来,反正就凭他们这些小小的诸侯,手里一两座城、几百个人,在乱世之中很难做到独善其身,总要认一个大哥做盟主。 认谁不是认啊!认大哥和认大姐……区别不大…… 萧文明当然也很满意了。 这个仪式搞下来,他就相当于在我国倭国立了一个傀儡,并通过这个傀儡把控了,不知多少诸侯。 其实把方山氏比作傀儡,也不是特别准确,应该说是一匹坐骑,反正都是在自己的胯下了。 于是乎,只有富山吉秀受伤的世界总算是实现了——大家都各取所需,只有富山吉秀原本火热的心肠,被一盆凉水浇得冰冷。 然而念在富山吉秀跟着自己打交道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萧文明还是给他了一个台阶下。 “你们的盟主是个女子,现在又有身孕在身,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不方便,你们有事,可以继续找富山吉秀帮忙办理。小事,他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遇到大事。再来问家主或者来问我都是可以的。” 听了这话,原本异常失望的富山吉秀顿时瞪大的眼睛,再次重复了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爵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怎么?替你家主办事你不乐意吗?” “乐意,乐意,当然乐意!” 富山吉秀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萧文明的这个安排,其实就是让他当方山家暂时的代理人,默认甚至提升了他在方山家“第一家臣”的地位。 甚至因为富山吉秀肩负了同各大诸侯家主和萧文明沟通的重任,他的权势其实是大大加强了。 虽然再也不可能当上方山家的家主了,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能算得上是半个家主,并且这半个家主有了萧文明的授权,要比没有授权的价值大得多。 如此这般,摇身一变,富山吉秀俨然成了倭国国内第一号的大红人! 这么大的诱惑他怎么可能不得意? 以上种种,都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在仓促之间做下的政治安排。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萧文明的安排几乎是眼下最完善和最妥当的,形成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各家诸侯、方山家的女主人以及富山吉秀三者互相合作,又互相牵制的大平衡的局面。 萧文明可没法长期待在倭国,这样的平衡是他所最希望能够看到的。 因为萧文明现在已经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想要实现一个新的目标,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后,就只能依托这种内部的平衡,才能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什么目标呢? 那就是彻底消灭原川家,让方山家在倭国一家独大。 按照萧文明原先的计划,他只不过是要敲打一下原川家而已,让倭国国内的战略重新实现平衡——实力差不多的几家人马互相缠绕在一起,都要寻求萧文明的支持和帮助,他当然就可以待价而沽了。 但是现在的原川家,居然跟顾乐安搅在了一起,那就算是犯了萧文明的大忌讳了,那就不得不彻底毁灭他们了! 于是萧文明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宣布:“原川家作恶多端,我必然要将其消灭!不过数日就要同其决战,攻破他的主城。你们愿意助战的,就派兵马过来,要是想袖手旁观的,也请早早说明,我绝不为难!” 说是绝不为难,但这种表态站队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装聋作哑? 更不可能发表反对的意见…… 于是满堂的倭国诸侯纷纷表示要听萧文明的指挥,倾其所有的兵力,围攻原川家的主城。 于是在进行了两天的准备之后,萧文明终于率领大军,登陆了倭国本岛,向着原川家的主城进发而去。 原川家的那座城池据说修建得极其雄伟坚固,在整个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并且建造在依山傍海的险要之地,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要攻陷这座坚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不过好在倭国地方并不是很广大,从牛头岛到原川家的主城,一路太平无事地走,四天时间也就到了,至少能够节约下很大一部分的体力,得以全力投入到工程作战当中。 不过这也是最理想的状态。 原川家在倭国的势力不小,虽然萧文明一战就打得他元气大伤,但是依旧能够拿出不少兵力来阻挠萧文明的行动。 其实这个时候,原川家最正确的战略应该是将所有的人马聚集在主城的附近,以此来依靠坚城同萧文明进行决战,而不是层层设防、层层阻挠,只为让萧文明尽可能晚地抵达主城之下。 而最后的结果,却不过是让萧文明层层突破而已,延误不了太长的时间。 于是原川家犯了这个傻,萧文明也并不客气,不断地指挥着手下那些倭国的诸侯,不断地同胆敢阻截的人马战斗。 说起来原川家能在倭国打出这样一片江山,也不全部是侥幸,在捕鱼岛遭受了那样程度的重创之后,他们调集起来的部队依旧具有相当的战斗力,好几次甚至将萧文明这一边的倭国诸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萧文明就不得不出手了。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816960.html 0450 震撼 但是他一出手,效果就不同凡响,萧家军所到之处,原川家的人马,无不如大水崩沙一般败退下去,毫无悬念…… 就这么几仗打下来,萧家军的名气在倭国是越来越响,到后来只要远远瞧见萧文明打出的那一面“萧”字大旗,胆敢过来捣乱的原川家的军队,便会立即选择望风而逃,就连接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萧文明带领着富山吉秀等一群倭国的诸侯,连杀带打,同时又不断有人加入,就这样走了十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原山家的主城之下。 这一路上萧文明除了行军打仗之外,对倭国的基本情况也有了个直观的了解。 倭国的经济发展状况很差,商品经济几乎完全不存在,除了少数几个海港城市还算有点样子之外,基本上都是由一个一个的农村组成的,压根儿就还没有形成商业化的大城市。 而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各个诸侯的主城也就是建立在广大农村的一两座堡垒而已,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间造在险要地形之上,略微高大一些、略微结实一些的大石头房子而已。 不过同样是石头房子,建造的质量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原川家的这间房子或许就是倭国要塞建设的顶峰了。 只见他们的主城建立在一座高山之上,这座高山除了一侧深入大海之外,另外三侧都是悬崖峭壁,本身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再在其上费尽了几代人的心血,用最坚固的岩石堆砌出一座要塞,一眼看来就令人望之却步。 富山吉秀原本对攻破原川家的主城并没有多大的信心,然而这一路之上,他和萧文明一道作战大凡十余次,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次败仗,给这个倭国小老头的信心打满了气,对于攻陷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幸好这回爵爷领衔攻城,否则恐怕就是把全倭国的兵力都集结起来,都攻不下原川家的主城呢!” “哦?是吗?看样子你对攻城作战已经有了计划了?说来听听。” 富山吉秀对于攻打这座城池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面对萧文明的提问,他当着一众倭国诸侯的面,回答得头头是道。 原川家的主城之所以难攻不克,除了其建造在山上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侧通着大海,那就需要攻城部队同时需要有强大的海军和陆军。 否则就算路上三面将城池包围了,可只要海上通畅,一样可以把补给送到城池之中,这样城池里的人就可以长期支撑了,只要物资给得足,支持个二十年、三十年或许都不成问题…… 所以说,富山吉秀提出来的方案,倒也颇具一些针对性,最直接的那就是请萧文明出动战舰,将主城专属的码头一举捣毁,将码头内停靠的所有船只全部烧掉,这样就断绝了原川家通过海上渠道输送补给的线路。 同时,再由陆上的部队将所有陆路通道切断。 这样,失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物资的城池,就会好像失去了养分的花朵一样渐渐枯萎,直到最终的凋谢。 富山吉秀说得好听,但作战方案十分淳朴——除了掌握制海权还算有点新意之外,不就是围而不打吗? 把断绝了支援补给的城池团团围住,围他个三年五载的,等城里的粮食吃完了,那城池也就陷落了…… “那你这样围,准备围多久?” “哎呀,这就难说了……”富山吉秀面露苦色,“原川家的城里必然积累了不少的粮食,要等他们全部吃完喝完,还得等个两三年的时间。这样才能彻底瓦解他们的斗志……” 听这意思,攻城的人马,里外里得等上个两三年的,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要知道,对于萧文明而言,倭国这个平台实在是太小了些,他是要在广袤无边的欧亚大陆上纵横驰骋的人物,怎么可能在这个弹丸之地上,被一座小小的城池所牵制呢? 而且一牵制,就是两三年的时间。 “围困两年?呵呵,你这是在开玩笑吧?总不见得让我花两年的时间就跟你们耗着吧?” 一听萧文明话语中充满着不满,富山吉秀也慌了,赶忙说道:“用不了两年,用不了两年,这座城虽然大,但是里面聚集的人也不少……或者我算错了,就这么吃,恐怕一年里面的粮食也消耗完了……” 好家伙,嘴唇上下一掰扯,直接打了个对折——两年变一年…… 看样子不管过了多久,不管是不是到了另一个位面,倭国人的话还真的是没法相信,拿出来的所谓“统计数字”,尤其是战争中的敌我伤亡数字——基本上也就看看吧…… 可对于萧文明而言,这个数字上的误差,区别就不大了——他等不起两年,一年也等不起! 于是萧文明恶狠狠咬了咬牙:“围困敌军,等待他们自行灭亡?这是懦夫的打法,我就要强攻攻下这座城池!” 富山吉秀赶忙劝道:“爵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不是我们怕死,实在是这座城池太坚固了。里面又驻扎了不知多少人马,就这么硬生生地攻打,恐怕也未必能够攻破这座城池。强攻之事,还请爵爷三思啊!” “三思?我已经思考过了,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早上你让所有的人马再次列队,我要强攻城池!” 富山吉秀听了这话都慌了:“爵爷爵爷不是我们怕死,可是这座城池就是死了人,都不一定能攻得下来……” “这话还用你说?反正我的命令你下达了,你们照此办理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就连跟萧文明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富山吉秀都不知道萧文明的用意,更何况是其他的倭国的诸侯了。 然而这个时候,萧文明已经在倭国建立起了足够的威信——在乱世之中自称什么“战神”“斗鬼”的倭国武将,不知有多少都输在了萧文明手上,并且还是毫无悬念地输掉的,这一件件确切的战绩,都赋予了萧文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明无上的权威! 因此,虽然带着满腹的狐疑和不解,然而倭国的这些诸侯依旧在第二天清晨就按照萧文明的命令,在原川家主城之下,排列起了队伍,就等待萧文明一声令下,发起攻城的命令。 也不知他有什么奇思妙想,能够克敌制胜…… 这时,聚集在萧文明手下的倭国诸侯带来的兵力已经有五千多人了,这些人虽然是纯粹意义上的乌合之众,但由于倭国现在是乱世,日常练武打仗的传统,他们个体的战斗力并不弱。 并且更重要的是,萧文明将他们在作战过程中牺牲掉,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不过兵力就是兵力,牺牲是可以牺牲的,但是要牺牲的有意义,否则战死沙场还不如拿去埋在地里增加肥力——好歹也给庄稼的丰收作出一点贡献…… 因此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萧文明并没有命令攻城,而是趁此机会命令众人全都做好攻城的准备:“尔等都听好了,今日我就要攻打原川家,你们先回去饱餐一顿,填饱了肚子,免得打起仗来没有力气,你们都听明白了吗?好了,吃饭去吧!” 听了这话,在场的倭国诸侯们如蒙大赦,一哄而散的到各处吃饭去了。 然而除了吃饭之外,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许多。 萧文明说好了,今天一定要开始攻打坚固的城池,那么各种工程器械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初从牛头岛出来的时候,大家走得急,除了随身装备的少数几口刀剑之外,并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机械,如今攻城在即,想要建造什么复杂的攻城器械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只能临时就地砍伐一些竹木,用钉子钉成梯子,总比没有的强。 等到重新集合,正要发起总攻的时候,倭国的那些诸侯还真把这些玩意儿抬到战场上来了,这些东西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的,就跟孩子过家家时候的玩具差不多,萧文明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些仓促间搭好的梯子,压根就经不起折腾,别说是实际上阵作战的时候派用场,就是你不去动,就把这些玩意儿搁在一边放个三天五天的,自己也就垮了,这种东西能用吗? 但是反过来讲,就算倭国人的攻城器械造得再结实,萧文明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因为现在的萧文明有了跨时代的新兵器,有了可以对一切坚固城防造成伤害的利器。 那就是火炮。 正当一众倭国诸侯正等着萧文明部署攻城事宜的时候,却听见原川家主城的方向,传来雷霆一般的巨大声响,紧接着城墙的地方不断迸裂出大量的石块,升腾起浓厚的烟尘。 原本固若金汤的城池,也不得已地被剧烈地震撼着,在不明由来的巨大的撞击中摇摇欲坠。 不过多久时刻,原本坚固的仿佛就是天神下凡也无法击垮的城墙,已然被砸出了好几个缺口,其中不少已经能供人通过了,而其他被砸出的斑斑驳驳的伤痕更是不计其数。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825637.html 0451 插翅难逃 萧文明设置在战舰上的火炮,是他这个位面整个世界最先进的兵器。 倭国这些所谓身经百战的诸侯,别说是见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强大的威力,毫无疑问地把他们给吓得惊呆了。 原川家这座主城在倭国国内都是出了名的坚固,然而萧文明却能像蹂躏一座破房子那样让其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想必只要萧文明高兴,攻破他们自己的城池,就只会更加地易如反掌。 这时候的他们,在惊惧之中陡然产生了一丝的庆幸——幸好这回站队站队了,并没有选择势力还很大的原川家,而是选择了方山家,选择了同萧文明在一起。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事,萧文明现在火炮的运用场景还很单一,使用起来的限制比较大,距离可以灵活使用,成为一件可以完全左右战局的兵器,还有不近的距离。 具体来说,目前火炮就只能安装在舰船上使用,在陆地上使用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麻烦很多。 第一个问题就是运输,现在每一门炮都是几百斤重,人推都推不动,必须用牛马拉送;其次是安装,一定要安装在结实的土地上,否则每轰一炮后,就能把炮下的泥地轰烂了。 并且,安装和射击都极其耗费时间,没有一个安定平稳的环境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说,在陆地上使用火炮的时候,还必须要先创造出一个没有敌人干扰的环境,首先就要求自己对战场的绝对把握。 除此之外,火炮的精度也很成问题,现在轰击巨大的城墙,可谓是发挥了火炮最大的优势,达成了扬长避短的效果。 而如果要在陆地上攻击可以迅速移动的骑兵,又或者哪怕是仅仅运动灵活一些的步兵,火炮都会遇到巨大的麻烦,根本就不可能准确命中。 但是这一点并不需要让那些倭国人知道,只要让他们知道,萧文明现在的军力对于他们而言就好比同天神与凡人之间的差距一样,只要胆敢反对萧文明的,毫无疑问都会迎来毁灭。 就这样,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轰击之后,原川家的主城总算是被轰击得破烂不堪了,虽然城防的主体还在倔强地挺立着,可是墙体却已经处处千疮百孔了。 于是萧文明便下达命令:叫这些倭国的诸侯立即出兵攻城。 然而这些倭国人看似呆头呆脑的,一个个却鬼精鬼精的。 他们也知道,就算经过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可原川家的城墙依旧难以突破,守城的兵力在轰击过程中能有多大的损耗,也很成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就发动强攻,势必会导致自身大量的伤亡。 尤其是富山吉秀,这家伙带领的方山家的人马已经经过了两场恶战,再这么打下去,伤亡必然会进一步扩大。 那么相对于其他诸侯的军事上的优势,搞不好经过这一场大胜,摇身一变就成了劣势了。 于是这家伙灵机一动,跑到萧文明面前:“爵爷,这城池不好打啊,我们心里也没底,还请爵爷率领天兵天将,带领我们冲锋,一定能够一举攻城成功!” 你小子就以为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瓜?这种圈套我怎么可能上当? 于是萧文明便笑着说道:“这就不必了吧?我已经给你们把城墙都打得这么破了,已经出了不少力了。况且原川家这几年,在倭国掠夺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宝,肯定都藏在这座城里面,你们谁攻破了城墙就可以劫掠一番了。我有的是钱,可不愿意跟你们去争这些战利品。” 富山吉秀和他的方山家,因为有同萧文明的贸易关系,在钱财上都不是很紧张,对于原川家积累的这些珍宝,虽然心动但也并不贪婪。 可其他的那些诸侯,那都是过惯了穷苦日子的,有些个小诸侯说白了那就是村长,不用下地干活,已经阿弥陀佛了,钱财对于他们而言,那是比命还要宝贵的东西,为了点钱都能豁出命去! 否则,也就没有那么多倭国的武士,在本国活不下去了,就漂洋过海,冒着杀头的风险去中原当倭寇了。 因此,一听到萧文明的蛊惑的那些个小诸侯,眼睛里都放出了贪婪的光,就想着去原川家这个苦心经营起来的城池里好好劫掠一番,自己也能发上一笔小财。 终于,这些诸侯向原川家的主城发起了最后的冲击,只是没有了萧文明的指挥,他们的冲击显得杂乱无章,不过倒也正好,这样争先抢后地发起攻击,倒也打出了自己的士气,甚至能让平时的战斗力更加充分的发挥,多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果不其然,因为萧文明那几轮炮击,在原川家城池上开的口子足够的多,攻城的诸侯人数那么多,居然也能充分展开军力,向着不同的方向冲击,终于在一番苦斗之后,顺利地攻入了原川家的主城,开始展开逐屋逐屋的血战。 攻城作战当中,外围作战虽然打的场面很大,但往往伤亡是最少的,最大的伤亡还是来自于零星的巷战——别看每一轮巷战都只是三五个兵丁,围绕着一两个价值不大的目标进行的反复拉锯,可这样的拉锯,无时无刻地不在发生着,并且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零星的伤亡加起来要比大兵团作战更多。 不过攻城作战既然已经冲到城市内部了,那说明一方已经占有了完整的优势,除了少数几场著名的城市战役之外,很少有主攻的一方丢失胜利的局面。 并且就算是反胜为败,那也往往并不是因为巷战不力,而通常都是因为守城的一方找到了其他的支援兵力,对攻城的一方进行了反包围、反冲锋。 原川家因为之前在牛头岛过于冒进,被萧文明一举消灭了两千中坚主力。 又在萧文明向其主城进发的过程中,发兵层层堵截萧文明的行动,再次丧失了不少有用的兵力。 至于原先依附于他的盟友,全都装聋作哑不肯增援了。 因此原川家根本就没有找到援军的可能性,就连之前曾经给过他增援的的来自中原的前进屯百户顾乐安,也被萧文明好一阵敲打,压根就不能再次给他提供什么支持了。 所以可以说,原川家被方山家和他的盟友冲入主城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败俱已定了。 而这时的萧文明,就静静在山下观察着战况的发展,就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的轻松惬意。 因为他来到倭国的主要目标,从来就不是消灭什么原川家,而是为了寻找和消灭那支神秘的中原军队。 “不过萧兄,像倭人那样的乱冲乱打,就不怕顾乐安趁乱逃跑吗?”这时的温伯明提醒道。 温伯明的提醒还真有道理。 原先萧文明以为这次是攻城作战,先把原川家的主城,从陆路、水路两方面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再一拥而上、四面八方的进攻,顾乐安那是插翅难逃,哪怕就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但是被温伯明这么一说,萧文明的信心却又动摇了——倭国人这个打仗的水平可以说是一言难尽,搞不好还真被固然在战乱之中逃跑了。 反正萧文明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被围困在城里面,无论是领军强行突围,还是出银子贿赂攻城的军官,又或者来一个化妆潜逃,反正捡回一条小命的办法有的是。 这时萧文明愈发不安起来了,思前想后还是自己动手最放心。 于是他便亲率手下的萧家军,快步向原川家的主城杀去,却并不参与攻城作战,而只是将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堵住,就防着顾乐安偷偷跑出来。 还好,因为在建造主城的时候,原川家为了便于防守,因此整座城池开设的出入口也就三个,并且十分狭窄,最大的那个也仅能,供两个人并排进出而已,想要堵住出口并不困难也,费不了多少的兵力。 萧文明的行动还是很及时也很有必要的,在他完成了部署之后不久,果然就有几些原川家的人,从出口往外逃命。 萧文明等的就是你! 对于这群漏网之鱼,自然没什么好客气的,知道害怕的举手投降,还能饶你一命,缴械以后捆起来扔在一边;若是还敢反抗的,那就是当头一刀,算你小子不长眼,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吸取教训,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只可惜萧文明捉住的这些人,不但没有发现顾乐安,甚至都没有一个中原人,全都是倭国人。 并且随着战事的深入,方山家的胜利越来越明显,从出口逃出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少,后来渐渐地就没有人跑出来了。 然而这时的萧文明就始终没有捉住过来,再派林丹枫到城里打听情况,由他亲眼所见,再加上询问富山吉秀,都说没有发现过顾乐安的踪迹,就连中原人都似乎在城池里面没有看到过一个……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17091.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826517.html 0452 瓮中捉鳖 这萧文明就搞不懂了,按理说他自己防守得这样严密,顾乐安插翅难逃,可为什么偏偏就找不到他呢? 难道是一开始的情报就发生了失误?顾乐安本人根本就不在城里? 面对萧文明的疑问,温伯明也是感到很困惑,但是在种种不可能中,他还是提出了唯一的可能:“萧兄,会不会是这样,原川家这座城里,除了正经的出入口之外,还另有密室暗道,可供逃命?” 对呀! 在萧文明穿越来的这个位面,密室暗道可不是什么黑科技,是早就已经把技能树点得很高的常用技术了,不但正经修建工程、筑牢地基的时候会挖,就连像白炎教暗中建设据点的时候,也会挖掘地道。 并且挖掘的还像不像样,可见已经是一项十分成熟的技术了。 温伯明的推测还是很有见地的,但问题就在于——既然是暗道,那就肯定是在地下隐秘通行的,萧文明又没有透视眼,又怎么能够看出隐藏在地下的工程呢? 然而在这个时候,萧文明在兴建那么多的工程,特别是修建海港和建造城墙时积累下来的经验,终于给他帮了大忙 他心里知道:这里是临海地区,土地十分松软,地下水也十分丰富,原川家的这座城池虽然建在高处,但是逃生的地道肯定是向下挖掘的,既然到了地下,那么极有可能挖断水脉,那么地道也就不成为地道了,成了养鱼的鱼塘了……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那地道口必然是要留在比较高的位置的。 那么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制高点呢?当然是有的,不远之处就有一个——那就是在原川家城池西北大约五六白步地方的一座小山丘。 这座山丘并不大也并不高,但是在四面都是平原的地形上,却显得格外的显眼,只见此处因为气候温和、水气充沛,因此山上的植被十分茂盛,一座不大的土丘上生长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树木,让人根本看不清山里到底有些什么。 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是容易隐藏,萧文明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他本人,要挖掘一处地道并且设立出口的话,那十有八九是要设在那座小山之上的。 想通了这一点,萧文明当机立断,将萧家军的兄弟分为两队,一队由张俊、刘辰率领仍旧在原地监视,防止顾乐安趁乱逃跑了;另一路,则由自己亲自率领,立即跑到小山丘上,寻找可能存在的隧道的出口。 这是一场赛跑,比赛的双方一方是萧文明,另一方则是顾乐安。 只不过这场比赛并不十分公平,因为萧文明要是输了,不过是让此次行动没有达成全部的战略目的,但这回来到倭国就算没有抓住孤狼,也并不能说是白跑一趟,可姑娘就不一样了,他输掉的可不是比赛,而是自己的信念。 但是萧文明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再不公平的比赛,他也要赢! 于是他带领着手下的萧家军的兄弟们,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赶到了山丘之下,并且分散人马,将这座山丘团团围了起来。 但是这座山丘再小,那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类在他的面前就显得有些渺小了,萧文明的这三百超家军,虽然可以包围住同自己兵力相仿的敌人,也可以正面击溃两三倍于自己的敌军,但是想要将这座山就围得水泄不通,让山上的人没有任何逃跑的可乘之机,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特别是山上植被繁茂,极可能让人趁虚而出,从军队防守的缝隙当中悄悄溜出去。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萧文明只有反客为主、主动行动。 你不是想逃吗?那我干脆就来抓你,立即开展搜山行动。 要是你顾乐安已经从地道里面爬出来了,那就把你从山上揪出来,要是你还躲在地道里面,那也好办,我就直接下地道,来抓你一个瓮中捉鳖。 萧文明原以为想要找到地道的出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不料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大概是这条暗道刚刚挖掘完毕,还没来得及进行道口的掩饰工作,因此黑洞洞的出口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了半山腰,周围就只用两三棵灌木遮盖一下,这又怎么能够逃过细心的萧家军的搜索呢? 基本就属于掩耳盗铃。 这么容易地发现了暗道口,甚至让萧文明觉得甚至有些怀疑——顾乐安是不是在搞什么疑兵之计?这个出口其实是假的,里面是一条故意挖掘的死胡同,而真的出口,则还隐藏在别处。 不过这个怀疑,迅速被萧文明自己否定了。 因为正当萧文明刚刚开始仔细观察洞口的时候,便通过洞口,从地底深处听见了,人走路的脚步声和说话的窃语声。 不管走路的是谁,说话的是谁,但是放着大好的路不走偏,要走这一条秘密通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萧文明刚要请林丹枫下隧道去捉人,却听温伯明说道:“萧兄不要着急嘛,下面地方狭小,就是林大侠下去,也恐发生意外,只是地道中的人都已经成了笼中之鸟,萧兄只要在此守株待兔,就不怕他们不出来。” 温伯明的预测果然没有错。 随着地洞中的一阵骚动,果然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地道口探出了脑袋,看这人头上扎着发髻,并不像倭国人那样都剃了个秃头,一看就知道他是中原人。 萧文明抓的就是中原人! 这厮只刚露了个脑袋出来,萧文明便二话不说,让手下萧家军的兄弟把他从地道里提了起来,并且唯恐这厮大喊大叫,惊动了地洞的其他人,还给他嘴巴里塞了一把土,让他说不出话来。 反正萧文明现在是抓人要紧,也不需要他交代什么案情:给老子老实一点,不要乱说乱动,就是你的造化! 还留在洞里的其他人果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存在。 见打头那小子从洞里钻了出去,便没有了回音,还当时这家伙不讲义气,马上逃跑了呢。 于是过不多久,又有一人从洞口里钻了出来,这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意外,又被萧文明擒住了,也抓了一把土塞到他的嘴巴里,又用绳索同刚才那家伙捆在了一起——反正这山上土是多的很,足够喂他们吃的。 如此这般接二连三,萧文明前前后后抓了有七八个人,总算是等到了大鱼落网的这一刻!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13583.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839245.html 0453 谁敢造反? 只见从洞口处冒出了一颗十分熟悉的脑袋,萧文明见了这颗头,兴奋得就好像是抓到了大鱼的渔夫,也不用命令手下的兄弟代劳了,竟然亲自扑了上去,想要把它从地洞里提起来。 顾乐安这家伙也不是傻的,他见萧文明来了,赶忙把头一缩,想要退回地道里去,双手还在半空中不断地挥舞着,想要挣脱萧文明的掌控。 到手的鸭子,萧文明怎么能让他从自己的嘴边溜走? 他眼看顾乐安这家伙动作激烈的很,而自己的手劲又不够大,他赶紧呼叫:“林大哥,顾乐安这厮不老实,你快出手把这小子逮住!” 林丹枫冷笑一声:“我还以为萧兄弟这回是要大显神威了,这才不敢插手呢!” 说着,他大步一迈,一手抓住顾乐安的领子,略一使劲,便将他整个人都从地洞里拔了出来——有点小兔子拔萝卜的意思。 这回落到了萧文明手里,顾乐安知道自己必然是在劫难逃,还想极力的抵抗,想要挣脱林丹枫的大手。 然而他求生的欲望虽然强烈,但林丹枫的武艺实在太过高强,别说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兼富商了,就是来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难道就能从姑苏大家林丹枫的五指山里跳出去吗? 想想也不可能。 只见林丹枫一手掐着顾乐安的衣领,一手用极其精准的招式在他身上的几处大穴上又掐又点,不一刻,顾乐安四肢的血脉就被封闭住了,再也使不上力量,手脚都无力地耷拉下去,林丹枫稍一摇晃,变好似柳条一样随风摇摆。 至此,一直同萧文明过不去的顾乐安,终于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 并且还是在倭国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而且给萧文明留下了一个对付他的绝好的借口——未经朝廷许可,便私自沟结倭寇、意图谋反、心不可问! 有了这条罪名,只杀了顾乐安一个人,就算是便宜他了——夷三族、诛九族那都是可以的。 萧文明终于是得偿所愿,心情也变得大好,笑盈盈地对顾乐安说道:“我说顾百货,所谓山水有相逢,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啊!这不,在倭国这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已经是两次相逢了,不知这回相遇,你对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是不是又要平分什么东西了吗?” 再次落到了萧文明手里,顾乐安是说不出的懊悔,他想出言大骂,但是这时候再骂萧文明,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言。 萧文明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嘴角现出一抹轻蔑的笑,随即一摆手,命令手下的弟兄将此人押送下去。 老实说,只要抓住了顾乐安,原川家这座主城能不能被攻破,对于萧文明而言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然而对于方山家以及附庸在他周边的诸侯而言,还是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的。 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决不能让原川家死灰复燃——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万一原川家重新又复兴了,那他们这些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诸侯,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然而想要单凭自己的力量攻破城池,却不是那么的简单——就算萧文明已经用火炮替他们轰开了城池的缺口,可就凭这些倭寇羸弱的攻坚力量,依旧无法占领城池,原川家的人,仍旧在负隅顽抗。 富山吉秀亲自过来求援:“爵爷,还是请你的天兵天将再大显神威吧!原川家的城,我们实在是攻不下来……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就是打不进去啊!” 要萧文明牺牲宝贵的萧家军,来替这些倭国人卖命攻城,萧文明怎么可能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 不过好在捉拿顾乐安,还产生了一个意外的收获。 “这城池都被我砸得稀巴烂了,你们还不攻不下来,真是没用,一群窝囊废!好吧,那我再帮你们一个忙。”说着萧文明一指顾乐安刚才爬出来的那个地道口,“这条通道直通原川家的主城,你可以派几个精锐的武士,从这里进去,来个中心开花、里应外合,城池不就被你们攻下来了吗?” “还……还有这等美事?”富山吉秀有些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很难相信萧文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挖通了一条直指敌军城池核心的地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他又不能不相信,他只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就几乎打破了原川家所有的防御手段。 虽然这个黑洞洞的洞口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但面对巨大的收益,这个危险还是值得一冒的。 于是富山吉秀二话不说亲自指令了手下几个信得过的武士,赶紧从洞口下去,狠狠地往原川家的屁股上捅上一刀。 富山吉秀这家伙自己马上要功成名就了,怎么可能亲自下场亲犯险境呢? 这也是他鸡贼的地方。 抓住了顾乐安,倭国这些人打成什么样,萧文明已经一点都不关心了,因此等不及攻城是否成功的消息,萧文明便押着顾乐安和他的手下,重新返回了牛头岛。 回到牛头岛,萧文明特地找到了方山氏,专门向他告了个别,又送了些金银珠宝给她——毕竟萧文明同他共过鱼水之欢,没有感情、也有激情——嘱咐她在倭国多加保重,万一碰到有人欺负她,派人来中原通知他就可以了。 方山氏却还不放心:“你要走了,方山家可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这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没人敢造反,万一真的有人造反,你就跑到这座牛头岛上来。就说这里是我萧文明的地盘,谁要敢踏进一步,不管是你左脚踏进来的,还是右脚踩进来的,老子都会把他两脚脚一起砍了!倒要看看谁还敢放肆!” 萧文明的实力有多强,方山氏是有亲身的体会的,有萧文明这么确定的话,终于让她安心了:“那好,那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牛头岛,你要有空可以多回来看看,看看我,也可以看看你的孩子。” 从此以后,牛头岛就正式成为了萧文明的领地,就好像一颗钉子,深深地插在了倭国这条巨蛇的腰眼上,只要将钉子稍稍晃动,便能疼得这条蛇满地打滚。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13582.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839246.html 0454 棘手的问题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效果,除了有萧文明无比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之外,还靠着萧文明精心布置下的政治格局——让倭国国内的诸侯之间,以及方山家的内部,全都为了争夺萧文明赐予的利益而争夺不休。 他们自己人内斗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和功夫联合起来对抗萧文明呢? 人就是这样,不管哪国的人都是一样,内斗起来,比对付任何敌人都要更加狠辣。 又安排了些事务之后,萧文明便率领萧家军的兄弟们,再度登上三艘战舰,离开了倭国这穷乡僻壤,重新向广袤的中原大陆航行而去。 萧文明的目的地,当然是自己的家乡临海港,然而去临海港之前,他还专程去了半途的捕鱼岛绕了一圈。 由于倭国正在进行内战,而萧文明也深入地卷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原先在捕鱼岛交易的两方都忙得脱不开身,让这座原本兴盛一时的小岛,又再次陷入了沉寂,终于还是没能恢复往日的热闹。 捕鱼岛再次成了一座孤零零的小荒岛,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捕鱼岛萧文明终究是要利用起来的,并且岛上的事务,他不会再会交给富山吉秀去打理了。 这个倭国的小老头子现在可是个大忙人,有那么多倭国的诸侯要等着他去照应,那还有时间和空间来管理这座小岛呢? 当然了,就是富山吉秀想要管,萧文明也不会把捕鱼岛交给他了——这座小岛,萧文明是会将其打造成为一个战略缓冲的节点,当然不可能再交给一个倭国人了,而他要托付给的人,就是在南洋长大的华裔戴建平。 戴建平的人品,萧文明初次接触下来还算不错,这回把他带在身边,充作翻译参与到平定原川家的倭国内战当中,他也算尽忠职守。 并且根据谋士温伯明的观察,也能确定戴建平果然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但是这座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岛,要长期地呆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萧文明还是要征询一下戴建平的意见——他要是愿意留下,那最好,该给的钱萧文明一分也不会少,甚至还要多加投资,让戴建平自由支用,以便将这座岛建设起来;他要是不想留下来,那也可以理解,可以放他回家,赏银也少不了他的。 戴建平仔细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在南洋生活的华人虽然不少,但是毕竟是一块蛮荒之地,在那边想要靠着一己之力获得一点成就并不容易,还真不如在萧文明的羽翼之下,在这座小岛上做出一番事业呢! “爵爷让我留下来,我愿意,但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嘛!” “就是我老娘还在南洋,她年轻时候跟着我爹出海去讨生活,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回家了,我想把她接出来,求爵爷能在中原赏他一座小屋、几亩薄田,等百年之后也好魂归故里。”说着说着,戴建平眼眶已然湿润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好一个戴建平,居然还是个大孝子! 这样的人,用起来那是最放心的,于是萧文明当场就答应下来,先让戴建平回临海港去,看港口有没有往返南洋的商船,要是遇到了就立刻随船南下,赶紧把老娘接出来,自己自然会在临海屯选一处上好的房屋来给老人家养老。 这些日子董建平同萧文明一起在倭国,虽然谈不上同生死,但至少也做到了共进退,对于萧文明的人品他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萧文明这个人不能说是完全意义上的一个好人,但至少是待人真诚、嫉恶如仇,并且一言九鼎、从不食言——至少对朋友他是这样的。 既然得到了他的保证,戴建平自然放心,恰巧海港里正好有一艘南洋来的货船要扬帆起航,于是戴建平便告别了萧文明,言明只要接出了老母亲,就会立刻从南阳返回,便登船而去。 临走之前,萧文明当然赏了他不少的银两物品,戴建平这样的正人君子原本是不需用一些蝇头小利去诱惑,但是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不能让老实人寒了心啊! 送走了戴建平,萧文明便回了临海屯。 这一回远征倭国,萧家军的兄弟又有死伤…… 说起来悲惨,经过了之前好几番的血战,萧文明对于安葬战友、抚恤家属之类的善后工作,居然已经是十分熟悉的了,只可惜这种业务上的熟悉是他一点都不想要的。 并且他所面对的对手,是一日比一日的强大;面临的局面是一日比一日的严峻;恐怕伤亡也会一日比一日的严重…… 萧文明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手下兄弟们的这些伤亡变得更加有意义——同样是伤亡,同样是付出的牺牲,换来的东西一定是要足够的多,这样才能让萧文明照顾好他们的妻儿和后代,才能让他们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而这一次,八个萧家军弟兄的阵亡,给萧文明换回来的是一个几十年内都能保持住安稳状态的倭国,让倭国在很大程度上纳入了萧文明的势力范围。 就是再保守的说,萧文明也已成为了倭国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萧文明不但稳固住了海那一边的形势,让自己刚刚建立的目前只有三艘战舰的海军,可以腾出手来作为机动力量,并且还能源源不断的替临海屯和临海港输送来倭国出产的黄金白银,成为临海屯各种商品的倾销地。 以上军事、政治和经济上换取的利益,哪怕只有一半,这八个弟兄都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了,而现在却获得了三重的权益,足够让萧文明替这几个弟兄的阵亡感到异常的感激和尊敬。 但是这几个弟兄的死换来的却还远远不止这一些,他们还让萧文明活捉了顾乐安。 顾乐安这家伙可是萧文明的竞争对手,老实说这家伙眼界也算是有够开阔的,居然跟萧文明一样,也将视野从竞争激烈的大齐国释放了出去,投向了广阔的海外,投到了倭国之上。 要不是他遇到了实力更加强大的萧文明,说不定他的企图就已经实现了…… 不过反过来讲,也幸亏是萧文明早穿越了两三年的时间,否则要是这家伙提前攻打倭国,早早地就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那初出茅庐的萧文明就更加没有办法同他相斗了,闪展腾挪的战略空间自然也会狭窄了许多。 因此如何处置顾乐安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其实要是萧文明的运气够好的话,顾乐安就活该在倭国乱军之中战死,这样萧文明的手干干净净的,又少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岂不美哉? 相应的,在抓住了顾乐安之后萧文明也可以手起刀落快刀乱麻,将顾乐安本人以及他手上那些随从,全部斩杀在倭国的土地上。 反正这家伙是在倭国,大齐朝的实力够不到,更加没法进行调查,就是朝廷派出了人去调查,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在萧文明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线索来。 然而萧文明也是个有底线的人,可不是那些只知道杀戮的混世魔王,至少对于手无寸铁之人,对于那些已经被自己捉住了的投降的俘虏,他是下不了狠心把他给杀掉的。 更何况,顾乐安这人身上藏着的秘密似乎还真不少,一刀把他杀了,岂不太便宜他了? “那么萧兄准备如何处置此人呢?”温伯明这样问道。 “这家伙不好办啊!不过幸好我的临海屯刚刚扩建过,屯子里空的屋子不少,现在暂时只有先把他关押起来了……” “就这么关着,似乎不长久吧?萧兄你可要知道,顾乐安这个人算不得什么,一只小蚂蚁,碾死也就碾死了。可他背后却站着康亲王,他的百户的官位是康亲王给他的,这一回他偷偷跑到倭国,又是在外面说是奉了康亲王的命令。且不管是真是假吧,总之也要投鼠忌器,像这样没头没尾地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就是一位谋士应当起到的作用了。 哪怕因为种种原因,他出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策略、没有什么能够扭转乾坤的锦囊妙计,但也会尽可能地提醒萧文明有些事情必须加以关注,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而到最后吃了大亏。 温伯明已经尽到了他的责任,不过对于如何处置顾乐安,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话,决定还是暂时先将顾乐安这小子关押起来,就把他关押在防守严密的临海屯的核心——那里有一间小屋子还停着死了的王霸的尸体呢! 把这家伙多观察一些时间,消磨了他的心智和耐心,然后再想办法让他慢慢开口。 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逼得紧了,反而容易引起他的警惕,就更加难以把他的嘴巴撬开来了! 于是萧文明便将顾乐安暂时晾在一边,反正人人都知道这家伙被康亲王招去了,没人知道他本人现在却被萧文明抓到了临海屯,自然可以与他慢慢理会。 不过这也只是萧文明的认识而已,实际上顾乐安落在萧文明手里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0965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882972.html 0455 再度兴风作浪 萧文明回到了临海屯,还没睡几个安稳觉呢,苏州知府汤光耀便找上门来了,并且开口就找萧文明要人:“萧大人,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就不必打哑谜了,你给我透个实底,前进屯的百户顾乐安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汤大人,这事儿你问我做什么?他顾乐安是你的属下,我有同他没什么交情,他跑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是前几天我还请你把他传过来吗?你不是说他是被康亲王招去了?找顾乐安,你该去问康亲王啊!” 找康亲王?汤光耀也得有这个胆子啊…… 汤光耀真的是萧文明的老上级了,就这几句不冷不热、冷嘲热讽的片儿汤话,怎么可能把汤光耀给打发了? 只听他说:“萧大人,这几句话糊弄别人可以,他们这些年的交情,就别绕圈子了。我就问,顾乐安是不是被爵爷抓起来?是不是就在这座临海屯里面?” 别说,汤光耀这家伙脑子还真不算笨,并且这些日子也被萧文明逗得开了窍了,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顾乐安就是被萧文明抓到了临海屯。 然而就算被他猜中了,又能怎么样呢? 萧文明不承认也就是了。 不过装聋作哑不承认,就被动了一点,萧文明干脆来了个反客为主:“哦?听汤知府的意思,似乎已经默认那个的姓顾的就在我这里了?那好吧,你何必再来多此一举的来问我呢?你不如派兵把我这临海屯从里到外翻个遍,找到了顾乐安,把他人直接提走,不就完了吗?” 给汤光耀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萧文明的临海屯是怎样的实力,他汤光耀是最清楚不过了——苏州知府大人看起来风光,但是能调动的人马也不过六千来人,刨去萧文明本部人马,再减去那些更萧文明亲密的屯田所,真实能信得过的手下,其实也就三四千人左右。 但是这些人想要同萧家军正面对抗,那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肉,除了让萧家军塞牙缝之外,没有任何的帮助。 除了硬实力之外,萧文明现在的身份也是非同寻常。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六品千户,而是有了皇帝亲自册封的信义郎的爵位,那他的临海屯,也就不只是普通的一个苏州辖下的屯田所了,而且成了“萧爵爷”的府邸了,那就不是汤光耀小小的一个苏州知府,想收拾就能收拾,想进就能进的了。 因此,先不管是不是在唱“空城计”的问题,萧文明现在就是张开双臂、让开大路,让汤光耀去搜查、请汤光耀去搜查、由汤光耀去搜查,汤光耀也不敢轻举妄动。 左右为难的汤光耀,终于服软了,哀求着萧文明说道:“萧大人就卖我个面子吧,顾乐安这小子不上道,我同他没有什么交情,更不是我问你萧大人来要人,而是江南道总宪大人特意关照了要找出此人的下落,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只能照办啊!” “嗯?什么?江南道总宪?新任的已经上任了吗?是谁?是什么履历?” 汤光耀回答:“是半个月前刚上任的,那时萧大人不知跑到哪去了,和顾乐安一样,也就没有给新任总监大人请过安、见过面,所以总宪大人才要特意查明你和顾乐安的踪迹。” 汤光耀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总宪大人自我介绍过了,他姓杨名元芷,是科举正途出身,科考时还拿了第二名探花呢!后来累官做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半个月前才刚刚赴任。” 这个履历听上去完美无瑕,以萧文明的聪明伶俐,竟挑不出半点岔子,但是没有岔子,那就制造一些岔子嘛! 只听萧文明又接着往下说道:“这家伙到底有些本事,京官外放,并且一放就放到了江南道总宪这个天下第一肥差的任上,看样子他的运气还真不错呢!” 一说这个话,汤光耀就有聊头了:“萧大人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总宪大人要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在科举上挣来的功名、逐年逐月在官场上累积了资历,那我等也无话可说。但是据说他乃是当朝宰相卫玉章的门生,得罪了他不要紧,万一把卫老相国也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面对汤光耀的提醒,萧文明却是满不在乎:“老相国卫玉章又怎么了?他虽然身居高位,但也是人,是人就要讲道理,我的道理讲的通,又怕他怎的?就是他亲自来了,我也不怕,更何况是他的一个门生了……” 汤光耀当一个苏州知府,官位不算小了,并且也有实打实的油水可捞,但是在大齐朝顶尖的官员看来,却也不过只是一个中层干部,高不成低不就的。 而卫玉章这一位总揽朝政的相国,对他而言就是巨人一样的存在,只要他在面前一站就能将汤光耀这一点萤火虫一般的前程彻底拦住。 汤光耀早就知道萧文明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是卫玉章可真不一样,如果说在这个大齐王朝皇帝就是天、就是地的话,那有时候卫玉章有时候真的要比天还大、比地还厚。 据说朝廷里有些高官宁可顶撞,皇帝都不肯得罪卫老相国…… 因此听萧文明这样的口无遮拦,汤光耀我看还是朋友的份上又多提醒了两句:“萧大人是个什么个性我知道,但是人不与天斗。卫老相国的人,还是要小心应付的为好啊。” “什么小心应付?不就是他的一个门生吗?有什么稀奇的,老相国的门生,我这里也有,又不是什么稀罕人物。汤大人的话就算带到了,我也听进去了,知府大人公务繁忙,就请回吧!” 萧文明的性格汤光耀还真是十分了解,一桩事情跟他偶尔提醒一句便也罢了,要是反反复复地说,反而惹恼了他,一个不高兴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那就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于是听萧文明下了逐客令,汤光耀便也不再反复劝说,拍拍屁股便离开了临海屯。 经过这些年的经历,汤光耀不仅从小小知县任上,一举做到了苏州知府,官位是上去了,格局也打开了,办事能力也有了很大的增强。 这一回他给萧文明报的信,果然不是风闻言事、道听途说,而是十分靠谱,在四天之后就应验了…… 在别人看来,应付江南道主管杨元芷的质询,无疑是一件大事,可萧文明却没把这件事情看得过分重要,因为还有一个他更加害怕的人,拉下了脸,催促他办一件大事。 此人便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而要他办的事情,便是修建临海屯的城墙。 萧文秀都说了:“说好了去去就回的,可你这么一来一去,又两个月时间耽搁了,城墙倒了一半,工程就这么落下了,怎么我吩咐你做一些事情就这么难呢?也不知我活命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到这座城墙完成?” 萧文秀都把话说得这么重了,萧文明还怎么好意思怠工? 因此回到临海屯的这几天,萧文明连休息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一门心思地扑到了城墙的修建工程当中,恰逢这几天又进入了江南的梅雨季节,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十个时辰,天上都飘着淅淅沥沥的雨。 如果说老天爷非要在这段时间把这么多的雨下完,那不如干干脆脆地瓢泼一般的大雨倾泻而下,下他一两个时辰,然后就云开雾散、天气放晴,那倒也干脆。 可老天爷非得磨磨蹭蹭、飘飘洒洒地下上一整天,让人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给萧文明的工程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建造城墙这样的大工程,可不是文人们吟诗作对,是要冒着雨、顶着风,在露天搬运材料、堆砌城墙的,就是不折不扣重体力劳动,现在虽然没有烈日的炙烤,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工人们做得苦,萧文明也没有办法,因为要赶工期嘛——就只有多给工钱了。 不过好在萧文明现在有的是钱,给工人付工钱也不算冤枉,他倒也还算乐意。 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从贸易中获得。 经过萧文明在倭国的那一番作为,倭国国内局势大变,方山家及其附属的诸侯算是彻底掌握了倭国的大局,在攻灭了原川家之后,已经互相攻杀了上百年的倭国的乱世,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迎来了和平时代。 至此,倭国的老百姓虽然做不到安居乐业,但是动不动被拉去当壮丁,时不时就会丢了小命的日子,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而对于那些倭国的诸侯而言,他们的好日子更是到来了! 不用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了,特别是参与了围攻原川家战役的那些诸侯,他们每一家、每一户都分得了原川家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到了躺在胜利的功劳簿上享受生活的日子了。 于是这帮家伙散尽金银,争先恐后地到萧文明的临海屯采购各种奢侈品,把萧文明开办在临海屯的纺织厂所生产出来的绸缎、棉布,连同之前的库存采购一空,让萧文明又狠狠地发了一笔财。 这笔金银落袋,也算是萧文明这一回没有白跑倭国一场,又积累下了不少的金银,可以让他再度兴风作浪。 /77/77155/26883946.html 0456 杨元芷 这一日,萧文明正顶风冒雨、大兴土木的时候,却见临海县令牛庆东急匆匆跑过来了。 牛庆东和萧文明年纪相仿,但是资历却要比萧文明差了很多,权势就更加没法相提并论,因此见萧文明见他来了,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随口就问:“牛县令怎么来了?” 牛庆东为什么会来,萧文明其实早就猜出了个大概。 果不其然,牛庆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回答道:“萧爵爷,是汤知府来了,我先进一步过来报个信。” “汤知府啊,他来就来吧,其实也不用劳动你牛县公报信,他一个月还不来个三五回的?回回报信,岂是不累坏了你?” 原本规矩就是这样的,汤光耀同萧文明交行非浅,很多时候来临海屯一趟,用不着摆出知府大人的派头来,来了也就来了。 更何况他要同萧文明商量的,很多事情是不愿意其他人知道的,往往也会故意绕开其他官员。 可这一回却不一样。 只听牛庆东说道:“萧爵爷,这回汤知府可不是一个人来的,知府大人偷偷告诉我,这回是陪着江南道总管杨大人一道来的。爵爷还要好好应付啊!” 又是“应付”两个字,萧文明这几天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不过江南总宪这么高的官,小小一个临海县的知县,那当然是要好生巴结的。 “嗯,行了,我知道了,那你的话就算带到了,就赶紧回去陪着知府和总宪两位大人,可别为了我,倒冷落了那边了。” 一个小县令能在江南总宪的面前说句话可并不容易,留下个好印象,对于自己升官发财,那都是有大帮助的。 因此听萧文明说这里不再要牛庆东留着了,作为本地的县太爷,牛庆东赶紧顺水推舟,一躬身道了个别,便赶忙跑走了。 谁知牛庆东走了没多久,汤光耀竟然亲自来了。 这家伙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也不待萧文明同他寒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萧大人,这回我是偷偷得便跑出来的,总宪大人就在前头,大约一刻钟时间就到了,别的话我也不跟你说了,就请你好好搭话,可别让我做难了。尤其是顾乐安此人,如何处之,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啊,萧文明的性格汤光耀是十分熟悉的,他拿定了的主意,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那就只有求萧文明自己作死,不要连累别人——尤其是不要连累到他汤知府身上——汤光耀就可以谢天谢地的了…… 汤光耀是什么心思,萧文明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汤知府能过来通风报信,也不枉费了咱们的这一番交情。怎么说话、怎么办事,我心里有数,到时知府大人少帮腔也就是了,连累不到你的。” 废话,这一回杨元芷过来,百分之百就是为了询问顾乐安的下落,这件事情牵连极广、关系极深,汤光耀之前已经奉命问过萧文明一回了,还吃了闭门羹,这回他可再也不想趟浑水了,就是让他说话他都不说半句的,又怎么会上赶子地给自己找麻烦呢? 因此汤光耀答应一声,又不忘多关照萧文明一句:“杨总宪这一回是微服前来,但是该讲的礼仪还是要讲的,萧大人可不能失仪了。好了,我先走了,少陪。” 同江南道总监这样层级的官员打交道,萧文明已经是很有经验的了。 经验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在同杨元芷的前任,桑淳元打交道的过程中积累下来的? 说起这位桑总宪,从他升官开始,一直到死于非命,萧文明全程都是亲身经历,对于江南道总宪能有怎样的能量和权限,他心里一清二楚。 因此对于如何对付杨元芷,萧文明也有自己心里的一套策略,因此送走了汤光耀之后,萧文明决定依旧在原地会见杨元芷,并且让正在工地上做工的萧家军的兄弟,全都打起精神来——明面上仍旧在工地上干活,实际上却可做好应对一切变化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还派人去把温伯明请过来,立即要快去快回,不能有一刻的耽搁。 请温伯明过来,除了让他给自己出点主意之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此时此刻,温伯明正他的心上人苏舜钦在临海屯里找萧文秀说话,因此没有一顿饭的功夫,他便赶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听了萧文明的介绍之后,温伯明立即就拿出了自己的意见:“萧兄,总宪大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不是能轻易敷衍过去的,怎样对付他,你心里可要有主意啊!” “这话不用温先生你说,杨总宪过来干什么事情?我心里明白,不就是为了那个姓顾的?这家伙嘴巴咬得比铁索还紧,这么些时间了,就连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 “所以萧兄的主意,就是无论杨总宪怎么向你讨要,都要把顾乐安留在这里吗?” “对,温先生说的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那就好办了,杨总监要讨,萧兄就是不给,那不是做事,而是让别人做不成事,可就容易多了。只要萧兄不怕得罪总宪大人,再略施小计,怎样的事儿都能给他办砸了!” “我不怕得罪他,温先生有什么损招尽管使出来就是了。” 正说话间,一个萧家军的弟兄匆匆上来,向萧文明禀报道:“约有一只十人左右的队伍,在汤光耀和牛庆东的带领下,正在不紧不慢地向临海屯靠近。” 不用说这支人马正是杨元芷。 “才十个人啊?”萧文明蹙眉道,“看样子这家伙的排场不大,倒是不好对付。” 根据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那么多年的经验,凡是排场搞得很大的官员,大多数都是些庸懦无能之辈,既没有足够的才能、也没有强大的权势,所以才要靠着仪仗来给自己壮胆。 像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好对付的,反倒是那些简朴务实的人,却是最难对付的一种官员。 就比如说权倾朝野的相国卫玉章,他平时出出入入,就从来不搞什么排场,能一个人行动的,就绝不再带第二个人,就是带人,也只带心腹,绝不劳动其他衙门的官员。 像这种实力强大且思路清晰的人,对付起来就是最麻烦的人。 因此萧文明好好思索一下,忽然心生一计,对温伯明说道:“听说这位杨大人也是卫老相国的门生,和温先生算是师兄弟了,不如就请温先生替我相信迎接一下他,我这里也好准备准备。” 温伯明是何等聪明之人,萧文明搞这一套是个什么打算,他心里知道门儿清:“好萧兄,你这是把我顶在前头当挡箭牌啊!杨总宪和我素不相识,哪有那么多话好说?” 萧文明对温伯明有大恩,又是兄弟般的交情,像这样的小忙,即便是他心里并不情愿,那也必然是肯帮的,只不过对于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温伯明觉得心里不满意,故而发几句牢骚,那也是正常的。 于是萧文明只能赔上几句好话:“杨总宪我也不认识啊……还是温先生同他乃是同门师兄弟,共同语言或许稍微多一些,就先帮我应付两句,温先生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记在心里。” 虽然嘴巴里说不情愿,但其实内心里温伯明倒也想同杨元芷切磋几句,听萧文明是切切实实地有求于自己,他也就不摆架子了,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萧家军果然是训练有素,他们传递过来的情报,没有半字虚言,杨元芷的行动的却十分简朴,除了贴身的七八个从人之外,并没有带着什么仪仗,连带着汤光耀和牛庆东的他这两个下属,也只能轻车简行,只带着一个贴身的随从,屁颠屁颠地跟在杨元芷的身后。 不过汤光耀和刘庆东这两个人倒也识相,众星捧月一般把杨元芷夹在当中,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尊卑主从。 而他们的眼神也不错,早早就瞧见温伯明迎上前来,并且心知肚明:温伯明作为萧文明的心腹,忽然来到此处相迎,肯定就是冲着杨元芷而来的,因此他们两人赶忙走慢半步,将总宪杨元芷顶在了最前面。 这下温伯明彻底认命了杨元芷的身份,快步走了上去,团团向杨元芷作了个揖,口中念念有词道:“哟!这位就是师兄吧?小弟有失原因,这厢有礼了!” 杨元芷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官僚了,他能够纾尊屈贵跑到临海屯来见萧文明之前,就已经把萧文明的底细好好调查了一番,当然也知道萧文明身边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大名士。 并且此人还是大相国卫玉章新认下的入室弟子,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温伯明叫自己一声“师兄”,而杨元芷也只能回他一句“师弟”,还得客客气气的。 毕竟是平辈的关系啊! 然而对于这种关系,杨元芷却并不服气。 相国卫玉章的门下是那么好投进去的吗?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8000428.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908699.html 0457 双簧 士林文坛上的名气先不去说,官场上的好处就是实打实的,只要做了这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的门生,那根本就不用他老人家亲自吩咐,官场上自然会有无数拍他马屁的人多加照应。 哪怕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出身,攒上三年的资历,上头眼开眼闭定下连续“卓异”的考评,任满之后,毫无疑问就是知府大人。 如此这般,恐怕过不了十年的时间,就能成为封疆大吏——一道的总管! 若是再加几年,兼之有些运气的话,就连入阁拜相都只在翘首之间。 而杨元芷之所以能够拜在卫玉章的门下,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从小到大,就是远近有名的神童,年不过二十岁就考中了本省的解元,本科科举取仕又高中探花;这还不算,再加上杨元芷相貌颇为俊朗,又娶了当朝吏部尚书之女为妻,这才蒙恩卫玉章的关照,成为他的坐下弟子。 而眼前的这个温伯明又有什么能耐? 论功名,他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举人而已,倒是有些才华,写了几篇文章,据说宰相皇帝都赞不绝口,但是像这样的浪荡书生,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也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倒是听说温伯明的父亲温少卿卫玉章颇有交情,但是凭此就能投入老上国的门下吗? 也太荒唐了些。 然而就算有诸般不满,可是温伯明的身份地位摆在这,杨元芷也怕师傅卫玉章说自己不懂礼数,便也只能十分庄重地回了个礼:“啊,原来是师弟来了,久仰久仰!” 温伯明说话倒是极有分寸,虽然同杨元芷是同辈关系,但态度上却是切切实实的一个晚辈:“岂敢岂敢,师兄文采流布天下,年纪轻轻又当了江南总管,真是前途无量!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在我面前也常常提及师兄,要我向你学习呢!” 这几句话一说,杨元芷似乎是明白卫玉章为什么要突如其然地收温伯明这么关门弟子了。 只见温伯明身材颀长、剑眉星目,长相十分英俊,又听他说话也不卑不亢、条理明晰,再加上他的确有真才实学,恐怕假以时日,温伯明的功名就不会在自己以下…… 对于这样的人,杨元芷自然不敢得罪,也不敢过于托大:“是的,愚兄此来,就是来会见钦封信义郎临海屯千户萧文明大人来的,听说你同他乃是挚交好友,不知可否替我引荐引荐?” “哎哟哟!”温伯明故作惊讶地说道,“原来师兄是专为萧兄而来,怎么也不派人提前来打声招呼?我刚从萧兄那边过来,他现在正在地里干活呢……别说是官服了,就是日常穿的衣服上也都是泥,就这样来见师兄,岂不是大大的失仪?要么我赶紧回去一趟,让他立刻沐浴更衣,再过来迎接师兄,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这不就是在念“拖字诀”吗? 杨元芷来此之前,早就知道萧文明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对于拖延时间这种并不高明的计策,杨元芷也是早有防备,因此对于萧文明怎样隆重的欢迎自己这个上官,杨元芷几乎完全不抱任何的期待。 于是他十分大度地说道:“这就不必了吧,本官也不是个爱计较虚礼的人,还是办事为重。萧千户人在哪里?师弟就带我去见他便好。” “哎哟!啧啧啧……”温伯明又赞道,“师兄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礼贤下士、体贴下情,怪不得师傅对你也是青睐有加了……” 他看自己拖延的差不多了,便又顺水推舟道:“那么我就带师兄去见一见萧兄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这位萧兄可是个直人、呆人,有些地方不讲理数,得罪过不少上官,就连两位亲王也是知道的,有说话不合礼数之处,还请师兄能够包涵。” 温伯明这话又暗藏着倒钩。 按照他的说法,康亲王和毅亲王这两位亲王都能对萧文明包容宽恕,杨元芷是个多大的官,怎么好意思在萧文明面前挑礼呢? 其实杨元芷之人的心眼并不大,萧文明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居然可以在皇帝、相国面前说得上话,并且屡受褒奖,他心里压根就不服。 要不是今天奉命在身,他才懒得来见萧文明,要是真的想要见他,自己是他好几级的上司,一道钧令颁下去,宣萧文明来见就行了。 他要是不肯见? 当场给他安上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就能好好整治他一下。 温伯明在听萧文明的吩咐,要来拖延杨元芷几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位萧兄必然是会有一番别样的准备的。 可真的再次看到萧文明的本人时候,温伯明还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眼前的这个萧文明与其说是一个人,还不如说是一个陶俑——他头上布满了灰尘、衣服上沾满了泥浆、就连脸上也不知抹了多少泥灰,真就好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萧文明是个怎样的人,温伯明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虽然并不是个好逸恶劳的家伙,让他亲自下场干活他也未必乐意,宁肯多花点钱请别人来做,也要换自己一个清闲舒服,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恐怕他的这番准备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搞不好还真是趴到泥水塘里打了个滚。 一想到这里,温伯明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笑。 然而温先生的演技还是过关的,他努力忍住了笑,脸上同时换上了惊讶的神色:“萧兄,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也太不像话了!” 萧文明赶忙和温伯明唱起了双簧:“什么像话不像话的?温先生你可弄清楚了,我这是在干活,可不是在唱戏,油头粉面的能成吗?” “唉唉,我的意思,萧兄没弄明白。你看,这位便是新任的江南总管杨元芷大人,你不去先拜见他,他却来接见你了,萧兄怎么还大大咧咧的?这不是不像话,又是什么?”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799698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909057.html 0458 不方便 听了这话,萧文明才故作惶恐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我可真是不像话了!” 说着,萧文明一身泥垢地向杨元芷行了个礼,又替自己解释道:“近来倭寇闹得那么凶,属下这不忙着建造城墙呢吗?说起来这些倭寇也真难对付,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年前我还主动出击,剿灭过他们一回老巢,居然没有一点用。看样子还是要先造城墙,免得他们过来骚扰。只可惜这一弄也不知要花多少银子,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呢!” 萧文明这几句话是他精心设计过的。 这话一说就把自己之前登陆倭国、帮助方山家消灭原川家的事情就糊弄过去了。 反正我这边已经跟你总宪大人提起过,你杨大人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那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可不能秋后算账。 总而言之,我并没有说谎,就是去剿灭倭寇的老巢了,至于是怎样的倭寇,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不过杨元芷此行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倭寇之事。 只听他说道:“倭寇猖獗,乃是江南道治安的痼疾,不过听说自萧千户几番围剿之后就已平息了,却不料居然还会如此猖獗,看样子此事也要从长计议,徐图缓治才能有所成效,不过这件事情仅靠萧千户一人恐难以胜任,只有我江南道各级官员齐心协力,方能见效。只是近来有些屯田所行动似乎不太,不知萧千户可曾有所耳闻?” 杨元芷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三言两语这么一说,果然就把话题引到了顾乐安这边, 然而萧文明也不想替他递话头:“这我就不太知道了。总宪大人你看,这些日子修建城墙,我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倒是邻近的南湖屯、上虞屯的曹千户、韩百户帮我一些忙,那也是出于同僚之间的情谊,属下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等完工之后自然会感谢他们的。” 听着萧文明又要把话岔开了,杨元芷感冒又把话题往回扯:“听萧千户的意思是同别处的屯田所也有些交情,却不知你可曾遇到过前进屯的百户顾乐安?” 杨元芷果然就是为了顾乐安而来的。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萧文明依旧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顾百户啊……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他了……” 这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好久,有多久? 反正萧文明今天是没有见过顾乐安本人,但是前两天还去问过他一回话,只是这厮口风紧得很,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也就是了。 两天时间,要是对于瞬息万变的战场而言,也算是“好久”的一段时间了…… 萧文明的这套说辞,当然没法打发得了杨元芷。 “这倒同本官知道的似乎有些出入,听说顾百户就在你萧千户的手上,在你的临海屯里……做客……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杨总宪听的是谁的谗言,可以叫他出来同我对质。顾百户,我的确是修旧没见到过了。” 萧文明能够把话说的这么死,也是经过仔细的盘算的,因为在倭国擒拿顾乐安这件事情,他做得异常之机密——知道其中内情的,不过是温伯明、林丹枫、戴建平等寥寥数人而已,除此之外就是萧家军的兄弟们,以及富山吉秀等少数几个倭国人而已。 这些人要么是杨元芷绝对没法接触到的,要么就是萧文明的心腹,根本就不可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因此杨元芷口中所谓的“据有人说”,这个“有人”十有八九就是杨元芷本人,他故意说出这话,不过是为了试探萧文明的应对罢了。 并且看样子,杨元芷的这番试探并没有成功,反倒被萧文明呛了一句——原本就是瞎编乱造的,又哪来的人证可以供对质呢? 然而杨元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找人对质就免了吧,既然萧大人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不过本官之前来,原本也并非专为顾乐安一事,也想要来瞧瞧萧大人的这座临海屯。听说临海屯是何等一番兴盛的相貌,萧大人可否带我去屯子里走走看看?” 官场上很多事情就怕摆到台面上来说。 杨元芷要来给萧文明来阴的,萧文明索性就把事情全都挑明了:“杨总宪视察我的临海屯是假,到我屯子里来找顾乐安是真,我说的没错吧?那么总宪倒不如把话说明了,就是要来抄检我这临海屯的吧?可总宪大人也要搞明白,我这临海屯可不仅仅是你属下的一个屯田所,还是皇上册封的信义郎的官邸。你想要抄检这里,恐怕也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定下的吧?” 说起来可笑,萧文明这个从来不把朝廷的规矩当一回事的家伙,如今却讲起规矩来了,并且还讲得头头是道…… 大齐朝的爵位看起来很廉价,既没有什么实际的权限,俸禄也没几个银子,更多的只是一种荣誉称号而已。 但就因为是朝廷、皇帝赐予的荣誉称号,那么你得罪了这些个勋贵爵爷,就相当于打了朝廷的脸,朝廷又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故而在通常情况下,官员们是不会去轻易招惹这些权贵的,大家客客气气的也就算完了,没有皇帝的旨意,更加不可能去抄检他们的官邸,否则这样做了得不到好处,往往还会惹上一身的骚,属于是得不偿失。 然而杨元芷却是一根官场上的老油条,脾气性格是又犟又倔,脸皮一厚说道:“爵爷何必如此?谈什么抄检呢?爵爷一没有犯法、二没有牟利,我凭什么来抄检你的官邸?只不过听说你的临海屯乃是天下屯田所的楷模,所以才想来参观一下,也好让我江南道其他的屯田所加以仿效,萧爵爷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杨元芷摆出的理由也是有够冠冕堂皇,萧文明正想着怎样拒绝,一旁的温伯明却插话道:“师兄想要到萧兄的屯子里看看,其实也并不急于一时,只是这两天的确有不方便。” /77/77155/26909059.html 0459 发生大事了! “不方便?哪里不方便了?总不见得村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事物吧?” “哪有哪有,当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更是光明正大。乃是这几天萧兄正在盘点要上交给皇上的关税银两,屯子里、海港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所以这几天我也赶来帮忙,就怕有外人偷偷潜入,万一少了几两银子、坏了几件物品,又或者因此迟缓了几天,就怕皇上和相国脸上不好看……” 这倒是个好理由。 虽然年初的时候,萧文明为免得朝廷多嘴多舌、干扰自己出兵倭国的行动,特意将一整年的关税银子提前上交了。 但是由于之前商量好的程序,这笔钱是直接交到户部去了,直接绕开了地方各级官府,朝廷大员——包括杨元芷在内——对于税款缴纳的数额、时间和方式都无权过问,因此他当然对此知情不深: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对其中的细节全然不明。 并且有了这层关系,也就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杨元芷拒于临海屯之外的合理理由。 这个理由虽然合理,但是杨元芷却也不想因此失去主动权。 他也是在工部当过侍郎的,知道盘点银两这件事情虽然事关重大,但做起来却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听说萧文明一年交给朝廷的关税,大约也就是在四五万两左右,那么银子过磅、清点、验色、抽检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多则三天、少则一天的时间也就能处理完毕了。 怎么这么不巧,这一天偏偏选在杨元芷要进入临海屯的时候? 这也太假了点! 但是萧文明摆出来这个理由的确过硬,硬得杨元芷也不好意思强闯 他灵机一动,改换了一副嘴脸,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你什么想法我明白,并且也猜到顾乐安十有八九就在你的手上。你无非是跟他有仇,想要从他身上掏点罪证出来罢了。官场上的争斗,不亚于沙场上的厮杀,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一回,本官非要见顾乐安一面不可,这也是送了上峰的指令,本官也是不得已,还请萧大人能够体谅。” 从这几句单刀直入的话中可以听出来,杨元芷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官僚,其厉害程度至少可以同死了的桑淳元相提并论,也的确是不好打发。 特别是这家伙不但从自身考虑,还将萧文明的立场也考虑进去了:“萧大人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要比顾乐安厉害的多,将来想要弄死他,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就请你高抬贵手把他让出来,也算我杨元芷欠了你一份人情!” 杨元芷后面这几句话更是入情入理,并且态度也十分诚恳,萧文明听了还真的有几分心动…… “杨总宪竟然已经把话说明了,那卑职就有话直说了。顾乐安我倒不是不能把他交出去,把他留在我这里做什么?和他一起过年吗?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弄明白,他既然不肯说,那就请杨总宪告诉我。” “问题?什么问题?” “总宪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向我讨要顾乐安是奉了上头的命令,那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要问了,这个上头是谁?可是康亲王?” 这个问题是确凿无疑的,萧文明这么问更多的是一种确认,以获得权威的证据来验证自己猜测。 然而萧文明问的这个问题太过关键了,哪怕就是康亲王命令杨元芷这样行动,这位江南道总宪大人,依旧不能轻易就把康亲王供出来…… 正在杨元芷沉思着要不要把康亲王说出来的时候,又见有一匹萧家军的快马猝然而至,停在萧文明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报告少爷,康亲王他来了!” 萧文明听了大惊失色——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他正在和杨元芷谈康亲王的事情,这个康亲王本人就到了,难不成是这个年轻的亲王沉不住气,准备亲自下场来过问顾乐安吗?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是萧文明还是不敢确信。 “康亲王来了?真的假的?你没看走眼吧?” 那传信之的兄弟回答得十分肯定:“回少爷,康亲王我在洛阳见过好几回了,、可能看错?咱们自家的几个弟兄也有见过他的,都说就是王爷本人,不会有错的。” 是啊,康亲王跟萧文明也算打过好几次交道了,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的兄弟有不少都见过他好几遍了,并且以萧家军办事的能力,这么重要的人物,几乎是不可能认错的。 因此萧文明眉头一紧,双目直视杨元芷:“我说杨总宪,不就是一个顾乐安吗,你过来头人还不够,还要把康亲王也弄来吗? 杨元芷也是一脸的懵,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康亲王的行踪:“什么?王爷也来了,我不知道啊……萧大人别是搞错了吧?” “搞错了,怎么可能搞错了,你当我是在骗你的吧?那也不要紧,再过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包你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这回杨元芷也不能装聋作哑了,他坦然回答了萧文明之前的疑问:“方才萧大人没有说错,就是康亲王爷叫我来向萧文明讨人的。但他为何会来此处?我也不知道。” “我说杨总宪啊!你都贵为江南道的总管大人了,康亲王也并没有分管你的职责,你完全可以不听他的嘛!凭什么他叫你来讨人,你就来了?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萧文明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杨元芷也明显有着自己的苦衷。 他想说却是欲言又止,反而把话题扯开了:“康亲王来寻萧大人,并且特意绕开我江南道衙门,必然同大人有这机密要事商量,那我还是先回避的为好。” “回避?总宪大人一走了之就想避祸了吗?康亲王的性格又岂能饶得了你?反正你在这里也是奉了他的命令,还是坦然一些,反倒不怕他。” 表现得坦然一些,杨元芷到还是能够做到的,让他完全不害怕,就有些要求过高了。 看到康亲王纵马而来,杨元芷早就没了总宪大人的气势,谨小慎微地缩在一边,朝着马上的康亲王行了个礼:“下官杨元芷参见王爷。” 康亲王则还是那副天潢贵胄的气派,一点也没有改变,冲着杨元芷点了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便又禁止向萧文明走来。 杨元芷是京官出身,之前同康亲王也打过不少的交道,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因此他这样的态度也没有出乎意料,反而觉得康亲王一如往常,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力,还是自己运气好…… 而萧文明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看出了这位青年亲王身上的变化。 只见他一路纵马而来,身边的随从却不像以前那样前呼后拥,而是拢共只带了十个亲随,并且这十个人既没有萎靡不振之色,也没有江湖败类的脾气,显得异常的精干。 原本对于康亲王笼络的那些所谓王府护卫,萧文明是丝毫不会放在眼里的,然而看到他们今天的这番神色,却不难猜出,康亲王对自己的手下必然经过了一番整顿,而连手下都有了这样的长进,那他们的主子本人肯定也有着不小的成长。 放回康亲王本人,他原先的那副骄奢纨绔之气已是收敛了许多,尤其是身上穿的衣服,不再如往常那样的华贵奢侈,而且穿上了一身素雅的劲装,一眼看去就十分干净利落,就是抛去他亲王的身份,那也显现是一位干练后生。 要是再加上亲王的身份,那就是皇室之中难得一见的人才了,只可惜这位康亲王素有异心,也不知它的才能的增长对于整个朝廷而言是祸是福。 萧文明不敢掉以轻心,至少不愿意在礼数上被康亲王挑错,差便也学着杨元芷的样子,朝在马上的康亲王行了个礼。 在康亲王眼中,萧文明的分量明显是要比杨元芷重要多了。 只见康亲王居然翻身下马,抬手打了个招呼,明显比刚才对待杨元芷时候要客气了许多。 然而他的客气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正色命令萧文明道:“萧文明,有大事了,你立即召集你手下的萧家军全员人马,跟我一起走。 这个命令可不同寻常,虽然说堂堂亲王命令他一个小小的信义郎,不算怎么出格的事儿,但是萧文明还是要问个明白:“王爷,这么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你别管,召集军队跟着我来就是了!” “那可不行,我的屯子里正在盘点上交给朝廷的关税银子,半点也不能出错的,就怕把所有人马都抽空了,当中发生些什么意外,我可吃罪不起。” 康亲王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几万两银子的事算是件事吗?你别管,跟着我来就是了,你吃罪不起,我吃罪得起!” 康亲王这几句话让萧文明就更加疑惑了,如今朝廷最大的隐患就是财政吃紧——朝廷一年各项收入总共才七八百万两银子,而萧文明这边一下子能贡献出朝廷总收入的百分之一左右,不是一件小事了! 万一出了一点意外,那么对于本身就已经是在钢丝绳上行走的整体的财政平衡,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根据萧文明的了解,康亲王素来不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特别是替萧文明这个对头承担责任…… 故而他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945618.html 0460 请王爷下令 “王爷,听你的话,这件事情肯定是非同小可,卑职还请王爷明示,我也好早做准备。” 康亲王眼珠一转:“那好,这件事情想瞒也瞒不了多久,你附耳过来!” 萧文明看着康亲王一脸的严肃,只好把脑袋探过去,可从康亲王嘴里说出来的话,一直窜到萧文明耳朵之中的话,声音是那样的低微,可音效却又是那样的振聋发聩…… “告诉你吧!毅亲王他老人家已经薨逝了,皇上下了密旨,叫我立即返回洛阳,顺道叫你和你手下全部人马一起去,不得有误!” 听了这话,萧文明脑中一阵的眩晕,手指脚趾都快麻痹了。 虽然早知道毅亲王已年近古稀,身体也一直不太好,也的确是到了御鹤归天的时候了,但他薨逝的消息突然传来,依旧让萧文明感到无比的震惊。 要知道,毅亲王乃是萧文明政治上的大靠山之一,通过毅亲王的护佑,萧文明度过了好几次危机,并且经过他的引荐,萧文明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连带着谋士温伯明也成了宰相卫玉章的座下弟子。 可以说,毅亲王是萧文明崛起之路上的第一号贵人。 而这位老亲王,就这样薨逝了! 萧文明陡然之间发现,自己对倭国、对白炎教、对黑旗军,自己有过种种的安排和应对,到头来却也只是在细枝末节上做文章罢了,对于毅亲王他老人家薨逝之后,自己应当如何在朝廷里立足,萧文明竟然没有任何的准备。 并且这个消息还是从康亲王口里得知的,甚至连带着还要自己立即率领全军前去洛阳…… “王爷是叫我跟着一起去奔丧吧?这也用不着率领全军人马跟着一起去吧?” 康亲王眉头一皱:“你带多少人马是你的事,但皇上的密旨,是叫你萧文明点起临海屯所有的人马,你要是偷工减料,犯了欺君之罪,皇上追究起来,我可是把旨意告诉了你的,可别怨我没说明白!” 说着康亲王从贴身的衣兜里挑出了一张纸条,在萧文明面前晃了晃。 只见这张纸条乃是仓促写就的,字迹十分潦草,甚至还有几个字有涂改的痕迹,但显然是皇帝的亲笔手书写,不容作假! “那好那好。”萧文明惊魂未定,“那就请王爷稍等片刻。我召集人马也要时间……” 说着,萧文明哆嗦着双脚,扭头就要和温伯明商量——消息突然,萧文明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 谁知康亲王在他背后又补了一句:“啊,原来温伯明先生也在。本王出发之前,卫老相国托我带话,这回请温先生跟着一起去。” 之前康亲王同萧文明之间的耳语,温伯明并没有听见,因此骤然听到这句话,他也感到十分惊讶,忙问萧文明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文明努力平复了心情,将从康亲王那边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温伯明。 温伯明同萧文明不一样,他同毅亲王之间的感情不深,但是听到了这位老亲王突然薨逝的消息,依旧是异常的震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温伯明毕竟有处变不惊的名士风采,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萧兄,此事事关重大,可万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这我当然知道,可我现在也不确定康亲王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万一他是在骗我,是要故意引我上钩呢?” 温伯明却道:“不可能是假的,什么事情不好说,偏要拿毅亲王薨逝的丧事来开玩笑?亲王的薨逝、皇上的圣旨,可以随便拿来说吗?萧兄也是胆大包天的人,会这么做吗?” “那么照温先生的意思,也是要我全军出动,去给老王奔丧了吗?” 温伯明因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是当然。” 他持这样意见的理由很多。 第一,要萧文明全军出动,名义上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在毅亲王薨逝的节骨眼儿,萧文明怎么能够做出违抗圣旨的事情来? 其次,毅亲王位高权重,他去世之后,必然会留下权力的空白,萧文明这回去洛阳既是为了给老亲王奔丧,也是为了争夺他留下来的权力。既然是争夺权力,必然是要全力以赴,自己手上有多少的力量就要全部使出来,可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 第三,则是温伯明的大胆猜测。 康亲王此人素有异志,皇帝就算暂时不想处置他,那也肯定是会时刻留着一手的,或许皇帝密旨令萧文明领全军同康亲王一道行动,其实就是为了用萧文明的力量来限制康亲王。 如果有这样一种考虑,那么萧文明更是非得把全部萧家军一个不漏的带上,以免途中发生意外,更为了防止让皇帝以为他和康亲王沆瀣一气。 经过温伯明的这一番点拨和分析,萧文明瞬间变得豁然开朗:“那好,这回我就听康亲王一回,率领全部人马,去洛阳走一走。” 走是走,但也不是毫无目的地说走就走。 为了处理如此重大的突发事件,萧文明不能不对临海屯的各项事务有一个细致的部署,并且是越细致越好。 首先要做的,便是将事情的本末由来告诉姐姐萧文秀,并且一再强调事情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让她留守临海屯和临海屯,千万要提高警惕,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忽视,并且还要嘱咐主管生产经营的董婉青,让屯子里所有的工厂作坊开足马力生产,无论生产出来的商品能不能销售出去,总之是要让这样临海屯和临海港的工人全都忙活起来,这样也就没有闲工夫节外生枝、惹是生非了。 其次,临海屯的防守要立即严格起来,屯子里农闲的老少爷们要立即组织起来,一旦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要马上把他抓住扣留在屯子里,不用给他面子。就是闯了祸,自然由萧文明回来慢慢料理,总之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临海屯的绝对安全和平稳。 再其次,萧文明这回去洛阳,除了有五百萧家军的兄弟还不够,必须带个武林高手在身边。林丹枫虽然就在苏州,但是现在叫他也已经来不及了,就只能带着宋星遥一道同去。 但是等林丹枫来到临海屯的时候,一定要将所有的情况告诉这位姑苏大侠,并让他在江湖之中广泛探寻消息,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就要立刻报告给萧文明,并且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此外,萧文明又分别吩咐了不少的细节问题,可谓是事无巨细。 在半个时辰之后,萧家军的五百兄弟终于列队齐整,准备出发。 并且根据萧文明的命令,他们全都换上了统一的白色军装,算是给毅亲王老人家披麻戴孝。 说起来可叹,因为临海屯的叔父一辈在野驴岭一战之中全军覆没,因此屯子里的子弟兵穿着白色的军装,替他们守了三年的孝。 好不容易,才在没几天之前换上了红色的鲜艳军服,却只在倭国走了一趟,便又换回了白色。 看来得如今的这个大齐王朝,可真是在多事之秋之中啊! 召集起了全部人马,萧文明终于走到了等候已久的康亲王的面前,拱手道:“王爷,临海屯五百子弟兵已经列队齐整,何时出发,请王爷下令!” “萧家军”的名字固然已成了固定用于,但是因为个人色彩太浓了,跟康亲王提起的时候,还是要低调一些。 其实,不低调的是康亲王才对。 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为了满足野心,这几年康亲王一直以补充王府护卫的名义,不断招募人手,并且还经常上朝廷里的老将学习用兵之道,这时多少也算是个知兵之人了。 并且他亲王府的护卫,在其训练和整顿之下已是颇具战斗力了。 然而萧家军从集合到列队,一直到备齐所有的装备、辎重、补给等候出发的命令,一整套动作执行得如此干净利落,还是大大出乎了康亲王的意料。 并且原本是步兵的萧家军,居然人人都配上了一匹上好的战马,机动能力和冲击能力更上一层楼,有如虎添翼之效,更是让康亲王羡慕不已。 要知道,因为战马这种战略物资的短缺,大齐王朝对于战马的管制极其严格,就连贵为亲王的康亲王,也都只能弄到几匹代步的马匹,根本不可能为手下的王府护卫没人配备一匹。 就算他有这样的财力和物力,也不敢这样做——一支上百人的骑兵,太扎眼了。 而康亲王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被萧文明这小子做到了——他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手下这支人马虽然只有区区五百人,但是战斗力或许比得上成千上万人马。 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羡慕,康亲王咽了口唾沫,这才下达了命令:“好,全军随本王行动!” 康亲王的命令对萧家军可不管用。 直到听了萧文明发出了同样的命令之后,这五百萧家军的兄弟才翻身上马,重新排好了行军的队列,护着十几辆大车组成的辎重队伍,犹如一条机敏的蟒蛇,开始向前蠕动着他那条有力的身躯。 然而走不了几步,康亲王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萧文明,前进屯有个百户叫顾德安的,是被你抓起来了吧?”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7989885.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6945619.html 0461 一千人的敌人 事到如今,萧文明也懒得扯谎了:“王爷所说不错,这家伙勾结倭寇,被我捉住了,就关在我的临海屯里。” 康亲王点点头:“关着也好,出发!” 看来毅亲王薨逝的消息是千真万确,在这条大消息的面前,顾乐安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在康亲王的眼里,已经显得是那样的不重要了。 此次行动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大齐王朝的首都洛阳。 萧文明之前也去过洛阳,但那时走的是水路。 水路有水路的好处,其一是省力,只要登上了船,一切由船工打理,萧文明和他的萧家军除了在船上操演一下武艺之外,基本上就是在睡大觉。 但更重要的是太平无事,萧文明这样的大队人马出动,往往一下乘坐的就是由五六艘船组成的船队,怎么可能还会有不开眼的水匪、强盗敢来打劫? 而敢于同萧文明作对的人马,例如白炎教、黑旗军之流,又通常没有足够强大的水上力量。 但是走水路也有明显的劣势,那就是速度太慢了。 萧文明位于长江下游,无论到什么地方去,无一例外都是逆流而上,可没有李白诗中写的“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爽快——顺风时还能借用一点风力,在逆风的时候就只能靠岸上的纤夫了,有时遇到风高浪急,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而这一回去洛阳给毅亲王奔丧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急事,萧文明等人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就算是要冒一定的风险,还是走陆路比较适合。 因为江北山东一带一直有黑旗军的行动,为免节外生枝,萧文明和康亲王并没有在临海县直接过江,而是向西走了不近的距离,一直走到金陵城的燕子矶码头,这才渡江来到江北。 来到长江北岸,一行人马也不敢放松,仍旧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向洛阳方向赶去。 这一回萧文明是倾巢出动,带齐了五百萧家军的将士,再加上从别处汇合而来的康亲王的王府护卫,一支队伍凑满了一千多人,行军的时候浩浩荡荡,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路之上,各级官员得知康亲王来到驻地的,无不争先出来迎接,有可能的话,还准备将康亲王接到自己的衙门里去,好好住上几日再让他走。 然而这一回康亲王有要事在身,就算他平时再喜欢结交官员、扩充势力,如今也到了不能舍本求末的时候了。 于是在经过了几次官员的骚扰之后,康亲王便派出王府护卫里几个办事得体的人,先行一步通知各地的官员——康亲王的队伍过境,所在官员一律不得出来迎候。 至于理由,毅亲王的丧事还是朝廷的机密,当然是不能透露给各地官员听的,那就是说康亲王本人素来节俭、不事铺张,更不愿意骚扰当地百姓,故而要求一切礼仪从简。 这个理由说出去就好笑。 大齐朝在朝的官员谁不知道康亲王是个极爱摆谱的王爷,平时都是怎么奢华怎么来的,并且他的奢华还不止表现在自身的个人生活上,就连赏赐下属也都是从不吝啬——逗得他高兴了,随手就是十几两银子,又或是珍贵的古玩字画。 就是这样一个奢侈的亲王,怎么就突然转了性,还说什么要一切从简,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但是无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总之理由是说出去了——说不说是我的事儿,信不信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总而言之就一条,非要听我的命令不可,谁敢再来无事献殷勤,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少了同沿途官员的应酬,萧文明和康亲王一行人行动的速度变得快,过江之后又走了四天,就已远远看见了潼关的城楼。 只要进入了潼关,距离都城洛阳就只剩下咫尺之遥了,然而正在这时,又一队不速之客,拦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只听有打前站的王府护卫匆忙来报:“启禀王爷,前面一队骑兵,正在急速靠近,如何处置,请王爷明示。” “骑兵?”康亲王瞪大了眼睛问道,“哪来的骑兵?有多少人马?意欲何为?” 这个王府护卫慌慌张张打过来的,显然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因此听了康亲王的一连三问,也只能一连回答三个“不知道”。 听完这三个“不知道”,康亲王真是一肚子的火气,他正要责骂这个笨蛋,却听萧文明在一旁解劝道:“王爷,这位兄弟匆忙来报信,看样子是累了,前面打探消息的事情,还是我派我的弟兄去看看吧!” 见康亲王点头都同意了,萧文明便叫手下的头目刘辰,点起三四个精干的兄弟,跨上骏马,按照那王府护卫所描述的方向,宛若离弦之剑一般飞奔了出去。 随即不久便又赶了回来,回禀萧文明道:“少爷,前面果然有一支骑兵,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戎羌人,人数大约有一千多,我不敢打草惊蛇,便也没有问他们的来意,赶紧过来回报来了。” 原本康亲王同意萧文明派人去打探消息,就有着试探萧家军战斗力的意图,只是他没有想到萧家军办事这样得力、做事这样有分寸——在这么短的时间,不断查明了来者的底细,并且还没有惊动那只戎羌骑兵,可以说是将侦查工作发挥到了极致。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队骑兵是戎羌的人马,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虽然经过萧文明的努力,已经暂时视线了大齐和戎羌之间的和平,并且在河套地区,开设了几个市场开始进行互市贸易。 并且根据萧文明掌握的情况,自从互市开始以后,戎羌和大齐之间的摩擦虽然还不时发生,但是大多数只是牧民和农民之间争夺水、草、土地的民间纠纷而已,戎羌大规模的南下劫掠几乎绝迹了。 而大齐朝相印的报复行动自然也不会展开,对于戎羌的防御仅限于戴鸾翔在青岭一带构筑防御攻势——这种行动更多的只是一种未雨绸缪而已,并没有体现多少的进攻性。 虽然如此,但戎羌同大齐朝之间,毕竟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反复厮杀,互相之间积累的恩怨却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消除干净的。 并且草原的体制更多的是部落联盟性质,达利可汗也不能对全部部落实现实时掌控,也难保有什么小部落会违抗命令,擅自南下。 只是一下子能拉出一支整整一千人的队伍,那这个部落也不算小了。 因此,突然听说在潼关之下,出现了这只颇为庞大的戎羌骑兵队伍,萧文明和康亲王依旧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得起来了。 因为毅亲王的薨逝,康亲王这几天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他也并不愿意招惹战斗力强悍的戎羌骑兵,便建议萧文明不要去招惹他们,就只当没有看见,溜走了也就罢了。 可萧文明却有不一样的意见:“王爷,如今毅亲王老人家刚刚薨逝,朝中大局不稳,特别是他老人家生前还是执掌兵权的王爷,对我大齐朝军事的影响更大。偏偏这时候戎羌大军南下偷袭,唯恐别有所图。如今潼关就在眼前,我们要是一走了之,任由这支戎羌人马趁虚而入,恐怕于朝廷不利。万一皇上知道我们畏敌不前,恐怕在圣上面前也交代不过去吧?” “那你说怎么样?总不见得先和戎羌对一阵吧?” 在康亲王的心里,戎羌骑兵依旧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想要和他们野外交战,那就是自寻死路,这是在野驴岭一战之后,大齐朝廷权贵的普遍心态。 但是萧文明却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王爷所言极是,如今稳定朝局是第一位的,我们的人马有一些损失并不重要。况且我们就算输了,至少也能重创戎羌,潼关就在眼前,到时自可从容撤回关去,再掉大兵围剿。” 萧文明的建议当然有理,特别是不要惹怒皇帝,这一点更是至理名言。 于是康亲王勉强同意了他的建议,并且同意让自己的王府护卫和萧家军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戎羌骑兵。 于是萧文明便令手下千余人马,排好了阵型,却不一味在原地死守,而是缓缓推进,向戎羌骑兵赶来的方向走去。 在这过程中,萧文明也耍了个小心眼。 在列阵之时,他将骑了战马的萧家军,分列于阵形左右两翼,而中间则是步行的康亲王府的护卫。 美其名曰是王府护卫更加精锐,要以其为主力;实际上,则做好了一旦战事不利,萧家军就要凭借跨下战马的速度优势,马上逃回潼关的准备。 虽然如此,但这支千余人的队伍依旧几乎可以代表了眼下大齐朝内最精锐的一支力量,打出旗号之后,这支队伍更是显得生机勃勃、坚如磐石。 见到这支临时混成的军队似乎颇有气势,康亲王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总算是落地了。 但是他刚刚放下的心,不多久之后便又悬了起来,原来是刚刚行动起来的队伍,走了才没几步,便被萧文明叫停了。 /77/77155/26961086.html 0462 机密泄露 康亲王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是萧文明派出去的前哨,遥遥看见远处升腾起了一股烟尘,显然就是骑兵马蹄践踏在黄土上扬起的。 那么既然萧文明能够看见,那么对面的戎羌骑兵一样能够看见,还是应该赶紧停下脚步、原地列阵为好。 方才还说戎羌骑兵仍在远处,可现在却已经近在眼前了——戎羌行动之快,的确匪夷所思。 听到消息的康亲王就更加紧张了。 然而康亲王的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眼前的形势就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了——戎羌的骑兵行动如风,只在眨眼之间便已杀到了他和萧文明的面前 萧文明手下刘辰带来的情报并没有错,戎羌骑兵的数量的确在一千人左右,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他们在萧文明面前黑压压地排开了阵型,仿佛一朵沉重的黑云,遮天蔽日一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马背上的骑兵似乎有些疲惫,可眼中杀气未退,人人手里握着刀,随时准备厮杀;胯下的战马也是同样的疲惫,可四蹄却不停地在泥地上乱踏,也似乎跟他们的主人一样,做好了随时发起冲锋的准备。 这群戎羌骑兵人困马乏,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自从当今皇帝重新启用戴鸾翔之后,这位“海内第一名将”,就不断地整军经武,重新整顿青岭一带的防线。 他先是主动出击,打了几场小仗,并且一一取得胜利,又将青岭一带那么多可供戎羌骑兵渗透的山口,要么修筑工事、要么派人守备,全部落实了坚强的防御措施。 由此,将戎羌能够直接进攻中原的通道几乎全部堵死了。 而这伙戎羌骑兵忽然出现在潼关之下,那想必是经过了漫长的跋涉,穿越了无数的戈壁瀚海,这才来到此处的。 并且他们依旧没有能够进入中原王朝防御的重心地带,而只能在潼关之外活动,也根本就不存在能够攻破严加防守的关隘的可能性。 因此这支人马战斗力打了折扣,萧文明觉得自己战而胜之的可能性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然而对手毕竟是戎羌骑兵,并且看他们的样子,经过了这样的长距离机动之后,依旧能够保持相当的战斗力,可见这支队伍在戎羌骑兵之中,也是作为精锐主力而存在的。 因此萧文明不敢掉以轻心,再次下达命令,要手下的萧家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得有半分的轻敌和侥幸。 然而正在这时,只见一人一骑,从戎羌的队伍之中走了出来,用颇为精熟的中原话说道:“来者可是萧文明,萧爵爷?” 此人一开口就提到了萧文明的名字,让萧文明也颇感意外,注目望去,只见来者竟然也是一位熟人。 于是萧文明也拍马上前,拱手回答道:“哟,原来是,达多王子来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位达多王子在戎羌之中也是一位最顶尖的人物,他是当今戎羌可汗达利的亲弟弟,并且精通汉语,被达利可汗任命专门负责同大齐打交道的重任。 之前戎羌同大齐达成罢兵休战、互市贸易的协议,也主要是由这位达多王子亲自参与并且积极促成的。 也正是在此过程当中,他同萧文明之间建立了友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老熟人、老朋友了——就是现在萧家军的兄弟们胯下骑着的这些骏马,也都是达多送给萧文明的。 这可都是好马啊! 就是在盛产马匹的戎羌草原上,也是难得一见的优良品种,可见达多对萧文明的交情颇厚,可不仅仅是场面上的功夫而已。 见到萧文明达多似乎也非常高兴,同样拱手行礼:“爵爷怎么会在此处?” 萧文明却道:“这话我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你们的营帐在漠北,如今又开通了互市,应该好好同大齐朝好好做生意才对,没事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达多的回答干脆有力,却让萧文明大吃一惊:“啊,这回我来中原,是奉我兄达利可汗之命,特地来向毅老亲王奔丧来的!” 毅亲王的死讯乃是如今大齐朝的第一号机密,就是朝廷里那么多官员,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可偏偏却被远在漠北草原上的达利可汗知道了去。 并且算上,他派自己的弟弟赶过来的这段时间,恐怕达利可汗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起康亲王都未必迟了多少! 要知道,毅亲王薨逝的消息之所以秘而不宣,不就是为了防备戎羌趁虚而入吗? 可是这样重大的消息却在第一时间都泄露了,可见整个大齐朝的保密机制早就已经是形同虚设了! 看样子这回回道京城洛阳,关于朝廷的保密机制,还得跟大相国卫玉章好好聊聊,非要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人多嘴多舌,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通报给了敌国! 以卫玉章的能力和地位,想要彻查这件事情并不难——知道消息的,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就是不分巨细地一个一个排查,都是来得及的。 就怕查来查去,到最后又是因为各种原因而不了了之了…… 然而萧文明就是有千般的不解,可在达多的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你们消息知道得倒快。既然是奔丧来了,那也算你们有孝心。只是我弄不明白,你们带这么多的人马来干什么?也多亏是我在,否则还以为你们是准备过来偷袭的,两国之间岂不是又会产生纷争?” 听了这话,达多坦然回答:“爵爷未免想得太多了。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越是受地位尊贵的人,归天时摆出的仪仗就要越是隆重,这回派这些人马过来,也是我兄长可汗的意思,并且还带了不少礼品过来,也需要有人押送,免得又被什么黑旗军抢走了。” 这件事情萧文明也知道,指的是黑旗军的头目陆大石打劫戎羌商队的事件,达多摆出这样的一个理由,倒也并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但是现在可不是考虑戎羌人感情的时候,应当拒绝的,萧文明只能给予无情的拒绝。 “达多王子,你们戎羌人有这样的规矩,我们中原人却没有。尤其是毅亲王生前生活十分简朴,最喜欢恬淡安静,不喜欢有那么多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所以还请达多王子不要带那么多人去洛阳。” 毅亲王虽然是个老人家了,却是爱了一辈子的热闹——老了老了,在他的王府里还养了不知多少年轻时候的战友和同伴,怎么可能是个好清净的人呢? 但是为了保证大局的安稳,萧文明也就只能撒一个这样的谎了。 达多听了萧文明的话,忍不住挠着挠头:“萧爵爷何必如此绝情?一点也不能商量吗?” 萧文明刚要点头答应,温伯明却赶紧上前一步,插话道:“达多王子,这既是萧兄的意见,也是康亲王的主意。” 现在康亲王就站在萧文明身边呢,要是萧文明这就绕开他,直接和戎羌谈判,且不论谈判的结果怎样,谈的又是怎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无疑都会给康亲王留下把柄。 搞不好完事之后,就给萧文明扣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那可就不妙了。 并且康亲王的面子也是要给到的,把他全程晾在一边,也不是个办法! 康亲王原本见萧文明和达多聊得正欢,自己找不到插嘴的余地,现在温伯明忽然提到自己,他便赶紧抓住话头,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好在他的意见,同萧文明的想法并不相悖。 只听康亲王说道:“本王的意思,达多王子可以只带四个随从,进京奔丧就可以了,你说携带的礼物多,就怕没人押送护卫……这也不是问题,你看我手下有那么多的人马,完全可以替你押送,绝对可保万无一失!” 达多也确实没有想到康亲王就在萧文明的队伍里,赶紧向他行个礼。 然而对于康亲王提出的要求,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道:“这件事情,且跟我容我再商量商量。”说罢,他便拨转马头返回了自己的队伍。 这回萧文明又感到奇怪了。 达多已经是戎羌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在戎羌的体制之内,只有作为萨满教大祭司的国师同他的地位不相上下。 但抬眼看去,达多所率领的人马全都是马上作战的骑兵武士,不像有宗教人士打扮的人在队伍之中,也不知他准备和谁商量…… 只见达多返回队伍之中,说了有小一盏茶的话之后,这才又回到了萧文明面前:“这回去洛阳奔丧,除了祭奠老亲王之外,我们还想在城里买点东西回去,人少了恐怕难以运送。四个人的确少了点,能不能翻一倍多,带十个人去洛阳?不知康亲王和萧爵爷能否俯允?” 四个人和十个人的差距并不大,有些地方因为口音的问题,甚至还会把这两个数字搞混了…… /77/77155/26966019.html 0463 国书 要不是有康亲王在身旁,萧文明当场就可以答应下来,并且想必康亲王本人也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做文章,尤其是有毅亲王的丧事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摆在眼前的情况下…… 然而这时,却听又是温伯明幽幽地说道:“达多王子,你给我交个实底吧,你刚才回去商量,其实就是在向贵国的达利可汗请示,我猜的没错吧?” 此言一出,首先就是康亲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什么?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为了给毅亲王奔丧吊唁,戎羌来了一位王子不够,居然连可汗也亲自来了,且不论他来之后会干什么事情,他到来中原本身,那就是一件丝毫不亚于毅亲王薨逝的大事! 萧文明听了温伯明的话同样感到十分惊讶。 但他随即却释然了,因为之前谈判互市的时候,眼前的这位达多王子就曾假扮过翻译多达——看来戎羌的权贵人物隐藏身份,跟着大部队深入敌国境内,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习惯。 既然达多之前做过一回,那这一次换成达利可汗本人,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出格了。 而达多本人的惊讶,也丝毫不在萧文明和康亲王以下。 他倒也知道温伯明这个人:“温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达多这样说其实就已经证明了温伯明的猜测没有错了。 只听温伯明解释道:“我这是也是以常理度之,看样子我并没有猜错。” 达多并没有直接回答温伯明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又返回了队伍之中,等他再次回到萧文明面前之时,身前却站了另一个戎羌人。 只见此人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及达多俊朗,年纪约在四十岁开外,因为饱经草原戈壁风霜的侵袭,紫红色的脸上满是皱纹,或许他的实际年纪要比看上去的年轻一些——想必此人,便是达多的兄长,戎羌的可汗达利了。 这位达利可汗可不是寻常人,他在短短二十年间,就创造了重新统一戎羌草原,并在战略决战中重创中原王朝的壮举。 可以说,达利可汗本人就是戎羌这近百年来出现的最伟大的人物了。 像这样的人,萧文明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同康亲王和温伯明商量了两句之后,便由他上前向达利可汗打了个招呼:“不知可汗在此,有失远迎。不过可汗入朝也是贵我两国之间的一桩大事,可汗未曾事先通报,也有不对之处。” 这几句话说的有理有节、不卑不亢,说出口后,就连萧文明也感到颇为得意。 然而这几句话当中也带着几分责备的含义,也不知达利可汗平素是个怎样的性格,是飞扬跋扈完全以自己为中心的独裁者,还是能够听言纳谏的开明君主。 因此这几句颇带试探义务的话出口,萧文明便闭上了嘴巴,略显焦躁地看着达多怎样将自己的话翻译到达利可汗的耳中。 萧文明这边的温伯明也略通戎羌话,虽然做不到逐字逐句地实时翻译,但是也能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一个大概——根据温伯明听到的话,达多的翻译十分诚恳,基本把萧文明的意思都说到了。 听完了弟弟达多的转述,达利可汗挺身上前,用洪亮而又浑厚的嗓音对着萧文明说了一串戎羌话。 萧文明和康亲王却不懂戎羌语言,经过达多的翻译和温伯明的确认,他们二人这才知道达利可汗的意思。 这位草原上的大汗还算通情达理,说自己率领这么多人马来,全是按照草原的规矩,并且来时仓促,并未同大齐朝廷及时沟通,有不合理处还请见谅。 至于只带十人去洛阳给毅亲王奔丧,这个提议原本就是达利可汗提出来的。 如果只有达多王子一个人入朝,萧文明还能头一铁,来个自作主张;可是达利可汗也来了,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萧文明当然不敢越俎代庖,替朝廷答应下来,就连康亲王本人都不敢擅自做主。 而达利可安这边,却似乎并没有体会到萧文明这边的逡巡犹豫,而是通过弟弟达多同萧文明说起了客套话。 按照达多王子的说法,达利可汗对于萧文明也是久仰大名了,并且能够促互市之事,促使两国罢兵休战,达利可汗本人也十分感谢,只是此行的确是专为替毅亲王奔丧而来的,没有带多余的礼品,否则要是提前知道萧文明在此,必然会有一份重礼相送。 达利可汗客气到这里还不算完,连带着把萧文明亦师亦友的谋士温伯明也夸奖了一番。 达利可汗这几句话一说,萧文明固然是高兴了,可康亲王听了就全然不是个滋味。 论身份、地位,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加尊贵——并且要尊贵得多;论外交规格也只有他才能同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平起平坐地说话;论实际的功劳,建立市场、开办互市的活动也有他的参与…… 凭什么达利克还对萧文明恭维有加,而对他这个正经的亲王却是不闻不问? 因此当达利可汗的话说完之时,康亲王脸上已经满是愠色,虽然碍于两国之间的关系以及达利可汗的身份,他还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但也已到了愤怒的边缘了。 萧文明是个粗线条的人,一时还没注意到康亲王的情绪变化,可温伯明却心思细如牛毛,赶忙操起了一口并不流利的戎羌话,先是谦逊了几句,便赶紧向达利可汗介绍起了康亲王。 温伯明的戎羌话并不是在日常交流中慢慢学会的,而是看书自学来的。 而他从书上看来的戎羌语言,全都是最正规的行文,从嘴里说出来,虽然有着一些别扭,却也显得格外的庄重。 这让达利可汗立即对康亲王多了几分尊敬,但这份尊敬同对萧文明的敬佩可并不相同——对于萧文明,他更多的是出于对其个人魅力、个人能力的赞赏;而对于康亲王则更多的是对大齐王朝综合国力的尊重。 于是达利可汗又向康亲王行了个礼,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自己和弟弟达多一同去洛阳给毅亲王奔丧,同时也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见大齐国皇帝。 其实在内心深处,大齐朝的各级官员——包括皇亲国戚在内——对于戎羌还是忌惮的,对于达利可汗这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康亲王当然不敢当场拒绝。 但是他也不敢立即同意,而是耍了个花招,故意在外交礼节和程序上找事:“既然达利可汗要拜谒我皇兄,呢可曾带着你戎羌的国书?” 其实古代外交的规矩可没有现代的那么严格和严谨,毕竟皇帝一个人的喜好,就可以决定两国的关系。 最极端的例子,皇帝已经答应了两国结盟,难道礼部那些无聊的官员还会纠结于国书的格式是否规范,而迟迟不肯批准吗? 那就不是工作态度良好了,而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达利可汗本人都来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国书,还犯得着专门写一封吗? 并且撰写国书这件事情,对于达利可汗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是草原上一刀一枪厮杀过来的汉子,虽然已经是整个戎羌草原上翱翔得最高、最远的雄鹰,可惜却还是个文盲,大字都不认识一个…… 他的弟弟达多差也差不多,无论是中原话还是戎羌话,不过粗通文字而已,写一两张便签问题不大,真的是要草拟文书,那就难于上青天了。 然而在这支戎羌队伍之中,居然还带着两个来自中原的文人——他们原本就是些落魄的中原书生,非但没法考取正经的功名,甚至在大齐朝都因各种原因混不下去了,所以才勉强跑到草原上委身于戎羌可汗。 既然是达利可汗下令,这两个文人自然不敢拖延,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文房四宝,就地支起一张简易的桌子,便各自分工,分别用中原文字和戎羌文字草拟起了所谓的国书。 这里条件简陋,他们又只带着桌子而没带着凳子,就只能在泥土地上席地而坐,开始构思着这一份极其重要的文书。 他们二人看上去虽然有些局促和紧张,但是长期以来都跟着骑兵行动,在这样的场景下急促地草拟文书,他们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原本这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如果没有一些案头功夫的话,靠着战马和弓箭起家的戎羌达利可汗,凭什么还要费心豢养着他们? 然而他们替达利可汗起草过书,却引起了康亲王的不满。 只听康亲王鼻孔中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冲着这两个埋头写作的文人,一通冷嘲热讽,最后还杀人诛心一般地讽刺了一句:“你们两个读着圣贤书,却帮蛮夷做事,实在是有辱斯文!也不知如何能提得动手里的毛笔!” 这两个中原文人知道康亲王的身份,又听了他的讽刺,虽然心中止不住的一阵苦楚,却不敢反驳半个字,仍旧只是捏着笔刷刷的在纸上写,其中一个性格略柔弱一些,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康亲王的这几句话被达多听见了。 他也是草原上的勇士,哪能容得康亲王出言不逊?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987797.html 0464 各退一步 达多当即驳斥到:“康亲王何出此言?这两位是我兄长可汗的座上宾,早已不是你大齐朝的臣子,轮不到你来苛责!如果你大齐朝真的爱惜人才的话,他们两位又何必跑到我苦寒的戈壁草原上来谋生活?” 达多这句话说得很厉害,一下子把康亲王堵了个哑口无言。 然而康亲王自以为占着大义,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华夷之辩,古已有之。吃哪家的饭就成了哪家的人,岂不变成了乡俗俚语中所说的‘有奶便是娘’了吗?他们两个若是问心无愧,怎么听了本王的话,脸上便会流露出惭愧之色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大齐国皇帝的亲弟弟,一个则是戎羌可汗的亲弟弟,可谓是地位旗鼓相当,争吵起来也是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饶谁。 萧文明这样的人听了都觉得尴尬,那两个奋笔疾书的文人,更是惶恐不已,捏着笔管的手,都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们又唯恐把戎羌的国书写坏了,只能停下了笔,呆若木鸡地坐在泥地上…… 六神无主的他们,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份和存在的意义都产生了怀疑,又怎么还有能力来起草这份国书呢? 这是却见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缓步走了上来。 他接过一位文人手中的毛笔,用极为罕见的温和口吻说道:“两位请少歇,这封国书就由我来代为草拟好了。” 说着,极修边幅已经到了有些洁癖得温伯明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又取过一张白纸,用极其庄重浑厚的蝇头小楷,代为起草起戎羌准备向大齐国递交的国书来了…… 温伯明突然间能有这样的行动,康亲王当然没有想到。 他刚想辱骂温伯明,却陡然间发现这个姓温的,也是他康亲王不好惹的人…… 此人同萧文明情如手足,又据说是当朝宰相卫玉章的入室弟子,这样浑厚的背景,就连他康亲王也没法随便招惹…… 他接过一位文人手中的毛笔,用极为罕见的温和口吻说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位请少歇,这封国书就由我来代为草拟好了。” 说着,极修边幅已经到了有些洁癖得温伯明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又取过一张白纸,用极其庄重浑厚的蝇头小楷,代为起草起戎羌准备向大齐国递交的国书来了…… 不过气量并不像宏大的康亲王,嘴上虽然不说,此刻却已然在心中暗暗记上了一笔。 温伯明的才华,当然要比那两位文人强出不少。 不一刻,一份用汉字写成的国书便由他草拟好了,从上到下通读一遍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可以修改的,便吹干了墨迹递给了达多王子。 可温伯明却还没有停笔,又取过一张白纸,再次奋笔疾书起来。 萧文明偏过脑袋望去,居然瞧见满纸写的都是歪歪扭扭,仿佛蚯蚓、蝌蚪一般的戎羌文字——原来温伯明居然正在将刚才那一份用中原文字写成的国书,翻译成戎羌文字。 这也是符合外交礼仪的——既然是国书嘛,自然应当是各有一份,用两国各自的文字写成。 以温伯明的文采,用中原文字写成的国书自然是不会差的,而那份戎羌国书,也同样写得十分严整。 达多王子逐字逐句地念给哥哥达利可汗听过之后,达利可汗十分高兴,满是杀气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更是从脖子上亲手取下一条项链,递给了温伯明。 温伯明看了一眼这条项链,却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在手里。 达多忙道:“温先生,这条项链可不是寻常之物,乃是我兄长可汗幼年时猎杀的第一头恶狼,从他嘴里拔下的一颗狼牙。我兄长可汗从小佩戴,从不离身,今天他要送给温先生,是对温先生莫大的敬仰。” 温伯明可不是那种只认金银财宝的庸俗之人,当然知道这条狼牙项链的重要性。 如果诚然如达多所说的那样——这颗狼牙是从达利可汗亲手猎杀的恶狼嘴里拔下来的——那就代表了达利可汗本人的武力。 而在很大程度上以弱肉强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生存标准的戎羌草原上,更能代表达利可汗权力的来源。 或许这一条狼牙项链,已经成为了一件信物,有了这件信物,只要达利可汗在位一天,持有项链者,便能在戎羌草原上畅通无阻。 这是何等伟大的权利? 然而这样的权利,温伯明却似乎并不想要。 他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取过这条达利可汗亲手递过来的项链:“无功不受禄,这条项链这样重要,那温某就更不敢接受了……” 然而达多还在劝:“温先生太谦虚了,草拟国书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说无功啊?” “达多王子可要搞清楚了,我出手草拟文书可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是看这几位文友可怜才帮他解围。王子和可汗,千万不要会错了意。” 萧文明这时才弄明白,虽然温伯明帮着戎羌人起草的国书,但其实他心里的华夷之辩却一点也没有放下来过,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眼看着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事情已经够多、够烦的了,萧文明可不愿意为了这件事情再起争执。 于是他便赶忙上前一步,从达利可汗手上接过项链,陪笑着说道:“温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这条项链就由我代为收下来。时辰不早了,现在既然有了国书,那就请可汗和王子信守方才的承诺,只带十名随从,赶紧随我等一起进洛阳去吧!” 在场之人中,萧文明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最低微的,可偏偏谁都要给他面子,否则众人僵持不下,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于是所有人各退一步之后,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终于放松下来。 萧文明的萧家军和康亲王的王府护卫,终于会同达利可汗精心挑选出来的十名戎羌武士,一起向潼关的方向赶去。 这十名随从,那都是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百战余生的草原勇士,跟随在原本就身经百战的达利可汗身边,走在一千中原精兵身旁,丝毫没有惬意,气势上一点也不落下风。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987799.html 0465 过潼关 看样子以这十名护卫为代表的戎羌骑兵,真不是眼下的大齐朝能够战而胜之的,这也是达利可汗敢于亲自深入大齐王朝的都城,以替毅亲王奔丧为借口,借以探听大齐朝虚实的底气。 其实相较于戎羌的武力而言,萧文明更感到好奇和害怕的,是他们的情报收集能力。 毅亲王薨逝这种秘而不宣的惊天猛料,也不知达利可汗是从何得知的,并且看样子他知道消息的速度极快,并且可靠性也极高,否则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果断和冒险的决定。 弄清楚这其中的诡异,是一件需要慢慢做的事情。 然而对于萧文明而言,咽下需要自己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始终就是赶紧通过潼关进入洛阳,给毅亲王奔丧。 潼关的路并不遥远。 萧文明康亲王和达利可汗一行人的行动速度极快,因此只在半路夜宿了一宿之后,便来到了潼关之前。 潼关是洛阳的东大门,关防一直十分严密,因此虽然也是商贾云集之地,但是通关的速度并不快。 可是出现在萧文明面前的场景,却显得潼关的防守,似乎过于严密了一些…… 只见排队等候过关的队伍,长长地排了得有二三里长,要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排队接受核验再通过潼关的话,恐怕毅亲王他老人家都已经下葬了…… 萧文明等人身负重要的使命,当然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不过这小小的插队的事务,远也用不着萧文明来出头,不用萧文明挑唆几句,康亲王就首先耐不住了性子。 他派手下几个亲信的王府护卫,纵马向前,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也不说是自己要快速通关,却说是康亲王下达了命令,要潼关守关的节度使亲自来此迎接。 潼关节度使职责重大,在大齐朝整个官僚体系之中,算是一个官位不小的武官了,然而这点地位在康亲王的面前确实算不上什么。 王爷叫他过来,他也只能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了,甚至还在责怪自己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手下:“你们怎么做事的?亲王就在观前,你们也没有发现,本该是我主动前去迎接的,现在反而弄得王爷他下了王命来传我,岂不误事?” 潼关节度史姓张,年纪并不大,算是野驴岭一战之后,朝廷新进提拔起来的军队里的少壮派——他年纪四十出头,有的好往前奔了,还想着再官升几级,当然不敢得罪康亲王。 他抬眼向前一看,果然是康王爷来了,立即摆出了十二分的恭敬,也不管什么“甲胄之士不拜”礼仪和规矩了,虽然披着战袍,依旧十分客气地给康庆王磕了个头。 康亲王对他说声“请起”,张节度使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陪笑着说道:“王爷怎么有空过来视察我潼关的防务?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末将也好早早出来迎接。这不,兵部刚刚下了军令,说是潼关要严加防守,也没说个理由,末将也只能依令行事。王爷是手眼通天的人,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其中的缘由,康亲王当然知道了。 但是这事是朝廷的机密,他也无法私自透露。 正想着应当编一个怎样的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却听萧文明抢先一步插话道:“是近来兵部得到情报,说戎羌有意图犯境,故而叫你潼关提高警惕的。怎么?这段时间你还没有发现戎羌人马的踪迹吗?” 这相当于质问了。 关键问题是张节度使的确没有发现有戎羌的踪迹,可听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说话,似乎兵部那边是有确凿的情报指向,那岂不就是相当于他潼关防守失职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节度使张大人脑袋上都禁不住,紧张地浮起了一层汗水,然而他转念一想: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质问我? 现在是自己是在和康亲王说话,他这么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凭什么插嘴? 于是节度使大人面色一紧:“不知这位将军是什么身份?” 为了给死了的毅亲王戴孝,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一样,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袍服,并且这声袍服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临海屯定制的,并不是朝廷的制式军装,因此也的确看不出萧文明的品级和职务。 “这个嘛……” 萧文明刚想着怎样回答他的问题,才有最好的装逼效果,然而这时他却被康亲王插了话:“张大人不认识他?这不应该啊,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钦封信义郎,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怎么?你们之前没有见过面吗?” 见面,当然是不曾见过面了——否则以萧文明这么个夸张的性格和高调的行事方式,只要见一面就能让人深深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怀。 但是闻名还是闻名的。 萧文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但是近来朝廷的几次大的军事行动都有他的参与,并且他同戴鸾翔和毅亲王都有很深的交情,这两位都是军界的大佬,对于萧文明的财产也是赞不绝口。 因此萧文明除了爵位之外,实际的官职十分微弱,却也已经是朝廷里大名鼎鼎的红人了,尤其是在军界更是如此。 张节度使当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他可以对萧文明不以为然,却不能对萧文明背后支持他的戴鸾翔和毅亲王不以为然。 当然了——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毅亲王已然薨逝了。 因此,张大人赶忙向萧文明拱了拱手,想了想还是称呼他“爵爷”比较好,便说道:“原来是萧爵爷来了,不知方才爵爷所说,戎羌的情报到底是真是假?” “军国大事哪有造假的?怎么?看潼关守卫的这样严谨,难道真的没有发现戎羌的人企图蒙混过关吗?” 豆大的汗珠从张节度使的脸颊上流了下来,要是真的因为自己手下的人办事粗糙,被戎羌之人偷偷混过了潼关,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一条“玩忽职守”的罪名肯定是逃不了的,脑袋当然是不会掉的,可这顶官帽大概率就保不住了。 看张节度使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萧文明也不高兴再来逗他了。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6987800.html 0466 走后门 听到这个问题,节度使张大人脑袋上都禁不住,紧张地浮起了一层汗水,然而他转念一想: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质问我? 现在是自己是在和康亲王说话,他这么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凭什么插嘴? 于是节度使大人面色一紧:“不知这位将军是什么身份?” 为了给死了的毅亲王戴孝,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一样,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袍服,并且这声袍服是他临海屯定制的,并不是朝廷的制式军装,因此也的确看不出萧文明的品级和职务。 “这个嘛……” 萧文明刚想着怎样回答他的问题,才有最好的装逼效果,然而这时他却被康亲王插了话:“张大人不认识他?这不应该啊,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钦封信义郎,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的千户萧文明!怎么?你们之前没有见过面吗?” 见面,当然是不曾见过面了——否则以萧文明这么个夸张的性格和高调的行事方式,只要见一面就能让人深深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怀。 但是闻名还是闻名的。 萧文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但是近来朝廷的几次大的军事行动都有他的参与,并且他同戴鸾翔和毅亲王都有很深的交情,这两位都是军界的大佬,对于萧文明的财产也是赞不绝口。 因此萧文明除了爵位之外,实际的官职十分微弱,却也已经是朝廷里大名鼎鼎的红人了,尤其是在军界更是如此。 于是他还是揭开了谜底:“张大人就请放心好了,这些戎羌人我们已经替你拿住了。他们身边带着国书,乃是戎羌达利可汗派来的使者,已在我的队伍里,不方便一一查验,张大人能不能网开一面,赶紧让我们通过潼关,也不要在这里排队了?” 萧文明终于把话说到位了,并且经过了之前的那番揉搓,这位节度使大人是无论如何不敢反对萧文明的请求的。 因此他赶忙喏喏连声地答应了下来,亲自指挥手下人马,叫正在 (本章未完,请翻页) 潼关前排队的百姓让开一条通道,先让萧文明和康亲王以及达利可汗的人马通过。 被插了队,这些百姓当然心里不痛快,可是看看萧文明的阵仗——五百多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白色军装的萧家军;再看看康亲王的气派,又是五百人高马大、表情严肃的王府护卫;甚至还看见了队伍里,十来个戎羌打扮的家伙——便知这支队伍不同寻常。 百姓们也都是识相的,就是心里有万般的不满,也只能先让这群人通过了。 平安通过潼关,萧文明和康亲王还没松口气,反倒是张节度使如蒙大赦。 只听他说道:“听附近的官员说,这一回王爷一切从简,不要沿途接待迎接,这份高风亮节,末将也十分佩服,不敢坏了王爷的规矩。那么王爷就要赶紧赶路了吗?” 要是放在平时,这句话就是“逐客令”,可现在康亲王有要事在身,也不需要他的接待,只在鼻孔里“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张节度使也不需要康亲王的的搭理,只求这位王爷能够放他一马,那就足够了…… 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问萧文明:“爵爷,兵部说是为了防范戎羌,才要末将加紧潼关关防。那么既然戎羌的事已经澄清了,潼关的防守能否恢复如初呢?不少往来经商的商人都在跟我发牢骚呢,说是现在每过一次关都得花上两三天时间,实在是折腾不起了啊!” 原本萧文明编出来的理由就是假的,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假的理由而更改了原先决定呢? 于是萧文明说道:“是兵部给你潼关下达的命令,我们可不敢随意干涉。你也照他们的命令办理,免得又被他们挑出了错,反而惹来麻烦,你说对不对?” 还真对。 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在潼关这里镇守的张节度使,按职责也就是个执行命令的人而已,那就一切按照兵部的意思继续办理好了。 别看张节度使在潼关一带吆五喝六、七居八座的,可是在场的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包括他们嘴巴里提到的——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兵部和康亲王自不必去说,就连萧文明那也是个不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于是节度使大人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还是萧爵爷说的有理,那末将还是继续照章办事吧!” 张节度使有没有照章办事,萧文明并不关心,只要别把事情再揽到自己的脑袋上就可以了。 康亲王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他们不再同张节度使再多废话,既然已经过了潼关,那就赶紧率领起全队人马,继续向京城洛阳赶去。 过了潼关就到了京畿,乃是大齐王朝最为核心的区域,再加上之前基本排除了戎羌的威胁,因此洛阳城周边的治安十分平稳,再加上有宽阔的官路可供通行,一群人没过几天便已到了洛阳城下。 如何从洛阳城外进城,据萧文明所知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最是寻常的,通过几座正门旁边的便门通行;第二种是打了胜仗或是举行仪式,那就可以打开几座正门,浩浩荡荡、堂堂皇皇地出入。 然而这一回,康亲王又给萧文明长了眼界了。 康亲王既没有准备走便门,也没有想走正门,而是先派了手下的两个王府护卫,由正规途径进城先走一趟,自己则招呼其萧文明率领了全军人马,由东向西绕过整个洛阳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城墙脚下。 不一刻,也无须康亲王主动叫门,城墙边的一扇小门便自动打开了。 原来这是设立在洛阳城墙隐蔽处的一处后门,寻常人别说是要走了,恐怕就连这座后门的存在都并不一定知晓。 看来这个大齐王朝虽然是在异时空和另一个位面,却属实是中国古代历史的一个全息投影——后门,人人都想走,并且哪里都有,就连这座作为皇帝居城的洛阳城也并不在意外。 后门默然打开,从门里默默走出一人,居然也是萧文明的熟人,便是皇宫中的大太监六麻子。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008235.html 0467 御林军 六麻子同样是个大人物,贴身侍奉皇帝且不必说,就连宫里的大小事务也大多由他裁决。 因此在朝廷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位高权重的极品大臣之外,谁都得卖他几分面子。 但是在康亲王的面前,六麻子也不敢做大,赶紧上前几步,走到了王爷身边,极其熟练地磕了个头,起身说道:“王爷,杂家在这里久等了……皇上吩咐的人,您老都带齐了?” 康亲王点头道:“看,照皇兄的吩咐,人都在这儿了,还多了几个戎羌的使臣,我准备一道带进去,你要不要先向皇上通禀一声?” 如今朝廷局势紧张,就连康亲王这样的混不吝,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做事的后果,多请示、多汇报,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六麻子原本以为迎接康亲王和萧文明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没想到这两位居然又节外生枝,弄出了别样的花头。 他仔细地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皇帝吩咐的差事办下来;。 至于戎羌的使臣——等自己向皇帝回命的时候跑得快一点,提前报告一声也就可以了。 于是六麻子说道:“这几个戎羌人倒是会挑时候。咱们先不去管他们,就请王爷的护卫和爵爷的屯田兵赶紧进城吧!皇上有旨,御林军已经腾了几座营房出来,两位手下的精兵,可以到那里去驻扎。” 康亲王眉头一皱:“萧文明的人马,可以去御林军的军营驻扎。本王的护卫,还是回王府里去比较好。我将他们严格约束,严禁他们踏出王府一步也就可以了。” 谁知康亲王的提议,却被六麻子无情地拒绝了:“王爷,这是皇上的旨意,一字一句吩咐下来的,王爷还是照办的好,也不要让杂家难做……”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 皇帝其实就是对康亲王不放心,所以才让他将散落在四处的人马,以王府护卫的名义集中起来,并且和萧文明一同行动,马上赶回京城洛阳,入城之后也不准返回王府,而是另行驻扎在御林军的军营里。 这样,就完全不给康亲王反应和行动的时间。 并且还让萧文明的人马同他们一到驻扎在御林军的眼皮底下。 如此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去,康亲王的事实上就失去了康亲王本人的控制,可以说是被间接地剥夺了兵权。 康亲王脑袋不笨,当然知道皇帝的用意,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他能反抗吗? 就是想反抗,难不成真的要在这皇城根下挑旗造反吗? 就是真的“造了他娘的”,他手边的这点兵力又够什么用? 别说是引来御林军的围攻了,恐怕就是旁边萧文明的萧家军他都未必能对付得了…… “那好吧,那就请公公前头带路,我亲自安排他们到御林军的军营里住下,完事之后便回皇宫去见皇兄。” 谁知这样的要求,六麻子都没有答应。 “这点小事不用麻烦王爷了,皇上着急接见王爷和爵爷,两位还是赶紧进宫去吧!这里御林军也派了将军过来,自然会安排王爷的精兵驻扎妥当。要是有办得不合理的地方,等回过手来,王爷再回来整顿不迟。” 好家伙! 皇帝不仅要剥夺康亲王的兵权,并且还是立刻剥夺,不给他任何一点自由处置的空间和时间。 康亲王完全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鼻孔里沉沉地吭了一声:“哼!好,那就走吧!” 这时,六麻子口里的那位御林军的军官也走出了来,对面前两位团团一揖:“两位尽管放心,小将定然安排稳妥,保证不会有错。” 见了这位年轻的军官,萧文明却是眼前一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元帅的戴鸾翔的公子戴松! 原来戴公子之前建立的功勋,总算是被皇上看中了,把他调进御林军,也算是出息了。 萧文明当时是这样想的,可是事后经谋士温伯明分析,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戴松被调入御林军任职,明面上肯定是升官了,但背地里,或许皇帝对于戴鸾翔也并不放心,所以才把他的儿子从他身边调走,既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戴鸾翔对军队的掌控能力,又是在自己手边捏住了一个人质,这样的部署也算是苦心机遇了。 不过看样子,皇帝对于萧文明还是信任的。 否则,在明知道戴鸾翔、戴松父子同萧文明交好的情况下,仍旧派戴松来安排萧文明的萧家军,这在明理暗里也是一种关照,并且放出了善意的信号。 萧文明这时候虽然并没有完全想透这一层关系,但是直观的感觉还是有的,悬起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反倒来劝康亲王:“王爷,眼下形势紧迫,咱们队里还带着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就不要再和这些人多废话了,赶紧进宫去见皇上去吧!” 康亲王点点头,算是接过了萧文明递来的台阶:“好,走!” 说是这么说,但萧文明却多留了一个心眼。 因为随他而来的宋星遥,此刻正女扮男装地混杂在萧家军的队伍里面。 她现在固然是随军进了军营了,但以她的轻功,想要从军营里逃出来并不难——这个小妮子虽然江湖经验还欠缺了一点,但脑子却极其灵活,有她在外面,也算是一个接应,留了个后手。 因为走的是后门,故而进了城门之后,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大道,也不是热闹的民居,而似乎是城内的一片偏僻的小树林。 一路之上,并不见一个行人,这个僻静的所在同繁华的洛阳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萧文明刚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他扯了扯身旁温伯明的衣袖,低声说道:“温先生,这里空气太紧张了,我总觉得要出事。” “出事?现在皇上就怕出事,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不过既然要出事,咱们也没有办法,还是先小心为上,走一步看一步为好。” 萧文明刚才使用的洛阳城的后门,之所以开在那个位置,就是因为离皇宫很近,从皇宫到城外、还是从城外到皇宫,都十分方便。 因此在六麻子的带领下,萧文明和康亲王走了不多长的时间,就已来到了皇城门外。 此时六麻子派出去向皇帝交旨的人也已回来了,并且传来皇帝的圣旨:戎羌来的使臣可以进宫,并且一切仪式都可以从简,但是有一条,必须先向毅亲王的灵位行大礼。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7964516.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7008236.html 0468 拙劣 达利可汗此次入宫,就是来吊唁毅亲王类的——至少名义上他们是这么说的——因此皇帝的旨意他们没有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 在留下了十名随从,并且交出了随身佩戴的武器之后,达利可汗和他的弟弟达多,便同萧文明和康亲王一道,跟在六麻子的身后进了皇宫。 进宫之后,总算才看见有了大办丧事的味道。 几座大殿门前原本朱漆红色的柱子,全都被裹上了白布,红彤彤的灯笼也已都换上了白色的。 宫里太监、宫女、侍卫身上的服饰,要么换成了全套的素服,要么就把身上点缀的红色摘了去,或者用别的颜色的布覆盖住。 见到此情此景,又想到毅亲王英雄半世、辟祸半世,死了死了,却只有这方寸之地,还记得他的功劳,萧文明未免悲从心来,眼眶禁不住湿润了,抬头望了望素净的天空,这才勉强把眼泪收了进去。 但其实按照康亲王的性格,他就希望在他死后,有关的和无关的人大张旗鼓地祭奠他吗? 这倒也未必。 至少他的威名远播,就连戎羌的达利可汗都远道前来替他奔丧。 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更不需要那些有的、没的,只有一面之缘、半面之缘的所谓官员装腔作势地替他哭一场了。 毅亲王虽然就是个好喜庆、爱热闹的王爷,那么多没由来的人,在他坟前这么一哭丧,搞不好老亲王会被气得活过来,把这帮聒噪的家伙全都赶走…… 六麻子带着几人在蜿蜒的皇宫小道中左拐右绕,终于停在了乾清宫的门前。 他亲自进殿禀告一声之后,便又折了回来,说是皇上就在宫殿里,毅亲王的灵堂也设在其中,并传皇帝的旨意:请萧文明和康亲王先进殿去,两位戎羌使者先在门外等候。 乾清宫原本是百官朝会的场所,可现在却是空空荡荡的,环视四周,原本高高在上的龙椅被挪到了一边,空出来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灵台、一座牌位和几只素烛。 六麻子说的果然没错,皇帝就是把毅亲王的灵堂摆到了这里,并且只有皇帝才能下达这样的旨意——否则哪个不开眼的,敢把龙椅随便朝哪个方向移动分毫,那都是杀头的大罪。 再抬眼望去,乾清宫内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之外,就只剩下权倾朝野的老相国卫玉章。 除他两人之外,也就只有两个太监在旁侍应而已——他们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仿佛正在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按照规矩,萧文明正要给皇帝下跪行礼,却听皇帝说道:“你们舟车劳顿,大规矩就免了吧!但是老皇叔灵位在此,你们就给老皇叔磕个头,送他一路好走。” 话音刚落,康亲王猛然之间向上蹿了一步,整个身体都趴到在毅亲王的灵位之前,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 他说话的声音和嚎哭的声音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反正出现最多的还是“皇叔”“皇叔”的哭喊…… 康亲王现在的表演就有些太过用力了,演技略显浮夸,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就连萧文明在内——都知道康亲王和毅亲王之间的感情没那么深。 萧文明本人,都见过好几次了,康亲王占着自己是皇帝的亲弟弟,毫无理由地反对毅亲王的意见…… 也就是毅亲王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看得开,不去和他一般计较,否则要是以萧文明的脾气,非得和康亲王当场吵起来不可。 被康亲王这么一闹,原本乾清宫里悲伤肃穆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萧文明虽然对毅亲王的感情也很深,但是实在没法像康亲王那样表现得这样“悲惨”,只能在心中暗暗垂泪,走上前去跪在康亲王的侧后方,老老实实给毅亲王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萧文明其实是最恨屈膝下跪的,不要说其他上级的官僚了,就是向皇帝磕头,他都并不是很情愿。 可就毅亲王这个死了的老前辈,一个对自己多有关照的老前辈,萧文明行此大礼却是发自内心。 萧文明行礼已毕,便站起身来,可早他一刻跪下去的康亲王仍旧嚎哭不止,哭得嗓子都劈了…… 乾清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康亲王这样的演技还是不够看。 然而他的演技不怎么样,剧本确实合适的——侄子哭叔叔,并且还是亲叔叔,再怎么难过也不过分。 还是相国卫玉章老谋深算,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康王爷还请节哀,老亲王斯人已逝、不得复生,王爷还是要保重身体的为好。哭得过了,也不是好事。” 一句话,落子在一个“过”字上,一下子把康亲王本人点醒了,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过火了些,赶紧又施展起自己的演技,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拿袖子擦了擦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来的眼泪,鼻子抽泣了几下,方才说道:“皇上也请节哀,臣弟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要上圣上禀告。” “什么事情,你就说嘛!” 康亲王咽了口唾沫,湿润一下刚才嚎哭得有些干燥的喉咙:“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臣弟和萧文明来京的路上,遇到了戎羌的使者。他们说也是来给,老皇叔奔丧来的。” “嗯,这件事情朕知道了。据说你也把他们带进宫来了?这事儿你办的不能算错,但是戎羌人给皇叔奔丧,这事还得往后拖拖。朝廷里那么多的皇亲国戚、勋贵权臣还没有轮到呢,怎么就轮得到他们?待会儿让礼部先安排他们住下,如何接见处置他们,朕自然还会有别的旨意。” 康亲王却道:“皇上,这事怕是拖不得。方才传话的时候,臣弟没有说明。其实来的戎羌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达利可汗本人,随从的也是他的弟弟,一个叫达多的。” “你再说一遍!”皇帝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呵斥道。 康亲王被吓了一跳,又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听着,脸上的神色明显的严肃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早的禀报清楚?” 康亲王贵为皇帝的亲弟弟,在外人看来,离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之遥,便是天壤之别。 如果康亲王惹恼了皇帝,皇帝想要把他杀了,同诛杀别的臣子相比,最多不过程序上稍微复杂一些、舆论阻力略微大一些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不同。 因此康亲王见皇帝这样的声色俱厉,他心中也一阵发怯,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见这一兄一弟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相国卫玉章赶忙出来垫了句话:“这事萧文明也知道?你怎么说?” 萧文明可不愿意掺和这件破事儿。 但是卫玉章把话问到了面前,他又不能保持沉默。 于是萧文明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康亲王说的没有错,达利可汗是我们在半路遇到的。他们身份贵重,要是轰走了,就有伤国体;要是禀告皇上,又怕泄露了机密。所以微臣和康亲王商量,便自作主张,料想将达利可汗寥寥数人,押送在上千精兵的队伍之中,绝不会有意外,于是就将他们一路护送进京。事发紧急,臣等只能临机处置,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责罚。” 萧文明说的,倒也有他的道理。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最恰当的做法也就像萧文明所说的这样。 甚至换了个没有担当的,说不定还没有萧文明处置得那么完美呢! 然而皇帝担心的还有别的事情。 只听他冷冷问道:“那在这一路之上,达利可汗可曾同你们说过什么吗?” 康亲王从皇帝的话语中,明显感受到了危险,他不敢说话,而是偷眼瞧了瞧萧文明。 萧文明当然知道皇帝的担心什么了——不就担心在这一路之上,达利可汗和康亲王达成了什么秘密的协议,会有什么图谋不轨之举…… 因此萧文明又掂量着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跟我们讨论了一下礼仪。达利可汗说中原礼仪庄重,就怕他们不懂规矩,过来奔丧,有失礼之处。臣等说皇上乃是重心不重形的明君,你们既然肯亲自前来,礼仪上稍有不合理之处,皇上一切都可包容,除此之外便再没说什么了。本来达利可汗就不通中原话,跟他说话还要有翻译,说一句话得说个小半时辰,微臣和康亲王也懒得和他多说。” 早在从临海县出发之前,萧文明就猜到,皇帝让自己和康亲王一道行动,是有意在康王爷身边安插了一个可以牵制他的棋子。 如今看来,他一开始的想法果然没有猜错。 听萧文明这样说,皇帝也总算松了口气,并且转念一想:达利可汗的身份和自己这个中原皇帝其实是相当的,他能亲自过来奔丧,且不论背后有什么目的,至少表面上的诚意是做得很足了,而这种表面上的诚意,便给了他大旗皇帝极高的面子。 一番思索之下,皇帝倒是觉得把达利可汗晾在外面,反倒有些不太好,便询问卫玉章:“师傅,既然达利可汗来了,我们要不要立即传见他?” /77/77155/27015819.html 0469 奉旨 “这个嘛……自从老亲王推动戎羌互市以来,据说戎羌蛮夷也颇感中原教化,如今达利可汗能够亲自前来,也是他的一番孝心。皇上,老臣觉得可以传他进来。” 于是皇帝下达旨意,大太监刘麻子亲自传旨,叫站在门外的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以及兼任翻译的温伯明一道进殿来。 几句寒暄之后,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便走到毅亲王的灵位之前,深深地鞠了三躬,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神情极为肃穆。 草原上并不流行跪拜之礼,这已经是他们最高的礼仪了。 礼毕,颇通中原语言的达多王子朗声对皇帝说道:“草原上的雄鹰最敬佩咆哮山林的猛虎。老亲王年轻时候,多次率军与我戎羌大战,既是对手也是朋友。这次我兄长可汗前来,是为送上雄鹰对猛虎最后的敬意。” 这几句话说的有理有节,皇帝也十分高兴:“那就多谢可汗了,皇叔在天之灵,要是听到你这番说辞,也能含笑九泉了。” 此时此刻,毅亲王的灵堂,忽然变成了大齐和戎羌,这两个大陆之上最强大政权的外交场所,除了皇帝和可汗之外,其余人站在这里都显得有些多余。 于是皇帝便又对康亲王和萧文明说道:“好了,你们来了就好,朕也放心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好了。” 康亲王这一回在乾清宫的表演不算太成功,先是自己的拙劣演技被识破,又几乎被皇帝一顿训斥,现在耳听皇帝让他退下,他便是如蒙大赦,朝毅亲王的灵位又拜了拜,这才谢恩退下。 萧文明也忙跟着退了下去,却又被皇帝叫住了:“萧文明,你在洛阳城里也不要住别的地方,就先住到老亲王的王府里去吧。那里虽然没设着灵堂,但皇叔的英灵说不定会过来看看,也是你替朕为老皇叔守灵了。” 这个安排倒奇怪,不管毅亲王在不在,哪有住到王府里去的? 不过萧文明也不敢反对,赶紧一面答应一面退了下去。 温伯明也想跟着走人,却被自己的师傅卫玉章叫住了,要留他在这里充当翻译。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温伯明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一只脚也深深地踏进了官僚体系,也同样是身不由己,只能有些无助地留在这帝国权力的最核心。 在京城之内,四处弥漫着如此紧张的空气。 萧文明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甚至连执行的时候稍有灵活,都觉得多此一举——皇帝既然叫他去毅亲王的王府,他不敢停留,只能单人独骑出了皇宫,就往王府而去。 因为毅亲王的薨逝,京城洛阳的治安异常严格,虽然才刚刚是傍晚,皇城司和京兆尹颁布的宵禁令就已然实行了——路上早已没了行人。 众所周知,天子脚下的老百姓,政治敏锐性也是最强的。 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现在,北京城里的出租车司机给你聊世界形势,都能聊个一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突然实行如此严格的宵禁,京城里的百姓当然也感觉到了异样,然而事发突然又有皇城司的人马参与其中,百姓们也只能严格遵照命令行事。 要是敢多说半个“不”字,轻则被责骂几句,重则一顿暴打——没什么好跟你商量的。 因为没有路人的阻挡,因此萧文明这一路走得十分顺畅,不一刻,便到了毅亲王府的门前。 然而门前的一幕却让他喜出望外:只见在王府门口一片宽敞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站立了五百人马——正是萧文明再熟悉不过的萧家军了! 而带队之人,却是方才领着萧家军前去御林军军营驻扎的小将戴松。 萧家军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力量——这自不必去说——而戴松,也算是半个自家兄弟了,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可放松一些。 于是萧文明主动迎上前去,下马拱手道:“小戴将军来此有何贵干?是不是皇上又有了旨意?”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历练,戴松显得成熟了不少,虽然内心里还是一个急于建功立业的年轻军官,可至少表面上能够装出沉稳的样子来了。 只见他也十分恭敬地拱手答道:“爵爷,小将奉旨,率爵爷临海屯的屯田兵前来,并将指挥权重新交给爵爷,请爵爷清点人马。” 清点人马?大可不必。 要是少了一个半个,或者是多了一个半个,不待萧文明说话,他手下的三个头目自然会主动的向萧文明报告。 萧文明更关心的是“奉旨”两个字。 “不必了,不必了。皇上既然请小戴将军把人马交给我,那便是对我的信任,还用清点什么?倒是我想多问一句,康亲王的护卫,是不是也交还给他了?” 这话问的就有些多余了。 按照皇帝的旨意,戴松只不过是来交接人马的,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权限,但是看在萧文明和他的父亲戴鸾翔关系极其密切的份上,戴松还是压低了声音给萧文明透了个信息出来:“康亲王的人马,还在御林军中没有安排。” 戴松是聪明人,萧文明也不差,多余的话一句也不用说,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就是皇帝对于康亲王还不信任,他的王府护卫已久要待在御林军的军营里面,接受监视,这样一对比,反倒是萧文明深受皇帝信任,显得更加明显了。 于是萧文明也不多言,又拱了拱手:“那好,小戴将军现在身负重任、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挽留了,等改日我再拜会令尊戴元帅。” “那小将就先替父亲谢过了。” 说着,戴松用极其潇洒矫健的身姿翻身上马,一松胯下的骏马的缰绳,便纵马往御林军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有了萧家军,萧文明无论住在哪里都跟住在家里一样。 但是皇帝命令他入驻毅亲王府,他也只能照办。 于是他便亲自上前,轻轻扣了扣王府那紧闭的大门,原本通红的朱漆大门早就被刷上了白色的油漆,漆水还未干燥,就好像尚未冷却的毅亲王的遗体一样。 开门的是毅亲王的管家。 他和萧文明也是熟人,并且萧文明来之前,他便已经接到了宫里来的太监传达的旨意,便请萧文明入内。 毅亲王府萧文明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热热闹闹的,在朝的官员虽然一个都不见,但是毅亲王时常会请年轻时候同自己一道并肩作战的老兵进府游玩——或者喝酒聊天、或者看戏听曲,有时候还会没大没小地趴在地上同老伙计们一道斗蛐蛐…… 可如今斯人已逝,一座王府变得冷冷清清。 萧文明也不愿打破这里的静谧和安宁,见王府影壁之后有一片大空地,又见空地旁有一件颇为干净的小屋子,面对管家说道:“老王爷英灵未息,我也不便打扰,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吧。我手下的人马,也就驻扎在这道影壁之后,不知老管家意下如何?” 管家听了一怔,赶忙说道:“那可不行,爵爷是什么身份的人?这间小屋子是府里下人住的门房,怎么能让爵爷住下?府里屋子多的是,也都打扫干净了,哪一座比这里不强?” 纵使有老管家的规劝,但萧文明却是打定了主意,几番推脱之后还是按照萧文明的决定就在门房里住下。 萧家军的人马也开进了王府,并且萧文明严令就在影壁后的空地上安营扎寨,住得拥挤一点没有关系,但是王府其他的地方不能踏足一步,更不可破坏此处的一草一木。 萧家军的人马令行禁止,萧文明如何命令的,他们便如何执行。 短短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就便驻扎了下来,倒是萧文明带来的那五百匹骏马无处安置。 马像人一样,要吃草要拉屎,管理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于是老管家建议,将军马全都牵到王府后院的荒地上。 那里也是王府的范围之内,只不过老亲王不事经营,荒在那里已经好几十年了没有耕种。现在杂草丛生,反而正好可以供马匹吃喝,就是吃完了再花钱买草料也是很容易的。 人马安定妥当,老管家又说:“宫里的老公公几次三番下了旨意,要王府里的下人全都在后院住着,没有差事,不能走出一步,也不能走少了一个人。这边没人伺候,还请爵爷恕罪。” 京城里都管理的那样严格,毅亲王府当然只会更加严格,这倒也没什么好挑礼的。 萧文明点点头:“那就辛苦老管家了,你们自便吧,我这边也不用谁来伺候,吃喝柴米我们也都自己带着了。” 大齐王朝宗室的生育能力似乎都不怎么强。 先帝一共就只剩下两个儿子,毅亲王更是没有子嗣流传,原本这位老王爷一死,朝廷寻即就会取消王位、收回王府。 王府里的这些下人,大约也会如鸟兽散。 他们如今虽然被关在了王府之内,但心思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年轻的下人趁着年纪不大,拿了遣散费,自可另谋生路。但老管家这样在毅亲王身边已经侍奉了三十多年的老人,生计恐怕就没了着落。 这些时间,老管家总是忧心忡忡,这时忽然来了萧文明这么一个熟人来接管王府——或许也接管不了多久——但至少对毅亲王府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已经让他感佩莫名了。 老管家一边答应着向自己的房子退去,一边已是老泪纵横,老迈的脚步都开始哆嗦了…… (https://.bqkan8./24795_24795134/57956889.html) .bqkan8..bqkan8. /77/77155/27030441.html 0470 《国语》 此刻天已入夜,来不及架锅造饭了。 萧文明便命令手下的萧家军里的伙夫,取出随心携带的方便食品,草草加工一些出来,让兄弟们吃饱了先休息。 他自己从来和手下的兄弟吃的也是一样的,热腾腾的一碗摆在毅亲王府门房的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等温伯明回来。 月上三竿,温伯明终于也来到了毅亲王府。 萧文明听到消息赶紧迎了出去,刚要开口说话,却见温伯明朝他使了个眼色,口中喃喃说道:“萧兄,你先不要说话,后面有人跟着。” 萧文明还以为温伯明是被跟踪了,警惕地冲他身后看去,却见身后跟着的两人,居然一个就是当今皇帝,另一个则是相国卫玉章! 原来温伯明唯恐萧文明口无遮拦,当着他们二位的面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惹到了这两位的不满,那可就疑祸无穷了。 也难怪温伯明会有这样的小心——一个皇帝、一个相国——那都是站在大齐王朝权力最顶端的人物,只要一个人在场,就可以生杀予夺了,更何况是两个人。 萧文明不敢怠慢,立即将皇帝和相国领进了毅亲王府,然而在何处安顿他们二位便又成了个问题。 萧文明是临时住在王府门房里的,他自己是觉得无所谓,可要是让皇帝和宰相也在这里,那就有些委屈他们了…… 不料皇帝却抢先说道:“萧文明,你很懂事,朕心甚慰。自己住在门房,手下的弟兄也是席地而卧,没有大大咧咧的。这都很好。” 原来萧文明的所作所为就一直在皇帝的掌控之下——还没进门,皇帝便已掌握了萧文明的动态。 这也难怪——萧文明现在就在京城里面,皇帝的耳目众多,要是连这一点情况他都无法掌控的话,那恐怕皇帝的龙椅是一天都坐不稳的。 萧文明也赶忙谦逊道:“皇上谬赞了,微臣哪里懂事啊?只是在皇帝脚下,在老王爷的府邸里,实在是不敢造次罢了。就只怕在门房面圣,有些不敬。” 萧文明的回答还算得体,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门房,你既然能住,那朕当然也能坐,你进屋去吧,朕找你有话要说。” 走进屋子,皇帝刚刚坐下,就对萧文明摆放在桌子上的晚饭产生了兴趣。 他稍稍低头嗅了嗅,问道:“萧文明,这就是你的晚膳吗?闻起来倒挺香的。” 萧文明赶忙介绍起来:“这是微臣行军打仗时候,让手下弟兄们临时充饥的,是用米粉、茶末、白糖,泡了水之后,加上一点猪油,一点腌肉做成的。一开始还是从在海上航行的船员那里抄来的方子,手下的弟兄们都叫它‘油茶’。皇上要是想尝个鲜,我叫人盛一碗过来。” 皇帝的饮食,是整个帝国最为紧要的安保项目——甚至没有之一。 为了防止有人下毒,皇帝的日常菜肴都做的极其清淡,因此闻到这香味浓郁的油茶,一下子就勾起了皇帝的馋虫,再加上今天他办了一天的公务,这位至尊早已饿得 (本章未完,请翻页) 饥肠辘辘,眼前的这碗油茶就更香了。 于是皇帝点头道:“那好,你盛两晚来,正好师傅一道吃。” 不消别人动手,萧文明亲自跑到屋外亲手盛了两碗油茶,端到了皇帝和卫玉章的面前。 皇帝来得有些晚了,油茶的温度降低了许多,温吞吞的反倒恰好立即食用。 皇帝并不避嫌,直接举起碗,半饮半咽地吞了一大口,满意地夸赞道:“好香啊!”便又喝了一口。 待一下吃了半碗,才又对萧文明说道:“等你离京之前,把这油茶的方子抄一份给六麻子,让他平时在宫里备着,朕晚上办公饿了渴了,热腾腾地喝上一碗,便又可以继续批阅文章,接见大臣了。” 听了这话,卫玉章立即劝道:“皇上勤劳国是乃是江山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萧文明这油茶虽然好吃、也好喝,但毕竟是行军打仗时候用的,偶尔尚可,久不是善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圣上也需结劳啊!” 皇帝冷笑一声:“师傅说的好啊——‘打仗’?现在不就在‘打仗’吗?” 这话萧文明就听不懂了。 如今虽然毅亲王已死了,但是老王爷活着的时候,也并不负责什么具体的事务,其作用更像一根定海神针,杵在那里既不晃也不动,更不会去搅和,就能震慑白邪。 他现在虽然薨逝了,一些宵小之徒未免会蠢蠢欲动,但是短时间内,恐怕也闹不起什么大的阵仗,尤其是在皇帝如此紧张的前提之下。 萧文明正在思考皇帝刚才的话,皇帝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文明,用仿佛利剑一般生硬且犀利的口吻问道:“萧文明,朕问你,戎羌的达利可汗,是怎么知道皇叔的死讯的?” 皇帝的口吻忽然变得那样的严厉,刚才讨论油茶时候的温存荡然无存,把萧文明也吓了一跳。 而这时温伯明却在不断地给萧文明使着眼色,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萧文明——这个问题关键的很,你可要小心回答。 实际上,在来洛阳的这一路之上,萧文明就曾想到过皇帝会有此问,因此同温伯明早就作好了对答的准备,只不过这番对话居然会发生在毅亲王王府的门房里,这倒着实让他意想不到。 因此,萧文明略微调整了一下字据,仍旧能够坦然回答:“这个问题皇上不问,微臣也是要向皇上禀报的。只不过今日在皇宫里,还有康亲王在侧,微臣不好开口而已。” 于是萧文明就分析起来了——达利可汗的位置远隔千里,能够这么快的就跑到潼关底下,肯定是毅亲王薨逝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就有人向他通风报信,这样的人不多,皇帝要是有心查摆,就是一个一个地清查排除嫌疑,都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说的有理,朕在心里也默默盘算过,既知消息又能方便交通戎羌的,朕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一个人,便是大元帅戴鸾翔。“ 萧文明听了一怔,根本就来不及去想皇帝为什么会怀疑到戴鸾翔的身上,便赶忙替戴鸾翔辩白道:“这恐怕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太可能吧?皇上,戴元帅深受国恩,现在又被皇上委以重任,没由来暗通戎羌,更不会做此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事……” 萧文明还想深入地往下说,话却被皇帝打断了:“既来之、则安之,达利可汗来了,并且还算安分守己,那通风报信的事,也就不要紧了。朕还有一间要事需要过问。” 听了这话,萧文明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不由得紧张起来了,朝廷里的顶级机密被泄露了出去,并且一下子就被泄露到了戎羌那里,这已经是一桩泼天大案了,居然还是一件“小事”,那么皇帝口中的“要事”到底会紧要成什么样子? 紧要到什么样子? 紧要到皇帝谈起这件的事情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 只听皇帝字斟句酌地对说道:“萧文明,老皇叔还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有没有跟你谈起过当今皇位大统的事情?” “皇位大统?”萧文明疑惑道,“这个……这个……” 皇帝还以为萧文明是没听懂他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毅亲王可曾同你说过,当今大齐朝的皇位应当属谁?” 此言一出,萧文明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冷战。 封建王朝,关于皇位大统的话题,那是可以随便掺合的吗?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萧文明再偷眼向温伯明望去,却见他用比刚才更加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任何一丝眼神都在告诉萧文明:这个问题更要好好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不仅关系到萧文明自己的身家性命,还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朝局的发展。 萧文明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脑子在脑壳里飞快的运转,如果他的脑子是一颗中央处理器的话,现在肯定已经超频到了极致,过度的发热让他脑海中一阵眩晕,不过也总算把这个问题的答案计算出来了。 只听萧文明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皇位大统不言而喻。微臣从未听说毅亲王在我面前有半字非议,也从未听说老王爷在其他人面前说过。”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回答的已经很得体了,可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向卫玉章看去,说道:“卫师傅,那样东西拿出来,给萧文明去看看吧!” 卫玉章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萧文明。 萧文明接过一看,这本书乃是一本常见的史书,名字叫《国语》,后不过二三百页,简略地记录了上古的历史,既是一本儿童的启蒙读物,也是一册文人案台常有的书籍——不能说是十分罕见,只能说是满大街都是,花几个铜板就能买一册。 不过萧文明虽然知道有这样一本书,但从来没有读过——他忙得很,哪有工夫读书,就是偶尔看看书,看的也都是些稗官野史、笑话大全之类的,用来放松心情罢了。 不过现在卫玉章和皇帝把这本书递给他,他就是硬着脑袋也得读一读不可。 于是他翻开这本《国语》,还没读上一个字,却见一张纸条从书的夹页里掉了下来,就掉在了桌边的地上。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037639.html 0471 大火 向来十分沉稳的相国卫玉章见状,也禁不住低声惊呼道:“小心了!” 萧文明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赶忙拾起这张纸条,捧在手心里看了一眼,只见纸条上只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传位于二皇子赵希——旁边还盖着一颗蚕豆大小的朱红小印。 这一行字的意思再简单也不过了,并且表述十分直接,不可能产生任何的歧义。 萧文明又不是文盲,哪怕就是文盲,听到了这句话,也会第一时间就能弄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看了这行字的萧文明,还就不得不装成比文盲还不如的白痴,他赶忙将这条夹回了那本《国语》之中,双手哆嗦着还给了卫玉章:“皇上、相国。这纸条上的字……” 他不能说没看过——皇帝和卫玉章四个眼睛都紧紧的瞪着他呢! 因此萧文明只能说:“纸条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微臣愚钝,实在是看不懂啊!” 听了这话,皇帝面露不悦之色:“你萧文明什么时候也成这副样子了?向来是知无不言,以至于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现在却在这里装傻充楞、巧言令色!难不成是瞧不起朕吗?” 这话说得极重,萧文明吓的“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道:“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位早定,毫无悬念。这个赵希就是康亲王的本名吧?大齐的正统于他无福无分,这字条上面的话,臣自然是看不懂了。” 萧文明说完,别人还没什么表示,站立一旁的温伯明却长舒了一口气,含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萧兄平时愣愣的,可关键时候却没掉链子,这一关这样说,大约是过了吧…… 皇帝也十分欣慰:“要是满朝文武,要是都像你萧文明这么想那就好啦!” 萧文明赶忙接话道:“皇上就请宽心吧!这一张字条来历不明、查无实据,搞不好就是来混淆视听的。皇上看过算过,留着也好、扔了也罢、烧了也可以,都无所谓。就请不要放在心上了,臣也只当从未见过,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你萧文明可以不当一回事儿,可朕却不得不当一回事啊!你可知道这一本《国语》乃是老皇叔常读之书。皇叔薨逝后,这本书就摆在他的几案之上,乃是朕整理遗物的太监发现之后,这才立即递交上来的,况且……” 皇帝的话并没有说完,后来等皇帝和卫玉章走了之后,萧文明才从温伯明这里了解到——这张字条乃是先帝的手书,盖的印也是先帝批阅奏章所常用的小印,虽然比不上传国玉玺,但效力也大差不差。 并且经过卫玉章和温伯明这两师徒的鉴定,字迹的确是先帝的手迹,并且在结构不变的同时,笔锋散慢,明显是年老病危手上无力时所写的,想要造假并不容易。 由此看来,实在是没法怀疑这不是先帝的亲笔。 也难怪皇帝会这样紧张了! 因为这一贴张字条的存在,便是对他皇位合法性最大的挑战。 其实萧文明早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弄明白了,皇帝这个问题,并不是你当了皇帝所有人就会都听你的,而是所有人都听你的,你就成了皇帝。 年龄、能力、地位,包括血统,都是让别人听命于你的条件和理由。 能否登上皇位,也是一个综合考虑的结果。 说个最极端的例子,如果当年唐太宗不发动玄武门之变,李渊就是把皇位传给了太子李建成,李建成也平稳的接过了皇位,难道他就一定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吗? 李渊活着的时候,李世民都能发动政变,他老爹死了,李世民还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是话虽这么说,可皇权的权威性和排他性,就意味着皇帝必须要保持极高的纯洁性——所谓的“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就是这个意思。 至少在眼前的这位皇帝的眼里,他的皇位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 面对这么样的一个皇帝,萧文明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他就只能再说几句绝对不会错的话——也就是所谓的废话…… “皇上还请宽心,不要多想,有倒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种事情皇上越是当回事儿就越像是回事,要是不当回事,也就随风吹走了。” 萧文明的劝说当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 “不行!这件事情朕非得彻查下去不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萧文明当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因为这张莫名其妙的字条毕竟是出现在了毅亲王这里,虽然毅亲王人都已经死了,皇帝再怎么查都和他老人家无关,但是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萧文明还是希望事情不要闹大——虽然现在已经闹得很大了…… 还是给毅亲王死后多少留下一些平静吧! 萧文明还要再劝,可这时温伯明又是一阵几枚努眼,摇着头给萧文明打招呼,要他千万不要再往下说了…… 就以当今皇帝这么个敏感的性格,萧文明要是在一再地劝说,搞不好皇帝还以为萧文明也同这张条子有关,是在故意遮掩呢! 萧文明领会到了温伯明的意思,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只听皇帝又继续说道:“萧文明你别看朕身边所谓的忠臣孝子很多,可真正能用的人却没有几个。这张条子虽然在朕的手里,但是朝廷中的流言却已是满城风雨了,说什么的都有……芸芸众口,朕也不知如何防范……” 不用皇帝详细展开,萧文明都可以猜出朝野上流传的流言是怎样的了。 无非就是说当今皇帝得位不正,先皇其实是有意传位给康亲王的,证据就在毅亲王他老人家手里。 搞不好还有用心特别歹毒的,说毅亲王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掌握了皇位继承的机密,所以才会被皇帝害死。 如果真的按照传言所说的,那么当今皇帝就会成为篡夺皇位、谋害亲叔的十恶不赦的暴君! 这就相当于把皇帝架在火上烤了! 而皇帝要处置此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偏偏还不能一劳永逸地釜底抽薪、只能慢慢地抽丝剥茧。 所谓的“釜底抽薪”,那就是把康亲王给处置了——你不是说,原本皇位是康亲王的吗?把康亲王弄死了,皇位失去了继承的竞争者,那这张字条上写的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这反而会给被人留下口实:你这个皇帝,果然得位不正! 而抽丝剥茧,就是要一点点、一滴滴地将所有线索查明,证明这张字条纯熟子虚乌有,纯粹是有人别有用心! 想要把这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办个铁板一块,谈何容易! 因此皇帝叹了口气:“唉!别看朕身边口口声声的正人君子、忠臣良将不少,但是可以倚重的人不多。这回朕千里迢迢把你从江南招过来,就是为了处理此事的。” 的确如此。 朝野上下同几方面都有瓜葛和交集,又处于基本中立的状态,并且还远离朝廷核心,不会受到波及和牵连的人,恐怕普天之下就只剩下萧文明一人了。 这时的萧文明真想说几句感恩的话。 然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萧文明心里明明白白,被皇帝过于看重,往往并不是件什么好事,可他又不能拒绝…… 这时的萧文明分明感觉自己成了一头肥猪——一头死了的肥猪——被架在火炉上,前后左右地烘烤,就唯恐不能把它烤熟、烤透了。 一时冷场。 这时远处悠悠传来钟楼的声音,听声音此时已是未牌时分。 宰相卫玉章缓缓站起身来,朝皇帝拱手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还请早早回宫吧!” 皇帝点点头,倒并没有立即起身,却又吩咐萧文明:“今天朕前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旨意要带给你,不过是吹吹风而已,望你心里好自为之。不过你要记住了,朕说的一字一句,都是极其机密的,你不能向外透露半句,这一点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萧文明赶紧表态:“微臣心里明白……”又不凉不热的说了几句话,终于在一句“恭送皇上”回宫的话后,萧文明总算送走了皇帝和相国卫玉章。 送走了这两位大人物,萧文明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萧文明没有一个字不是全神贯注说的,神经高度紧张,真比打了一场大仗还累。 因此刚回到自己下榻的门房,萧文明就好像被抽光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绵绵的坐在了床榻上,没有了半点气力。 紧跟而来的温伯明倒是兴致很高,笑着说道:“萧兄,你这下可算是一步登天了!皇上和师傅都要委你以重任,这么轻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恩宠,满朝文武可谓绝无仅有了!” 萧文明自嘲着冷笑一声:“温先生,这是说什么话?你当我想要吗?眼下形势这么紧张,处处危机四伏、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皇帝的这份恩宠,我宁可不要。宁可就留在临海屯里安安心心地种田做生意,何必来冒这个险呢?” (本章完) /77/77155/27060236.html 0472 线索 这个不像是萧兄说的话,温伯明含笑道:“以萧兄的脾气,那应该是会做出一番火中取栗之举的,搞不好能趁乱谋夺自己的利益呢!” “什么‘火中取栗’?我看是引火烧身吧!我现在想什么?想的是如何就能抽身而退!也不知温先生有没有好主意?” 话说到这里,温伯明才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萧兄,自从你和康亲王一道进京那一刻,火势就已经在你身边蔓延了,别说是抽身而走了,就是隔岸观火,都已经不可能了!大火已烧过来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把火灭了?要我看,与其被火烧死,那还真不如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来他一个趁火打劫!“ 第二天一早,大火果然就烧过来了。 萧文明一肚子的心事,半梦半醒地睡了半夜,刚张开眼睛,就有六麻子带着圣旨过来找萧文明。 旨意十分含糊,也并非用书面写成,而是一句口谕,要萧文明彻查毅亲王书中纸条的来历。 并且还是单独办案,不能同任何有司衙门合办。 “这怕是不合适吧?”萧文明说道,“洛阳城里那么多的司法衙门,哪一个都比我有权限,哪一个都比我有根基。我这么个小小的江南的屯田所的千户,凭什么查这桩泼天大案?”萧文明对六麻子说道。 六麻子笑道:“皇上天资英明,今天下旨的时候留了余地,爵爷不会听不出来吧?” “哦?此话怎讲,还请公公赐教。” 六麻子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先垫了一句话:“我要是说了,爵爷可别往外传哦!” 见萧文明点头答应后,六麻这才说道:“皇上的旨意不是只叫爵爷彻查吗?却没说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出来,余下的话,就不用杂家往下说了吧?” 这话什么意思,萧文明当然知道,但他还是准备装一装傻:“说是这么说,可万一皇上说我办事不利,敷衍旨意那怎么办?” “不会的。”六麻子拍着胸脯说道,“皇上交办的事儿,不管大小,能有一半办下来就不错了。要是皇上的旨意每条每句都能条条落实的话,那早就天下太平了!” “哦?”萧文明笑道,“原来诸位老公公,平时就是这样议论皇上的啊……” 听了这话,六麻心头一紧,赶忙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爵爷……” 六麻子刚才的话,往小了说那叫玩忽职守,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也不怪他会这样紧张了。 “麻公公放心!咱们也就私下里说说,就我这么芝麻绿豆的官,在京城这汪洋大海里也就是个小螺蛳,扔到水里能翻起什么浪?皇上这么器重我,我也是诚惶诚恐,就怕把这件事情办砸了。就是万一办成了,就怕皇上还会有什么重任下来,我可承受不起啊!还是多谢麻公公指教了!” 话说到这里,不仅到位了,并且是过于到位了。 六麻子不敢接话,萧文明也没法往下说。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相依而别,萧文明又送了他几样稀奇的西洋玩意儿,这才送走了六麻子。 刚送走了这位掌权太监,萧文明便找来温伯明商量——萧文明是真没有想到,皇帝所谓的唯以重任,居然是让他办理毅亲王书中纸条的这件大案件! 这可真是个难题啊! “那六麻子说的好听——糊弄当今皇上?当今皇上是个怎样的人?这么大的案子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吗?” 温伯明淡淡笑道:“萧兄,我昨天说火中取栗,你看这栗子不是给你送来了吗?要是把这件案子办下来,那皇上心中又得给萧兄大大地记上一笔!” “火中取栗?哪有那么容易,栗子我是看到了,可这火也太大太猛了,搞不好我刚把手伸出去,栗子没取到,反倒把手给烧掉了……”???.81??.??m 听了这话,温伯明的表情才又严肃起来:“萧兄所言不虚,我们在洛阳城里没有根基,遗书一案,又诡谲难测,确实难以查办,还需要小心分析。” 萧文明绕着屋子转了两圈,越走越是烦躁:“我就搞不明白了,这张字条到底是哪里来的?当今皇帝继位都那么多年了,压根就不可能凭着一张纸条就动摇他的皇位,但是字条在手又不能不查,纯粹是给人心里添堵!” 说着,萧文明又在屋里转了两圈,居然埋怨起死了的毅亲王来了:“老王爷呀老王爷!这张纸条就算是先帝给你的,这么些年,你把它扔了就是了,还留在身边干什么?这玩意儿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更没听别人说起过。你把它烧了也好、扯了也好,哪怕是用来擦屁股,谁能知道?偏偏走了走了,还留下这么个麻烦给活人……” 萧文明的牢骚刚发一半,忽听温伯明幽幽说道:“萧兄,我有个怀疑,你说这张字条是不是真的出于先帝的手笔呢?” 萧文明眉头一皱:“温先生昨天不是说了吗?这张字条上的笔迹的确是先帝的,并且难以造假,应该是真的先帝的手笔没有错。” 谈到这个话题,温伯明的脸色变得铁青:“萧兄,昨天那几句话并非我的本意,只是真说出口又无人相信,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有话我就但说无妨了。” “什么话,温先生只管说。” 温伯明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同这份遗书相同的情况,我曾经也见到过一回……” 萧文明听了眼前一亮:“是吗?温先生曾经见过同样的笔记吗?那就好办了。” 温伯明又摇摇头:“我说的是情不同而理同。说起来,上回见到这种事情,还同萧兄你有直接的关系呢!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嗯?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然有了,当年萧兄不也被一份伪书,搞得焦头烂额吗?” 原来温伯明所说的,就是萧文明刚刚穿越过来搞定的第一场危机。 那一场危机里,后来被证实是白炎教徒的徐世约拿了一张假的借条,想要强占萧文明的临海屯的土地,最后却是被温伯明在酒席上识破的。 而识破的方法,并不是看字迹的真伪,而是从情理上推断出来的——那张借条字迹无误,找不出什么瑕疵,然而其中的内容,纰漏之处却不少,所以才会被温饱识破。 “温先生的意思我懂了,意思就是说这张字条也是假的?难不成又与白炎教有关?” 温伯明也不敢把话说死了:“我没说这张纸条就是假的,但是……也真不到哪里去……至于白炎教……天下能人异士很多,也未必只有白炎教的人有能力伪造遗书。” 虽然温伯明什么都不敢确定,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纠结于这一张字条是真是假,没有太大的意义,关键是要查明:这张字条为什么会突然加到了毅亲王的书里面? 根据萧文明对毅亲王的了解,这位老亲王算是把朝廷大局给看得通透了,做事张弛有度、游刃有余,按理说是不会保留这一张要了命的字条的。 并且看他平时对皇帝和康亲王的态度——一边是极为尊敬,一边是极为不屑,也完全没有两头下注的倾向。 那么就存在一个很大的可能性,那就是这张字条,并不是毅亲王放在书里的,而是有人偷偷夹带在里面的。 那可就难办了! 毅亲王的这一本《国语》,平时就摆在他的案头,能接触到的人并不少。家里那么多下人且不必说,偏偏老王爷生前还是个极其好客的,府里三教九流的人出入来往的不少,翻开书页、放上纸条、合上书页,又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做完了,能够完成这个动作的人也同样不在少数。 “难不成要把天下能够进入老王爷书房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排查一遍吗?”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太耗时间了,并且随着毅亲王的薨逝,那些曾经出入过他书房的老弟兄,也都已流落到全国各地去了,再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找回来,不知要耗多少时多少功夫。 并且在这过程中变数极大,很难确保将,所有的人一一找齐,并且也极有可能发生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件,那么线索又要中断了……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如排查的事情先做起来吧……也不知圣上让我查办案件,给了我多少权利,可别我去查某个人,却被他堵了回去,却拿他没有办法。……那就丢脸了。” 温伯明摇摇头:“萧兄不要急嘛,其实也不要那么大张旗鼓地查。你想想,除了这份遗书以外,眼前还有另一件诡异的事情,要是将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 听了这话,萧文明豁然开朗:“温先生说的,可是王爷薨逝的机密,异常泄露给戎羌的事情?” “没错!”温伯明异常坚定地说道,“难道萧兄不觉得吗?遗书和泄密两起案件,作案都十分简单,前者只要派个人在书中暗藏纸条而已;后者也只要派一个人,跑到戎羌送张纸条罢了,都不用兴师动众,也不用长期谋划,却都能搞得满城风雨,甚至可能动摇整个大齐朝的根基,手段可谓又毒辣、又精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铁血小千户更新,0472线索免费阅读。 /77/77155/27120462.html 0473 抓人 “天下有这样心机的人并不多,温先生觉得会是谁呢?” “这还不忙,需要抽丝剥茧的慢慢分析,但是泄露机密和夹藏字条,能够同时办下这两件事情的人,怕是就呼之欲出了吧?” 既能够接触并且转送毅亲王薨逝这样的核心机密,又有办法接触到老王爷的遗物,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萧文明和温伯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六麻子! 大太监——刘麻子! “但是把局势搞乱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是一个好问题,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也是一个必须要询问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牵涉到犯罪的动机,而要彻查案子,动机可能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了。 特别是对于六麻子这个人,他虽然是个死太监,但却同大齐朝整个政治体制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只有朝局稳定,他才能够从中取利;要是朝局不稳或者发生了内乱,那他一个太监——除了侍候皇帝的本事以外,没有其他的资本——虽说不至于当场败亡,但是要恢复到现在的权势,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查办这种案件,从来都不需要人赃俱获——我只要怀疑你,你只要有让我怀疑的地方,那就是你的罪过,先把它拿住了再慢慢审问。 审问的时候,跟你也没什么客气的,反正就是一顿拷打,把你打服了,招供了自然是最好;要是三刑五典之下还是能咬牙撑住,那就是算我办了错案了,跟你说声“对不起”也就得了。 这一套办案的法子的确残酷,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朝廷怀疑到了六马子身上,可以对他使用各种刑法;可有朝一日,萧文明被怀疑了,一样会有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行吧,那就动手吧! 反正是六麻子自己带来的圣旨,要萧文明查办此案,并且权利给的还不小,那就抓他吧——不抓他,就有人来抓萧文明了。 “不过要抓六麻子,还是得跟上头打声招呼吧?” “稳妥起见,是该打声招呼……”温伯明沉思道,“六麻子就在皇上身边,要是直接跟皇上说,就怕走漏风声,要不我去跟师傅说一声?” “跟卫相国说一句吗?也不知相国大人管不管得到六麻子身上……” 萧文明的置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中国古代的朝廷体制,除了皇帝在名利上可以统领全局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各有各的权限,哪怕是宰相,名义上是外廷的首脑群臣的领袖,但是也没有办法把手伸到内朝里去,管不到后宫里的事儿。 当然了,例外也是有的。 而卫玉章正是这个例外。 帝师的身份给了他可以向皇帝的个人生活提出建议的权利。 温伯明亲自去宰相府走了一趟,去的时候,用的是学生拜会老师的名义——顺理成章、名正言顺,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 而等他回来的时候,果然带来了卫玉章的首肯,可以把六麻子捉起来问一问,但是不能在皇宫,以免惊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动了圣驾。 三日之内,皇帝会派六麻子过来到萧文明暂住的毅亲王府传旨,到时候就可以拿住六麻子了。 卫玉章办事雷厉风行,根本就用不了三天。 第二天六麻子便又过来向萧文明传旨,传来的旨意倒不是十分重要,也就是让萧文明明日进宫一趟。 这个旨意并不重要、也不机密,若是放在平时,随便叫一个小太监过来说一声就可以了,可今天皇帝偏偏叫了大太监六麻子过来,显出明显的不同寻常。 而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意图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就是为了给萧文明抓住六麻子创造有利机会。 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该动手就动手吧! 只不过六麻子这人腿脚的确勤快,他一早就来到了毅亲王府,萧文明该有的准备还都没有准备好…… 因此间六麻子传完旨意刚要离开,萧文明赶紧出言挽留:“麻公公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呢!” “哦?什么事?” “就是昨天说的事,皇上喝了我的油茶说好,还说要把方子抄走。今天正巧,不如我就赶紧动笔把方子默出来,也好让六公公带去。” 这倒的确是个事。 照顾皇帝的起居原本就是六麻子的本职工作,那天晚上回来,皇帝也的确提过油茶一嘴,说是宫里可以时时备下当夜宵使用。 “那好。”六麻子回道,“既是万岁爷要的,那我们做奴婢的不能怠慢了,就请爵爷把方子抄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萧文明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跑出了屋子,说是去取配方去,实际上则是部署捉六麻子的事情。 虽然毅亲王府现在算是萧文明的临时地盘,但是在京城里捉六麻子这样的大人物,还是要尽可能地小心机密,不能出半点纰漏。 再加上六麻子就在门房的屋子里,更没法大张旗鼓地部署抓捕行动,萧文明只能一个个招来得力的兄弟个别部署。 这么一来,萧文明出了屋子,一时半刻就回不来了,等得留在门房里的六麻子直着急。 六麻子这位总管太监,在宫里除了皇帝以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从来都是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 等了萧文明小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忍不住埋怨道:“爵爷,方子你抄完了吗?” 萧文明在门外回答:“还没呢!这东西看起来容易,做好吃了却难,每一样原料加工都要讲究火候,要是抄的不详细了,做出来不是那个味儿,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得了?” 这时的六麻子似乎感到了一丝危险,又或者他并没有感受到,只是忽然觉得再待在毅亲王府里,恐怕会出以外。 因此再也顾不得萧文明的面子了,六麻子一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 萧文明就在门外,见了心中着急,赶忙一把把他拖住了:“麻公公,你急什么?我马上就抄完了……” “不必了吧。看样子这油茶不好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光靠抄方子是做不出来的。等杂家回去,从御膳房里选两个机灵的,派到爵爷这里来好好学学,学不会不准回去,保准能让皇上满意。” 六麻子不愧是宫里的大主管,这样的安排天衣无缝,萧文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一下子就愣住了。 然而这么一愣,偏就给了六麻子脱身的机会。 他用力一甩衣袖,挣脱了萧文明的手,迈开腿就往毅亲王府门外跑去。 爱巧不巧,萧文明就一直住在王府的门房里,距离王府大门不过咫尺之遥,六麻子虽然是个太监、被割了卵子,激素水平不高,身体也不怎么强健,但看样子他平时没少锻炼身体,腿脚居然不慢,眨眼间已经冲出了门房。 不过他的腿脚再快也没有。 因为这时萧文明已经安排妥了,萧家军的弟兄就堵在毅亲王府门口,六麻子还未出那扇被涂黑了的朱漆大门半步,便已被萧家军的兄弟们给死死压住了。 萧文明急匆匆追了上去,见到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说起了风凉话:“麻子公公你这又是何必呢?您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皇上不过让我问句话,你就这么跑的跟龟孙子似的……传出去,叫您老将来怎么还在朝廷里混?” 萧文明这几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只要是有点身份的人,被他这么一说,都得羞愧难忍,甚至直接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毕竟脸面还是重要的,在官场上混,混的还不是自己的这张脸吗? 不过太监就不一样了。 中国历朝历代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宦官专权? 除了官僚监察体制本身不是很严格之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太监是不要脸的,他们连卵子都割了,都断子绝孙了,都被开除出宗族了,身前身后的名声都可以不管用,干出来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了底线。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六麻子也是一样,毅亲王府可不是在偏僻的地方,而就是在京城洛阳的闹市之区,他被按在王府门口,就已经很丢脸了,朝廷里有他这样的地位,或者甚至是有所不及的,无论如何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伸张的为好。 可六麻子却不怕,扯着嗓子就喊:“来人呐!救命啊!救命啊!杂家是皇上的恶人,你无端锁拿,该当何罪?” 这六麻子嗓门又响又破,一时之间他的嚷嚷声引来了无数围观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不知道六麻子的真实身份,但并不影响他们过来看热闹…… 听这公鸭嗓子,就是皇宫里的老太监,太监当街挨打,这倒也是一段奇闻,可不是寻常就能看见的,值得停下脚步来,好好瞧一瞧这番热闹。 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六麻子反而起劲了。 大约这种“人来疯”的精神,也是他能够在宫里混出名堂的重要原因。 只听他继续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杂家也是在皇上面前办差的,就这么当街把杂家打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 (本章完) /77/77155/27120463.html 0474 皇城司 只可惜太监的名气在民间一直就不咋样,他这么声嘶力竭地喊,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支持,反倒有几个平日里被太监欺负过的百姓,喝起了倒彩:“揍他!揍他!揍死这个死太监!” 于是乎,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越搞越大——就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城里的名角在这里搭台唱戏呢! 要是碰到寻常的官员,见自己在洛阳城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搞不好就怂了。 然而萧文明却不一样,他原本就是大齐朝这一潭死水般的官场里的一条鲶鱼,可以什么人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六麻子亲自传旨,皇帝给了他查办大案要案的权利。 这就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于是萧文明从容走到六麻子身边,抬脚踢了踢这个被按在地上的太监:“我说麻公公,你这又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何必搞得这样不体面?你可弄清楚了,搞成现在这幅样子,可是你弄出来的,责任可不在我萧文明!”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六麻子说愣了。 原本他这么撒泼打滚地把事情搞大,就是想把水搅浑了,然而来一个浑水摸鱼,到时皇帝追究起来,也能来个各打五十大板。 可没想到萧文明压根就不想趟浑水,始终就站在干岸上,看水涨水落,那六麻子再这么胡搅蛮缠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给别人看热闹罢了。 这时的六麻子有一丝的后悔,因为搅浑了的水,可没那么容易就会澄清起来,就好像聚拢的那么多百姓,哪有那么容易就驱散了? 偏偏就有那么容易! 忽见有人齐声高呼:“皇城司办事,闲杂人等一律闪开!” 这话只喊了一声,围观的百姓便立即做鸟兽散,好像在人群里扔了一颗臭鸡蛋,又好像在蚂蚁堆里泼了一碗热开水。 皇城司。 这个称号对于萧文明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虽然从来没跟皇城司的人打过交道,但处处都流传这皇城司的传说。 都说皇城司虽然隶属于御林军,却是皇帝亲自掌握的一支力量,按照类比的话,大约相当于真实历史上的明朝的锦衣卫,算是一伙御用的特务。 中国历朝历代,凡是这种人都是最不好得罪的。 他们忽然插手此事,萧文明固然还不明其背后的原因,但也是心头一紧。 不过六麻子似乎同他们的交情不错,一听皇城司来了,就仿佛来了搭救他的人,扯着嗓子大喊:“皇城司的弟兄来了?快救我!是我!我是六总管,我是麻公公!” 六麻子长了一脸的麻子,最恨别人在他面前称一个“麻”字了——可是到了这生死关头,六麻子什么忌讳也不讲了。 他见萧文明一个愣神,便又说道:“爵爷,皇城司的人都来了,可不是你放肆的时候!放了我,杂家就当你同我开了个玩笑,可好?” 萧文明却忙不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地给自己打气:“什么黄城司、绿城司的?我这是在奉旨做事,别人管不着!” “好大的口气!”忽有一人身着锦袍,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对萧文明说道,“在皇城司面前这样说话,你是第一个!如此口无遮拦,成何体统?” 只见此人人高马大、身材魁梧,长得也十分英武,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你是什么人?也在皇城司内任职吗?”萧文明问道。 那人不卑不亢、双目直视,朗声回答道:“末将便是皇城司千户冯海峰,你可是临海屯千户钦封信义郎萧文明?” 萧文明尚未搭话,被按在地上的六麻子却说道:“萧爵爷,这位千户,便是锦衣卫的主事,也是皇上亲封的爵位,如今已是侯爵!他都来了,你不怕吗?”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来抓我的。” 话虽这么说,但萧文明肯定是怕的——或者说害怕谈不上,但是忌惮还是有一些的。 而冯海峰对于自己皇城司的威力,也是颇有信心,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萧爵爷,我皇城司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我当千户的自己心里有数。都说我们是陷害忠良、无恶不做之辈。这话说的有对有错,我也从不辩白,只是萧爵爷的底细我多少知道一些,要是落到我皇城司手里,狠狠地查办下去,恐怕爵爷也未必冰清玉洁吧?” 冯海峰这话说的有理。 萧文明怎么可能冰清玉洁呢?他属于是“虱多了不痒”,并且“狠狠”查起来,连定个死罪都有富裕。 像皇城司这样的魔头,在萧文明现在实力还不够的情况下,他应该是能不惹就不惹的,但是六麻子身上的确有极大的嫌疑,并且看他现在的表现——表现得这样的着急,恐怕嫌疑已经是越来越大了! 要是现在就放跑了他,保不齐他回去就会“毁尸灭迹”,把原本可能就剩下不多的证据一举销毁,那萧文明就彻底成了诬告别人的罪人了! 因此看样子,皇城司是非要顶下不可了。 但是在这皇城根脚下,就是要顶,也不能像萧文明之前在江南道、在苏州府那样的硬顶,还是要讲究先礼而后兵。 “冯千户说的对,不过我也是奉旨办事,就是要请这位麻公公回去问话。皇城司虽然厉害,但也是替皇上办差的,你我都一样,又何必为难呢?” “哦?萧爵爷说是奉了圣旨,可有凭据?也好让末将一观。” 萧文明回答道:“我奉的是皇上的口谕,传口欲的就是这位麻公公,冯大人想问,自然可以去问他。” 冯海峰还未开口询问,仍旧被摁在地上的六麻子,赶紧鸣冤叫屈起来了:“冯大人可别信他的,他是在矫诏……不,他是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当然不能说萧文明是在“矫诏”了,查办伪书一案的确是皇上的差事,并且还真的是六麻子一句一句地交代给萧文明听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谁曾想萧文明这么快就怀疑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六麻子某种意义上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对于六麻子的指控,萧文明一笑了之:“冯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你说在这天子脚下,皇上近在眼前,我一个小小的千户,芝麻绿豆大的官,怎么可能假传圣旨?撒这样的谎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的逻辑十分顺畅,可冯海峰居然没有听自己。 只听冯海峰信誓旦旦地说道:“末将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不敢说查无遗漏,但是经验还是有一些的。爵爷说六公公传旨要捉拿自己,这明显就不合常理嘛!” “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是麻公公传旨让我办案,我才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萧文明刚想解释其中的逻辑,却听温伯明在自己耳边低语道:“萧兄就不必多费口舌了。这个姓冯的既然能够掌管皇城司,又岂会是不明事理之辈?他分明就是想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皇城司便能居中裁断,算计还是挺精明的!萧兄还要留心注意啊!” 经温伯明这么一提醒,萧文明立即就回过神来了。 他也不再同冯海峰多争辩,直截了当地说道:“麻公公说我是在假传圣旨,那也是他的一面之词。冯大人想要调查清楚也很简单,请只见皇上去就可以了,眼下我还有审案,审的是泼天大案,冯大人这边就少赔了!” 说着,萧文明便命令萧家军的兄弟,立刻把六麻子押会毅亲王府里去。 只要拿住了六麻子,再把王府大门一关,那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到了萧文明手里! “不行!”冯海峰用毫不容置疑商量的口气说道,“没有这种规矩!我皇城司办事,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六公公,我要立刻护送回宫,一切由皇上发落!” “我本来就是要把他交回皇宫去的,只不过在之前,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他。” “皇城司素来办理钦案要犯,当然知道办案的门道。这世间折磨人的方法千千万万,严刑拷打之下,就是铁一般的汉子,都得被刨下三斤铁锈出来。到时候什么话不肯说?叫你唱出来都行!” 眼看着萧文明正要往王府里拖人,冯海峰顿时沉不住气了,立即高声喝道:“弟兄们,要是在我皇城司面前把六公公拿走了,我皇城司今后在京城里还如何办事?给我把人抢回来!” 萧文明原本以为突然杀出来的皇城司,不过是跟自己怄几口气、斗几句嘴而已,根本就到不了动刀动枪的地步,尤其是在京城之中、皇帝眼前,更是完全没有必要。 然而偏就是为了六麻子这个“死太监”,皇城司的冯海峰,还真的要跟萧文明大大出手了! 并且他手下的兄弟们还真就听他的命令,刹那间便有几十个皇城司的兄弟挺身上前,他们虽然还没有抽出佩刀,但是手却都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本章完) /77/77155/27132907.html 0478 死太监跑了 方才冯海峰说的并没有错。 皇城司办事从来就没有人胆敢阻拦,因此皇城司的兵丁速来娇贵,他们装备齐整、衣着光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但是表面功夫肯定是做到家了。 并且皇城司的职权极大,就是当街杀人也未必是什么大事! 有了冯海峰的命令,他们压根就不去考虑你萧家军是怎样的战斗力,一拥而上,就想要把六麻子抢在手里。 萧家军没有准备,四五个压着六麻子的弟兄,顿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死死抓着六麻子的手脚,并没有让他被抢走。 萧文明一看就急了。 他也不是什么怕事的人,打了他的兄弟就跟打他本人一样,立即下令道:“正经把咱们弟兄拉出来,是我萧家军在京城里扬名的时候了!”已是做好了同皇城司大打一架的准备了。 眼看事情越弄越大,还是温伯明保持了冷静,他虽然没有直接反驳萧文明的命令,但也做了修整:“叫一百弟兄出来就行了,人多了吓着他们……” 萧家军都是吃萧文明的饭长大的,别说是面对的皇城司,就是面对的是皇帝本人,他们都不会有半点含糊。 于是只见一百萧家军的兄弟,推开毅亲王府的大门,从内鱼贯而出,齐刷刷站到了皇城司兵丁的面前。 皇城司冯海峰乃是主管搜集情报、办理案件的,对萧文明也颇有耳闻,不可能不知道萧家军的厉害。 因此见到萧家军这样的态势,他也唯恐这支出了名的战斗力强悍的军队,真的就在萧文明的命令下大打出手——能不能平息事态尚不好说,自己手下这些皇城司的人马,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因为皇城司的战斗力有几斤几两,冯海峰自己也不清楚,对付江洋大盗问题不大,可要比起在战场上同戎羌、倭寇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萧家军,可就难说了啊! 萧文明其实也并不想同皇城司交手,不过是拉出人马来吓吓他们罢了,便约束着手下的弟兄,不要轻举妄动。 冯海峰也有相同的想法,然而他对皇城司的掌控能力,可就不如萧文明对萧家军的掌控力那么强了。 并且皇城司的这些兵丁也都不是善茬。 他们原本都是京城里的一些富贵子弟,有的还是勋贵家的纨绔,进入皇城司算是父兄长辈给他们谋的一个还算光鲜的差事——毕竟是在皇上面前当差嘛! 正因为此,原本他们心里就带着傲气,而皇城司在京城里向来说一不二,没人敢反对,更把他们养成了“皇上老大我老二”的心态,甚至有时还会对一些大臣出言不逊,—当然了老相国卫玉章这样的权臣除外。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大臣们害怕他们,可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们本人,而是害怕他们所属的这支皇城司的力量,害怕的是皇帝对于皇城司的倚重。 只可惜这些兵丁往往会把其中的因果关系给搞乱了。 因此见到居然有人马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这些皇城司的兵丁,立即就恼怒起来,污言秽语地就像萧家军劈头盖脸的骂过去。 洛阳的官话同江南的软语颇有不同,但是骂人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的子弟兵,那也不是能吃亏的主,一听别人骂开了,怎能服气?也操着家乡的口音,同样朝着对面骂过去。 于是这两方人马就在毅亲王府门口的闹市破口大骂,光凭这一点,要是被皇帝或者是宰相知道了,就要好好责罚他们一番。 两队官兵泼妇一般地当街开骂……并且一边还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皇城司……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观,刚才被驱赶走了的老百姓,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场面,又纷纷聚拢了过来,并且其中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这里说一句那里说一句,撺掇着两边越吵越凶。 但是这两边的人闹出的乱子还远不止于此。 也不知是哪位骂的狠了,又不知是哪位挨不住面子了,忽然就忘记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伸手一把扯住对面一个人的衣领子,挥去拳头就朝那人脸上打去。 一直到最后你萧文明都没有查明白,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但是这也不重要了。 总而言之,就是两边的人马从口舌之争开始,终于动了手扭打成了一团。 为了捉六麻子的事情就和皇城司起冲突,萧文明大人是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打都打了,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打赢! 萧文明更加不可能下令收兵,那这样不就相当于投降了吗?不就相当于怕了皇城司了吗? 要知道自打萧家军成军以来,战场上也吃过亏、也中过计,但就是没有主动撤退! 冯海峰这边的心态也差不多——皇城司是京城里的地头蛇,就是打输了那也不能泄气,否则今后还有谁怕皇城司?还怎么拿人办案? 于是乎,你来我往,两边的人马打成一团,谁都不肯饶过对方。 不过好在他们倒也没有完全打红眼——打归打,但都只是拔拳头而已,并没有用上棍棒,更加不会拔刀拔剑了。 打架也算是一种轻步兵战术,论起这方面萧文明的萧家军可从来不输人,再加上他们人本身就比皇城司的多,几个回合交手下来,皇城司已经是节节败退。 然而这些纨绔子弟的心气尚在,虽然挨了打,但也不会就此投降。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京城里的有司衙门也不敢怠慢。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洛阳府衙门里的衙役便围了上来,然而看着两方的身份和气势,他们也不敢贸然插手,就连劝一句的话都不说,只是远远的站着,仿佛一队并不尽职的裁判…… 双方斗殴还在持续,似乎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会停下。 然而一个人一句话,便彻底终结了这一场难得一见的殴斗。 只见宋星遥颠着步子走到萧文明身边,在他耳边耳语道:“我说萧大人,你们在这打什么呢?你也不看看那个叫什么六麻子的人现在跑到哪儿去了?” 宋星遥这话对萧文明而言宛如醍醐灌顶。 萧文明在这里和皇城司的人大打出手,是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捉六麻子吗?要是这死太监跑了,还打个什么劲儿? 然而前方的场面乱作一团,萧文明透过层层的人堆,也着实没法看清六麻子的去向,只知道刚才压着他的地面,现在早就被双方的人踩了不知几十脚,要是六麻子这个瘦弱的老太监被踩了那么多脚在身上,怕是现在就散了架了吧…… 不过六毛子这么激灵,他非但没有被踩中,反而趁乱跑了。 萧文明大惊失色:“什么?跑了?他跑哪去了?可别跑进宫去了吧?宋二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你又没问我……” 萧文明可没工夫在这节骨眼上同宋星遥胡搅蛮缠:“宋二小姐,你一定看见他去哪儿了吧?赶紧带我去抓啊!要是真被他跑回了皇宫,那可就不好办了!” 宋星遥虽然刁蛮任性一些,但是大道理还是懂的,尤其是他最服气的姑苏大侠林丹枫,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耳提面命,要他万事一定要听萧文明的吩咐,不能任性。 因此临到大事她也不敢含糊,说了几句“抓到了六麻子,你一定得好好谢谢我”之类的话之后,还是带着萧文明去追捕六麻子去了。 皇城司这边,萧文明当然是懒得多搭理了,根本就来不及下令手下的弟兄停止攻击,就二话不说带着身边三十来个弟兄,跟在宋星遥的身后,便去追击逮捕六麻子。 宋星遥对洛阳城里的地形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因为她做过一段时间的游侠,轻功又极为高强,走起路来飞檐走壁,就算六麻子仗着熟悉地形,不断地在巷子里乱走乱窜,可宋星遥依旧对他的行动了若指掌,哪有半点从她手中脱逃的可能性? 萧文明一行人在京城的小巷里穿梭了一阵,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京城洛阳的城市布局并不同于苏州,甚至同素有“南京”之称的金陵城大不相同,因在建成之时便早有规划,所以洛阳城内的路径,无一例外全都被设计建造得横平竖直,就是为了朝廷能够迅速调集兵力,从而掌控住京城的局势。 因此在这一座规划有秩的城池内,找到这样一处偏僻不起眼的小院子,其实也并不太容易。 不过以六马子首席总管太监的身份,忽然跑到这种小院里,也着实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这六麻子果然就在这里?”萧文明问宋星遥道。 “当然就在这里,还能有错?”宋星遥把脖子一痒,“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吗?” 宋星遥的脾气就是这样,萧文明也是怕了她了,只能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这六麻子不回宫,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77/77155/27145277.html 0479 人间惨剧 “来这里干什么?你在这儿瞎猜也猜不出来啊,进去抓住他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 听了宋星遥的话,萧文明当即就命令手下的萧家军的兄弟们,把面前的这扇大门给砸开,同时又派人绕着这间小院子走一圈,看看有什么后门、暗门、侧门之类的,要立即控制起来,防止有人从门里溜走。 这时皇城司的千户冯海峰也到了。 萧文明都走了,他还留在毅亲王府门口没有任何意义,便赶忙率领着皇城司的兵丁也跟着跑了过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 见萧文明忽然跑到了这里,冯海峰眉头一皱:“萧大人,你在此作甚?” “我在这里捉六麻子啊!怎么?冯大人不相信吗?待我砸开了这扇门,便把六麻子给你提出来!你要是不同意,那也没关系,咱们再打一架就行了!” 刚才在毅亲王府门口打的这一架,皇城司可谓吃了大亏——要不是萧家军手下留情,就他们那些纨绔子弟早就被打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因此这一次冯海峰再也不敢阻拦,任由萧文明带着手下动手砸开小院的院门。 这只不过是一间小院的木门,又不是京城洛阳的玄武门,攻破这扇门并没有什么难度,萧家军只不过稍费气力,便将此门砸了个稀巴烂,兄弟们从门里鱼贯而入。 却见这间院子却是别有洞天,门脸虽小,但内径极大,前院后院、两层屋舍,一眼望去光,目测就能有二三十间屋子。 萧文明不知道六麻子藏身在哪里,没有办法,那就只有来个瓮中捉鳖,逐屋逐屋地搜索,把在屋子里的人一个不剩全都提出来,聚集在院子正中的空地上。 没想到这间小院子里居然藏了不少人,拢共加起来有二三十人之多,并且奇怪的是,这里毫无例外全都是女子,没有一个男人。 这些女子毕竟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一见有官军进来吵架,就被吓得浑身哆哆嗦嗦,一副全无主见的样子,这样反倒便于审理。 于是萧文明便从这群人里挑出个年纪略大一些的老妈子问道:“官府办事。我问你,麻公公人在哪里?你可知道?” 那老妈子早就被吓破了胆,还怎么敢欺瞒萧文明? 她一张嘴刚要回答,却见从小院的正门闯进了一队萧家军,他们倒也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押解了三个人——两个年轻的一个年老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 而那个年老的、不男不女的家伙,便是萧文明要搜寻的大太监六麻子。 一问才知道,就是萧文明刚才的部署发挥了作用,这几个萧家军的兄弟是在院子的后门,把六麻子和另外两个人堵住的,并且不敢怠慢,立即押着他们过来见萧文明。 见捉住了六麻子,萧文明当然是喜出望外,可这时冯海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安,只是这人心机颇深、城府极厚、演技也不差——至少比康亲王强多了——他的这个小表情一闪即逝,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捕捉到。 萧文明也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六麻子身上:“我说麻公公,我就问你几句话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这么一跑,没罪的人也变得好像有罪了。你说,要不是做贼心虚,跑这么快做什么?对吧?” 萧文明这话厉害,相当于就直接把六麻子定了罪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古代的刑法制度可不像现在那样人性化,刑讯逼供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是给他来个有罪推定了? 不过看样子六麻子也不是什么无辜的人,听萧文明这么说,他居然并没有表示反对,反倒向萧文明讨起饶来了,只不过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就是讨饶的口气,也并不怎么中听。 “萧爵爷,今天杂家落到了你的手里,无话可说。但是所有的罪,都是杂家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你不要株连太广。” “哪有那么严重?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过是有几句话要问而已,麻公公老实回话,我自然不会动粗,我可不是皇城司,不会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我且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觉得有冤屈,应该向皇上申冤才对,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如果这时候,萧文明直接讯问六麻子的罪行的话,说不定能够少很多麻烦。 偏偏萧文明的性格就是个不能吃亏的,刚才冯海峰说了他两句,他总要逮个机会说回来。 被指桑骂槐的说了一句的皇城司的冯海峰,果然就耐不住性子了,抢先说道:“六公公,真是说你什么好呢!你刚才要是直接回宫,这小院子里的事情,我多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却被萧爵爷查到了,叫我如何包容得了?” 这几句话,萧文明越听越是奇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冯大人,麻公公居然不肯说,那不如你说来听听吧。” 冯海峰摇摇头,闭口不言。 这时却又是温伯明介绍道:“萧兄,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处小院怕就是,太监私底下置办的外宅吧?”???.81??.??m 一听“外宅”这两个字,萧文明瞬间就搞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六麻子私底下在皇宫外的自己的家啊! 按道理,太监是专门伺候皇帝和他的后妃的,本身没有任何人身权利可言,甚至都不被视为一个人——至少是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家庭呢? 但是人性那是不可能被压抑住的,尤其是像六麻子这样的掌权太监,在皇帝面前抬不起头,在文官面前受尽了白眼,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在别处找补。 而这一处院子,便是六麻子置办在皇宫外的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被视为一个正常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这一处小院里的土皇帝,才能对他的心理有所补偿。 这种行为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都是能够被理解的。 但是封建王朝的法律,向来只考虑统治者的利益,而从来不会顾及什么人性。 于是萧文明便低声问温伯明:“温先生,六麻子这么做,合乎大齐的法度吗?” 温伯明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合法,听说宫里有太监同宫女结为夫妻,被称为‘对食’——虽然有其名而无其实。但是只要被皇上知道,轻则杖责、重则杀头,前朝都是有过案例的。不过像六公公这样,似乎应该罪加一等,究竟如何裁判?我就不太知道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肯定是一项罪过,并且是一项板上钉钉的罪过。 中国古代讲究法先王之言,大齐朝想必差也差不多,几位先帝都判过的案子,就是当今皇上都没法推翻。 于是萧文明便对冯海峰说道:“冯大人精通刑典,不知道麻公公这一项算不算是罪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问一下这个案子,冯大人总是不会反对的吧?” 要是放在半个时辰之前,冯海峰就是不反对也要反对一下——毕竟皇城司的人从来不和别人讲道理。 但是他们道理不讲,实力却是要讲的。 他们转眼前就刚刚在萧家军手下吃了亏,又怎么敢和萧文明再对着干? 难道再打一架不成? 再打也是输啊! 并且输了也不占理,这又是何苦呢? 萧文明原以为冯海峰默不作声,默认萧文明的话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可没想到这位皇城司的主事,居然又爆出了一个惊天猛料。 “六公公,你私设外宅的事,既然已经事发,回头皇上定然会问起。那么有几句话,我还得先跟你通通气。”说着冯海峰用手指点了点与六麻子一起被擒的那一对年轻男女,问道,“公公,这个男的是不是你的侄儿?现在已经过继给你,成了你的儿子?而这个女子就是你从乡下买来,当做你妻子的?我说的可对?” 六麻子听到这话,浑身上下一麻,眼睛瞪得像两个大铃铛:“怎么?冯大人什么都知道吗?” 这时的冯海峰应该是十分得意的,毕竟六麻子这样的大太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算是个不小的成就。 可现在的冯海峰却是面无表情:“我当然知道了!不光公公知道的,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公公不知道,我也知道……” “什……什么事?”皇城司居然这样神通广大,也着实出乎六麻子的预料,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唉!末将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罢了!我就直说了吧!公公的侄儿同你的妻子私通,已有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了!不知公公可曾发现过蛛丝马迹?”冯海峰面色铁青,不怒自威,这时候才让旁人看出他是一个令人胆寒的特务头子! 这话是真的把六麻子给惊住了。 看冯海峰满脸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话——他现在说谎话也没有半点作用! 那么一旦冯海峰所说的字字落实的话,那无异于是一桩人间惨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铁血小千户更新,0479人间惨剧免费阅读。 /77/77155/27172210.html 0480 破鼓万人捶 六麻子已经是个太监了,已经不是个完整的人了,可是为了追求一点心理上的满足,冒了巨大的风险,给自己安置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家庭。 可到头来自己家里却,搞出了这样的丑事,也不知六麻子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半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冯海峰的话,彻底让六麻子这个饱经风霜,阅人无数的老太监破了防了…… 他原本公鸭般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就不怎么悦耳动听,现在加上声嘶力竭的哭腔,更是听的人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仿佛就被鸡爪子挠着胸口似的难受:“冯大人,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冯海峰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就在今天之前,六麻子还是宫里的掌权太监,就算是掌管皇城司的冯海峰,也不敢轻易得罪六麻子。 他私养外宅这样的大案子,除非皇帝亲自下旨,否则皇城司也不敢轻易插手啊! 皇城司虽然跋扈,但跋扈要看对象——对老百姓,当然可以跋扈不讲道理,但对有权有势的贵人他们敢吗? 可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整件事情都被萧文明给捅破了,并且根据萧文明的说法,六麻子还更犯了更大的罪行,那就干脆破鼓万人锤,再给他踩上一只就好了。 事后萧文明想来,冯海峰这个做法也是有够狠毒的,对于这种人可非得防着一手不可…… 因此萧文明说道:“冯大人,我刚才已经说了,有几个重要的问题要问麻公公,你想在旁边旁听吗?不过我劝你一句,要不是皇上有旨,这几个问题我也不想问,劝你也不要多听,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话就是萧文明不说,冯海峰也心知肚明:“那就多谢爵爷关照了。不过今日爵爷的人马同我皇城司发生冲突,皇上日后必然过问。与其让皇上过问,不如我这就进宫去把事情说明。那末将就失陪告辞了!有得罪处还请爵爷能够包含。” 冯海峰果然办事麻利。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之间就带着皇城司的兵丁离开了此处。 冯海峰和他的皇城司走是走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会再回来,因此萧文明赶紧利用这段时间的空窗期,抓紧时间把六麻子及相关人等立即押回了毅亲王府,这样才能安心办案。 好在萧文明这回带来的人并不少,执行这样的任务并不太难,不过片刻工夫,便将六麻子的外宅再次重新搜索了一遍,确保没有漏人,这才将全部三十来个女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太监,全都给押了回去。 毅亲王府并不小,安置这几个人难度不大,并且这些人的重要性也不强,萧文明随手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张俊,便专心致志地对付六麻子了。 跟六麻子问话,照例是在毅亲王府的门房之内。 只是对付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太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一路之上,六麻子似乎是把前因后果给讲明白了,自己也从情绪崩溃中解放了出来…… 萧文明还没问他呢,六麻子便抢先开口反问:“萧爵爷,杂家犯了错、有了罪,总算是被你知道了!应当如何处置,不知你可有主意?”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没想到六麻子招供得这么快,倒也爽快…… “那么你犯了什么错?具体说说。” “什么错?当然是四舍外宅的事情了。还有能什么?” 私设外宅? 萧文明可不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捉六麻子的。 这件事情往大了说,那是破坏祖宗的惩罚;往小了说,也不过是生活不检点,不守规矩而已,并且是后宫的事,皇帝的家事。 因此如何裁决惩罚,都只在皇帝的一句话而已,虽然罪过同样也不算小,但是六麻子单独把这件事情提出来,的确是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了。 萧文明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捉住了六麻子,甚至不惜得罪皇城司,哪可能被他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糊弄过去? “麻公公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耍小心眼了!为了外宅的事情来捉你?我可没这闲工夫!并且你的外宅是如何暴露的,你也不妨回头想想。还不是你听我说要处置你——还没说是什么罪过呢——就吓得失了方寸,匆匆忙忙跑回宅子里去,想要潜逃走人……如果真是一点点小罪过的话,你何必怕成这副样子?你当我是傻吗?” 萧文明自以为自己这几句话说的很厉害,可没想到丝毫没有镇住六麻子。 只听他“哼”地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萧爵爷想得这样通透,不愧是皇上看得中的人才!听爵爷的意思,杂家犯了什么法、出过什么错,爵爷都已经了如指掌了!既然如此何必再来问我呢?尽管向皇上报告就行了。” 对于六麻子的罪行,萧文明现在不过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已,还需要进行小心的论证。 而这个论证才刚刚开了个头罢了,没有任何的人证或者物证,皇帝的旨意、相国的意思也不过是让萧文明拿住六麻子问一问话而已,也没有明确的要给他定罪的意思。 萧文明今天早些时候的想法,也不过是扣住六麻子,吓唬他一下,看看能不能摸出几条线索出来,若是能够一查就查明了六麻子的罪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其实,在内心里,他也是留着一些余地的。 可是六麻子的心理素质一般,反应太过强烈了,很难让人不认为他是罪有应得,更是把皇城司也引来了,甚至连六麻子最隐秘的外宅都暴露了。 这下可好,萧文明不查也得查了,并且还非得把他的罪名落实了不可——否则他今天闹出那么大的麻烦,把六麻子和冯海峰这两个官位不高可权力不小的人物得罪到了死处,那么将来他们二位要是反过手来,还有萧文明的好果子吃吗? 因此萧文明不敢有半点放松,声色俱厉地说道:“好你个麻公公!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问你,毅亲王老王爷的死讯,这怎么就传到戎羌人那边去的?” “巧了,萧爵爷就这话说对了。皇上正为这事着急呢,你不知道,杂家又怎么可能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六麻子神态沉静如水,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那么老王爷平常读的《国语》里,那一张乱七八糟的纸条,又是谁偷偷摸摸放进去的?” “这件事情杂家也不知道。”六麻子依旧十分淡定地说道。 他会矢口否认,并没有出乎萧文明的意料——毕竟这都是杀头的罪过,哪有这么容易就招了供了? “麻公公你就省点力气吧!这两件案子我已托人跟老相国说过了,既能第一时间接触到老王爷薨逝的机密,又能接到整理王爷遗物这桩差事的人,满朝上下恐怕只有你麻公公一个人了!不是你做下的,还能有谁?” 刚才的恐吓没有产生作用,萧文明现在的案情分析,同样没有吓倒六麻子。 “萧爵爷这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恐怕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吧?” 证据,萧文明当然是不会有的——要是真被他掌握了什么真凭实据,那还用在这里跟六麻子多废话? 直接拿着证据去找皇帝不就行了吗? 但是也不能因为没有证据,就把萧文明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推断全都推翻了,现在不就是在找证据的阶段吗? 因此萧文明丝毫没有退让,针锋相对地说道:“麻公公又何须如此,你就如实招供了吧!你口风紧,虽然没个卵子,确实是条汉子,我也佩服你!可你外宅里的那些人,怕就是没有公公这样的骨气了!我要是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话,就比如说你的侄子和老婆,那公公你可就被动了啊!” 这样的话依旧没有吓住六麻子:“爵爷想问就尽管去问。不过我也有言在先,这两个贱人,没了人伦、失了人心,就是说出什么话来,那也都是诬告!一个字也不能信!” 六麻子果然厉害,这一番交锋下来,萧文明没有问出任何确凿的消息。 说实话,这番斗嘴,萧文明其实是输了。 然而总体上,萧文明今天却是大获全胜,毕竟大太监六麻子被自己扣住了,就算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结果来,那么还可以再接着问,晚上也可以继续问,给他来一个疲劳战术。 因此萧文明的淡定丝毫不比六麻子差。 “麻公公,咱们都别着急,你今天也别走了,先留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话!咱们有话慢慢说嘛!”m.81??.??m “哼!杂家可没闲工夫在这儿陪你耗着。皇上还要咱家伺候呢,我要见皇上!” “哈哈哈!”萧文明大笑道,“麻公公倒是忠诚不二啊!只可惜以皇上的性格,先不谈理通外国、泄露机密、窥伺大统这样的大罪过,光是设了外宅这样的一件小事,就能轻饶了你吗?公公还想接着在皇上面前侍候?简直就是做梦!”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铁血小千户更新,0480破鼓万人捶免费阅读。 /77/77155/27237762.html 0481 你出息了 萧文明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就数着最后说的两句话威力最大,一下子就把六麻子给镇住了——他最大的靠山,可不就是皇帝本人吗? 麻公公平时掌握着宫里的大权,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就算没有萧文明提出来的这两桩大案,光凭他平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恐怕就会不得好死。 此刻的六麻子在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行了,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而萧文明也没有察觉到他心态的细微变化,依旧认为他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老顽固,甚至自己对他的有罪推定是否正确,都禁不住给自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暂时将六麻子关押在门房旁边的一间小屋之内,又派人严加看管,萧文明便找来温伯明商量。 温伯明其实刚才一直就在门旁边的窗外偷听,对于萧文明和六麻子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萧兄,这六麻子果然不好对付,想要让他开口可不容易……” “可不是嘛!这话还用你温先生说?咱们原本怀疑他就没有证据,现在他就是不开口,那咱们岂不成了诬告了?” 温伯明说道:“萧兄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六麻子难以对付,可他身边的人就没他的本事了。他这边问不出话来,自可以从他身边的人那里下手。” 萧文明颔首道:“那也只能如此了。六麻子私设外宅,那想必出入宅子里见不得人的不少,搞不好就同这两桩大案有关,又说不准被宅子里的人看见了,那也是个间接证据吧……” 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事不宜迟,萧文明立即就命令胡宇将六麻子那老婆和侄子两个人提过来。 这两人是同六麻子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从他们两人处下手,肯定不会有错的。 可惜这两人虽然同六麻子亲近,却一点也没有学会六麻子的骨气和城府。 他老婆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乡下女人,自不必去说,还有他那个所谓的侄子,更是一脸的倒霉相,刚进屋萧文明还没说话呢,他就颓然跪倒在地上,想要说几句讨饶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文明看到这种窝囊废,心里就打不住的生气,迈步走到那人身前,阴沉着脸开口就问:“你就是麻公公的侄子吗?看你这厮身无长物,要是没有麻公公资助,你能在京城洛阳里住上房子、吃上饭,能够立足吗?” 这窝囊废似乎从萧文明的话语当中揣测出了些什么东西,立即大骂道:“这死太监不是好人,平时作恶多端,我正要告发他!” 可是未待他说完,萧文明就粗暴地将他的话打断了:“你放屁!这天下有一万个人可以告发他,偏偏你就不可以!你吃他的、喝他的,和他的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告发他不算,还给他戴了绿帽子,本爵爷平素就最看不惯你这种混账东西!” 说着萧文明抬起脚,便将这窝囊废一脚踹倒在了地上,还忍不住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 就这样还不解 (本章未完,请翻页) 气,他又叫来在门外站着的胡宇:“老子看这厮不顺眼,你给我狠狠打他一顿!” 萧家军素来的要求就是对百姓秋毫无犯,无缘无故打人的事情,别的军队做的出来,萧家军可做不出来。 作为军中小头目的胡宇,更是从来没有接到过萧文明这样的命令,不禁疑惑道:“打人?少爷,你让我怎么打?” “你小子怎么打人都不知道了吗?随你怎么打,只要不打死就可以了!” “好嘞!” 听了这吩咐,胡宇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抬起沙波大的拳头,劈头盖脸就向那窝囊废的身上招呼过去。 胡宇的拳头是怎样的威力? 他原本就身强体壮,又跟着宋星遥和林丹枫学了些精干而实用的功夫,拳头上的威力比起寻常武林人士丝毫不占下风。 而那窝囊废原本身子就弱,被胡宇拳头这么一阵招呼,三两下就被打倒在了地上,一开始还能哭爹喊娘地叫唤,到后来连叫喊的气力都没有了…… 瞧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胡宇反而着了急:“少爷,没想到这次这么不吃打……才被我打了几拳了就不行了。少爷不是还要问他话吗?被我打坏了,没法说话了,少爷可别怪我……” 萧文明原本就不打算从这个窝囊废嘴里能够掏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因此满不在乎地说道:“打坏了就打坏了,全无所谓!” 说罢,萧文明又扭头转向六麻子的妻子兼那窝囊废的姘头,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问那女子道:“你看我像是好人?还是像是坏人?” 那女子早就被吓傻了,哆嗦地不知应当如何回答,想来想去还是说道:“大人是好人,是天大的好人!” 这话当然言不由衷。 对于别人且不必说,可对于这个女子,萧文明却是坏人中的坏人。 先不论,是何原因吧,萧文明就是毁掉她这个避风港的最大的凶手,如果没有萧文明,虽然委身于一个太监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是好歹也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对于一个乡下女子而言,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这女子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但是最朴素的价值观还是有的,他这句话明显就是出于违心。 萧文明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谎话揭穿了:“什么好人?我当然是恶人!你看我打你的姘头,就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你也别当我就不打女人了,得罪了我的,不管是男是女,我照打不误!看你的身子还比不过你的姘头,就怕三拳两脚砸下去,把你给当场活活打死了!” 那女子被吓得浑身哆嗦,眼里的泪水喷涌一般的向外冒:“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要我饶你?倒也不难!就是这六麻子犯的滔天大罪,我正要问问明白。他自己都已经招供了,现在就缺人证。现在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你是死是活就只在你一念之间了。” 这女子看样子是彻底被萧文明吓住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待萧文明问话,她便直接招供:“他……他犯什么事我都知道……他……他吃了不知哪里来的药……下面那东西又长出来了……这就是犯了大罪,每天把我折腾得不轻……大人我全招了,我全招了!” 萧文明听了这话顿时就傻了。 他自己要问的案子,分明就是泄露机密和夹藏伪书这两件军国大事,怎么莫名其妙又问出了六麻子这死太监给自己续命的案子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这女子所说的千真万确的话,那个六麻子身上又犯了一条死罪! 历朝历代,为什么宫里都使唤太监?不就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洁性嘛! 六麻子却让自己的命|根子又长了出来,先不说他有没有绿了皇帝,光是种可能性,便已是滔天的罪过了。 不过关键问题就是,男人下面那玩意儿又不是螃蟹的腿,撅了一个还能长出来,六麻下面这东西真的长得出来了——还是靠了吃药的话——那这药是何等的灵丹妙药! 简直就是医学奇迹嘛! 要是放在后世,哪怕只掌握了这种药十分之一的药效,就可以坐等发财了。 这女子是六麻子的贴身人,按理说这等惊天猛料从她嘴里爆出来比什么都确实,但是这料实在是太猛了,萧文明也不敢轻易相信。 “哦?是吗?还有这等事,那这件事情,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那女子摇摇头:“我自然知道,别人知不知道我就不晓得了……反正从没人在我面前提起过……” 这也难怪,这种事情也勉强算得上是床帏之事,怎么能和人随便议论? 不过萧文明就算不问这个女人,也有验证的办法。 于是他话锋一转,又问道:“那我再问你,近来出入你这小院的可有什么生人吗?” 女人又摇摇头:“从来没有生人出入过。” 萧文明眉头一皱,脸上又露出了凶相:“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要是有半点隐瞒便是包庇之罪,下场比你的姘头还惨!” 那女子又被萧文明给吓住了,一边大声叫着饶命,一边哭喊着不停,哭着哭着一口气顺不过来,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就这女子现在状态,萧文明也没法继续再往下问了。 虽然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却问出了六麻子的一个惊天秘密,凭借掌握的这个秘密,萧文明也可以好好惩治一下六麻子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法查实他的确是泄露机密、夹藏遗书的罪魁祸首,那至少也是罪有应得,办了他不算什么冤假错案。 “罢了!罢了!”萧文明对那咳嗽不止的女人说道,“看你也是个良家女子,一时贪图享乐这才失足遗恨。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还有什么漏了的没跟我说,等下次我再见你的时候,你一并说出来,也不算晚。” 说着,萧文明摆摆手,便让胡宇押着那一男一女各自回去关押了。 (本章完) /77/77155/27292229.html 0482 辣眼睛 始终在一边旁听的温伯明摇着扇子笑道:“萧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没想到六麻子还有这样的丑事……都说京城里头卧虎藏龙,果然不简单啊!” 现在可不是发感慨的时候。 越是重大的案情,就越是要尽快核实,以免生变。 萧文明不敢怠慢,立刻就派人将六麻子重新提了过来。 再次来到门房的六麻子也是一脸的懵逼。 他虽然没有审过案子,但是审案子的情形,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大凡提审过一个犯人之后,总要给他一些时间考虑,哪有隔着不到半个时辰,就接连不断地审问的。 难不成是萧文明又掌握了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六麻子禁不住心里打鼓,然而他依旧要装出冷静的样子:“爵爷,难不成是我的案子已经查明了吗?那咱家就是无辜的了,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放咱家回宫去吧,皇上还等着咱家伺候呢!” “不忙,不忙!”萧文明说道,“麻公公的案子我没查明,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倒是听说公公你最近可出息了,正要贺喜公公呢!”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话什么意思,公公心知肚明,比谁都清楚。你麻公公是首席太监,脑袋上当然是出息了,没想到下面一个脑袋,居然也出息了!” “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六麻子怎么可能听不懂,光听他这慌张的语气,萧文明就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萧文明冷笑一声:“嘿嘿,听说麻公公下面那玩意儿起死回生了,可真是不得了!不知皇上知道了,又会如何发落公公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六麻子这话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他赶紧改了口:“一定是听那小贱人说的吧?呸!他背着我、背着我……他们就是贱人,说的话能信吗?嘴里一个字都不要信!一个字都不能信!” “我也不想相信啊……麻公公,然而事情都说到嘴边了,不查证一下怎么行?反倒成了我玩忽职守了。听说宫里每年都有给太监查验正身的制度,宫里那些小太监哪有资格给公公你延身啊?那今天我萧文明就越俎代庖了,来给公公验明正身!” “你……你放肆!” “放肆不放肆的——也要等查明了之后再说。公公你是自己把裤子脱了,还是我派人帮你忙?” 其实这时候六麻子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觉悟。 落到了萧文明这个人手里,自己横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然而要他主动脱下裤子,把那地方给别人看,就算他六麻子这是个太监,也总还有些心理压力。 六麻子还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的时候,萧文明这边却已经等不及了。 他高喊一声“来人呐!”叫来门外站着的两个萧家军的弟兄,便吩咐他们道,“你们两个听好了,麻公公腿脚不利索,给他换条裤子。他虽然是太监,可也是皇上面前的贵人,动作可不能太粗了。弄坏了他,我唯你们是问。” 脱裤子谁不会? 但是给别人脱裤子就有些难了。 给一个死太监脱裤子,更是难上加难。 脱裤子的时候还不能弄坏了他,那就更是难比登天了…… 其中的分寸要如何把握,这两个萧家军的兄弟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萧文明是个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在“不弄坏”那太监的前提下,就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萧文明这边却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在干什么呢?还不把麻公公的裤子给我脱了!总不见得这还要我亲自动手?” 一听萧文明下达了这样明确的命令,这两个兄弟终于不再犹豫,上前把六麻子按倒在了桌子上,伸手就要解他的裤腰带。 六麻子当然是要奋力挣扎的。 可是他的挣扎没有任何用处。 他原本一个割了卵子的太监,就没有多大的力气,按住他的又是身高马大、身强体壮的萧家军的士兵,并且两人配合的十分娴熟,只在眨眼间便将六麻子的裤子脱了下来。 萧文明匆匆看了一眼六麻子的裤裆,便赶紧把眼神移开了——这时他的表情,大概和“地铁、老人、手机”的世界名画里的表现差不多。 老实说,那玩意儿原本就很辣眼睛,被割了的就更加辣眼睛了,偏偏割了以后又长出来一截,那就辣眼睛到了极致。 重庆火锅在他面前都得叫声“大哥”。 原来那女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六麻子下面那玩意儿还真的就长出来了些,大概有两根指头粗细、半寸长。 可说是长出来吧,又没有完全长出来。 因为长出来的玩意儿也就是一块肉瘤,该有的器官全都没有,该有的功能自然也不会有,且不说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就是尿尿都没有口子…… 萧文明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可萧家军的兄弟却被这一幕吓住了,惊呼道:“少爷、少爷,这太监下面怎么会有?嘿,还有三根毛呢!” “得了,得了!你们仨别再恶心了,让麻公公把裤子穿上去吧!” 那两个弟兄得令,仿佛手上沾了什么污秽的物一样,赶紧撒开了手。 六麻子如蒙大赦,拼了命地把脱到了膝盖的裤子重新提了上来。 眼见为实。 萧文明这回总算是把这件了不得的事情亲眼证实了,虽然回去得好好洗洗眼睛,但毕竟是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他感慨着对狼狈不堪的六麻子说道:“麻公公,你这又是何苦呢?如果不说你是太监的问题,你都已经是位居人臣了,何必再搞着这有的没的?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 让他如此丢脸,六麻子心中已经是气愤已极:“萧文明,你少跟我在这说风凉话!你……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不管是饱汉子还是饿汉子,这样的丑闻被查实了,并且要是被告到皇帝那里去,那么不由分说,压根就不用交付有司衙门审判定罪,直接就会被拖出去砍了、烧了、埋了…… 一套程序保证做得顺畅流利,保准你尸骨无存! 毕竟这种宫闱丑闻是万万不能流传出去的,否则叫皇帝每天上朝、接见大臣时候,都顶着一张泛绿的脸吗? 所以萧文明说道:“麻公公这话说的当然有理,不过这道理你别跟我说,你跟皇上去说去啊!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岂不是吃的更饱了?” 这话说到了极致,顿时把六麻堵了个哑口无言。 正说话间,张俊推门而入,对萧文明说道:“皇城司的那个冯海峰,现在正在外头求见少爷。少爷要不要见他?” “这家伙动作倒快,这才多少时间,就一来一去打了个来回了。” 不过他也来的正好。 “出了首席太监长了卵子出来这种天大的丑闻,萧文明也不好一个人藏着掖着,总得找个垫背的,一道来承担责任。” 于是萧文明回答道:“那你叫姓冯的一个人过来,一个旁人都不允许带着。” 张俊答应一声,便出门了,回来时则带来了冯海峰的话,说是“一个人进来,碍难从命”。 “你就跟姓冯的说,这里出了大案子了,他皇城司的主事不来看就是失职。不过他失职是他的事,爱来不来!我既不拦着,也不会求着让他进来。” 张俊把萧文明的话带到了冯海峰的耳朵里,还真让这家伙犹豫起来了。 虽说在皇城根里、在天子脚下,胆敢扣押他皇城司的主事未免匪夷所思。 但萧文明可是个办事不守规矩的家伙,难保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合规矩事情——一个人进王府,的确有些危险。 然而萧文明的要求却是言之凿凿,不容置疑:难不成冯海峰一去一回,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就真的像萧文明之前所说的那样,在六麻子的身上,果然就查出了一件惊天大案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两难的问题,冯海峰左思右想,终于决定还是冒一冒险,一咬牙、一跺脚,真就单枪匹马走进了毅亲王府。 转弯进了门房,出现在冯海峰面前的是志得意满的萧文明、淡然微笑的温和明,以及满脸惊恐之色的六麻子。 冯海峰不愧是干特务起家的,一看到眼前的这个场面,就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他刚要开口询问,这时却是萧文明主动通报了情况。 只是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萧文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斟酌着词汇,把事情讲明白了。 这下就连见多识广的冯海峰都惊呆住了,盲问六麻子:“六公公,萧爵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六麻子垂头丧气,并没有回答冯海峰的话。 单从六麻子的态度上,冯海峰就已经猜了个八九分,然而不能眼见为实,他毕竟不敢相信:“爵爷说的实在是匪夷所思,末将也不敢相信啊!” “不敢相信,那你就亲眼看一看吧!”说着,萧文明又命令那两个萧家军的兄弟,第二次把六麻子的裤子给剥了…… /77/77155/27336753.html 0483 黑衣蒙面人 这一回不同刚才,六麻子的气焰已经彻底被打消掉了,失魂落魄宛若木头人一般,任凭那两个兄弟的摆布,将自己最隐秘的一部分,毫无遮掩的展示到了众人面前。 再一次展示…… 见到此情此景,冯海峰终于相信了,也彻底惊呆住了,好半晌都说不出半句话,忽然长叹一声:“也不知公公你吃了什么药,居然弄出这副样子!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何苦呢?” 相同的话,六马子也是第二次听见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萧文明说道:“冯大人,我说这位麻公公的确犯了大罪,如今你总相信了吧?你说应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这样的一个六麻子,的确是一道难题。 这或许是冯海峰执掌皇城司以来,遇到的最难的一道难题,不过幸好为了应付这道难题,他也早有预案。 那就是俗称的“踢皮球”。 只不过六麻子这颗皮球,踢到队友脚边,就连队友都不敢去接球、停球,那就只能踢到教练那里去了。 “如此大案,我小小一个皇城司,怎敢做主?还是应当立即交由皇上论处。原本末将回到王府,便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要将六公公提回皇宫的。如今正好,皇上也在宫里,一切只有等圣上裁断。” 要把六麻子提去见皇帝,这正好也是萧文明所盼望的,只要把它交到皇帝那里去,就能够当着皇帝的面,继续逼问他同那两桩大案之间的关系。 如今六麻子失魂落魄,真是一个诱供逼供的好机会。 除此之外,现在的六麻子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除了交给皇帝处置以外,任何人都接受不下。 冯海峰的提议萧文明当然赞同,但他也有一个条件:就是押送六马子,他萧文明也要参与其中,皇城司毕竟还是难以令人相信。 萧文明的要求,冯海峰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实际上他也感受到了六麻子这个烫手山芋的温度,更不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于是他想也不想,便立刻答应下来。 于是萧文明点起十名萧家军里精干的弟兄,会同冯海峰带来的十名皇城司的兵丁,并且以防万一就连武林高手宋星遥都叫在了身边——一同执行将六麻子押送进皇宫,这个简单还有困难的任务。 说简单那是真的简单。 毅亲王府地处京城洛阳的闹市,距离皇宫不过咫尺之遥——走得快些,一袋烟的功夫就能走到了;就是走得再磨磨蹭蹭,也最多不过一顿饭的时间。 并且押送的还是六麻子——这是个既没有武功,也没有体力的老太监——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中途逃跑。 现而今他犯了那么大的罪,就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押送的条件这样有利还不算完,近来京城紧张的局势,甚至又帮了萧文明和冯海峰一把。 原来皇帝早在好几天之前,就下达了宵禁的命令,至今没有解除,现在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城里的钟鼓楼传来悠扬的钟声,早早地提醒着进城里的居民赶紧回家休息,不要在外面乱跑。 因此,从毅亲王府到皇宫的这一路上,不见半个行人,更没人过来惹事生非,似乎一路太平无事,不会有半分的差池。 街道之上,静谧无声,除了几只聒噪的雀鸟还在发出鸣叫之外,就只剩下萧文明和冯海峰一行二十余人,靴子踏着地面发出的脚步声而已。 然而做到如此的安静,萧文明却依旧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果然,宋星遥忽然走到萧文明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就是不对劲,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要出事……” 这是宋星遥作为一名武林高手,以及一个曾经闯荡过江湖的女侠的直觉。 她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确实的威胁——却也无法表述出来,这也体现了她的局限性——武功虽强,但境界依旧不高…… 试想要是把宋星遥换成林丹枫或者杨妙真其中一人的话,他们恐怕早就已经对危险,做出了自己有效的应对了,而宋星遥还只能在这里瞎猜。 不过猜也猜不了太久了。 一行人绕过一个街口,忽见一人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就拦在路当中。 一个打头的皇城司的兵丁高声呵斥道:“来者何人?没瞧见是皇城司在办事吗?好狗不挡道,还不给我闪开!” 话音已落,然而那黑衣人却是岿然不动,身形不摇不晃,就仿佛一块黑色的顽石。 那皇城司的兵丁见状愤怒,抽出腰间的佩刀,就准备将那黑衣人赶走。 然而萧文明却分明感受到了危险,高声阻止道:“且慢动手!”总算是救了这个皇城司弟兄一命。 这时冯海峰也反应了过来,低声对萧文明说道:“萧大人,看来这家伙来者不善,可要小心一点!” 这话不用说,萧文明也知道,然而话音刚落,却见又一个蒙面人倏然出现在了队伍尾部——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将萧家军和皇城司的人马夹在了当中。 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并且靠吓是吓不走了,十有八九是要动手的! 但动手之前总要说几句话,查明他们的来意吧?就算没法问明来意,多少也要通报一下姓名吧…… 于是萧文明和冯海峰两人交头接耳了两句,便并排上前,走到打头那黑衣人的面前,由冯海峰出面说话道:“前面这位兄弟,现在皇城司正在办案,你要有何冤屈,等今日之后再来皇城司衙门找我冯海峰,可好?只是今日恕难接待,还请让开,免得动起手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冯海峰这两句话说了个“恩威并施”,然而那黑衣人似乎是完全不识相,依旧直愣愣站在萧文明和冯海峰的面前,没有移动半步。 “如此,那本官可就不客气了!” 冯海峰已然下定了决心,他现在队伍里押送的乃是六麻子这个重要人物,半路之上,可不能出半分差池! /77/77155/27378281.html 0484 执行力 眼前这个黑衣人以及他的同伴,忽然出现在这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同皇城司有积怨、或许是同萧文明有旧仇、又或者就是为了六麻子而来的——但是不管如何,是绝对不能让他干扰到自己的行动! 冯海峰的决心下得十分坚定,但终究还是晚了。 他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忽听头上一阵风起,却见一道黑影从街边一幢二层小楼上一跃而下,手中寒光粼粼,似是一把长剑、又仿佛拿了一把配刀,锋芒指处,便是六麻子的那一颗项上人头。 原来果然是来杀人灭口的! 此人动作极快,并且之前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一前一后两个黑衣人的身上,因此此人突然从空中发起突袭,大家都没有一点准备,六麻子的人头眼看就要从他的肩膀上掉下来了! 谁知正在此时萧文明队中也是一道寒光闪过,直取那黑影而去! 原来是萧文明带着的宋星遥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跃而起,堪堪挡住了那黑人的一刀。 只见黑夜之中,宋星遥手中的峨眉刺,同那黑衣人手中的兵器相碰撞,闪过一阵耀眼的火花! 火花刚刚熄灭,黑人和宋星遥这一黑一白两人的双脚也一前一后、将将落地。 而那另外两个黑衣人,则同时向萧文明等人发起了进攻。 于是这三个人,一人击头、一人击尾、一人击中间,并且用的武功路数大致相同,显然,他们的行动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冲着六麻子而来的! 不管萧文明刚才同冯海峰和他的皇城司有怎样的矛盾和纠纷,如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保住六麻子的生命安全。 因此这两人,一个命令起皇城司的兵丁,一个命令起萧家军的兄弟,一前一后,各自抵挡住一个黑衣人,而方才从屋檐上月下的那家伙,自然是由宋星遥一对一来对付。 现在的局面,是三个黑衣人对付二十来个官军,他们人数虽然不占优,但是差距也并不十分悬殊——只要武艺高强,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尤其是皇城司的人马,他们的战斗力可不像他们的外表看起来那样的光鲜。 他们虽然身体素质并不差,也多少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完全没有实战临敌的经验,几人各自为战,居然攻不下一个黑衣人…… 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便有五六个兵丁受了伤、挂了彩,其中还有一个被削去了半截手掌,疼得他满地打滚,已然成了废人。 如果说萧文明难以忍受萧家军的伤亡,是因为萧家军的兄弟是他彻底的自己人,那么冯海峰无法忍受皇城司的伤亡,则是因为皇城司的这些兵丁可并不是他的自己人…… 这些兵丁,大多是有背景、有门路的,背后是朝廷的勋贵大臣,也不是能够随便就死了伤了的。 没办法,见皇城司的兵丁十个对一个都打不过那蒙面人,冯海峰只能求助于萧文明,看他能不能施以援手。 只不过他皇城司刚刚同萧家军打过一架,不知道萧文明会不会怀恨在心…… 还好,萧文明是个识大体的人,眼下的形势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三个黑衣人都是不速之客,并且武艺高强,一不留神就要吃他们的亏,只有暂时和皇城司合作起来,才能转危为安。 并且萧文明现在也有这样的余力,因为他手下的萧家军的兄弟们,可不是寻常的朝廷军队,而是懂得鸳鸯阵,并且接受过最顶尖的武林高手教习的! 他们一对一,或者打不过那三个武功超群的蒙面黑衣人,但是以多打少,必然是胜券在握! 尤其是十个人对付一个人,任凭那厮武功如何高强,都免不了恶虎落入狼群,被围攻、啃食殆尽的命运——不过片刻功夫,一个黑衣人便已被萧家军拿下了。 萧家军有了余力,当然就可以过来帮助皇城司。 他们又费了不多的功夫,便将另一个黑衣人擒住了。 而那个正同宋星遥一对一搏杀的黑衣人,见自己的两个同伴被擒心中发虚,手上的招式也渐渐散漫,两三个回合交手下来,左肩上便挨了宋星遥峨眉刺重重的一击,峨眉刺的尖端刺入皮肤和肌肉一寸来深,顿时让他失去了战斗力。 那家伙眼看不妙,立即施展起轻功,趁着夜色重新跃上房檐。 然而轻功也是宋星遥的拿手好戏,她叫声“好小子,敢逃!” 正要跟着去追那黑衣人,却听萧文明赶忙劝阻道:“宋二小姐,穷寇莫追,咱们还有要紧事要办!” 听了这话,宋星遥这才满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至此,三个突袭而来的黑衣人,终于被萧文明等人奋力杀败了,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冯海峰却是惊魂未定。 他自己心里明白,要是今天没有跟萧文明一起行动,就光凭他皇城司的力量,恐怕这十个兄弟就会被诛杀殆尽,自己这个皇城司的主事,同样会死于非命! 而被押送的六麻子,哪怕就是不死,也会被那三个人劫走! 要是皇城司的人马,在洛阳城中、天子脚下,被来历不明的贼人全数歼灭了,那这丢人可就丢大了! 非但几十年、上百年积累下来的威风会毁于一旦,皇帝势必也会严加责罚,甚至就连皇城司的编制,都会被原地取消了。 这时冯海峰对于萧文明的感谢是由衷的:“多谢萧大人!多谢萧大人!” 萧文明却没空和他客套:“都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只是这几个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历?冯大人可否知道?” 冯海峰摇摇头:“皇城司得罪的人多,刘公公得罪的人也不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对头,萧爵爷的意见,是赶紧送六公公进宫去,还是先问一问这两个被抓住的黑衣人?” 如果这三个黑衣人真是冲着皇城司而来的,萧文明反而放心了,怕就怕他们是针对着六麻子出手的——萧文明拿住六麻子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并且能够精准地在半路伏击,这是何等样的执行能力! /77/77155/27378283.html 0485 责无旁贷 对于萧文明而言,这个人的威胁显然是要比六麻子大多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审问一下这几个人,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又或许能够审出些什么来,也免得半路再被劫了。” “有道理!” 冯海峰刚刚答应了一声,忽听萧家军的弟兄慌忙来报:“少爷,不好了!那两个家伙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 在萧家军的严加看管下,俘虏里哪怕死了一个都不同寻常,更何况是一下子就死了两个,那就更是像神话一样! 不,不是神话,简直就是鬼话! 要知道,萧家军就是俘虏了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性命看的倭寇,都没有过自杀的情况! 萧文明也不敢相信快:“快!快带我去看看!” 走近一看,果然那两个黑衣人全都直挺挺地躺在原地,口中吐着白沫,眼里泛着血丝,嘴里早就已经没了气了。 冯海峰过来一看,斩钉截铁地说道:“萧爵爷,这两人是死于中毒,一定是他们在身上暗暗藏了毒药,一看被捉了,就赶紧服毒自杀。” 这种情节,萧文明在后世的电视剧里看到过,说是有什么顶级特工,都会在自己的牙齿里藏上一包氰化物,到不得已的时候就用力咬破塑料纸包,就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干净利落、毫无痛苦地死去。 不过像这种精密藏毒高级货,就是在现代,也不是每个客户都能拥有的。 萧文明实在是不知道,在这个类似于古代中国的大齐朝,能有什么材料能做得又轻又薄并且还耐水,又或者这个毒药是藏在身上的别的什么部位,甚至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今天这一战是必死之局,所以提前就吃好了毒药…… 可能性很多,但这两个黑衣人的确是被毒死的——只有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萧文明正在关注毒药的储存方法,而冯海峰的注意力则集中在毒药本身上。 “这种毒药如此很辣,末将办案这么多年,也是从未见过……” 冯海峰没有见过,萧文明却是见过的:“冯大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其实像这样的烈性毒药,我也曾经见过一回……” 萧文明说的当然是白炎教所用过的那种毒药,中毒之人浑身发黑,药性发挥极快,乃是白炎教杀人灭口常用的物件,同今日这种毒药似乎颇有不同。 “哦?萧爵爷果然见多识广,不知道在何处见过?” 萧文明也可没空同冯海峰详细介绍:“这件事情等日后有缘我们再说吧,太阳快落山了,街上不安全,咱们还是赶紧把麻公公送进宫去,免得夜长梦多!” 萧文明的提议极有道理,冯海峰当即表示赞同,便让受了伤的皇城司的弟兄自行返回衙门疗伤,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几个兄弟会同萧家军继续往皇宫赶去。 一路上,萧文明和冯海峰也找机会问过六麻子,问这几个人他可否认识,是不是以前的仇家,趁着他倒霉的时候要过来杀他? 六麻子得罪的人可不少,想要杀他的人更是大把,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六麻子现在正是满肚子的心事,这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再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自己曾经和这三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结过仇…… 又或者这三个人,从六麻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受了别人的雇用,这才过来截杀六麻子的,这种可能也并不能排除。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当萧文明白问这一句,还是赶紧进宫去吧! 此刻宫门已经关闭,原则上禁止一切人的出路。 不过既然是“原则上”的禁止,那实际上就是允许的,只要你有正当的理由就可以了。 正当的理由多的是,皇城司的冯海峰本人就是正当的理由,他负责京城洛阳内的治安、情报等事务,又深受皇帝的信任,当然就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 于是冯海峰亲自向前用,力拍响了皇宫正门旁的一扇侧门,对门里高声大喊:“我是冯海峰,你赶紧开门!” 原本听到冯海峰的名字,皇宫里的侍卫就应该立即打开大门让他进去,甚至有可能今天当值的侍卫,原本就是皇城司的属下,就更加不会阻拦他这个顶头上司了。 然而今日却是出反常,冯海峰话音落地,宫门并没有打开,而从门里喊回了一句回话:“冯大人,皇上有旨关闭宫门,任何人等不能出入!” 冯海峰眉头一皱:“胡说!我身负圣旨,有重任在身,要立即进宫去见皇上。误了事,你担待得起码?” 然而宫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大人,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皇上刚刚下了特旨,小的们也没有办法!冯大人还请见谅,不要让小人们难做……” “呵呵。”冯海峰暗自嘀咕了一句,又高声问道,“你莫诓我!这怎么可能?我半个时辰前刚从皇上那边过来,皇上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宫门里的侍卫回答道:“就刚才,就在眨眼之前。并且圣旨的口气很严,小的们也不敢违抗,说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溜进去。” “那我问你,皇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意?” 这个问题就有些超纲了,宫里的侍卫只能回答:“小人们向来就是有旨就执行,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冯大人这么问,小的们也不知如何回答……” 这种天大的事情,宫里的侍卫怎么敢撒谎? 然而这又的确出乎反常,冯海峰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萧文明却在一旁提醒道:“冯大人,你说皇上突然下旨,是不是同那两个黑衣人有关?” 萧文明的这句话对冯海峰有如醍醐灌顶。 那三个黑衣人武功高强、目的明确,他们既然能够半路劫杀六麻子,难道就不会入宫行刺皇帝吗?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皇帝严令关闭皇宫大门、不准打开,也就情有可原了。 然而要是真的出于这个缘由,冯海峰现在就更加非得进宫去不可了! 保卫都城和皇城的安全,原本就是皇城司的本职工作,他们现在担负的搜集情报、审判案件的权利也是由此衍生而来。 特别是出了有人意欲行刺皇帝这样的大案,皇城司更是责无旁贷! /77/77155/27424994.html 0486 哪件事情? 虽然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冯海峰可不是什么好人,忠诚大臣、无辜百姓的血,他手上沾上了不少,然而在恪尽职守这一方面,他却是无话可说。 只见他又用力拍了拍宫门,冲着里面大喊:“圣上有险,我冯海峰不能等闲视之,今日非得进门去不可!你这小子做不了主,赶紧去请示你们的上司,要有半刻迟疑,惊到了圣驾,你便是杀头的罪过!” 这一句威胁,一句来自皇城司主事的威胁,终于打动了宫里的侍卫。 他们向上头请示了一下,传来了答复:“冯大人,上头说了,您要进宫去也可以,但是要按大规矩来办。” “大规矩?好,大规矩就大规矩,你们派人出来吧!” 这时宫门总算打开了一丝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从中鱼贯而出四五个人,呈半圆状将冯海峰围了起来,宫门随即又关上了。 冯海峰的动作也毫不拖沓,竟然十分麻利的把身上的衣帽一件一件的往下脱,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羞得一旁的宋星遥赶紧别过了头去。 原来所谓的“大规矩”就是入宫的时候仔细查验正身,看看身上有没有携带兵器。 这是太祖皇帝时候定下的规矩,后来天下承平已久,文官武将脱光了衣服查验,又未免有辱斯文,因此这规矩就渐渐地废弃了,已有不知多少年没有实行过了,甚至就连达利可汗这样敌国的元首入宫,也不会这样做。 然而开国皇帝如此英明,定下的制度设计总有他的道理。 而这个道理果然就在近日这突发事件的处置过程当中,体现出了他的合理性。 那几个宫里的侍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冯海峰检查了一遍,又将他随身的衣物放到一边,带来了一身宫里侍卫的新衣服请他换上,这才说声:“得罪了,就请冯大人进宫去吧!” 冯海峰低沉地“嗯”了一声,扭头对萧文明说道:“看样子爵爷不想按‘大规矩’办事,那就请等在宫门之外,稍安勿躁。等我见过皇上之后,自然有话带给爵爷。” 说着,冯海峰也不待萧文明回答,一扭头就进入了皇宫。 有句古诗说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宫了。 冯海峰进了皇宫,简直就是飞到了天上,根本就没法知道他在干什么。 萧文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然而他今天再没有耐心,也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就这样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萧文明却仿佛等了整整一夜,就是不见冯海峰出来,也不见有人给他下达任何的皇帝的旨意。 正在萧文明所有的耐心都要被消耗殆尽的时候,黑夜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这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显然是正一人正纵马向皇宫这里冲过来。 随着马蹄声的接近,萧文明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要知道这里是京城洛阳,原本城市里就禁止驻马奔驰,就是达官显贵也只能牵着马慢慢地走,更何况自从毅亲王死后,京城之内就严格执行宵禁——这都晚上了,压根就不该出现行人! 像这样骑马奔驰,也太招摇了! 并且这里还是皇宫附近的区域,更是京城治安的重中之重,到底是哪个冒失鬼,居然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还敢这样大大咧咧的? 要是在此次进京之前,萧文明眼见发生这件事情,第一印象会认为这个人必然是京城里哪位勋贵子弟或者是皇亲国戚,搞不好十有八九就是康亲王。 可此次进京之后,尤其是遇到这三个黑人之后,萧文明的警惕心被最大程度调动了起来——见到越来越近的骑士的身影,似乎也穿上穿着黑色的衣服,萧文明便愈发感到不安。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下令宋星遥:“给我把这骑马的人,捉下来!” 谁知那骑兵行动速度极快,萧文明的命令刚刚下达,得令的宋星遥的还未出手,他并已冲到了面前。 要是此刻这个骑兵不怀好意,身上藏着什么兵刃,径直向萧文明砍过来的话,那萧文明这条小命,今天就算交代了。 因此吓的就连宋星遥这个办事算不上太过靠谱的宋二小姐,都赶忙跨上一步挡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原来这骑士不是旁人,却是萧文明的熟人,正是戎羌王子达多! 但是此人的到来却一点也没让萧文明感到轻松。 达多也是个身份异常敏感之人,原本他和他哥哥达利可汗来到洛阳替毅亲王奔丧,就有些先斩后奏的意思——虽然当朝皇帝考虑到两国的关系,并没有什么苛责,并且还和达利可汗促膝长谈,显得十分和睦,但是两国的积怨在这里,想要三言两语之间就消除一切芥蒂,哪有那么容易? 因此达多这样一个敏感的人物,在这敏感的时间,骑着马在因为宵禁已经陷入沉默的街道上奔驰,并且目的地直指皇宫,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惊慌。 因此萧文明不待达多靠近,便抢先高声招呼他:“达多王子请留步,我是萧文明!” 一听是萧文明的声音,达多赶忙勒住了胯下的骏马,来了一个急刹车,将将停在萧文明的面前。 纵然他胯下的坐骑,乃是戎羌草原上极品的骏马,可这样急停的指令,依旧让骏马禁不住打了个趔趄,四蹄不安地在皇宫门前的石板地上乱踩乱踏…… “哟!怎么是萧爵爷?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大多王子。”萧文明反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大齐朝的皇宫,就跟你们达利可汗的金帐一样,可不是能够乱闯的。没事,就能接近也是不允许的。”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来皇宫办事的!” “办事?这大半夜的招你一个外邦的王子进宫?办什么事?” 达多翻身下马,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怎么?那件事情,爵爷还不知道吗?” “哪件事情?”萧文明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77/77155/27424995.html 0487 不知多少王冠落地 今天发生的事情够多了,但是似乎没有一件同他这位戎羌的王子有关。 “就是我兄长可汗遇刺的事情。怎么?朝廷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达利可汗遇刺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时候?可汗人现在怎样?受伤了没有?” “原来爵爷真的不知道啊!这不应该呀……兄长可汗遇刺的消息,我两三个时辰前就已经通报给你们朝廷了,怎么朝廷没有告诉你吗?” 这件事情萧文明不知道,说正常也不正常,说不正常也正常。 说不正常吧,萧文明不过是江南道小小一个屯田所的千户,虽然皇帝钦封了信义郎的爵位,但这样极低的爵位,在大齐朝内不能说多如牛毛吧,说一句多如狗毛,大概也大差不差了。 来京的外国首脑遇刺这样的机密,萧文明小小的一个七品武官,凭什么知道? 不告诉他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说正常吧,萧文明可是同各方面都有着密切关系的人,要不是有萧文明从中斡旋,搞不好达利可汗到洛阳来吊唁毅亲王的事情,恐怕都没法顺利办下来。 达利可汗遇刺的消息,他自然应当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皇帝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必然是要征询他的意见的。 所以说这整件事情应该是事发突然,皇帝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所以才一时忘了通知萧文明。 等局势稍微安定下来之后,将这件事情向萧文明通报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萧文明现在确实是不知道内情,得亏他在这里正巧遇到了达多王子,否则他还蒙在鼓里呢! 经达多王子这么一介绍,萧文明才弄清楚事情的由来。 原来就在今天,在戎羌使团集中居住下榻的礼部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团的鸿胪寺,有刺客突然袭击了达利可汗。 幸亏达多等人发现的早,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全部戎羌武士赶来助战,否则达利可汗非得在大齐朝的京城之内被杀了! 但饶是如此,达利可汗依旧身中七八刀,虽然受伤的部位都在手脚等处,伤口也并不很深,并没有伤及要害,达利可汗本人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身上中了那么多刀也够他一呛了…… 只可惜那几个刺客武功十分高强,对京城洛阳的路径又十分熟悉,再加上戎羌武士在出门追击的时候遇到了礼部官员的阻拦,终于让这几个刺客逃跑了,没有抓住一个活口…… 这件事情的始末,达多早就通过礼部的官员通报给朝廷了,然而等了这么老半天,朝廷却连一点答复都没有,因此达多王子才忍不住跑到皇宫里来,想要问问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听完了整件事的介绍,萧文明的脑壳一个胀得有两个那么大——这都什么事儿? 这一天发生了多少起事件! 原本萧文明更多的只是怀疑六麻子同两件泄密、伪书两件大案有关而已,可没想到竟然撞破了这个老太监在外头设了外宅的事情。 这就罢了,偏偏还问出他偷偷服药的丑闻…… 原本这还不过是宫闱密谈而已,皇帝想要压还是能够压得住的,然而就在押送六麻子的路上,遇到了黑衣蒙面人意欲行刺的案件。 如果这几个蒙面黑衣人有别的企图也就罢了,要是他们就是冲着六麻子,想要杀人灭口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就说明六麻子身上的确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又似乎同达利可汗联系在了一起。 因为在京城两个地方同时发生了刺客行刺重要人物的案件,很难不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 这让六麻子一案,变得愈发的扑朔迷离。 然而现在看来,什么六麻子的、七麻子的,全都不是一回事儿了。 在荣昌达利可汗,于大齐京城遇刺一案面前,一个太监是死是活,还真只是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要知道,这件行刺之案,搞不好就会引起两国的纷争,北方边境就将重启战火! 在萧文明的撮合下,好不容易才形成的戎羌和大齐的和平互市局面,就会被这几个刺客彻底打破! 如果处理不当,达利可汗甚至会立即返回戎羌,提大兵南下,到时候便又是生灵涂炭,整个大齐朝北方,将会再次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 要是大齐王朝就在戎羌的铁蹄下灭亡的话,放在整个亚洲的高度来看,将会是彻底扭转亚洲大陆局势的重大事件,甚至会导致中原王朝易主,整个政治体系彻底奔溃! 而要戎羌失败的话,那就要放在整个世界历史的维度来看,这或许又是一次“上帝之鞭”的起点,迁徙的北方游牧民族势必会向西进发,横扫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国家,不知多少王冠都会滚滚落地…… 这么多天大的事件,一下子涌到了萧文明的脑子里,让他的思维能力毫无疑问地过载了:“妈的,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这么多破事儿,一下子全都过来了?搞什么搞?” 其实这时萧文明已经隐隐有了感觉,所有的事情从毅亲王薨逝的那一刻起,都应该已经串联在了一起——一桩桩、一件件,连接到了一条绳上,正拖着整个大齐王朝滑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萧文明对于而今的这个大齐王朝,对整个朝廷体系没有任何的好感。 但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虽然也正在根据历史的规律,慢慢滑向崩溃的边缘,但在萧文明能够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之前,还是希望朝廷的体系能够维持下去的。 像这样不死不活的维持下去,对萧文明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萧文明现在甚至发现,自己正处于所有关系的核心,虽然只是一颗又臭又硬的小石头,但是只要卡在适合的位置,就能让大齐朝整个机械——这个只能勉强运转的国家机器——立即崩溃! 就比如说现在他只要稍微挑拨一下,就可以煽动起达利可汗和达洛王子的情绪,让大齐朝和戎羌的积怨再次爆发! 这或许就是温伯明曾经说过的火中取栗吧? /77/77155/27424997.html 0488 各怀鬼胎 不过现在的萧文明可没法进行这种高难度的操作。 火,他当然是可以放出来的,只要自己不冷不热地说句话,就算没法挑动戎羌和大齐立即开战,至少也能让两国的关系再次降入冰点,再加上两国之间原本就有的积怨旧仇——只要一个小火星,北方再次燃起燎原大火,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栗子当然也是有的。 只要把现在的局势搞乱了,那各路野心家就会蠢蠢欲动,而萧文明虽然不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但肯定是最有准备的——自从穿越到这个大齐王朝的第一天,为了这一刻,萧文明已经准备了好几年了! 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觉得这双手是不是能耐住大火的高温呢? 虽然他经营建设临海屯和临海港已经步入了正轨,都已形成了良好的化学反应和内部循环,但是他的实力依旧太过弱小。 就算整个大齐朝四分五裂,形成诸侯割据的局面,萧文明也最多不过成为其中一个实力并不强大的诸侯,至于诸侯混战之后,他有几分胜算,实在是心里没底…… 因此未加思索,这时的萧文明还是决心,先维护住大齐朝整体局势的稳定再说。 于是萧文明用异常坚定的口吻,对达多说道:“达多王子,要我说,行刺令兄达利可汗的,肯定是那些妄图破坏戎羌与大齐和平的人。这帮人心怀鬼胎,毅亲王他老人家在的时候自然能够压服住他们,现在老王爷走了,这帮人自然出来蠢蠢欲动!这些人既是达利可汗的仇家,也是我大齐朝的罪人,我们现在应当同仇敌忾,尽快把这几个混蛋捉起来,这样才能继续保持你我两国良好的关系。” 萧文明这几句话斩钉截铁,虽然与他的身份并不相符,但确实是给这起案件定了性。 正巧达多王子也是这么个看法:“爵爷,我兄长可汗派我前来,其实也就是要问一下大齐现在的态度。我不妨给爵爷透个底——兄长可汗也认为,刺客就是为了破坏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国关系而来的,这一点同爵爷的想法是一样的。并且我兄长说了,只要大齐能够查明此案,并且将凶手绳之以法,那么贵我两国的关系可以维持不变!” 听了这话,萧文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主谋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还是落了一场空。 只要大齐和戎羌不反目,那么一切的手段,最多不过是给政坛造成了一些小的震动而已。 放下心来的萧文明长舒了一口气:“达多王子这几句话,要是皇上问起来,也能这么说,那就好了!” “我这是为此而来,幸好萧爵爷在这里。现在是晚上,进皇宫应该没那么容易,爵爷能不能给我通融通融,也好面见你国圣上?” “通融通融?” 萧文明还想找人通融通融呢! 正说话间,身旁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方才进宫去的冯海峰从里头走了出来,传来了皇帝的旨意:让萧文明和六麻子两人立即进宫! “哦?进宫去啊?”皇上传旨让萧文明进宫,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但是萧文明还要多问一句,“那进宫,要不要‘按大规矩’办呢?” 反正让萧文明脱光了,被一群男人检查身体那是有够难受的。 冯海峰摇摇头:“皇上有旨,说是萧爵爷信得过,就让爵爷赶紧进去面圣,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 萧文明又松了口气,又一指身边的达多王子:“冯大人,恰巧戎羌的达多王子也在这里,他也等着想要面见皇上,并且有几句极要紧的话想同皇上讲。能不能让他同我们一道进宫?” 这么大的事,冯海峰哪敢做主? 他摇摇头:“皇上的旨意只教萧爵爷和六公公两个人,旁的人一个也没有喊,达多王子要是有耐心,可以先等在宫外等候旨意,要是没耐心,先回去照顾你家可汗也可以。” 萧文明想想也是,便对达多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建议王子你先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护住你家可汗的为好。你的话和达利可汗的话,我自然会带到的,一切放心好了!” 如此这般,萧文明终于进了皇宫。 穿过宫门、越过宫墙、进入宫城的一瞬间,萧文明便感受到了气氛的明显不同。 只见皇宫里能够点上的灯全都被点上了,虽然没法做到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但至少也要将所有的黑暗尽可能地驱散干净。 道路上成群结队的侍卫往来巡逻,看着虽然没有什么目的性,但至少也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 至于住着太监宫女的那些房屋,能够上锁的地方全都上了锁了——并且是从外面上的锁——就是为了防止有的人偷偷从屋里跑进去,意图不轨! 萧文明、冯海峰和六麻子这三个人,心中各怀鬼胎,走起路来当然是形迹可疑,不时引来巡逻的侍卫的盘问。 不过幸好冯海峰和六麻子这两个是宫里的熟人,侍卫远远的看清了他们两个人的面,料定他们必然是在替皇帝办差,就自动闪开了。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个不小的安全隐患。 这几个人固然是极端忠于皇帝的,但万一刺王杀驾的就是他们中的人,那么一切的防御措施,不都是形同虚设了吗? 一群人在皇宫里穿行了一阵,终于在皇帝的寝宫——勤政殿门口站定。 几人通报了姓名之后,宫殿里又传来皇帝的旨意,让冯海峰和萧文明二人进去,六麻子则在门口等着。 六麻子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如今冷暖有别,他就连皇帝的寝宫都进不去了,可见他已失去了皇帝所有的信任。 此情此景,也不知触动了他哪一段的心肠,让这死太监老泪纵横,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他干瘪的脸庞就流了下来,扯起公鸭嗓子就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 就在这极其凄厉、抓人心脾的哭喊声中,萧文明终于和冯海峰一前一后进入了勤政殿。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424999.html 0489 狗奴才! 只见勤政殿内也同样点起了能够点起的所有的灯烛,宫里一侍候的太监或者宫女都没有,就只有皇帝本人和相国卫玉章而已。 灯火之中,原本就带着几分疲惫神色的皇帝,显得更加疲惫了,摇曳的灯火将橙黄色的暖色光打在皇帝的脸上,都掩盖不住他发挥的皮肤上显出的憔悴的灰白神色。 而相国卫玉章似乎又变得更加苍老了,就连腰似乎都弯得更加严重了一些。 要知道卫玉章虽然执掌朝廷大权多年,但其实年纪并不大,尤其是对于首辅宰相而言更是如此——实际上大齐朝凡二百年的国祚之中,卫玉章这个相国算是第二年轻的了…… 如今情势紧张,谁的脑子里都绷着一根几乎要被拉断的琴弦。 萧文明现在可不敢在眼前这个敏感多疑的皇帝面前讨巧卖乖,便决定给皇帝行个大礼,别让找到任何岔子,才是最重要的。 谁知竟是皇帝先摆了摆手,开口问道:“萧文明,外头哭的人,就是六麻子这狗奴才吗?” 冯海峰还以为皇帝是在问他呢,抢在萧文明前面回答道:“启禀圣上,正是刘公公。” “什么六宫宫、七宫宫的!他这么喊、这么哭,听着真心烦!你派人把他带下去,找个冷宫关押起来,等朕回过手来,自然要好好料理这家伙!还有,让他别哭了,朕还没死呢!这么哭,像什么话?敢再哭,撕烂了他的嘴!” 皇帝今天的心情明显不怎么样,就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别人哪敢抚他的逆鳞? 因此冯海峰半点不敢违抗皇帝的旨意,甚至连拖延一刻都不敢,亲自走出了宫门,吩咐一队正在巡逻的侍卫,让他们把六麻子押送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发落了六麻子,皇帝又冲萧文明过来了:“萧文明,你做的好大事!” 因为刚才话题正落在六麻子身上,因此萧文明还以为皇帝要询问他查办六麻子一案的情况。 谁知萧文明刚说了一个“六”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便又被皇帝打断了…… “别提这个奴才了!今天朕不想说他的事儿,我说的是你在皇宫门口同戎羌那个叫达多的,私底下在商量些什么事情?” 原来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了——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同外国的高层政治人物窃窃私语,观感上的确不是很好看。 不过幸好萧文明今天同达多说的话,都是光明正大、可以见人的,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直接了当地回答了皇帝的话:“皇上,是我在宫门口等着圣上的旨意,这才遇到达多王子的。他说戎羌的达利可汗、他的兄长遇到了刺客,微臣便多嘴说了几句,说是这几个刺客必然是来挑拨两国关系的,请达利可汗稍安勿躁,朝廷定然会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听了萧文明的回应,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随即有感慨道:“唉,今天就没遇到过什么喜事,幸好有你萧文明的这几句话,这也总算可以稍稍宽心了……有这句话,可见你公忠体国,朕就可以重重地赏你!” 今天局势紧张,这样的赏赐可不是可以随便伸手就能拿、就敢拿的。 萧文明也难得地谦逊了起来:“皇上过奖了,倒也不是微臣有何德何能,只是话临到嘴边,也只有这几句话可讲了。” 萧文明这个谦虚的态度,显然也让皇帝感到高兴。 他含笑着点点头:“萧文明能有有这个态度,很好!要是满朝文武多几个像你这样的,朕何至于操劳至此?”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这点浅显的道理萧文明还是懂的,尤其是当今这位景炎皇帝,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六麻子伺候他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他居然连面都不肯见,这样的刻薄的确让人心寒。 因此萧文明话锋一转,重新说回正事上:“就是达多王子和达利可汗都等着皇上的回音呢!也不知圣上这里有个什么说法?” 皇帝眉头一紧:“说法?朕能有什么说法?如今凶手没有归案,什么说法都是空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叫朕应当如何回应?” 大齐和戎羌两国素来就有深仇大恨——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 两国交战,你杀我、我杀你,死在对手手里的军队百姓,恐怕要以百万来计数了! 几分机缘巧合,才实现了如今这个勉强和平的局面,可现在发生了戎羌大汗,在大齐朝的首都遇刺的大案,两国的关系都已经是在危险的边缘了! 只要一个回应不当,搞不好就会重启战端,因此索性就不会去回应,或许还能多留下一些悬念…… 皇帝都说不回复了,臣子还能怎么办? 也就只能闭上嘴巴,装聋作哑。 要说,也就是个“皇上英明”之类的马屁话。 要是放在一般的朝代固然是这样,可如今这个大齐王朝,特别是当今皇帝时候,却又有所不同。 皇帝虽然一言九鼎,可是偏偏身边的宰相不一样,同样是权势滔天并且仗着是帝师的身份,甚至可以左右皇帝的政策。 以卫玉章的身份,他当然可以直接向皇帝提出意见,甚至是反驳皇帝的意见。 可是他毕竟老谋深算,并不愿意直接发表意见,却又拿萧文明出来说话:“萧文明,刚才听你说话似乎意犹未尽,难道还有什么话没有对皇上说吗?” 这话可就厉害了。 要是真的有话没有说出来,那就相当于欺瞒皇帝,罪过可大了天了,因此萧文明不说也得说了——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于是萧文明回答道:“是有话说。达多王子传了达利可汗的话,说是可汗本人的看法——此次他遇刺,应当同我国朝廷无关,而刺客就是为了挑拨两国的关系。可汗本人已经看穿了这一点,因此不能让刺客的企图得逞,故而希望继续保持两国良好的关系。” 萧文明的回答和达利可汗的态度,让皇帝和卫玉章都感到十分满意,这种满意几乎是喜出望外一般的。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457363.html 0490 官还没做通 尤其是卫玉章,紧绷着的脸终于舒展开来:“有赖皇上鸿福,戎羌可汗深明大义,看来这一场纷争,还未潮起就要消灭于无形了!” “师傅说下去!” “正如达利可汗所言,其实要不要抓获凶手刺客并不紧要,皇上只要摆明一个态度,让刺客以及背后主使之人的目的落空,就行了。”卫玉章总结道。 卫玉章这话其实就是他心里所想的,不过借由达利可汗的嘴巴说出来,完事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达利虽然是草原上的可汗,可皇上才是真龙天子,达利都能看出来的,皇上会看不出来吗?” 这又是一句极厉害的话。 皇帝不表态也得表态了,并且这么一拉一捧的,给足了皇帝的面子,在一旁旁听的萧文明都不由得敬佩起这位卫老相国了。 他能够权倾朝野、屹立不倒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不断经验丰富、思维敏捷,能够看出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并且表达的方法也极为老练圆滑,大概中国官僚做到极致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这一点,萧文明还得跟着他好好学学! 然而皇帝终究还是不肯放心:“这样说固然有理,就是怕空口白话,显得诚意不足……” “那么老臣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卫玉章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可以亲临礼部鸿胪寺,亲自去安抚、探望一下达利可汗。如此殊遇,就算他是蛮夷的可汗,总也能感受到皇恩浩荡了!” 对于表达诚意而言,卫玉章着这个提议当然是极其有效的。 皇帝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就连朝中的王公大臣的府邸,他都不会轻易驾临的,就是面前的师傅卫玉章的府邸,皇帝也只不过去过一次。 那次还是卫玉章得了重病,他是以学生的身份去看望师傅的。 而如果这一次皇帝亲自驾临戎羌达利可汗的住所——按照古人的说法,那就是有来有往;而以中原王朝的角度来看,是给足了戎羌面子;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戎羌的角度来看,则是取得了同中原皇帝平起平坐的地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体现了极高的诚意了。 当今的这位皇帝,被师傅卫玉章从小教育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处处谨守皇帝的威仪,就连出宫门一次都十分难得,更何况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危险刺激的环境下,去同遇刺外国首脑会谈了…… 这让平素十分严格的皇帝,竟然也产生了一次冒险的兴致。 因此皇帝刚要答应下来,这时却听冯海峰进谏道:“皇上还请三思。这一路上并不太平,末将和萧爵爷押送六麻子的路上也遇到了刺客,这事微臣已经启禀过皇上了。要不是爵爷和微臣拼死相抗,微臣未必有命来见皇上……这一路危机四伏还请皇上三思啊!” 看样子,冯海峰做这个官,还是没有做通…… 他提出来的这个意见当然并不是无理取闹,更是他的职责所在,但问题是他驳斥的是老相国卫玉章的意见——先不论你的意见对不对,你敢提出来就是对卫玉章这位权臣的挑战! 哪怕是在如今的这样一个紧张的时刻,对于维护自己仅次于皇帝的权威,卫玉章依旧是不遗余力的,一刻也不会放松! 他的一双老迈的三角眼,恶狠狠地向冯海峰瞪了过去,眼神似乎化作了两柄寒如冰霜的利剑,直插冯海峰这位皇城司主事的心窝! 冯海峰作为军官,也曾经学习过一些拳脚上功夫,按照水平来讲,大概是武林上二三流高手的样子,是可以到江湖上行走一下的。 但是卫玉章这个老头子眼中射出来的利剑,冯海峰却丝毫没有办法抵挡,甚至连接招的勇气都没有,赶紧怯怯地低下了头,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这已然是落了下风了,并且可以说是甘拜下风了。 事实上卫玉章在此刻忽然对冯海峰发难,也并不是全无缘由的。 以皇帝为首的内廷和事实上以宰相为首的外朝,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互相合作,同时也相互制约的关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皇城司作为内廷的衙门,由皇帝直接掌管,并且还被赋予了监察百官的职责,那么对于外朝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实际上在背地里,文武百官对于皇城司的权力也多有腹诽,不知多少次在卫玉章的面前说过皇城司的坏话了。 卫玉章其实也不想外朝一家独大。 因为皇帝毕竟是整个大齐王朝绝对的权威,任何挑战这个权威的行为,既是对皇帝的挑战,也是对自身生命安全的挑战。 因为一旦矛盾不可调和,内廷和外朝发生剧烈的争斗,那最终失败的永远都是外朝,就算一时不会失败,那失败也迟早会到来。 因为皇帝是世袭的,可宰相不是老子当了,儿子就能当的。 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争斗,不就是明朝的万历皇帝和张居正的那一场纷争吗? 张居正活着的时候甚至可以压制皇权,可等他死了,那可就没这样的威力了——万历皇帝整不倒你活着的张居正,还整不了你一个死人? 死者死矣,身败名裂也就算了,差点还被刨坟掘墓、挫骨扬灰! 但是在事关最重要的国际关系的事务上,皇城司小小的一个七品主事,就敢驳斥卫玉章的意见,就是这位权臣绝对不能允许的。 不过还好,冯海峰还算识相,一看到卫玉章的颜色不对,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立刻就怂了…… 卫玉章见了,脸上虽然还是不动声色,心中早已按捺不住的哂笑了一声。 然而他毕竟老谋深算,城府深厚得宛如汪洋大海,还不忘表扬一句:“冯大人说的话的确有理,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不过越是危险的情况下,越是要去见达利可汗,不是越能体现皇上的诚意吗?” 也不知皇帝有没有察觉到刚才这两个臣子桌子底下的暗斗,反正皇帝现在是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是顺着卫玉章的话往下讲:“师傅所言,乃是至理名言!那好,今天就是龙潭虎穴,朕也要去闯一闯!”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457365.html 0491 两国握手言和 说着说着,皇帝忽然“扑哧”一笑:“这真是笑话!这里就是朕的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什么时候就成了龙潭虎穴了?也罢,今天朕深夜出巡,既不用宫中的侍卫,也不调御林军,照旧由你萧文明和皇城司的人马,会同护送朕去鸿胪寺走一走。有你们两位爱卿在,就算是真的有猛虎、恶龙一样,能替朕给杀了!” 这就是一个表忠心的时候了。 要说拍马屁的功夫,萧文明还远远不到家,至少比起冯海峰来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萧文明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冯海峰已然拜倒在地,口中高呼:“万岁!皇上的安危乃是我朝的根本,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只不过冯海峰的马屁,虽然没有拍到马蹄子上,但拍和不拍关系也不大,因为普天之下想拍皇帝马屁的人实在太多了,皇帝就始终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渐渐的就习惯成了自然了。 于是皇帝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话:“好,你有这个心思,很好!用心去做。” 说罢,皇帝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大声招呼道:“六麻子给朕更衣!” 他话音刚落,忽然想到六麻子已经被自己拿下了,并且这家伙的罪过虽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但也大差不差,的确算不得什么忠心耿耿的奴仆——至少比他平时口口声声说的大不相同。 因此皇帝嫌恶地“呸”了一声,便径自转进勤政殿旁的小屋内,大概是自己动手更衣去了。 其实中国古代的皇帝能够亲手处理一些个人事务,已经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那些自己打出天下的开国皇帝,或是曾经御驾亲征过的开创皇帝,或许不算困难,可对于那些从小养在深宫,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皇帝而言,没有了下人的伺候,或许还真的不会穿衣服,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闻。 不一刻,皇帝已换了一身便装——说是深夜行动,穿着龙袍在外招摇过世未免太高调了些容易引人注目,皇帝不愿扰民,便穿得稍微朴素一些。 这就想的有些太多了。 皇帝出巡前呼后拥,就是想低调,也没这个实力啊! 尤其是负责保卫皇帝安全的萧文明和冯海峰,两个人更是紧张得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位老兄出宫,那可是半点差池都不能有的,别说是哪里伤着了、碰着了,就是吓一吓都是件了不得的事。 因此一边的冯海峰,立即派人教皇城司今晚当值的兵丁,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跑到皇宫门口来,准备护驾,皇城司里不留任何一个值班的,被人闯了空门也不意外。 萧文明这边也不客气,也赶紧让宋星遥跑一趟,从毅亲王府里调出一百萧家军的兄弟,同样赶过来办事。 萧家军的人马,皇帝其实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虽然早就传说萧文明极为精明强干,将一个已然没落的屯田所,建设得生机勃勃,就连其中的屯田兵也养得兵强马壮,打了不少胜仗,但是第一次见到萧家军的威风,皇帝依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感到既好奇又欣慰。 他见萧家军的兄弟们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身上干净利落地穿着统一的制服,装备起十分精良的长矛、大盾、刀剑等兵器,排着整齐的队伍,矗立在夜色之中,仿佛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的夺目亮眼。 皇帝其实还是低估了萧家军了,因为他还不知道,萧文明正在将萧家军从一支冷兵器的部队,大踏步地向热兵器前进! 但是见到此情此景,皇帝禁不住啧啧称叹,对一旁的宰相卫玉章说道:“师傅,要是全国的兵丁都能像萧文明手下的人马一样……不,哪怕只要有一万这样的精锐,朕何至于深夜跑到鸿胪寺来向戎羌可汗表达什么诚意呢?早就已经扫平漠北了!” 看样子,其实皇帝对于深夜出行,特别是为了安抚戎羌的原因,心里还是很不满的,如果可能的话,他才不愿意冒着危险出门呢! 只不过这普天之下,没有人拥有绝对的自由,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但是在今天的夜里,皇帝的人身安全还是自由的,尤其是在萧家军和皇城司的双重护卫之下。 方才皇帝没有调动御林军,其实就是怕御林军人数虽多,但是鱼龙混杂,大张旗鼓地调动他们,其实也未必安全,还真就比不上皇城司和萧家军值得信任。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的这番部署发挥了作用——从皇宫到鸿胪寺,这一路走来无惊无险,不要说半路遇到行刺之人了,就是街边的狗都没叫一声。 皇帝这次驾临鸿胪寺,事先没有打过招呼,就有点领导亲自下访,对下属单位进行抽查的意思。 不过好在刚刚发生了达利可汗遇刺的大案件,不但鸿胪寺的几位正副官员急急忙忙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过来当值,就连礼部的尚书、侍郎也都赶过来了,正好同皇帝打了个照面。 皇帝见几位官员都在,并没有玩忽职守,倒也略感欣慰,勉励了他们几句之后,便要去见达利可汗。 这时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王子——已经回来了有些时间了。 他接到皇帝亲自驾临的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 就在刚才,他跑到皇宫门口,不过是想求皇帝的一个表达善意的态度而已,没想到大齐皇帝居然亲自到来了! 根据他对中原王朝的了解,皇帝亲临,可不是一件小事,难道又是萧文明居中斡旋促成了此事吗?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但是总而言之,萧文明在达多这里又大大的赚上了一个人情…… 达利可汗果然是草原上的枭雄,虽然身上带了伤——并且这伤也不算很轻——但是仍旧要从病榻上爬起来,略微加固一下包扎,又换上了正式的衣服,端坐着同大齐国皇帝会面。 通过达多的翻译,达利可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两个刺客原本就是为了破坏两国的邦交,本汗就不信,他们是大齐朝派过来的!现在皇上亲自过来探望,更是冰释前嫌,为此,贵我两国通商和好之心,不变。”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附和了几句“两国握手言和”之类的废话,便又说道:“可汗受了这样重的伤,朕必然查个水落石出!那个……明日,朕就派太医过来替可汗诊治。” 对于这个提议,达利可汗却表示了拒绝:“这就不必了吧,我们草原上的汉子受这一点伤算得了什么?并且我的随从里面,自然有治疗跌打刀伤的高手,也用不着大齐国的医生。并且皇上,本汗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 “走这么快?” 皇帝对于草原上这样直来直去的意思表达,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可他却又没有办法拒绝。 原本达利可汗就是一国的首脑,同自己平起平坐没有任何问题——戎羌的总体国力或许比不上大齐,但是军事实力则要远远超过。 皇帝早就和卫玉章分析过了,达利可汗亲自来此,这一招虽然险,但也是看好了再下的。 他亲自前来,既是表达善意,也是为了探一探大齐朝内的虚实、试一试皇帝的态度,虽然是出于和平的目的,但军事的准备一点也没有放松。 根据前线大元帅戴鸾翔传来的军报,两国虽未开战,但戎羌已经集结了大量军队,就在边界黄河以北不断活动,虽然没有陈兵百万、泰山压卵的态势,但是一有个风吹草动,这些戎羌骑兵就极有可能会同时南下。 到时大齐朝恐怕难以应付…… 因此皇帝也只能表示赞同:“也好,此次可汗不远千里来替老皇叔吊唁奔丧,皇叔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可汗既然要走,那我就叫朕的御林军来替可汗送行,保管不会再有不怀好意之人过来行刺……” “那也不必了吧。本汗自有军马护卫,明日就启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达利可汗再次表达了拒绝,“但是此次北归,本汗要从青岭一带通过,就不要再进潼关绕远路了。还请皇上能同前线的戴元帅打个招呼,不要阻拦,本汗就算谢过了。” 这又是达利可汗想出来的一个一举两得的主意。 既可以走近路直接返回漠北草原,沿途又正好可以观察大齐朝秦岭防线的情况,甚至还能同戴鸾翔说上几句话——岂不美哉? 这一次,皇帝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拒绝的理由,只能再次点头答应下来。 达利可汗也跟着点点头表示感谢,忽然横眼扫到侍立一旁的萧文明,颇为突兀地活到:“此次多亏萧爵爷帮忙,贵我两国的关系才没有破裂,非但没有破裂,反而更胜从前。皇上对萧爵爷应该重重有赏!” 皇帝听了这话就不是很高兴了,此次世界萧文明当然有功——并且功劳不少——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谁不知道? 皇帝显然不是瞎子,用得着你达利可汗来提醒? 并且封赏大齐的臣子,那是大齐皇帝自己的事情,更加无需你草原上的可汗来越俎代庖。 但是话既然提出来了,皇帝还能表示拒绝不成? 要是当面拒绝了,岂不显得他中原皇帝刻薄寡恩吗?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554938.html 0492 不知从何查起 因此皇帝只能掩饰住心中的不满,努力装出豁达的样子:“没错,萧文明这次确实立了大功,可汗不说,朕也是要赏赐的。既然现在提出来了,那么朕……朕就给你的爵位连升三级,晋升为伯爵。从今日起,你萧文明便是信义伯了,如何?” 好家伙,皇帝一句话,就让萧文明从不入流的信义郎,一跃而成了堂堂伯爵老爷! 这大概就叫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吧…… 要知道前线的将军,一刀一枪拼杀下来,不知多少人头落地,也未必能够进步到伯爵,这是何等的荣誉? 一边坐着的卫玉章,听了皇帝这样的越级的册封,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但是进封爵位又不同于授予官职,说到底其实还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他作为宰相规劝两句是可以的,强行驳斥就属于不识抬举了。 反过来讲,如果给萧文明越级升官的话,卫玉章作为士林官场的领袖,或许还会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 但是给他加封爵位,尤其还是当着外国首脑的面,他也只能忍住不提反对意见,只是沉沉地说道:“萧文明,如此殊遇,你还不谢恩?” 话里话外,突出了“殊遇”二字。 萧文明其实是不愿意下跪的,不愿意下跪拜任何人。 但是场面上的活,有时候想逃也逃不了,他也只能违心地双腿一软给皇帝磕了头,算是感谢皇帝赐予的“荣恩”。 虽然达利可汗遇刺的案件并没有影响两国的关系,但是可汗被砍了那么多刀,于他这个叱咤草原的汉子而言,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在正式地同大齐皇帝告别之后,他一日也不想再在京城洛阳里久留,第二天就选择离开京城,返回戎羌草原。 从达利可汗秘密来到京城时的场面相比,给他送行的场面算是宏大多了。 皇帝虽然没有出宫送行,却由宰相卫玉章带领文武百官,在京城朱雀门外,给达利可汗准备了盛大的践行仪式。 只见门外旌旗招展、百官列队,达利可汗也勉强支撑起身,骑在高头大马上,同几位认识或不认识的官员一一作别之后,这才领着十位随他一道进军的戎羌武士,威风凛凛地出了朱雀门。 萧文明当然也在现场,不过他这个新晋封的伯爵,依旧还是没法融入大齐朝廷的中枢,被远远挤在外边,就连同达利可汗或者达多王子交换一个眼神的机会都没有。 就大齐朝廷的这些官员,以他们的格局和能力,虽然对萧文明受封信义伯又是嫉妒又是不满,但也做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也就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给萧文明这个屯田武官出身的新贵使点绊子、恶心一下而已…… 而萧文明只觉得好笑。 在场的官员除了卫玉章一个宰相之外,最多再加上半个礼部尚书,其余人等别看一脸热情的样子,却同达利可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还努力发挥自己的演技,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 可是被挤在外围,俨然一个边缘人物的萧文明,实际上居于整件事情最核心的两三个人之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内外有别,不过于此。 至于京城的百姓,只是被这样热烈的场面所吸引住罢了。 自从毅亲王老人家薨逝之后,洛阳城的宵禁执行了有一个月的时间,老百姓被关在家里除了上工种田之外,寸步不许出门,早就憋坏了。 如今终于迎来了给戎羌大汗送行的仪式,并且还是在大白天举行的,百姓们摩肩接踵、人流如织,都赶过来一睹这位可汗的风采。 见到达利可汗这副威武雄壮的样子,不少百姓都止不住地啧啧啧称叹,说他真是一位草原上的英雄! 只是他们都忘了,要是没有萧文明的撮合,或许这几日戎羌还在不断地同大齐国产生摩擦,而达利可汗作为戎羌的首领,对于大齐百姓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 如此人情百态,把萧文明看得不甚感慨。 后世有句话叫做“猪永远是猪,但人有可能不是人”。 有的时候人还真不如动物——别看达利可汗现在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在转日之前,他还身中数刀,被砍得狼狈不堪。 再说六麻子,他之前虽然被割了卵子,却也是人上人的身份,可如今却长出了半个卵子,反而闹得人不人鬼不鬼,变得猪狗不如! 除了萧文明之外,温伯明也正在冷眼旁观——只不过他的书读得太多了,反而并没有萧文明那么多对于人性的感慨,只说:“皇上搞出这样一场践行仪式,真是端的好手段啊!” 仪式搞得这样轰轰烈烈的,相当于通告全国——原本是仇敌的戎羌大汗,如今也赶来觐见天朝上国的皇帝,而皇帝并没有出席仪式,没有公开表现出热情——这说明,两国的关系并不是平起平坐,大齐朝是要略微临下的。 这样做,或许是在心理层面,报了野驴岭一战的血仇…… 也就只能是在心里层面上了…… 无论是萧文明还是温伯明,给当今这位景炎皇帝的评价都是刻薄寡恩。 今日皇帝的所作所为,算是印证了萧文明一直以来的看法。 搞这样的小动作,又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除了在面子上似乎得到了一星半点的好处——并且还是暂时的好处——之外,恐怕只会在戎羌面前留下一个不良的印象而已…… 萧文明和温伯明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谈,他也把这样的想法说给了温伯明听。 然而温伯明却有不一样的理解:“萧兄,这可就小看了当今皇上了。其实今日的作为,与其说是做给戎羌看的,不如说是给大齐国自己看的。不是刚刚还出了伪书之案吗?甚至直接质疑皇上帝位来之不正。但是今日这么一弄,说明皇上皇位极其稳固,就连戎羌大汗也要给皇上几分面子,试问换一个人来做这龙椅,有当今圣上这么稳当吗?” 温伯明的话,算是给萧文明打开了眼界。 说起来就在昨天夜里,宰相卫玉章还给皇帝出了个釜底抽薪之计,没想到他的好徒弟学的这么快,居然依法炮制,也来了这么相似的一处…… 这样一来,伪书一案能不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破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既然皇帝的皇位做的那么稳固,那么就是有十封、一百封、一千封、一万封伪书,也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皇帝的心思萧文明总算是体会到一点了,但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温先生,可我就是觉得不放心。我进京之后的几桩大案,又是泄露朝廷机密,又是夹藏伪书,又是半路截杀大太监,又是在京城刺杀达利可汗……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悬而未决……不怕温先生笑话我胆小,我总觉得有一个阴影就在我身后慢慢靠近,让人提心吊胆!” “那么说……萧兄的意思,是要打破砂锅查到底吗?” “难道不是吗?”萧文明反问道,“我敢断言其背后必有主使之人,而他处心积虑的做了那么多大案,到头来没有一件是达成了效果的,那他势必继续铤而走险,否则之前的作为不都白费了吗?岂不成了笑话?” “查,固然是可以查的,可萧兄又从何查起呢?”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简单,解答起来却难。 因为一切的线索全都指向六麻子其人,而六麻子这家伙现在则已被皇帝押在天牢里,而天牢则由皇城司负责。 萧文明好几次去皇城司衙门去找冯海峰,想要见一见、审一审六麻子,可每一次却都被冯海峰用各种理由推脱了。 问到最后,冯海峰甚至放出了狠话:“六麻子乃是皇上钦定的案犯,没有圣旨,就连我都不敢同他多说一句话。爵爷想要审他,也可以,那就去请圣旨吧!” 请圣旨? 哪有那么容易? 送走达利可汗之后,皇帝就始终没有召见过萧文明,萧文明也没有门路进宫,就连宰相卫玉章也忙得不可开交,此事便也只能耽搁了下来。 于是无事可做的萧文明,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毅亲王府里头,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偏偏他是个性子活络的人,把他困在这个小地方,那就等同于坐牢,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眼看着百无聊赖,萧文明便渐渐萌生了想要离开京城,返回临海屯的想法。 但问题是这里是京城洛阳,又不是公共厕所,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又非得请旨同意之后,萧文明才能离开。 这就又陷入死循环了。 皇帝自然是见不到了,那可以见一见事实上的“副皇帝”——也就是当朝宰相卫玉章。 其实卫玉章也不是个好见的人,他甚至比皇帝更要忙,要忙出十倍、二十倍。 等着他接见的文武百官不知有多少,按档期排队的话说不定都排到明年后年了……不过好在萧文明有温伯明这个谋士,他可是卫玉章的得意弟子,对他十分看重,只要有温伯明出面,卫玉章就是有再急再忙的事务,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都能暂时放下来。 这回温伯明出面,萧文明总算是取得了卫玉章的指示,说是可以离京回临海屯,只不过要同皇帝知会一声。 其实就算萧文明不派温伯明过来,卫玉章也想让萧文明回家了。 (本章完) /77/77155/27574211.html 0493 一笔烂账 萧文明说到底还只是江南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屯田兵进驻在京城腹地,尤其是在已故亲王的王府之内,原本就不合规矩,当初也只是作为权宜之计罢了。 作为朝廷法度的坚强护卫者,卫玉章早就看不惯了。 那时招萧文明前来京城,一是为了借助萧文明萧家军的力量,来维持住洛阳的治安;第二则是要由萧文明来制约康亲王,命令他们二人一同上路,也就杜绝了康亲王觊觎皇位图谋不轨的一切手段。 如今这两个目的全都达到了,萧文明留在京城也起不到任何必要的作用了,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等着过年吗? 更何况除了中央禁军和皇宫御林军之外,地方屯田所的军队驻扎在京城洛阳里,原本就不合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之前是情况紧急而进行的变通,如今虽然刺客没有捉拿归案,但是形势毕竟松弛了不少,也就没有继续“变通”的必要了。 萧文明满心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到临海屯了,可不料皇帝的意思却同卫玉章相左。 听到卫玉章想让萧文明离开京城的提议,皇帝却难得地表示了反对。 说是反对,其实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具体的理由,只说是局势未平,萧文明又忠心耿耿,麾下萧家军的战斗力也不弱,留在身边,作为机动力量也很有用。 并且毅亲王老皇叔刚刚薨逝,七七之日尚未过去,有萧文明在王府里镇守,也算是替老皇叔守灵了。 这原本只是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卫玉章是一个懂得抓大放小的人,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同皇帝再起争端,便也没有继续坚持。 这可就苦了萧文明了。 他想要离开京城却得不到批准,可继续在京城里呆着,却又无事可做。 他本就不是个爱好清净的人,毅亲王府虽大,却不得自由,想要到京城里和周边去玩赏一下,却又没这个胆子——要知道按照温伯明打探下来的消息,就连康亲王进京之后,也一直被皇帝软禁在自己的王府之内,不得离开一步。 可见皇帝紧绷的神经到现在还没有放松下来,以萧文明现在的实力,可没有办法和皇帝较劲,就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在王府里呆着。 但是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见得一辈子就困在这里了吧? 其实想要缓解紧张情绪,说简单也很简单,不就是把所有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吗? 查办这件泼天大案似乎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萧文明实际上已经给皇帝找到了个抓手了,那就是严加审问六麻子,从这个老太监身上动手。 萧文明几乎可以断定,六麻子身上必然有鬼,而那个最大的鬼,就是他下面长出的那个假卵子。 只要揪住这个假卵子不放,那就一定能够查出线索! 因为六麻子坏事之前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泄露机密和夹藏伪书的事情,就算不是他亲手干下的,那也极有可能是他指使别人做的;就算不是他指使别人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他也应当有所耳闻。 先给他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罪,然后再慢慢顺藤摸瓜,严刑拷打也好,让他带罪立功也罢,总是还有往下查办的余地的。 然而说起来虽然简单,可朝廷就是不往下查,萧文明的也是没有办法。 “这个冯海峰,不是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办案的高手吗?怎么逮住了六麻子都十好几天了,案件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萧兄就不懂了吧?”温伯明含笑道,“我大齐朝没有破掉的案子多如牛毛,有什么稀奇的?有些是案子实在办不下去了,就办成了悬案;有些则是办下去了,还不如办不下去,把案子遮掩住更好,那谁还肯去办案?” “温先生说的话我都懂,可是别的案子可以办成糊涂账,这个案子能行吗?这件案子动摇国本!如果做成一笔烂账,难不成大齐朝的根基也烂了吗?” “萧兄,有些话虽然是实话,但也不能明着说啊……你跟我说说问题不大,可要拿出去说,可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看来就连温伯明也承认,如今大齐朝的根基真的是烂了,宛若一幢地基松弛了的大厦,只要略有风吹雨打,便会轰然倒塌。 又过数日,皇帝总算是把萧文明想起来了,派了个小太监来毅亲王府给萧文明传旨,传达的旨意也很简单,就是叫萧文明立刻进宫去,皇帝有话要跟萧文明说。 只是传达旨意的,再也不可能是六麻子的这个老太监了。 不过这个小太监萧文明看着倒也并不眼生——这厮常在皇帝身边做一些端茶倒水之类的杂务,萧文明觐见皇帝的时候也见过两三回了,如今六麻子坏事,皇宫的权力产生了真空,或许就会由个小太监会补上。 对于这样的人,萧文明还是想结交一下的,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太监其实年纪也不小了,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只是这家伙原本就长得清秀,又割了卵子,皮肤似乎要比正常男人细致一些,再加上这家伙刚刚一步登天,这是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的时候,所以看着就显年轻。 这家伙就在皇帝身边端茶倒水,多少也听了一些朝廷的内幕,知道眼前的这个萧文明虽然官位不高,却是皇帝身前的红人,便陪笑着自我介绍:“杂家姓秦,叫秦天德,光顾着替肾上传旨,还没贺喜爵爷高升呢!” “贺喜?喜从何来?” “爵爷不是刚刚晋升为伯爵吗?宫里的人都传遍了,说是满朝文武就没见过萧爵爷这样年轻的伯爵。爵爷年纪轻轻的就前途无量,还不是靠着专心替皇上办差?所以杂家也以爵爷为楷模,皇上一有旨意就‘巴巴’地跑来了,这一路小跑跑的我这满头大汗哟!” 萧文明还以为这个叫秦天德的太监生性活跃,在和自己开玩笑呢,便也跟着笑道:“看公公这样子,没想到是个爱流汗的。今天的天气秋高气爽,我手下的弟兄刚刚出过操,也没见他们流那么多汗。” “杂家从小身子骨就弱,又成了废人了,没力气。哪能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萧爵爷手下的精兵相比?听说爵爷为了养这些精兵,每年都是几万两银子的往下扔,不知能不能从指缝里露出一点,杂家就享用不尽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总算是闹明白了,原来秦天德说了那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讨赏而已。 说“讨赏”都是雅称了,其实就是为了索贿。 萧文明也不是那种特别清高的人。 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有的,更何况如今这个大齐朝廷腐败不堪,只要略掌握了一点小权力,就会忙着变现。 其实,这也隐约间体现了各级官吏对于大气朝廷的长远并不看好,总想着“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对于将整个朝局做大做强,自己也好名流千古,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也没有什么兴趣。 而萧文明也是一样,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干着壮大自我实力的事情,不断地打擦边球,那就需要各级官吏治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在苏州府的知府汤光耀、临海县的县令牛庆东,萧文明就没少给二位大人使银子,每年都有上千两的银子,往他们两位大人那边送。 这笔钱相当于他们正项俸禄的十倍有余,得到了这笔钱——特别是这笔钱还是长期饭票——汤、牛两位大人自然会对萧文明的一些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还会替他开脱。 这就是属于花钱买平安了。 就比如说年前萧文明偷偷跑到倭国去,那么大的事情,牛庆东和汤光耀可能不知道吗?不也是装聋作哑,就当没有察觉…… 规矩,萧文明是懂的,但问题是像秦天德这样公然索贿,在萧文明看来,就跟敲诈勒索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愿给的钱还要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那就让萧文明感到不舒服了。 就这么个年轻的小太监,这样明目张胆地索贿,并且还索到了萧文明的面前,可见这家伙也不是什么脑子清醒的人,办事的水平也属于不入流的一档,别说是比起六麻子这个显赫一时的老太监了,恐怕就是替皇上传旨这样的肥差,秦天德都未必能做多久。 这时想起了六麻子,萧文明开口便问:“话说麻公公现在怎么样了?” 秦天德满以为萧文明是个远近闻名的有才的财主,可没想到他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萧文明偏就不为所动,肚子里本来就有个怨气。 他又听萧文明提到了六麻子,他更是血气上涌,咒骂道:“这个六麻子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把咱们宫里老公公的脸都丢光了!皇上虽然还没有发落,但看样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那是少不了的,保管叫着老畜生好受!” 或许是六麻子掌管后宫多年,打压得不少后进的太监没了上进的路,因此他虽然把皇帝伺候的服服帖帖的,但太这里恨他的人却不少。 特别是萧文明眼前的这个秦天德,更是把他恨得牙齿痒痒,一说起六麻子将要受到重处,眼看小命是保不住了,这家伙居然说的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581899.html 0494 小鬼难缠 萧文明是最看不惯这种落井下石的家伙了。 见了秦天德这副蠢样子,萧文明忍不住问道:“我说秦公公,说起来麻公公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了,是不是平时他没少欺负你?否则见他坏了事,你也不会高兴成这个样子啊!” 秦天德只知道六麻子就是萧文明拿下的,还以为萧文明同六麻子私下的恩怨也不小,想也不想就说道:“这可不是嘛!我平时可没少受他的欺负!” “哦?你受他什么欺负了?说来听听。”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秦天德给问傻了。 欺负? 秦天德不过是皇上面前端茶倒水的一个小太监,就在今日之前,还压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六麻子吃饱了来欺负你? 说句寒碜话,在六麻子心里,秦天德也就是只小虾米,让六麻子来欺负他? 他也配? 因此这秦天德想了半天,才说道:“那啥,记得前年我打碎了皇上的一只玉碗,那六麻子就把我好一顿打,打得我皮开肉绽,半个月都下不了地呢!” “屁话!那是你小子活该,怎么着?你他妈的犯了错,不罚你,还得赏你不成?那六麻子我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也知道这厮做人八面玲珑。欺负你小子?他要是个随便欺负别人,作威作福的人,能在皇上跟前混那么久吗?你这厮平时一定没少受他的恩惠,今日却在我面前落井下石,像你这样的龌龊小人,皇上叫你传旨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公开索贿,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了吗?” 萧文明这一痛骂,相当于是把这几天自己郁闷的情绪全都发泄到了秦天德的身上。 也活该。 这死太监挨了萧文明这一顿骂,挨得也不冤,谁叫他不开眼来着? 因此面对萧文明这顿痛骂,秦天德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可就是没有胆量、也没有理由反驳萧文明的话。 眼看气氛越弄越僵,这时却是一旁的温伯明,听见萧文明大声说话的声音,便赶紧过来打圆场:“萧兄,你同这阉人多说什么话?他也不过是是个跑腿传话的,骂了他又能怎样?还是办正经事要紧。” 听了温伯明的话,萧文明的气才稍微消了一点。 又想到这家伙是给皇帝传旨的,又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总算是略微收敛了一下脾气:“罢了,你这厮不过就是想讨点钱嘛,直说不就行了!哪那么多的废话?钱,我有的是,你想要就只管开口明说,少给老子耍这些弯弯绕!” 说着,萧文明一抬手,十分随意地从桌上拾起一样物件,甩手就扔给了秦天德。 秦天德刚刚被骂得脑袋发昏,现在萧文明居然主动要给他赏钱,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没来得及伸手,那样物件便沉颠颠地掉到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原来萧文明真给他的竟是一块大拇指大小的金蚕豆! 纯金的蚕豆,黄色里透着几分红润! 所谓“金无足赤”,看这锭黄金的成色,也是价值不菲。 再看那豆的大小,怎么着也得有二两多重! 按照金银大约一比十的比率,就这么一块小小的东西,可就得值二十多的银子的分量和价值——只多不少! 这时的秦天德方才发现替皇帝跑腿,真的是一件大有好处的事情——走走路、说说话,便得了一年有余的俸禄——虽然代价是挨了一顿臭骂…… 不过挨骂又能怎样? 当了太监了,本来就不要面子了,舍弃自尊了,挨一顿骂算得了什么? 要是没挨一次骂,就能得二两黄金,那么秦天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月三十多天、每年十二个月无时无刻不再挨骂。 更何况通常皇帝传旨,太监是不会挨骂的,萧文明是个特例,可像萧文明这样的人,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个呢? 一见到黄澄澄金子,秦天德的心情马上好了起来,赶忙一弯腰,将金蚕豆藏在衣袖里的小兜子里,嘴上跟着不住地谢恩,仿佛刚才受到的屈辱已然荡然无存。 敲打秦天德这个不开眼的小太监是一回事,执行皇帝的命令又是一回事。 萧文明知道皇帝召见自己的圣旨是绝对推脱不得的,便对秦天德说道:“好了好了,皇上不是宣我进宫吗?我就跟你走吧,前头带路!” 萧文明刚要迈步离开门房,却听温伯明对他说道:“萧兄且慢走,你看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就去面圣?好歹也换身行套吧!” 温伯明一边冲着萧文明说话,一边朝他猛使眼色。 萧文明心领神会,便又扭头对秦天德说道:“温先生说的有道理,那秦公公你就稍微等会儿,等我换件衣服。就一会儿,耽误不了你的正事儿。” 秦天德刚刚被萧文明敲打过,又得了三两黄金的赏钱,这一套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招呼下来,早就被锤了个晕晕乎乎,赶忙答应道:“没事儿,没事儿,爵爷尽管换衣服,不耽误的,杂家在外头等着。” 支开了秦天德,萧文明方扭头问温伯明道:“温先生,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 “确实有话。”温伯明皱着眉头说道,“方才萧兄同这太监的对话,我在一旁都听见了,这其中似乎有些……” “什么有的没的?”萧文明满不在乎地说道,“温先生,你瞧他那副贱样,这样的人可不要好好捶打捶打吗?否则有朝一日,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反而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温伯明语重心长地回答道:“萧兄,这就是我要说的话。记得有乡间俚语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又有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君子坦荡荡’,言语或态度之间的冲突并不要紧,转眼就忘了。可‘小人长戚戚’,一两句话得罪了他们,他们便会死死记在心里,总想着有朝一日要复仇。虽然以萧兄的实力和心胸,或许不会怕这些小人,可他们就好比蚊子,每次只盯一口血,却也能烦得你抓耳挠腮……” 温伯明这几句话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像这种话——这种忠言逆耳的话——不是贴心的好朋友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萧文明当然知道好歹,点头答应道:“温先生这话说的是,我记下了,将来自会留心,尽量少同这些小人多掰扯……” 有了温伯明的提醒,萧文明同秦天德再无话说,既拉不下脸去笼络这家伙,也没有心情再去招惹他,一路无话,便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来到了皇宫。 随着礼送达利可汗离开京城洛阳,之前一系列的案子,虽然并没有被查得水落石出,但是形势总算也是渐渐平息下去了。 宫里的关防恢复如常,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紧张,自然也不用再行,脱光了衣服接受检查的所谓的“大规矩”了。 跟着秦天德进了宫,萧文明便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兼书房的勤政殿。 虽然是皇帝下旨召见,但他的寝宫也不是随便能进的,否则惊动了圣驾,那也是个砍头的罪过。 没错——伴君如半虎,就是这么危险,一不小心就要脑袋落地,小命不保! 于是秦天德让萧文明在勤政殿外稍候,他自己则先进殿里通禀一声。 过了小半会儿,秦天德这才从勤政殿里走了出来,低声在萧文明耳边说道:“爵爷,皇上正在批奏章,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可小心着点儿。” 萧文明答应了一声,随手又赏了他几枚金瓜子,便在店外高呼一声:“微臣萧文明奉旨觐见!说着一推大门便走了进去。” 皇帝在勤政殿里果然勤政——诚然如秦天德所说的那样,正趴在龙书案前,用一支蘸满了朱砂的毛笔,不停地在奏章上涂涂写写。 萧文明刚要磕头行礼,却见皇帝拿着毛笔手当空挥了几下,说道:“萧文明,你胆子倒不小嘛!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今天又说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萧文明说了不知有多少,只可惜他今天大早上起来,早早就进了宫,还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呢! “没有啊,皇上……”他话刚说一半,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当着秦天德说过的几句话,“莫非是……” “哼!你就装傻充愣吧!”皇帝的目光依旧集中在书案上的奏章上,说话时候连头也没有抬,“看样子朕又要给你提个醒了!听说你刚才似乎是说了六麻子几句好话,是不是?” 萧文明猜的果然没有错。 方才温伯明规劝自己的几句话,更是无比正确。 像秦天德这样的小人,果然不能轻易得罪——自己刚才跟他说了没几句话,他便添油加醋地说给皇帝听了,所以才会让皇帝觉得是萧文明在替六麻子说好话。 秦天德这小太监下手可够狠毒的,比起他的上司六麻子来说,办起事来不留半点余地,给萧文明来了个“现世报”! 只是他今天报仇,既用错了方法,也搞错了对象。 虽然皇帝现在恨六麻子恨得牙痒痒,用六麻子来陷害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的,偏偏陷害萧文明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为什么? /77/77155/27597522.html 0495 空间 原因很简单——六麻子是怎样坏事的,还不就是坏在萧文明的手里嘛! 普天之下,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私通这老太监,偏偏萧文明就不会,当今这个皇帝不蠢——事实上据说是有些聪明过头了——怎么可能中这样低劣的诡计? 原本这等粗浅的威胁,以萧文明的口才和情商,在皇帝讨个巧、卖个乖,一笑而过也就罢了。 然而你秦天德拿了老子的钱,居然还敢在老子背后使坏,那我同你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有句话叫做“你既然舍得死、我就舍得埋”,是你自己找死,可就由不得我萧文明了! 于是萧文明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皇上,我倒是议论过六麻这几句,不过查案子办案子嘛,当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过即不能掩盖、功自然也不能不谈。六麻子已经犯了滔天大罪,杀了他也不过分,但他伺候皇上还是蛮尽力的,微臣也不过就事论事,只说了两句直言,并嘱咐那秦公公也要小心侍候皇上,仅此而已。不知这几句话怎么就成了替六麻子说好话了?微臣实在是冤枉啊!” 听了萧文明这话,皇帝忽然停下了笔,小心地将蘸满了朱砂的毛笔搁在底架山上,两只眼睛死死的定住萧文明:“哦?你果然是这么说的?” 被皇帝这么一盯,萧文明倒还真有些害怕,倒不是怕皇帝这个人,而是怕皇帝所代表的皇权,所代表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权力让人感到害怕。 因此萧文明赶紧往后圆了一句:“这就是臣的原话,或许有一两个字错了也说不准。就是微臣的一点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萧文明看皇帝一脸的严肃,还以为他是在冲自己生气呢,没想到却猜错了皇帝的心意——皇帝的确是神奇,但他气的不是萧文明,而是包括秦天德在内的一干太监下人。 六麻子伺候皇帝那么多年,皇帝还在王府里做皇子、王爷的时候就跟着皇帝,早就把皇帝的脾气、性格、爱好和习惯摸得透透的了——皇帝一捂肚子,六麻子就会搬来马桶;一抬手,就会递来草纸;一起身,就会替皇上穿上裤子、系上腰带…… 现在他骤然被拿下,留在皇帝身边的虽然也不乏聪明伶俐的小太监,但几十年习惯的养成和观察的功力,那是一时半会儿所无法取代和弥补的。 就好像今天皇帝批奏章时用的朱砂,调得就太浓太厚了一些,皇帝奋笔疾书,就是怎么也化不开来,批了十几分奏章,却是越批越觉得别扭。 于是只听皇帝高声喊道:“秦天德,你给朕进来!” 秦天德就伺候在门外,一听皇帝招呼,赶忙推门进来了。 还没来得及磕头,皇帝便怒斥道:“朕问你,你刚才怎么给萧文明告状的?当着朕和萧文明的面你再把话说一遍!” 听了这句话,萧文明算是彻底放心了。 这话不就是想核实秦建德刚才的话吗?说明皇帝就算没有相信萧文明的辩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至少对秦天德的指控是绝对不信任的。 秦天德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不会说话了?”皇帝挖心刺骨地问道,“你刚才在朕耳边不是说得口若悬河的吗?怎么,刚才说了什么话,现在全都忘了?” 皇帝就是皇帝,拥有着无上的权威,这种权威的威力对于太监这样的弱势群体——相对而言的弱势群体——来说更是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在这样的压力面前,原本就属于胆小懦弱、色厉内荏的秦天德,被吓得动弹不得,无论是手脚还是嘴巴都不能移动分毫,只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正在这时,偏巧不巧,从他的衣兜里抖落下了两个物件——这两样物件分量极重,掉在地上,居然连弹都没有弹起来半寸,就这么沉甸甸地躺在原地,发出金灿灿的光亮。 皇帝虽然陈年累月地批阅奏章,可没想到视力还不错,第一眼就看见了秦天德衣袖里掉出来的这两件东西,开口就问:“你这狗奴才,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秦天德早就被吓傻了,掉了东西还不知道,更加没法回答皇帝的问题。 萧文明见是一个好机会,便趁机来了一句:“皇上,这是微臣送给秦公公的两锭金子……” 皇帝眉头一紧:“好你个萧文明,才来京城没几天,怎么就学会了行贿受贿这等腌臜的营生?” 萧文明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微臣这也是没有办法,是秦公公向我讨的。我怕不给,他便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实在没法子,便给了他两锭金子。原本微臣只想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怕四五两银子,公公瞧不上呢!” 萧文明这话算是彻底触到了皇帝的痛处。 如今大齐朝内部朝局稍稍稳定,外部的环境也有所放松,可内部财政紧张的隐患,却始终没有得到太大的缓解——皇帝手里没钱啊! 就连皇宫的开支都比皇帝刚刚登基时候削减了三分之一,皇帝本人和后妃的开销?降低了许多…… 可没想到皇帝跟前的这个小太监,替他传一次旨,便能得三四两黄金的赏钱,这同他厉行节约的政策,可谓是南辕北辙! 皇帝能不生气? 且不说国家大局的问题,问题是:我当主子的都在吃糠咽菜,你一个当奴才的却金银财宝直往兜里塞,塞得装不下了,还抖落了出来,简直是在给皇帝打脸吗? 你既然能给我打脸,那我也能打你的脸——并且还是物理上的打脸! 只听皇帝恶狠狠说道:“好一个奴才,收钱收到了朕的心腹爱卿的头上!敢这样作贱人,还知道国家法度吗?还知道我皇家的家法吗?来!给朕掌嘴,狠狠地打!” 秦天德愣了有半晌了,什么话都听不出来,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唯有这一句话他是听得懂的…… 也不能说是听懂吧,基本上就属于是条件反射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虽然是个小太监,但入宫也有快十年了,只要是人,哪有不犯错的——更何况这家伙也不是特别的机灵——一犯错误那就得受罚,受罚的一个项目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就叫掌嘴。 因此一听到这两个字,秦天德就好像机器人被按动了开关一样,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噼里啪啦”打去,他的出手不可谓不重,十五六下打下来,两边的脸颊都被打红了、打青了、打紫了…… 从小到大挨了那么多打,秦天德多少也能算是“给自己掌嘴界”的资深人士了,知道这玩意儿打得可以不重,但一定得打得难看,否则罚你的人心理上怎么能得到满足? 不满足,那就得接着打,那就干脆自己自觉一些吧! 于是秦天德努力地打着自己,脸上受的伤且不必去说,就是打脸的手,都得累得抬不起来了! 只可惜即便是专业人士出手,皇帝一样不也感到满意。 他说话的声音宛如刺骨的刀剑:“怎么?知道索贿,却不知道怎样掌嘴吗?就这么打,还以为是朕在叫你拍蚊子呢!你既然不会,那朕就叫别人来教教你!” 说着皇帝又叫来两个太监,年纪和身份大约和秦天德相当,让他们一左一右站在秦天德的左右,给他来一个第三方打脸! 这可是真打呀! 只见这两个太监抡圆了臂膀,大嘴巴子雨点一样向秦天德的脸上招呼过去,疼得秦天德呲牙咧嘴地乱叫。 皇帝被他叫的心烦,又下达了圣旨:“朕的勤政殿是日常起居、接见大臣的地方,怎容得这太监在这里喧哗?看样子打的还不够重!还不知道规矩!给我用心打,打得不好,你们两个自己挨打!” 有了这话,这俩太监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一来是皇帝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二来是他们看秦天德原本就不舒服——大家的资历都差不多,凭什么你今天早上就得了递送旨意这样的好差事? 难不成六公公,没了就轮到你上位了? 那还不趁着皇上有旨,先把你打死算了,少一个竞争对手总是好的。 于是这俩太监打得更加卖力了,打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将秦天德打了个奄奄一息。 并且根据牛顿师傅的教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秦天德被打得不轻,而那两个太监的手也已经被打肿了,用着两双疼的不行的手,这两太监听了皇帝的旨意,终于把秦天德抬了下去。 这时萧文明只知道秦天德受了这样重的伤,十天半个月可缓不过来,可他不知道的是,受伤之后,压根就没有人替他医治,随手扔在他住的房舍里,就连饭都没人给他端一碗、水都没人给他接一杯。 就这样,活生生的一个秦天德,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就已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文明才意识到秦天德的死,其实也是当下朝局的一个缩影。 他为什么会死?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7616928.html 0496 皇上谬赞了 直接原因当然是萧文明给告了个状,在皇帝面前哄了几句,再加上这家伙本身底子不干净,于是就遭了殃了。 可根本的原因,则是他想填充六麻子死后所遗留下来的空间,只不过这家伙,既没有六麻子的才能,又没有它的根底,强冲硬上那怎么能行? 那就不是去填补权力的空档,而是主动申请去被权力所活埋! 宫里大太监的权力空档,是六麻子坏事以后留下来的,权力不可谓不大。 但对于朝廷大局而言,并不能谈得上有太大的影响,尤其是在当今这位精明的皇帝的控制之下。 但是毅亲王死后留下来的空间,那可是要关系到朝廷的前途命运的。 老亲王活着的时候固然不管事,但他就好像一颗定海神针一样,帮着皇帝压服住了朝廷里各种反对的声音,作为皇族和勋贵的领袖而存在。 现在老王爷死了,谁来代替他的这个身份地位呢? 想来想去,康亲王或许可以,但是皇帝对他放心吗? 皇帝凭什么对他放心? 那件“伪书案”,所提到的名字就是康亲王赵希! 更何况就算皇帝信任,以康亲王本人的才干能力和资历,恐怕也未必能够填补毅亲王留下的空缺。 然而康亲王若是想要强行填空,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恐怕秦天德便是最好的榜样。 皇帝杀一个小太监——并且是孽杀——当然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而杀一个亲王,杀一个他的亲弟弟,同样不会感到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最多杀了以后,发挥一点自己的演技,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骗骗天下人也就行了。 中国历史上,为了巩固皇权,父子之间互相残害的例子都不胜枚举,更何况是兄弟之间的。 所以说,权力就好像是一剂药性极其强烈的猛药,拿在手里、吞到肚里,自然可以神清气爽,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可是一旦你没有办法克服药性,那就会成为一剂毒药,反而把你杀死!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就是权力,想要掌握他,先要看你配不配,不配就得死! 萧文明对此是感同身受,但是皇帝却是天生的统治者,在他眼里杀了个秦天德,就跟杀了只鸡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杀只鸡还会更麻烦一些…… 只见皇帝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提起那支朱砂御笔,又展开一封奏章继续批阅了起来,一边批阅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萧文明,你这次你来京城洛阳办事,做得很好,朕心甚慰。” “皇上谬赞了。” “还有,你在地方上也颇有作为,朕也有所耳闻。哦,对了,听说你去过一次倭国,有没有这件事情?” 当然有这件事情,并且还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这就没什么可以抵赖的了。 萧文明坦然回答:“回皇上确有其事。是微臣平定倭寇,想要追击穷寇,便又多走了几步便去了趟倭国,呆了前后也就一两个月吧。” 这样的回话已经是尽可能的避重就轻了。 萧文明在倭国的所作所为,可不敢跟皇帝明说出来,否则那罪过一点不在六麻子以下——那可是公开地在外国培植自己的势力啊! 当然了,这样的回答也是留了余地的,要是皇帝知道的事情太多,萧文明一样可以继续补充,不能算欺君。 对于萧文明的回答,皇帝似乎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看来你还算老实,没有隐瞒朕。” 老实? 那可真是过奖萧文明了! 皇帝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这样做,确实有不合规矩的地方,朕老早就同师傅商量过你的事了,说是早两三年,朕必然对你严加惩处,否则要是天下的官员以及屯田所的千户、百户,人人都效仿你,不是天下大乱了吗?不过现在想想,要是人人都像你萧文明一样,虽然做不到天下大治,但至少也不会如此凋敝。” 皇帝的话似乎别有含义,萧文明一时不敢搭话,只能继续谦虚道:“皇上谬赞了……” “不谬赞,不谬赞,你做的很好。你跑了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国一趟之后,各地报上来倭寇入编骚扰的奏章,就几乎看不到了。羁縻外邦,也算是颇有成效。并且非但没有花钱,反而赚了钱了。如今天下的文武大臣之中,有几个有你这样的本事?” 皇帝越说越是激动,批阅奏章的手也停了下来,将笔重新搁回笔架:“还不光是倭国,戎羌也是一样。自从戎羌互市以来,北边的摩擦日益减少,这回就连戎羌的达利可汗都亲自来替老皇叔奔丧,并且我大齐朝一没有花钱收买,二没有派公主和亲,两国开放互市也不过是互有盈利而已。朕的武功虽然没有太祖太宗那般的显赫,但是能做到这一点,也可以无愧于面对列祖列宗了。” 这话说的有政治遗言的意思了,萧文明压根就不敢接话。 可这时皇帝又徒穷匕现地来了一句:“可就是让你一个小小的屯田所,管理外藩事务,实在是有违祖制,也怕你管不过来。不如这样,你把同倭国的事务移交给泉州市舶司,如何?” 听着这话萧文明脑袋“轰”地一响:移交给泉州市舶司,这是什么道理? 耍我吗? 为了搞定倭国,老子费了多少力气,从刚刚穿越到金陵接受考核开始,好几次几乎命丧倭寇之手,却依旧保持了极大的耐心——又是进行通商、又是扶持代理人,瞅着不行,甚至亲自下场介入倭寇的内战,就连自己的小弟弟都劳累的不行……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连打算同萧文明竞争倭国控制权的顾乐安,都因此间接的丧念在萧文明手中。 这才终于将倭国彻底控制在自己的手上。 当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且不必去说,就连自己的宝贝疙瘩萧家军都在这个过程当中死伤了二三十人之多! 萧文明付出了那么大的成本,不就是为了将我国彻底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甚至成为自己的殖民地吗? 你皇帝倒好,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要把倭国的权益拱手让给别人,这怎么能行? 并且让他还不是旁人,而是泉州市舶司董家!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048733.html 0497 董家是反贼 董家是什么好人?现任市舶司副提举董老爷子先不必去说,他的儿子董鸿儒,是确凿无疑的白炎教的所谓“炎尊”,并且此人也颇有才干,倭国的权益要是掌握到了他的手里,指不定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萧文明当然不想松手,然而皇帝的旨意就是天条,不松手行吗? 这时萧文明的肚子里都开始骂起来了:到底是哪个混蛋,在皇帝面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要是被老子知道了,非活剐了你不成! 萧文明脑海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皇帝这边却催促起来了:“萧文明,朕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被皇帝这么一催,萧文明下定决心——老子不演了,有话就直说吧:“回皇上,微臣觉得,不妥……” “嗯?此话怎讲?” 萧文明咬着牙回答皇帝的问话:“回皇上,泉州市舶司董家有问题,倭国的事务不能交给他们。” “问题?什么问题?” “问题是……”萧文明把心一横,“问题是他们有可能是反贼!” “反贼”这两个字,毫无疑问地触动了皇帝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他是反贼,可有根据?” 话到临头,萧文明才发现自己可能把话说的太死了。 关于董鸿儒谋反造孽的证据,他并不是没有,并且就住在萧文明的临海屯里,便是董鸿儒的亲妹妹,也就是白炎教的圣女董婉青。 要把她抬出来,便能将董家告到死处,然而萧文明却不愿意这样把董婉青牺牲了。 因此,萧文明只能赶紧把话往回圆——幸好他平时给自己设立的口无遮拦的性格人设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皇上知道,微臣平素就是个说话不经脑子的人,微臣刚才所言,其实有些危言耸听。据说董家同倭寇、白炎教有关,其实微臣这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虽不能说是诬告,却也并非查有实据。” “不会吧?”皇帝冷冷着看着萧文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平常是个胡言乱语的人,朕怎么会不知道?然而做大事时候,又什么时候让朕失望过?董家同反贼有勾连,难道你一点证据都没有?” 这几句话说得萧文明心慌。 皇帝早就跟卫玉章不止一次的讨论过萧文明这个人了,他们讨论下来的结果,萧文明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介武夫,做事屡屡得手,也绝不只是凑巧运气好而已——说他胆大包天是可以的,但是说他没有心机,那就是上了萧文明的当了。 被皇帝的话逼到这里,萧文明也属于是无可奈何,自己撒的谎,就是跪着也要圆下去。 “启禀圣上。证据……微臣当然是有一些的,不过都只是从倭寇和白炎教的反贼口里听来的间接证据。这帮人原本就同朝廷作对,既狡猾又顽固,他们故意提起朝廷重臣的名字,其实搞不好就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妄图耍什么反间之计。所以微臣也只能当做乱风过耳,没有搭理他们。只是这等大事,皇上要是不问起,臣可以不说,但是皇上要是问起了,臣再有所隐瞒的话,那便是欺君之罪,臣可担待不起!”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这么些年,总算是长进了。 仓促之间的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穿越之前的萧文明可没法做到这样的圆滑。 要是他早就有这等说话的本事,早就在穿越之前,在自己的单位混到风生水起了,也不至于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还混的不上不下的…… 萧文明的话让皇帝陷入了沉思。 诚然如萧文明所言的,他不禀告,也的确有不禀告的理由。 造反可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玩砸了可以推倒重来,那是把身家性命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 相对的告发别人谋反,那也不是随口说说的——证据不确凿,反治你一个诬告之罪,让你反坐其刑,那也不是好受的,萧文明谨慎一点也的确有他的道理。 但是董家勾结倭寇和白炎教的嫌疑,作为皇帝却是不能不考虑的——说句难听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存在这种嫌疑本身,就是董家自己的不对! 当然,对于这种做事“不对”,要皇帝单凭萧文明一句话就要处置董家,当然做不到,但是不纵容他们却是可以的。 “那么……”皇帝沉吟道,“那么……将倭国事情移交给董家……可以暂缓……还是,由你萧文明照管?” 萧文明听了这句话总算是松了口气,可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经过了反复的权衡的。 因为这件事情要放在政治大背景下观察。 什么是政治大背景? 政治大背景就是毅亲王的薨逝! 老王爷死后,留下了巨大的政治权力的空白,这些空白,皇帝可不想让渡给任何一个人,而是要亲自抓在手里。 而萧文明怎么看怎么像是毅亲王的人,他现在的发展已经不算慢了,萧家军之精锐皇帝是亲眼看在眼里的,虽然现在人数尚且不多,并且能够替他们进行保障的,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屯田所极其附属的一座海港而已,无论如何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并且看萧文明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忠于皇帝的。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是在皇帝眼里,像萧文明这样掌握了军权,又有经济上的自主权的事例,永远是可怕的,相当于肉中刺! 刺大了,那就是一根钉子,扎到脚里当然不舒服;可刺小了,留在肉里同样让你难受。 对于像萧文明这样的人,皇帝重用是要重用的,但是也要慢慢地,通过明升暗降等方式,夺取他的兵权。 特别是在毅亲王薨逝之后,没了靠山的萧文明,皇帝自然是想要拿捏住的,只不过事情未必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萧文明的作用还真是无人可以取代,总揽倭国的事务,选一个忠诚不二的人还不行,这个人还必须得有业务水平。 否则两眼一抹黑,萧文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不花钱就能羁縻蛮邦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了。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215147.html 0498 藏污纳垢 几代都经营对外贸易和外交事务的董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被萧文明这么一搅和,由董家接管倭国事务的可能性也被否决了。 而除了这两家之外,皇帝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无可奈何……也就只能维持现状了。 “不过朕还有个要求,不知你萧文明能不能答应朕?” 皇帝这话问得也算奇怪——皇帝一言九鼎,有什么要求自然是开口就提的,哪有同别人商量的道理? “皇上但说无妨,只要能做到,臣一定尽力而为。” “你现在上交给朕的关税银子,是每年三万辆,朕看还不够。你生意做这么大,光这点钱可打发不了朕。朕的意思,提高到十万两每年。对你来说不难吧?” 原来需要加钱啊,生意场上的事,那就好谈多了。 不过萧文明也不想往下划价,只要做到皇帝短时间内不往上抬价,那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于是萧文明再次展示出了他日益纯熟的演技,面露难色道:“十万两银子……皇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微臣……微臣也只能勉力做到。就怕年景不好,赚不到那么多钱,又或者微臣的港口需要维修也有花钱的地方,那到时候每年的银子少了几千一万两的,还请皇上能够宽容宽容。” 萧文明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已经盘算过了。 按照基本平定倭国内乱之后同其的贸易状况,萧文明一年赚个二十万两银子,甚至突破三十万辆,那都是有可能的。 十万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已经几乎相当于朝廷一年财政收入的五十分之一了,相当于一个中等省份一年向朝廷上交税银的二分之一左右。 但是对于上交这笔银子,萧文明自认为困难不是很大。 就眼下的形势,让萧文明一下子就掏出来一万两银子或许有些难度,但是事物是在不断的发展变化的。 尤其是萧文明现在已经打好了基础,已基本整合了倭国的局势,又开辟了捕鱼岛这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海外贸易场所,并且自办的工厂也在董婉青的帮助下,不断地发展壮大…… 或许只要过一年半载,十万两银子的孝敬,对于萧文明而言就不是什么大数目了。 对于这个数字,萧文明这边是胸有成竹,可他却又不能表现出十分轻松的样子,否则被眼前这个精明的有些过分的皇帝瞧出来了,搞不好又会抬高价格。 跟皇帝谈价钱,可不是和其他任何商人做生意——一言九鼎、买定离口——皇帝可用不着讲什么信,刚刚说好的话,改了也就改了,你还不能说他朝令夕改、朝秦暮楚,否则诽谤圣君又是条大罪过…… 因此萧文明只能面露难色,沉默着不接话,偷眼看着皇帝。 皇帝则似乎并没有关注萧文明的神情变化,而是低头批阅着奏章——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皇帝不拿萧文明当回事儿,萧文明可就难受了。 更何况他心里还藏着事儿呢! 于是在沉默中踟蹰了半晌,萧文明终于鼓足勇气问道:“黄上,微臣有件事情想要请教。” “什么事?你说吧。”皇帝头也不抬。 “微臣想问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提审六麻子?微臣也好参与啊!” 问出这话之前,萧文明其实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皇帝的回答无非是允许萧文明参与和不允许萧文明参与两种而已,可没想到这位皇帝又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他双眼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面前的奏章上:“六麻子?提审他做甚?” 这话就奇怪了。 昨天萧文明擒拿六马子,也是通过卫玉章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的,可不是自作主张,那为什么要捉六麻子呢?还不是因为他涉嫌泄密和伪书两件大案。 既然如此,那么提审六麻子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总不见得让萧文明抓了白抓吧? 这种话,萧文明当然不能直愣愣地说出来,只能斟酌着词语说道:“可是……要是不审六麻子,那两件大案岂不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岂不是要永远蒙尘?”没想到皇帝居然主动接过了萧文明的话,“唉!天下那么多案子,哪有每一件都查的水落石出了的呢?蒙尘也就蒙尘了吧,朕有这样的气量,能够藏污纳垢。” 这是气量大小的问题吗? 这是藏污纳垢的问题吗? 这两件案子那是关乎到国家传承的合法性、关系到皇上地位的正统性的大案子,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那怎么能行? 根据萧文明对当今皇帝的了解,他可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更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恩德,那个被打的半死的秦天德人还没走远呢! 怎么还没转眼皇帝就转了性了? 萧文明还想再争取一句:“可是皇上……这样的大案,要是掩饰过去恐怕不太好吧?” 事后,同温伯明分析过后,萧文明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多余了,已经让皇帝在耐心耗尽的边缘徘徊了! “就是因为是大案,朕才要掩饰过去。此案如此重大,就是犯案的只是一两个人,可要是层层株连下去,就怕朝局不稳,甚至还可能牵涉到死了的老皇叔的身上。皇叔这一辈子勤劳国事,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不要再打搅他老人家了……” 皇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萧文明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只能夸赞一句:“皇上宅心仁厚,思虑深远,是微臣想得不到。” 萧文明嘴上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在想:怎么这个皇帝如此反复无常,难不成背后又在策划什么大事吗? 这时的萧文明深刻地感受到了危险——抽身离去,返回临海村的主意就更加坚定了。 “那么既然皇上不愿把案子查下去,那么微臣在京城里也就无事可做,不如早早回去,也好替皇上筹措关税银子。” 皇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终于点了点他那颗龙头:“好吧,那你回去吧!朕在这里交代的事你记在心里,可别忘了,有事不决,可以给朕多多上书,你的奏章朕一定第一个批阅。”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385830.html 0499 见一见戴鸾翔 一听皇帝开了金口,萧文明总算是松了口气,说了几句“谢主隆恩”之类的话,便赶紧退了下去。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皇帝与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也同样重要,就相当于给萧文明秘密上书言事的权力。 从此,萧文明的意见就可以直达圣听,而不用层层上传。 有了这个权力,各级官员看见萧文明那都得抖三抖,否则萧文明一个不高兴就直接上一道奏章,告哪个官员一状,而被告的官员的意见无法直呈皇帝,就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有了皇帝的允许,萧文明对京城洛阳就没有半分的留恋了。 离开之前,他专程在温伯明的陪同之下,去宰相府同卫玉章道了个别。 这位老相国果然每天忙得四脚朝天,见萧文明过来辞行,特意拨冗相见,但给出去的空闲时间也不过喝半碗茶的。 这机会,卫玉章向萧文明嘱咐了一些“要公忠体国”之类的场面话,又叫自己的关门弟子温伯明多多写信,也就从萧文明告别了。 至此,萧文明第二次来京城的旅程总算是结束了。 说圆满吧,他毫发未损,并且又立下了几件大功,甚至还连升几级成了伯爵;然而这一回最器重他的毅亲王却薨逝了,让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尤其是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上回离京时候,毅亲王他老人家亲自出来送行,并且还送了他一件信义郎的官服,让萧文明好生感动。 而如今时过境迁、斯人已逝,萧文明在政坛最大的一棵树也倒了,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真是前途未卜啊! 带着几分惆怅和零落的心情,萧文明率领了萧家军,离开京城洛阳,向东南方向而去。 萧文明未免有些惆怅,可他手下的弟兄们却是兴高采烈。 他们想的没有那么深,只知道这回出去又给萧家军涨了脸了,不但接到了皇帝的检阅和称赞,就连萧文明都加封为信义伯,虽然没有打仗,但也是全胜归来,他们能不高兴吗? 萧文明也不愿意坏了他们的好心情,回家的路走得并不急,一路走马观花、闲庭信步,也算是一种休整。 但是他却不愿意住在朝廷安排的驿站里,见半路有一处破败的寺庙,便下令今日提前休息,埋锅造饭就在庙里住上一天。 等过了今夜,明天一早再早早出发,去黄河渡口,坐船南下江南。 待兄弟们安顿完毕,萧文明便当着全体萧家军的面宣布:“此次进京没给咱们临海屯丢脸,人人都有封赏!”具体赏给弟兄们多少钱,萧文明还没想好,那就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咱们这次进京城带着的银两,全部拿出来,大家都分了,怎么样?” 萧文明这次进京城带来也有万把两银子,一路开销下来还剩下有六七千两的样子,运到每个萧家军的头上,也就是十多两银子的赏金。 数目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了。 弟兄们 (本章未完,请翻页) 听了高兴,立刻就感恩戴德地欢呼起来。 萧文明又下令,将随军携带的烟肉、熏鸡取一半出来,再从周围农家那里买些新鲜的蔬菜,美美地炖上几大锅,让兄弟们饱餐一顿,并且还可以稍微喝点酒助助兴。 酒足饭饱之后,除了留下轮流放哨的兄弟之外,其他萧家军的兄弟便满心欢喜地闭眼睡觉,就等第二天能够坐上渡船,便能顺河南下,返回临海屯自己的家乡了。 然而萧文明肚子里还藏着心事,心神不宁、难以入睡。 他辗转反侧了小半夜后,瞌睡虫就是没上来,那就干脆不睡了,趿上布鞋,又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见破庙一处小屋的灯还隐隐约约地亮着,便轻轻走着上去敲了敲门问道:“宋二小姐,你睡了吗?” 宋星遥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但毕竟男女有别,不可能让他跟一帮大老爷们一起住,因此每次出行,要么让她和其他的女子一道住宿,要么就单独给他安排一间房间。 并且她实际上还担任着萧家军常任的武术教头的职务,因此萧家军的兄弟对他是又敬又怕,再加上萧家军本身的军纪就严,更没人会去骚扰这位宋二小姐。 因此宋星遥忽然半夜听见有人叫他,也感到十分新奇,一听就是萧文明的声音,便带着几分警惕问道:“是萧大人吗?半夜找我何事?” 萧文明找宋星遥当然不是做那事的——就是做那事,也不会来找她,毕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冲着自己人下手,就没劲了,更何况这只兔子比人还厉害…… 萧文明要是想来硬的,指不定谁打谁了…… 只听萧文明站在门外说道:“宋二小姐,我想请教你个问题,如果三四个人秘密行动,就在这京城脚下,可以不被发现吗?”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行家了。 宋星遥可是秘密行动的能手,当初一个人行走江湖,都是独来独往、横行无阻,差点就把萧文明给干掉了。 要不是遇到武功水平和江湖经验,都远远凌驾于她的林丹枫,搞不好宋星遥现在还在行走江湖呢! 也不知他会变成名扬远近的一代女神,还是成为臭名昭著的女魔头…… 萧文明的问话一下子勾起了宋星遥的兴趣,虽然在临海屯寄居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是毕竟比不上之前行走江湖时的潇洒和刺激。 “就三四个人行动啊?那没问题,别说是在京城脚下了,就是在皇宫大院一样能够来去自如,萧大人你说要去哪儿?” “进宫当然是不会去进宫的了,萧文明刚刚从这个是非之地脱身而走,怎么可能重入虎口呢?” 萧文明刚想回答,耳边却传来温伯明的声音:“要是学生猜的没错的话,萧兄一定是想去见一见戴鸾翔大元帅吧?” 原来今夜心神不宁的,还不止萧文明一个人而已。 温伯明同样夜不能寐,并且他猜得也没有错,萧文明就是想去见一见戴 (本章未完,请翻页) 鸾翔。 如今毅亲王薨逝了,满朝文武就只有大元帅戴鸾翔同萧文明的关系最好,并且老王爷的薨逝也同这位领兵的大元帅关系最大——说起来,戴鸾翔在野驴岭一战之后被撤销军务,就是靠着毅亲王的极力保荐,这才官复原职的。 因此萧文明点头承认道:“温先生真是我的知己啊!你猜的一点都没有错,这次进京,我没有碰到戴元帅,总觉得心里不安,就是想去见他一见。” 温伯明眼光一闪:“萧兄的想法我理解,可以萧兄现在的身份,没有皇上的旨意就去会见前线的元帅,恐怕会引起皇上的猜疑吧?” “所以我才会问宋二小姐,要是偷偷前去,可不可以不被别人发现?” “宋二小姐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温伯明说道,“可要是有个万一呢?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得了。” “除了万一,不是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吗?要是不被发现,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萧文明就是个爱好冒险的性格,温伯明是再清楚也不过的,别说是一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了,哪怕赢面只有百分之六七十,萧文明就会不顾一切的想去冒险。 “萧兄既然主意已定,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这事儿,要想能够掩人耳目,光靠萧兄自己这边行动隐秘,怕是还不够,我这边也得好好配合一下。” 按照温伯明提出的主意,萧文明既然要向反方向去找戴鸾翔,那大队人马必须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东南方向去走——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无法猜测萧文明真正的行踪。 而萧文明这边也要早去早回,赶在大队人马来到黄河边上,找到渡船南下之前,就同萧家军汇合,否则夜长梦多,想要引人耳目就不那么容易了。 温伯明所出的主意,没有一句不是老谋深算。 “既然如此,那就早去早回、说走就走!” 于是萧文明就和宋星遥二人一同出行——连第三个人都不带——一人一匹快马,出了小庙,便趁着夜色向西北方向进行。 萧文明和宋星遥胯下的这两匹骏马,都是从戎羌王子达多送给萧家军的骏马里优中选优、精中选精挑选出来的。 不但速度极快,并且耐力也极好,从夜半走到黎明,一边行动一边吃草,速度没有半点放慢。 待到天亮之时,萧文明和宋星遥二人已经绕过了洛阳城,向北已能远远瞧见青岭山脉了。 青岭山脉以南,在萧文明脚下的就是关中平原,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收获在即,看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势还算可以,虽然并不是个丰收的局面,同富庶的江南也无法相提并论,但年景总算还是不错的,看样子当今皇帝也能松口气了。 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进,连绵起伏的山脉越来越多,看样子已经来到了青岭山脉脚下了,距离此处不远,便是戴鸾翔在深山山口处设立的防线,防备戎羌可能南下的进攻。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463708.html 0500 跟着马蹄印 青岭之所以被叫做“青岭”,就是因为此地原来是一片连绵不绝郁郁青青的山林,只不过现在看去,原本茂密的植被已经显而易见地稀疏了,黄色的土壤暴露在空气当中,完全不见青草的样子,应该被称为“黄岭”才对。 其实关于这一点,萧文明早就有心理准备。 如果按照他观测的不差的话,如今的这个大齐朝应该是处于小冰期的过程当中,并且可以说还是在小冰期方兴未艾的初始阶段。 自打萧文明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就不断地听到灾害的消息。 一开始是连续两年的湖广大旱,然后又是山东大旱,中原前两年的年景也不是很好,直到今年才略微有些起色。 虽然中国地大物博,要处处风调雨顺并不太现实,但是湖广、山东以及关中平原,那都是中国比较富庶的区域所在,还是粮食主产区,这些地方都遇到了连续不断的灾情,那只能说气候的异常是连续性的,而不是偶然事件。 并且根据萧文明的观察,这些灾害虽然波及面广,但烈度很有限,虽然造成了粮食的大面积欠收,但还远没有到颗粒无收、食不果腹、易子相食的程度…… 说起来有些残忍,中国古代就是这样的,只要不到完全活不下去的地步,老百姓是不会轻易选择造反的。 同样的,统治阶级自然也不会对百姓展现出更多的怜悯。 而一旦百姓的忍耐到达了极限,那么紧随而来的,就将是一场席卷天下的燎原大火,这场大火除了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燃烧殆尽之外,就几乎没有办法将其扑灭。 原始社会有一种说法叫做刀工火种,说是原始人类缺乏农田灌溉和施肥的技术,因此每次种植都必须将土地上的杂草焚烧干净之后,取得了草木灰的肥力,才能进行播种。 农民起义的大抵也是一样,只有百姓的怒火将这片苦难的土地上所有的东西燃烧殆尽之后,能迎来一个新的秩序,于是历史周期律便翻开了崭新而有成就的篇章。 如果和萧文明同 (本章未完,请翻页) 行的是温伯明的话,他或许还能半懂不懂地同这位亦师亦友的谋士商量一下、探讨一下这其中的门道。 然而现在走在他身边的却是只知道仗义游侠,除此之外便是恁事不懂的宋星遥,和她谈这些沉重的话题,就和对牛弹琴差不多。 不过宋星遥也有宋星遥的用途。 至少在跟踪追击方面,她的技术和经验是顶级的,只要有她的帮助,萧文明就不怕找不到戴鸾翔。 深入青岭约有二三十里的时候,萧文明忽然瞧见干燥扬尘的黄土地上,出现了一排密集的马蹄——这几排马蹄印的数量,留下这些痕迹的必然不会只是两三个客商,而是一只二三十人的大队伍。 中原素来缺乏马匹,一下子凑齐二三十匹马,那可不容易。 就是萧文明,在结识了戎羌的达多王子之前,想要搞到那么多像样的马匹,也没那么容易。 因此忽然瞧见这么一大串不同寻常的痕迹,萧文明心里都禁不住紧张起来。 “宋二小姐,看样子情况不妙啊!你看这些马蹄印子,正有一支队伍走在我们前面,也不知是敌是友。” “萧大人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样小了?”宋星遥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些马蹄印,你瞧着不眼熟吗?” “眼熟?我人都认不全,怎么可能看马蹄眼熟?什么意思?” 宋星遥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有话就直接往下说了。 “你瞧瞧,这些马蹄的印子都是戎羌草原产的骏马,同咱们骑的一模一样。想必留下这些马蹄印子的不是旁人,就是达利可汗一行人马。他们比我们早离开京城没几天,走得应该也没有咱们两人这么快,这些蹄印子大概也就是一两天、两三天前留下的,再加上这两天天干物燥,又没有下雨,地上留下这些印子,有什么奇怪?” 什么叫专业? 这就叫专业! 宋星遥这一番话,说得萧文明大开眼界、刮目相看。 看样子,这位初见时候,还咬着牙要把萧文明奸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加贪官干掉的宋二小姐,这些年也算是进步了! 至少在侦查办案上,能够做到这样的仔细和精明,那么将来为人处事,肯定也会变得愈发成熟。 萧文明还没来得及多夸几句,宋星遥便接着往下说道:“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达利可汗一定是想趁来中原一趟的机会,去会一会戴鸾翔大元帅。咱们顺着蹄印赶路,也一定能够碰到戴元帅,说不定还能同达利可汗打个照面呢!” “好!就按你说的办!” 宋星遥的推测果然没有错。 也不知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有怎样的一套行军侦察的办法,总之他们这一路而去,就是冲着整个青岭防线最核心的地方直插过去了,并且跟着蹄印的深入,遇到的官军便越来越多,盘问也是越来越细致。 萧文明和宋星遥走过山间的一个小小的关隘,又遇到了守关兵将的盘问:“尔等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去?” 萧文明这一回是隐秘行事,当然不能直接报自己的名讳,也不能说自己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去西天拜佛求经的”…… 因此他就只能编一个最常见的身份:“这位军爷,我们是去前头给东家收账的,东家专做同戎羌互市的生意,每个一个月必要派小的来收账,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这个理由最最普通,也最不容易被揭穿。 当然想要怀疑你,也不用任何理由。 因此萧文明在扯谎的同时,也组合拳一般地递出了一锭三五两重的银子。 大齐朝的官场风气,萧文明还不知道? 从一二品的高官,到不入流的普通兵丁,那都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只要拥有一点权力就急着变现——给钱给银子,那是再好使也不过的了。 谁知这个兵丁却把手一甩:“这就不必了,戴元帅三令五申,说是敲诈勒索过往客商一两银子的,直接就打十记军棍,我可吃不住打……你真是过去收账的,那就请去好了。不过要快去快回,不要多留。”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530748.html 0501 君恩如山 看样子戴鸾翔军令颁布和执行得还真不错,不愧是海内第一名将了。 既然听这位老哥的意思,他正是戴鸾翔的手下,那也正好向他打听一下戴元帅的下落。 于是萧文明便问道:“军爷能否行个方便告诉我元帅大人现在哪里?小人正有事要找元帅。” 戴鸾翔戴兵果然有一套,他手下的将士明显要比大齐朝其他地方的兵卒强出不少。 萧文明这一句话,便引起了那首关兵丁的注意和警惕:“嗯?此话怎讲?这位官人不是位客商吗?没由来寻我家元帅做什么?” 萧文明当然也不笨,谎话张口就来:“是这样的,在下在京城洛阳里,同戴元帅的公子小戴将军相好,小戴将军听说我要来青岭,便托我送一口宝刀到戴元帅这边。” 说着,萧文明便随手解下腰间佩戴的配刀,交给那小军官看了一眼。 萧文明给他看的,当然是一口好刀了——这是萧文明手下的铁匠马青,亲自从倭国进贡的玉钢里精中选精、优中选优,挑选出来的极品材料,再亲手反复锤炼打造而成的,当然是一柄极品的好刀。 那小军官看在眼里,不住地啧啧称叹:“小戴将军果然是个大孝子,这口宝刀送给戴元帅,元帅可得好好高兴一番了!” 话说到这里,这个守关的军校,已经对萧文明绝对的信任了,便指点他沿着山中大道,笔直往前行走,遇到岔路便左拐,走不了两三天便能遇到戴元帅的中军大营。 萧文明赶忙谢过,又执意将已经掏出来的银子塞到小军官的手里。 钱,毕竟是好东西,一听萧文明是戴家的自家人,这小军官也终于放下了心理包袱,欣然收下了银子。 于是萧文明便又特意问了一句:“啊!这位军爷,是不是前两天有一队戎羌的人马刚好路过此处?” “有的有的。”那军官随口回答道,说是戎羌的使臣,要经由此处返回草原,手里还拿着礼部签发的过关凭证,我也没有来去阻拦,便放他们过去了。“ 这位军官没有道理诓骗萧文明,并且还同萧文明一路来的见闻相吻合,应该不会有错,也说明萧文明这一路没有走岔了。 于是萧文明便又同宋星遥一道,继续向前赶路。 一路之上,军营和守卫已如之前的趋势,渐渐变多了起来,最后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两步一哨的地步了。 终于,萧文明遇到了一张熟面孔,乃是一员骑在马上的游击将军,正是戴鸾翔的心腹手下,并且同萧文明有过几面之缘。 萧文明赶紧将他叫住:“王将军是我,别来无恙啊!” 那姓王的将军听了一愣,冲着萧文明端详了半天,这才是高兴地说道:“哟!原来是萧爵爷来了!爵爷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们家大元帅的,这还用说?”萧文明不愿同他再多讲,便问,“戴元帅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见他,没什么不方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吧?” 王将军回答道:“元帅就在前头军营里,说方便吧,其实也方便……可要说太方便吧……也不十分方便……” “王将军是沙场上厮杀的汉子,怎么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的?还请有话直说。” 王将军又吱呜了一阵,这才回道:“就是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儿多,戴元帅心情一直不好。这不,今天早上军粮送晚了两个时辰,我还挨了骂了……不过萧爵爷来了,大概元帅进了心情也该好些了……” 戴鸾翔心情不好,倒也并不出人意料。 这其中的原因,别人不知道,萧文明还不知道吗? 从根本上说,是毅亲王薨逝以后,戴鸾翔也少了政治上的一座大靠山,有些前途未卜的意思——这一点,萧文明和他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也颇为感同身受。 并且恐怕戴鸾翔的感受,要比萧文明更加深刻许多。 要知道戴鸾翔虽然出名甚早,并且执掌兵权多年,但是官复原职也就是最近这一年半载的事情,并且他能重新掌管大齐北方的防务,最重要的,也是靠着毅亲王的举荐。 现在老王爷死了,他这个位置还能不能坐稳,可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一个长远的问题,可短期来看,恐怕戴鸾翔也刚刚遇到了一件麻烦的事儿。 那就是达利可汗的来访。 虽然眼下大齐和戎羌两国罢兵休战,但这两国积怨极深,上百年的血仇,一笔勾销,谈何容易? 而前线掌军的元帅,私下会见敌国的元首,这原本就是一件惹人猜忌的事情。 也不知戴鸾翔有没有面见过达利可汗,也不知见到以后说过哪些话…… 所以,萧文明对于戴鸾翔的心境可谓是了若指掌,恐怕要比面前这位时时都在戴鸾翔帐前听用的王将军,更加了解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心思。 因此只听萧文明说道:“那就好了,恰巧我还带来了小戴将军的口信,元帅听了肯定高兴,你就赶紧带我去见他吧!” 戴鸾翔的中军大营,果然设置的极其严谨和规整,萧文明萧家军的营盘也算是不错了,可同戴鸾翔的比起来,那就跟开玩笑似的。 尤其是戴鸾翔掌握的兵力,要比萧家军现在的规模大出十倍、二十倍,在如何利用现有的地形,安顿下成千上万的大军,摆出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这更是萧文明需要在实践中反复学习的。 并且在军营之中,消息信息传递的极为迅速,萧文明到来的讯息不过片刻功夫就已传到了戴鸾翔耳中。 对于萧文明这位稀客的到来,戴鸾翔自然是喜出望外,难得地亲自迎了出来,这可是给了萧文明天大的面子。 要知道戴鸾翔虽然在外十分谦逊,可是带兵却极其严格,在军营里那是说一不二的,所谓“慈不掌兵”就是这个道理。 这其实也是,训练掌握军队的一种策略,就是要让手下的士兵知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这座军营里,除了主帅戴鸾翔之外,谁说话都不好使,只有他的命令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其余的人说的话只当做耳旁风! 萧文明看戴鸾翔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便也赶紧走上几步,见了面、行了礼,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戴鸾翔止住了:“爵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到我的中军大帐再谈不迟。” 戴鸾翔开口就称呼萧文明为爵爷,其实早在几年之前,他就凭借着军功被封为了公爵——这是除了宗室王爷之外,人臣所能得到的最高的爵位了。 戴鸾翔如此的客气,萧文明当人也不能驳他的面子,赶紧答应一声,便同宋星遥一道,跟在戴鸾翔的身后中了他的大帐。 戴鸾翔的中军大战布置得异常简朴,颇为宽阔的大帐之中,除了一张几案、几把椅子和两排马扎之外,便别无长物,倒是摆在正中的一个沙盘,颇为引人注目,将青岭一带附近的地形描绘得清清楚楚,应该就是戴鸾翔日常作战指挥室所用的工具,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但是可别小看了这座朴素的大帐。 大帐之中,尚方宝剑、王命旗牌、金牌令箭一一供奉,体现了他们主人拥有的极重的兵权和皇帝极高的信任。 萧文明见了也禁不住啧啧称叹:“皇上还真是倚重元帅呢!这几样东西,寻常的将军只要有一样,就可以拿出去好好吹牛了,在元帅这里却是一应俱全,难得!难得!” 戴鸾翔点头道:“君恩如山,可这像山一样重的担子,戴某实在是有些扛不动了……” “戴元帅这是哪里话?元帅你是大齐第一名将,除了你,还有谁能稳住北方的局势?”萧文明还以为戴鸾翔是在跟自己客套,便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话,随即话锋一转,“倒是老王爷薨逝,我在京城里呆了有,两三个月,怎么也不见带元帅过来给老王爷奔丧?” 戴鸾翔长叹了口气:“唉!老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别说是替他老人家奔丧吊唁了,就是让我替他披麻戴孝都是可以的。然而北方的局势不稳,我一刻也走不开,皇上的旨意也让我遥拜即可,不必进京,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戴鸾翔说的道理别人不懂,萧文明可是懂得通透。 毅亲王之死原本就是对大齐朝军事形势的一个重大的考验,能够在前线统领全局的,满朝文武之中就只剩下一个戴鸾翔了,皇帝当然是能不动就不动的。 这还是明面上的原因,背地里,其实皇帝恐怕也在害怕这位威望甚隆的元帅。 戴鸾翔毕竟是掌军的统帅,他要是假借执意领兵进军,那恐怕又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不过这话也没法摆在台面上说,萧文明只能说道:“元帅说的没错,不过元帅前几天应该见过戎羌的达利可汗了吧?见了他之后应该就知道,戎羌的行动,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如今达利可汗已经返回漠北草原,前线也应当过于平静了吧?”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648892.html 0502 互通有无 “不愧是萧爵爷,居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就在前天,我同达利可汗,还有他弟弟达多王子见过一面,正愁没人将这件事情说说呢!” “哦?怎么说?元帅同可汗,莫非说过什么话吗?” “说话?我能说什么话?我敢说什么话?一句话不说,赶紧将他们礼送出境完事!并且还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时半刻独处的时间都没有,戴某实在是怕了啊!” 这些年戴鸾翔是受委屈了,已让他变得极其的谨小慎微,做事几乎滴水不漏。 这既是一员战将逐渐成熟开始有政治思维的体现,却也会磨灭掉他的锐气,也不知这对戴鸾翔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只听戴鸾翔又说道:“达利可汗的确是送走了,可前线传来的战报,黄河以北集结的戎羌人马却没少了一个,也不知这些戎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听了戴鸾翔的话,萧文明是又惊又疑。 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的底线,在礼部鸿胪寺的时候,萧文明就已经摸了个一清二楚。 且不论戎羌其他部族首脑到底是什么心思,但这两位的主意却十分坚定,就是要保持同大齐朝的和平关系,因此只要这两位平安返回漠北草原,那一切的军事部署都会恢复如常。 有了这样的预判,萧文明对戴鸾翔所说的“戎羌骑兵一个没有少”的战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不应该啊!莫非是战报有些晚了?其实现在戎羌已经撤兵,而戴元帅这边还没收到消息?是不是也有可能?” 古代传递信息要么靠两条腿,要么靠四条腿,传递可靠信息的速度都十分缓慢,根本做不到实时通讯,别说是迟到一两天了,要是传令的兵丁或是胯下的马匹,出了什么情况,晚到十天半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前线传递信息,有时候也会用飞鸽传书。 但是靠鸽子的小翅膀,可做不到百分之一百就把信息传到了,甚至有可能小鸽子飞到半途,就被敌人捉住了,反而泄露了情报。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十万火急的时 (本章未完,请翻页) 候,也是不会使用飞鸽传书这种通讯方式的。 故而在青岭深山之中坐镇的戴鸾翔,没法第一时间就知道漠北草原的动向,便也并不出人意料了。 “但愿如此吧!”戴鸾翔长叹道,“我倒并不担心戎羌南下入侵,如今青岭防线已初级规模,不是戴某夸口,就是戎羌主力大举来攻,就凭现在的兵力,他们啃个两三年,都未必啃得下这条青岭防线!我担心的,是老王爷薨逝之后,也不知这条防线还能维持多久。” 这正是萧文明特意跑到戴鸾翔这边来的原因。 因此他赶紧抓住话头:“戴元帅,这个就是我想说的。老王爷已然薨逝了,但是咱们心里可不能没个主心骨啊!” 戴鸾翔虽然是个武将,但并不单纯,更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流,知道萧文明下面说的话必然十分要紧,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只听萧文明接着往下说道:“大元帅,如今边关虽然暂时还算稳定,但这样稳定的局面能够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我就一句话要说,将来要是有事,你我二人可要互相辅助,不能见外了。这恐怕也是毅亲王申请的遗愿吧!” 萧文明是个怎样的人,戴鸾翔知道的一清二楚。 知道他不仅行军、练兵、打仗有一套,并且还是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且不说戎羌入侵后的问题,同这样的人私底下保持良好的关系,总是有利无弊的。 并且按照戴鸾翔的理解,萧文明也确实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可靠的人。 于是戴鸾翔点头道:“这几句话,爵爷不必说,戴某也心里有数。但问题是,我在青岭前线,你在江南水乡,你我远隔数千里,想要遥相呼应,却又谈何容易?”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不过萧文明也考虑过了:“这不打紧,有戴元帅这句话就已经够了,你我如何联络,我自然会想办法。” 萧文明想的办法就是通过林丹枫这边掌握的江湖人士,代替他与戴鸾翔之间保持联系。 这些江湖中人同朝廷没有联系、没有瓜葛,萧文明再和戴元祥约定一套互通书信时的密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暗语,那就可以保证互相之间通讯的绝对保密和安全。 当然了,这样依靠人力通讯,肯定不是很方便。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科技水平就限制住了,还能怎么办? 看样子萧文明闲下来还得研究一下通讯问题,矿石收音机这种小制作,萧文明多尝试几回,倒也并不是做不出来。 但是收音固然方便,可如何发报却成了问题。 等有空再说吧! 萧文明是站在二十一世纪的视野范围看待事物的,那时候的网络都不是用秒来计算的,而是用毫秒、微秒来计算的,打游戏的时候延迟多一些,坐在电脑前的人就能骂娘了,更何况是延迟长达一两个月呢? 不过戴鸾翔以古人的眼光来看,这却不是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反正所有人的行动都是一样的缓慢,大家都是哥俩好,也就显示不出有什么麻烦的了。 这就是匹配机制的重要性。 于是只见戴元强面露喜色:“那样就好,爵爷的安排,戴某信得过。” 戴元祥和萧文明聊天聊的正投机,忽然中军大帐的帘子向外一挑,戴鸾翔手下的副将——刚才从萧文明说过话的王将军——急匆匆闯了进来。 他还没开口说话,戴鸾翔便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守规矩?没瞧见,本帅和萧爵爷正说话呢嘛,就这么闯进来了?” 戴鸾翔虽然爱兵如子,但治军也极为严格。 被他板着脸说了几句,王将军这位五品的游击将军、战场上的厮杀宿将,也吓得满脸通红,喘着一口气才说道:“回元帅,末将有要事报告,有失礼处,还望元帅、爵爷海涵。” “算了。什么事?你说嘛!” 王将军说道:“前头来了情报,说是戎羌王子达多来阵前叫嚷,说要请戴元帅出来会见。末将方才已去前线瞧过了,的确是达多王子没有错。” “还有这等事?”戴鸾翔喃喃自语道,“不是刚刚把他送走吗?怎么去了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怎么回事,元帅不用去猜,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730130.html 0503 群龙无首 说着,萧文明扭头对王将军说道:“达多王子是我的熟人,你就说我也在元帅这里,也不要带元帅出去见他了,就请他过来见我。我们大家喝一杯热酒,一起说说话,岂不快哉?” 戴鸾翔原本就觉得情况不对,听了萧文明的建议便觉有理。 毕竟一样是要见达多王子的,在自己的中军大帐见他,总要比在前线的关卡与他会面强的多。 青岭防线至今尚未完成建设,不过初具规模而已,因此前军主帅戴鸾翔,就把大营设在距离前线不远的地方。 萧文明同戴鸾翔一道行动,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那一处关隘前,越过关隘,便是河套地区。 此处虽然还在大齐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并不能完全排除戎羌的活动,危险依旧存在。 登上一座堵住山口的木制哨塔,果然看见一人一骑,正满脸焦急的等在关隘之外。 此人的相貌不但戴鸾翔见过,萧文明也见过——就是戎羌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王子! 他果然来了! 戴鸾翔见状不禁心头一紧,忙问一旁的王将军:“已经侦查过了吗?确实是此人单人单骑前来?前后都没有援兵吗?” 王将军拍着胸口保证:“末将已经派人搜过山了,方圆二十以内,没有遇到戎羌的人马。” 戴鸾翔经营青岭防线,除了修建防御工事,将几座大的山口堵住之外,还在不少要紧的地点,设了必要的哨塔警楼。 这样,一旦发现戎羌那边有异动,就能立即发现并向大军主力报告,已然成为一套完整的情报递送体系。 因此王将军说没有发现戎羌的人马,那么基本就可以肯定,达多王子就算不是单人前来,也不会有大军跟在他的身后。 再三确认过之后,戴鸾翔对萧文明说道:“爵爷,那要不要去会一会达多?” 萧文明也是正有此意:“那好,那就请元帅同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倒不是戴鸾翔谱大,实在是他从容多年,见惯了沙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也见识过了战场外你死我活的厮杀…… 他年轻时的锐气和闯劲已经消磨了大半,因此就算只知道达多是一人起来,他出门的时候,也仍旧带着本部的三百亲兵作为护卫,以防万一。 戴鸾翔麾下的三百亲兵及其精锐,同样是他费尽心思、下足本钱培养起来的,同样也只听命于他一人,同萧文明的萧家军颇有相似之处。 或许战斗力也互相上下,毕竟他们的军械装备不及萧家军,可是常年累月地在一线作战,战斗经验却要比已然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萧家军更加丰富。 甚至萧家军到目前为止,大多打的是顺风仗,虽然也偶有中计陷入埋伏的情况,但从来没有遭遇过重大的伤亡。 可是戴鸾翔的亲兵,那可都是在鬼门关前晃悠了好几回的,光这种生死一线之间的体验,就不是简简单单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加强训练就可以克服的。 这支人马走出去,就连萧文明也亲身感到了安全感,可再看对面的达多王子却是狼狈不堪——只见他显然是急匆匆赶路过来的,就是骑在马上也是不停地喘粗气,原本黝黑的脸庞,蒙上了一层蜡黄蜡黄的颜色,就连他胯下的坐骑,也是累得不住的喘气,趁着主人命令停下脚步的空挡,贪婪地吃着地下的几颗嫩草。 这个情况萧文明越看越是觉得奇怪,但又不知应当如何点破,便客气地笑道:“哟!果然是达多王子来了,几天不见咱们又见面了,按照中原的说法,这就叫有缘。看来咱们今天不痛饮一场是不行了!” 达多当然不是来找萧文明喝酒的,面对萧文明的邀请,他全然没有反应,反而反问了一句:“萧爵爷,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达多王子虽然颇通中原文字,但毕竟不是中原人,说起话来还略带生疏,这句反问更是问得硬邦邦的,犹如一块石头,狠狠地就砸在了萧文明的脑门上。 不过萧文明涵养还算可以,陪笑道:“我也是恰巧在这里而已,所以说才是有缘。” “真的是恰巧吗?” 在萧文明的印象里,达多一直是铁一样的草原的汉子,为人极其豪爽,从来就不多一句多余的话,因此他这一句问话反而把萧文明问愣了:“这……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就是恰巧在这里的,怎么达多王子不信吗?” “不管信还是不信,总之爵爷是在这里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达多的话,依然冰凉冷峻得好似一根冬天里的铁棍。 而达多之后的一句话,就干脆把这根棍子抡到了萧文明的脸上,打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有句话叫做振聋发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只听达多说道:“那就告诉戴元帅和萧爵爷,我兄长达利可汗,昨日刚刚遇刺身亡,大队人马正护送他的遗体返回草原。我过来报个信,说完就走。” 达多的中原汉化,学了个半吊子,不懂得任何的修辞,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也正符合他的脾气,但却能把话说得异常的清楚,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然而达多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萧文明依旧忍不住确认道:“这怎么可能?达利可汗不是在京城刚刚遇刺并且逃生了吗?怎么这回又遇刺了?” 萧文明把遇刺当成得病了——得了一次以后,短期内就不会得第二次,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可汗遇难的大事,作为弟弟以及戎羌二号人物的达多,自然是异常的焦急和繁忙,他能够脱离大队人马,花一两天的时间过来给大齐朝报一个警,已经是从百忙之中强行挤出时间来了。 因此达多不愿再多解释,不想多说一句话,甚至多说一个字:“我话已带到,应当如何处置,全凭二位。” 说罢,达多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一句,便拨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便向北重新往漠北草原赶去。 “达多王子且慢 (本章未完,请翻页) 走,我还有话我要问你!” 萧文明话音未落,达多胯下的骏马已经奋起马蹄、绕过山口,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外。 听到消息的萧文明满脑子的问号,然而只有一件事情,他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达利可汗的确死了,而他死后,戎羌草原和大齐北方防线的局势,必将经历一轮新的洗牌,一场巨大的变故和纷争转眼就会到来! 并且这场纷争的烈度和规模,将会完全超出萧文明控制范围。 他有些漠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戴鸾翔。 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元帅也是一样的茫然,半晌才说道:“爵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赶紧回我的中军大帐,再慢慢商议吧!” 走起路来,脚下活了,脑子也跟着活络了,走在半道萧文明和戴鸾翔,便开始分析起了这一条消息。 第一,看样子达利可汗肯定是遇刺,并且现在已经身亡了,因为消息来源极其可靠,是从他亲弟弟达多口中亲耳听说的,并且达多王子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更不会拿他哥哥的死去开玩笑。 第二,达利可汗死后,戎羌草原必然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因为戎羌不像是中原大齐王朝,更多地像一个部落联盟,每一个部落的酋长都拥有对自己部落绝对的控制权,而达利可汗作为部落联盟的首脑,能够压制住那么多的部落,除了自身所拥有的实力之外,靠的也是他个人的魅力。 否则,就算自己本部人马再怎么强悍,要是草原上其余所有的部落一致过来攻打你,也绝对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而达利可汗就这么突然的死了,戎羌草原势必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权力空档,这个空当无疑会比大齐朝,在毅亲王薨逝之后留下的空档更加巨大。 同样的,为了填补这个空档,以便谋夺更大的权利和利益,戎羌草原定然会掀起一轮新的风波。 无数人头在翠绿的草原上滚动,留下一滩滩、一条条殷红的血迹。 这个场面,萧文明几乎已经能够看到了,鼻孔之中,甚至都已闻到了血腥的刺鼻气息! 而想要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尽量地取得稳定,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找到刺杀达利可汗的凶手,以及他背后的主使之人。 只要找到了他就可以替达利可汗复仇的名义,暂时将戎羌草原的各种势力,在短时间内暂时稳定住,并且在复仇的过程当中,充分展示各部落自身的实力,从而为推举出新的草原可汗,提供最直接的依据。 站在萧文明的立场上,他当然是想让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王子继承新的大汗的。 毕竟,达多王子同萧文明的关系良好,并且还是个通晓中原事务的人,只要他上台了,便能延续达利可汗政策的持续性,中原和戎羌也就能继续保持暂时的、脆弱的和平关系…… 但是这件事情在萧文明的控制范围之内吗?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02931.html 0504 但求自保 要知道,戎羌可不比倭国,它的体量要大得多,并且草原上的武士不但武德充沛,甚至还颇懂谋略,素来和中原王朝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别说是小小一个萧文明了,就是大齐国的皇帝亲自来了,戎羌的部落也未必买他的面子。 想要草原上的雄鹰,按照萧文明的意愿翱翔,哪有那么容易?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分析好了各方面有利和不利的条件——大约是不利的多、有利的少…… 回到戴鸾翔的中军大帐的时候,对于应对这突发事件,萧文明已经有了基本的方略。 首先一条,就是要让戴鸾翔立即加强守备力度,防止各种突发意外,任何情况下这一点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第二条,便是要将方才的情况立即报告给朝廷、报告给皇帝,不管这条听上去十分靠谱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戴鸾翔既然知道了,那不报告肯定是不对的,至于到底有几分可信,那就让皇帝让朝廷去判断好了。 第三条,萧文明要立即归队,同萧家军会合——萧文明原本就是偷偷行动来找戴鸾翔的,可不能被朝廷抓到把柄,并且萧家军只听萧文明一个人的话,只有萧文明在队伍之中才能发挥这支人数虽然不多,但战斗力十分可观的机动力量最大的作用。 这时萧文明方才同戴鸾翔谈妥的事情,立即就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两人已决定,即便远隔千里也要互相照应,那么眼下就是一个不得不互相照应的时候了! 于是戴鸾翔也并不多留,嘱咐萧文明一切小心之后,便亲自送萧文明出了中军大帐,离开了这座前线营地,而他自己,则立刻返回大账布置各项工作去了。 萧文明也没敢闲着,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去追萧家军。 这一路上,萧文明的思潮,就好像大齐和戎羌之间的风波一样,可谓是风起云涌、波澜壮阔。 达利可汗死后,不管是谁来填补他留下来的权力空白,无论他的政治主张和达利是否一致,但总有一件事情是要做的,那就是替达利可汗报仇。 替他报仇,就是此人成为草原上新霸主最大的政治正确,以及最强的合法性来源。 但是报仇也要有正确的对象,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谁干的事、谁来负责,找到刺杀达利可汗的幕后真凶,带着戎羌草原的怒火,向其进行无情的宣泄。 可是抓住凶手、主使真的那么容易吗? 要知道,达利可汗之前在防守严密、治安良好的京城洛阳,也曾遭遇过一次刺杀,而那一次就没有捉住凶手。 更何况这一次,达利可汗遇刺的地方是在高山密林之间,杀手既然能在二三十个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戎羌武士的眼皮子底下,把达利可汗给杀了,那说明此人必然武功高强,在深山之中隐匿行踪,更是拿手好戏,恐怕真凶是永远也抓不住了…… 但是抓不住真凶,也并不妨 (本章未完,请翻页) 碍戎羌人的复仇。 一样是要发泄怒火的,那干脆就向最大的仇敌发泄怒火吧! 仇敌是谁? 不就是大齐国嘛! 想到这里,一幅可怕的图卷,几乎已经呈现在萧文明的眼前了。 急匆匆地在熟悉的道路上走了三天的时间,萧文明便在黄河边上,赶上了萧家军的主力。 现在的萧家军由谋士温伯明带领。 他不愧是一个足智多谋之士,用等待船舶的名义,愣是在黄河边上等了三天——一会儿说征调的船舶不符合要求,一会儿说聚集的船舶不够多,一会儿又嫌船夫不够麻利——既拖延了时间,又让旁人看不出拖延的迹象。 有了温伯明这样得力的帮手,又看了看这些日子以来,已是越来越成熟、稳妥的宋星遥,萧文明这才感到了一些安慰,忽然又想到了某电视剧的名言: 穿越到古代,什么最重要?人才最重要! 既然有温伯明这个大人才在帮着自己,那么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就属于是暴殄天物了。 于是萧文明便将达利可汗遇刺的大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伯明。 谁料这位平素总是风度翩翩、潇洒冷静的温先生,也被这条消息给惊住了,早就不讲什么斯文体面了,破口就骂:“混蛋!怎么一波不平,一波又起?难道这天下,就一定要大乱了吗?” 萧文明也叹息道:“是啊,眼看就要天下大乱了,不知温先生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我那有什么好主意?萧兄,你我不过沧海一粟而已,如今大海波涛汹涌,就是顽石也能被海浪拍个粉碎,更何况是我们了!” 这就是温伯明在说泄气话了。 这种话当然做不得真,萧文明对此也是一笑了之,反而让紧张的气氛稍微放松一些:“温先生不是几天前还跟我说要火中取栗吗?如今这火总算是放起来了,就是不知道栗子在哪里,又不知应当如何去取?” 温伯明眉头一皱:“萧兄还有心思在这儿耍贫嘴?好一个‘火中取栗’,现在都快是燎原大火了,大家都忙着逃命呢,就是有栗子也烧成炭了,还拿什么取?去取什么?” “所以,按照温先生的意思是……” “要是按照我的意思,那就干脆什么也不要做,咱们直接回临海屯去坚壁清野、但求自保,才是良策!” 萧文明也没想到温伯明给自己出的主意,居然会如此的消极。 这让他想起了南宋、南明偏安一隅的景象…… 说起来,温伯明骨子里的血液里还是一个江南的文人,历史上这等人的反抗意识就不是很强烈,想着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有骨气一点的,还能独善其身;没骨气的那就要换老板了…… 温伯明的气节当然还是有的,可是要让他跳出自身的局限性就不那么简单了。 所以中国古代有句话叫做: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如果温伯明没有遇到穿越而来的萧文明的话,在这个时代、这个宇宙当中,他大概也就是做个隐士或者留下一段风流才子的美名,也就了此一生了。 不过既然有萧文明来拿大主意,那么仓皇撤回临海屯,当一个缩头乌龟,肯定不是他的选项——眼看天下大变在即,他要是不参与一下,那怎么能行? “温先生何必这样讲?先生不是一直说要与以天下为己任的吗?如今机会来了,咱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不是我夸口,就凭咱们的本事、咱们的实力,想要自保还不容易?不过眼看那么多百姓要受到波及,在这场大火当中,我们总还是要做些事情的,能够扑灭一些,就扑灭一些吧!” 温伯明要真是一个柔弱不堪、迂腐可怜的酸臭文人,萧文明怎么可能把他引为知己? 经过萧文明的一番劝导,温伯明还是沉下心来同萧文明一道商议了几条对策。 首先萧家军全部五百人马,要立刻渡过黄河。 黄河既是天然屏障、也是政治界限,达利可汗遇刺的消息毕竟没有公布天下,萧家军留在黄河以北,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一些,先返回黄河南岸去,就算北方有些什么战事也可以依靠黄河天下,暂时将其阻隔在外,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就能占据有利地形和位置。 其次,过河之后,萧家军主力四百人马,要选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驻扎下来,临海屯就不先回去了,以免路上反复奔波,徒然耗费体力,先在原地修整,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然后另拨一百精干的弟兄,由萧文明亲自带领,火速赶回临海屯去,回屯之后,要立刻运输足够的军粮辎重,再同主力会合。 毕竟萧文明这一回离开临海屯走得急,几乎什么重兵器都没有带着,对战斗力的影响很大。 而恐怕不久之后,萧文明就有可能同戎羌骑兵短兵相接,没有充分的准备,没有打持久战的准备,那肯定是不行的。 回去搬运物资还只是一方面的工作。 临海屯大本营那边也需要有些防备,可以像之前对付黑旗军那样,动员起虽不属于正规军,但实际上可以参加战斗的力量作为预备队,甚至可以将一些物资和人员转移到萧文明设在东海上的捕鱼岛去! 这可是个好地方,除了不能种粮食,无法做到粮食的自给自足之外,那几乎相当于萧文明的一个秘密基地。 中原这边就算是闹翻了,就算打了个稀巴烂,在捕鱼岛上做岛主的萧文明,照样可以隔岸观火、静观其变。 安然渡过黄河之后,萧文明便同温伯明如之前所商量的那样,挑选了一座位于山岭深处的荒废的小村子供大军驻扎,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连同四百萧家军的主力全都留在原地,帮着温伯明一道统领主力。 而萧文明则和宋星遥,则轻率一百萧家军中的精锐兄弟,快马立刻赶回临海屯。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02935.html 0505 最大的靠山 这一路萧文明率军日夜兼程,除了让马匹吃喝睡觉的时间之外,基本日夜都在赶路,就为早一刻回到临海屯,如今局势变化多端,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可能产生影响大局的变化,萧文明不能不尽可能地节省时间啊! 因此萧文明回到临海屯十分的突然,连提前报信的人都来不及派一个,屯子里根本就没人知道萧文明回来的消息,达利可汗遇刺身亡、天下即将大变的情报,就更加不会传到村子里了…… 因此出现在萧文明眼前的临海屯,依旧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场面。 如今正是深秋时节,原本江南的土地就水米丰润,再加上萧文明在屯子里早就建设起了完善的水利设施,农家肥也给的很足。因此关中平原略显荒凉萧条的局面,这里的是全然不见。 眼看地里的稻谷都已结出了沉甸甸的稻穗,一茬茬、一片片,就仿佛金色的海浪,一阵秋风吹来,稻浪此起彼伏,传来一股股稻穗沁人心脾的香味。 修建得又宽阔又平坦的大道上,满是往来的商贾,他们进进出出,全是忙着在临海屯或是临海港收货进货的。 其中有同萧文明相熟的,也有不相熟的,这时见萧文明突然出现在屯子里,都忙不迭地过来给这位财神爷打招呼。 来到屯子里,首先听见的便是私塾里,齐刷刷的读书声——正是萧文明安排村里子弟每天都要背诵的“牛顿热力学三大定律”…… 这几条定律里的字拆开来人人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变成一句话,就看得人云里雾里……屯子里的这些子弟有资质平常的,也有脑袋灵光的,但读到这几句话总是懵懵懂懂。 可即便如此,依旧按照萧文明的要求每日背诵。 萧文明就是要让他们将这几句话记在心里,若是有朝一日,屯子里出现一两个天才,就能从这几句话里领会出一整套的科学体系! 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席卷全球的工业革命! 读书声之外,便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以纺织业为中心,缫丝厂、纺织厂和印染厂,都在萧文明和董婉青的直接负责下,开办起来了,并且已经渐渐形成了规模,雇佣的工人总人数超过一千人,机器开动起来,就仿佛是一首宏大壮丽的管弦乐,演奏的是工业革命到来的前奏。 而在前奏之中也夹杂着几声打击乐的声音,乃是由马青负责的铁匠工坊,他也正按照萧文明指引的道路,以军事工业为重点,不断地开展技术革新。 很难想象,这幅生机勃勃、百业俱兴的场面,只是短短三四年内发展起来的罢了。 倒数几年之前,临海屯还是一处偏僻而又凋敝的军屯所,要是没有萧文明的突然到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朝廷裁撤掉了。 而这每一处产业,都无不浸润着萧文明不懈的努力。 而在临海屯、临海港,还依附着那么多家生的老少爷们儿、工厂工人、种田农民,以及倒买倒卖的商人的身家性命。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们,这一份产业萧文明都是要尽力保留下来的。 不但要保留下来,并且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更要在此基础上不断的发展壮大,甚至引发下一次技术革命。 萧文明不在屯子里的这些日子,临海屯的大小事务都由姐姐萧文秀主持办理,虽然董婉欣也负责一些工厂运营的事务,但最主要负责的还是萧文秀。 说起来在萧文明开窍之前,也是萧文秀一个弱女子,用她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临海屯,因此她的办事能力不仅比寻常女子要强得多,比起绝大多数庸碌的男人要成熟不少。 萧文明突然回到临海屯的时候,萧文秀正在接见商人呢! 朝廷里的消息传播的不快也不慢,毅亲王薨逝的消息,直到最近几天也总算是传播到了临海县。 谁都知道毅亲王他老人家,是萧文明最大的政治靠山,这座靠山轰然倒下,对于萧文明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 虽然说起来,商人们只做生意、不谈国事,但是他们的政治嗅觉同样灵敏。 毕竟从古至今,中国做生意就讲究一个官、商勾结,一个商人要是不打通官府的门路,别人说是把生意做大了,维持下去都是个大问题。 因此商人们听到朝廷内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并且听说萧文明早早就奉了圣旨,同康亲王一道去洛阳了,便约好了一同来见萧文秀,也好打听一下临海屯内部的动静。 因同弟弟萧文明保持着联系,朝廷的变故,萧文秀知道的要比所有商人都要更早一步,并且弟弟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朝局虽然不算太稳,但还在皇帝的掌控范围之内,短时间内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要姐姐一切放心。 萧文明的话萧文秀当然是相信的。 因此那么多商人求见,她便将其聚拢在了一起,又叫来了董婉青,想要告诉他们临海屯一切如常,大家还是按照萧文明在的时候那么办,一起赚钱、一起发财。 因此萧文明闯进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其中张大户、张好古这两张熟面孔,更是坐在离萧文秀最近的地方,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已然成了同萧文明交易的商人的首席。 萧文秀高座堂上,忽见萧文明来了,真叫一个喜出望外,刚说一半的话俨然忘了下一句,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握着萧文明的手:“老弟啊,你怎么回来了?” 萧文明挠挠头:“回来得突然,没先一步派人给姐姐报个信,当弟弟的唐突了。”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在萧文秀眼里,哪怕天破了个窟窿,只要萧文明安然回来,那就是比天还大的好事。 萧文秀是萧文明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亲戚,但是眼下还有大事要办,他也没工夫与萧文秀叙天伦之乐,开口便问:“姐姐,这么多商人在这里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咱们家欠了他们的钱要过来讨债的吗?” 他后面一句说的特别响亮,就是要让所有商人全都听得见。 其实他心里明白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己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并且已经几乎完全打通了上下游链条,更有董婉青这个精明得有些过分的前白炎教圣女,帮自己操持打理,就算对外有债务,那也是在管理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那么多商人,联合过来讨债的情况。 而萧文明偏要这么说,就是为了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敲打一下这些个商人们——老子不在的时候,别想趁着屯子里只剩下女人,就敢在老子背后使小心眼! 一听这话,张大户立即上前拱手做了个揖:“岂敢岂敢,爵爷说的哪里话?咱们临海屯生意做那么大,只有我们欠爵爷的,哪有爵爷欠我们的?” 张大户不愧是见风使舵的行家,就是拍马屁都抢在第一个。 而他的远方堂兄张好古,因为发家发的早,又捐了功名在身,因此说话就体面了许多:“爵爷,我就开门见山了吧!近闻朝廷颇多大事,我们做商人的,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却不知应当如何抒发。爵爷是在皇上、王爷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因此才跑到这里来,想问问爵爷、问问大奶奶,有什么咱们使得上劲、办得上事的地方?” “原来如此!那你倒也有份忠孝之心。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多人过来是赶来跟我贺喜的呢!” “贺喜,有什么喜可贺?”萧文秀问道。 看样子消息传的还没有那么快,这么多商人还不知道萧文明加官进爵的好消息。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萧文明晋升信义伯,并没有经朝廷有司衙门讨论,是皇帝亲自下旨,并且因为这两天朝廷里各种事多,册封也就没有举办什么像样的仪式,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萧文明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萧文秀,所以在场那么多人,的确没有一个人会知道。 但是信义伯的爵位,却是切切实实的——皇帝金口玉言说了,比什么不强? 于是萧文明笑道:“看来你们消息也不是很灵通嘛!告诉你们吧——皇上已经御旨钦封我为伯爵,封号照旧,人就是‘信义’二字。从今往后,老爷我就是伯爵了,你们可要小心巴结着!” 萧文明话音刚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董婉青:“哟,都是伯爵老爷了,果然难得!” 萧文秀脸上也乐开了花:“没想到老弟这一去一回,居然又加官进爵了!咱们家的老祖宗知道了,一定在天上笑得合不拢嘴呢!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商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原本阴晴不定的脸上,顿时欢快得仿佛春季里的艳阳天,马屁话、奉承话好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外说,说得萧文明心里一阵阵的肉麻。 这些商人可都是人精——毅亲王死了,萧文明却受封为伯爵,这是怎样的一个政治信号,他们比谁都清楚。 不就是说,老王爷虽然没了,但萧文明依旧深得皇上的信任。 甚至可以说,倒了毅亲王这么一座大靠山,萧文明居然找了一座更大更结实的靠山——一座天下最大、最结实的靠山!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35597.html 0506 是什么意思? 毕竟皇帝一言九鼎,他的支持比谁的都要更加有用! 这些商人心里怎么想的,萧文明当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现在手边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懒得同他们再多应酬,便不妨把话讲得直接一些:“这下你们都放心了吧?我的生意一时半会儿倒不了,你们就安心跟着我赚钱发财吧!等哪天我这棵树倒了,你们这群狐孙再散场也不迟。当然了,你们要是觉得我不行了,现在就想散,那也没问题,来去自由。怎么样?够客气了吧?” 听了这话,张大户赶忙回道:“爵爷这是哪里话?咱们虽然是做生意的,但也讲点仁义。萧爵爷只要有什么要我们办的地方,只管开口说话,我姓张的绝不推辞!” “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萧文明只想赶紧把他们打发走,“那诸位就请回吧,我暂时还没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一旁的萧文秀听萧文明的语气太过生硬,几乎是在往外轰人了,赶忙出面圆了几句:“诸位,我弟弟刚刚回来,也没来得及歇口气、喝口水。今天就请大家回去吧,弟弟现在封了伯爵,那是天大的喜事,等忙过这阵,我们自然会发请帖,请诸位过来吃酒。” 萧文秀虽然是个女子,但她这等弥合众人关系的能力,确实谁都比不上的。 尤其是对于办事过于雷厉风行的萧文明而言,有这么个至亲帮他处理人际关系,都可以说是萧文明个人的幸运了。 见一众商人纷纷退了下去,萧文明紧张的心情却没有得到半分的缓解:“老姐,我在这里呆不住,马上就要,再出去一次。不过有几件要紧的事情,还要老姐你和董大小姐帮我一起办了。” 萧文秀听了心头一紧:“怎么回事?才刚刚回来,怎么又要走了?” 不把事情说明了,在萧文秀这边,萧文明肯定是交代不过去的。 于是他便将从毅亲王薨逝开始,一直到达利可汗遇刺身亡,这一系列事情,简约而完整地向萧文秀说了一遍,一旁的董婉青也听在耳里。 萧文秀的见识不浅,听了萧文明这些介绍,她脸上的表情也显而易见的紧张了起来,不过她虽然紧张却不慌乱:“老弟啊,这可不得了了!要是弄不好戎羌会不会大举南下?幸好咱们在长江以北,戎羌无论如何是打不过来的,就可惜了江北的那些百姓了。 这目光就有些短浅了,不论江南、江北、山东、山西,大齐王朝的百姓休戚与共想要分清楚你我,哪有那么容易? 真实的中国历史上,虽然也有五代十国、南北朝这种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和南方汉族政权划江而治的历史时期存在,但是从漠北草原或者白山黑水之间崛起的少数民族,征服南北、统一华夏的例子也是有的。 长江虽然又宽又阔,然而江里流淌的毕竟是河水,又不是滚烫的热水,更不是沸腾的岩浆,没有彻底将敌人阻隔在外的道理。 但是这样的见识也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能全然怪萧文秀。 就连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温伯明,都有偏安一隅之心,更何况是萧文秀这个女流之辈? 不过萧文明却偷眼瞧见,董婉青的脸上却似乎有几分忧虑之色,也不知这位白炎教的前圣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萧文明现在有要事要办,也没工夫去猜董婉青的心思,便直接对萧文秀说道:“老姐啊,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戎羌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过来的,但咱们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吧?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就你有理!”萧文秀嗔了一句,“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待在屯子里也不是吃干饭的。进屯时候,没瞧见吗?屯子外面的一道城墙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就凭这道城墙,再凭咱们平时积累的物资,戎羌就是打过来,只要把城门一闭,坚持个三五年的问题都不大。就这样的防备你还嫌不够?” 说够也够,说不够也不够。 萧文明对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时的威力,既有理性认识,也有感性认识。 如果守个两三年,让他们知难而退,便能坐等胜利的话,那么中国古代哪有那么多王朝就会灭亡了? 宋朝的襄阳城坚持了十四年,钓鱼城坚持了四十年,明朝的锦州山海关防线,直到明朝灭亡都没有被攻破下来…… 可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话反过来讲,这些据点却靠着自己顽强的战斗力,毕竟取得了同少数民族政权讨价还价的底气和筹码。 至少,这些关隘、城池、据点的守军,到最后都受到了对手的领域,其中更有不少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还被委予重任,反而取得了在旧王朝并没有取得的地位…… 但是这样的应对实在是太过消极了,萧文明经营临海屯以及附属海港,可不是为了等着被动挨打的。 这玩意儿又不是小朋友玩积木——搭起来再推倒,推倒了再搭起来——这可都是萧文明心血凝结而成的,又关系到不少人的生路,怎么可能任由敌人打个稀巴烂? “老姐的功劳我知道,可这一回我回来也不是当缩头乌龟的!把屯子里安排整顿一番之后,我还是马上就要走。” “唉!弟弟毕竟是长大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还是要走啊!” “不走不行啊!如今天下动荡,咱们被动挨打可不行。温先生说是可以火中取栗,栗子能不能取到,先放一边,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大火烧到自己身上吧?老姐,这一会我主意已定,中原的事务是非得介入一下的。这回我萧家军五百兄弟,我只带了一百回来,专为搬运辎重,还有四百还留在黄河岸边呢,不说要大展拳脚吧,至少也不能任人宰割!” 这几句话,萧文明说的既带着几分豪气,也带着几分无奈。 然而一旁的董婉青听了却是身形一晃,似乎这句话触到了她心中哪一根敏感的神经。 “董大小姐?你觉得我说的有理吗?”萧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文明故意点了董婉青。 董婉青咬了咬下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忍了回去。 萧文明看她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懂大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就我和老姐,没有外人,怕什么?” 董婉青斜着眼看了一眼萧文秀:“这事儿……能不能请萧姐姐先回避一下?我想要单独和爵爷说……” 萧文秀眉头一皱:“说什么事儿呢?还瞒着我?妹妹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这些日子,萧文秀和董婉青总是同出同进,处得早就跟姐妹似的,平时都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萧文秀着实不知道,董婉青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自己…… 萧文秀还要再问,这时弟弟的胳膊肘却向外拐了:“老姐,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董大小姐要你暂且回避,你就回避一下。等我问明了由来,再来告诉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好嘛! 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轰自己走——萧文秀还真是有些生气,沉沉看了萧文明一眼,然而最终还是退下去,离开了屋子。 这下原本非常热闹的小屋里,就只剩下了个萧文明和董婉青两个人了。 “董大小姐,现在有什么话总能说了吧?” 董婉青轻轻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爵爷,我告诉你吧,我哥哥现在就在临海县里,就在离屯子不远的地方!” 萧文明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你哥哥?说的可是那董鸿儒?” “还能有谁?不就是我哥哥嘛!” “滚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趁我不在,跑到我的眼皮底下了!他现在人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你赶紧告诉我!”萧文明连珠炮似地问道。 董鸿儒这家伙素来同萧文明作对,萧文明好几次小命都差点断送在他的手里,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还没有见到董鸿儒的面呢,疲惫的双眼中就已经充满了血丝,红得让人见了害怕! 董婉青怯怯地看了萧文明一眼:“爵爷不要着急,我哥哥来的时间不长,两天前方才到的,恐怕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呢……” “来不及?呵呵,他可神通广大的白炎教的炎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在哪里?你带我去!” “这个……”董婉青又迟疑了,并没有立即答应萧文明的要求。 看董婉青这个态度,萧文明禁不住冷笑道:“果然是亲兄妹啊!砸断骨头连着筋,你要不说就不说吧,还害得我把亲姐姐给得罪了!他既然在临海县里,还怕我找不到他?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文明反问道。 董婉青尚未回答,却听门外传来萧文明手下头目张俊的声音:“少爷,林丹枫,林大侠在外,等着见你呢!”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35598.html 0507 条件 别人可以不见,林丹枫萧文明肯定是要见的。 一方面同他的关系摆在这里,毕竟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另一方面林丹枫负责萧文明的情报网络,他带来的消息没有一条是不重要的。 于是萧文明高声向外回道:“好!张俊,那你请我林大哥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罢,萧文明又对董婉青说道:“董大小姐,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奉陪了,我出去见林大哥了,你在这儿稍等吧!” 然而并不是个急性子的林丹枫,今天却格外沉不住气,不等萧文明邀请,便支持闯了进来,高声说道:“兄弟,愚兄得到消息,白炎教的董鸿儒就在附近,不知贤弟有何打算?” 听这话说,林丹枫的耳目倒也不算迟钝,董鸿儒行事素来隐蔽,可不过两天之内,就被林丹枫发现了踪迹,倒也不算特别迟缓。 “这事儿我也知道了,正要和林大哥商量呢!就是不知董鸿儒这厮,现在人在哪里?” 这时却听董婉青又说道:“既然林大侠来了,那就一切好说了。我刚才不跟爵爷说,那是怕我哥哥身边武林高手众多,你一个人前去就怕吃了亏。现在既有林大侠护卫,宋二小姐也在,那就可以会一会我哥哥了……” 听到这里,萧文明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董婉青。 原来她并不是想包庇自己的哥哥,而是怕萧文明遭遇危险。 董婉青也算是吃透了萧文明的脾气了,知道以萧文明的性格,只要发现了哥哥董鸿儒的行踪,是绝对不可能放过的。 而董鸿儒是个什么性格,特别是对萧文明有怎样的仇怨,董婉青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两人见面非得分出个高下胜负不可! 想要整董鸿儒这机会,萧文明也是等了好久了,甚至抽空在皇帝面前也狠狠告了他一状,以至于把整个泉州市博士董家都兜在里头了。 要不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更加急迫的事情要办,萧文明都恨不得亲自杀到泉州,去找董鸿儒,把这些年的恩怨好好算一算! “好!既然你哥哥是来了,那我就要尽地主之谊!他人在哪里,不用他来上门拜访,我去给他接风洗尘!” 萧文明这几句话意思虽然极客气,但背地里却是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董婉青都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爵爷,要我带你去见我哥哥,倒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要不是这些日子,董婉青帮着姐姐萧文秀一道打理临海屯的生产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否则萧文明压根就不会给董婉青提条件的机会! “条件就是……就是能不能不要杀我哥哥?只要有他一条性命,教训他一下或者是将他囚禁起来,都悉听爵爷尊便……” 杀董鸿儒? 杀董鸿儒,萧文明怎么舍得? 要是能够将他捏在手里,萧文明不得趁此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会好好跟他算账,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 “好,我答应你!”萧文明“发自内心”地承诺道。 这次行动萧文明志在必得,便让跟随自己回到临海屯的一百萧家军的兄弟们,先留在屯子里做好接应的准备,而萧文明自己只带着林丹枫、宋星遥,两位武林高手及三四个武艺高强的兄弟前往,以免打草惊蛇。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临海县!是萧文明铁一样的地盘! 别说是区区一个董鸿儒了,就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来了,萧文明都有办法困住他! 唯一害怕的,就是董鸿儒这家伙嗅觉灵敏的很,可别又被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一走了之,想要再捉他可就不容易了…… 董婉青也没有包庇他这位哥哥的意思,领着萧文明出了屯子,又绕过临海县城,径直向北,来到了长江边的龟山脚下。 临海县附近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只有寥寥几座不高的丘陵,却因此显得格外瞩目——龟山,就是其中的一座。 龟山山势不高、也不险,然而占地面积却不小,魂似一只乌龟拱起着背壳趴在地上,因此而以“龟”为名。 萧文明虽是穿越而来的,但对于临海县的地形也已经探摸了个精熟了,既然来到了龟山脚下,便知此处并没有多少可供藏身的地方,便问:“董大小姐,你哥哥就在这里吗?” 董婉青点点头:“就落脚在山脚下的一座土地庙里……” 其实这个情报萧文明早就通过林丹枫知道了,因此这几句话与其是在询问董婉青,不如是在考验她。 看样子,董婉青通过了考验——她所说的话,和林丹枫采集到的情报别无二致。 于是众人便快步向前,向山下走去,果然瞧见苍松翠柏的掩映之下,一座小小的土地庙,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知道自己追寻已久的董鸿儒,就在这座土地庙里,萧文明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刚想迈步上前,却被林丹枫止住了:“贤弟,这座庙看着奇怪,里头没有一丝气息,不像有人的样子……” “没人?林大哥和董大小姐不是说了嘛,董鸿儒就在庙里?难不成我们这回又白跑一趟?” 一旁的宋星遥插话道:“我说,咱们在这里想破了脑袋也没用,还不如走进去瞅瞅,有的、没的,一看便知!” 说着,她也不等萧文明同意,便施展其绝顶的轻功,助跑两步,跃上了一棵古树,又在树冠之间跳跃、穿行了几下,飞身站上了那座土地庙的屋顶,轻轻揭开屋顶几块残破的瓦片,探出脑袋,侦查屋里的情况。 宋星遥虽然说话直爽,但做事并不莽撞,一串动作做得干净利落、进退得当,看样子,她跟着萧文明走南闯北,果然有了不小的进步。 就连林丹枫都止不住夸奖道:“好个宋二小姐,办事真是越来越妥贴了,假以时日,我都及不上她!“ 却见宋星遥在屋顶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探查了一番,又飞身跃了回来:“林大侠猜的没错,这破庙里一个人都没有,别说是大活人了,就连耗子都不见一只!“ “怎么?难道咱们真的打草惊蛇,又被董鸿儒知道了消息?又被他溜走了吗?“ 萧文明赶忙上前推门而进,却见土地庙不大的正殿里空空如也,只有残破的土地公的泥塑,正咧着嘴朝萧文明嘿嘿地笑——也不知是在跟萧文明打招呼,还是在嘲笑萧文明来得太晚…… 只听林丹枫说道:“贤弟,看样子这里的人没了多久。你看,这屋子是刚刚收拾的,地上的灰全都扫了,没留下一个脚印,做事虽然干净,但未免干净过了头,反而显得不太自然。” 董鸿儒这家伙办事的风格萧文明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自作聪明,自以为自己已经把事做得很圆满了,谁知处处都留着破绽——志大才疏、藏头露尾,说的就是他了。 然而这个被萧文明瞧不起的家伙,却再一次在萧文明面前溜走了,虽然也谈不上有多么光彩,但毕竟让萧文明感到失望。 不过萧文明的失望倒也没有那么失望,跟董鸿儒交手过那么多回了,虽然萧文明一直占有先手和优势,但董鸿儒也并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同董鸿儒之间,萧文明今后势必还有一番故事,要是这家伙因为自投罗网而被萧文明逮住了、干掉了,反而有些不合情理。 想到这里萧文明反倒释然了,自嘲地笑道:“看样子董鸿儒这厮来临海县,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呢!咱们的腿短,再快还是被他溜走了。不过不要紧,捉迷藏这种游戏又不是玩过一回就不能玩第二回的,等下回再说吧!” 说罢,萧文明便要招呼众人回去——毕竟还有更多的事情等他去办。 然而正在这时,林丹枫又在萧文明的耳边发出了警惕的提醒:“兄弟小心了,庙外有人来了!” 有人?什么人?总不见得是董鸿儒吧? 这家伙好不容易从萧文明的魔爪里逃出去,总不见得又跑回来了吧? 难不成真当是在做游戏,赢了以后,还要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 “什么人来了?大约是本地的官军吧。也不知道是牛庆东还是汤光耀,这两个人做事总是磨磨蹭蹭的,黄花菜凉了,他们刚想到要来。”这是萧文明的猜测。 然而他的猜测当即就被林丹枫推翻了:“贤弟,应该不是官军,愚兄所料不错的话,来人之中应有几个武林高手,官军里可没有这样的人。” 林丹枫说的话,萧文明当然相信。 按照之前林丹枫的解释,练武之人,无不修炼内息,并且每门每派的内息,都有其独到之处,靠内息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练过武功、练的是哪种路数的武功,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丹枫的解释多少带着些玄学的意思。 可要是按照后世科学的理论分析,其实也是有一些科学道理的。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59468.html 0508 天下太平 其中的科学道理,应当是练武的人肺活量都比较大,心肺功能又好,因此呼吸的力度和深度自然有异于常人。 而各个武术门派,对于自身武功的要求又不一样——打持久战的,自然要求体能更强;打短平快的,肯定需要极强的爆发力。 因此也就导致了呼吸方法上的不同。 在这样一个基础的方法论之下,再有不断积累、实践和观察的经验,林丹枫光听人呼吸便能辨别来者的身份,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武林高手?难道真的是董鸿儒回来了?” 董鸿儒是白炎教的“炎尊”,在武林之中也是颇有影响。 他罗织了几个武林中成名的高手在身边帮他办事,可谓合情合理——之前萧文明就吃过不少这些高手的亏,对此记忆犹新。 然而待在小庙里面胡猜,肯定是猜不出什么结果的,还是要按照宋星遥方才所说的:出门看一看才是正理。 于是互相嘱咐几句“小心”之后,众人便又重新出了土地庙的山门,来到庙前的一块空地之上。 萧文明的人刚刚出门,不料来者也将将站定而已! 林丹枫果然武艺高强、见识卓越,他远远就听见了对面的喘息之声,并让萧文明及时作出反应,终于没让对手形成以逸待劳之势。 而来者果然不出所料,正是萧文明苦苦寻觅想要干掉的董鸿儒! 只见他依旧是一身书生打扮,头上的发髻、身上的衣服、手里拿着的折扇,全都打点得一丝不苟,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做派——不知道底细的人,十有八九还真会被他的样子唬住,认为他是一个气量宏大、志向高远、才干出众的年轻英雄。 但是萧文明同董鸿儒打过不知多少次交道了,这家伙的底细,萧文明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别看他现在一副风流倜傥从容不迫的样子,好几次都被萧文明逼到了悬崖边上,把他逼得完全破了防。 那时候的董鸿儒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恨不得撩起袖子就跟萧文明单挑,哪里还有半点气度和风骨? 只见董鸿儒脸上挂着笑,缓缓走上两步,摇着手中的折扇,朗声对萧文明说道:“听说爵爷又加官进爵,已然是大齐朝的伯爵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天气已经颇凉了,至少不会热,蚊虫也都是嗝屁的嗝屁、睡觉的睡觉,用不着费心驱赶了。 那董鸿儒还要摇个屁的折扇?无非就是在掩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罢了。 今日他身边带了有七八个高手,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按理说不会害怕对面的任何对手。 然而,这一回他面对的却是萧文明,虽然萧文明这一回出来并没有带着大队人马,但是光看他身边的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人就绝对不好对付! 而萧文明只是觉得兴奋——一种抓住仇敌的快感。 “可喜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可贺?老子晋封伯爵是在情理之中,需要可喜可贺吗?要是真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那就是我抓住了你——董鸿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要是你,就赶紧束手就擒了,免得我再动手了!” 董鸿儒冷冷一笑:“爵爷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姑苏大侠固然武功卓绝,可我手下这几位高手,那也不是吃素的,一拥而上几个打他一个,难道还能输了不成?” 看样子宋星遥还是没有在江湖上闯出名气,董鸿儒并不知道她的厉害——虽然论武功、论阅历,她已然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了。 因此宋星遥颇为不满:“你这人说话不着调,不劳林大侠出手,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全打发了!” “宋二小姐说的好!”萧文明难得地赞成了宋星遥的意见,“董鸿儒,你又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你这厮被我以少胜多,赢了不知多少回了!也不长记性?你既然想动手那就动手吧,我还怕你?告诉你,这里是临海县,就是我的地盘,乖乖的举手投降,否则你要舍得死,老子就舍得埋!” 眼看这两人的嘴仗越打越激烈,听着话的意思,眨眼之间就要打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矩,就要大大出手了! 这时,同两面都有关系的董婉青,还是不得不说话了,然而她第一句就是埋怨自己的哥哥董鸿儒:“哥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哼!”董鸿儒鼻孔中冷笑道,“妹妹真是长大了,现在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萧文明不就是你引过来的吗?” “是我引过来的没错,我是想把萧爵爷带过来,好好劝劝哥哥:事事都有天命,不是哥哥的,再怎么争、怎么抢,也不会是的。咱们家的钱,几辈子、十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哥哥何必再去做那种掉脑袋的营生呢?” “你这话说的好听,你要真为我好,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一起走呢?有妹妹在我身边,我不知能省下多少心力。就算有些东西不是我的,那我至少也能摸一摸、探一探。” “走?走哪里去?”萧文明插话道。 “唉!”董婉青重重叹了口气,“爵爷,我哥哥的意思,是叫我跟着他一道去中原,我没有答应,他还在生我的气呢!” 董婉青这话说的,萧文明经不住心中一动:看样子在董鸿儒和自己之间,董婉青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其明智的选择。 不过感慨和感谢的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还是对付董鸿儒要紧:“哦?董鸿儒,你叫董大小姐跟你去去干什么?总不见得又要用你的白炎教发动什么叛乱吧?” “算你聪明!虽然没全猜对,但也猜了个大概,而今天下大变在即,正是我辈大展宏图之时,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天下大变,也就是说有,震动整个朝局的事情即将发生。 在萧文明看来这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但是萧文明之所以能看到这一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是无数大事的旁观者和直接经历者。 很多事情都直接发生在他的眼前,让他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并且萧文明又不傻,当然能从这些事情的趋势当中,推断出将来天下形势的变化。 但问题是,萧文明能够有这样的见识,是在于他掌握了信息的优势,而不掌握这些信息的人,当然也就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 而另一个问题是,萧文明固然知道这些事情,可董鸿儒却又是怎样知道的? 根据萧文明掌握的情况,董鸿儒失败之后,就一直窝在福建老家,那里山高皇帝远,不容易被朝廷捉住,但相应的,也就不太容易掌握各种信息。 而能够得出天下即将大乱的消息的情报,那都是毅亲王薨逝、伪造遗书出现、达利可汗遇刺……这样的惊天猛料。 别说是远在福建的董鸿儒了,就是在京城洛阳,这些消息就连在京城的官员恐怕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知道的。 而董鸿儒远在千里之外的泉州,却知晓得一清二楚,并且看他提前两天就来到临海县,想要带董婉青走,可知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更要早出不少。 要知道,毅亲王薨逝的消息,这几天才将将传到江南,被那些个耳朵灵敏的商人们知道,而董鸿儒却能知道的那么早,光凭这一点,称呼他一声“神通广大”,竟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意思。 正好萧文明这些年,也学坏了,懂得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此他虽然觉得惊异,却仍旧不露声色,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我说董鸿儒,你是想造反想昏了头吧?如今这年月天下太平,你偏偏要造反,这买卖做的可不值啊!” “天下太平?爵爷这话未必说的太满了吧!”董鸿儒不以为是地说道,“不怕爵爷知道,据我所知,达利可汗已遇刺,地点就在大齐国内。如今戎羌那边,喊着要替达利可汗报仇,戎羌铁骑南下指日可待。可如今我朝军备废弛,恐怕难以抵挡,此情此景之下,再妄谈什么太平,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此言一出,萧文明对于董鸿儒的敬佩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达利可汗被刺身亡,也就是在最近三五天之内的事情,又是最高的机密,据萧文明所知,也就是自己和戴鸾翔以及身边几个亲信知道而已。就连当朝皇帝、老相国卫玉章,按照现在的时间流程也恐怕是刚刚得知罢了。 怎么这样的猛料,又被远在千里之外的,董鸿儒知道了去? 难不成是他猜的吗? 萧文明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达利可汗之前也曾经在国都洛阳,遭遇过一次刺杀,只不过那一次刺杀是失败了的——达利可汗不过受了些小伤而已,或许董鸿儒谈的是那一次事件,并且他得到的情报失真,以讹传讹,听成了达利可汗已死……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59516.html 0509 两个高丽人 想到这里萧文明心中大定:“我说,姓董的,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刚刚从京城回来,怎么就没听说?退一步讲,就算戎羌南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手上有几个人?这几个人手上有几把刀?你要真有本事,早就直接造反了,何必还等到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让人找不着!” 这几句话还真说到了董鸿儒的痛处。 按照他妹妹董婉青的拒绝他时候说法——董鸿儒之前挑动白炎起事,整整花费了十年的准备时间,虽然波及数省,但是并没有动摇大齐朝廷的根基,成果可谓寥寥。 而那场起事被扑灭之后,董鸿儒和白炎教的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就更加没法掀起什么风浪来了! 其实放在整个大齐朝,董鸿儒也能算得上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光凭他能够拉起这么大的一支队伍和力量,那就远远超过朝廷里绝大多数的官员。 而像他这样的人才,一点点自知之明,大约还是有的。 他虽然不服,但是也知道萧文明嘲讽他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一时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然而萧文明的话却还并没有说完:“董大炎尊,我免费送你句话吧!原本大齐朝廷就能碾死你,现在又多了个戎羌,对你而言,只不过又来了个同样能够碾死你的对手罢了。你想要成就大事,难度不是降低了,而是成倍升高了。我劝你,还是要好自为之,不要再去送死了,跟你妹妹,安安心心过日子,凭你的本事和能力,谋个善终应该并不难吧?” 萧文明的这几句话,倒是颇为中肯,就连董婉青都赞同道:“哥哥,你就听听萧爵爷的话吧,不要再成天瞎折腾了。爹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咱们安安心心过日子,侍奉爹爹,那才是正道。” 萧文明原本就是董鸿儒的对头,他随便怎么说,对董鸿儒而言都无所谓。 打心理战嘛,跟真刀真枪打仗一样,只要能赢,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然而董婉青这个至亲也这么说,那就着实让他破了防了。 “妹妹你说什么呢!看你这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是当了这姓萧的小了?好吧,既然他口出狂言,说这能碾死我、那也能碾死我,那我今天就先碾死他,倒要看看谁死在谁前头!” 当了小的。 意思就是董婉青当了萧文明的小妾,这对于董大小姐这个大家闺秀,可是不小的指控,羞得她面色通红:“哥哥,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我要告诉咱爹去!” 萧文明赶忙来打个圆场:“我说姓董的,你这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呢?说要碾死我,你有这个实力吗?别仗着你现在貌似身边人多,可你看看我身边有谁,是我大哥姑苏大侠林丹枫,还有四川宋家的宋二小姐,你可别铁蚕豆没吃着,反而崩坏了一嘴牙!” “有没有实力动过手才知道!”董鸿儒咬着牙说道。 说着,董 (本章未完,请翻页) 鸿儒就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随即两个相貌颇为接近,似乎是一对兄弟的高手站了出来。 这两人身材瘦小,可两条手臂却不成比例的长,脸上的皮肤又黑又青,显出几分病色,可两眼却放出掩饰不住的生气,由衷跃跃欲试的冲动。 就以萧文明的这点江湖经验,也是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士,武功必然奇形怪状,什么套路。。 林丹枫的性格嫉恶如仇,对于这种歪门邪道他更是难以容忍。 未待萧文明招呼,他便挺身上前,对那两人说道:“两位是何处的高手?林某见识浅薄,素未谋面,可否通报姓名?” 林丹枫说得客气,可那两人却毫不领情,忽然从袖中各自取出两支兵刃捏在手里,一左一右便向林丹枫急攻过来,出招又突然、又快速,看样子就是想杀林丹枫一个措手不及。 这明摆了是想趁人不备,来个偷袭制胜,果然不是好汉的作为。 要是碰到旁人或许还真着了这两兄弟的道,可林丹枫武功又高,江湖经验又丰富,又怎么会吃这样的亏? 只见他照旧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并不取兵器对敌,而是只用一双肉掌,同那两兄弟对抗。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林丹枫是用双拳,对付对面四支冷冰冰的武器,更是打得险象环生,看的萧文明都替他的这位林大哥捏了把汗。 萧文明心中暗道:“林大哥又开始装逼了,非要空手对敌才显得自己的本事……要是用我送给他的那口宝刀,那对面这两个死鱼眼,早就被林大哥砍成四截了!” 萧文明现在看得紧张,可事后他才知道——林丹枫现在并没有使出全力,他故意跟人家打得有来有回,其实就是为了试探对手的实力罢了。 其实真正的高手就是这样的,会根据对手的能力来展示自己的实力,让你觉得好像每一次都只差对手一点点,可再怎么赶都赶不上…… 对面的董鸿儒见状,却得意起来了,摇个不停的纸扇子也收了起来,朗声说道:“大侠可要小心了,打不赢自可暂时退避,没什么丢人的。我这两个朴家的兄弟,是我手下这么多人里最弱的,林大侠就是勉强对付了了,他们恐怕也对付不了其他人吧?何必逞强?” 董鸿儒还真是多嘴。 他要不说这几句话林丹枫倒还有兴致跟那两兄弟多玩会儿,可听了董鸿儒这几句颇具挑衅意味的话,林丹枫决定:老子不演了,摊牌了,让你们瞧瞧我江南第一高手的手段! 只见林丹枫的步法和招式,陡然间加快了数倍,那两兄弟方才看上去还极其迅速、刁钻、凌厉的攻势,在加了速的林丹枫面前,就好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 原来林丹枫刚才果然是收着手打的,其实武功远远凌驾于那两兄弟之上。 在场的都是行家里手,正当众人感慨林丹枫武功的深不可测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时,这位姑苏大侠忽然向后一跃,跳出了战局,可左右两手,却是变魔术一般,多拿出了两支两尺来长的兵刃——原来这竟是他只用一双肉掌,便劈手从那两兄弟手中夺来的兵器! 那两兄弟的兵器怪异,绝不是寻常武林人士使用的刀枪剑戟,可见他们专门练的,就是这对怪异兵器上的武功。 可就是这两件他们安身立命的兵器,却如此轻易的被林丹枫夺走了,并且还是用这种极具羞辱性的方法。 这可真是秀得他们满脸通红——青瓜皮一样难看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血色。 林丹枫挺身而立,看了一眼手中夺来的兵器,问那两人道:“判官笔?你们两人又姓朴,难不成是高丽人吗?” 那两人并没有回答,与其说是不想回答,倒不如说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听懂林丹枫的话——只见这两兄弟痴痴傻傻的样子,一脸茫然。 萧文明忙道:“林大哥,你猜对了,听说高丽人都叫棒子,看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两根棒槌,一定就是高丽人差不了了!” 林丹枫点点头:“贤弟所言不虚,我也是这样猜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两个货一定是董鸿儒收买的,林大哥赶紧将他们降住,腾出手来再对付其他人,万不可跑了,董公路。 谁知林丹枫却丝毫不着急:“贤弟不忙,这两兄弟使的是判官笔,是高丽的独门武功。虽然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但也有可取之处。这两兄弟可让宋二小姐对付,对她峨眉刺上的造诣也有好处。” 林丹枫话音刚落,便已听见宋星遥跃跃欲试地说道:“那正好,我还没打过外国人呢!正好可以拿着两个棒子出出气!说着,她也从腰间抽出两枚精钢锻造的峨眉刺,准备同乔家弟兄交手。” 这时却听林丹枫又道:“宋二小姐,同他们对敌可要小心了。这二人的武功招数狠毒得很!并且据我所知,高丽人的判官笔可以当暗器使用,打的急了撒手而出,便可偷袭。因此他们每人身上都藏了不止一对的判官笔,你可要留心了!” 果然不出林丹枫所料,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对棒子兄弟手中,便又多了一支判官笔,恢复了方才人手一对的状态,真不知道他们在身上别的地方,还藏了多少兵器…… 这时萧文明才发现,朴家这两位仁兄算是彻底被林丹枫拿捏住了,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出不了任何奇招、怪招。 那么,纯凭实力,以林丹枫的武功,想要取他们的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宋星遥的武功要比林丹枫差上不少,但他是个武痴,一听说有交手的好对手,立刻就来了兴致,凭借两枚峨眉刺,便同那两个高丽人缠斗在了一起。 宋星遥可没有林丹枫的风度,一动手便是全力以赴。 她的武功虽然及不上林丹枫,但是使尽浑身解数,居然要比林丹枫打得更加轻松。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93441.html 0510 竹篮打水 姓朴的两个小子,手上的武功虽然同宋星遥颇有相似之处,但功力却远不及这个小妮子,被她一阵急攻打得束手束脚,完全无法施展起自己的本事。 只在眨眼之间,这两兄弟便被宋星遥手中的一对峨眉刺,刺得浑身上下星星点点的满是伤痕。 眼见敌不过这个小姑娘,朴家兄弟中的一人,忽然跃开几步,摆出了个想要投掷手中兵器的架势。 萧文明见状一惊:“林大哥,这次要用暗器,要不要帮帮宋二小姐?” 林丹枫摇摇头:“我方才有言在先,宋小姐自然心里有数,哪用我们出手?” 果不其然,离开战局的那小子,略略瞄准了一番,便将手中的判官笔投射了出去,而宋星遥更是早有准备,手中的峨眉刺挑中正在与他缠斗的另一个姓朴的衣服,将他扯到自己的身前,变成了一面肉做的挡箭牌。 而那支射出去的判官笔,则是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这块肉盾牌的正中。 精铁的兵刃从这厮当胸贯穿过去,那人只在喉咙口出一口闷气,便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血沫,已然没了性命! “哈哈哈!”宋星遥嘲讽似地大笑,“你这家伙学艺不精,没害了我,反倒把你兄弟害死了!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活着的那人听了宋星遥的嘲讽,又急着想为弟兄报仇,赶忙跃身向前,再次同宋星遥近身肉搏了起来。 他们兄弟两个刚才以二对一,一起上也斗不过宋星遥,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又岂会是这位宋二小姐的对手? 而宋星遥不同于林丹枫,动武起来绝不会手下留情——只一个照面,她手上的一对峨眉刺,便一左一右,从对手的太阳穴直灌进去,伤口处虽未流血,可又黄又白的脑浆,却从太阳穴流了出来,也就一命呜呼了。 董鸿儒派出来的这两个高丽人,虽然不是他手下当中武功最好的——但也不算差——原本是想给萧文明来一个下马威的,却不料到头来,竟被杀得一败涂地。 先是被林丹枫玩弄于鼓掌之中,然后又被宋星遥轻轻巧巧地杀了一双,顿时让他这个做主公的颜面扫地。 萧文明却正在得意之时:“董大‘炎尊’,这我就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了。我身边这位宋二小姐年纪还轻,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手上没轻没重的,一不小心就杀了你的两个高手,我先替她说声‘对不起’。” 这话明显是在嘲讽董鸿儒了,恨得他咬牙切齿,却又不知如何应答——毕竟输了就是输了,并且还输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上,更是有一百张嘴,也挽不回一点面子了。 已然丢了脸了,那干脆就不要脸了。 董鸿儒把心一横,干脆命令手下还剩下的十来个高手一拥而上,管你什么以多打少、以少打多的,能够胜过林丹枫和宋星遥,抓住萧文明,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前年白炎教气势失败之后,董鸿儒便几乎销声匿迹,看来这些日子他别的活没干,光从各处罗织了这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高手,倒也颇具实力。 这些人可并不是什么庸手,更不是那些虚有其名的混子,虽然是几个打一个,但是对上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绝顶高手,却并没有落下风,反而打的有来有回。 反观萧文明这边,他见林、宋二人以寡敌众,总觉得不是办法——要是有一个闪失,折损了其中的任何一个,那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急得他都忍不住想要拔出腰间的配刀,也想要加入战局。 只可惜穿越而来的萧文明,实在是没有什么练武的天赋。 林丹枫教习他手下萧家军功夫,萧文明看了都有两三年了,可偏偏就是没看出多少门道——这么多年了,也就练习学会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打个嚣张跋扈的地痞流氓,或是打个面黄肌瘦的朝廷冠军还不成问题。 可要对上那么多武林高手了,那就相当于是在去送死了…… 萧文明束手无策,正在焦急的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响亮的喊声:“哥哥,你快停手吧!要再不停手,爵爷可就不客气了!” 喊话之人居然是董鸿儒的妹妹董婉青。 只听她又继续喊道:“那些兄弟,也请停手,可不要帮着哥哥再作孽了!” 董婉青毕竟是当过白炎教圣女的,董鸿儒手下的这些武林高手之中,似乎有一两个认得她的,听她厉声大喊,手上的动作略微放缓了一些,抽空抬眼望去,却见这位“圣女”身后,已然站了一百来个极其英武干练的兵丁。 这便是传说当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萧家军! 忽见来了那么多朝廷冠军,那些个江湖人士说完全不害怕,但是不可能的,虚晃几招,便不约而同地跳到了一旁,不再同林丹枫和宋星遥继续战斗。 董鸿儒也见到了这般情势,眉头一皱:“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鸿儒似乎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萧文明心里却明白。 这些萧家军的弟兄,就是他事先安排接应的,是董婉青刚才趁大家正在埋头熬战的时候,便趁人不备,跑去将这些萧家军的弟兄找来了! 看样子如今这场死斗,董婉青最终还是站到了萧文明的一边! 只听董婉青说道:“哥哥,你就收手了吧!我已经把萧爵爷的萧家军已经来了,你横竖斗不过他们,还是赶紧停手,免得自取其辱!” 方才董婉青的呼吁,董鸿儒可以不当一回事,可现在他却不能置若罔闻了——因为这位“好妹妹”,已经引来了足以破局的力量! 董鸿儒横竖想不通,在这个眼看就可以将萧文明拿下的节骨眼上,自己的亲妹妹董婉青,怎么却偏偏站在了和自己对立的位置上? 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妹妹,你说什么胡话?” “她可没在说胡话,她的脑子比你清醒!”萧文明嘲讽道,“董鸿儒,我手上才多少人?你连我都对付不了,还想跟朝廷为敌?你妹妹是在救你呢!你不要不识好歹了!” “姓萧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少在这里跟我虚张声势!要是再打一顿饭的功夫,你手下这两个高手,就是累也要累死了!” 董鸿儒说的或许是实情,但也得是要一顿饭功夫的啊! 现在也就一眨眼的事,情势倒转,萧文明手下可并不只剩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人而已了,更多了一百身经百战的萧家军的兄弟,只要他们加入战斗,那么胜负便是不言自明。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也有些时日了,萧家军的名号早就打出来了,江南一带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萧家军的威名。 这些个江湖人士都不是傻瓜,明知打不赢的仗,他们是绝对不会去打的。 看着对面萧家军跃跃欲试的样子,已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跑到董鸿儒的耳边劝他:“来日方长,主公不要逞一时之勇”之类的话了…… 两军相斗就靠着一股士气憋着,如今是士气涣散,董鸿儒再硬撑也没有用啊! 原本这回他的确是接到了可靠的情报,说是中原大乱在即,正是一个可以浑水摸鱼、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因此原本潜伏已久的他,正想趁着这个良机,介入中原局势,做出一番大的业绩。 行动之前,他则特意到临海屯拐了一拐,想要把董婉青接走,因为在董鸿儒的心里,知道他这个妹妹的确是有不逊于须眉男子的才干,并且深知白炎教的底细,是可以帮自己大忙的。 可没想到对于自己的邀请,董婉青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了…… 说起来董婉欣之前也曾拒绝过董鸿儒一回,再一次的拒绝,并没有让董鸿儒感到特别的失望,想着再劝一劝妹妹,说不定能让她回心转意。 可是这时他又得到情报,说是萧文明回来了! 萧文明的实力,董鸿儒知道得一清二楚,光靠董鸿儒现在这么一条落水狗、一只落汤鸡一般的身份,横竖是斗不过萧文明的。 还是赶紧走吧,免得又在此处拖延时间,耽误了大好的时机。 然而他刚离开落脚地不久,就忽然听说萧文明就带着没几个人,正冲着自己杀奔过来。 正是一个反败为胜的大好时机!可以来他一个以多打少! 只要一举擒拿住萧文明,便可逼他就范,甚至可以将临海屯以及萧家军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打了一通如意算盘的董鸿儒便去而复返,再次同萧文明争锋相对。 原本靠着自己新网罗的这些武林高手,董鸿儒已然站住了先机,却不料偏偏又是自己这个最信任的妹妹,临到紧要关头,却将萧文明的援军引来了! 这就将董鸿儒本人置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了…… 打不过你,我还逃不过你吗? 看着眼下的局势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董鸿儒只能选择暂时退避…… 再次退避…… 董鸿儒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了:这回去中原,必然能够成就一番大的事业,到时候自己兵强马壮,再来对付萧文明不迟! (本章完) 7017k /77/77155/28893442.html 0511 君子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吗? 于是,董鸿儒一咬牙:“罢了,姓萧的,今天我就饶你一命,让你再多活几天!” “笑话!你饶我?我还不想饶你呢!有本事再跟我大战三百回合!” 别说是三百回合了,当着一百萧家军的面,就董鸿儒手下这十来个高手,能顶住三个回合就算是不错了…… 董鸿儒心里明白,可依旧在嘴硬:“我还有大事要办,懒得和你废话,就此别过了!” 谁知这时又是董婉青,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了,撒开脚步跑到了董鸿儒的跟前,一把拖住他哥哥的袖子,带着哭丧的嗓音说道:“哥哥你就消停些吧,你说天下就要大乱,乱世当中咱们苟活性命不好吗?何必还要做那些海市蜃楼一般的迷梦呢?” 董婉青三番五次地和董鸿儒作对,已然伤透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心,如今又说他的志向是海市蜃楼,更是让这位白炎教的炎尊恼羞成怒! 盛怒之下,他冲着董婉青就大喊:“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一把将董婉青推倒在地。 董婉青原本身子不弱,可董鸿儒这一推,却是使上了二十分的气力,一下子将董婉青推倒在了地上,前额磕到了一块小石头上,疼得她“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萧文明注目望去去,见董婉青那白玉一般无暇的额头上,已然流出了血。 自打董婉青再入临海屯的时候,萧文明就已经答应过她了,一定要护住她的安全,绝不让人伤她的性命。 这个承诺,也是萧文明答应过姐姐萧文秀的事。 如今眼看董婉青在自己面前挨了打,萧文明岂能装聋作哑? 他也不管眼前是不是董家的家务事了,破口便骂:“董鸿儒!你有本事冲我!来打一个弱女子,打的还是你的妹妹,算什么本事?现在你想跑?你跑得了吗?” 这回萧文明真的是动了怒了,刚刚骂完董鸿儒,便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兄弟们给我冲!干掉眼前这帮家伙,我重重有赏!旁人格杀勿论,这姓董的要给我捉活的,我要好好调理调理他!” 萧文明下达的命令萧家军的兄弟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更何况董鸿儒这次是同萧文明作对久了,在萧家军身上也攒了不少仇恨,不少兄弟就是伤在、死在他白炎教的手上! 萧文明临海屯的子弟兵第一次出现伤亡,就是那一日在前进村前的荒地上,忽然引爆的那一团邪火所炸伤的。 因此,一听说萧文明要生擒活捉董鸿儒,他手下的弟兄们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就往上冲,唯恐被董鸿儒这个大冤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萧家军战斗自有法度,根本不可能毫无组织地一拥而上,而是各司其职,根本不用萧文明指挥,就自然而然的摆出了一个正面突击、两翼包抄的半包围的阵型,眼看就要将董鸿儒那些反应不足的手下包围起来了 这时董婉青又劝道:“哥哥你就别折腾了,跟我一起回爵爷的屯子里去,他已经答应我了,不会亏待你的,并且包你平安,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姓萧的话,能信吗?你少在这帮他说话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已然赢了!” 董鸿儒这话就冤枉董婉青了。 看样子似乎是董婉青把援兵叫来的,可实际上这些援军都已经换上了草原上的骏马,行动速度异常快捷,就是董婉青不去给他们报信,萧家军的一百兄弟只要听到消息,一样会飞驰过来增援。 最多时间上稍微迟缓一些罢了。 但就这些迟缓的时间,根本就不足以让董鸿儒的手下战胜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所以说,这一次董鸿儒毫无疑问,依旧是败在了萧文明的手下。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只会让董鸿儒先要回避这个事实,把怒气全都撒在他的妹妹身上。 于是他抬起右手,反手又抽了董婉青一个耳光,这是董婉青来到这世上二十多年中第一次挨董鸿儒的打。 她原本脑袋就磕破了,现在又挨了亲哥哥的耳光,顿时将她打得迷迷糊糊,直直地愣在董鸿儒的面前。 董鸿儒活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打妹妹,又因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都在萧文明身上,现在才发现董婉青受了伤,手上沾了他妹妹的血,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同时也没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于是董鸿儒只能下令:“撤!咱们走,再饶这姓萧的这小子多活几天!” 也不知道是谁饶谁。 董婉青现在已经是半个萧文明的人了,却三番两次地被人在自己的面前打了,萧文明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一看董鸿儒要跑,便赶紧命令:“兄弟们给我上啊!逮住董鸿儒我重重有赏!” 谁知这会董婉青却又拦在了萧家军的面前:“爵爷,我哥哥执迷不悟,你就让他去吧!由他自生自灭好了,就不要为难他了……” 原来是董婉青看萧文明已经急了,就怕萧文明一怒之下,搞不好干脆就把董鸿儒给干掉了…… 虽然挨了打,但在董婉青的心里,亲情还是重要的。 在董鸿儒心里,亲情或许没有那么重要,但保命无疑是重要的。 看萧文明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要是落到他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是赶紧撒丫子走人吧! 于是董鸿儒便在一众也想赶紧走人的随从的护卫之下,离开了这座让他他再次折戟沉沙的龟山……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萧文明只要改变主意,还是能够轻易捉到董鸿儒的。 毕竟萧文明现在身边有兵有将,什么事办不成? 然而他已经答应了董婉青了,并且董婉青还受了这样重的伤和这样大的委屈,萧文明是再也狠不下心来,唯有顺着董婉青的意思了…… 这时耳畔忽然想起了宋星遥的问题:“萧大人,董鸿儒可跑远了,就不管他了吗?” “罢了……不管他了!”萧文明长叹了口气,“你还是去看看你董姐姐吧!” 宋星遥和董婉青的关系不错,今天她两次挨打的场面,宋星遥看在眼里,要不是有萧文明在这镇着,宋星遥早就出手去教训董鸿儒了。 自己分明是在为哥哥好,却被哥哥打了两次,的确是有些冤枉。 要是遇到寻常女子,恐怕就撑不住了——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生理上而言,都是这样。 可董婉青却比寻常女子要坚强的许多,面对宋星遥的关切,她摆摆手:“宋二小姐,不打紧的……不打紧的……人各有命,人各有志……大家各安天命就是了……” 说什么不打紧? 萧文明分明瞅见董婉青脚下都踉跄了,要不是有宋星遥搀扶着,说不定又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了。八壹中文網 见到此情此景,萧家军一面招呼着萧家军列队回家,一面让手下得力的兄弟向附近的老乡借一辆牛车,让宋星遥陪着董婉青坐在牛车上,缓缓向临海屯走去。 这一路上萧文明满肚子的心事,始终是愁眉不展。 这倒不是他怕董鸿儒跑了之后,又会有什么不利于自己,实则是在感慨:有时候天时地利都等到了,偏偏是人和无法凑齐,依旧会功亏一篑…… 今天自己的实力远远凌驾于董鸿儒,可是碍着董婉青的面子,最终还是把死对头放走了……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努力了奋斗了、积累了、蛰伏了,可到头来依旧是有力使不上…… 说起来毕竟赶跑了董鸿儒,算是打了一个胜仗。 但是萧文明却丝毫没有得胜而归的喜悦,一路之上,低头不语。 再偷眼看正在牛车上颠簸的董婉青,见她也是默不作声,磕破了的额头上不断的有血水慢慢淌落下来,眼角的泪痕也清晰可见。 董婉青身上悲伤的情绪似乎蔓延到了整支队伍,萧家军的队伍原本的行军过程当中,为了保持安静,也极少焦头接耳,可脚下的步伐是轻快的,整个队伍的气氛还是活跃的。 可今天这一百人的队伍脚步却显得格外的沉重,仿佛每走一步路都使上了巨大的力量。 沉重的空气,似乎有几百斤重,沉沉地压在萧文明的身上,终于让他忍不住了,找来林丹枫说说话,然而话题说不了三句,依旧回到了董鸿儒的身上。 “林大哥,你说同你交手的那两个姓朴的是高丽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何止是这两个人,其他人也都不是中原人。有高丽的、有安南的、有西域的……这些人的武功也很歹毒的很,以后对上他们还是要小心些。 萧文明冷冷一笑:“也不知董鸿儒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人,这么大费周章的倒也不容易。” 林丹枫脸上闪过一次自豪的表情:“贤弟,别的不敢说,江南武林这一带我都打过招呼了,谁要是再和白炎教勾结,那就是我林某的对头。恐怕这姓董的,实在是在江南找不到依附于他的人了,这才会去找一些不三不四的外国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48.html 0512 满腹心事 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董鸿儒公开的身份还是福建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公子,他的基本盘就在福建一带,还远远没有实力把手伸到江北去。 而就算把手伸过去了,可北方武林是以黑旗军为盟主的,同白炎教之间,他们最多说几句言不由衷的好话而已,想要让出自己的资源,根本就不可能。 无可奈何之下,董鸿儒就只能将视线扩展到海外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他费心搞来的这些人,不还是败在你林大哥的手下吗?别说林大哥了,怕就连宋二小姐,他们都打不过。董鸿儒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时林丹枫眉头一皱:“贤弟这话就大了。这几个人的武功还是有可取之处,愚兄也说句大话:除我之外,能够轻易对付这几个,江湖之内恐怕也不会太多……” 林丹枫话音未落,忽听宋星遥插话道:“那我呢?” 林丹枫和萧文明一样了解宋星遥的个性,知道她是个从来不会示弱的,除了林丹枫本人和黑旗军的杨妙真之外,江湖上的其他人物,她压根就不会再对任何人轻易服气。 于是林丹枫便赶忙附和道:“倒是我错了。宋二小姐对付,这几个人也同样是手拿把攥!” “这还差不多。” 宋星遥这番插科打混,总算是让紧张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些。 的确,像萧文明一开始所说的那样,在即将到来的诸多麻烦之中,唯独董鸿儒的麻烦是最小的——至少现在的萧文明是这样认为的。 董鸿儒演奏的这一段小插曲,萧文明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反复回味了。 一回到临海屯,他将受了伤的董婉青安顿下之后,便亲自指挥麾下萧家军的弟兄,准备起粮草、弹药、兵器,甚至是冬天御寒的衣物等一系列辎重补给——这一切,都是为了在中原长期作战所准备的。 萧文明这样大张旗鼓的准备,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的姐姐萧文秀:“老弟啊,看你的样子,似乎准备大动干戈啊!” “没有的事。”萧文明实在是不想再让姐姐担心了,“我不过是稍作准备而已,如今这世道,什么都说不准,只有自己才靠得住。既然要准备了,那就准备的充分一些,总不会有错的。” “那倒也是。” 萧文秀刚刚轻松了一点,萧文明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又紧张了起来。 “老姐这边也要有些动作。你知道的,我在外海经营了一座捕鱼岛,那里的风景可好了,四面都是蔚蓝的大海,这场面我们这里可看不到。老姐要是有兴趣,可以带着全屯的老少爷们上船,一起到海上去住两天。只是海岛上除了鱼虾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粮食蔬菜可以多带一些,日子也可以过得舒坦一点。咱们是过去修养身心的,又不是过去吃苦的。姐姐,你说对不对?” 对什么对? 萧文秀好歹也支撑了临海屯大小事务好几年了,萧文明想干什么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萧文明嘴里说的,哪是出去旅游啊,分明就是出去避祸的! 都到了要做好全屯开拔去外海庇护的准备了,可见形势的危险程度,恐怕遭遇远超萧文秀的想象! 然而形势再危险,萧文秀也不想离开生她养她的临海屯:“弟弟啊,有那么严重吗?你看咱们村子外面已经造了那么长的一圈城墙了,就是有强敌来攻,支持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成问题吧?” 当然是有问题的。 古代那些著名的要塞城市,之所以能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坚持五年、十年,甚至是四五十年,并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本身是有多坚固,而是因为城池本身享有水路运输的便利。 众所周知,北方游牧民族并不擅长水战,本身就坚固的城池,有了水运的便利就可以几乎没有限制地获得城外的补给——襄阳城、钓鱼城、锦州城,无不如此。 而临海屯虽然地处水网密布的江南,可偏偏这里没有什么名川大河——有的,不过是一些百十来步宽的小河支流。 这些河流运输固然不成问题,但是敌军想要渡河而过,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征用几艘小船,搭上一座浮桥就可以解决了。 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渡河,光用弓箭就能覆盖整个河面;了。 陈然临海屯的城墙修建的十分高大精华,坚守个三年五载,问题似乎不是很大,但三年五载之后呢,难道就要举手投降了吗? 虽然眼下戎羌也未必真的会南下攻击大齐;就是真的南下了,也未必能够顺利击败戴鸾翔带领的大齐官军主力;就是赢了,那赢得也必然会十分勉强,恐怕也没有什么余力能够南渡长江…… 但是萧文明依旧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点意外也不能有! “姐姐啊,你不是一直叫我要多加小心谨慎吗?如今我倒是小心谨慎了,你胆子怎么就大了呢?算了,你要不走也行。但是物资你可以运一些到捕鱼岛上,要是真有一天你兴致来了,想去看看大海,那拔腿走人就是了,也用不着再待在屯子里折腾了,你说对不对?” 经过萧文明这么一劝,萧文秀总算是松了口:“这倒也是个办法,那我就依了你吧!” 萧文明急着返回中原,要做的准备工作又多,因此虽然刚刚对付过董鸿儒,他却没有更多多余的时间休息。 一回到屯子,刚从萧文秀说过几句话,萧文明便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起来。 原本董婉青主持屯子里各种企业的生产,而萧文明调走的物资,都需要从企业里调拨,要是有她在,就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可是刚刚遭遇了重大的变故,萧文明也不好意思去麻烦董大小姐了,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别的事情都不要管。 因此萧文明忙活了大半天,直到金乌西沉,才将准备工作进行了三分之一,眼看今天是做不完了,那还是先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再继续。 于是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萧文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这大半年来,萧文明一直奔波在外面,自己的屋子倒反而像客栈一样难得住上几回,陡然间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这种陌生的熟悉的陌生感,让从不挑床的萧文明躺在自己的床上,反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肚子的心事…… 看来如今的形势真是风起云涌,就连董鸿儒也嗅到了天下大乱的气息,想要趁此机会来分一杯羹。 而一个小小的董鸿儒,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那些真正强大而可怕的势力,正如乌云一般压在大齐朝北方防线上,正准备着演奏出一曲曲宏大的乐章。 在这曲宏大的乐章里,恐怕萧文明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音符而已,又或者能够拓展为一段引人入胜的变奏? 萧文明这满肚子心事的乱想,忽听自己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轻柔的脚步声回响在静谧的卧房内…… 在临海屯里,萧文明对自身安全有着绝对的自信,因此他的房门从来不锁,几个熟人也从来都是推门就进。 然而在今天这样的局面下,他还是禁不住紧张起来,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是谁?是姐姐吗?” 他的第一反应不可能是敌人,因为除了临海屯本身十分安全之外,为了防止董鸿儒杀一个回马枪,萧文明这回还特意留林丹枫也住在屯子里——有他在,任何想要为难甚至刺杀萧文明的人都无法靠近。 然后萧文明还是猜错了,只听自己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萧大人,是我……”来者居然是董婉青! 听到这声音萧文明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趿上了鞋,又整了整衣服:“这大半夜的,董大小姐来我这里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难不成你哥哥又来了?” 董婉青摇摇头:“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想谢谢萧大人,多谢你恪守诺言,果然就放走了我哥哥,没有伤他的性命……” 萧文明冷笑着摇摇头:“这我看就未必,你哥哥说的好,眼下天下大乱在即,真要乱起来,恐怕人人都朝不保夕。就是他想保命,留在我这里,恐怕才是最好的。真要跑到外头去,我看也未必能有多大的作为。” 董婉青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话我也劝过我哥哥,可他偏是不听,还想叫我跟他一起去,帮着他做事……唉,这怎么能成呢?” “董大小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哥哥是在自己作孽,咱们该劝的也劝了,该做的也做了,他却还是要自寻死路,咱们也没办法,你说对不对?” “萧大人说的对,就盼着哥哥碰壁之后,能够早日幡然醒悟,不要再做称孤道寡、面南背北的迷梦了,至于别的事情,我这个当妹妹的就是想劝也没法劝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49.html 0513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董鸿儒犯下了那么多的事儿,除了萧文明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外,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落到实处的。 并且在皇帝面前萧文明都吹过风了,只要有一次——只要有一次董鸿儒失了手,被朝廷或者萧文明逮住,那么他犯下过的所有罪行,都会被一一清算,到时候他就是想放下一切、置身事外,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他当了白炎教的教主十几年,不知得罪过多少人、占过多少便宜,一旦失势,就算他能躲过朝廷的追捕,恐怕也躲不过其他人的复仇。 甚至董鸿儒这次是想要在戎羌的铁蹄下谋取利益,或许还没来得及伸手,就会被马蹄踏为齑粉! 董鸿儒的前途是渺茫的,或许董婉青也已经察觉到了、意识到了。 然而当着他妹妹的面,萧文明还是没法开口,只能说道:“那这样就最好了……” 这是句不冷不热的片汤话,可听了这话,董婉青依旧默默地下了头:“萧大人,多亏有你,我才能在这世间有一片安身立命的所在。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萧文明摆摆手:“谈不上、谈不上。你在临海屯,不是也在帮我吗?我老姐都说了,幸亏有你,咱们屯子里的工坊、海港里的生意才会做得那么红火。咱们算是互帮互助吧……天色不早了,大小姐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好了。” 谁知听到这话董婉青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忽然话锋一转:“萧大人,听说你在倭国的时候,同一个倭国的女子曾经……曾经……曾经有过……” 董婉青的话没有说完,萧文明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说的就是萧文明在平定倭国的过程中,曾经和方山家的遗孀方山氏有过那么一段,并且还留下了颗种子在倭国…… 这件事情虽然没什么不光彩的——至少以古代的眼光来看——但是也没法摆在台面上乱说。 尤其是和倭国的诸侯过从甚密,也不知朝廷那边有什么看法。 整件事情,萧文明还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呢,不料怎么居然传到了董婉青的耳朵里…… 要知道,这事儿远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就是一阵风都能被海浪给拍散了。 “董大小姐,这事儿你怎么听说的?” “我是从倭国来的商人那边听来的。听萧大人的意思……难不成这成是真的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文明就只能承认:“确实是真的,这些个倭国人怎么嘴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更何况,方山家极有可能会把这条萧文明的血脉,作为自家一条极有分量的政治砝码,随时摆出来给别家的诸侯瞻仰,以免他们会有什么非分只想。 听萧文明承认了,董婉青的头低就更低了:“所以……所以既然你在外国那边都可以,那么在我这边为什么就……就不能……” “就不能?不能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 其实董婉青的意思,萧文明已经听明白了。 然而这么个情况、这么个环境,着实是让他没法下定决心。 这时屋外却又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哎呀,你们这扭扭捏捏的,我都听急了!” 声音的主人,居然是萧文秀,“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还掰扯些什么?我说老弟,董大小姐你还不喜欢吗?他是大家闺秀,又有才干哪点配不上你?总不见得就因为他哥是董鸿儒,你就看不上她吗?” 还就是因为他哥董鸿儒! 绝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的结合并不是看这两个人本身的感情,而是看他们所拥有的实力和所代表的势力。 董婉青的哥哥董鸿儒,虽然势力不小,进是白炎教的炎尊,退也可以继承泉州市舶司的官位,可现在的他,却是确确实实的负资产,同他扯上关系可并不是你的事。 总而言之,该拒绝的还是要拒绝,这时候可不能动摇! 然而窗外的萧文秀却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和她这位董妹妹相处得好,并且如今的董婉青乃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萧文明不给她个名分,那这世间就没她的容身之所了! “老弟啊,你要不收留他,今后叫董大小姐还怎么好?况且你们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处一室,说了那么多的话,就是再清白也说不清了。今夜我做主了,今晚你们先把事儿办了吧!等回过手来,再把仪式补上。我在这就是见证,老弟你别想耍赖!” 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先买票后上车”吗? 并且售票员还是自己的亲姐姐,可真是无话可说了…… 听得萧文明这边已然沉默了——一种表示确认的默认——萧文秀便又对董婉青说道:大小姐,我弟弟已经同意了,你难道不也该拿点诚意出来吗?“ 董婉青狠狠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这份“诚意”在一团漆黑当中显得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皎洁…… 在这样的诚意面前,刻在萧文明每一个细胞里的基因片段,终于无可抑制地躁动了起来,生米终于煮成了熟饭! 缠绵一夜,萧文明非但没有当初在方山氏身上流露出的小人得志一般的成就感,反而感受到了,由责任而带来的沉重感。 他摸了摸身边还在熟睡的董婉青,摸了摸她昨天被撞开的额头,又摸了摸挨了打还有些红肿的脸颊,终于还是起床办事去了。 其实这时候,董婉青早已醒来,不过是装睡而已,感受着萧文明并不宽大的手掌散发出来的温暖的体温,感受到了从出生以来就从未感受到的安全感…… 萧文明的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光是在中原大干一场的准备,就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了,整整准备了一天,各种物资方才将将装船完毕,可要出发又得再等一天。 于是又在自己家里歇息了一夜,到次日清晨,萧文明这才召集起一百萧家军的兄弟,打算带着辎重物资,再赶回江北区。 萧文秀知道此行非同小可,一直将萧文明送到了长江边上。 萧文明已在登船之时,她还止不住的叮嘱:“这一回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了就回来,这里总是你的家,我们都等着你呢!” 这个“我们”当中,当然包括董婉青。 两夜过后,他已经不是外人了,但是身份的陡然改变,依旧让她羞愧不已,让这位平素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说不出半句温存的话。 不说……就不说吧! 能待在屯子里好好帮姐姐办事,那就是对萧文明最大的支持了。 这一回萧文明所携带的是足够五百人的大军行动一年多的物资,包括食物、被装、给养以及兵器,他甚至将马青最新铸造的两门铜炮都带来了! 这一回大齐朝遇到的麻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天知道打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准备充分一些,总没有错。 这一次萧文明也是精英进出,一百萧家军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宋星遥和林丹枫也跟着一道行动,再加上原本就等在黄河边上的另外四百弟兄和温伯明,可以说萧文明这回拿出了可以调动的一切力量。 这么多人、这么多物资,靠人走马驮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萧文明便选择了水路运输。 临海县北边就靠着长江,长江上有事先安排好的东山岛的渔民替萧文明运货,载着人和货的船进长江,溯流北上进入运河,运河沟通长江和黄河两条水系,不紧不慢地走了十天,终于来到了黄河边上。 原先温伯明选了一处尽量僻静的地方驻扎。 可由于本县突然多出了五百张要吃饭的嘴巴,并且这些嘴巴还长了金牙,购买新鲜的蔬菜、水果、肉食十分大方慷慨,因此渐渐有附近的村民聚拢过来,专门向暂住在此处的萧家军出售各类货物。 几天之后,让原本只有一座小庙的穷乡僻壤,就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小集市。 所以既可以说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可以说市场的力量是伟大的。 经济的活动总要比任何人为的活动,显得更加无孔不入。 然而人的管理也是不可或缺的,虽然有时候这种不可或缺会惹人厌烦。 “温先生,咱们在这种地方驻扎,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吗?你搞得这样大张旗鼓的,万一被当地的官员知道了,上报给朝廷,那你叫我以什么来做借口?” 温伯明满不在乎地笑道:“萧兄就请放心好了,别的地方不知道,但这里肯定不会出事的。” 原来根据温伯明的了解,原本这里本地的州县官年龄都不小了,都到了退休致仕的年纪了,早已挂印辞官不做。 原本朝廷是要排候补的官员,来补上这样的空缺的,可由于毅亲王薨逝,并且紧随之后又发生了几件大事,朝廷才没有功夫来搭理几个鸡毛蒜皮的州县官的空缺。 因此本地的官员中,两个最重要的官位都缺额了,却迟迟还没有补上空,本地就只剩下两个捕快、一个税吏勉强支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50.html 0514 大打还是小打 倒不是说这些胥吏不管用——很多情况下,对于地方上的掌握能力,这些个地头蛇要远比朝廷派下来的流官更强。 但是胥吏有胥吏的问题——他们虽然能够掌控基层,却无法将基层的情况汇报上去,并且这些人几乎不可能转正当官,也就没有了升迁的途径,多拿点实惠在手上对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只要温伯明放下一些读书人的清高,未能免俗地送了他们几两银子,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这里不存在了。 “那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了!”萧文明笑着说道。 温伯明挑的这地方,正在两座小山的中间,只要把两头一堵,便是一座天然的小城,旁边也有河水经过,也不怕别人断了水源——退可攻进可守,乃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哈哈哈!”温伯明哑然失笑道,“难道萧兄又想仿照前进屯那样,再造一座新据点吗?就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也只有温伯明敢跟萧文明开这样的玩笑了。 前进屯的事情算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后碰到的第一个硬钉子,原本前进屯百户的位置萧文明志在必得,却不了被一个叫“顾乐安”的捷足先登…… 不过顾乐安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最后客死他乡,死在了倭国。 “所以说同我做对的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萧文明咬牙说道,“至于新建一处据点……眼下还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 谈到这里,温伯明忽然收起了笑容::“萧兄,有件事情,我正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觉得顾乐安这人怎样?” “怎样?不怎样,志大才疏,不值一提。” “可我却觉得这人奇怪。萧兄想想,这人出现的突然,死的也突然,除了给萧兄找过一些麻烦之外,便似乎销声匿迹了。这里头原因固然有很多,可是萧兄不觉得奇怪吗?” 被温伯明这么一点,萧文明也感到奇怪了。 顾乐安这个人,莫名其妙就出现到了萧文明的时间线上,莫名其妙就和萧文明结了仇,莫名其妙就劝萧文明造反,又莫名其妙死在萧文明的手上。 我看也别叫他“顾乐安”了,干脆叫他“顾莫名”得了,说现在给他来个字叫做“其妙”。 如果萧文明现在没有旁的事情,倒是可以抽神仔细调查一下他,说不定真能发现在他背后了不得的背景和阴谋。 可现在萧文明还有无数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打理,哪里有心思去管了一个死得已经凉透了的顾乐安? 于是萧文明摆摆手道:“温先生,我现在活人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思顾个死人?倒是温先生在这里呆了有十来天了吧,可曾遇到什么事情?” “事情还真是有一些,正要同萧兄商量呢!” 温伯明生性潇洒,他一本正经提出来要同萧文明商议的事情,果然小不了。 原来是戴鸾翔那边查到了萧家军的动向,便同暂时代理军务的温伯明取得了联系,开始不断地互通情报。 对于战场的掌控能力,可以说是一个将领最核心的指挥能力之一了。 戴鸾翔有“海内第一名将”之称,这方面的功力自然不会差,并且名义上黄河以北都属于戴鸾翔的防区,萧家军就驻扎在黄河以南不远的地方,被戴鸾翔掌握了行踪,倒也并不奇怪。 而戴鸾翔派专人递送过来的情报也十分重要。 看样子萧文明的推测并没有落空,北边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已经开始有一些小摩擦了,虽然并没有激化到大规模的战斗,河套地区那几处地方的互市依旧在进行过程当中,但是也明显的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或许一场大战真的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关系,戴鸾翔在汇报过朝廷之后,便在其职责范围之内,同戎羌那边进行有限的接触,既是为了探听对手的动向,也可以趁机消除一下双方的误会。 然而达利可汗死后,戎羌就几乎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他的弟弟达多王子也不知下落,戴鸾翔就是找人商量,也找不到说话算数的人。 难得找到几个部落的小首领,可他们也只能主持自己的部落,并且部落和部落之间也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主张——今天找到一个人说过的话,明天找另外一个人,就全然不是昨天那副样子。 可以说大齐和戎羌方面,已经失去了有效沟通的手段。 如果说这两个对手之前是在下明棋,双方的阵型一一摆开,保持着相互之间的默契和平衡的话,那现在就是在下暗棋了——戴鸾翔也不知道那黑乎乎的棋子背面,翻开来到底是一个“排长”,还是个“军长”…… 于是身负大齐北方安危重任的戴鸾翔,也只能增加自己的子力——动员和调集军力,充实青岭防线,但是同时严令手下军将,不得擅自出击,更不能渡过黄河。 这已经是他保持克制的最大的限度了…… 至此,互市之后,大齐和戎羌互相保持和平的状态,已经转化为军备竞赛了。 你增加一个士兵,我这边就要增加两个,对面见了就要增加四个…… “萧兄,这样看来,这一仗已经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大打小打的问题了……”温伯明总结道。 萧文明无奈地摇摇头:“我将咱们萧家军的兄弟们集结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做好打的准备吗?其实最好是我们不下场,让对面打个两败俱伤,然后咱们出来收拾残局。只可惜这天下哪有这么恰好的事儿,就怕收拾残局,也轮不到我们了……” 温伯明点头道:“萧兄所言不虚,怕就怕一方赢了之后,吃掉了另一方,那实力就会变得更加强大,反而愈发不好对付……” “那也没什么,我要是想保存实力,做事低调一些,那也不失封侯之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文明此言不虚,虽然他和大齐朝廷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但名义上他仍旧是大齐朝的臣子,一旦大齐在此战之中赢了戎羌,那么萧文明只要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混点功劳,一样能够加官进爵。 再不济,至少也是一无所获,就可以继续去慢慢经营他那座临海屯了。 可万一戎羌赢了,将大齐朝彻底消灭了,那萧文明就要麻烦一些,但也不过是稍微麻烦而已。 萧文明在戎羌那边的人缘还算不错,同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交好自不必说,因为之前接待过几次戎羌使臣进京的事务,因此萧文明同各部落的王子,也都算有了接触,有了还过得去的交情。 至少混了个眼熟吧…… 而戎羌一旦入主中原,总是要找人当代理人的——而用人,当然是用熟不用生,他们想要安排汉人官吏,恐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萧文明了! 那么萧文明固然会顶一个不太好听的“汉奸”的头衔,但是权势却会毫无疑问的成倍增长。 “不过萧兄,你想要的,就仅止于此吗?”温伯明发出了灵魂拷问。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第二天,萧文明各方面的工作,便紧锣密鼓地推进起来了。 首先当然是带领萧家军操演武艺,难得林丹枫和宋星遥都在身边,正好趁此机会,让这两位武林高手,再点一点萧家军兄弟们的武艺——这样的机会难得,可要小心把握。 除此之外,萧文明特意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教了他费尽功夫,才从临海屯运来的两门火炮。 要不是萧家军现在临时住在的地方,正好濒临一条不算小的河流,并且从临海临到此处,全程都可以通过水路运输,否则这些火炮还真是难以运到这里呢! 这几门火炮,同萧文明安装配置在海船上的不同——为了便于携带,口径缩小了不少,并且因为马青工艺的日益改良,这几门火炮的做工要比之前的强上不少。 因此萧文明便有信心在火炮里多装填些火药,这样射程远了、威力大了,精准度倒也没差多少,想必将来必然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 然而比训练军队、试射火炮更加重要的,则是对于情报的掌控。 这事儿光靠戴鸾翔那里送来的,肯定是不够的,而萧文明又不能亲自出马,因此这个工作便又交给了林丹枫。 可林丹枫却又犯了难:“兄弟,我在江南武林固然有些面子,大家都能听我的话,可江北武林却是黑旗军的山头,我同他们素来没有交往。愚兄虽是江湖中人,可是要与他们结交,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说不容易,那其实是有前提的。 看林丹枫素来耍刀弄枪,似乎是个糙汉子,可其实他却是颇具文人气质的一个文武全才——既讲风骨、也讲底线。 比如他结交江湖人士,首先看他们的品行。 置身事外的高山隐逸,固然令人佩服,可以结交一下;但要是能够为民请命、扫出奸邪,那林丹枫就更加敬佩了,说不定还会登门拜访。 至于那些“奸邪”本人,那些仗着会一点武功就为非作歹之徒,便是林丹枫的眼中刺,别说是同他们绝交了,搞不好就一刀砍翻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而结交之时,林丹枫既不会威逼、更不可能利诱,要讲究意气相投,才是林丹枫的好兄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51.html 0515 那就对了! 但是眼下形势紧迫而重大,可不是讲这些原则的时候了,现在要做的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 因此萧文明说道:“林大哥,今时不同平常,你就放下些身段吧!该花钱的地方咱们就大胆的花,那些贪财好色的败类,咱们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但是能用咱们还是要用,用完了再怎么处置,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萧文明当然有说这话的底气。 这一回重返江北,萧文明带的钱可谓是拥山填海,带了整整十万辆银子出来,此外还带了十万两银子的本票。 拿着这些“本票”,就可以拿着直接亲赴临海屯去换现金。 几乎可以这样说,经过董婉青的测算,除了保留海港贸易必须的预付款、保留了生产经营必要的流动资金之外,几乎把临海屯所有的钱全都带在了身边。 简直就是把临海屯给掏空了! 当然了,萧文明是留着后手的。 屯子里并不是一点现金都没有——事实正相反,其实银子还不少,那就是萧文秀的私房钱。 这点钱,萧文明一文钱都没有动,这是姐姐自己的钱,可不是萧文明说动就动的,但是真到了急需周转或是必须拿出来激励士气的时候,萧文秀肯定是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的。 因此这点钱算是整个屯子的资金池和保险带。 有了萧文明的物质支持,林丹枫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不管什么情报信息,总之就是一个字“快”,再加上一个字就是“多”,先把江北的情报网编织起来再说,源源不断地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消息传送给了萧文明。 当然,萧文明也没把所有鸡蛋全都灌在一个煎饼里。 收集情报这事儿不怕多,除了林丹枫这里,萧文明也派出自己萧家军的兄弟们,扮作往来的客商,四处出击、打探消息。 眼下虽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但是毕竟只是刮刮风,而并没有下雨。 至少黄河以南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黄河以北却有了些不稳定的迹象。 首先就是北方的流民渐渐多了起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些都是青岭一带的居民,说是遇到了戎羌小股部队的骚扰,被烧了村子,因此才逃难出来讨生活的。 戎羌小股部队再度南下,这不是一件小事情。 可在这些村民看来,事情却反而不大。 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在互市开始之前,戎羌每年都得南下劫掠个一两次的,村民们早就习惯了。 戎羌骑兵来了,他们就跑,走了再回,几乎已经成了候鸟了…… 虽然互市的这一年,局势稍微太平了些,但看起来也不过是周期率中小小的一个波动而已,并不能给百姓长年累月枯燥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涟漪…… 其实戴鸾翔这边也进行了坚决的反击——凡是胆敢入侵的小股戎羌骑兵,戴鸾翔无不将其就地消灭或是驱赶回草原,以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能力,这些小场面应付起来,可谓是游刃有余。 因此北方的战局还在掌控之内,只不过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很多村民留着过冬的粮食都被烧光了、抢光了,那就只能逃难到南方,先度过这个冬天再说,等来年朝廷发了种子粮,再回去种地也可以。 农民的嗅觉还算是迟钝的,非得等屠刀抵到鼻子上,他们才会闻到血腥味。 可商人的嗅觉却要比农民灵敏了许多。 根据萧文明观察,虽然河套地区的互市仍在进行,但是往来商人的数量却是肉眼可见地减少了,特别是回来的多而去的少。 有道是资本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这无疑就传递了这么个信号——在商人们的眼里,北方的局势可大不如前了,再去同戎羌互市,就不是一个能赚到多少钱的问题了,十有八九是要赔钱的,搞不好连小命都丢了。 从戎羌贸易中赚不到钱,那自然还有别的赚钱的地方。 说的就是萧文明的临海屯和临海港,这些商人既然敢跟戎羌做生意,说明他们抗风险的能力还是可以的,自然也就足够的实力。 而萧文明想要招来的就是这样的商人,不能不说,现在倒是一个可以拓展自己贸易网络的好机会。 怎奈何萧文明现在留在黄河边上,多少也是有些违抗旨意的意思,可不能大张旗鼓地招揽生意,万一被皇帝知道了,便逃不了一顿训斥——尤其是在如今这个紧张的气氛之下,一不小心,那位过于敏感的皇帝就会做出过激的反应,那可就不妙了…… 就这样,萧文明的人马在黄河边上,待到第三天的时候,一条重大的情报,终于窜入了萧文明的耳朵。 据报:有一队人马正在东面距离萧文明二三百里的地方集结,集结地就在黄河边上,并且还在筹措船舶,似乎有渡河的打算,并且这支人马并不是朝廷官军,而是打出了黑旗军的旗号。 按照后世的标准,黑旗军在政治合法性上做到了极致。 它属于是百姓自发形成的义军,宗旨就是对付贪官污吏,因此在其主要活动的山东一带名气很不错,百姓普遍更加信任黑旗军,而不是官府。 这也是黑旗军能够生存发展的基础。 也因此,会有不少名门正派和行侠仗义的武林人士,慕名而来,聚集在黑旗军的旗下。 再加上黑旗军的首领杨安平和杨妙真二人见识不凡、武功卓绝,因此黑旗军在江北声势很大,在江湖上更是龙头一般的地位,任何门派都比不了。 但是黑旗军也没有那么单纯,他的首领杨安平显然不满足于做一个义军的领袖,也不满足于一呼百应的武林盟主,而是有吞食天下、面南背北之志! 如今江北局势危如累卵,难道黑旗军也想来分一杯羹?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但也并不确定。 因为黑旗军的组织算是比较松散的,各路山寨头领,只要败过杨家兄妹的山头,平时行动的时候打上黑色的旗号、头上在戴着黑色的帽子、扎上黑色的头巾,就能算是黑旗军的一员了。 实际上,各支队伍、各个山头都保持着独立的状态,杨家兄妹的命令固然要听,但是他们没有明确命令的时候,就全靠下面的头目自由发挥了。 发挥一旦自由了,就没个边界了。 打家劫舍什么的算是常规操作,袭击官府也不算大事,甚至有李全这种特别胆大的,还会私下和白炎教勾结在一起,也不知想干些什么…… 只有一条,黑旗军自家的弟兄,就是有天大的仇恨,那也不能互相讨伐,有什么纠纷或者矛盾,都要到杨家姐弟那里去解决。 因此固然有黑旗军的人马打算渡过黄河,但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大的问题。 然而萧文明派出去的林丹枫却后脚就到,带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情报。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皱皱巴巴的黑布,展开一看,上面用白漆歪七扭八地写了几行字,意思十分简单,也十分明确,请收信人于十一月十三日,在黄河边上的官渡镇,聚会共商大事! “林大哥,这是啥玩意儿?” 林丹枫回答道:“贤弟,这便是黑旗军的黑棋了,此令一出,江北武林无不给几分面子。据我所知,现在江北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多半都已收到了黑旗令。看样子黑旗军这次声势不小,有点举办武林大会的意思了。” 萧文明沉默片刻:“林大哥,这里的地形我不熟悉,不过我也听到了些风声。我问你,官渡镇是不是在离开我们这里,往东二三百里的地方?” “正是。” “那事情就对了!”萧文明说道,“我手下的人也探查到,就在那边的官渡镇,有不少江湖义士和义军的人马在那边活动。打的也是黑旗军的旗号。似乎还有北渡黄河的打算,这些人和林大哥说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这事儿也不用猜。”林丹枫回答道,“既然动用了黑旗令,召集江湖人士聚会,那么黑旗军的两个头领——杨安平和杨妙真——必然会在官渡镇那里。否则也镇不住场子。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大哥说的不错,那我就跑一趟,去官渡镇瞧一瞧好了!” 这时温伯明插话道:“萧兄也是该瞧一瞧去。黑旗军忽然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想必也不是偶然的。必然是看见天下局势震动,也想到中原去混水摸鱼。” 这话不用温伯明说,萧文明自己也知道。 他叹息道:“据说杨安平病重,能活多少日子都说不准,杨妙真又是个女人,你说他们要这天下做什么?并且想要,就一定能拿到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温伯明却道:“萧兄这就错了,那杨安平可不及萧兄有一副好身板,他朝不保夕,难道不就要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要去搏一搏、闯一闯嘛!”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52.html 0516 至理名言 “可是闯出来又能怎么样?就算他运气好到了极点,祖坟都喷火了,侥幸夺得了天下,得到了皇帝之位,可又能在龙椅上奔踏几天?听说他连儿子都没有,这皇位还能便宜了得了谁?” 话是这么说,但是黑旗军是一只颇强的力量,放着不管也不行,萧文明还是决定去会一会他们。 根据前方送来的军情以及林丹枫探查到的情报,看来这一回黑旗军的架势不小,那么萧文明当然也不能等闲待之,能够召集起来的兵力还是要召集起来的。 于是此次行动,他将萧家军再次一分为二,自己带走三百兄弟以及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高手,剩下的两百兄弟则继续呆在,现在的营地里一切听从温伯明的指挥。 这样的部署温伯明就不满意了。 倒不是他埋怨萧文明不带他去见热闹:“萧兄,你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帮你带了多少日子的兵啊!这也并非我之所长啊……” 温伯明的短处还是要比别人长了不少,他也是萧文明眼下唯一可以信任的带兵的人选了。 因为温伯明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不是那些只知道读书的迂腐书生,除了经史子集之外,还博览群书,兵书当然也看了不少,因此懂得用兵之道,还经常给萧文明出一些军事上的主意。 并且根据萧文明的任命,温伯明还是教授萧家军兄弟文化的老师。 他这位老师可严厉的很,教习的萧家军的弟兄,哪个默不出字、哪个背不出书,他举起戒尺“噼噼啪啪”就是一顿手板,一点不跟你含糊! 因此在萧家军的兄弟之中也是极具威信,按照林丹枫的说法,那也是镇得住场子的人。 由他率领萧家军这次交兵悍将,萧文明是可以把心搁在肚子里的。 不过温伯明最大的长处,还是给萧文明出谋划策,让他长期带兵的确不是长久之计,看样子萧文明还得招揽一名能够带兵打仗的将才。 这个事情萧文明也曾经想过,试着能不能从自己手下三个头目——张俊、刘辰、胡宇——当中选择一个。 然而这三人虽然各有长处,但是也各有各的不足,知人善任的话,让他们独挡一面问题不大。 然而作为萧文明的副手,恐怕就有些不足了。 并且这三个人是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兄弟——说好听点,那就是互相照顾着面子,没法严格管理;说难听点,那就谁也不服谁,这还怎么带兵? 看情况,还是得从外面找一个将领。 可这个将领又要有才能,又得大家都服气,哪儿那么容易?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处理黑旗军的事情。 原本萧文明滞留在中原,其实就是在违抗圣旨,现在要四处活动,萧文明更加要保持低调。 可客观条件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前去两百里外的官渡镇,又要加快行军的速度,又要保持兄弟们的战斗力,那就只有骑马行动了。 而这么三百号人,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想要说低调也做不到。 虽然萧文明已经尽量的选偏僻小路行动了,可最终走到距离官渡镇还有五六十里的地方,还是被当地的官员发现了,并且还率领了三班衙役,把他拦截住了。 当官的,别人怕,萧文明却是不怕的。 未待那官员说话,萧文明便反客为主,迎上前去,问道:“来人是哪位大人?可否通报姓名?” 手下的衙役回话说:“是元阳县县令,上吕下博海。” 县太爷啊?那就好办了! 县太爷基本上算是,大齐官僚体系中最基层的官员了,窝在穷乡僻壤的小县当中,地位又低,又不太可能得到朝廷中枢最新的消息,操作空间很大。 而萧文明现在也不是,区区一个七品的屯田所百户了,而是皇帝亲自册封的伯爵——光凭着这个爵位,就可以把这位县令吕大人吓个半死了。 “原来是吕县爷啊!在下乃是信义伯萧文明,去给毅亲王老人家奔丧,现在奉旨要返回江南,恰好路过贵地未曾通报,还请恕罪!”说着,萧文明便将自己的名帖交了出去。 名帖这种东西,算是一种官僚主义用具,用来表明自己的官职和身份,萧文明其实是不看重的。 晋封了爵位以后,萧文明也没想着把之前信义郎的名帖更新一下,还是温伯明提醒了一句萧文明才想起这茬来。 然而因为已经离开了京城洛阳,想要寻找名贵的材料并不那么容易,恰好路过一片竹林,竹林里的毛竹长得郁郁葱葱、煞是好看。 温伯明便下令萧家军的兄弟,现砍了几棵壮硕的竹子,选了几节饱满坚固又没有瑕疵的竹片,又由温伯明亲自捉刀,别的也不写,就写了“钦封信义伯萧文明”这简简单单这几个字,就算是可以和其他官员打交道的名帖了。 这竹片虽好,但也算不得什么名贵难得的材料,略微像样点的官员,都不会拿这种材料来代表自己的身份——他们宝石、玉器、玳瑁或许用不起,怎么着也会弄几片牛角,磨得光溜溜的,洁白无瑕又透着古意,拿出去也体面。 然而萧文明摸出来这一块竹片,却让吕博海无话可说。 别的先不论,光这竹片上端庄俊秀的书法,就足够令人亮眼了。 而这书法写就的那几个字,更是看得人晃眼——“信义伯”还是“钦封”,世上能有几个? “得罪得罪!原来居然是位爵爷啊!”吕博海赶紧行了礼,“军爷来到我这小县,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连旗号也没拉出来……小县可就失礼了。” 萧文明舔着脸:“我这不是怕扰民嘛!所以一路走得低调些。当今皇上勤俭节约,离京的时候,圣上特意嘱咐过的,一路上不许骚扰地方,我哪敢一出京城就抗旨呢?” 萧文明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吕大人的马屁也紧随而至。 他一边将名帖还给萧文明,一边说道:“卑职承教了。爵爷这样体贴上意,难怪受到皇上的垂青。不过微瑕难掩美玉之光,爵爷手边劲卒如云,宛若深夜皎洁月光,就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住啊!” 也不知这位吕大人是真的聪明,还是歪打正着,还真是一下子就点中了萧文明的矛盾之处。。 萧文明是想要低调的,可他手下三百人的队伍,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明火之杖的在旷野上奔驰,马蹄扬起的烟尘,隔开十几里地都能看到,还怎么低调法? 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瞬间就想明白了:那行了,老子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伯爵我怕谁? “吕大人提醒的是!” 说着,萧文明便吩咐弟兄们扬起旗帜、摆出名号——只见一面大的、两面小的,用上好的绸缎为面,再辅以金丝银线绣制的“萧”字大旗,便在队伍上空迎风招展,反射着阳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吕博海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县令,年纪也不大,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在官场上也混了十多年了,拍过的马屁不知道有多少,唯独下面的这句马屁是他发自内心的,水平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爵爷手下精兵果然气势恢宏,乃是卑职孤陋寡闻,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行了!行了!你的好话,就留给别人说吧!对了,我还有个事要问你呢!” “爵爷有何事指教?”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我就问你,最近你们县里可否有江湖人士出没?” 听了这话,吕博海眉头一皱:“爵爷这话就问到了。就最近几天,小县之中出现了不少生人,奇装异服、成群结队。长此以往,本县的治安当如何是好?因此本县才带着三班衙役往来巡视,不想撞到了萧爵爷。” 萧文明掌握的情报果然没有错。 黑旗军纠集的武林人士的确就在附近,不过这位吕大人头也太铁了点,就凭他这几个衙役,看到武功高强一些或是凶狠一点的江湖人士,搞不好单枪匹马就把你灭了。 遇到萧文明也能算他运气好。 那么既然有缘,萧文明就免费送他几句建议:“我说吕大人,不是我说你,你这有些太冒险了吧?你绥靖地方、忠于职守,那是好事。可也要看一看你打不打得过对手。要是你遇到的是小毛贼,你手下的这些衙役或许还管用,可要是碰到的是大队人马或者是江洋大盗,就你手下这些人给他们塞牙缝还不够。别人不说,你就看我,要是我和你为敌,你还有命吗?” 萧文明这话把吕博海吓出了一身冷汗:“哎呀呀!爵爷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要没有爵爷这句话,卑职搞不好就真的闯了大祸了!那照爵爷的意思,卑职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那还不容易,就几个字,柿子要找软的捏……” “至理名言!至理名言!果然是至理名言!”看样子这位吕大人真是读书读傻了脑袋,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8985453.html 0517 无良道人 不过萧文明却发现自己说的话里面似乎有个纰漏,赶忙补充道:“我话说归说,但也有言在先,你想建功立业,混个升官发财,我不想拦你。但有一条,你要是急功近利,甚至杀良冒功,那可就是和我萧文明过不去了。要是被我知道,一定会想朝廷弹劾你的罪行,朝廷不管,我就亲自动手,活剐了你!”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不管吕博海之前敢不敢,反正现在肯定是不敢了。 “那好,这话我记得,也希望你记得。”又说了几句话,萧文明向吕博海问明了江湖人士出没的方向之后,便继续向东,往官渡镇赶去。 一路之上,出现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也不知是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并没有吕博海那份心气,还是他们更加务实一些,知道自己管不了就索性不去管了…… 只见这些江湖人士,那叫一个三五成群、成群结队,扛着大刀、拄着铁剑,就敢招摇过市,还有的人不知为何,有了几句口角,就聚在一边决斗比武…… 要是在江南碰到这种事情,以林丹枫的性格,必然是会上前调解的;而以宋星遥的个性,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会在一旁挑唆几句,只嫌他们打得不够狠…… 可是萧文明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办,也就懒得搭理他们。 而这些江湖人士,也不愿来招惹萧文明…… 要知道,萧文明拉出阵仗齐整的一支队伍,打出这么显眼的旗号,在江湖人士眼中这样招摇本身就是一个罪过。 当然了,就是因为萧文明的力量强大得实在太过明显了,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凭聚集在“萧”字大旗下的人马力量,别说是个把落单的武林高手了,就是来一个颇大的门派,都能给你剿灭了! 不过这些江湖人士倒也给了自己一定的心理安慰,那就是萧文明打出的毕竟是官家的旗号,而江湖中人素来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除了打家劫舍、攻城略地的黑旗军以外。 萧文明懒得搭理这些个武林人士,为的就是对付黑旗军。 而他和他的兄弟胯下的戎羌良驹再次显示出了极强的耐力,撒开是四蹄欢快地向前急走,越过了路边无数的英雄好好。 忽然,正在疾驰的萧文明的坐骑,却被林丹枫从旁拉住了缰绳,指着路边的一座建筑,说道:“贤弟这座正一观,你可知道?” 正一观…… 听着倒像是一座道观的名字,但萧文明确实是没有听说过。 “怎么?林大哥觉得这个道观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只见林丹枫露出欣赏的笑容:“这个道观在江湖中如雷贯耳,愚兄也是久仰其名。早就听说他在黄河岸边、中原附近,却不想在此见到,真是难得!” “哦?名气这么大吗?”萧文明偏过身子对落后了半个身位的宋星遥说道,“宋二小姐,你走南闯北,见识也广,听说过这座道观吗?” 宋星遥那叫什么“行走江湖”? 说白了,其实就是在江南一带胡闹,并且早早地就被林丹枫收拾了,并且留在临海屯修身养性,林丹枫都不甚熟悉的江北武林,宋星遥又怎么能知道? 然而这位宋二小姐却是个嘴硬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 “那倒正好。”萧文明故意和她开玩笑,“那这座正一观是个什么来历?宋二小姐说来我听听。” 要是宋星遥真的知道,她现在非得显摆一番不可,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就只能耍赖了:“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我偏不说!还要请林大侠先说,听听看他说的,和我听说的,一样不一样呢!” 宋星遥这话骗别人可以,骗萧文明和骗林丹枫那是万万不能。 这两个人谁不知道她的性格? 于是只听林丹枫说道:“萧兄就不要为难宋二小姐了。这座正一观在名门正派之中,知之者确实寥寥。而他现在的主持道人——无良道长,知道他底细的人就更少了。” “那林大哥一定知道了?” “略有耳闻罢了。” 于是林丹枫便介绍了起来。 这位无良道人原名原姓叫什么,早就已经无人知晓了,只知道他在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高手,并且还同宋星遥有些相似,仗着自己天赋卓越,年纪轻轻便练就了一身出众的武艺,便出来行走江湖。 只可惜他没有遇到林丹枫和萧文明这样的人帮他纠正行为,因此做下了不少荒唐的事,成了武林中的一大祸害。 直到他有一天,招惹到了这座正一观,遇到了立观祖师正一道人。 正一道人的武学天赋,其实比不上无良道人,但架不住人家年纪大、功力深,一场恶斗下来,终于把年轻的无良道人擒住,倒也不杀他,而是将他留在道观之中,叫他修身养性。 就这样,无良道人在道观之中,就被困了整整二十年…… 期间,他也不断勤练武功,武艺早在正一道人之上,然而他时时诵念经文,早已削去了棱角,不再喜欢好勇斗狠,而是变得心胸极为开阔洒脱,索性安心在正一观里当起了道士,并拜武功已不如自己的正一道人为师。 直到正一道人羽化升仙,他也不再愿意行走江湖,而是继承了这座正一观。 这还不算。 无良道人还立下规矩:凡是到正一观来的人,必须放下杀戮,不可动武,更不可杀人,否则便是同他无良道人为敌;同时,江湖上的仇家,也不得继续追杀来到观中之人,否则,同样是与无良道人为敌。 原本定下这条规矩的初衷,是为了守护道观的安宁,可久而久之,却让道观成了江湖人士避难的场所——凡是被追杀的、被索命的,逃进了正一观,放下了武器,别人便不能杀他。 否则,无良道人便要出手相救,叫来者付出不守规矩的代价! 起初,这条规矩还没几个人愿意遵守,直到无良道人牛刀小试,每每只在三五招之内,就将过来挑衅的江湖恶人赤手空拳打死,论起行状俨然真武大帝,又是地府的魔君,同平日里那个笑呵呵的杂毛老道,完全是两种形象! 可是谁能知道,倒退二三十年,这才是无良道人的本来面目! 然而无论如何,这处正一观终于成了武林落寞之人避难的场所。 江湖中人遇有纠纷,也愿意在道观内商量,成了江湖厮杀当中的一块乐土。 “那么照林大哥所言,这位无良道人算是个好人了?” “好人?好人与坏人,岂可一言以蔽之?要是这世上的人都把好坏刻在脸上,那可就好了!” 听着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萧文明赶忙往回圆了一句:“宋二小姐,林大哥所说的,和你知道的,到底一样不一样啊?” 宋星遥是个要强的,这话的答案显而易见:“大概差不多吧,我也早就听说过这个无良道人武艺高强……” “说起武艺高强,林大哥,你要是和他正面对敌,能打得赢他吗?” “这位无良道人,已经十几年不和别人动手了,现在年纪也应该不小了,武艺固然深厚,可要是愚兄与他对阵……就算是赢不了,大概也不会输吧……” 林丹枫是何等自负的人? 又是何等有资本自负的人? 能让林丹枫说出这句话,想必这位无良道人年轻时候必然是一位高手,这就又让萧文明产生了兴趣:“林大哥,正一观就在前头,不进去瞧瞧,总有些入宝山空手而过的感觉。咱们不如进去瞧瞧吧!” “也好,黑旗军发的是黑棋令,做的是江湖事。正一观是江湖中的一处有名的所在,或许同黑旗军也有些瓜葛。” 于是萧文明便下令萧家军的兄弟们收起旗帜,在正一观外二三里地的地方稍等,自己则和林丹枫宋星遥一道,走进了正一观的山门。 道观并没有看门的,更不会有人阻拦,光凭这一点就比后世那些新的、旧的道观强。 那些道观,动不动收你十几、二十块钱一张门票,说是道观,还不如说是敛财的场所…… 这座鼎鼎有名的正一观其实也并不大,一共就两三座殿宇、三四排屋舍,倒是正中有一块多大的场地,得有后世半块足球场的大小。 场地上孤零零支着一座棚子,盆子里架着火,火上摆着四五口大锅,锅子里不知正在煮些什么。 而这口锅子旁边则另有二三十口锅子,层层叠叠地码放着,并没有使用。 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倒也是头一次见到,刚想问林丹枫这是怎么回事儿? 忽见这位姑苏大侠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一口锅子旁边,在一位正在拿着木勺子搅拌锅内食物的老道士耳边低语道:“这位道长可是无良道人?晚辈这厢有礼了。” “唉?这怎么回事啊?林大哥不是说没见过无良道人吗?怎么这就上去跟人家打招呼了。”萧文明不禁脱口而出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192.html 0518 宿仇 一旁的宋星遥解释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看这位道长,下盘稳固、膂力不凡,一举一动都显出极高的功力。其他人虽然也都练习过武功,但是却同这位道长不可同日而语。无良道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宋星遥没有猜错。 林丹枫更不会错。 只见这个身上穿着颇为邋遢的道袍的老道人,并没有否定林丹枫的猜测,却是颇为无礼地回答道:“招呼就别打了,过不久就开饭了。你是新来的,倒不是欺负你,只是该有个先来后到,你看看后头排队,不能跟别人抢,知道吗?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原来这位老道士正带领着其他的小道士,正在给在正一观内避难的人煮饭呢! 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嘴,怪不得需要这么多口锅子同时煮饭。 以林丹枫在江湖中的地位,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不多。 不过林丹枫的心胸广阔,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又拱手说道:“道长误会了,在下不是来吃饭的,是特意来拜见道长的。” “拜见我,我一个邋遢的老道人,有什么好拜见的?” “此言差矣,道长乃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老前辈。名气在江南也是如雷贯耳!” “江南啊?你是从江南来的?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谈不上门派吧。晚辈学的是家传的武功,其他各门各派的功夫,也都有所射猎。” “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呵呵,年轻人,气盛些是好事。”无良道人说道。 江湖上学习家传的功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还敢自称学过其他各个门派的武功,且不说偷窥其他门派功夫有没有犯忌讳的问题,光是“博览众长”这一处,就已是句大话了。 “啊……忘了跟道长通禀一声,晚辈姑苏林丹枫,这厢有理了。” 无良道人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木勺的搅拌,用好奇的眼光将林丹枫上下打量了几遍:“原来你就是林丹枫?号称姑苏大侠,老道也是久仰了。” “岂敢岂敢,这也不过是江湖中人,随口一叫而已。” “何必这样谦虚?你林丹枫行侠仗义,凡是到我这里来的人,听说你的名字,无不是交口称赞。也没听说你恃强凌弱,这一点就很好。况且你武功也不错,你我对面说话,竟然能将内息掩盖得这样好,老道竟看不出你武功的深浅,这便更加难得。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样的武功啊!” “道长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林大侠声名在外,我这点微末的武功,小小的冠宇……哼!不知你来我此处作甚?” 这位无良道人果然脾气古怪,铺垫了那么多赞扬的话,到最后却来了这样的一句阴阳怪气。 也多亏林丹枫气量大:“道长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了,路过宝地不来见道长一面,那才是晚辈等的失礼。”说着,他向萧文明这边一指,“此人便是我的结义兄弟,尊姓萧名上文下明,同样仰慕道长。” 谁知一听到萧文明的名字,无良道人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悦之色:“听说你姓林的结交官府,还同当官为患的结拜,没想到果然是真的。居然还把他领到我这里来了,胆子不小啊!” 无良道人有这样的态度也不奇怪。 武林人士向来就不喜欢官府,更何况萧文明虽然官不大,可在朝廷里的地位却不低,也难怪他不喜欢了。 可真正奇怪的是,萧文明并没有做自我介绍,而据说无良道人也是从不出这一关一步的,怎么就知道了萧文明的身份? 于是萧文明尽量摆出谦逊的态度,拱手说道:“在下这一点微末的官职,道长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从哪里知道的,我这道观里江湖中人人来人往,一人说、两人传,老道我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并且江湖上人人都说的事情,还能有假?” 听了这话,萧文明不禁心中一动、 自己苦心孤诣想尽了办法在江湖上探听消息,没想到这位无良道人足不出户,消息竟然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他的这一座正一观,不就成了一处交换情报的节点了吗? 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岂不美哉。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能够强求的。 只因这位无良道人,颇有风骨、脾气不小,看样子也是不会轻易和萧文明这种官府中人合作的,不过争取一下还是可以的。 于是萧文明陪笑道:“道长还真是耳目清明啊!不过我虽然是朝廷的人,但在江湖上也是有些朋友的。不但同林大哥结交了,同黑旗军的杨妙真也有些交情。这两位不是奸邪之徒,晚辈敢同他们结交,自诩也为百姓做过些事,不是什么贪官污吏。” 林丹枫也帮腔道:“我这位萧兄弟,颇有武林中人的气概,从来没有帮着官府陷害过良民,遇到灾荒时候,还用自己的私房钱赈济过灾民。还曾消灭过危害民间的倭寇,总之是颇有侠义之风。” 萧文明的这些事迹,无良道人当然也曾听说过,尤其是赈济灾民这样的事情,他本人也做过——棚子里堆放的那么多口锅子,就是遇到灾荒的时候,他用来熬粥给逃难来的灾民施舍的。 无良道人自己心里明白——能做这样事情的人,最差最差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而沽名钓誉,至少也能说明这人看重名气,更加不可能为非作歹了。 然而无良道人究竟是嘴硬:“无论如何,他是官府的人,老道就是不喜欢!” 萧文明没有想到无良道人的成见居然会这样深:“道长,我虽然是个当官的,可是江湖上的那些好汉,我也营救过不少。剿灭白炎教的时候,那么多武林中人,照道理都要被朝廷杀掉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放了多少,这事儿道长不会没听说过吧?” “听说过,可也听说,你同黑旗军的几个头目有些夙怨,这又是怎么回事?” “黑旗军人多嘴杂,同他们有仇怨的人多了,不缺我一个。况且这帮人,也并不是人人都是好人吧?我同他们有仇,又怎么了?” 萧文明话音刚落,确定身后传来一阵爆吼:“姓萧的,黑旗军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说说清楚!” 萧文明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居然是黑旗军中的头目李全! 方才无良道人说萧文明和黑旗军中的人有仇,那么仇最大的,无疑就是李全这人了! 他们两人交手不知多少回,结下的虽然不是血海深仇,但这份仇恨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化解的! 其实萧文明早就已经意识到李全大概就在附近了。 李全原本野心就不小,黑旗军有那么大的动作,肯定少不了他,可没想到萧文明还没找他,他却主动寻上了门,也省的萧文明费工夫了。 “李全,听说你只在山东一带活动,这里都是中原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边自然有一番大事要做!” “大事?哈哈!听说你们黑旗军广发黑旗令,又在官渡镇集结重兵,似乎准备渡河。难道都是为了你所谓的‘大事’吗?” “这事果然瞒不住你!姓萧的,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我黑旗军伺机而动,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李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金光,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颇有种志在必得的感觉。 然而他这么说,萧文明却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同几天前和董鸿儒打交道的时候一样,李全口口声声,一个接一个的“天下大乱”,可天下到现在还没乱呢! 这不过是一个趋势而已——虽然这趋势似乎是无法避免了——但一切的矛盾终究还只是在酝酿阶段,并没有彻底爆发。 黑旗军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大张旗鼓,乃至有孤注一掷之势? “天下大乱?我怎么没听说?不是你李全在臆想吧?” “哈哈哈!”李全仰天长啸道,“这你都不知道,只怪你耳不聪、目不明,你就回你的临海屯,当你的缩头乌龟去吧,当你的井底之蛙好了!” 也不知到底谁是井底之蛙…… 要是真的天下大乱了,那么从萌发开始,萧文明就是直接的参与人之一,说他是见证者,都有些低估萧文明在其中的作用了! 而据萧文明所知,从毅亲王薨逝开始,一直到达利可汗遇刺为止,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屈指可数,能够做出即将发生大的变乱的推断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那么三两个人而已 无非就是当今皇帝、相国卫玉章、大元帅戴元祥的寥寥数人。 而这些人,却同黑旗军完全没有交集,那么黑旗军的唯一得到消息的来源,恐怕就只剩下白炎教董鸿儒一条了——毕竟黑旗军和白炎教之间,也曾经有过短暂的想要合作的意图。 虽然萧文明也不知董鸿儒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但是弄清楚其中的关系,对萧文明而言,也同样重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193.html 0519 破例 于是萧文明猜测地试探道:“李全没想到你们黑旗军又和白炎教勾结起来了,这消息保不齐就是白炎教所谓的炎尊董鸿儒告诉你们的吧?” 这下轮到李全惊讶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李全就是这么个个性,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有半点城府,说起来他这个个性也是颇为可爱…… 不过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关头,性格可爱可不是什么优点,只不过萧文明还算是个好人,不愿利用而已。 不去利用,拿来嘲讽几句倒是可以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看你们两个,就好像看手掌里爬的两只蚂蚁似的——一伸手、一抬腿,我都看得明明白白。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那董鸿儒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受了他的蛊惑,他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的在给他点钱呢!” 李全把牙一咬:“这事儿和你无关,我来此地同你姓萧的没有关系。等我回过手来,再慢慢收拾你!” 萧文明倒还想再同李全说几句,可这时的李全却已把头别了过去,问无良道长:“道长,你这正一观里,可有一个新来的,叫做陆大石?” 陆大石? 萧文明听了一惊:陆大石是黑旗军中萧文明少数几个叫上名号的头目,并且这人在黑旗军中的地位不低,乃是大头目杨安平手下信得过的人物,同萧文明打过一些交道。 此人虽然憨憨傻傻的,但是人品正派,武功也还不错,也多少算是个人才吧,因此深得杨安平的信任,可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跑到正一观来避难…… 想必这背后必然有一篇惊心动魄的故事。 然而既然敢来正一观这个武林当中有名气的地方惹事,那这一步棋李全必然也是看好了才下的,陆大石其人十有八九就在其中。 然而无良道人却道:“陆大石?我并不认识。来我正一观的,贫道也从来不会询问姓名。” 李全的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既然道长多有不便,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了。这次我带来了不少兄弟,就在观中来找好了,不饶道长费神。” “放肆!”无良道人从喉咙深处吼出了这两个字。 嗓音之中,暗含着他极高的内力,震的人耳膜发颤。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两个字那是从最顶级的低音炮里迸发出来的,声量虽然不高,却是极其浑厚低沉,惊得在场的一干人等,甚至包括正在同无良道人一同做饭的其他道士,也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把目光注视过来。 然而黑旗军的李全也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威慑并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只听他也运起自己的内力,用清亮而又豪迈的嗓音回答道:“道长,陆大石犯了我黑旗军中的大罪,今天我非捉到他不可,还请道长能够行个方便,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面子,你给过我面子吗?我正一观江湖上人人都给些面子,不管犯了怎样的大罪,只要有本事逃到我观礼的,都能保他一个平安。今天你打算直接在我面前抢人,岂不是将我正一观的面子踩在脚下吗?你黑旗军有黑旗军的规矩,我正一观也有我正一观的道理。我的道理就是入我灌中之人,便是清白之身,绝不让你随意带走!” 这位无良道人算是软硬不吃。 但是李全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道长,今天晚辈前来,也并不是来无理取闹的,乃是分了上头的命令而来的,道长今日要不破例,恐怕我在头领那里交代不过去!” “头领?”无良道人冷笑道,“哪个头领?是杨安平还是杨妙真?他们都同我有过交情。要带人,你叫他们过来!” 无良道人口中这两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听着邋里邋遢的老道士的口吻,似乎这两位都是他的平辈,甚至是晚辈,要是不知道无良道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经历,旁人还真会当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老昏了头的糊涂道人…… 然而李全却不敢这样想,回答道:“是姑姑杨妙真下的命令。” 一边旁听的萧文明忍不住了:“你说是杨姐姐的命令,我怎么就不相信呢?他怎么可能叫你来破正一观的规矩?这不是瞎扯淡嘛!” 杨妙真的行事作风萧文明知道。 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绝不是那些现实之中不讲道理的疯女人,而是最讲究以理服人,不管陆大石犯了怎样的罪行、怎样的错,杨妙真都绝不可能派李全过来,强行向无良道人要人。 萧文明猜的并没有错,并且一语就点破了李全的软肋,让他瞬间破了防。 他恼羞成怒,用带着破音的嗓门,对萧文明嚷嚷道:“这是我黑旗军的事,同你姓萧的没有关系,轮不到你在这儿多嘴多舌!” 萧文明原本就不害怕李全,现在身边又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武功比李全更强的人,因此更能把腰杆挺得笔直:“我说李铁枪,有没有道理并不是看谁的嗓门更大,有没有本事也不是听谁的嗓子更响。你要讲道理,我自然可以跟你好好讲道理;可你要是不讲道理,那我也奉陪到底!” “说得好!”没想到萧文明这句话引起了无良道人的赞赏,“这话说的实在。这李全想要从我手里拿人,就怕没这样的本事!” 无良道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杀气,一双三角眼倒吊着,终于让人想起他的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无法无天、杀人如麻的大魔王! 这时的李全感受到了明显的威胁,下意识地回身去取他那杆赖以成名的大铁枪。 可他的手指刚刚移动了一厘米,关节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头痛,原来竟是无良道人,用那一柄方才还在搅动稀粥的木勺,砸在了李全的手腕上。 这时的无良道人还多少忌惮黑旗军的威势,这一招并没有使上多少的力气。 然而其出招却极其精准,木勺凸起的底部正好顶在李全手腕的内观穴上,只要稍稍催动内力,便能让李全的腕骨错位,虽不至于成为一个废人,但也需要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伤。 李全的武功并不弱,虽然只交手了半招,也知道无良道人的厉害,又想到他盛名在外,赶紧向后平跃了出去。 无良道人只用木勺轻轻巧巧的一招,就逼得李全向后退了几大步,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而李全的应对未免显得狼狈。 对于武功这一路,萧文明那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当然知道这一招之间的胜负高下,拍着手大笑道:“李铁枪,这回你又吃鳖了,无良道长的武功可远远比你强,你就不要在这儿献丑了!” 要是别人发现自己同对手武功相差悬殊,那就干脆认个怂,人闪了也就得了。 然而李全却是个愣种,越是打不过的,越是要拼命去打。 在无良道人这里吃了亏,他当场就想找找回场子,抄起那支方才没能装备的大铁枪,蟒蛇出洞一般向无良道人的面门直刺过来。 这一招平平无奇,却将长枪的最大长处体现了出来,直取对手的要害,几乎可以说是李全这些年勤练武功的结晶一招使来,的确有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让一旁观战的林丹枫都忍不住赞叹道:“好功夫,好功夫!” 然而无良道人的功夫更好。 他的武功已入化境,不拘泥于兵器的强弱,仍旧只用手里的木勺,同李全相斗。 当初进正一观的时候,林丹枫就说过,无良道士现在的武功,就连林丹枫都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李全就更不是对手了。 一番争斗下来,虽然李全用铁枪对木勺,在兵器上占尽了优势,可依旧被无良道人打得狼狈不堪,即便是在深秋之时,依旧是杀得满头大汗,招式也渐渐散乱。 而李全又是个绝对不肯轻易认输的人,并且为了输赢,有时候还不讲武德。 他料定无良道人即便功力深厚,但是就凭手里的一柄烂木勺子,是绝对无法对自己造成致命伤的,别说是被打中一两下了,就是被打中十七八下,就算勺子上用上了功力,李全也就最多事后腰酸背疼而已,几乎不可能有生命之危。 而他那根铁枪则是又沉又重,枪头也是极其地尖锐和锋利,只要扎扎实实命中无良道人一下,那就胜负已分了! 毕竟无良道人名气再强,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而血肉之躯终究是无法对抗钢铁的。 于是只见李全用不讲理的疯狗式的打法,跟无良道人展开了缠斗。 眨眼之间,李全已经输了二三十招了,如果无良道人手里拿的是刀剑之类的利器,搞不好李全都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然而李全却依旧仗着无良道人不肯取自己的性命,犹自酣斗不已,仗着自己年纪轻、体力好的优势,完全没有罢手的迹象。 萧文明在一旁是看得又无奈又心慌——李全这家伙真是本性难移,就跟一只王八似的,一口咬住了就不松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1.html 0520 超度 他对身边的林丹枫说道:“林大哥,这李全怎么又来这种赖尼式的打法?我看着就讨厌!” 林丹枫皱起了眉头:“这也是李铁枪的战术啊!无良道长今年少说也得有七十岁了,一招半式的固然能赢,可是长久下去却未必能够占到便宜。毕竟是拳怕少壮……” 经林丹枫这么一指点,萧文明再看战局,似乎无良道人的手下也渐渐乏力,再加上他手里的木勺,实在是不是一件正经的兵器,李全的铁枪横扫纵劈下来,似乎有些抵挡不住,只有靠着精妙的招式,连续抢攻几招,这才略略稳定住了战局。 又斗了几招,无良道人已是颓势将现,招式上的威力越来越弱,就是打中了李全也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想当年无良道人那也是纵横江湖的混世魔王,何曾吃过今日这样的亏? 而李全又是个混不吝的,一看自己有了些优势,那就是玩了命地猛攻,毫不顾及之前无良道人放水的事实。 打到这个地步,无良道人也不客气了,身上的狂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了,大喊一声:“好小子,我饶你,你却以死相搏!罢了,你既舍得死,老道就超度你上天吧!” 打得急了,无良道人也顾不得什么宗教的教义了,身为一个道士,连“超度”这种佛教的用语都说出来了…… 说罢,无良道人跳开半步,从一堆锅铲之中,提出一口巴掌多宽的单刀! 只见这口刀虽然是单手使用的,却几乎要比一个人都要大,刀刃上长满了铁锈,似乎已是长久没有使用和保养了。 但是萧文明能猜出来,这把大刀就是无良道人年轻时候赖以成名的兵器,在这口刀下死掉的冤魂,不知有多少,并且这口刀的主人,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刀上的冤魂还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隔开数丈之遥,萧文明依旧能感受到刀上萦绕着的强烈的杀气。 就连胆大包天的李全见了这口刀,也被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看样子,无良道人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只听这位酣斗之后,衣冠散乱,显得更加邋遢的老道士大喊一声:“好!小子不是想打吗?来呀!与老道再战三百回合!“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仿佛隔了数十年,那个令江湖上人人胆寒的大魔头重新现世了。 眼看一场决战在所难免,这时却听人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说话之人竟然是李全正在苦苦寻找的陆大石。 萧文明是认识他的,可无良道人却似乎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本来嘛,他的正一观收留的江湖上落难的人不知有多少,每天进进出出的,有时都多达上百人,他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小子,你是什么人?给我安安心心在旁边待着,不要说话,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无良道人教训道。 然而陆大石也是个有血性的,说道:“两位为我动武,我既不忍心看道长受伤,也不忍心看李全大哥被杀,我还得出来有句话。” 这时无良道人才意识到陆大石的身份。 他刚要开口,却又被李全抢了先:“陆大石,你来得正好,这时候敢出面,倒也是条汉子,那你就跟我走吧!姑姑还等着你呢!”八壹中文網 陆大石长得憨憨傻傻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定:“李大哥,咱们黑旗军,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我这下半辈子就准备在正一观里修行了,我哪都不去!” “那怎么能行?你叫我在姑姑面前怎么交代的过去?” 陆大石挠挠头:“你就对姑姑说,那件事情我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绝不对任何人吐半个字。还请姑姑放心!另外跟姑姑说,叫她也要向前看,也不必每一件事都弄明白,咱们黑旗军全都赖在姑姑身上!” 陆大石这几句话拆开来,意思都十分清楚,可合在一起,萧文明却听了个一头雾水、云里雾里…… “陆大石你说什么呢?把话说清楚呀,别在这儿打哑谜了!”萧文明询问道。 然而此时,李全和陆大石的注意力全都紧紧地集中在对方身上,萧文明问出的这个问题就好像投到大海里的石子一样,并没有引起这两个人任何的反应。 只听李全人就照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那可不行,姑姑一定要你讲清楚,我就是来见你去见她的。” “哦?原来妙真姐姐就在附近,她在哪里?李全,你带我去见她!”一听到杨妙真的名字,萧文明眼睛都发亮了。 然而李全没有搭理他,陆大石也同样没有理睬萧文明。 只听陆大石说道:“那就不必了吧,姑姑我不想见,这也是为了兄弟们好……” “既然是为了兄弟们好,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只要把话说清楚了,大家还是兄弟。何必留在这道观里面,想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李全还在打感情牌,可陆大石的态度依旧十分坚决:“李全大哥,天下的事哪能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清楚了?你还别瞧不起乌龟,他把脑袋一缩活得比谁都长,听说还有能活几百年上千年的乌龟呢!咱们投胎出来不容易,倒也不如学学乌龟,能多活几年是几年。” 陆大石这几句话说的,倒是让萧文明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又粗又笨的汉子,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 原本萧文明就看不惯李全霸道的做派,现在听陆大石这样说,更加有信心保他一把。 于是萧文明又便插话道:“陆大石你说的有道理,这话我听着很受用。你爱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有我和无良道长吗,还有姑苏大侠林丹枫在这里保你,这李全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法把你带走!” 原本见萧文明在这里旁观,李全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要萧文明完全不插手自己和陆大石之间的事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萧文明毕竟是正式表态了,那么李全也就没法把萧文明当木头人了。 于是只听李全说道:“姓萧的,这是我们黑旗军的家务事,容不得你来插手!” “家务事?那好!我是你们姑姑杨妙真的结义兄弟,难道也不能插手黑旗军的事吗?” “那……那是当然……”李全说话已没了底气。 在江湖上,向来视结拜兄弟就跟亲兄弟是一样的,萧文明同杨妙真有这一层关系在,他无论是插嘴也好、插手也好,还是把其他什么部分插进去,江湖中人都是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李全还有重要任务要执行,也就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 “哼!那么既然如此,我们都在这正一观中,岂不是正一观的无良道长,也管不了你们黑旗军的事了?” 论精明李全当然和萧文明无法相提并论,但在江湖人士当中,他却算是脑子灵光的,已经探出了萧文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把无良道人也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吗? 不过探查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应付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一观的规矩,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破了——那再说一百句好话都是没用的——并且都已经动手了,泼出去的水还怎么往回收? 那就干脆撕破脸皮吧! 李全咬牙切齿地说道:“陆大石我今天非带走不可,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不管有谁阻拦都不行!谁要是再同我作对,就是和我黑旗军过不去!” “黑旗军?黑旗军很了不起吗?”无良道人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黑旗军当然了不起。 林丹枫在江南武林,虽然威望崇高、人脉也很广,又有了萧文明的支持之后,实际上已将不少门派和武林人士,纳入了自己的门下。 如果以前说他是江南武林盟主还略显夸张的话,现在却几乎已经是越来越接近于事实了。 但是归根到底林丹枫也就只有一个人而已,统率群雄,靠的是个人的武功魅力和威望。 可是黑旗军就不一样了。 在北方武林,黑旗军已经活动了上百年的时间了,还打着扶助百姓的旗号,掌握了不少的兵力和广阔的地盘,相当于数个林丹枫的集合。 虽然拆开来或许没有林丹枫这样的地位,但是结合在一起,势力只会远远超过孤家寡人一般的姑苏大侠。 然而无良道人也确实有瞧不起黑旗军的理由。 这位老道士出道极早、成名也极早,在江湖上行走了有四五十年,并且还帮助过不知多少落难的武林人士——这些人再加上他们的亲友同门,无良道人对他们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也就是说同样可以拉起一只不可小觑的力量,至少在这座小小的正一观中,可以和黑旗军分庭抗礼! 并且黑旗军虽然现在更像是一支政治势力,但是仍旧自称是江湖中人,以便吸引那些颇具战斗力的武林好手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才是黑旗军真正壮大发展的基本原因。 而一旦同,无良道人动起了手,那么黑旗军就算是破了江湖的规矩,从此对武林人士的吸引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2.html 0521 拳怕少壮 无良道人虽然是个足不出户的道士,可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摆在这里,一举一动都可以做到让黑旗军投鼠忌器。 要是在这里带队的是杨安平或是杨妙真这兄妹两个的话,听无良道人把话说到这里了,那么他们心中就是有一百个不满意,也会暂时把态度软下来,先稳定住局面再说。 虽然陆大石的重要性或许也很高,但是相较于维持住黑旗军的基本盘,陆大石怎么看都是不值一提的。 可是偏巧不巧,今天留在这里的偏偏就是李全这个直肠子、一根筋。 他只觉得方才既然已经跟无良道人交上手了,脸皮都已经撕开了,那么再继续遮遮掩掩就显得太虚伪了,干脆把事情做绝吧! 隐隐之间,他甚至有这样的打算:正一观的潜规则都树立了那么多年了,那么今天就由黑旗军——不由我李全——来打破! 那么正一观和无良道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就会由我李全来取代! 他的思维还一直固定在当初当山大王的时候:一切都看谁的拳头硬、胆子大、下手黑,要是一举把对面的山头给吞了,那么自己的山头就会获得实力上的扩充,就可以想办法去吞并另一个山头。 就这种思维模式,恐怕就连去闯江湖都会四处碰壁,更何况是玩争夺中原、逐鹿天下这种高端局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种人,最难以预料,有时候也最难以对付。 “好!”从李全的牙缝当中恶狠狠挤出几个字,“今天就叫你知道我黑旗军厉害在哪里!” 说着,他一声令下,便有手边的一个弟兄急匆匆跑出道观山门之外。 等他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两三百个黑旗军的人了。 这里头有萧文明眼中不少的熟面孔,他们虽然都裹着黑色的头巾、穿着黑色的马褂,算是黑旗军的一员,却都是李全当年从磨齐山上带下来的嫡系人马,都是群只知道听令于李全的死硬人物,也是李全最可靠的力量。 既然出动了他们,那么李全可以说是不达目的绝不收手了! 然而无良道人也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这样的一点威胁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更加不会害怕,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还上前了一步,倒提着手中那一口钝刀,大声怒吼道:“你们这么多人过来想干什么?想厮杀一场吗?那就好好打!可别打了一半又跑了,叫人不痛快!” 那无良道人在被恩师感化之前,也是一条犟种——别说是你去惹他了,就是无风都会起三层浪,说起性格还真有点像帮着萧文明做事的宋星遥…… 如今看着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正一观的规矩,或许就要被李全给破了,无良道人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此刻,也有不少正在正一观内避难的武林人士,见自己的大恩人,要同对手交锋,也都自发地聚了过来。 这座正一观是他们在偌大江湖之中唯一的容身之所了,要是真被攻破了道观、破坏了规矩,那他们的仇家就会肆无忌惮地追杀过来,他们从此或许就真的会变成一条丧家之犬,一缕孤魂野鬼。 事到如今,两方人马就在萧文明的眼皮底下排开了阵势,一场大战已是箭在弦上。 偏偏这时一口没有放好的大锅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黑旗军中一个沉不住气的兄弟,还以为这是发起进攻的暗号,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着牙、提着刀,就向对面杀奔而来。 而无良道人这边,见黑旗军那边有人上前,便有一人用手中的扫帚使出自己曾经成名的枪法,也从队伍之中冲了出来。 这两个人动作虽有因果关系,但几乎是同时间发生的,已经分不清谁前谁后了。 只是萧文明一个走神,双方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打成了一团! 不过这些人毕竟还真是些江湖人物,两方人马一共集结起了三四百人的大场面,可打起来却依旧是一对一捉对厮杀,既没有掩护也没有配合,玩的还是江湖上的打法。 光明磊落是够光明磊落了,就是战斗的含金量不足,层次也不高,撑死了他也就是个械斗的水平…… 然而械斗也是分高下的。 李全的黑旗军所部,体现出来的大约就是械斗的最高水平了,并且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手里都拿着趁手的兵器。 而无良道人这一边,除了他自己用一口破刀之外,其余的人就只能耍一些木棍、扁担、勺子之类的工具。 这也难怪——来正一观内辟祸的人,看中的就是观内不得厮杀动武,原本他们就不想着再动手了,随身带来的兵器,要么就扔了,要么就压在柜子底,当做以往江湖岁月的纪念…… 眼下正是做饭的时候,谁又会把凶器带在身边? 因此无良道人虽然把李全杀了个手忙脚乱,可其他的人却在黑旗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并且黑旗军的这些人,可并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下的都是狠手,正一观里不少人,都已经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无良道人费尽了下半辈子的心血,告别了来去如风的江湖岁月,不就是为了保全正一观的名声吗? 他又岂能看见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成果在面前毁于一旦? 见到此情此景,无良道人忽然狂性大发,忽然大喊一声:“老道数十年未曾开过杀戒,难道今天就要破例了吗?” 话音未落,只见他发了疯似的,耍起了手中的那一口大刀,浑身上下仿佛裹挟着腥风血雨,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四周抛洒着杀气。 让那一口已经被封存了数十年的大刀,似乎被灌满了无穷的力量,真可谓是神来杀神、佛来诸佛! 李全正挡在无良道人的身前,忽见对手招式威力大增,赶忙举起铁枪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李全面前泛出一阵火光,只觉握着铁枪的双手虎口生疼,手腕处更是酥麻。 所料不错的话,必然是无良道人那口大刀劈下来的分量,经过铁枪的传导,硬是把李全的双手震伤了! 要知道李铁枪那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一杆铁枪威震八方,却不料在无良道人的面前,竟然连一招都只能勉强抵挡。 若是在一两年之前就凭李全的这点武功,必然已在无良道人面前交代了性命。 可是他自打投靠了黑旗军以后,耳濡目染了不少高深的武功,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尤其是还跟着杨妙真讨教了几招梨花枪上的功夫,原本刚硬的枪法上多增添了一些灵动,总算是救了他一命。 因此他赶忙略略借来一些无良道人的气力,向后跃开几步,这才勉强跳开了道人的攻击范围。 如果此时无良道人真的想取李全的姓名的话,只要再补上一刀,李全是绝对逃不了的。 然而此刻,这些年的修身养性,让无良道人身上的戾气大减——此刻不想杀人,只想救人! 因此无良道人此刻只想去救那些委身在他羽翼之下的落难人,于是便撇开李全,朝那些围攻而来的黑旗军猛攻过去。 只见无良道人手中的大刀挥舞如风,狂风骤雨一般向众人刮去,顷刻之间便有几十个黑旗军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被砍死的,有的被斜肩劈断、有的被拦腰砍断,还有的被削去了半个脑袋;而受伤的,则大多被砍去了手臂,原本一片祥和,堪称武林乐土的正一观,顿时化为血腥的修罗场! 这时萧文明才总算相信了林丹枫方才的话:这位正一道人年轻时候果然是一个危害武林的大魔头! 萧文明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看到今日的场景,也被吓得够呛,嘴巴都结巴了:“林……林大哥,这位无良道长果然有本事!不过……咱们是不是要帮他一下?” 林丹枫颔首道:“天下武功,无非分为刚猛一路或是阴柔一路。看无良道长的功力,恐怕这刚猛一路的功夫,他已练到了极致了!” 任何事情只要做到了极致,那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哪怕就是到工地上搬砖,只要你搬到了极致,那恐怕你的力量和耐力,也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了。 萧文明亲眼看到是极致的刚猛,更是对无良道人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方才想帮他忙的打算,也被瞬间打消了:“林大哥,看来李全这家伙今天又碰到硬钉子了,咱们也正好在旁边瞧瞧热闹,不用出手了吧?” 然而林丹枫却轻轻摇了摇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啊……这一路刚猛的武功,易于速成,但难于持久,虽然谈不上什么优劣之分,但总也是拳怕少壮。无良道长年纪都这么大了,再这么打下去难保有个三长两短……”八壹中文網 人,有时候是会把自己累死的……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但是只要无良道人能够迅速结束战斗,那这也不成什么问题了。 至少萧文明现在的心情还是很放松的,还有心思和林丹枫开开玩笑:“我说林大哥,你年纪轻轻的练成了独步天下的武功,难道练的也是刚猛一路吗?会不会过几年也会体力不济,搞不好连我都打不过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3.html 0522 仗势欺人 林丹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贤弟,愚兄刚猛的武功略之一二,阴柔的也练习过一些。虽然谈不上刚柔并济吧,但也绝不囿于一途。贤弟年纪这么大了,又不舍得下功夫,不是愚兄说你,你想要赶上我,恐怕这辈子都办不到了……” 林丹枫说的这是大实话,但是萧文明却一点也没有动气。 普天之下,武功能和林丹枫平起平坐的能有几个? 比不上他的才叫车载斗量。 多少江湖人士,练了一辈子功、废了一辈子力——要么是路数不对,要么是天赋不够——总是连林丹枫的毛都摸不到一根,萧文明跟他们相比也大差不差,没什么好伤心的。 萧文明和林丹枫正在忙里偷闲地说话,那边的无良道长大发神威,已将闯入正一观的黑旗军的人马尽数杀败! 虽然由于李全手刹人数众多,无良道长并没有将他们全都杀死,然而却也将刚才那些被围攻的正一观的人全都解救了出来。 只见此时的无良道人道袍飞扬、须发尽张,威风凛凛地对众人说道:“老道几十年没有动武了,今天松松骨头,看来你们这些江湖后辈不中用,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打不过,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行走?” 一句话刚说完,无良道人忽然十分突兀地轻咳一声,脸色似乎有些潮红,可随机又恢复了常态:“怎么样?还有要来送死的吗?尽管上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既然舍得死,那老道就送你们一程!” 无良道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人,让萧文明心下的佩服,更增加了几分:“这位老道长果然厉害,这下李全这小子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看他这回要怎样收场!” 然而这时却听宋星遥低语道:“就怕没那么简单,无量道长气息紊乱,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要受内伤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吗?” 一旁的林丹枫也确认道:“宋二小姐所说的没错,道长已经在勉力支持了,再这么打下去,搞不好真的会把自己给累死的!” 无良道人刚猛的武功套路,果然对自身身体的损耗巨大。 年轻时候他勤学苦练,再加上身子骨好,当然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他现在都多大岁数了,又这么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事务也多,恐怕练功都没有像以前那么刻苦了,也难怪他的身子,经受不住这样高负荷的消耗了…… 不过无良道人的对手李全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样的变化。 倒不是李全,武功不行、见识短浅,只不过他是局内人,不但要亲自加入战斗,并且还要指挥手下的弟兄,已经是一心几用了,怎么可能还像林丹枫和宋星遥那样,能够气定神闲的静观其变? 没能察觉,就在对面的无良道人的状况,倒也还算是情有可原。 萧文明见李全似乎尚未发现其中的变化,因此倒也没有那么担心:“李全这家伙呆呆傻傻的,搞不好就被糊弄过去了,要我看似乎问题不大。” 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李全虽然脑子并不怎么好使,但是目的性却极强,他认定的事可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并且还有一件萧文明并不知道的事情——原来李全这一次来的时候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是准备锣鼓喧天地大闹一场,远远不是带回陆大石一人那么简单! 只见李全闪在一边,忽然放声大喊:“兄弟们别藏着了,都出来吧!” 这一声令下,从正一观的大门之中,又瞬间涌进来了两三百人! 这还不算完,道观的墙头上,也都露出了无数的脑袋,应当是门外的人架好了扶梯,从楼梯上踩着就可以越过墙头,需要李全下令,便会从墙上翻下来,将正一观堵个水泄不通! 只要不是傻瓜,谁都能猜出来,正一观已被李全重重围住了! 到这种地步,萧文明总是看明白了——今天的李全前来正一观,或许真的是为陆大石而来的。 但是他也做了第二手的准备:如果事情办得顺利,或是不顺利,那就不能只把目标集中在陆大石一人身上了,他现在所瞄准的,其实就是这一座正一观。 这一刻,李全的想法和萧文明是一样的——也想将江湖中这座赫赫有名的道馆,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否则就无法解释,仅仅为了陆大石一个人,李全会舍得动用调动上千的人马。 那么萧文明就更加无法让李全如愿了。 萧文明运了一下气力,高声大喊:“诸位都看见了,李全这家伙都动用军队了,完全不讲江湖道义,那也就别怪我,同样不给他面子了!” 这句话算是事先声明,声名萧文明接下来的行动,不过是应对李全而已,并不是冲着正一观来的,更不是为了破此处的规矩。 做出了声明之后,萧文明随即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宋二小姐,你去把咱们萧家军的兄弟带出来。好家伙,看样子咱们和黑旗军又要打一场了!” “好勒!”宋星遥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就等着萧文明下达大打出手的命令了。 于是她腰肢一扭,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从正一观的墙头一跃而过。 那些搭着云梯向里头张望的黑旗军的士兵,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瞧着宋星遥突破了自己的防守。 宋星遥的轻功原本就是江湖中最顶尖的几个之一,并且她一个妙龄女子,身法极其优美,让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无良道人,都止不住地高声叫好:“好!好!好!好俊的功夫!” 这个夸奖萧文明听了耳熟。 想来当初第一次同宋星遥交手的时候,林丹枫也是这样夸奖她的. 大约武功高强之人,到达了一定的层次,其功力在破坏性上都已经大同小异了,那就要追求一些美学的讲究了_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地潇洒。八壹中文網 身形俊美的宋星遥,离开正一观不过眨眼功夫,并又重新跳了回来,朝萧文明点点头,低声说道:“事情办妥了,人马上就到。” “这么快?宋二小姐的轻功可是越来越强了!” “没那么强。是咱们萧家军兄弟就等在外面候着,我翻过围墙就看到他们了。” 还是萧家军靠谱啊! 萧文明原本是命令他们在正一观外二里地的空地上稍作休息、等候接应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做其他的吩咐。 然而他们却自发地派出了探子和暗哨,侦查附近的情况,刚打听到有黑旗军的大队人马正在向正一观靠近的时候,根本无需萧文明的命令,他们便自动开拔,在头目刘辰的带领下,迅速赶到了正一观外,刚巧同宋星遥打了个照面。 萧文明是萧家军的主心骨,萧家军则是萧文明最大的依仗,现在他们合二为一,萧文明就更加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 “道长请少歇。李全这次坏了江湖规矩,再不必用江湖的手段来对付他。就让我和我的兄弟同他较量较量吧!” 这时的无良道人是挺无奈的。 他早就知道了萧文明的身份,因此不想和官府打交道,更不想借用他的力量。 然而现在,他却到了非借用不可的时候了! 要是萧文明再不出手,恐怕这座他苦心经营的正一观就要被李全拿下来了。又或者无良道人可以拼死抵抗,一直杀到自己筋疲力尽,然而到最后,正一观依旧会被李全手下成百上千的人踏平! 那可怎么办呢? 这时林丹枫率先表了个态:“无良道长武功超群,单凭一己之力,就杀得李全落花流水。林某看在眼里,记得心里。分明是这李全恼羞成怒,不按规矩办事,咱们自然也同他没有什么规矩好讲。这番局势,任何人都说不出二话!” 林丹枫的话给无良道人垫了个底,相当是用自己的威望,代表整个江南武林,替无良道人开脱了,给了他道义上的支持。 有了这句话,江湖上对于今天行动的非议,必然也会消减许多。 然而无良道人硬挺了一辈子,毕竟还是说不出请求官府相助的话,只是默不作声,不表示反对也就罢了。 沉默之时,无良道人也在暗自运功、调整内息——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真的是老了,这么一番恶斗,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对手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伤口,可他的内力却已经亏损大半,再也打不动了,只能依靠萧文明了…… 这就足够了! 萧文明见无良道长采取了默认的态度,知道已经到了自己可以出手的时候了,便高声大喊:“兄弟们,出来干活了!李全仗势欺人,正是咱们兄弟出来主持公道的时候!” 说什么主持公道?其实不也是仗势欺人嘛! 且不说到底有没有公道在自己这一边,但是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是有公道也不能维护,又有什么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4.html 0523 这就不必了吧 这一回,萧文明的实力显然依旧在李全之上。 李全虽然先发制人,数百黑旗军提前到位,可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凌驾他们之上,并且早已形成了独立作战的能力。 萧文明话音方落,根本无需他进行具体的指挥,萧家军的兄弟们便已排好了突破的阵型,从方才已经在李全控制之下的正一观的山门直插而入,来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虽然显见李全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但萧文明从始至终都没怕过他。 现在又有了自家兄弟的支持,萧文明更是信心十足! 他一面招呼着弟兄们列阵应敌,一面让他们将受了伤的正一观的人抢救出来——只在眨眼之间,正一观内的局势,就似乎已经彻底在萧文明的控制之下! 李全这此次前来,原本以为自己要对付的就只是正一观和无良道人而已,没想到萧文明也在这里,更没想到萧文明还会带着林丹枫宋星遥以及手下的萧家军…… 这种力量产生的急剧的变化,一下子让他慌了手脚。 慌忙之中他喊道:“姓萧的,你一个当官为宦的人,掺和江湖事务做什么?我们江湖人做事自然有江湖的规矩,用不到你来插手!” “我说李铁枪,你这话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按照江湖规矩,你一对一和无良道长单挑已经输了,就应该灰溜溜的跑走,怎么还动用起你的黑旗军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呢!” 李全是个脸皮薄的,当然有些不好意思去说,但是强行解释还是可以的。 解释的理由嘛,也无非是黑旗军,也属于江湖门派的范围之内;正一观,大抵也相似,刚才大家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一对一单挑,是两个门派的群殴。 那么动用黑旗军的人,也无非是个以多打少的问题,道义上的瑕疵是有的,但并不不大。 可萧文明是冠军,插手江湖事务,那不对可就大了。 然而萧文明压根就没给李全解释的机会,只见他嘴唇动了一下,便直接打断道:“行了,李全,我知道你有话说,但你这话别跟我说。有本事就跟我手下的兄弟说,跟他们手里的刀剑说!我把话摆明了吧,今天我就是不能让你得逞,要么你就跟我打一场,要么就拍拍屁股走人,没什么可以商量的。” 这时的李全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只因为他对萧文明的了解还不够深。 在他的印象里,萧家军一向就只有三百人的队伍,而不知道萧文明在一年前已经将总人数扩大到了五百人了。 而这一回出现在李全面前的就是三百人的员额,那么他自然而然的会认为萧文明这一次是全军而来。 而既然是全军而来,那肯定是孤注一掷,不会留情的。 而在之前,李全不知多少次输在了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之下,都已经被打出心理阴影了。 更何况李全还有别的打算。 他在黑旗军中是作为一方诸侯而存在的,手下的兵丁都是他自己的势力,死了一个两个、五个十个,还能补充招募;可一下子要是死了三分之一甚至一半,那自己可就元气大伤了,在其他黑旗军的头目面前也就没有了说话的资本。 保持住自己的实力,对于李全而言是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在对上萧家军的时候,自己虽然人数占优,但是想要取胜也十分困难,就算是赢了,也不过是惨胜而已,势必要付出大量的伤亡。 那么有没有必要在这正一观中为了陆大石,就付出那样大的牺牲吗? 李全给了自己答案:“那……那就不必了吧……” 李全还在这边算账,萧文明却已经不耐烦了:“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到底打不打?我手下的兄弟可等不及了!” 李全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但是光靠不忍气吞声又能怎么样? 要是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靠着倔强,就能解决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难事了。 在绝对的实力的压制面前,从来不肯轻易放弃的李全,也总算是放弃了,或许这对于他而言算是人性上的一个不小的进步。 取得这样的进步过程也是痛苦的——在萧文明面前服软投降,真比杀了这个李铁枪还难受。 “姓萧的,你坏了江湖规矩,我可不能坏。为了守住我等习武之人的体面,陆大石,我宁可今天不抓了,你就尽管再得意一会儿吧!日后自然有找你算账的时候!” 说着,李全便带领其手下的弟兄们,准备退出正一观。 原本萧文明认为李全就是要走,怎么着也是要跟自己再相斗一番的,可没想到他居然闪得这样的干脆,近乎毫不拖泥带水,这反而让萧文明有些不适应了:“李铁枪,你别忙走啊!我是怎么坏了江湖的规矩?你又是怎样守住规矩的?我还没弄明白呢,你给我讲讲清楚。” 李全的脸上抽搐了一下:“你明白不明白与我无关,就此别过了!” “好你个李全。”萧文明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这厮是想逃跑吗?看着这么多江湖豪杰的面,你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一无所获,就这么跑了,不怕武林中人耻笑吗?” 当然是要被耻笑的了。 是李全率先发难到正一观来强行讨人,并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调集起了上千的人马,到最后却被打个一败涂地、仓皇逃跑,每一点每一条都踩到了江湖中人,最令人不耻的点上。 从今往后正,正一观的事情,恐怕会被武林人士隔三差五地拿出来说话,从此李全并不怎么光辉的履历上,又将多出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然而李全就是有千般不好,却有一个巨大的优点,那就是办事果断、说话算数。 他既决定了要抽身离去,在此处便不会有再多的留恋,只听他嘴里又嘀咕了几句狠话之后,终于率领了他手下的兄弟,离开了道观。 两军交战能够克敌制胜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打不过对手的情况下,可以尽早撤退、及时止损,那也是一个十分的选择,李全这回虽然吃了败仗,丢了面子,见事不妙抽身就走,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比起之前几次可以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了。 其实在萧文明心里还是颇为喜欢李全这么个憨直的汉子的。 只可惜他的才能有限,完全不具备可以独挡一面的才干和气量,想要靠着自己出人头地怕事不太容易。 但是只要用人得当,比如让李全率领一只小股部队,执行一些具有难度的特殊任务——比如偷袭、突击之类的——那么,以李全的性格和能力水平,还是能够不折不扣的执行的。 萧文明现在不正却一个可以代替自己统领全局的二把手吗?李全倒也勉强算是一个人选,不过就凭他和萧文明的关系,让他加入萧家军,他自己不会愿意,萧文明也不会放心的。 总而言之,李全总算是退走了。 无良道人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顶在胸中的真气松懈下来,让他止不住的大声咳嗽,咳了几声,突然喉头一甜,赶紧吐了口唾沫出来一看,其中竟然有几缕血丝。八壹中文網 看样子林丹枫说的一点不错,无良道人刚才那阵奋力厮杀,的确已经到了他身影的极限了,要是再多战斗的一时半会儿,一个不巧,这位武林前辈说不定就要折在这里了。 萧文明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长,你身子不要紧吧?” 无良道人多少折损了些元气,却不肯服软,努力匀了匀呼吸、定了定精神,摆出没有大碍的样子,朗声回答:“这点小场面,还伤不了老道我!人总是要死的,可我却不会死在今天!”说话之间,依旧是威风凛凛,仍旧是方才那副震慑群雄的模样。 萧文明也是心里佩服,又夸赞道:“道长以一当百,宝刀未老,这等威名晚辈总算是见识到了。幸好当初没有同道长争吵,否则现在落荒而逃的就是我了……” 听了这话,无良道人也十分高兴,反倒谦逊起来了,只不过他这几十年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了,谦逊也谦逊的,不太像样:“这有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勤练武功,功力是大不如前了,否则哪还能让李全这小子给跑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吹捧着,萧文明还是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道长,李全这家伙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道长的麻烦,就是为了抓陆大石。可他为何要来抓陆大石,晚辈却搞不清楚原因。可否请道长网开一面,让我同那陆大石说几句话,问明缘由,也好解我心头疑惑。” 事到如今,无良道人对于萧文明这个官府中人的印象已经大有改观,萧文明提出的这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便伸手招来同他也只有一面之缘的陆大石,对他说道:“这位萧兄弟要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不可隐瞒,懂了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5.html 0524 话事人 在这座正一观里无良道人就是当之无愧的话事人,他当然有身份、有地位、也有立场,对陆大石说这有言在心的警告。 对于陆大石,萧文明或许比无良道人还要更熟悉一些,那便开门见山了:“陆大石,我也有话直说了,今天是谁救了你,不用我再跟你讲明了吧?” 陆大石虽然呆,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否则也当不上黑旗军的小头目了:“知道知道,这边我就多谢萧爵爷了。也要多些道长……” “你心里知道就好,我想问你什么你心里应该也知道吧?李全虽然蛮横,但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他到这里来宁可得罪无良道长,也要把你弄出去,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清楚。” 谁知问到这个话题,陆大石却就是不愿意回答:“爵爷,这是咱们黑旗军的家务事,我不想多提也不想多管,你就饶了我吧!”这几乎是哀求的口气了。 可萧文明怎能轻易放过他? “我说陆大石啊,你这家伙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告诉你,老子我既然救得了你也能害得了你。信不信你要惹恼了我,我转手就把你送还给李全,还不光是李全,甚至可以把你送交官府。你倒是信不信?” 陆大石似乎是不太相信:“爵爷乃是义薄云天之人,又怎么会把我送给官府呢?爵爷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萧文明放声大笑,“你一口一个爵爷,可知我的官爵是谁册封的吗?我把你送交官府,又怎会奇怪?你要是觉得我不会或者我不敢,自然可以试试。” 这话对陆大石可谓是醍醐灌顶。 萧文明的身份陆大石是知道的,并且就是因为他的官方背景,陆大石其实是一直反对黑旗军的杨妙真同萧文明交往过深,既然有这样的一层身份在,萧文明将自己送交官府,那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毕竟萧文明他原本就是官府中人嘛! “怎么着?你想好了吗?是你现在就开口说话,还是让我把你送到李全那里,还是将你送交官府,你给我来一个痛快的,我可没空给你在这里消耗时间。” 陆大石还是不愿意屈服,扭头向无良道人望去,却见正一观的主持,这时却将脑袋偏在一旁,表示此事他绝不过问。 失去了所有的支持,陆大石也就只能屈服了,但是屈服也是有条件的:“爵爷,话我可以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找个僻静的所在?” 这个提议十分合理,于是只听刚才事不关己的无良道人立即接过了话头:“这还像句话,不过我正一观里人多嘴杂,哪里都不清静,不如就到我的屋子里去谈好了。”说着,便将众人引进了自己的小屋。 无良道人的小屋,平时只有他一人居住,四下无人,又有几位高手探听墙外的气息,也就不怕隔墙有耳。 萧文明十分放心,便又问陆大石:“怎样?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 “说是可以说,但是我说了之后,能不能保我性命安全?” “啰嗦!”萧文明终于不耐烦了,“保你性命就是我一开始答应的事儿。另外李全刚刚被我打跑,只要你在这正一观里,谁敢伤你的性命?就是我答应了,无良道长也不会答应的,怎么我们两个还包括?我兄长孤独大侠,这几个人给你做见证,你还,怕什么? “那我就说了……“ 陆大石好不容易开了口,可开口第一句话,带来的又是一个重要的大消息:“诸位,我黑旗军的大头领杨安平,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大,杨安平就是事实上的江北武林盟主,他的死对江北的武林格局有着重要的影响,是一件令人不能忽略的大事。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萧文明却又并不感到有多么震惊: 一来杨安平身体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萧文明和温伯明、林丹枫讨论的时候,也都做出这样的判断,杨安平时日无多,在有限的生命里,必然是要冒一冒险的。直接死了,倒也合乎萧文明的判断。 二来杨安平的死,对于局势并不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病了那么久了,早就已经不理睬黑旗军的日常事务了,近几年来,黑旗军的大事小情全都由他的妹妹杨妙真来操持。偏偏他这个妹妹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办事公道,在黑旗军内部以及江北武林都有崇高的威望,想必杨安平死后,继续统领黑旗军的,就是这位被人称为“姑姑”的杨妙真,她的地位应该无人能够挑战。 这一切都在萧文明的意料之内,但萧文明属于是开了天眼的,当然有一种观若指掌的感觉,可别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无良道人,脸上浮现出惊讶而又惋惜的表情:“不对吧,杨头领我多年前见过一次,和他也切磋过一招半式。他同我一样,练的也是外家的功夫,我那时还劝他要多修身养性,不要常常同人交手,否则就要折了阳寿。不过最终看来,他还是没有听清我的劝,可惜可惜……” “不对吧?”萧文明说道,“据我所知,杨头领这些年已经极少和人交手了,恐怕他是积劳成疾而亡的,和练武关系不大。” 萧文明同杨安平打交道不算少了,既有合作也有竞争,甚至还曾你死我活地拼杀过,那么多回就始终没见杨安平显露过武功,好似萧文明这样的人都没法逼杨安平动手,那别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陆大石也证实了萧文明的看法:“杨头领近年来的确极少出手,就是指点我们武功也不过比划一下而已,不会动正气。萧爵爷说的确实没有错。” 无良道人眉头一皱:“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杨安平身子底子也还好,只要练武不过头,是可以善终长寿的,不像是英年早逝的症状啊……” “对啊,到底怎么一回事?陆大石你快说!” 陆大石接下来的话,令人震惊的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前一句:“我们杨头领进来身体还算康健。这次是服食了丹药,中毒暴毙而死的!” 听了这话,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在场的诸人都是练武之人,练武之人讲究靠着自己的本事和花下去的功夫,再加上或许不止一点点的天赋,就能出人头地,对于炼丹服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从古至今那么多武林高手,就没有一个是靠吃丹药得来的。 杨安平活着的时候,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是武功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以他的本领和见识,这一点粗浅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由古至今,多少皇帝就是服食丹药而死的,其中不乏一些,名垂青史的厉害皇帝,比如唐太宗、汉武帝、雍正帝,搞不好秦始皇也是因此而死的。 可这些皇帝能够服食丹药而死,那是因为皇宫里有专门的机构为他们从事这种活动,有举全国之力进攻的原料、有专门的炼丹机构、还有从各地召集而来的术士。 这些东西,杨安平可一个也没有啊! 黑旗军风餐露宿,就是能够占据州县,也不过一两座小城而已,并且随时有被朝廷夺回的可能性,哪里来功夫支起一口大锅、一只丹炉,“咕噜噜”“咕噜噜”地练上一年半载的呢? 因此杨安平因服丹药而死,萧文明是不太相信的:“陆大石,红口白牙,你空口胡说可不行,你说这话可有凭据?” 一听这话陆大石就急了:“这是什么事?我能胡说吗?我……我……我是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那怎么可能?难道你是亲眼看见你们杨头领吃下了毒药?亲眼见他是被毒药所害的吗?不可能吧?” 萧文明这话问的十分犀利,下毒几乎是一种最为隐蔽的暗杀手法了,甚至可以做到行凶之人、行凶的行为、行凶的时间和背刺的目标,三者时间和空间上的错位,哪会那么容易就被陆大石撞见了? 陆大石虽然拿不出像样的凭证,但是只有一条,他心里是清楚的,那就是他的确没有说谎。 因此陆大石拍着胸脯说道:“萧爵爷也不必怀疑,我黑旗军里知道这事儿的又不止我一个,还有左金山何静、过天星徐登祥、射塌天李万青、浑十万马进忠……” “那么那些人呢?总也总得找个旁证听听吧?” 陆大石面色一沉:“他们……他们……只可惜……只可惜全都死了……” “死了?全都死了,那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陆大石就没法回答了,要是证明一个人活着很简单,让他本人出来蹦他两下就明白了,可要证明一个人死了,那可就难了。 就好比你无法证明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确实是不存在的。 然而对于陆大石的话,萧文明却是相信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39226.html 0525 慢性毒药 陆大石报出来的这几个名字,也是江北武林响当当的人物。这些人早已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又是黑旗军的大将,手下精兵众多,互相之间又有策应。要说死了一个两个,还有可能是意外,可要是一下子全都死了,说背后没有阴谋,就是说破了大天,萧文明也不会相信! 只是稳妥起见,他还要多问一句:“你说的不会有假吧?” “什么事情都能说假的,这种大事能说假话吗?萧爵爷你要是能把这里头的任何一个活生生的叫来,我陆大石把脑袋送给你!” 既然相信了陆大石,那形势就变得很明朗了。 这么多头领一下子就死了,极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杨安平的真正死因,而将他们杀掉的凶手,百分百就一定是谋杀杨安平的人。 这时林丹枫忍不住插话道:“这件事情果然不同寻常,所以陆壮士也是到正一观来避难的吗?” 陆大石点点头:“没有错,就是没想到李铁枪这么快就敢来拿我了……” “慢、慢、慢……”萧文明打断了陆大石的话,“我且问你,你们黑旗军,可曾有过脱离队伍的兄弟?又或者有人也到无良道长的正一观里来避难?” 陆大石不假思索地说道:“有的,不过人各有志嘛!江湖儿女来来往往的都很正常。并且咱们黑旗军向来都用江湖规矩办事,来者固然欢迎,去者一般也不加阻拦。至于跑到道长的道观里来,那咱们自然会更加多给几分面子,更不会去寻他的麻烦。” “所以说这回李全上门来,不就更加不同寻常了吗?” “对呀!”陆大石似懂非懂的回答道,“我也着实没有想到。” “那事情就透着邪,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萧文明自言自语道。 “怎么个不对劲?”无良道人在正一观里呆了几十年了,虽然江湖上的消息他门清,但毕竟远离世俗,对当今世上这些个人情世故、阴谋诡计还是缺乏足够的想象力。 于是萧文明就慢慢分析了起来。 陆大石口中的那些头领为什么会死?道理很简单,就四个字:“杀人灭口”,为的就是要保守住,杨安平是因服用丹药而死的事实,而陆大石也就是为了避免布那些个头领的后尘,所以才跑来正一观的。 而李全敢来此处,说起来是为了将陆大石带走,带到杨妙真的跟前把话说明白,但其实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李全就是为了追杀陆大石而来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接踵而来了,杨安平的死因,到底有没有被泄露出去? 如果泄露出去了,那么要不要杀陆大石,要不要请陆大石回去把话说清楚就都不重要了,反正消息已经流传出去了,减少一个消息源,根本就没有用。 但是如果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去呢? 那么李全又是从何处得知,陆大石同杨安平之死有莫大的关系呢? 看李全今日在正一观中情绪这样急躁、行动这样猛烈、目的这样明确,肯定不是过来开玩笑的,那么难道说李全也同杨安平之死有着莫大的联系吗? 听了萧文明的分析,无良道长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欲盖弥彰啊,搞不好李全本人,就是下毒之人也说不定!” “那不会吧……”这时提出反对意见的居然是陆大石本人。 虽然已经决心到正一观来避祸了,但他依旧逃不过自己是黑旗军一员的身份认同:“李铁枪也是忠义之辈,应该不会那么做吧?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是奉了姑姑的命令要传我回去说话的。就只可惜今天大家都冻了粗,这事也就被他办砸了。” “是杨姐姐让李全来拿你的吗?我看着这怎么不像是她的所作所为呢?哦,对了,丹药是从何处来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萧文明问出了这次对话最后一个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则要比之前两个更加的重要。 只听陆大石说道:“是白炎教的人,敬献给杨头领的。” “白炎教”! 这就是萧文明心头的一个关键词,瞬间调集起了萧文明全部的警惕性:“白炎教的人怎么会掺和这事儿?陆大石,这事儿你可是亲眼所见?可来不得半点虚的。” 萧文明现在都不要求陆大石拿出实物证据了,只要他承认是亲眼所见,就能够相信。 “那我还能看错了?那几个白炎教的人又不是第一次来。一直隔三差五的,总要来拜访杨头领的。他们献丹药给头领,我也亲眼看到过好几次了。黑旗军里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少,大到头目、小到喽啰,总有上千人,是赶不尽也杀不绝的。都可以做凭据。” 萧文明听得很仔细,虽然他也愿意相信,就是白炎教派人密谋毒杀了杨安平。 但是理性地讲,平心而论就陆大石提供的这些证据,就算都是真的,那也并不充分,并不能说明,杨安平就是被丹药毒死的,最多只能说明弹药的来源是白炎教,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都是间接证据,或许可以推断,但无法直接证明。 “陆大石啊,你的话说服我或许还行,可要说服别人,或许就不够了。口说无凭嘛!况且和你一样知情的那些头领,现在都死了。你的一面之词,可当不得真,总还要有些物证吧?” “物证?我们也想找过,便合力拿住了一个白炎教的人,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了杨头领平时所服的丹药,并且逼他吃了一颗下去。我们原以为这丹药一入肚,这白炎教的人是必死无疑,没想到他吃了和没吃也差不多,仍旧是活蹦乱跳的……说明他随身带的丹药并没有毒,也就让他走人了。咱们几个兄弟还以为是拿错了药,还想再继续往下查……然而紧接着,好几个兄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也只好暂时先逃难到了正一观里。” “药吃了没死?”萧文明沉吟道,“其实当场没死倒也不能证明丹药没有毒,说不定下的是慢性毒药呢……” “什么是慢性毒药?” “很简单。就是原本要吃一颗就死的毒药,分成好几次,一点一点吃进肚里,让药性在身体里慢慢积累,这样也就死了。可一两次的量却并不足以致命。这就是慢性毒药。” 古人似乎对于下毒这种事情,只有一些实践经验而没有理论积累,属于是经验科学了。 萧文明对此的研究当然也不可能很深入——他在穿越来大齐朝的二十一世纪,也不可能下毒谋害别人,但是有关的先例他倒是听说过一些的——被慢性毒药毒死的名人也有的是。 就比如法国皇帝拿破仑,又比如光绪皇帝,也都是被人设计一点点累积中毒的剂量,甚至累积了五年、十年年,终于让他们寿命不永、一命呜呼了…… 当时的人还以为这几位都是病死的,毕竟古代的医疗条件也就这样,平均年龄只在三十岁上下,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因为各种原因死了,也是件正常的事。可是后来用现代医学的方法一验证,才发现他们都是非正常死亡。 因此陆大石听了萧文明的话,其实也是将信将疑:“原来是这样……我说你,看杨头领活着的时候,第一次吃那药丸,据说还挺有疗效的,没想到居然是毒药……可这也没法说明啊……” 说着,陆大石从怀里掏出了两枚丹药:“我还留着两颗,可现在当场给人吃了,人也不死,又怎么证明这就是‘慢性毒药’?” “不难。” 只听无良道人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忽然两手齐动,一手从陆大石手里夺过一枚丹药,另一手从房梁上捉了只过路的耗子,将那枚丹药碾碎了,取出其中一半,挤开耗子的嘴巴,便将粉末灌了进去——手法之快,仿佛变魔术一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而那只耗子就倒了霉了,吞了些不知什么粉末,精明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眼角、鼻孔、嘴角、耳朵竟是瞬间七窍流血,一开始流出来的还是红色的血液,后来居然变成黑色的了。 再看那老鼠,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溶解了,原本一只肥嘟嘟的耗子,转眼间已成了一团用毛皮包裹住的脏血! 无良道人早年间行走江湖、杀人如麻,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见了这只被毒死的耗子的残像,也是嫌恶地叫了声“晦气”,便将那团污血往墙角边一扔。 谁知这只死老鼠完全没了形状,在墙角一撞,竟泼出了老大一块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 这场面,萧文明甚为熟悉,大叫道:“白炎教,就是白炎教!他们这种毒药我见过,见他们毒死过一个叫王霸的货。他的死相,跟这只耗子一模一样!还在我临海屯里停着呢!” 林丹枫也倒吸一口冷气:“不想白炎教这般狠辣的毒药,居然还能做成慢性的……倒也难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68224.html 0526 我来了 有两大高手背书,又是亲眼见到药效,已容不得陆大石再怀疑了。 这厮原本没有多少理性思考的能力,但很多时候朴素的思想却是最接近现实的:“混蛋!杨头领果然就是他妈的白炎教害死的!老子跟他没完!还有李全,敢来抓我,也一定被白炎教收买了!看老子回过手,怎么剁翻了他!” 好几个月之前,萧文明就曾和陆大石打过交到,知道他的性格就是个快意恩仇的人。 这一点,萧文明倒也十分喜欢,因此半调侃式地笑道:“怎么?现在想到报仇了?你不是要待在正一观不走吗?现在又不想了?” 陆大石果然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丝毫没有听出萧文明话语中带着的一星半点的嘲讽的意味,而是直抒胸臆道:“还待什么待?此处不报非君子!杨头领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时候我在装聋子、哑巴,还能算是个人吗?” “好!说得好!”萧文明就爱这个个性,“不瞒你说,白炎教也是我的仇家,你既然要找他报仇,我就跟你一起去。怎么样?由我给你做主,你心里不是踏实多了?” “有萧爵爷帮忙,自然是极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说走就走!” 说着,萧文明便叫起陆大石,又同无良道人道了个别,便要离开这处正一观,去找白炎教和黑旗军了结这一场公案。 经过了这场风波,无良道人对于萧文明的观感也好了许多,不仅亲自送他出门,并且还表示:“今天多亏萧爵爷替我出头,否则我正一观的名气今天就毁了。将来有用的着老道的时候,只要不坏江湖规矩,老道自然鼎力相助。” 鼎力相助? 还不够! 鼎力相助是一种平起平坐的关系,帮你的忙是我的道义,不帮你也没伤着我的本分。 萧文明可不需要这种不稳定的关系,而是要将正一观彻底纳入麾下。 不过这事急不得,太急了反而起到反作用,今日第一回见面就让无良道长开了这样一个可以往下说话的口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萧文明也足够心满意足了。 于是萧文明同样拱手回礼:“好说好说。道长将来有用得到我的时候,也只管开口。” 说起来取得这样的良好的关系,还得感谢李全呢! 要不是他横插一杠,萧文明又哪来的机会在无良道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表现自己的品格呢? 不过很可惜,这一次同陆大石一同行动,李全恐怕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之一,这位李铁枪想要全身而退,怕事没那么容易了! 黑旗军规模庞大、组织松散、行动飘忽,想要找到他们的主力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寻到其中某一个具体的人了。 不过这回,老天却只给了萧文明一个天大的利好。 由于已经颁发了黑旗令,并且约定了召集武林群雄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因此黑旗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十分难得地齐聚一堂,所在地便是萧文明,按照原计划就要前往的官渡镇。 官渡官渡,顾名思义就是官家的渡口——几百年前就由前朝官府在这里设立了一座渡口,供黄河两岸的百姓通过渡口渡河交通。 因为人、货聚集,便形成了一座不小的镇子,也因渡口而得名,被称为官渡镇。 只可惜如今大齐朝廷国力衰微,一时之间连这座官家的渡口都无法保持了,从山东远道而来的黑旗军主力,一番攻击便赶走了镇守在此的屯田所的兵丁,暂时将这处据点据为己有。 这座官渡镇是连接黄河南北的重要节点,朝廷不可能仍由其长期掌握在黑旗军的手里,总是要调集重兵将其夺回的。 然而眼下巩固青岭防线,防备戎羌南下才是重中之重,朝廷既没有心里、也没有兵力关照官渡镇的事情,便暂时将其放在一边了。 正是有了这样一层原因,萧文明率领那么多官军的人马前往官渡镇,才未免有些过于引人注意了,以讹传讹,说萧文明就是带兵来夺回官渡的都有人信…… “爵爷,要不你把兵先留在这儿,就带几个亲信的兄弟前去,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就带几个人?陆大石,你也太瞧不起李全和白炎教了吧?前两天在正一观,你也看到了,李全这家伙已经完全不讲江湖规矩了,咱们还跟他客客气气地不带人去,可他们跟我们却不讲武德。要是这厮命令几百号人一拥而上,咱们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陆大石脑子不会拐弯,但现在他坐在萧文明的战车上,拐不拐弯也由不得他了,难得动脑子想了想,觉得萧文明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也就闭上了嘴,不接下茬了…… 于是萧文明的三百萧家军,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沿着黄河继续向官渡镇赶去。 黑旗军素有“山东响马”之称,特点就是黑旗军的主力人人骑马、来去如风,让朝廷始终无法歼灭主力和骨干,因此越接近官渡镇,骑着马的黑旗军就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三五成群乃至一队上百人的马队往来奔走,撒开四蹄、气势汹汹。 然而这些马队,同萧文明的三百条家军相比,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先不说兵器装备和精神面貌的问题,光胯下的坐骑就已远远的分出了高下。 黑旗军的那些马匹来源很复杂的很——有从官军那里夺来的、有自己饲养的、有自己在田间耕种的驽马,当然也有少数在北方戎羌那里买来的——可谓是良莠不齐,只不过马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能取得一两匹就不错了,根本没有挑选的余地,属于是拉到锅里都是菜。 就是这样,马匹也不能做到人人都有。 和萧文明就不一样了,他手下萧家军的兄弟,那可是人人胯下骑着一匹戎羌来的良驹,走出去与威风凛凛、整齐划一,羡慕得那几个黑旗军带队的头目都忍不住流了口水,要不是萧文明兵强马壮,一看就不好惹,否则这几个货真有心思动手去抢马…… 抢马固然不敢,但是找你的麻烦还是可以的。 不时有沿途设卡的黑旗军的人,鼓足了勇气拦住萧文明的队伍,询问他们的来历和去向。 一开始萧文明还能扯个谎,说是从西北来的,接到了黑旗令,赶来官渡镇参与聚会,同时把林丹枫找来的黑旗令随手一扬,也就能够过关了。 到后来,这样的说辞就没法搪塞了,随着守卫越来越严,说句话肯定是没法过关了,还得通报姓名和来历,并且得拿出凭证来。 这个时候就轮到陆大石出来说话了。 他原本就是前头领杨安平的心腹,见到有人话多,沉着脸,跑到前头大喊一声:“这是姑姑请来的贵客,由我亲自带领,轮得到你们多嘴多舌?” 就这样,靠着萧文明的实力和陆大石的气势,一行人畅通无阻,便来到了官渡镇。 官渡镇已经彻底被黑旗军所占领,人来人往的都是江湖人士,不见半个官军。 地方官员或许已将这些情况上报给了朝廷,或许干脆装聋作哑,免得自己背上一个“不能绥靖地方,以至群盗聚集”的罪过…… 按理说有这样多人聚集在此,自发的商业活动也应当十分发达,可出人意料的是,官渡镇这里不但没有一个新来的客商,就连原先在这里经营的商人也都跑光了…… 这其中的原因,怪不得别人,就只能都怪黑旗军自己。 怪就怪他们素爱打家劫舍,为了筹措军费,不知打劫过多少商人…… 这就是萧文明和黑旗军的一大不同——对于哪些奸商,萧文明当然是要狠狠地打击和嘲弄的,可对于合法经营的商人,他却是来者不拒,哪怕是从海外来的也同样接纳,这样才能发展经济,才能做长久的生意。否则,见一个打劫一个,那就见不到第二个了,又能有什么用? 不过萧文明也乐得见到黑旗军这种短视的行为,不是正好给自己消减了一个竞争对手吗? 并且他还急着去见杨妙真呢,也懒得多说半句话。 由陆大石出面,向旁人一打听才知道,杨妙真果然就在官渡镇里,就在镇里黄河边上的河神庙,同大小头领商量事情呢! 中国古代可没有什么公共设施,能够给众人聚会使用的,也就是官府筹建或者是宗族募资,建设起来的庙宇和祠堂。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官渡镇紧挨着黄河,做的是摆渡的营生,也属于要“靠水”吃饭的,这里当然会有一座河神庙,也就被临时征用了,正好给黑旗军开会用。 问明了杨妙真的情况,萧文明还不忘打探一下李全的动向。 这家伙腿脚倒也不慢,跟萧文明前后脚,不过两个时辰之前,也已来到了官渡镇,刚刚也跑去河神庙了。 那倒正好,走一次路可以解决两个问题。 于是萧文明便引大军往河神庙赶来,并且还打出“萧”字大旗,让官渡镇里的人全都知道:我萧文明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68225.html 0527 官渡镇河神庙 官渡镇的面积算是不小的,并且应是临河而建,整个镇子的形状就像是一根油条——东西长而南北窄。 恰巧萧文明是从西边过来的,而河神庙正在最东边,因此他率领了三百萧家军,便大大咧咧地从镇子最中心贯穿而过。 这下可就算是招摇过市了。 聚集在官渡镇里的人,不管是黑旗军的本部人马,还是接到了黑棋令敢来聚会的江湖人士,全都见到了萧文明的阵仗,无不是满腹狐疑——这个打着冠军旗号的家伙,跑到官渡这来做什么? 总不见得是来剿灭黑旗军的吗? 对于这只画风同众人格格不入的队伍,官渡镇里的来客自然心怀不满,但是他们也只能忍了——还不是看在萧文明严整军容,一眼可知的强大的军力的份上? 官渡是朝廷开办的渡口,镇里的河神庙自然也是朝廷出资修建的,因此建造得颇有规模——高楼大殿、雕梁画凤,萧文明远远就瞧见了。 可他的队伍刚刚靠近便又被黑旗军的人拦下来了。 不过在此设卡的头目,萧文明确认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也知道她曾是杨安平的心腹头目之一。 镇守黑旗军头目齐聚的河神庙,是一件极重要的差事——看样子这位仁兄再就业工程进行的不错,即便是老靠山倒了,也很快找到了一座新靠山,至少可以保持自己在黑旗军中的地位不变。 看来杨安平那些手下,并不是人人都像陆大石那样——对于杨安平的死,有的人或许是确不知情,有的人则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杨头领死都死了,总不见得真化作鬼魂,飘过来来质问自己吧? 还是一切向前看吧! 这样的做法原本无可厚非——本来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么做,不算太损阴德,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二话…… 然而在江湖上这却是一种不讲义气的表现,是有违江湖道义的事。 陆大石就看不过去了,当场就同他争吵了起来,骂他:“忘恩负义”,还怎么有脸来这里拦住萧文明和陆大石的去路? 陆大石对他在道德上的要求有些过严了。 不过对面那头目也的确是心虚,被嘴巴颇笨的陆大石从头到尾教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是不敢还嘴,也就没法拦阻萧文明的行动了…… 于是稍废波澜,萧文明终于已来到了河神庙前。 还未进去,萧文明便从庙里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听声音,乃是一个女子在同一群大汉争吵。 萧文明所料不错的话,那女子的声音无疑便是杨妙真的——除了她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了——可至于他们在吵什么,萧文明却听不清,唯一能听清的,只是争吵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激烈。 杨妙真的哥哥杨安平刚死,并且死因不明——很有可能是被毒杀的——现在黑旗军就只靠杨妙真一人支撑,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自己的亲姐姐萧文秀——当年萧文明还没开窍的时候,萧文秀不也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临海屯吗? 一有了共情,萧文明就更加忍不住杨妙真被人围攻了,于是他快步上前,正打算推开庙门,却被身旁的一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杨妙真的亲属部队都是女子,是她专门从各地收容搭救了落难的女子组成的,战斗力不弱,特征更加明显,全都由一色的女子组成,因此在江湖上有“娘子军”的称号。 因此这大汉显然不是杨妙真的手下,并且由于萧文明和杨妙真较好,他手下的几个亲信的将领萧文明也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见过面——可眼前的这个大汉却是张生面孔。 这等人,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 因此当这大汉质问萧文明为何要进河神庙的时候,萧文明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拦我的价?我是你们姑姑的结义兄弟,并也是你们的长辈,敢跟我这样说话,还不给我闪开!” 谁知这大汉丝毫不接萧文明的话茬,却说道:“什么姑姑婶婶的,我一个都不认识,分了上头的命令,就是只兔子都不能放它进去,更何况你这只兔崽子了,” 黑旗军以江湖规矩治军,大小头目人人尊称杨妙真一声“姑姑”,辈分小的甚至要叫她“姑奶奶”…… 可眼前这个大汉居然出言不逊,难不成并非是黑旗军的人? 这家伙身份存疑,脑筋也不是很好使,看到萧文明来就来了,还带了那么一大帮子的手下,就应当知道萧文明这人不好惹,居然还敢用这种口气跟萧文明说话,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胆子。 不过他既然不是杨妙真的手下,甚至不是黑旗军的人,那萧文明当然就更没什么同他讲面子的了:“好狗不挡路,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放手,那我手下的两个高手可就要……” 萧文明刚想要开口数数,却不料还有耐性比萧文明更差的。 萧文明口中的“一”字还在喉咙口晃荡,宋星遥便已然动了手了。 只见这小妮子双手挺出两根手指,用快如闪电,用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在那大汉身上连点了四五下。 宋二小姐峨眉刺上的功夫出神入化,现在用的虽然是指法,但武功路数依旧是峨眉刺的,被他点中的部位,那真是又快又准,直接就将那大汉身上的几处穴道给封闭了。 那汉子顿时手麻脚麻,脚下没得力量,更站立不住,只能用手撑着和神庙大门旁的柱子才好勉强站稳。 至此,这汉子再也不敢拦萧文明的驾了,目送萧文明闯进了河神庙。 河神庙中,杨妙真果然安然高坐,看她的气色尚好,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焦急,焦急中又带着几分愤怒,而在她下手,则坐着、站着、蹲着三五十个黑旗军的头目。 看他们一个个怒目远视、咬牙切齿,近百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杨柳镇。 只听杨妙真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叫我拿主意,我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诸位要是有主意,可以说几条出来,大家参考参考也未尝不可。可如果诸位也没有主意的话,我想各项事务还是应当照旧办理。等忙过了这一阵,大家再聚在一起慢慢商量,也不失为良策。” 这几句话被站在门口的萧文明听见了,瞬间就意识到,杨妙真等人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事情,并且杨妙真和其他众人的意见是不统一的。 而经过了反复的拉锯扯皮,双方仍旧没有达成共识,杨妙真也就只能选择暂时搁置争议,旨在保持黑旗军的稳定和完整。 但是她的这番好意,不少的头目却似乎不能领情:“姑姑,我们大老远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想听你说句话。大家来一趟不容易,有的走了将近小半个月才赶到,姑姑要是连句话都不说,岂不是把这些江湖好汉当猴耍吗?还有不少江湖好汉也闻风赶来,要是没有结果,不欢而散,那咱们黑旗军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中行走?”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顿时又有几个头目,当场起哄起来。 萧文明只知道他们的讨论必然同杨安平有关,像这样的大事,适当争论一下,把各方面全都考虑的全一点,总不会有错。 然而萧文明偏偏就无法容忍有人敢在杨妙真面前张牙舞爪。 于是萧文明大喊一声“放肆”,一脚踩进了河神庙的大门,嘴里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混蛋,在姑姑面前居然还敢如此无礼?真是好大的胆子!来来来,有什么话冲我说,盯住一个女子像什么话?” 对于黑旗军,萧文明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不了解,但也谈不上完全熟悉。 就刚才那句话他便说错了。 杨妙真乃是巾帼英雄,待人处事不逊须眉,在江湖上也极有名气,在黑旗军内部,更是已经成了默认一般的事实了,根本不会有人把他刻意当女子来看,。 本来嘛,以杨妙真的本领和威望,就是和他平起平坐地对抗,都不太可能有胜算,要是还敢以女子身份轻敌的话,那就简直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了。 因此萧文明这话说的颇为突兀,引到河神庙里的黑旗军的大小头目无不向萧文明注目望去。 萧文明同黑旗军也算打过一些交道的,其中有不少头目都认识他,虽然并不完全了解萧文明的底细,但他是官府中人这个事实还是大家都清楚的。 因此萧文明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众人无不感到惊讶,有的人甚至在肚子里已经骂起来了:是那个办事的不用心的,发送黑旗令的时候,连萧文明这么个朝廷鹰犬都请来了,这不是故意坏事吗? 方才杨妙真正在同一众头目争辩,因此没有注意到萧文明进来了,现在河神庙里的争吵声忽然平息,让她也觉得奇怪,抬眼一看,居然是萧文明来了,逗得她又惊又喜,赶忙迎上前去一把就握住萧文明的手:“兄弟,你怎么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77/77155/29068226.html 0528 我怎么不知道 杨妙真的手又细又嫩,完全不是一个练武之人,反而像是一个只知做些女红的贵族大小姐。 但萧文明却分明感受到,杨妙真的手是如此的冰凉,显然是这几日亲人亡故带来的悲伤,以及无数杂务带来的压力,将精气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抽走,那双手也不再热情似火…… 再举目望去,只见杨妙真颇为妩媚的脸上,几乎已经没了血丝,过往那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此刻的颜色也变淡了许多,泛出了一种并不怎么健康的粉红色,无奈的点缀在了苍白的面孔上。 萧文明看了实在是心疼,然而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不好说什么温存的问候,只是退开半步,朝着庙里的众人团团作揖,这才对杨妙真说道:“杨姐姐,你们黑旗军里一桩天大的事情被我知道了,能否劳你走过几步,咱们到偏僻的地方独自详谈?” “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不妨直说,这里都是黑旗军的自己人,有什么话是不好明说的?” 刚刚爆发过一场争吵,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恐怕连说着话的杨妙真自己都不相信。 萧文明就更加不会相信了:“杨姐姐,此事在真相大白之前确实不能张扬,你要是信得过我便罢。要是信不过我,我转头就走。” 萧文明这样强硬的态度,反而给了杨妙真下台的台阶。 “既然这样,那我便同萧兄弟回去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大家多长时间,我去去就回。” 这原本不是什么出格问题——这么紧张的会议,总得有个喘息的时间吧,喝口水说说话,恢复一下精神也是必要的……别说是开会了,就是足球比赛,不也有中场休息吗? 然而杨妙真的这个提议,却被在场的人毫无理由地否决了:“不行,那可不行,现下大事还没有敲定,姑姑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一听“大事”两个字,萧文明脑中就是一个激灵——萧文明来此也是为了和杨妙真谈大事的,谈的是杨安平的死因这件天大的“大事”,难不成已经被这些头目知道了? 萧文明也不敢肯定,便昂起头试探着问道:“不知诸位谈的是怎样的大事,可有我萧文明帮忙的地方?” 杨妙真对萧文明颇为了解,加之江湖经验丰富,知道他认下的这个弟弟,是在故意说反话,他杨妙真自己遇到的困难,去求萧文明帮忙,毋庸置疑,萧文明肯定是会同意的。 可要是换了别人去求,萧文明选择袖手旁观,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就算没有趁火打劫的行为,至少也是隔岸观火。 这时杨妙真的心情是复杂的,黑旗军现在讨论的,乃是事关重大的家务事,萧文明这个外人不便出来插嘴,杨妙真也不想让萧文明进来掺和此事。 但是萧文明毕竟是来了,多了这样一个拥有着雄厚实力的支持者,对于杨妙真而言总是有利无弊的。 因此杨妙真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那我就不瞒着兄弟了,我兄长杨安平……就在前几天,已是死了,咱们大家正在推举新的头领……” 果然不出萧文明的所料,黑旗军广发黑旗令,其实为的就是这件大事! 但是他知道消息,也早不到哪里去。 因为知道杨安平死讯的人总共就这么几个,有的甚至已经被杀了,故而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就连林丹枫这样的人,也只知其果而不知其因,弄到最后还以为黑旗军正在准备什么军事行动呢! 不过大差不差,推举新头目这样的大事,从本质上来讲,的确也是一种军事行动。 可是对于黑旗军,这样的推举,在萧文明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听萧文明故意抬高了声音:“推举新头领?这还要推举吗?杨姐姐这么多年主持工作,黑旗军上下哪个人不服?她兄长人没了,当然应该是由她来继承。” 正如萧文明所说的,由杨妙真来统领黑旗军,是眼下显而易见的唯一最合适的人选,支持这样的结果的理由,可以有一千条一万条,但是也有一条理由对杨妙真很是不利。 只听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哆嗦着声音说道:“这怕不妥,女人当家,怎么能行?” 这老者声音不大,但是说话之时,却是人人屏息静听,可见他也是黑旗军里的一位老前辈。 不过同样是老前辈正一观里的无良道人,显然是要比这货开明多了,反观这老家伙,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竟还执着一些男女之别的固有印象之中。 不过偏偏就是种刻板印象,是最难以反驳的。 中国古代重男轻女,无论是朝堂还是家庭,但凡是女人当家,不管能力怎样,都会先给她安上一个大逆不道、破坏祖制的帽子。 在这个不利的大前提下,当家的女人要是把事情办好了,或许还能减少一些曾经的非议,可要是把事情办砸了,各种恶名脏水就会劈头盖脸一样的过来。 即便在他这个位置换上一个男人,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就好像今天,现在河神庙里坐着的,都是黑旗军的头面人物,并且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裤裆里安的卵子的,可又有哪一个这时候敢站出来拍着胸脯说:“由我来当家,就一定能比‘姑姑’强”的呢? 对于这种固执的固有影响,萧文明没有办法去反驳,也很难反驳,毕竟这种东西就好像是像钢印一样,先要从脑海中抹除掉,哪有那么容易? 那就干脆来个反客为主。 萧文明刚才进庙的时候就看见李全也坐在河神庙角落里放着的一张破椅子上,这次正好可以拿他出来说话,先给他反将一军。 “哟!没想到李全李铁枪在这里。推举新头领的事儿,你怎么说?你觉得谁合适?这可是你们黑旗军的大事,你要小心回答。” 李全眉头一皱:“你说的没错,可这是我们黑旗军的大事,同你有什么相关?” “我说李全啊,你他妈的怎么说来说去,就这几句话,能不能换换台词?我耳朵听的都起了老茧了!你说我是外头人,那么我是你们姑姑结义兄弟的事情我也不同你争论了,就请个你们自己人出来说话,这总行了吧?” 说着,萧文明把手一扬,门外的林丹枫和宋星遥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夹着陆大石,也进了河神庙。 陆大石同这里的人几乎每一个都认识,按理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只是他自己心里明白,他马上就要揭穿一项重大的隐情阴谋,事关黑旗军的前途,因此也紧张得浑身发颤,要是仔细看,甚至能看见他的腿在发抖。 所以说一个人的胆子大不大,光看其人能不能杀人、敢不敢放狠话是没用的,只有把他安排关键的大场面里,看他的反应是否从容,才是最有效的。 看陆大石这副怂样,萧文明唯恐他掉了链子,便给他打气道:“陆大石,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当着你家姑姑的面,又有我给你撑腰,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听了这话,陆大石才略微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说道:“诸位,我想说的是,咱们杨头领可不是害病死的,乃是吃了歹人给的丹药,被毒死的!” 陆大石这句话,就好像在茅坑里扔了个炸弹,让原本就十分嘈杂的河神庙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弄的这个正在讨论黑旗军前途命运的官渡镇的河神庙,俨然一座菜市场。 不过萧文明也正好趁乱可以观察一下市场里个人的态度。 市场里,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震惊的表情,但是每个人的震惊却又似乎各有差异——有的是由内而外、有的是由外而内,只可惜萧文明的阅历还不强,没法从这些表情的细微差别中,读出背后的潜台词…… 这时同整件事情最相关的杨妙真却忍不住了,低声喝道:“安静!” 怎么不说杨妙真是现在主持大局的最好人选呢? 就这两个字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不闭住了嘴巴,方才那幅嘈乱的局面,一下子恢复了秩序,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在场之人,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在一片寂静中,杨妙真问出自己的问题:“我哥哥服用丹药,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陆大石,你是我哥哥贴身的护卫,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给我讲个明白。” 这个问题其实萧文明也一直想问。 以杨妙真的精明能干以及同杨安平的关系,杨安平服用丹药,杨妙真不可能不知道,也不会不去阻止,似乎有说不通的地方。 可陆大石却道:“回姑姑,这是杨头领有意叫我等瞒着姑姑的。大约是杨头领活着的时候,就怕姑姑劝他,因此服丹之事,就叫我们兄弟几个一直瞒着你。再加上姑姑这小半年忙得很,一直都走在外面,所以姑姑不问,我们也就不提起了……” 古代通讯不便,杨妙真远隔千里之外,无法掌握哥哥的近况,才是正常的。 /77/77155/29068227.html 0529 交出人马 听了这话,杨妙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的难看,一双娇美的杏花眼,从未显出过这般的凶光。 “你们可真会做事!跟着我哥哥就是这样来敷衍我的吗?信不信老娘我……” 杨妙真的话只说了一半,却把陆大石吓的倒退了两步。 原本杨妙真梨花枪上的功夫就号称“天下无双无对”,再加上他本人长期主持黑旗军的事务,经年累月积攒下了极高的威望,比起深居简出的杨安平,黑旗军旗下的大小头目,往往更要害怕这位姑姑…… 陆大石分明是来告状的,却成了杨妙真威胁的对象,一时让场面变得极为尴尬。 不过有萧文明在场,气氛也不会闹得太僵。 只听萧文明赶忙解释道:“杨姐姐,你怪陆大石也没什么好怪的。这家伙不过是个听命从事的人而已,是杨头领不让他告诉你的,他就是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啊!” 萧文明的话杨妙真还是听得进去的。 可她却又把过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也都怪我平时太忙了,做事不分主次,哥哥操劳多年、体弱多病,我只想着替他分担一些俗务,却不料连他的身子都没有照顾好……是我这当妹妹的错……” 杨妙真性格刚强,虽然神情落寞,可毕竟没有流下眼泪。 听了这话,萧文明又只能安慰到:“杨姐姐也不要过于苛责自己了,杨头领既然已经死了,那人死不能复生,后悔也没用。江湖儿女讲究快意恩仇,杨姐姐不想替你哥哥报仇吗?” “报仇?哥哥是自用丹药而死的,可以向谁报仇?” 向谁报仇这话,萧文明不能说——他和白炎教素来有仇,要是向白炎教寻仇的事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未免有些挑拨离间的感觉。 说这话,还是得靠陆大石这个自家人。 因此萧文明拿手肘捅了捅陆大石:“嘿,你们姑姑问你话呢!你接着往下讲啊!” 陆大石刚被杨妙真教训了两句,人还整个闷着呢,反问了萧文明一句:“我的话都讲完了,还能讲什么……” “废话!丹药是从哪来的?你还没说清楚呢!” 陆大石这才恍然大悟:“丹药是从一个白炎教的人身上抢来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当中有一枚完整的丹药,用两只手指撵着举在空中,向在场的白炎教的头目们展示。 一旁的萧文明解释道:“陆大石一共抢了两枚丹药,这是其中的一枚。另外一枚,验毒的时候用掉了半颗;那另外一半,放在正一观的无良道长那边。无良道长和我大哥林丹枫,捉了耗子试过了,药中确实有毒,且是慢性发作,初次服用不易发觉。杨头领便是被这种毒药害死的!” 说着,萧文明又把脸朝向杨妙真:“杨姐姐,中了这种毒以后,浑身都会化成一滩黑血。我冒昧问一句,令兄是否也有这样的死状?” 杨妙真却叹气道:“可惜。我回来时,兄长已经由几个兄弟收敛安葬了。有道是入土为安,我也没把兄长土里刨出来见他最后一面……否则……否则我岂看不出兄长是中毒而死的?” “那就对了!”萧文明斩钉截铁地说道,“白炎教的人想要谋害拖延了,可是事情却做得丢三落四、藏头露尾,原想用慢性毒药避过你的耳目,却不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一时,又怎能瞒得了一世?自以为埋了尸体,死人就不会讲话,可天下总有活着的人!” 杨妙真不愧为女中豪杰,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恢复了常态,暂时压制住了巨大的悲痛,沿着整体事件的时间脉络继续往下思考。 “那么进来我哥哥原本手上的几位头目,先后而死,莫非也有这件事情有关?” “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杀人灭口!陆大石要不是遇到了我,搞不好今天也死了,而杀他的人,就是李全!” 提到李全的名字,陆大石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没错,就是这厮,他在哪里?给我站出来,老子把他剁成肉酱!” 河神庙中,各位头目聚集的目光出卖了李全。 他就在河神庙里,也是刚刚才到。 原本推举新头目的事情,他是想参合一下的,然而看见萧文明也紧随其后来到了河神庙里,他便一言不发,要不是夺路而走,显得太过心虚,他早就寻个由头离开了。 只可惜这座河神庙修建时候颇为认真,虽然也有上半年的历史了,但是地板砖墙都十分完好,否则无法逃遁的李全,真想就地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见李全就在此处,萧文明岂能饶过他,上前一步,伸手点着他的脑门,便质问道:“李全,今天你做了什么事情?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清楚!” 陆大石也忍不住接话道:“你他妈的要是有半句假话,老子就撕了你!” 李全脸上显出恐惧的神色,可是嘴巴还是很硬的:“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奉了姑姑的号令,去正一观里请陆大石兄弟赶来赴会。只是看陆兄弟同无良道长,还有萧文明,另有要事要办,所以就没有强行邀请。现在陆兄弟来了,那就什么都好了……都……” “巧言令色!”杨妙真根本就没让李全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你也不要在这里编理由了。李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同白炎教的恶贼到底有没有瓜葛?” 杨妙真不愧是代替杨安平统领黑旗军的人,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这个问题问得犀利,李全本人一时也有些慌乱,偷眼瞧了瞧脸上满身怒色的杨妙真,又看了看坐在河神庙里的诸位头领,眼神似乎是在搜索着些什么。 不料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全已经是心安神定,胸有成竹地正色道:“回姑姑,我的确同白炎教的人有些联系。不过那白炎教,在江南武林也算有些名气,教中虽然也有奸邪小人,但也不乏义士。前些年他们在江南起事反抗朝廷,杨头领在的时候也曾遥相呼应过,我同他们的英雄好汉绝交有什么不对?诸位可以给我评评,可是这么个道理?” “你少跟我往不相干的地方扯!”杨妙真又打断了李全的慷慨陈词,“我问的是你现在的事儿。白炎教谋害我的兄长,人证物证俱在,便是我黑旗军的仇敌,你还敢替他们说好话,到底是何居心?” “什么人证物证俱全?要我看,姑姑也不过听了姓萧的一面之词,既没有捉住凶手,也没有确实的凭据,当不得真。姑姑要以此事来罚我,我心里可不服!” 杨妙真办事素来稳妥的,既有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大局观,又比寻常男子要细心很多,这样才能服众。 黑旗军里又都是些爱好惹是生非的家伙,犯错是三六九常有的事,要是每条都处罚,那黑旗军自己人罚自己人都罚完了。 所以杨妙真负责日常事务,总是以宽厚为主,倒也能够收买人心。 只听她说道:“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我萧兄弟和陆兄弟,给出的证据虽然确凿,但还有疑点。我正要找人彻查,查到了谁有罪过,自然按照江湖规矩和我黑旗军的规矩严惩!要是查到了是诬告,那我杨妙真就当着众兄弟的面给你负荆请罪。” 杨妙真这几句话,既说得斩钉截铁,又讲得滴水不漏,让李全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道理上,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因此他只能说道:“姑姑办事向来公道,就是不知这次能不能信得过。” “好一个公道!我就给你公道。李全,你现在嫌疑不小,但我也给你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这几天你先把你手下的人马交出来,你本人就跟在我的身边,随我专门查实我哥哥遇害的情况。也免得你说有人有意冤枉你。” 听了这话,李全的身上仿佛过了电一般:“让我交出人马,这怎么能行?我手下要是没了兵,岂不是任人宰割吗?” 这话说的没错。 李全加入黑旗军,也不过就是近三四年间的事情,在军中资历尚浅,但是却获得了相当崇高的地位。 凭的是什么? 凭借的不就是从他从磨齐山上带下来的老弟兄吗? 并且以这些老兄弟除外,李全还招兵买马,扩充了不少兵力,再加上李全这人确有可取之处,论起拉队伍的水平,或许比萧文明还要更强一些。费了不多时间,他便已拉着出一只两三千人的队伍,在黑旗军中是一只不可忽视的力量,也正是有了这些力量作为后盾,他才能参加河神庙里推举新头领的会议。 然而现在杨妙真口口声声说要将队伍从他那里暂时调走,李全又怎么可能接受? 触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李全当场就跳了起来:“那怎么能行?这都是我从磨齐山上带出来的老兄弟,还有就是我自己招募来的新兄弟,怎么说拨出去就拨出去了呢?” /77/77155/29451573.html 0530 站队 萧文明在一旁听了这话也是心中一惊。 剥夺李全的兵权是其中应有之义,但是可以通过各种婉转的手段来做,在眼下事实还没有彻底明确的情况下,当着大庭广众,光靠一句话就想把李全亲手带出来的兵从他手里拿走,哪会那么容易? 杨妙真这么做,属于是他一直以来做事的惯性。 别看她对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对于黑旗军自家的兄弟往往也很温柔,但是遇到军务大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只不过她无意高强,并且对所有兄弟全都是一视同仁,并且还颇具一些军事才能,许多一时看来出乎常理的事情,后来经过验证,证明都是对黑旗军有利的,这才慢慢积累下了微信。 所以杨妙真平时这样办事,也才没有引起众兄弟的反感。 本来嘛,黑旗军说难听点就是一个盗贼的窝,在盗贼窝这种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地方,一个女人想要建立威信,那势必要比其他男人更加强势和果断。 只可惜现在情移势易。 杨安平死了,杨家兄妹在黑旗军里的权威,自然而然地就损失了一大半,如今又是人心思变,怎么还能靠老办法做事? 然而杨妙真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这有什么打紧?大家都是黑旗军的人马,平素人马也都有调动。现在将你所在的兄弟调走,不过是防止他们惹事生非而已,对你也是有好处。” 如今这个局面还是“平素”的局面吗? 萧文明在一旁听得都替杨妙真着急,看来有时候女人过于感性的思想认识,终究还是一个缺陷。 而这时李全也豁出去了,毕竟要是把他的人调走,那他就成了一只被拔掉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了。 只听他大喊一声:“姑姑你这胳膊肘向外拐,只信外人说的话,不信咱们自家兄弟,这事儿办的不公道!” 说着,他又朝着庙里的其他土里大声喊:“诸位兄弟,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然而应和者寥寥,并没有几个人搭李全的花茶。 看李全冷场了,杨妙真心中发笑。 萧文明也松了口气——暂时…… 李全自以为自己振臂一呼,就能够煽动起其他的头目,没想到我根本就没人搭理他,压根就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支持者,他喊的声音越响,反而越像一个小丑,杨妙真已是胜券在握! 萧文明当时是这么想的,等后来复盘的时候才发觉:其实李全的支持者并不少,只是因为杨家兄妹一直以来在黑旗军里的地位,他们才选择默不作声的。 只要有别有用心之人,往他们屁股后面踹了一脚,当时就给了他们反抗的勇气。 只听有人说道:“姑姑,李全兄弟话说得没错。这事儿不能听姓萧的一个人胡说。总要还李铁枪一个清白。” 黑旗军原本成分就十分复杂,今天聚拢在河神庙里的大小头目,杨妙真固然是全都认识的,但是真正打过交道并且熟悉的也不过其中的一半而已。 甚至有几个人,同她不过有一面之缘而已,名号和真人能不能对在一起,杨妙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说话人是何等身份,杨妙真并没有办法查实,反而被他带走了思路。 “清白,我当然是会给的——只要有。但是彻查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也不能让李全由着性子过来。这位兄弟你说对不对?” “对,也不对。”搭话的是另一个头目,“咱们今天是来推举新头领的,就是要彻查杨头领被害的真相,那也是要等新头领被推选出来之后。在他的带领下,才能查个清楚。”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有有人帮腔道:“这话说的不错,总要选一个办事公道,并且把咱们弟兄摆心里,不要老是向着外人的人出来当这个头领!” 这话简直就是在骂杨妙真了。 萧文明听着不对,怎么三言两语之中,杨妙真就成了一个办事不公道,并且还老向着外人吃里扒外的形象? 于是萧文明也顾不得是“外人”还是“内人”了,开口就说:“诸位说得好!也是该推选新头领了,群龙无首,可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这是个好机会,诸位不如就正式推举‘姑姑’杨妙真为新头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在一盏茶之前,如果有人提出这个建议,恐怕就算不能全票通过,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出来反对。 即便如同刚才那样,有一两个人以男女之别为借口,反对杨妙真接任黑旗军头领之位的话,那只要反问他一句:“那你说如果姑姑不当这个头领,还有谁能胜任?” 恐怕就能把他问个哑口无言! 毕竟杨妙真的确是黑旗军头领的最佳人选——如果这个人选需要满足一百个条件的话,那么杨妙真至少能够满足其中的八九十个,其实要做到条条满足、十全十美,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反对的意见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只听河神庙中又有头目老生常谈:“不行不行,姑姑哪里都好,就是个女人实在不妥。要是传出去,我们黑旗军有女人当家,岂不叫江湖豪杰笑话?” 立即有人赞同道:“可不是嘛!女人办事就是不牢靠,你们听他刚才说的话,就一点也不公道。” “就是就是!不公道也就罢了,还向着外人。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万一姑姑有朝一日嫁了人,嫁了个不三不四的人做丈夫,那咱们黑旗军岂不是要听他的号令了?” “那么咱们也可以另选别人啊!黑旗军又不是他们杨家的,杨头领死了,可没由来偏要他的妹子来当这个新头领!” “谁当头领无所谓,可咱们黑旗军素来同朝廷作对,可别哪一天姑姑带着我们投靠了朝廷,受了招安,反而成了朝廷的鹰犬!” 叫你一言我一语,偏偏就是最后一句话威力最大。 今天在河神庙里的聚会,黑旗军的大小头目能来的都来了,还有不少江北武林人士过来观礼。 这样的盛况可谓是数十年所未有,可以说是搭起了一座最大的舞台,而现在处在舞台中心的,除了杨妙真之外就是李全了。 李全何曾有过这样的地位,按古话讲就是血气上涌、灵性已开,按照科学的讲法,那就是肾上腺素分泌汹涌,让他大脑的反应也比寻常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抓住最后一句话的话头,便对杨妙真发动了指控:“姑姑的确千般都好,可就是同官军走得太近了。诸位请看,这位仁兄便是萧文明,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他不但是屯田所的军官,并且还听说,最近被皇上册封了伯爵!按照那些狗官的话说,可谓是前途似锦。姑姑同他交好,明面上说是结义的兄弟姐妹,可背地里不知道有些什么勾当呢!” 杨妙真年纪不小了,有个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行走江湖也超过十年,却是道道弟弟一个黄花大姑娘,李全这样无端的指责,一下子激的她胸中怒火翻涌:“李全,你胡说八道!如此污人清白,我岂能饶你?” 杨妙真武功之高强,至少在黑旗军中是公认的第一,肯定是要比常年来体弱多病的杨安平强。 新进加入到黑旗军旗下的各路头目,偶尔也有头铁,同杨妙真切磋武功的,可那么多年竟没一个能够和她打个平手…… 因此也有说法,说杨妙真乃是天下武功第一,相比江南武林龙头的林丹枫,似乎名气和声势更在以上。 因此杨妙真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么一句,着实把李全吓得不轻,万一杨妙真动起真格的,李全那一条大铁枪,可完全不是梨花枪的对手。 事后萧文明也曾想过:如果当时,杨妙真就完全不给李全面子,当场就动手结果了他,说不定也就少了往后的一系列麻烦。 然而杨妙真却不是这样的人。 当场杀了李全,或许会导致整个整个黑旗军的分裂,就算不会当场粉碎,至少也会离心离德…… 而在她心底深处,维持黑旗军的统一和团结是最后的底线,因此绝不可能在此处动手。 但是杨妙真发出这样死亡的威胁也足够吓人了,当场就又有闲人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姑姑息怒,李铁枪的话的确没什么凭证。但是事关我黑旗军的前途命运,也不得不多加谨慎小心啊!” 此时此刻萧文明已经发现了气氛的不对。 黑旗军都是一群比山药棍还粗的粗人,能把一句话从头到尾说全就已经不容易了,可现在听他们说话,他们一套接一套的,不是当场有人暗中指点,那就是事先经过了排练,就等着杨妙真钻入圈套! 甚至还有可能做好了好几套预案,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说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应当没有半字虚言。 这人的话明褒实贬,果然给了李全极大的鼓舞。 /77/77155/29451574.html 0531 蛊惑人心 李全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如今恰逢天下大变,我黑旗军正要有一番作为。头领之位,不可随意安排,姑姑杨妙真虽好,却难以胜任此位。同意我话的兄弟,请站起来,站到我的身后。” 好家伙,这就是要站队了! 并且明面上说,是在表态杨妙真能否胜任黑旗军的新头领,可暗地里却是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意思:那就是胜任此位的就是我李全莫属! 如果李全把后面一句话说明的话,那恐怕没人肯站到他的身后,偏偏这家伙今天聪明——聪明得甚至不像他本人——含了半句话,就是不明说…… 虽然李全动足了脑筋,但按照萧文明的分析,应该是没有什么人敢出头、站这个队的,最多也就是刚才起哄的那几个货。 谁知李全这么一喊不要紧,大厅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头领站了起来,站到了李全的身后,相当于对李全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这个比例,足以吓萧文明一跳了! 因为三分之一的数目虽然不多,甚至还是少数,但是在场这么多头领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愿意表态的。 这些人的说好听点是全不得罪,说难听点那就是骑墙派,打算两面下注。 而在实际上,坚定地站在杨妙真身后的头目人数,恐怕也不过三分之一上下。而此刻的李全,竟然已有了同杨妙真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程度! 李全有多少实力,萧文明清楚的很;他有多少人格魅力,萧文明心里也明白。 实在是难以想象,居然会出现这么多人支持李全的局面,并且看今天这番站队表态如此果断的场面,十之七八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所图谋,甚至是经过排练的。 杨妙真就更是惊讶。 支持李全的人是多是少,她或许并没有那么放在心上,但是在她眼前出现的却是黑旗军一分为二的场景——意见互不统一的两方人各自站队,势如水火。 哥哥杨安平死了才几天,要是从地里刨出来,或许尸骨还是烫的,堂堂的黑旗军就要分成两派了吗? 杨妙真实在是不能接受:“李川,还有你们几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姑姑还不明白吗?看样子这些弟兄对姑姑并不能信得过。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杨头领死因未明,正要深入彻查,既然姑姑无法统领旗下兄弟,那我李全愿受此劳。从今年开始,军中一切大事,均由我牵头同其他头领商议之后共同决定。还请姑姑也能遵照办理。” 图穷匕见了! 没想到李全这家伙的野心这样大,居然想伸手把黑旗军捏在手里,那么下一步他恐怕就要攻城略地、推翻朝廷、称孤道寡,甚至要自己当皇帝了。 而眼下,戎羌正有大举南下的可能性,天下大乱大概就在眼前,还真是一个黑旗军可以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掌握这支强大机动力量的人,能够改朝换代,建立统一王朝的——或许并没有那么大机会…… 但是割据一方、面南背北,做上几年的土皇帝,倒也不乏这个可能性。 萧文明哪能容忍李全这样嚣张? 此刻也顾不得身份上的忌讳了,走上几步指着李全的鼻子就骂:“李全你野心不小啊,居然还想统帅黑旗军,我看你有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不是你说的,是全靠弟兄们捧场!” 萧文明正要骂他那些个“弟兄”:“我说你们几个也不长脑子,李全是怎样的人,你们不比我清楚?他有多少本事你们不比我知道?他要是都能当黑旗军的大头领,那你们几位头目就没这个能耐?与其依附在这个心胸狭窄、本领低微的李全的手下,诸位还不如自立门户呢!” 杨妙真站在萧文明的身边,一听这话就急了:“兄弟你说什么呢?照你这么说,咱们黑旗军岂不是一盘散沙了?” 杨妙真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萧文明使的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你们这几个货不是密谋好了要夺取黑旗军的大权吗?那好,干脆就让你们来个窝里斗,权还没夺到手,就互相猜忌、互相厮杀,那这事儿也就告吹了。 萧文明的反应是够快的,他这一招,李全等人还真的是没有排练到,起身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头目,面对萧文明的质问,一时半刻竟不知如何回答…… 萧文明刚刚把情势稍微稳定一下,却不料一位不速之客,也闯进了河神庙。 此人前几天萧文明刚刚见过,正是白炎教的“炎尊”董鸿儒! 只见他羽扇纶巾,依旧一副书生的斯文打扮,光看卖相肯定比萧文明要上眼多了,并且脸上还带着自信的微笑,显得对今日自己的行动充满信心、志在必得。 现在正是黑旗军推选新头领的关键时刻,推举杨妙真与否,两方意见几乎达成了平衡,光靠黑旗军内部进行博弈,想要得出一个结果,恐怕旷日持久,只有靠外部进行干预才能加速进程。 萧文明正在干这件事儿呢,没想到另一个外部因素也来了——并且还是萧文明的仇敌——素来喜欢兴风作浪的董鸿儒! “董鸿儒,你怎么到河神庙里来了?” 董鸿儒的脸上挂着不卑不亢、从容笃定的笑容:“萧爵爷既然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我知道你手里有黑旗令,难道我手里就没有吗?我同你一样,也是应邀来的。” 董鸿儒的情报算是十分精准的,探明了萧文明也有一张黑旗令,这一路前来才没有遇到像样的拦阻。 只不过他的情报还不够精准,他不知道——萧文明手里的黑旗令并非是黑旗军送给他的,而是林丹枫从某位仁兄手里夺来的…… 但就算如此,董鸿儒能有这样的耳目,仍旧是意见了不起的事。 然而萧文明想得到的并不是个回答,他其实是想问:官渡镇的守卫颇为森严,尤其是作为核心的河神庙,更是有专人守护,萧文明靠着胆大心黑,再有陆大石和林丹枫这两人的护驾,才勉强还算顺利地进来了河神庙。 但就算如此,萧文明等人依旧不得不出手点倒了看门的黑旗军头目! 照理说,董鸿儒来此也必然受到拦阻,也应当同守门的头目对上几招拳脚功夫,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董鸿儒就这么轻轻悄悄地进来了,仿佛是专门为他留了门一样! 此刻萧文明脑海中升腾起一丝危险的警觉。 萧文明正想着怎样试探董鸿儒的来意,没想到这位白炎教的炎尊居然反客为主,抢先问道:“据我所知,今日黑旗军聚会,是为了推举新头领,这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可萧爵爷一个朝廷的伯爵也在这里……呵呵,难不成是等新头领选出来以后,就要代表朝廷,招安整个黑旗军吗?” “你放屁!” 萧文明脱口就骂道,正想同董鸿儒慢慢理会这件事情,却不料董鸿儒的话题,转进的比江湖上最强的轻功高手还要快。 只听他说道:“黑旗军的诸位头目齐聚一堂,乃是武林纪年来所未有之盛世。这场盛世,我董某也有几句话要讲,算是共襄盛举吧!” 见无人反对,董鸿儒便滔滔不绝的推销起了自己的话术。 这几句话在萧文明听来丝毫不觉得新鲜…… 为什么呢? 只因为就在前几天,萧文明还听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就在那日在临海县的龟山附近…… 而现在官渡镇河神庙的这几句话,董鸿儒当初在临海县就讲过,无非还是那几样——一是天下马上要大变,二是黑旗军要抓住这么个大好时机,第三则是画饼了…… “只要我黑旗军能够成功,那么在场的诸位,就会变成马上要册封的宰相、将军,再不济寻个州县官做做总是可以的,那也已经是人上人了!” 听到最后,萧文明觉得了无新意,就是一点——董鸿儒给黑旗军开出的条件似乎没有给萧文明的优厚。 那时候,他跟萧文明可是说好了的,分明是要平分天下,到黑旗军这里,那就是各有封赏了,贬值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不过就算这样,董鸿儒对黑旗军的鼓动作用,明显就要比对萧文明的要强——不少头目脸上已经浮现出了飞黄腾达就在眼前的激动表情…… 看样子那一日在龟山脚下,董鸿儒对萧文明说话,不过是一次预演恶意,今天在河神庙,当着黑旗军头目满慷慨陈词,才是大戏刚刚开演! 萧文明可不愿意让董鸿儒这出惊醒准备的表演顺利进行。 于是他不待董鸿儒把话讲完,便插话道:“董鸿儒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这里的诸位头领都知道了,杨头领就是你这厮下毒毒死的,居然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就不怕大家把你撕了吗?” 为了今日这番演讲,董鸿儒在背地里布置排练了多少次…… 但是当众被人揭穿,这个情况还倒真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77/77155/29451575.html 0532 不过是条狗 然而董鸿儒也算是一方豪杰,反应极快:“萧爵爷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我知道你同我素来有仇,你随便找个什么东西诬告于我,也并不令人感到奇怪。你说杨头领是我毒死的,我倒还说是你下的毒手呢!当初你同杨头领,在临海县也曾经历过一场激战,多少也有些积怨,你下毒合情合理。而我白炎教却与黑旗军素来友好,根本没有理由要来谋害杨头领!诸位,是不是这个理?” 董鸿儒这几句话着实了得,属于是打了一套连削带打、倒打一耙、浑水摸鱼的组合拳,竟将萧文明这个毫无准备的对手,打了个晕头转向。 在萧文明面前,董鸿儒恐怕这是第一次占了上风,当然不能讲情面,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道:“同白炎教共襄盛举、共举大事,乃是已故的杨头领深浅的夙愿。如今杨头领死了,我姓董的也是深表惋惜。然而我辈也不可过于悲伤,更应当加倍努力,将黑旗军发扬光大,才能弘扬杨头领的志向!” 一篇文章收笔在此,可谓是功德圆满…… 但是,董鸿儒还没有完,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陆大石:“这位兄弟倒甚是面善,我似乎见过一两回,大约是杨头领的心腹兄弟吧?在下说的话,以及杨头领生前对白炎教的态度,这位兄弟可以当个见证,可有半字谎言?” 陆大石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虽然明知白炎教不怀好意,可董鸿儒这几句话也确实是实情,他也只能含糊其辞:“说……说过……确实说过这几句话……但是……” “那就好!”董鸿儒立即接过话头,又询问起了杨妙真,“姑姑,借黑旗军之力、救万民于水火,这也是黑旗军历代头领的遗愿,这我没有说错吧?听闻这一遗愿,董某也是感激涕零、自愧不如,愿意竭尽全力,替黑旗军实现宏愿。那么杨头领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含笑了。我心如此,日月可鉴,还请姑姑能够放下成见,与我合作,必然能够名垂青史,成就一番伟业!” 董鸿儒这一套话把杨妙真说的都有些犹豫。 话,每一句都是好话,并且杨妙真对于白炎教属实没有多少成见。 因为黑旗军的成分原本就十分复杂,其中就不乏僧、道等各行各业、各种流派的人物,白炎教说起来是邪教,但是现在的黑旗军当中,信仰比他更加怪异、诡异宗教的人有的是。 因此黑旗军同白炎教合流,倒也并非难以接受,当然这里头有个前提——杨安平之死的确同白炎教无关! 然而这件事情却是萧文明拍胸脯保证了的,萧文明的人品和才干,杨妙真是相信的,他所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那么从杨安平去世,一直到董鸿儒的突然出现,那就是一盘精心布局的大棋,杨妙真可不能被董鸿儒捏着鼻子往前走。 原本董鸿儒是打算软硬兼施,逼迫杨妙真就范,不过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靠着对萧文明的信任,杨妙真依旧咬住最后一丝底线不肯后退一步,用置疑的眼神死死盯着董鸿儒,却就是不肯开口表态。 其实这一点,董鸿儒在排练的时候也已经考虑到了,并且如果萧文明现在不在的话,他自然可以慢慢地等待杨妙真改变主意,又或者软的不行来硬的,公开或者暗中派几个高手围攻杨妙真,甚至将她从肉体上消灭,那么黑旗军缺乏领头之人,势必会成为一团散沙,最后董鸿儒坐收渔人之利、收拾残局,收编黑旗军的残余人马,那他白炎教的力量,也就可以死灰复燃、起死回生了。 但偏偏萧文明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家伙可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要稍留一丝悬念,弄不好萧文明就能将整个局面扳回来,董鸿儒当然不能冒这样的险,伸手拍了拍一旁李全的肩膀:“李铁枪,看样子你们姑姑还是不肯下决心,听说当年在磨齐山上,也是你家姑姑孤身来,劝你们下山归入黑旗军。你是他的心腹人物,还不赶紧替我劝劝她。” 何止是心腹,简直就是暗恋。 以李全这种“老天第一我老二”的性格,照理说他是不愿意好好的山大王不做,而去做黑旗军旗下的一个头目的。 只是那年杨妙真独闯磨齐山,那一分英武当中包裹着的妩媚、妩媚之外展示出来的英武,把李全从内心里打中了,这才下决心带领兄弟们下山归附黑旗军——不能不说,这也算是一种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乞丐版的那种…… 有这样一份情愫,李全当然希望杨妙真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甚至还有这样的可能性,那就是李全趁天下大乱成就大业之后,就有了身份、资本和地位,可以迎娶在他心中宛若女生一般的杨妙真了。 因此李全既不希望杨妙真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也不希望将她逼得太紧:“杨头领刚死,姑姑心乱情迷,恐怕不是做这般重大决定的时候,那不如请姑姑稍事休息,再三考虑,再做决断不迟。” 杨妙真尚未表态,萧文明却插话道:“李全你也别太得意了,你还没有成事呢!就算你投靠了白炎教,也不过是他董鸿儒胯下的一条狗。撑死了,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居然还敢在这里嘤嘤狂吠?” 这话顿时激怒了李全:“好小子,姓萧的,你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正好拿你开刀!” 董鸿儒就等着这句话呢:“说的好,如今朝廷昏暗无道,黑旗军和白炎教正要举起义旗反了这朝廷!姓萧的不开眼,咱们正好拿他开刀祭旗!” 这就已经发出了死亡的威胁了。 然而萧文明丝毫没有畏惧,挺身而立:“好啊!来呀!你们有本事就来呀!” 话音未落,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个高手,就已经闪身护在萧文明身前。 眼下在这十分拥挤的官渡镇河神庙里,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这两位原本极有风度的高手,现在也不敢轻敌了,各自取出兵器,准备好了大打一场。 只见宋星遥已经取出了一双峨眉刺,却在一众好手面前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丝毫没有怯场;而林丹枫则是持刀在手,却既没有攻击的态势,也没有防守的打算,摆了一个无形之法,让人摸不着他的深浅。 眼看一场火拼近在眼前,杨妙真已是急了,站在河神庙的最核心,在众人面前朗声说道:“大家都不许动,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动刀动枪?现在谁敢动武,便是同我杨妙真为敌!” 此刻黑旗军的众头目还没有与萧文明动武的打算,杨妙真这么一喊,他们更成了绝对的和平主义人士。 倒不是这些黑旗军的头目生性平和、心地善良,他们要真是这样,还怎么可能落草为寇反抗朝廷呢? 实在是他们自己估摸着打是肯定打不赢萧文明的,自己没这个实力啊! 原本林丹枫就名声在外,就连江北武林也听说这位姑苏大侠武功卓越,本领或许不在杨妙真以下;现在杨妙真本人又表了态,这时要是动刀动枪的,那就会同时面对两大高手,纯属在和自己闹不痛快…… 情况短暂僵持,林丹枫赶忙在萧文明耳边低语道:“贤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先慢慢撤出去,回过手来一切好说。” 萧文明点点头,当即同意了。 整件事闹到这种地步,萧文明的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胁,看样子就只能暂时服个软,先脱身走人要紧。 至少也要跑到河神庙之外,同自己萧家军的主力会合,否则就算是林丹枫和宋星遥武功高强,难道凭他们两人就我能把区域的所有人全都杀光? 于是趁着众人犹豫之际,萧文明在林、宋二人的护卫之下,一步一挪地向后退去,打算离开这座被杀气所填充了的河神庙。 河神庙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萧文明的行动又在上百只眼睛的密切关注之下,一举一动都不可能逃过别人目光。 他刚退了几步,距离河神庙还有不短的距离,忽然一左一右闯出两个大汉,各自手持一柄半人多高的大刀,拦住了萧文明的退路。 这两人,萧文明有过一面之缘,同林丹枫、宋星遥也都认识,并非是黑旗军的头目,而是董鸿儒网罗来的不知哪里来的外国武士,充做他的护卫,这帮人在本国便是破落户,受了董鸿儒的笼络之后,便被他的银子喂得饱饱的,已成了为了董鸿儒宁可客死他乡,要钱不要命的主。 对于这种人,自然同他们没什么好客气的,他们既然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人又何必替他们惜命? 因此见这两条恶狗挡道,林丹枫毫不迟疑、一反常态,一出手便使出了杀招。 /77/77155/29451576.html 0533 寒光闪过 见一道寒光闪过,众人还没见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颗硕大的头颅从一个大汉的脖子上“咕噜噜”滚了下来,脖子断口处喷出的鲜血有一丈多高,甚至已经喷到了河神庙的天花板,在众人脑袋上下了一阵腥风血雨。 萧文明从未见过林丹枫,下手如此狠辣,被吓了一跳。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宋星遥,看来林丹枫果然武功高强,之前看他动手都是收了力的,真到了要杀人的时候,只用一招便能取人头颅! 于是要强的宋星遥也不肯落于人后,不过她的武功招数不像林丹枫这样直来直往,照例用左手使了个虚招,吸引过另一个大汉的注意之后,右手的峨眉刺便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另一边的太阳穴。 只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随着那只沾上了血液和脑浆混合液体的峨眉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另一个拦路的大海已是轰然倒地。 黑旗军的头目大多听说过萧文明的能耐,都知道他手下的萧家军战斗力极强,又得了林丹枫这样高手的帮助。 却没想到他身边的林丹枫,武功居然这样的高,并且这样的高手还不止一人…… 在如此武艺的震慑下,黑旗军的众头目都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萧文明离开了河神庙。 河神庙外,萧文明带来的三百萧家军,仍旧待在原地等候命令,萧文明见他们军容严整,心中顿时有了底。 他看了眼紧跟着自己也从河神庙里跑出来的董鸿儒和李全,高声喊道:“你们两个混蛋,今天不要得意,这事还没完呢!老子难得吃了点瘪,暂时先退半步,再过两天,我在同你好好理会!” “好啊!”李全说道,“我就在这等着,你要是不来就是缩头乌龟,混蛋王八!” 萧文明是个实际上不肯吃亏,嘴巴上也不肯吃亏的人。 原本他的确是想走人了,可被李全这么一骂,却又激起了他的血性:“嘿,老子就不走了!李全,你在正一观的时候,不是说要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吗?那好说,当着你黑旗军那么多兄弟的面,咱们把阵仗拉出来,一对一两军交战,看谁得胜而归,看谁落荒而逃!” 萧文明这句话也厉害,吃准了同样的兵力,萧家军肯定能够不负吹灰之力地将李全击败,根本不怕同他相斗。那就索性反客为主,把李全顶在前面,向他发起挑战——他要是应战了,那就不留情面地将他击倒;要是退缩了,那就在全部黑旗军头目面前丢了人,还怎么好意思当这个新的总头领? 除非李全的脸皮够厚。 李全的脸皮原本是不够厚的,但这些日子他啥长进都没有,偏就是脸皮长厚了许多。 李全不干了,萧家军是怎样的战斗力?他这个和萧家军动手多次的人是最了解不过的——别说是一对一了,就是两个打一个,三个打一个,一圈手下的兄弟都未必能赢。 然而这时又是董鸿儒这厮过来扇阴风、点鬼火:“姓萧的刁钻狡猾,今时今日不干掉他,将来有的是后悔的时候。李铁枪,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啊!” 李全和董鸿儒从来就不是一条心,更不会为了对方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本钱,听了董鸿儒的挑唆,李全就是低着头不表态,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更姓萧的作战,你有本事,你用你自己的人,凭什么用我的人给你看热闹? 见李全就是不肯下力,董鸿儒也是心怀不满,可是面对萧文明这个对手,现在还不是窝里斗的时候。 董鸿儒就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说什么江湖好汉,不过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看样子做大事,还就只能看老子我自己! 于是董鸿儒撇下李全,忽然点了三个人的名字:“张应雷、刘广、张明科,三位头领,快带着你们的兄弟,给我把萧文明拿住!我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原来这几个人,是一早就被董鸿儒收买了的黑旗军的头目。 他们甚至比李全更早同董鸿儒取得了关系,因此被这位白炎教的“炎尊”点到名字,这三位头目尽管心里不情不愿的,可依旧站了出来,并且向四方传递命令,要求自己名下的兄弟立刻赶过来,准备同萧文明大打一场。 只可惜这三位头目手下的兄弟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和萧家军相提并论了,就是李全所部也要比他们精锐得多! 看一支军队人家有多少战斗力,很大程度就要看他的纪律性有多强,萧家军自然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李全也可以做到说一不二,可这三个头目的队伍,别说是拔刀作战了,就是列队集中都很成问题。 只听三个头目召集的命令,在官渡镇内互相招呼,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好半晌,才有些人马集中在了河神庙附近。 然而这群人确实是不像样,费了不少时间,用了三部分的人马,可最终集结起来的,也不过二三百人而已…… 照理说这些人全都在官渡镇内,距离相差并不远,别说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了,哪怕就是一盘散沙,临时用扫帚扫成一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见这票黑旗军的战斗力,也的强不到哪里去。 今天的情形已经让萧文明不能有半点手下留情了。 看对面尚未集结完毕,更别说是组成作战队形了,萧文明当机立断,先打他一个立足未稳! 于是他立即命令手下的萧家军,先不顾一切地向前冲锋,将对手击散之后,不能恋战,而要重新列队,组织下一轮的行动。 萧家军的战斗力,当然远胜于眼前的所有对手,仅仅用了一次冲击,便将人数同自己相仿的黑旗军对手冲了个七零八落,并且只在眨眼之间,队伍便回到了原地,重新列好了阵型,等待着下一条命令。 军事行动进行得如此简单明了又迅若雷霆,着实将在场的黑旗军头目们吓了一跳。 按理说其实黑旗军的战斗力并不弱,特别是在老家山东,只要朝廷不集结重兵进行大规模的围剿,那么黑旗军几乎就是将地方上的官军和屯田兵按在地上摩擦。 可没想到黑旗军过往是怎样蹂躏羸弱的地方冠军,萧家军今天就是怎样蹂躏他们! 要知道,齐聚在官渡镇的,几乎是所有黑旗军中有头有脸的头目,更有不少过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士,萧家军漏了这么一手,几乎让所有在场的黑旗军头目都绷不住了——原来自家的战斗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还谈什么逐鹿中原? 杨妙真看在眼里则是又喜又愁。 愁的是黑旗军,毕竟是自己的人,可在萧文明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未免丢人现眼;喜的是至少萧文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有这样一个强悍的盟友,肯定是有利而无弊的。 而此刻最为震惊的却是董鸿儒。 他所组织的白炎教起事就是败在萧文明的手下,可他却没有真正亲眼见过萧家军作战时候的场面,只是耳闻这这支萧文明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是何等的厉害, 白炎教起事的人马,就算有所谓“神功”护体,也会被萧家军以一当十地撵得到处乱跑,跑不掉就被圈圈点点地包围捕捉起来,要是负隅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以前董鸿儒还不相信萧家军的战斗力,还以为是手下那帮货贪生怕死,不肯努力作战,这才把锅全都甩在萧文明身上。 说:不是兄弟们太窝囊,实在是对手太厉害了…… 可用自己这对招子一看,萧家军的力量,真的是传闻当中的那样了得——甚至比更加厉害! 这让董鸿儒既不得不承认萧文明的强大力量,同时内心里也是十分羡慕,心想:自己手下要有一只这样强大的军队,那还有什么必要来动黑旗军的脑筋?自己直接横冲直撞,打出一片新天地,岂不爽快? 但是在如此强悍的对手面前,董鸿儒可不能久立于危墙之下。 趁着现在他动用的都是黑旗军的力量,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同萧文明死拼,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再伺机走人,恐怕对董鸿儒更加有利。 于是董鸿儒又点出了几个人——“王光兴、王有进、张显、刘惟灵”的名字——也都是黑旗军旗下的头目,叫他们赶紧集结手下,再同萧文明交战。 这回轮到陆大石忍不住了。 董鸿儒的命令还没下达完毕,他便跳出来高声质问:“你们……你们这些人难道都被姓董的收买了吗?不听姑姑的号令,反倒要替这姓董的买命?你们,你们黑白不分!你们忘恩负义!” 陆大石显然是动了真情,这几句话骂得声嘶力竭、如雷贯耳,后面被点到名的这四个头目以及一开始的那三个,都被骂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然而陆大石仍旧骂声不绝:“你们这几个,当初杨头领是怎样待你们的?被他救了命的有没有?如今为了几个臭钱就替他的仇人效劳,你们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不怕死后下地狱,在油锅里被炸成油条吗?被炸成了油条,兜里还揣着几个臭钱,留着给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使好处吗?“ /77/77155/29451577.html 0534 从善如流 要是输在萧文明的萧家军手下,董鸿儒倒还是能够接受,可要是被陆大石这么个粗人,直接骂得破了防,那董鸿儒可就不干了。 于是他也赶紧挥动如簧巧舌:“这位壮士所言差矣,这几位头领同我合作,其实也是遂了老头领的遗命,我再给他们一点钱招兵买马,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 “合情合理个屁!杨头领活着的时候对我们下令,从来都是能说一句不说第二句,兄弟们哪个敢违抗命令?又什么时候需要花钱来收买人心了?你这家伙,瘦得跟个赖皮猴似的,一看就不像是个慷慨的人,偏偏要花银子,那就说明你自己心里都知道,你他娘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还有脸在这里谈什么杨头领的遗命?不怕杨头领的魂灵,晚上来照你算账吗?也不用他老人家动手了,老子现在就剁翻了你!” 别说,董鸿儒在黑旗军中,这样一番长久的经营,却经不起陆大石如此朴素的逻辑的口味,单就这几句话,便让董鸿儒那张机关炮似的巧嘴哑了火。 萧文明当然要乘陆大石超常发挥的时机,来他一个趁热打铁,让董鸿儒和他收买的这些个黑旗军的头目,全都成为案板上的臭肉,让人从此避而远之! 只听萧文明携着胜势,在三百萧家军的拱位之前,当着所有黑旗军的人大声说道:“黑旗军的诸位头目都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原本我也颇为佩服。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你们里头哪些是得了董鸿儒的好处的,尽管给我站出来,我今天要一个打十个!” 为了今日的突然发难,董鸿儒在事先做了极其周密的工作,除了花费大半年的时间,用慢性毒药一点点毒杀大头领杨安平之外,还借着同黑旗军合作的便利,收买了不少黑旗军各部的头目。 方才在河神庙里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反对杨妙真而支持李全的人,他们当然不是看着李全的面子,而是在暗中得到了董鸿儒的指令,要他们一起出来表态给李全打气。 可见董鸿儒收买的黑旗军的人并不在少数,他刚才报出的几个名字,不过是董鸿儒印象当中战斗力比较强的几个而已——虽然同萧文明相比,他们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其实他在背地里,收买的头目绝不止这几个而已。 但是用钱收买来的人心,肯定不会那么牢靠。 临到关头,敢回应萧文明挑战的吗,居然是一个都没有! 董鸿儒真是气得咬牙切齿,然而他也无可奈何。 被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所震撼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还有长远的打算。 那就是今日的局面,被萧文明这么一搞,想要彻底掌控住黑旗军,眼见是不太现实了,而比较现实的打算,就是尽可能造成黑旗军的分裂。 这样他自己则可以从中调走相当一部分人,那么他董鸿儒将会在那一场失败的白炎教起事之后,手里再次切切实实地掌握一支武装力量,并且黑旗军余部的战斗力,肯定是要比那些个仓促上阵的白炎教徒强的多得多。 有了这样一层考虑,董鸿儒当然不愿暴露自己收买的人员的信息,毕竟这帮人现在露头了,那就会遭到萧文明无情的打击。 这帮人的忠诚心——如果有的话——是靠着真金白银买来的啊,董鸿儒可不会跟钱过不去。 他十年白炎教炎尊的生涯,收敛积累了不知多少白银,虽然收买高手、笼络人心,都是花钱如水的勾当,但他存下的银子还远没到见底的时候。 可是自打白炎教起事被萧文明搅和黄了之后,各地白炎教的组织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教众减少了至少一多半,有的地方甚至十之八九都退出了白炎教。 加之不少组织还在董婉青的掌控之下,她同董鸿儒这当哥哥的决裂之后,这部分组织也就失去了控制。 因此这些日子,白炎教就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境地当中,虽然董鸿儒的银子如山如海,但就这么个花法,山也有被挖平的一天、海也有被掏空的那一天…… 而在这时,董鸿儒又一次把眼神投给了李全。 李全算是条汉子。 董鸿儒也想出钱收买他,但是却被这位李铁枪断然拒绝了。 李全虽然缺钱,但也不缺这一点昧着良心的钱,直到董鸿儒提出自己和李全平起平坐,共谋大事的提议之后,李全才勉强同意和董鸿儒合作。 他们两个都不是笨人,都知道这样的同盟关系并不牢靠,就不可能持久——一拍两散、形同陌路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同室操戈、互相讨伐呢! 那就干脆把李全牺牲了吧! 想得美! 李全怎么肯为董鸿儒牺牲? 虽然分明已经看到了那位白炎教的炎尊投来的眼神,可董鸿儒依然在装聋作哑,看到了也仿佛没有看到。 至此,官渡镇内的局势陷入了彻底的焦灼,任何一方的目的都没有达成。 李全没有能够越过杨妙真成为黑旗军的新头领;董鸿儒没有能够通过李全,间接地掌握黑旗军的力量;萧文明也没有能够坐实对董鸿儒的指控;而杨妙真,她那个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黑旗军头领的位置,恐怕也不可能像之前预计的那样那样坐的如此稳固了…… 然而这时依旧只有杨妙真有能力出面收拾残局。 只听她用带着明显的遗憾而又疲惫的口气说道:“今天大家吵都吵够了吧?如今人心思变,大家都各怀鬼胎……呵呵……把事情挑明了说也好,免得心里有些什么阴暗的想法憋在肚子里面,反倒憋出病来。今天这么一阵搅和,兄弟们能够伤的面子也都伤尽了,原来的情分也已消耗的差不多了,那就把这件事情翻了篇了吧!有恩的、有怨的,从此一笔勾销!现在天色尚早,大家各自会议将今天的事情好好想想,想好了咱们明天再谈。” 杨妙真的意见虽然是缓兵之计,却说得黑旗军全军上下皆默不语。 那些被董鸿儒收买了的黑旗军的头目,这时都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了沙瓜俩枣的几两银子和虚无缥缈的封侯的承诺,居然做出了这等违背江湖规矩的事情。 尤其是被萧文明击溃的那三位头目,脑子一热、贸然出击,除了被萧文明杀伤了不少核心主力的老弟兄之外,便是一无所获,不,或许还会赢得一个吃里扒外的恶名。 杨妙真这几句话点破了他们的心思,却又只让他们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罪过,属于是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颇有一些操纵人心的艺术。 这让在场的头目们,都想起了杨妙真曾经给自己求情的场面,这份恩情铭刻在心上,让他们再也狠不下心来,再也无法胆敢反对杨妙真的主张。 这时候,恐怕心情最放松的便是萧文明了。 原本在他心里,推举杨妙真作为新主帅、新头领,就已经是他对黑旗军最大的期望了。 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但波折过后,现在再反过来看,看杨妙真威信尚在,依旧人人敬服,恐怕不出意外,等到明天走的形式,黑旗军头领的位置,还是属于杨妙真的。 那么萧文明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并且就连,董鸿儒和李全的底细也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杨妙真既然已经重新掌控住了黑旗军,那么这两个货色你就带不起多少黑旗军的人马了。并且回过手来,杨妙真就会动用大军,去报白炎教毒杀杨安平的仇,不但无力介入中原事务,更会让董鸿儒成为黑旗军追杀的目标。 如此这般,这个大冤种活动的空间就更小了。 那也就是说,李全依旧是个半吊子的光杆司令;而董鸿儒,则是稳稳的、纯粹意义上的光杆司令! 他们两个既没有足够的力量,并且又在萧文明面前暴露了主张、暴露了行踪,那么即便杨妙真会网开一面,萧文明也能够很轻易地解决他们。 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李全和董鸿儒,这两只等待被宰杀的肉鸡的羽翼彻底拔去,免得捉他们的时候到处乱飞,反而搞得一地鸡毛。 于是萧文明趁热打铁又捧起了杨妙真:“今日董鸿儒妖言惑众、李全吃里扒外。多亏有你们姑姑在此主持大局,否则黑旗军便要被这两个混蛋害惨了!姑姑威望崇高、深明大义,就算有人偶尔做错了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她什么不能包容?还请那些个被董鸿儒收买、被李全迷惑的头目,速速弃暗投明、收拢军队,听候姑姑的调遣和发落,不要在当他们两个人的炮灰了啊!” 事情并没有萧文明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董鸿儒在黑体军中经营已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将他的努力彻底抵消掉。 话音已落,却没有出现萧文明想象当中的一众头目,从善如流、反戈一击的场面,但她的话毕竟起到了作用,董鸿儒事前的精心布局,已经毫不质疑地动摇了。 /77/77155/29451578.html 0535 官军打进来了 而董鸿儒本人也发现了情况的变化,他好几次在萧文明面前吃亏,都快有了心理障碍了,一看自己苦心积累下来的优势已荡然无存,他就已几乎丧失了取而胜之的信心——在此情此景之下,董鸿儒只希望能够把一部分黑旗军的人带出来,就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主意已定,董鸿儒也开始了自己的动员,并且说话极其直白:“诸位头目,凡是收了我钱的,赶紧跟我离开官渡镇,这地方不能呆了!” 离开官渡镇就意味着同黑旗军彻底决裂,那些收了钱的头目,直到现在,头上还飘扬着黑色的旗帜,又怎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董鸿儒见他们还在犹豫,心中暗骂:这帮人做事磨磨蹭蹭、拖拖拉拉,都不是成大事的人才! 然而自己偏偏还要倚仗他们手里的兵力,于是他又只能再次催促道:“诸位、诸位!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眼下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你们已经同姑姑结下了梁子,现在不走,等着事后被她清算吗?” 听了这话,杨妙真上前一步:“诸位兄弟,不要听这姓董的信口雌黄。我杨妙真的为人大家谁不知道?我把话摆在这儿了,收过钱的、没收过钱的,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今日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我杨妙真说话从来就没有自食其言的,大家要是信得过我,就请留在这里。” 董鸿儒赶忙说道:“信不过、信不过,现在的姑姑已经不是过去的姑姑了。他和萧文明这狗官走得近,就差投靠冠军了!官军说话素来不算数,又怎么能够相信?”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有点后世政客接触演讲拉选票的意思。 原本黑旗军是杨妙真铁一般的基本盘,可董鸿儒这厮好生厉害,将她同冠军这个负资产捆绑在了一起——即便杨妙真同冠军的关系,基本上属于是子虚乌有…… 就这一招指鹿为马的套路,为董鸿儒争取到了短暂而又宝贵的一点时间。 正在这这段时间之内,官渡镇内又发生了一阵骚动,原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骚乱。 只见由远及近,有不少黑旗军的将士没头苍蝇似地乱跑,嘴里还高声呼喊着些什么,横冲直撞,让官渡镇彻底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开水! 杨妙真原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却不知为何情况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杨妙真再也无法接受形势的再次逆转,于是她把牙一咬——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吧! 她施展轻功,飞身跃到董鸿儒的面前,用迅如雷霆的手法,夺过董鸿儒身边一个护卫腰间配着的一口宝剑,剑尖直刺董鸿儒的咽喉,质问道:“姓董的,你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你的性命现在只在我的一念之间,还不令你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董鸿儒其实也很冤枉,满脸的无辜和莫名:“我……我不知道啊……” 这时杨妙真手下一员女将飞奔上前,对杨妙真说道:“姑姑,不好啦,镇外来了不少官军,敲锣打鼓、杀声震天,说是要围剿我们呢!” “什么?”杨妙真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旗军之前占领官渡镇,就同官军打过几仗,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役,但是大大小小的冲突不计其数。 冲突过后,已将官渡镇附近七八个屯田所打得闭门不出,互相之间也都失去了呼应,按理说此刻是不会有官军前来围剿的。 毕竟官军给黑旗军留下的印象,那就是实力羸弱、贪生怕死,根本就不可能,主动过来攻击黑旗军重兵屯集的官渡镇。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官军,并不是本地的人马,而是从别处赶来的。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这些官军,实际上就是由萧文明所指挥的,先让萧文明升入险地,打一打感情牌,分散黑旗军的力量,然后官军再使用武力、大举围剿,这样便可事半功倍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杨妙真随即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毕竟萧文明的为人,她自己心里清楚,但是这个念头毕竟出现过,就已在她的脑海深处种下了一颗种子。 而那位传令的女将,听到杨妙真的疑问,还以为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当中,姑姑并没有听见自己的报告,便又抬高了嗓音,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姑姑,外面官军打过来了!” 这可就了不得了! 官军来袭的情报不但异常清晰地传递给了杨妙真,就连在咫尺之遥的董鸿儒也听到了这条消息。 于是他赶忙扯着嗓子就大喊:“大家都听了!大家都听了!官军前来围剿,兵力有十万之众,大家赶紧逃命啊!先逃出官渡镇,一切大事等日后再慢慢商议!” 一听这话,原本还在官渡镇外围的骚动,一下子就在河神庙前的镇中心爆发了开来…… 黑旗军原本就组织混乱、纪律涣散,现在又是离心离德,董鸿儒的话,就好像在粪坑里扔了一颗大炸弹,瞬间就让黑旗军的头目们军心动摇——大家各怀心事,再也把持不住了! 这时杨妙真的注意力已经从董鸿儒的身上移动到了萧文明身上。 虽然董鸿儒这家伙乱喊乱叫动摇军心的话,但是杨妙真也懒得动手杀他,而是撇了宝剑又跳到萧文明的身边,问道:“兄弟,官军来袭,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你带来的吗?” 萧文明把手一摊:“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大概是巧合吧?” “巧合?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杨妙真虽然是个女人,却并不天真,萧文明这种开玩笑一样的理由,又怎么能够说服她? 杨妙真正要再问萧文明,耳边却已传来了董鸿儒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官军趁虚而入,就是姓萧的引来的!兄弟们,咱们先杀狗官,再杀官军!” 带着对官军原本的仇恨和不信任,董鸿儒的喊叫一下子引起了许多黑旗军头目的响应。 其中当然有之前受过他贿赂的,但也有不少同他并没有瓜葛,但是与官军却有血海深仇的头目。 一时之间,黑旗军群情激奋,在混乱之中,有不少黑旗军的人,已然举着兵器向萧文明冲上了过来…… 萧文明这边当然也不能任人宰割。 只是眨眼工夫,三百萧家军就已将萧文明护在核心,形成了一个由十几个小的鸳鸯阵组成的大的圆环阵,几个被蛊惑得义愤填膺、急急忙忙过来杀萧文明的黑旗军的好汉,还没摸到萧文明的毛,便被萧家军的兵器捅成了马蜂窝。 这几位好汉死得冤枉——如果他们不是事先就被董鸿儒用银子收买了的话…… 这时杨妙真因跟萧文明离得近,故而也被护卫在核心,萧文明也正好有机会向她再解释几句:“杨姐姐,我的人品你或许不太放心,但是事实你总该相信吧?我真是想对付你们黑旗军,有的是办法。去年你哥哥杨安平也曾南下攻击我临海屯,我要是有心,早就上报朝廷调集重兵,将你们困在长江边上,你们哪还有机会到着黄河岸边来开大会?” 这倒也是。 萧文明的这番解释,多少澄清了一些怀疑。 并且杨妙真深信自己的眼光,是不会找一个心口不一的奸险小人结拜为义兄弟的。 因此她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相信此次官军来袭同萧文明并不相干,然而她说服自己容易,可要说服其他黑旗军的兄弟,可就难了! 想让杨妙真说服他们,除了看萧文明的实际表现之外,将所有的相关头目聚集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分析一下前因后果也是十分必要的。 可是眼下的局面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官渡镇内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稀粥,无数的人混杂在一起,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 若是此刻萧文明有一架无人机,可以从官渡镇上空进行观察的话,那会发现这里的诸多黑旗军的好汉,就从显微镜里观察到的草履虫差不多,完全是在毫无规律的布朗运动…… 而在其中只有萧家军的阵型稳固如初,就仿佛是在激流中的一块礁石。 这时萧文明手下的两员大将刘辰和胡宇,他们将阵型稳定之后,便赶忙过来询问萧文明:“少爷,下一步咱们应当怎么办?” 萧文明想了想却没有直接下令,而是跟身旁的杨妙真商量道:“杨姐姐,我虽然也有澄清怀疑,但这里我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再呆了。不如我先突围出去,最快三天,再慢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一定找机会再同你详谈,我本是清白之身,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萧文明同杨妙真刚说了没几句话,官渡镇内的骚动又剧烈了起来。 经过了认真的辨认,这才搞明白,原来是官军的前锋,已经从东边攻入了官渡镇,并且这个消息,在黑旗军中传遍了,搞得人心惶惶。 /77/77155/29451579.html 0536 不全认得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官军攻打官渡镇的消息,刚才就已经听闻过了,如今正式攻打进来,不过是另一只靴子落地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更何况官渡镇可不是一座像样的县城,而只是一座依据渡口而新建起来的小镇子,根本就不会有城墙、护城河之类的城防设施,城外的敌人包括官军在内,只要力量足够,想攻打进来,也就攻打进来了,根本就不会遇到客观上的阻碍。 而此刻的黑旗军则完全没有组织,又如何应敌? 因此听说官军打进来了,杨妙真再也没有心思和功夫听萧文明解释了。 她用力挤出了鸳鸯阵的护卫,叫来自己手下一员女将,对她吩咐了一连串的命令。 萧文明赶紧追上几步,将她的命令听了个清楚,原来杨妙真是要把她亲属的娘子军叫过来,再向官军发起反冲锋,迟滞官军的攻势,给其他还留在官渡镇里的兄弟争取突围的时间和空间。 这才是突围应当有的打法。 牺牲一小部分人马——甚至必须是最精锐的人马——来换取主力逃生的机会。 但是吸引火力的队伍任务极重、环境也十分凶险,相当于主动丢弃了突围求生的机会,几乎是九死一生。 萧文明不知道这支传说中的官军是何等来历,也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怎样——但是,既然能够、既然敢于攻打黑旗军的主力,那他们的战斗力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搞不好,这支官军就是大元帅戴鸾翔的所部,甚至就是由戴鸾翔本人,或是他的亲信部将率领,那么将会对黑旗军、对杨妙真,带来极大的考验。 眼看杨妙真这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去执行这个极其凶险刺激的任务,萧文明忽然之间有了那种诀别的伤感,冲着杨妙真正要离开的背影高声喊道:“杨姐姐你可要小心了,能打就打,不能打还是回来吧!我能护着你!” 杨妙真还未走远,正好听见了萧文明的话,扭头回答道:“要我抛下兄弟们做不到,兄弟,你说官军不是你引来的,我也希望你没有骗我,今日兵荒马乱,就此别过吧!” 这一连串的事情交织在了一起,让萧文明真是百口莫辩。 甚至事后,他找温伯明将在官渡镇遇到的事情在复盘的时候,萧文明发现要是自己站在杨妙真的立场上,恐怕也不能维持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官渡镇就紧挨着黄河,不用怎么摒息静气,萧文明就可以听见黄河滔滔的水声,裹挟着无数泥沙向东海奔流而去。 中国古代有句话叫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黄河泥沙混浊,取些水澄清以后,或许还能洗清东西,可要是整个人跳进黄河,在奔涌的浊浪之中,无疑是会越洗越脏的。 萧文明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也同样是越洗越脏、越描越黑,但是他也不能默认这种冤屈。 于是他朝着渐行渐远的杨妙真又高喊道:“杨姐姐,你可要信得过我啊!官军真不是我引来的!” 杨妙真内力深厚,自然是耳聪目明,萧文明最后的辩白同样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可是她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前,同匆忙赶来的数百身穿红袍、却扎着黑头巾的娘子军会合,打算主动出击,抵挡住官军的进攻为其他弟兄赢得撤退的时机。 杨妙真终于还是走了。 可董鸿儒和李全这两个大冤种却还留在这里。 他们两个人脸皮太厚,但留在这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还没有把忠于自己的人马拉出来。 留在这里固然危险,要是不肯冒一点风险,那么他们整个一天的活就算白干了,甚至是长达一年多的准备,也会同时化为乌有,除了留下一个污名之外,什么收获都不存在…… 眼下董鸿儒或是李全,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单独行动,都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别说是要想要带人出去了。 因此即便这两人各怀鬼胎、互不信任,但是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得不相互扶持、相互配合了。 而这时候依旧是董鸿儒更加磨得开面子一次,首先向李全发出了邀请:“李头领,眼看官军就要攻过来了,死地不亦久留,不如咱们先离开此处,到安全的地方共商大计,不知李头领意下如何?” 意下不如何,现在不走,等着过年吗? 李全没有丝毫的迟疑,走先跑出阵子再说。 于是李全随口答应一声,便先行一步,带着本部人马,又招呼起几个同他有着过命交情的头目,便向南边离开了官渡镇。 董鸿儒自然也不敢久留,但是他的声势却要比李全打多了,一声令下,黑旗军中便有三分之一的头目紧跟在他的身后,尽可能多的招呼其本部的兄弟,沿着李全刚才所走的路,也向官渡镇外溃败而去。 别看董鸿儒一呼百应,似乎颇有威信,但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率领黑旗军头城过来的人马,偏偏又是一场大败,虽然已在努力招呼弟兄们撤退了,但是动作却是拖泥带水,既不果断、也不干脆,还有不少兄弟被拉在原地,更有不少人在乱军之中被互相践踏而死…… 这般行动的样子,就好像用一把破扫帚清扫地上的泥沙——虽然扫比不扫总要干净一些,但也总是少不干净。 董鸿儒拉人头的本事,要比李全强出不少,他招呼得动的人马,几乎是李全这个黑旗军头目的十倍。 但是他领军的本领却比李全差多了。 李全所部虽然是在逃命,但是前有先锋、后有后卫,中间的队形也颇见章法,一路而行走得井然有序,这大概也是李全在萧文明面前吃亏吃得多了,就连逃跑也逃出经验来了…… 但这何尝也不是一种本事呢? 可李全和董鸿儒,也有为数不多的共同点,那就是再不敢把萧文明怎么样了——任由萧文明呆在官渡镇河神庙前,别说是赶来攻击了,就是派个人上前来挑衅两句都不敢,而是赶紧撒丫子走人,免得又被萧文明抓住…… 萧文明待在原地,把他们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董鸿儒和李全都算是人才,简单地讲,一个擅长军事而另一个擅长政治,这两个人单独起事,都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但是要是能够精诚合作,倒也未必不能成功。 只可惜这两人能否同心同德,而不是来一场窝里斗,就只能听天命了。 但是平心而论,就算他们各自有着巨大的缺陷,但是比起黑骑兵其他的大小头目,毫无疑问还是要强的多了,这两派人马零零散散的至少还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突围而去,可其他头目却都好像没头的苍蝇,要么到处乱窜、要么原地打转…… 即便是姑姑杨妙真率领了自己所部的娘子军,正在努力地替他们争取时间,将官军牵制在官渡镇以外,可这帮人依旧是乱乱哄哄的,不要说是往哪个地方逃跑了,就是要不要逃跑,还是留在这里同杨妙真并肩作战,他们都没拿出一个确实的主意。 这时萧文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见身边陆大石还没有离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大石这里的头目你都认识吗?” 陆大石倒也老实:“不全认识……” “那么大部分人,你都认得,这种不错吧?那就够了。你把他们组织一下,就说官军从东边打过来,你们家的姑姑也在东边抵挡敌人,北是黄河,李全和董鸿儒他们又是往南边跑的,你们就只能往西边逃命。别告诉我你们分不清东南西北,西边就是正一观的方向,可别走错了方向,反而自投罗网!” 没想到陆大石还有些不愿意:“这帮家伙,救他们做什么、要他们出来说话的时候,一个个装聋作哑,现在都想到我们了?” “屁话!他们再不济,也是黑旗军自家的兄弟,我叫你去救,有什么不对?你不救我更不救,等完事了看你们姑姑怎样教训你!” 听了这话陆大石才知道害怕,赶紧按照萧文明说的安排,赶紧上前招呼其他黑旗军的头目,向正西方向撤退。 不过陆大石这人的才能也就这样了,在他的组织之下,黑旗军余部虽然至少有了行动的方向,但依旧是一盘散沙。 散沙也有散沙的好处。 大风一吹,不管吹到四面八方哪个方向,至少不会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这也是萧文明能够帮黑旗军的最大的程度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黑旗军大部已经离开了官渡镇,只剩下极少数腿脚不灵便,或者是脑子不清醒的,还在镇子里漫无目的似地乱窜。 这些人萧文明也顾不得他们了…… 就凭他们的智商,原本就不该在乱世当中存活,那就听天由命由其自生自灭算了。 此刻官军也已杀进了官渡镇。 萧文明原以为敢向黑旗军重兵云集的官渡镇发起进攻的,必然是朝廷的一支精锐力量,搞不好还是萧文明的老熟人戴鸾翔、戴松父子率领的。 可没想到杀进阵子的,居然是一只杂牌军——人数也不多,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有一千三四百号人。 /77/77155/29451580.html 0537 功劳都给你 这是队伍,虽然是萧文明,第一次见到,画风和配方萧文明却是极其的熟悉,不就是一堆屯田兵的集合吗?那一副衣衫褴褛懒懒散散的样子,萧文明真是记忆犹新! 自己初到临海屯,还没有大刀阔斧地整顿的时候,他面前这些萧家军的子弟兵,不就是这幅样子吗? 只见他们虽然杀进了镇子,但仍旧是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虽然并没有从黑旗军发生什么激烈的交锋,但是能够赶跑黑旗军的主力重新夺回官渡镇,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功绩了,只可惜他们连如何取得胜利的,都没有搞清楚…… 其实这时黑旗军要是能够横下一条心,在探明情况之后,由杨妙真点起兵将、发动反击的话,就官军这堆屯田兵是绝对扛不过黑旗军的三板斧的。 然而当巧不巧,官军杀过来的时候,正是黑旗军的内讧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这就应和了《红楼梦》的那句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看来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不管怎样,这回官军总算是出息了,难得一回收复失地,只要妙笔生花,一封奏章上报朝廷、直达天听,那么一番褒奖肯定是少不了的,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 不但是领军的州县官员,乃至屯田所的军官们自然少不了好处,就连那些普通当兵的,层层盘剥下来也大多能得个一二两银子的赏钱,可以回家好好吃顿肉了。 虽然这个军功应当绝大多数都记在萧文明的名下,但是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的小功劳,萧文明还真看不上——那就让了吧,让给那个幸运儿。 那么是这位幸运儿是谁呢? 萧文明逮过来一个官军的小军官,问他:“谁是你们的领兵之人?” 可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一头雾水,指说是听了上头的命令往这里冲,至于上头是谁,他居然不知道。 可不能说这帮人幸运嘛! 就凭他们的组织程度,要不是黑旗军自己内讧,要没有萧文明替他们吸引火力,就是打上一百回,官军恐怕得输九十九回…… 唯一赢的那一次,也可能是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正好砸在黑旗军的脑袋上…… 不过领头之人,萧文明倒也没有等待太久。 只见面前走过来一辆牛车,牛车里坐着几个当官的,而坐在最前头的,正好刚同萧文明说过几句话,乃是萧文明刚刚指点过的县令吕博海! 吕博海也远远瞧见了萧文明的“萧”字大旗,他正是朝着大旗的方向赶过来的。 他一见萧文明和他所部的萧家军,吕博海高兴得脸上顿时开了花,带领手下一众同僚,赶紧跳下了牛车,分先后主次,赶来向萧文明行礼。 这也是有够奇葩的。 黑旗军的人还没走光呢,周边地方也还没有扫荡肃清,战事尚且也没有完全结束,这帮人倒还有空过来见礼? 万一这时有埋伏的敌人,来他一个突然袭击,那岂不是会把整个指挥中心,全都一网打尽了?战局也就随之会发生彻底的逆转。 不过好在这回黑旗军完全没有恋战的意思,他们的内部矛盾比同官军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也就没有派出敢死队来狙击官员们的行动的打算了。 于是场面上的事儿萧文明总还是要做些的,便同那些过来拜见的官员一一见了礼,还不忘慰问吕博海几句:“吕大人真是好胆色,并且带兵有方,一举将黑旗军驱散,立下这样大的功劳,我这边也是恭喜恭喜。” 吕博海正在兴头上,也听不出萧文明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含笑着回答道:“那还不是全凭爵爷指点?” “我指点你什么了?” “爵爷怎么忘了?前几日爵爷还指点下官,既要勉力剿匪,又不可鲁莽从事。于是下官这才串联了周边几个县的同僚,果然一举收复官渡镇,驱赶群贼,这份功劳爵爷可是要占上一大半了。“ 幸亏这时候,黑旗军的人——包括杨妙真、李全、陆大石在内——全都走了,否则光就这几句话,就妥妥的坐实了是萧文明引官军过来围剿的罪名。 真要是这样,那么就轮到萧文明跳进黄河也讲不清了。 “别、别、别!”这种白捡的功劳,萧文明还真不稀罕要,“这全是你们的功劳,我手上才多少人?总共才三百人!能有多大的军功?我的功劳不要了,全给你们吧。写奏章报捷的时候也不要提到我。知道吧?” 这几句话,让吕博海对萧文明的佩服更增长了一百多倍。 没想到萧文明居然这样深明大义、这样的虚怀若谷,能主动把功劳让出去的人,这年头可不多了…… 他又转念一想,这是不是这位年纪轻轻,又封了伯爵的“爵爷”,害怕自己名声太盛,反而引来别人的妒忌,所以才故意让出功劳,乃是“明哲保身”之计。 能有这样的政治思维,那也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 想到这里,吕博海禁不住暗暗点头——看来眼前这位爵爷这么年轻,就如此受到皇帝的器重,也不是侥幸而已,将来他身上的为官之道,可有的吕博海好学了! 因此面对这样的一个萧文明,吕博海任何事都不敢有所隐瞒。 “爵爷,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方才咱们正准备进军官渡,却在半路遇到了一群女人,原本以为是逃出来的妇孺,却不想居然是女贼。被她们好一阵攻打,几乎要将我们击败了。不过看样子他们也无心恋战,不久就溃散下去了。不知这事儿,在奏捷的奏章里,应当如何描述?” 这伙子女贼,萧文明当然知道他们的底细,不就是杨妙真亲率的娘子军吗? 也就是她们的作战目标,只不过是迟滞官军,让剩下的弟兄撤退而已,否则真要是发了狠打起来,别说是娘子军全军了,恐怕只要杨妙真一人出力,当场诛杀几个当官的,那么这伙子临时集结起来的官军也就不战而散了。 吕博海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人世间很多东西,都没有必要搞得太清楚,还是懵懵懂懂的好。 因此萧文明说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提它干什么?要我看也就是你们好男不跟女斗,懒得同这些女人动手而已。皇上那么忙,卫相国更加忙,哪功夫把奏章看得那么细?你们也别用这种破事来烦他们。要我看你们只要报个大概,把事情说清楚了,把功劳分明白了,也就行了,对不对?” “对!对!对!幸有爵爷指点,否则我等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吕博海就这句话是假的。 他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这种避重就轻、春秋笔法的事儿,他玩的比萧文明多多了,哪还用萧文明来指点? 故意提起这茬子,不过是找个人背锅而已。 萧文明身上的黑锅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口,就顺嘴说了,也算是双方各有默契吧…… 那么吕博海又要问了:“此处盗贼众多,我等也是兵力有限,并不能将其一网打尽,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这些人,按爵爷的意思是不是要追击呢?” 得了吧,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萧文明在内心里吐槽着说道。 什么叫“漏网之鱼”? 往外面有一万条鱼,你的网里就捉住了这么两三条,被你打中的才叫漏网之鱼吧? 不过萧文明也是看破不说破,而对于那些跑了的黑旗军,他也不想赶尽杀绝,便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叫做‘穷寇莫追’,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真要是穷追不舍,他们便也殊死抵抗,到时候杀个两败俱伤,反倒损了上天好生之德。” 萧文明教了吕博海许多官场上的门道,吕博海当然不会不听萧文明的话,便也没有为难那些已经从官渡镇里跑出去了的黑旗军。 当然了,如果他真的打算在附近扫荡,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能力、手下的兵力,并不具备彻底扫荡地方的能力,大概会被黑旗军打黑枪、锤冷拳,连续击败好几次吧! 在眼下这个条件下,萧文明能够做到的也就这点了。 做的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你萧文明,到底和这些盗贼是个啥关系?有必要力保他们吗? 于是官渡镇的残局,便由吕博海他们出面收拾了。 萧文明则率领着损失微乎其微的三百萧家军,待陆大石带领的黑旗军远远走开了,这才故意放缓了速度,也慢慢向西边退去,打算同温伯明率领的另外两百兄弟会合。 至此,萧文明无意之间掺合进来的黑旗军官渡镇大会,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条帷幕落下的可不算完满,萧文明肯定是不满意的。 /77/77155/29451581.html 0538 新起之秀 经过这样一番闹腾,萧文明的盟友杨妙真并没有当上当之无愧的黑旗军的新头领;自己的对头李全和董鸿儒反而拉走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力量;而萧文明在黑旗军那么多头目当中,也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因此总体来说,虽然离开官渡镇的时候,萧文明走得是异常的从容不迫,而李全、董鸿儒几乎是落荒而逃,可萧文明却是狠狠的被他们摆了一道。 带着失望的情绪,萧文明率领着萧家军的兄弟们,缓缓地向西边行动,走的似乎并没有多少力气,就好像吃了败仗一样。 萧文明率领萧家军的主力出动,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要么搞定了仇敌,要么夺取了大量的资源——总之是每一次都颇有斩获,然而今天他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却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同往常一比,还真是有点吃了败仗的意思。 行至半路,忽然瞧见正前方有一人骑着快马疾驰而来,看样子有点马蹄甚是急迫,不像是寻常人物。 如今兵荒马乱的,萧文明也不敢掉以轻心,便派人前去侦查,送回来的消息说,来者乃是黑旗军的陆大石,过来求见萧文明一面。 陆大石萧文明当然是要见的了。 谁知这家伙见到萧文明一句话都没说,就光问萧文明讨口水喝,在喝完了半袋子水之后,陆大石终于喘着粗气说道:“爵爷,不好了!朝廷官军的人马正在围攻正一观呢!咱们黑旗军的头目,还有赶来观礼的江湖好汉得有个六七百人,都困在正一观里头……无良道长存粮还多,能够吃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要是没人去救,就这么坐吃山空,兄弟们也都要饿死了啊!我是乘乱逃出来,赶来搬救兵的,求求爵爷一定要出手相救啊!” “这怎么可能?”萧文明当时就质疑道,“攻打官渡镇的官军现在还留在原地呢!他们都是些屯田兵杂牌军,脚步不快,怎么可能赶到我的前面去打你们?你怕不是看错了吧?更何况他们都是些老弱残兵,打得过你们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要我说,搞不好是你们黑旗军早年间结下的梁子,都是些江湖人士,看你病、要你命,趁着你们正在窝里斗的时机,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陆大石却道:“爵爷咱们黑旗军,在江湖上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个野狐禅、小门派,又怎么来敢招惹我们黑旗军?我看得真真的,那伙子人就是官军没错!并且还十分精锐,否则咱们弟兄自己就摆平了,哪还用得着我这么着急忙慌的来给爵爷你报信?爵爷一定要替我们解围啊!” 难不成陆大石说的都是真的? 萧文明这下可就犹豫了。 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些个被围在正一观里的黑旗军,那都是杀人越货的强盗,都是图谋造反的叛徒,为了自身利益考虑,官军要围剿他们,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 而萧文明也是官军体系的一部分,要是因为黑旗军的这些反贼,萧文明就同正儿八经的朝廷军队争吵来,甚至于发生冲突,那是不行的。 可萧文明现在正想同杨妙真之间重新建立信任关系,最好的办法,可不就是替那些被困在正一观里的兄弟们解围? 左思右想,萧文明就是拿不定主意。 最终,他也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过去看看,看看再说……” 又多了一条任务,萧文明和萧家军群众的速度当然就变快了许多,走了不到一天,便又来到了正一观的附近。 这里的地形萧文明很熟悉,可现在的情形,萧文明却是陌生的。 只见距离正一观还有十五六里地的地方,道路上就已经有了设卡的官军,左右往来巡视及侦查的官军队伍也是目不暇接。 看样子陆大石果然没有夸张,围绕着正一观,官军组织了一场颇具规模、颇具章法的军事行动。 又往前走了几步,萧文明便又看见了这场军事行动的成果。 直接一排排、一溜溜,都是穿着黑旗军服色的好汉,他们的双手被用绳索捆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两只脚更是一前一后,同同样走在队伍里的其他俘虏串成一串。 这样,就算是有人想跑,那么还得招呼起同济相邻的几个同伴,大家喊着口号整齐划一地统一行动,哪那么容易就跑了? 而这队黑旗军的俘虏,从前到后有六七个官军的士兵看守,只要这些个俘虏有一丝半点的奇怪动作,恐怕押送他们的官军,就会狠揍他们一顿,搞不好还会杀掉几个立威,让他们知道乱说乱动的下场。 就这样一支队伍,战斗力不弱,组织运动也十分利落,难得的是抓了那么多俘虏,偏偏一路上就没见到过有虐杀或虐待俘虏的情况。 能战而不恋战,能杀而不滥杀,行动如此克制而有条理,已经很了不起了。 难不成朝廷里又从哪里冒出来一员厉害的猛将? 这对萧文明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萧文明原本在皇帝、在卫玉章面前树立起来的人设,不就是一个忠诚不二且很能打的青年将领吗?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并且已经开始独挡一面——的将领,那无疑就是萧文明的竞争对手。 无论何种情况下,只要自己不是地位超脱,置身事外,竞争对手总是越少越好的啊!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毅亲王老爷子…… 然而萧文明的担心很快就化解了。 这位了不起的人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极有可能是队友! 原来是萧文明仗着朝廷册封的信义伯的身份,找来几个官军一打听,才知道今日带兵的,居然是大元帅戴鸾翔的公子——戴松! 这也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了,并且戴松和萧文明年龄相差不大——大约四五岁的样子——但是因为萧文明和他爹戴鸾翔称兄道弟,因此算是这位少年将军的叔辈。 叔辈的身份摆在这里,却和他以平辈相互交往,那就很给戴松面子了。 戴松是将门虎子,虽然英武但并不粗鲁,更不托大,听说是萧文明来了,赶忙迎出二里地前来迎接。 萧文明现在正忙,来不及寻找一个雅致的所在同戴松说话,同他略微寒暄几句之后,便在马上将话题引入了正题,两人边走边谈。 “小戴将军,听沿途的将士说,你正在此处对付黑旗军,可有此事?” 戴松毕竟是年轻人,城府还不够深,也没有那么强的戒心自己知道什么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近来北方不安宁,达利可汗死后,戎羌同大齐之间的关系就愈发紧张,北边戎羌骑兵在河套地区的骚扰行动也日益增多。 偏偏这个时候,一直在山东一带活动的黑旗军,又闯入了河南河北地区,不断地攻城略地,一时声势颇大。 戴鸾翔身负整个北方房间的安危,对这样的风吹草动不敢掉以轻心,就怕黑旗军势力太大,在东边活动也就算了,搞不好还会威逼潼关,那么就会对整条青岭防线后卫的关中平原,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威胁。 然而戴鸾翔是个大忙人,它不但要四处封堵青岭防线的漏洞,还要伺机反击戎羌的入侵。 毕竟一味防守始终太过被动,只有实时进行惩罚性的反击,并且一反击就要打疼对手,才能让敌人稍加收敛,因此戴鸾翔哪有功夫亲自带兵出潼关平叛? 儿子戴松见父亲如此忧虑,便主动请缨,只求带领一支精兵,便能横扫黄河,就算不能消灭黑旗军的主力,也至少能把他们赶回老家,这样也就解了戴鸾翔的后顾之忧。 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在大元帅戴鸾翔的眼里,他的这个儿子还是太嫩了,就是一个贪功冒进的毛头小子,又怎么能够独自率领大军?便把戴松的这个想法给驳斥了。 不过好在戴鸾翔虽然位高权重,却不是大齐朝最高的军事长官,拥有最大权力的还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恰巧戴松长期在御林军里供职,便托关系将自己的想法,直接报告给了皇帝。 自从毅亲王他老人家薨逝之后,当今皇帝求贤若渴,就差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文官,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可以定期录取一批,并且考上来的人大多都差不多,只要跟对了师傅、拜对了码头,历练个三年五载的,便能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人才的料子。有前途的,留在京城里继续重用,没前途的放到外头去当个县官,轻轻松松,不会有任何成本。 可武官就不一样了。 朝廷固然有武科科举可以选拔人才,但是选上来的人,却没法简单地进行培养,毕竟军事这个东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朝廷军费那么紧张,各处的军事压力又极大,怎么可能给一个完全不懂军事的小白一支军队,让他带出去练经验? /77/77155/29451582.html 0539 太会办事了 而眼下满朝文武当中,年轻的武将里,就只有一个萧文明还能看得上眼。 然而萧文明这家伙虽然会办事,但有时候就太会办事了——既会赚钱,又能养兵,还会用兵——这样的人把他留在朝廷中枢,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可散在外面皇帝又不放心…… 这也是那么多时间以来,皇帝对萧文明的态度暧昧,进爵而不加官,近乎把它晾在一边的理由。 不过这时就忽然来了个戴松,据说也颇有才干、年纪也不大,虽然作为戴鸾翔的儿子,皇帝也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放心,但好歹多一个选择,并且让他离开戴鸾翔的身边,出去执行剿匪这样的任务,可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于是由皇帝亲自下旨,让戴鸾翔从本部人马之中,分出若干兵力由戴松率领,前去河南河北一带平定叛乱、驱逐黑旗军。 按道理来说,戴松现在属于是御林军的编制——这还是皇帝一年前特意提拔的,这样做也是旨在分散戴鸾翔的力量——那么他要出兵放马,自然也应当由御林军划拨出人马供他指挥使用。 但是皇帝特意多了一道手,反倒让亲临前线的戴鸾翔分出人马,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了,不就是不愿意削减皇帝亲自率领的军事力量吗? 这位皇帝精明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他手下的臣子,日子看样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对戴松而言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御林军里头的那些个老兵痞、老爷兵,可不是戴松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能够驾驭的。 而他父亲戴鸾翔虽然对戴松平日里极其严格,甚至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但内心里还是深爱着他这个颇有军事才能的儿子的。 于是这位大元帅便特意播出了身边的五百亲兵。 这五百亲兵,乃是戴鸾翔亲自带在身边,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队伍,从小就是看着戴松长大的。 原本这支队伍里的人有不少凭借着杀敌立下的立功,已经出人头地,调出去当了军官,但也有几个宁愿留在戴鸾翔身边侍候,也不愿出去当官的老兄弟。 因此老兵的种子始终留在队伍当中。 对于这支亲信力量,戴元祥对他们的待遇不薄,军饷补给虽然不像萧文明的萧家军那样丰厚,但也是衣食无忧。 再加上戴鸾翔十余年如一日的严格而又科学的训练,这只亲早已成了大齐国内数一数二的一支精锐力量,或许要比萧家军更加强悍。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戴鸾翔深知机动性的重要性,因此早在萧文明之前,这支亲兵便配齐了军马,并且还不断学习和操演戎羌的骑兵战术,更成了大齐国内屈指可数的会使用骑兵战术的军队,正好可以用来对付山东响马。 因此戴松所率领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却丝毫不容小觑,从青岭防线出发,一路向东可谓是所向披靡。 不过这样的战绩其实并不足以体现戴松多的才能,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遇到黑旗军的主力。 主力在哪呢? 不就住在官渡镇,并且因为一系列的纷争,闹得四分五裂。 戴松头脑难得地十分冷静,虽然因一路而来胜仗接踵而至,但他丝毫没有自满,而是不断地寻找黑旗军主力的去向,只为同其进行决战,从而并争取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奠定胜局。 黑旗军主力的动向,不久之后便被戴松侦查获得了。 消息传递的速度并不快,黑旗军大队人马齐聚官渡镇的消息,直到十天之后才传到了戴松耳中,但他不由分说,仍旧率领人马前去决战。 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计算,戴松赶到官渡镇的时候,黑旗军的人马早就一哄而散了,他大概连根毛都抓不住,可巧就巧在戴松是由西往东打,正巧碰到了,由陆大石带领的黑旗军的人马。 这帮人仓仓皇皇从官渡镇里逃了出来,还没找到杨妙真这个主心骨,可以说是纯粹意义上的乌合之众,根本就经不住戴松的一次冲击,稍一接触就整个溃退下来——还不光是溃退,简直就是四散奔逃、各自逃命。 那些武功低微的普通黑旗军士兵,早就一哄而散,要么被官军抓住,要么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只有那些个武功不弱,还算镇定的大小头目,还能够找到同伴、共同进退,然而他们也是无路可跑,忽然想起这里有一处极有名的正一观,乃是武林人士避难的所在,互相商议了一下,便齐聚到正一观里来了。 戴松初次领军作战也正在兴头上,见黑旗军向正一观这里逃跑,也就不由分说同样赶来追到了这里,只是正一观里聚集的江湖人士众多,戴松想攻打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他先派兵将道观围住,等探明其中的虚实之后,再想办法发动总攻。 听到这里萧文明心头一凉:“听小戴将军的说法,黑旗军的人马果然被你围困在正一观里了吗?” “那还能有假?爵爷要是不信,可以随我一同过去看看。” 萧文明当然是要去看的。 他随戴松走到正一观外围那么一看,果然瞧见小小的一座道观,被戴松的人马围得仿佛铁桶一般,,还不断有四处的官服衙役、屯田兵丁赶来助战——或者叫捡便宜——要是萧文明再不出手帮忙,这里的人迟早会被官军来个瓮中捉鳖。 如果这时围困正一观的是萧文明的对头的话,那就一切反而好办了。 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干脆直接使用暴力,把他们赶走了也就得了。 可戴松却是自己仰慕的大元帅的儿子,并且也不是笨蛋,对他使这种小花招、小手段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自食其果、适得其反。 那么干脆扔下这些黑旗军的残余不管,行不行? 那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说到底,同黑旗军的关系,并非是萧文明的核心利益,多了少了、远了近了的也并无所谓。 但是经过了官渡镇大会,萧文明在黑旗军中、在江北武林中的名声已经很臭了,要是这些还颇具地位的黑旗军的头目就再次被一网打尽的话,那就彻底坐实了萧文明帮着朝廷围捕黑旗军的事实,那么从今日开始,萧文明遇到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没有多余的话好说了,直接开打就是了。 反正萧文明从里到外全都黑了,再洗也洗不干净了。 还不光萧文明是这样,就连帮着萧文明做事的林丹枫和宋星遥,也同样会在一瞬间沦为朝廷的鹰犬和走狗,在江湖上也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文明是如此的无奈,他也只能向戴松求情道:“小戴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被你围在正一观的这些人里头,有我几个熟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没想到戴松也是很懂人情世故的,脸上微微一笑:“爵爷的意思我懂!爵爷交友广泛,父亲也常常提起颇为羡慕,也不知这位熟人姓甚名谁,爵爷要是可以报信进去的话,我自当网开一面,放他出来。” “这个……熟人倒也不止一人……” 戴松又笑道:“放一个也是放,放两个也是放。如果人多的话,可以趁着夜色让他们悄悄溜走,要是大白天的就放人,难免有碍观瞻……爵爷,这里也并非只有我一支队伍,闹得大了,恐怕难以周全。” “倒也不是两三个人而已……我就明说了吧!这正一观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戴松断然回绝道,“一两个人放了也就放了,十来个人我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一下子放跑那么多人,小将既怕父亲怪罪,也怕朝廷问罪啊!” “这事我知道。”萧文明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我当然不会让小戴将军难办……那么,那么能否请小代将军卖我个面子?让我和林大侠先到正一观去看看,能否劝降里头的江湖好汉,要能成功,也免得大动干戈了。” 这个提议戴松倒是可以答应的,他久经戴鸾翔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熏陶,当然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善之善者也,便命令包围道观的亲兵让出一道口子,任由萧文明进入了正一观。 戴松并没有吹牛。 在这座小小的正一观里,果然被他围住了为数众多的黑旗军的好汉,光凭目测清点,便至少有个七八百人,并且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头目。 看来戴松真是给足了萧文明面子了,要是现在的戴松不由分说,直接就发起总攻,那么必然收获颇丰! 若是能将困扰朝廷已久的黑旗军歼灭大部,那么他初次领兵便首战告捷,日后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甚至不在其父之下。 可是正一观里的那些江湖人士就不领情了,让萧文明再一次感受到了在官渡镇里人人喊打的气氛和待遇…… /77/77155/29451583.html 0540 没有主意 其中有几个黑旗军的好汉,一见萧文明出现在这里,走上几步劈头盖脸就骂:“都是你把我们引到这破道观里来的!现在咱们被朝廷官兵团团围住,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看你就是想把我们聚而歼之!来吧!老子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文明冷笑道:“笑话,要是我真的把官军带到这里想干掉你们的话,何必还冒着风险重新回来?只要一声令下,你们见不到我的面,就直接去见阎王了!真是不知好歹!” 萧文明几句话,便将争议大抵压制住了。 于是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这些人想活命的,就不要吵,好好听我说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个黑旗军的好汉,怕死固然是不怕死的——要是怕死,那打从一开始也不会做这档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但是能活,谁不愿意活下去呢? 于是他们果然如萧文明所说的那样,全都闭上了嘴巴,静静听萧文明活命的办法。 这时正一观的主持无良道长也走了上来,问道:“小兄弟,你真的有法子带这些好汉出去吗?” 对于无良道人萧文明还是客气的:“回道长,晚辈的确还真的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话一出口,又在正一观里引起了一阵骚动:“空口说白话吗?没主意还敢到这里来,这不是找打吗?” 这群落难的好汉嘴里仍旧是喊打喊杀的,但是想让他们对萧文明动手,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对于这种无理且无用的发言,无良道长也是不以为然,两条眉毛斜上一竖:“噤声!谁还敢多说一句,就给我从这正一观里滚出去!” 道长这么一说,所有人又闭上了嘴巴。 但是他们闭嘴却不能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萧文明拿主意,可是他又没有主意可拿…… 乌泱乌泱,挤了无数人的正一观,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又是无良道人说道:“在这里也没什么办法……不如我率领武林群豪一同杀出去!把冠军杀退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无良道长不愧是数十年前纵横武林的大魔头,想出来的方法真是又简单又直接,然而摆在面前的一个问题是——杀出去固然容易,可一定就能杀得过吗? 然而黑旗军的好汉们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三两句话便被无良道长煽动了起来。 宁静的正一观,眨眼间便恢复了聒噪,已开始有人喊打喊杀、磨刀霍霍了。 然而萧文明不免给他们泼一盆冷水:“诸位,你们要杀出去我管不着,不过我不妨免费送你一条消息——外头的冠军可不是什么杂牌军,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大元帅戴鸾翔的名头?外头堵着你们的便是他的大公子,手里率领的也是大元帅的亲兵!” 听了这话,好汉们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戴鸾翔名声如雷贯耳的,只要不是聋子、瞎子,稍有见识的人,谁不知道他的威名? 但这些个江湖好汉,对于戴鸾翔的感悟要比一般人更加深刻…… 无论戴元祥个人的品行是怎样的,只有一条是无法掩饰的,那就是他本人也是整个大齐朝官僚集团中的一员,从根本上也是为了维护大齐朝的生存和利益。 因此素来同官府为敌的黑旗军,自然也不能免俗地成为了戴鸾翔的对手。 在戴鸾翔统领北方防线之前也曾奉命,消灭过各路的义军和贼寇,其中当然也包括山东的黑旗军。 那时候,戴鸾翔用兵的本领初露锋芒,黑旗军在他身上自然占不到多少便宜,几番交手下来,黑旗军无不被打得节节败退、丢盔弃甲! 在他们心目中,戴鸾翔留下了难以抹除的惨痛记忆,所以即便戴鸾翔在大齐国内几乎是万民景仰,但是黑旗军对他的态度却十分矛盾。 而唯一不矛盾的就是戴鸾翔的确不好对付,他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想要一鼓作气,突破他组织的包围圈,似乎……没那么容易…… 看样子,无良道长的提议,可操作性也没有那么强。 想要全身而退的希望,依旧只能倾注在萧文明的身上…… 这时的萧文明其实也很懊悔,懊悔当初在官渡镇,为何会给这些个武林豪杰指了一个正西的方向? 刚巧不巧,正和戴松撞了个满怀,才会碰到今天这样的倒霉事!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能算是萧文明的错。 因为选择西边,是因为其他三个方向全都被堵住了——吕博海率领的屯田兵从东边打过来,北边是滔滔黄河,正南则由董鸿儒和李全先走一步。 对呀,当初要是这两个家伙,二选一选错了路,那现在被困在正一观的、被戴松围住的,就成了这两只大冤种了,要是这样的话,萧文明非但不会帮他们脱险,甚至还会帮着戴松想办法将他们剿灭干净,一个不剩! 想到这里,萧文明顿时豁然开朗,能不能把李全和董鸿儒两个人吸引到正一观,再让戴松将其一举剿灭,从而换出这些黑旗军的好汉? 这样戴松既消灭了黑旗军——当然指的是李全分走的那一部分,又把逍遥法外数年的邪教头目一举抓获或者诛杀。 那么,原本一份功劳,就增值成了两份——戴松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这样做既能在朝廷那边过得去,又保留了同萧文明之间的交情,他不可能不接受! 可问题是,把李全和董鸿儒吸引过来是那么容易的吗? 这两条贼鱼,被萧文明接二连三地逗弄,都已经精得快成精了,想要再骗他们一次,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钓鱼,需要鱼饵,正一观这里就有——萧文明本人,本身就是最大、最香的诱饵,但是这两个人会乖乖上钩吗? 萧文明可以提出一个大主意,摆出一个大方向,这是他先天所具备的广阔的视野所决定的,然而要让他把握每一个细节、控制每一条变量,就并非他的长处了,看样子还得请温伯明过来帮忙。 温伯明离开主局的距离并不远,但是一来一去也要时间,眼下能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先稳住戴松,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要出来攻打正一观,然后再和温伯明商量出一条万全之策出来。 于是萧文明突然站起了身子,对无良道人说道:“道长,我似乎有了个主意,但是不能在这里面说,就怕走漏风声,主意也就没用了。” “那好!那好!”无良道人眼前一亮,“不管小兄弟有什么主意,老道自然鼎力相助。” “那就好,那就请道长约束住这里的好汉们,我先出去一趟,同外头的小戴将军有几句话说。” 此言一出,那些个平日里总把“视死如归”挂在嘴上的英雄好汉们,不出意外地再次哗然了:“说什么出去说话,姓萧的分明是要逃跑!还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不知是何居心?” 无良道人正和萧文明说话呢,哪能容得别人过来插嘴? 他当时就起身喝斥道:“我这里庙小,供不起你们这几尊大菩萨,要是觉得这个地不可留的,就拍拍屁股走人,老道我绝不强留!” 此言一出,那些江湖好汉们又再次闭上了嘴巴。 所以有些人你跟他们好好讲道理是没用的,非得学得像他们一样,把所有偏激的话一股脑地往他们脸上扔,他们才知道脸疼。 然而无良道人对于萧文明的行动,其实自己的心里也带着几分疑惑:“小兄弟,你这么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文明想了想:“回是肯定要回来的,我得给诸位一个交代啊!但是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准了。” 无良道人那是闯荡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要是萧文明满口答应下来,还约定了确切的时间、日期,反而不值得信任;像这样把话说透了,自己不能保证的,一个词都不说,反而能够让人信任。 于是无良道人点点头:“那好,那老道,我送小兄弟出去。” 戴松就在外面,他也怕萧文明这个传说中同江湖人士关系密切的家伙,进到正一观之后,就组织起大队人马突然发动袭击进行突围,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看萧文明方才就和林丹枫二人进去,现在出来的依旧是他两个人,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萧文明已把大主意拿下来了,那就要商量一些细节问题了,具体的问题甚是琐碎,站着说肯定是没法说清楚的。 于是,他便请戴松安排一个僻静的所在,然后才能慢慢谈话。 距离正一观不远处,有一座供行人歇脚的凉亭。 萧文明和戴松入亭而坐,让旁边的兵丁暂时撤退几步,确保没人会在一旁偷听之后,萧文明这才故作神秘地对戴松说道:“小戴将军,我有一个大功劳想送给你,不知你肯不肯。” /77/77155/29451584.html 0541 不行投降吧! 戴松是少年将军,建功立业的心肠火热,一听萧文明说这话,立刻就来了兴趣:“爵爷的意思,难道已经同正一观里的人都谈妥了?他们要乖乖出来投降?既然如此,我也绝不会为难他们,等上报朝廷的时候,能恕罪的,尽量给他们恕罪,说不定还有几个忠勇之士,可以让父亲收编入队了……” 萧文明含笑着摇摇头:“就这几个人算得了什么大功劳?小戴将军,你听说过白炎教吗?” 萧文明说这话时的神态,就好像后世推销理财产品的经营人…… “当然听说过!”他父亲戴鸾翔,被罢官免职后复出的第一次行动,便是跟着毅亲王一同平定报白炎教的叛乱,那时候戴松正待在家里面读书,并没有参与实际的行动,但是白炎教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就好。那小戴将军可知道,当初我在你爹的指导之下,虽然将各个白炎教的据点逐一击破,但毕竟走脱了他们的教主也就是自称‘炎尊’的董鸿儒?” “这个我大约也知道。”戴松回答道。 “那么我现在正有一个主意,可以把董鸿儒这家伙引到正一观附近,也就是把这块肥肉送到你的嘴边。到时候小戴将军是狠咬一口还是猛踩一脚,全凭你的心意。如何?这番功劳不小吧?并且董鸿儒手下的那些个叛贼,小戴将军既可以当成是黑旗军的人马,也可以当做是白炎教的余孽,可以把他们一并剿灭了!” 后面那些人说的当然是指的李全。 这样的功劳的确不小。 只凭借一次出兵,就一举消灭了黑旗军、又剿灭了白炎教,可以说是功上加功。 要是戴松第一次独立,领军就能取得这样的功劳,必然能够在朝廷里建立名气,得到皇帝的赞赏,还能让他父亲戴鸾翔刮目相看。 “爵爷可不能骗我,这样大的功劳,正是小将梦寐以求的!” “我骗你做什么?我要是骗你,不光你爹不答应,恐怕就连在天上的毅亲王的英灵也不会答应。不过要取这份大功劳,我倒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很简单。第一,勾引董鸿儒过来没那么容易,还请小戴将军予以配合。” 兵不厌诈,战场上想要取得胜利,演技也是十分重要的,这一点戴松当然懂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那好,这没得说,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就是现在正一观里的这些人,恳请小戴将军放他们一条生路,由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这就相当于用董鸿儒和其他人的性命,来交换正一观的这些人的性命,这样做虽然不合大齐朝的法律,却合着情理。 戴松想了想,却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也提出了两个条件,言情萧文明能够承诺遵守。 条件之一,他自己手下对于正一观的包围圈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但人马不能撤走,否则戴松的人刚刚离开,正一观的人便一走了之,那么戴松立不了功劳还是轻的,按一个“玩忽职守、私纵贼寇”的帽子,那可就不好玩了。 第二条,萧文明的行动不能无限期的拖下去,必须要约定一个最后的时间,一到这个时间,戴松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对正一观发起总攻了! 这样的说法虽然无情,却十分合理,萧文明无法反驳,反而对戴松颇为赞赏。 “好!小戴将军做事条理分明,不拖泥带水,我很喜欢。就这样,我们以十天为期限,十天之内,我要是不能把董鸿儒送到小戴将军的嘴边,那接下来如何行动,全凭小戴将军一人做主,我绝不阻挠。” 十天的时间可不算长,萧文明可得抓紧行动。 事不宜迟,他立即就让宋星遥骑快马把温伯明请来,共商大计。 一听萧文明的打算,温伯明便止不住的交口称赞:“好、好、好!萧兄用的这可是一箭双雕之计啊!既可以借刀杀人,又可以用人磨刀,妙计!妙计!” 用人磨刀,指的是送给戴松一些功劳,这样就能收买这位少年将才。 “温先生过奖了,我这也是为了救人才想出来的急招。关键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李全和董鸿儒这两个家伙已被我吓唬成了惊弓之鸟,想让他们再上钩一次,谈何容易?” “萧兄这话就说对了,要让他们上钩,诱饵就在这里是现成的,关键就是不能惊吓到他们。“ “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请温先生过来,帮我想个万全之策。“ “其实也没什么万全的,不过就是把条件和风险都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掂量着——收益要是比风险更大,不就是会赶忙过来了吗?关键就是要凑出,能让他们觉得可以冒一冒风险的条件。” “凑出来是不难,就是时间太紧急了,我答应了小戴将军,十天之内一定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那我有个法子,能不能,从正一观里故意放几个人出来,让他们跑到董鸿儒哪边,就说正准备里应外合拿下萧兄,或许董鸿儒就肯上这个当了。” 这个诱饵极有吸引力。 在董鸿儒看来,不但能够把萧文明这个老对头一举拿下,并且还能趁势收编自己一开始在官渡镇没能收编的黑旗军的余部,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这主意倒好,我也想到过,可就怕派出去的那几个人不会随机应变,被董鸿儒看出了破绽。可要是找几个机灵的,仔细教他们应对之策却又怕……” “却又怕他们靠不住,临到关键时候又把萧兄给出卖了。我猜的没错吧?”温伯明接话道。 “所以这不就是我担心的嘛!” “所以要我看,假报信还不如真报信。咱们来看一个戏中有戏、假戏真做,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哦?这是个什么办法?温先生赶紧教教我!” 紧接着萧文明和温国民将计策反复商量了几遍,觉得他们自己都再也找不出疏漏和破绽的时候,这才定下了策略。 此时,整整两天已经过去了,与戴松约定的时间还剩八天而已。 第二天一早,萧文明有和戴松打了个招呼,再次穿过包围进入了正一观,但这一次,他去的时候特意带上了陆大石。 陆大石一开始被叫上的时候还挺高兴,以为是萧文明想到了什么救出他同伴的方法,还兴高采烈地跟萧文明打听,到底是个什么法子。 没想到萧文明却是一脸的严肃和失望,却就是不肯回答陆大石的问题。 陆大石也不敢多问,跟屁虫一样跟着萧文明进入了正一观。 正一观里的黑旗军好汉们这两天过得也都不痛快,萧文明一去两天没有任何消息,让他们的脑海中充满了疑惑,胸口也好像被堵进去了两团杂草一般,有苦说不出。 一见萧文明的面,一群人赶忙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七嘴八舌问道:“爵爷,想出救我们出去的法子了没有?” 萧文明点点头,又摇摇头,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忽见无良道人走上前来,便忙迎了上去,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朝无良道人行了个礼,仍旧是不说话。 无良道人是个急性子,开口问:“怎么样?想出办法来了吗?” 萧文明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同外面领军的小戴将军谈过了,办法也不能说没有,就只是……” “只是什么?” “就只是这些好汉们未必肯答应……” “不肯答应,难不成是说?” 萧文明犹豫了一下:“罢了!我就明说了吧!小戴将军说了,可以不攻打进来,也可以不杀人,但是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请诸位出去投降。他可以保证诸位的安全。” “什么?商讨了半天,竟然就商量出了这么个结果!”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在场的好汉们无法接受,正一观礼再次炸开了锅。 萧文明却冷笑道:“你们以为想投降就那么容易吗?你们搞清楚了,现在你们又不是在和官军正面交锋,而是被围在了这弹丸之地里。要不是看着我的面子,官军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到时候你们想投降?哼!恐怕求个好死都难!” 萧文明这话说的太难听、太无情了,让一众好汉都无法接受。 正一观里再次人声鼎沸,要不是事先已经收走了兵器,要不是萧文明有林丹枫护着,要不是就连无良道人也十分看重萧文明,这些个落难的黑旗军的头目,真想现在就动手把萧文明杀了! 杀了萧文明固然没有什么用处,但至少能够泄愤,心情上有没有稍微好一点? 萧文明却是不慌不忙的,稳坐钓鱼台。 让他们尽情地争吵,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直到他们吵了个口干舌燥,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萧文明这才悠然地说道:“怎么吵累了?不吵了?继续吵啊!你们这样吵,要是能吵出什么结果来,就算我输了,行不行?” /77/77155/29451585.html 0542 计划的一部分 一番争吵和咒骂过后,这些黑旗军的好汉们,也终于发现在这里浪费时间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这时忽然有个人走上前来,颤颤巍巍地在萧文明耳边说道:“萧爵爷,投降……这个……那个……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是否可以请您立个字据,立下一个可以保证我们安全的字据,不知行不行?” 这话把萧文明听了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看样子如今这个大齐朝廷的确是不得人心啊! 听这个头目话里话外的意思,大约是朝廷的官府也曾经在招安的过程当中耍滑头——做出了许诺,到最后却不遵守——所以才会闹得那么多江湖好汉,宁可铤而走险,也不可悬崖勒马。 这不,立刻有个好汉反驳道:“立字据?立字据能有什么用?官府想反悔的事儿,就是白纸黑字给你写了,一样可以扯碎了不算!” “这位兄弟说得透彻。”萧文明立刻接过话茬,“字据肯定是不能立的,倒不是我姓萧的说话不算数,实则是朝廷已经下了严旨,你们山东响马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捉住了就要杀掉的,可不是底下的武将随便就能招安的。我同小戴将军私下商量,让你们投降,那也是开了后门的。论起来也违反了朝廷的法度,这种事情怎么能立下字据?” 好家伙,原来朝廷的意思,投降都不是能够随便投降的,属实有些埋汰人了。 跟着萧文明一道前来的陆大石当场就忍不住了:“我说萧爵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我们投降也就罢了,可连个瓷实点的承诺都不给&……那么我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 陆大石说这话的态度半真半假——一多半也是萧文明安排的。 萧文明定下的计策,就是要挑逗着这些江湖人士群情激奋,却又害怕他们没胆,反而要选择讲和,那么自己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于是就非得找一个煽风点火的角色,这个任务就交给陆大石了。 选择陆大石,那个真是一个天才般的主意。 原本陆大石在众家兄弟们心目中,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大哥,他要说的话,总是从肠子直接到喉咙口,从来不经过大脑,他既然嘴巴里表示反对,那么内心里绝对不会阳奉阴违。 所以说由他来扮演这个保持热度的气氛组,可以说是让他在本色出演了。 萧文明见陆大石演技不错,他当然也不能跟个木头人似的,脸上赶紧挤出嘲讽的笑,对陆大石说道:“我说的话都是为你们好,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有口气总比没气的强。不过你们既然想去求死,那我也不拦着,是往官军的刀上撞,还是自己捅自己刀子自杀,都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萧文明的话越说越冷,可偏偏事实却要比萧文明的话更加冰冷,那些没有心机的江湖好汉都快绷不住了。 这时又是无良道人,走上前来打个圆场:“小兄弟,你说的话不是真的吧?难道就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我可是答应过武林群雄的,只要入我这正一观,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道长啊,你也是江湖混的太久了。你看你这正一观,江湖上的人是害怕你的武功高强,才不敢来惹你。可要是碰到心狠手辣的,谁把你当一回事儿,就连李全这号的,不也敢来上来挑战吗?更何况外面的是官军了!可不认什么武林规矩哟!” 萧文明这话说的当然也是事实,但是说话态度却是直来直往,几乎就是把吴良道长的面子从他脸上揭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要是早上个二三十年,要是萧文明身边没有林丹枫护着,兴许无良道人已经恼羞成怒,耍起那一口无比巨大、无比沉重的单刀,把萧文明砍成几段了! 饶是无良道长修身养性数十年,可依旧被萧文明的话给气到了,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口气,便背着手离开,大约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见无良道人都走了,在场的黑旗军的好汉心里就更觉得虚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道今天会被困在这正一观里,还就不如……” “还就不如什么?你说说清楚!”萧文明冷冷地反问道。 他的语气虽然冰冷,可内心里却急得跟团火似的——还不如去投靠董鸿儒,跟着李全对吧,那你倒是说出口啊!你要不说,怎么能让萧文明下一步的行合情合理呢? 不过在场的黑旗军头目,虽然各怀心思,但是骨气还是有一点的,就算心里有这么个想法…… 那也就是个想法罢了…… 暂时…… 不把话讲透了,那萧文明可就白来了,是萧文明又向陆大石使了个眼色,示意道:你的戏份又来了,给我好好表演! 陆大石果然是不负众望,一开口就是老戏骨了:“大家藏着掖着的做什么?不就是这个心思吗?还不如当初就投靠了董鸿儒,现在也能自由自在、吃酒喝肉,是不是?是不是!” 总算说出了董鸿儒这个关键字,萧文明心里悬着的十几个石头,至少有一半已经落地了,然后这个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演戏就得演全套嘛! “好嘛!陆大石,连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要背叛你们家杨头领了吗?白银教的炎尊就是他姓董的,这家伙可没什么气量,就保证能够收留你?你不得给他带份见面礼吗?你这一穷二白的,摊着两只手过去,搞不好董鸿儒连正眼都不会瞧你呢!” 话说到这个程度差不多也就行了,再说下去说的太直白了,反而透着假。 于是萧文明不再往下继续说,而是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我说诸位,现在外面的官军严阵以待,你们想要打出去怕不是那么容易。眼下只有两条路而已,要被杀光,要么出去投降,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至于投靠董鸿儒,那就是个笑话!” 说着,萧文明起身就要走人,这时却听陆大石说道:“怎么爵爷又要走了吗?难不成是探听了我们这里的虚实,再跟外面的官军报信吗?” 听了这话,萧文明努力装出慌张的样子:“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既然不是,爵爷又要等待我们商量的消息,今天夜里就应该住在观里,东走西走的,还叫我们相信你跟我们是一条心吗?” 萧文明一时犹豫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在场的好汉们立即就起哄起来了,甚至还带上了李全的名字。 “这个姓萧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全大哥当初说的真没错!” 听到李全的名字,萧文明似乎也动了怒:“我留在这里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偏不走了!道长,请你给我安排一座屋子,我今天就和我林大哥住在道观里,看他们能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就这样萧文明便在正一观里住了下去,虽然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想到在自己下榻的这一座巴掌大小的小屋之外,便有成百上千双凶恶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萧文明心里就止不住的犯怵:“林大哥,你说我的戏是不是做的太足了?万一那些个黑旗军的人忍不住这样的屈辱,真的杀进来怎么办?” 林丹枫大笑道:“贤弟还真是好做功啊!我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竟没遇到一个演戏演的比贤弟还好的。要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了计划,我都想跟贤弟,好好的说道一番呢!” “所以说嘛,我就担心这些个家伙,一时想不开,冲进来一哄而上,把我剁成了肉酱,那就没劲了……我使的这可是苦肉计啊,为的不也是救他们嘛!可不要不识好歹!” 林丹枫拍着胸脯保证:“贤弟是在怕假戏真做了吗?那也不打紧,他们想来真的我也和他来真的。只要有我在,必然能保证贤弟平安。” 林丹枫把话摆在这儿了,可萧文明还来不及安心,便听门外一阵骚动,并不结实的木门,被极其粗鲁地一脚踹开。 不用猜,就知道是黑旗军的好汉们,商量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拿出了个结果,并且听他们脚步声中杀气腾腾的样子,应该不是决定投降的。 萧文明心中一激灵,心里好像被吊起了一块石头,然而等他看见进门之人时,这块石头又“哐当”掉在了地上,原来带领这些好汉的不是别人,却是陆大石本人。 这当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见了陆大石,萧文明便胸有成竹地说道:“怎么?你们商量好了吗?都想通了,准备投降了?” “放屁!”陆大石大概是演戏上头了,演技发挥得有些过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被他念出了破音,一瞬间喊劈了嗓子,让接下去的话带上了几次喜感。 “我们不是来讨论投降的事儿的,是来讨论你的小命的!” “怎么着?你们想仗着人多,我杀了吗?陆大石,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杀我,你有这样的本事吗?来呀!看你们杀了我还能不能安然出去!”萧文明脸上满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77/77155/29451586.html 0543 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陆大石当然不能把萧文明杀了,语气也平和了一些,关键是跟着他一道来的那些个弟兄们,也似乎变得理性一些了,并没有喊打喊杀的一定要把萧文明怎么样。 只听陆大石说道:“萧爵爷不要误会了,我们不会杀你的,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带领我们一起往外冲突破官军的宝贝,那我们辨认你是仁至义尽的一条好汉!” 搞了半天就商量出了这个…… 不过这样的结果倒有些出乎萧文明的意料,已经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不过是要将萧文明暂时软禁在正一观里以此稳定人心而已,怎么就忽然想出了一个要萧文明带领他们突围的破主意? “你们说的好听。”萧文明不留情面地将这个主意的实质点破了,“说什么让我率领你们突围,不就是想把我挡在最前面当挡箭牌吗?就这种馊主意还想骗我?你们太嫩了!我不去!” “你不去?那可就对不住爵爷你了!”陆大石大概是入戏太深了,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似乎是倾注了自己的感情。 体验派,绝对的体验派,陆大石是绝对的体验派,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忠实门徒! 别看陆大石这其貌不扬的,要是穿越到了现代,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就能凭自己的演技,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这样的演技显然将他的粉丝们——也就是那些黑旗军的好汉打动了——见陆大石似乎有动粗的意思,有好几个黑子军的好汉,你推我搡地就要挤进萧文明的小屋子,大概真的准备把萧文明拿下之后来一个五花大绑。 矛盾总算是激化了! 这出好戏渐渐进入高潮,但依旧不出计划的一部分。 这时就轮到林丹枫动手了,瞄准了两个闯进来的好汉,左右两脚接连开弓,正中那两个好汉的胸口。 林丹枫果然不愧是姑苏大侠,这两脚踢的动作潇洒漂亮,脚上威力十足,将抢进来的两个人踢得身体腾空,平平地就飞了起来,朝大门外撞去。 林丹枫踢出去的这两脚,一下子把萧文明都吓了一大跳。 在萧文明的心里,林丹枫一直自持是武林宗师的身份,和别人动手的时候,总是先等对方出手之后,自己才会应对性地使出自己的手段,来一个以静制动、后发先至…… 这样固然会造成一定的危险性,但至少逼格是拉的满满的,也符合林丹枫爱装逼的个性。 可是这一次,林丹枫却决定要先下手为强,看样子是准备从一开始就定下优势,让那些个黑旗军的好了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黑旗军的人也被林丹枫的武功震慑住了,一帮子熙熙攘攘的江湖汉子,被打成了听话的小学生。 不过其实林丹枫也是手下留情的,这两脚踹过去,用力十分有技巧,将人十分狼狈的踢废就罢了,却没有留下内伤。 物理上的内伤固然是免了,但心理上的内伤,可是少不了的。 于是萧文明开启了他的嘲讽模式:“我说你们啊,说话那么大声音做什么?现在出丑了吧?就你们黑旗军,外面打不过朝廷的官军,对内打不过我大哥林大侠,真是一无是处、百无一用!不如我再出去跟小戴将军求求情,就说你们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道观里不出去,说不定他也愿意放你们一马。” 萧文明的嘲讽很快发生了作用,当场就有几个好汉绷不住了,嚷嚷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口无遮拦的走狗!” 杀了萧文明并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陆大石当即阻止道:“诸位,杀了姓萧的容易,却没有任何好处。他倒是=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咱们群龙无首的可不行,非得找个带头的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么不如请陆大哥当这个带头的吧?”立刻有人提议道。 这对萧文明而言倒是个好主意,陆大石怎么说也是他的人,由他当这个带头大哥,就相当于分离出去的黑旗军,有三分之一投靠到了萧文明的名下,岂不美哉? 但是萧文明的计划,也并没有那么激进。 并且就算这些人投靠了过来,萧文明也没法保证他们的安全,那还不如不要。 可萧文明却怕陆大石一时冲昏了头脑,就这么答应下来,反而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便又在一旁旁敲侧击地说道:“陆大石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可有这样的本事?” 陆大石原本就没有这方面的野心,又被萧文明这么一提醒,整个人一下就恢复了清醒,反而说出了这一场大戏之中,最完美的一句台词:“我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可不代表别人没有!” “你说谁?” “我说的是李全李铁枪!还有那个白炎教的董鸿儒。这两个人虽然心术不正,但本领还是有一些的,我看靠他们帮着咱们,战胜官军也并不是不可能……” 图穷匕现了! 陆大石赶紧通过自己的嘴巴把萧文明的计划交代了出来:“现在官军围着我们,但人数并不多,咱们现在又困着姓萧的,只要把李铁枪请过来,就能来他一个里应外合!不但咱们能够突围而走,还能顺道把姓萧的给捉了!这家伙可是朝廷的伯爵老爷,奇货可居,拿来和朝廷和官府讨价还价是再好不过的,大家说对不对?” 这个主意是挺好的,但是黑旗军的好汉们却还存着顾虑:“大哥这话说的不错,可是杨头领不就是被白炎教用药毒死的吗?咱们和白炎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时要是再和他们合作,岂不是会让拖延了的在天之灵寒心?” 对于这个问题,感觉和陆大石之前也对过台词了。 因此陆大石回答得也很流利:“这有什么好心寒的?咱们江湖中人,今天还把酒言欢,明天就互相捅刀子的事儿还少吗?他白炎教是咱们的仇家没有错,不也正好,让他们和官军杀个两败俱伤,咱们就好从中渔利,这也是间接地替杨头领报了仇……” “对!对!对!陆大哥果然神机妙算,我们都服了!” 陆大石这小半辈子有被人家称赞过武艺高强的,有被称赞过说话算数的,还有被称赞过吃得多喝得多的,就是没被别人称赞过神机妙算…… 这家伙原本就是头脑一根筋,跟神机妙算压根就搭不上边,不过能被称赞这么一句,陆大石的心里倒还是挺开心的。 “哪里、哪里,这也是兄弟们大家一道商量出来的好主意,就是咱们现在困在这正一观里面,也没法往外头报信,你还得选两个会轻功、会说话的兄弟,跑出去通知李铁枪,” 这个任务可不好执行,现在外头有官军围困,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跑出去的,李全和董鸿儒也不知人在哪里,要去找到他们也并不容易,并且他们刚刚同黑旗军吵过一架,吵的基本已经翻脸了,想要再劝他们反过营救黑旗军的其他兄弟,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众人思前想后,忽然有人提出了个天才般的注意:“陆大哥,不如你去,怎么样?” 一听这话,陆大石赶忙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可不行,我哪有这样的能耐?况且前几天我已经把李铁枪和董鸿儒得罪死了,他们看到我首先就不痛快,哪里还肯来救兄弟们?” 这也是萧文明教的。 陆大石的确不能去,因为在这座正一观里,除了无良道人之外,只有陆大石是帮着自己的,为了推动这条驱虎吞狼之计,萧文明主动的把自己困在险地,相当于先使了一条苦肉计。 现在满眼望去,都是想干掉自己的虎狼,不找个靠山和帮手,保证自己的安全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说陆大石绝对不能离开。 就这样,为了确定由谁去执行这趟任务,江湖好汉们又争论了大半夜,搞得萧文明都替他们着急——跟戴松约好了的是十天时间,就这么着三天时间已经走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没了,还有闲心在这里争论呢! 不过争论到第四天的黎明时分,总算真正出了一个结果,终于推选出了三位兄弟一道上路,赶去通知李全和董鸿儒。 萧文明原以为这三个好汉是所有人里面武功最高强的,又或者同李全平时的关系比较好,才被推选出来跑一趟。 可后来才知道,这三个人各方面条件一样都不突出,唯有一点——他们跑到正一观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妻子家小…… 那么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把他们放出去,不怕他们去而不回! 要是他们自己不顾其他的兄弟,自己逃跑了,那就大家都上去一刀一个,把他们的亲属给杀了,算计得好狠毒啊! 所以说这些个江湖好汉,平日里都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可背地里还都是极其精明的算计。 但是不管是出于何种样的理由,总算是推举出了确定的人选,合适不合适先放一边,反正就是你了,想跑也跑不了! /77/77155/29451587.html 0544 十日之期 内心里不讲仁义,面子上的仁义还是要讲的。 为了给这仨哥们儿送行,得有一二百个黑旗军的头目,爬上了正一观的墙头,目送着三人鬼鬼祟祟地从官军包围圈的缝隙当中渗透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戴松极有才干,又不缺兵力,他部署下的包围圈,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大的缝隙? 不过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是按照萧文明的安排故意放这三个人跑路的。 这不,趴在墙头的好汉之中,有两个见官军的防守似乎十分松散,便觉得自己也可以浑水摸鱼的,顺势从官军的防守当中突围出去。 当然了,他们并没有妻儿老小留在正一观里,也就不用再回来了,只要离开了此处,就得到了自由。 然而他们越过墙头还没走出几步远,忽然就瞧见官军的包围圈里点起了火把,紧接着便是金鼓齐鸣,无数人大喊“抓贼寇”“抓贼寇”,就在眨眼之间,便将这两个倒霉蛋给逮住了。 这个就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了。 萧文明和戴松约定的,是要保证正一观出去报信的好汉,能够安全跑出包围圈。 除了最开始跑出去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人戴松就顾不得了,到时间可以不杀你,却可以把他们绑起来,万一朝廷问戴松要人,那戴松就只能把这两个人送出去,也算是有点交代了。 见这几个人自投罗网,其他好汉也就打了退堂鼓,纷纷爬回墙头,不再想着凭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了。 将这三个报信的人送走,萧文明的计划算是执行了一半了,也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至于事态今后的发展,他也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反正就算这三个兄弟没能成功的把李全和董鸿儒引过来,那么也无非是外面的戴松如约发起总攻,将正一观里的黑旗军一网打尽。 萧文明有林丹枫护着,又有陆大石这个卧底,只要戴松动手足够快——快到正一观里的黑旗军根本就来不及对付萧文明就输了——肯定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至于陆大石等几个同萧文明交好的朋友,以萧文明和戴鸾翔的交情,从戴松手上保下来也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好汉的性命,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五天则一切平安无事。 就是前几天对萧文明发了火的无良道人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便将萧文明邀请到他的屋子里吃斋饭,其间也知道了萧文明的计划,对萧文明的这番苦心倒也十分赞赏,说是不管成与不成,萧文明能做到这样,也算是很难得了。 到底是在江湖上保人性命的人物,对于萧文明的苦衷,无良道人是能够理解的。 萧文明也深表感激,表示外头围困的小戴将军可不是那种利欲熏心、不讲信用的寻常官员,反正不论情况进展到哪个地步,都可以保证戴松对正一观秋毫无犯。 无良道人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他心里也很明白,原本他的正一观之所以可以保住那么多的江湖人士,就是因为他的道观,其实是一直处于江湖纷争的边缘,哪方势力都不得罪、哪方势力都不巴结。 可如今,正一观已然是处在江湖斗争的核心了,甚至招惹到了官府和朝廷,道观也就不是以前的那座道观了…… 三十多年,都快四十年了,看样子这座道观,无良道人是待不下去了。 今日这一场纷争结束之后,他或许就要离开正一观云游四海,做一个潇洒的游方道人去了吧? 就这样第五天也结束了。 带到第六天,宋星遥翻过墙头,来找萧文明说话。 原来是围墙外头的温伯明知道萧文明爱吃肉,可道观里都是些素斋素饭,要不就是喝米粥,不合萧文明的口味,便叫宋星遥背了两袋子腊肉,过来送给萧文明。 这玩意儿可真是雪中送炭。 腊肉原本就是熟的,萧文明拆开袋子选了两块,一块地给林丹枫,另一块则自己抱在手里,大快朵颐了起来。 宋星遥终于是长大了,他瞧见萧文明就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埋怨道:“这都第六天了,你倒也是不着急!反倒是外头的小戴将军在替你着急。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引来,又是迟个一天、半天的,他倒还能拖延,可要是再拖下去……外头过来捡便宜、捞功劳的官军那是越来越多,小戴将军怕也是约束不住啊!” 萧文明却也是无可奈何,啃着腊肉的嘴巴停了下来,对宋星遥说道:“人我已经派出去了,我又没法跟他们一起去,能有什么办法?倒是那三个去报信的人,到现在可有消息传回来?” 宋星遥摇了摇头:“没有消息,成了断了线的风筝了。” “啧……”萧文明吧唧了下嘴,“这么着可不是办法!看着三个人呆头呆脑的,难不成是跑出去就迷了路了吗?那可不行!宋二小姐,你出去就跟温先生说一声,让他请小戴将军派几个人,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情况。” “温先生说话,小戴将军能听他的?” “应该是能吧……温先生是当朝相国卫大人的关门弟子,小戴将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原来是靠面子啊!那也用不着温先生出面,我去说说不就行了吗?”说起这个话题,宋星遥脸上忽然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在传授小戴将军手下士兵武功呢!我又当了回女教头了,了不起吧?”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温伯明的到来,萧文明的五百萧家军再次齐聚在这里,萧家军虽然纪律严明,又有温伯明这个老师约束,按理说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但是这么龙精虎猛的五百条汉子,就这么干晾着可不行,多余的精力得不到发泄,那可是要闯祸的。 于是闲着就闲着,温伯明就叫宋星遥趁着这个机会,再教萧家军的兄弟一点武功,将来也好在战场上派的上用场。 虽然温伯明也知道,萧文明练兵的方向是渐渐地往火炮上面发展,但练好强健的体魄总是有利无弊的。 就这样,在正一观外,五百萧家军就这样操练开了。 而宋星遥传授的武功,乃是她和林丹枫在各路武功招数中提炼出来的,专门供给上阵杀敌的军事练习和使用,配合上常用的制式刀剑武器,招数可谓是简洁干练、威力十足,一下子就把也是内行人的戴松看得眼里火热。 然而戴松年纪尚轻,脸皮没有那么厚,虽然也想让自家的亲兵学习一些武艺,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温伯明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穿了戴松的心思,便让戴松下了聘礼,聘用宋星遥担任武术教头。 于是这位宋二小姐便也开始带着戴鸾翔手下的亲兵练习武功。 “嗯!这样很好!”既然是温国民办的事,萧文明还是很放心的——经过温伯明这么一撮合,萧文明和戴家父子的关系就进一步紧密了。 但是萧文明还不忘提醒一句:“宋二小姐,老虎向猫学本领的故事,你听说过吗?你保命的本事,你可不能漏出去啊!” “我有数,你当我傻的啊!就我现在传授的这点功夫,小戴将军手下那些兵,也就够他们学的了!” “唉!”萧文明又叹气道,“探听外头动向的事,其实宋二小姐你跑一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可让你去,我怎么就觉得不放心呢?” “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就替你跑一趟好了!” 原本宋星遥是留在外面接应萧文明的,不能轻易让她离开。 但是既然温国明也来了,那就有了办事比宋星遥更加靠谱的人选了,把宋二小姐送走,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然而宋星遥一去又是两天,居然连她都杳无音讯,传不回半点消息,就这样八天的时间过去了,离同戴松约定时间,就只剩下了两天了! 于是萧文明开始后悔让宋星遥离开的决定了:不应该让她去的! 曾经萧文明也曾派宋星遥去执行过侦查白炎教的重任,没想到这小妮子一去就是两个月,期间没有捎回来任何一点音讯,直到最后居然换成了董鸿儒的护法…… 这一次又派她去执行这般重要的任务,并且这项任务,与之前的不同,对时间要求异常十分严格,就宋星遥这种撒手出去的鹰一般的办事方法,她这么一去,非得等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传回来消息,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果不其然,宋星遥走后的当天,观外的温伯明就派人过来询问萧文明:到底为什么要派宋星遥去执行任务?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质问了! 温伯明的话说的很直接,也很难听——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想少出点岔子还来不及了,怎么就想到派宋星遥出去,还嫌乱子不够多吗? /77/77155/29451588.html 0545 来了,都来了 温伯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小女子果然不让人安心,一去两天就是没有带回任何消息,如果这是在现代的话,萧文明真想给她来一通电话,问问她到底在哪里干什么? 要是宋星遥不接,那就来一个二十四小时连环夺命拷,拷到她接电话为止! 这下两天时间又过去了,计划没有任何进展。 按照萧文明这个急性子,恨不得自己跑出去侦查情况,可他却又走不得。 恰巧这时温伯明从围墙外头扔了包茶叶进来,说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新鲜从江南送过来的,送给萧文明品尝品尝,于是萧文明便请无良道人过来与他一同平民,顺便缓和一下关系。 茶喝到一半,忽然这一罐外传来了急促的鼓点。 古代打仗,没有什么先进的通讯设备——传达命令、传递消息,全靠最原始的听觉和嗅觉——要么看旗令,要么就是听金鼓之声。 闻金而退、闻鼓而进,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正一观外忽然擂响的战鼓,难道是外头的官军准备大举进攻的信号吗? 萧文明听了心中一慌,忙问无良道人:“道长,今天是我进来的第几天?” 无良道人掐指一算:“大约是第九天了!” 那就是和戴松约定的十天之期的时间还没到。 戴松的人品,萧文明是信得过的,有怎样的爹就有怎样的儿子嘛! 时候未到,他是肯定不会发动突然袭击的,那么这阵鼓声应当就是他故意擂响来催促萧文明的。 他心里也着急啊! 如今在正一观外聚集的官军,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人,也来了几个官做得不小的官员,就这几只货,说他们是凑数的都已经给面子了,简直就是过来扯后腿的! 但毕竟人家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办些事说些话的,否则不是白来一趟? 那么戴松这样一个资历尚浅、官职不高的小将军,就难以约束他们了。 甚至还有消息,说是朝廷知道正一观这里聚集了这么大一坨的官军,就想派个监军过来统一提点,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凡此种种,说明正一观外,也不是戴松一个人就说了算的,时间还要抓紧,否则事态就完全失去控制了。 萧文明和无良道人还能保持平静,可正一观里其他黑旗军的好汉就沉不住气了。 他们当然不敢直接闯进来,却围着萧文明的小屋子,不停地窃窃私语,后来声音逐渐变大,让萧文明和无良道人品茗的雅事,几乎变成了茶馆店里喝大碗茶的休闲娱乐。 茶是肯定喝不下去了,萧文明又不想同外头这些人多啰嗦,于是送走了无良道人,便紧闭房门,既不说话、也不见客。 这活整的,说起来萧文明是被这些好汉暂时扣留在正一观了,是个人质,可是看这副样子,怎么看这个人质谱都要比劫匪的还大。 这时林丹枫也有些担心:“贤弟,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这么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啊!” “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呀!也就只能这么拖着,不过时辰不是还没到嘛?真到了时辰……唉,那也只能让小戴将军打进来了……” 林丹枫无奈地摇摇头:“打进来,我自然可保贤弟的安全,即便是在乱军之中,可其他江湖好汉呢?他们怎么办?”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这帮人既不肯投降,又不敢玩命,就这样我都替他们争取到了十天的时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萧文明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人世间,有做得成的事儿,也有做不成的事。要是努力去做,就能把所有的事情搞定的话,那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在时断时续的鼓声当中,第九天也结束了。 终于来到了约定好的第十天。 这一天,道观外战鼓的声音更加响亮和整齐,声音之中又有了官军呐喊操练的声音,似乎是已经做好了攻击正一观的最终准备。 越过正一观的院墙,萧文明已能看见自己手下萧家军那几面光彩夺目的“萧”字大旗,在东南的方向不断运动。 就是为了给萧文明提个醒,你手下的人马就在这里,真到了危险的时候,只要从这里越墙而出,就会有人过来接应。 观外的官军杀声震天,观里的江湖好汉们则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也知道日子到了最后一天,可同之前几天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样子萧文明是要靠不住的,李全和董鸿儒也同样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和手里的钢刀。 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击,并没有到来,战鼓之声虽然仍旧此起彼伏,却同之前几天没有什么异样。 人们的心情刚刚放松下来,等到太阳落山,战鼓声再次轰鸣起来。 萧文明苦笑着对林丹枫说道:“我真是没有看错人啊!小戴将军果然是个守信用的好人,约好了十天时间,他非得把这十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分钟都过完,都交给我不肯占一点便宜。” 林丹枫点着头说道:“看样子小戴将军是准备今夜子时准时发动进攻,两军交战弄的就好像是高手决战,这样讲究公平信用。别说是官府中人了,就是像这样讲信用的江湖豪杰都已经不多了。” 随着午夜子时的渐渐临近,战鼓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 到后来,正一观外的鼓声已经震耳欲聋,仿佛是天上滚动的闷雷,随时都有可能降下霹雳,将这大地上的蠢物劈得外焦里嫩。 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萧文明和林丹枫对了个眼色:“那么咱们就走吧!再叫上陆大石和无良道长。他们是我的朋友,可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这是萧文明你能够下达的最后命令了。 然而林丹枫却并没有行动,而是若有所思道:“贤弟且慢,这鼓声似乎有些不对……” “鼓声哪里不对了?”萧文明侧耳倾听,只听到战鼓声仍旧是那样的低沉,隐隐间却藏着肃杀的杀气。 “贤弟没发现吗?鼓声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经过林丹枫这么一提醒,萧文明又仔细倾听,果然听见战鼓的声音似乎是在慢慢减弱,并且位置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好像原先位于四面八方的鼓声,正在迅速的向南边集中。 这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南边来了敌人吗?敌人是谁?十有八九便是李全或者是董鸿儒,也有可能是两个人全都来了! “难道我的计策成功了吗?” 计划果然按照原先设想的顺利执行了。 萧文明异常兴奋,一脚踢开了房门,便想去南边查看情况。 然而率先迎接他的,却是正一观院子里一群宛若惊弓之鸟的英雄好汉们。 萧文明当然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待他们开口便抢先说道:“诸位诸位,你们的转机来了,没听见鼓声吗?官军好像到南边去了!” “真……真的吗?”发出疑问的是陆大石。 这家伙虽然纵横江湖多年,但似乎军事经验并不怎么丰富,鼓点愈发明显的变化,他到现在都没听出来,也难怪他会率领着这么多的江湖好汉,被困在正一观这弹丸之地那么久了…… 萧文明的行动,黑旗军的好汉们不敢阻拦,还帮着搭了梯子,让他轻轻松松便爬上了墙头。 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官军的火把,已经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了一起,正在向正南方移动。 其中有一团火光,移动得十分迅速,就仿佛一只点上了火头的箭,飞也是地向前发射而去。 根本就不用猜测,萧文明一看他们的运动速度就知道了,这肯定就是戴松所率领的戴家的亲兵! 而看他们的目标方向,乃是一处隐隐约约的火光,其中甚至有几处火光格外的明显,显出了诡异的银白色,这颜色萧文明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记忆犹新,不就是白炎教的邪火吗? 见到了这样的火光,萧文明几乎已经确认了——一定是董鸿儒来了,那想必李全也并不远,而戴松就是袭击这两支队伍去了。 此情此景让萧文明彻底松了口气,自己的计策终于执行成功了,自己费心扔出去的诱饵,在此刻终于有鱼儿上钩了! 鱼儿既然已经咬钩,那么能不能将他们从雨里勾起来,就全看渔夫戴松的本领了! 如若凭此一役,他便能一举抓获或是诛杀董鸿儒和李全二人,那么此战就能成他出人头地的垫脚石。 这时音讯全无已经四五天的宋星遥。也飞身跳进了正一观,证实了萧文明的猜测:“来了,来了。李全和董鸿儒两人都来了!就是他们兵力不少,小戴将军说,他们自称得有上万人之众!” 萧文明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宋星遥也道:“对啊,是太多了!小戴将军就怕不能取胜,所以就让我过来报个信,问问能不能请动萧家军一同助战。” /77/77155/29451589.html 0546 闪击战 这当然是不会有问题的。 董、李二人是萧文明的老对头了,如今有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萧文明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机会从指缝里溜走? “助战?好啊!我这就出去,咱们自家的弟兄都准备好了吧,咱们立马就上马追上去,同小戴将军会兵一处,这回非得把董鸿儒来一个卷包烩!” 萧文明正在兴头上,来不及同任何人打招呼,并没有出去迎敌,然而他走了没两步便被陆大石拉住了:“爵爷你走了,咱们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没瞧见吗?围住正一观的官军都走人了,剩下一二百个,说是监视道观的,其实也就是个摆设,你们随便打打就行了。难不成这样的突围,还要我来教你们怎么做吗?” 是啊,七八百人个武林好手,面对一二百人官军的包围,要是这样还出不出去,那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但是局面变化得这样快,这些个江湖好汉们,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要知道在前一刻,他们还觉得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倒退三五天时间,他们还以为李全和董鸿儒必然会来发兵帮助自己突围! 可在眼下,官军居然撤了回去,等于放他们一条生路,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萧文明的计划而已! 形势的变化也太快了!已经超出了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的运算能力。 萧文明见他们一脸懵懂的样子,这才冷笑道:“你们啊,说什么好呢?平时乍乍呼呼的,临到关头一点用都没有,告诉你们吧,你们都是我用来吸引董鸿儒和李全的诱饵。什么是诱饵?就是插在鱼钩上的蚯蚓,懂了吧?现在鱼儿都被我逮住了,马上就要下锅烩了,还留着你们这几条蚯蚓做什么?你们逃命去吧!” 听了这话,在这些江湖好汉心上挂了十来天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座正一观,正一观上漆黑的天空,天空中缀着的寥寥几颗星星,都显得那样的可爱。 这时陆大石又问了:“爵爷,咱们走是走了,可是走了之后呢?能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个现实的问题。 萧文明想了想回答道:“按理说你们走了我就管不着了,但也不妨给你们个建议。你们是山东响马,地盘就在山东,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建议你们还是重回山东去。自己原来有山头的,可以重占山头;要是没有山头或是不愿意孤军奋战的,再去投靠你们姑姑也是可以的。” 眼下黑旗军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了一分为二的大分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能够逃脱官军的追捕、避免自相残杀、做到独善其身,那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一众黑旗军的好汉们听从了萧文明的建议,悄悄打开正一观的后门,见此处还有百十来个屯田兵在看守监视,不费什么功夫,便将他们赶走了。 于是众人趁着夜色,总算离开了正一观,在江湖之中谋取自己的生路去了。 他们自以为走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如果把萧文明和戴松称作鬼神的话,他们的行动其实始终就在鬼和神的掌控和观测之中。 说句抬举他们的话,就好像如果他们是孙悟空,自以为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却依旧只在如来佛祖的掌心之内瞎折腾…… 萧文明也离开了正一观,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要逃跑,而是需要杀敌。 现在正是一个反客为主的好机会,可以同戴松一道共同作战,一举将李全和董鸿儒这两个老冤家,一次搞定! 这个行动看似是计划外额外的产物,却也是萧文明计划的一部分,因此正一观外的萧家军早就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们齐装满员、全副武装,特别是牵来了骏马,已经做好了快速突进的准备。 那就无需进行动员了,萧文明也跨上骏马,向跃跃欲试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下达了命令:“弟兄们跟我冲啊,谁杀了李全或者董鸿儒,我重重有赏!要是活捉他们,赏银翻倍!” 说罢,萧文明便连同宋星遥和林丹枫,在夜色当中追着快速移动的戴松的那一团火光,向着同一个方向追击而去。 萧家军所用的都是戎羌草原上精挑细选出来的骏马,即便是在黑夜当中行进的速度也极快,一路上超越了不知多少,用双脚赶路的朝廷的屯田兵,后发而先至,冲到了他们的前面。 又行动了不多久的时间,路上出现了不少溃败下来的人马,看他们或是扎着黑头巾,或是绑着黑腰带,或是穿着黑马甲,便知道他们是黑旗军的人。 不用猜便知道,必然是被戴松杀败了溃退下来的。 然而戴松却似乎没有俘虏这些人的打算,任由他们满地乱跑,似乎不像是正常作战该有的样子。 萧文明觉得奇怪,便拿住其中一个机灵些的问话,这才知道这伙子黑旗军果然就是李全的人马,他们在黑夜之中,遇到了一股极其精锐约有五六百人的骑兵队,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呢,便被对手一个冲锋便冲垮了阵型,还没开始作战就已经溃败了。 然而这对骑兵却奇怪的很。 面对已经失败的敌人,他们既没有将其俘虏的打算,更没有干脆一刀杀了取下人头,反而只是收走了他们的兵器,没收了他们的马匹,便继续向前冲锋,似乎完全没将这伙子溃兵当一回事儿。 萧文明这下子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戴松的作战风格! 看样子,这位小戴将军作战颇有点后世闪击战的味道,运用骑兵的机动力和冲击力,一举突破对手的防线之后,只求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解除敌军的战斗力,达到这个最低目标之后,就继续向前冲击寻找下一个目标。 作战风格仿佛席卷大地的野火狂风,何其潇洒痛快!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死去的毅亲王。 他老人家曾经介绍过戴松的父亲戴鸾翔,说这位海内第一名将,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侵略如风的猛将,从来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功无不克、战无不胜! 等后来年纪大了、责任重了、官职高了,打仗渐渐地变得极为谨慎小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戴鸾翔一度统领大齐一半以上的兵力,任何一点过错和失误,就会极大地震动整个朝局,他也不得不小再三心谨慎啊! 对于作战的风格,萧文明觉得倒是没有什么可褒贬的,不管怎样打,只要能够打赢了,那就是好的打法。 只是萧文明觉得戴松这样的锐气,在如今这个大齐朝实在是太少见了,要是假以时日戴松变得像他爹那样,稳健而又醇厚,那也就罢了,可万一被各种人、各种事磨光了棱角,变得圆滑世故、不思进取,那可真是一场巨大的悲剧。 萧文明不敢多想,见自己略一迟疑,戴松离开自己的距离又远了一些,便赶紧招呼手下的萧家军,再次快马加鞭,向前突进过去。 随着行动的继续,萧文明碰到的黑旗军的溃兵也是越来越多,他们的说辞是一样的,也是说遇到了一支骑兵不讲理的冲锋,自己抵敌不住便溃败了下来。 除此之外,萧文明又多问了一个问题:“这回领军头领,是不是李全?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 面对死亡的威胁,被问话者不敢说谎,承认道:“的确是李全大哥带的队不错。至于人数嘛……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出发的时候少说也有六七千人,所以咱们就虚张声势说有两万多人,其实人并没有那么多……” 六千多人的军力就敢自称两万人…… 其实李全还是比较低调的。 中国古代,别说是中国古代的,就是任何国家的古代时期,对于兵力上的夸张程度都几乎是在赛跑着比谁夸张。 有些撮尔小国,有三四千人的械斗,就敢吹成双方各有十万兵马展开了决定天下命运的大战…… 至于中国古代,那可就要低调多了,《三国演义》里的曹丞相带领三十万北方兵南下赤壁,自称八十三万,还被对手嘲讽了几句,李全五千人的队伍只不过夸张了一倍多一些,倒也还算实诚…… 不过六千多人的兵力也不算少了。 戴松毕竟是少年将军,难保没有贪功冒进的毛病,连续的胜利,南面会让他上了头。 对于戴家亲兵的战斗力,萧文明并不怀疑,可就怕他们一不小心被黑旗军团团围住,而临时投靠过来的那些个屯田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戴松的步伐,他们追都追不上来,更别人说是在关键时候施以援手了。 萧文明不敢怠慢,赶紧快马加鞭,继续去追戴松。 就这样又追出两三里地,举头望去,忽然瞧见作为目标的黑旗军的那一团火焰,不知何时分成了两团。 什么是火? 火就是一团“熵”的集合,是无数高能等离子体的跃动,从本质上来讲,世界上所有的火都没有大的区别。 可不管本质怎样,眼前这两团火的颜色就大不相同 /77/77155/29451590.html 0547 黄色和白色 其中一团是比较传统的红黄色;另一团火光则搞了一些“创新”,整出了一个白银色限定版的白色火焰…… 如果萧文明所料不错的话,一定是戴松所率队伍的冲击力太强了,李全和董鸿儒合兵一处目标太大,于是他们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干脆分成两部分人马各自逃命,以此来分散戴松的注意力。 并且光看火焰的颜色,便知道白光的那一团,一定就是白炎教董鸿儒的人马。 这种白色的火焰几乎已经可以算是白炎教的注册商标了,是通常不会拿出来轻易使用的,但是今天董鸿儒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拿出来作为带领大军前行的信物,可见此一场战疫董鸿儒也是势在必得。 李全和董鸿儒之间二选一,萧文明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董鸿儒。 又见戴松似乎是以黄色的火焰为目标在继续进攻,萧文明命令手下萧家军五百子弟兵,全军向白色的火焰突进而去。 和李全之间,萧文明更多的是一种竞争关系,大家你来我往、同场竞技,甚至萧文明对于李全这个对手还颇为喜欢,欣赏他这种直来直往、不搞阴谋诡计的性格。 可是对于董鸿儒,萧文明除了将他击杀之外,便没有第二种想法。 这家伙阴险狡诈,使的都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伎俩,并且萧文明对于各种邪教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邪教的头子往往对自己鼓吹的教义自己都并不相信,却还要鼓动自己的教众去无条件的信仰,这已经形同诈骗了! 一个会去诈骗最信任自己人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让萧文明产生半点好感? 萧家军在戎羌良驹的助力之下,可谓是来去如风、迅如闪电,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快马就已追出了三四里地的距离。 只见那一球正在移动的白色火焰已是近在眼前。 他们行动的轨迹十分诡异,既不像是逃跑,也不像是进攻,而是沿着黄河的走向,绕了极大的一个弯,却又向黄色火焰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种战术也并不复杂,如果萧文明所料不错的话,他们是准备进行一个小范围的迂回,从而袭击对手——也就是戴松——的侧翼或者后方,与同伴实施一个前后夹击的战术,这样就能把戴松包了“饺子”。 能进行这样的机动,萧文明倒是没有想到,没想到董鸿儒能有这样的眼光和能力,看样子这几天这个邪教头子也稍微长进一点了,居然懂得使用这种战术。 那就有些麻烦了,如果战术要是被他使用成功,戴松可就危险了。 要知道戴松手下的亲兵只有区区五百人而已,可这一路上击溃的黑旗军,光是目测就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绩,是因为他手下的亲兵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说白了,也就是他们靠着骑兵进行不停的机动,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只有他打别人的,没有别人打他的。 可是如果董鸿儒迂回机动成功,那么戴松前头有难缠的李全,后头又有不要命的白炎教,戴松也就失去了迂回的空间。 如此,就凭他劣势的五百人的队伍,恐怕就要输个一败涂地了…… 先不说私人恩怨,光为了戴松的安全,萧文明也不能让董鸿儒的行动得逞。 奈何他手下的萧家军,并不会骑兵战术,胯下的骏马更多是用来带来机动上的优势的,真是要交手,还得是全员下全员马步行列阵。 于是萧文明无可奈何,仗着人轻马快的优势,紧紧尾随董鸿儒的队伍,死死咬住他们不肯松口。 这样的打法虽然不痛快,但至少是敌我双方都不痛快,反正董鸿儒迟早是要和戴松交战的,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萧文明再加入战局,那么董鸿儒和李全妄图形成的内外夹击戴松的局面,就会变成四方人马堆叠在一起,在战术上大家都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这时,就要看各自的实际战斗力了。 对于这一点萧文明是有信心的,五百萧家军再加上五百戴鸾翔的亲兵,打黑骑军这种散兵游勇、打白炎教这些乌合之众,来他三四倍的人都不虚。 敌军举着的白色火焰在黑夜之中极为显眼,萧文明根本不可能跟丢,而对面在不久之后也发现自己多长了根尾巴——一根粗壮的尾巴。 看样子董鸿儒也并不是傻瓜,知道自己拖着这么长的一个尾巴,根本就没法向戴松发起进攻,于是便用尽了各式各样的战术和策略,时而急转、时而掉头,时而又突然加速,就是想把萧文明甩掉。 能实施这种有变化的机动,可见领军之人也是颇通军事的。 看样子,一定是董鸿儒在收编了黑旗军之后,倒也是任人唯贤,将具体指挥作战的事务,教给了黑旗军中的内行,否则就光靠董鸿儒的那两下子,怎么可能耍得起骑兵机动这种高级货? 萧文明一开始也被这种机动搞得晕头转向,这时硬件上的优势就发挥了作用。 他手下的萧家军仗着胯下骏马速度又快、耐力又好的优势,每次几乎就要被甩脱的时候,总是能够从容地追上来,让对面那些复杂的机动动作完全成了消耗自己的花招。 再加上萧文明又是个嘴巴上不饶人的,一边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追,另一边让自家兄弟冒着在马背上咬到舌头的风险,嘴里不停地嘲讽,说什么缩了头的乌龟、这么受了惊的鹌鹑,发挥一切想象力地痛骂,只要能把对面骂得破了防、停下了行动,那就是最有用的。 终于,董鸿儒算是沉不住气了,既然各式各样的精巧机动全都不起作用,我干脆就停下来,先同你较量一番,再去攻打戴松好了。 只见萧文明紧跟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对手,忽然在原地绕了个大圈,在绕圈的同时组织起了阵型,随即骑兵下马、持刀在手,就准备着同萧文明厮杀。 萧文明早就知道黑旗军虽然号称“山东响马”,军队主力人人都骑马,但是在骑兵战术上,特别是如何在马上砍杀、马上射箭方面,除了少数几个武艺高强的头目之外,一般的士兵并不掌握这样的技术。 因此每逢作战,他们也都要下马搏杀,同萧文明的战术水平差不多…… 只要对手下了马,靠着已经修炼得如火纯青的鸳鸯阵,萧文明自认为绝对可以轻易取而胜之。 正当萧文明信心满满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对面刚刚列好了阵型,却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提着一支碗口粗细、一人多高的铁枪走了上来,冲着这边大喊:“哪里来的官府的鹰犬,敢挡爷爷的路,不想活了吗?” 原来萧文明追了那么长时间,这才发现领军的人并不是董鸿儒,而居然是李全! 在代表董鸿儒的白色火焰和代表李全的黄色火焰之中,萧文明分明是选择了白色啊,怎么弄到最后还是搞错了? 这时在萧文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董鸿儒这家伙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他不仅算计对手,就连自己的队友也算计了! 应该是家伙算准了萧文明同他有仇,一定会主动对他发起攻击,于是就想出一个偷梁换柱的歪点子,让李全使用白色的火焰作为标志,毫无悬念地就吸引了萧文明的注意力。 这样董鸿儒就能够逃避战斗力强大的萧家军的打击,而他自己则去找其他软柿子捏,去同那些战斗力不强的官军作战。 只可惜董鸿儒算计是算计了,精也是挺精的,但到最后还是算计错了——萧家军的战斗力固然强悍,但是官军就一定战斗力羸弱吗? 殊不知他这回固然是避开了一颗硬钉子,却一脚又踢在了钢板上,不偏不倚又印证了红楼梦的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董鸿儒的事情萧文明暂时可以不管,然而眼前的李全却是他不得不重视的。 现在李铁枪手上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并且这家伙也具备一定的军事才能,对付他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李全见到萧文明似乎也颇为忌惮,也着实没有想到这么个老对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正在黎明前的黑暗时候,只要离开了火焰照射的范围,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而为了行动方便,萧文明特意收起了自己的“萧”字大旗,让萧家军这支精兵潜伏在黑夜之中行动,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才让李全没有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同样是遭遇战,两方人马更加镇定的一方,肯定是有优势的。 于是萧文明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笑盈盈地对李全说道:“李铁枪,没想到吧?你中了我的计了!我是故意把你引到这里来的,知道害怕就举手投降,我也是惜英雄重英雄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77/77155/29451591.html 0548 刮痧 李全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还敢自称引诱我中了计!你看看你手上有多少人,我手上有多少人?你引我过来怕不是嫌自己命长吧?” “命长命短的,打过了才知道!” “好,我就怕你不打!” 看样子李全这些日子收编了不少黑旗军的散兵游勇,实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大过,因此他的信心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饱满过,当即挥动大军列好了阵型,在黑夜中仿佛一堵高大的黑色城墙就向萧文明推压过来。 较量轻步兵战术,萧文明还真没虚过任何人。 萧家军的五百子弟兵,照例摆出鸳鸯阵,并且这一回兄弟们齐装满员,摆出的阵型是完整版的十几个人的大阵,威力发挥到了极致,更加不会惧怕任何对手。 原本戚继光在设计鸳鸯阵的时候,是作为一种进攻性的步兵阵法而存在的。 萧文明不敢说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但在实践过程当中,也从来不会过度依赖鸳鸯阵强大的防御能力而进行一味的消极防守,每次都是冲锋在前,力争杀伤对手的有生力量。 但是这一次,萧文明却并没有这样做,只因为在黑暗之中变数太多,并且又有董鸿儒这个阴险的家伙,帮着李全出谋划策,难保自己一时贪功冒进,就中了对方的奸计。 虽然萧文明仍旧信心十足,认为自家的萧家军就算中了计,一样可以凭借强大的战斗能力和良好的配合能力脱身而出,但是毕竟会受到损失,该避免的还是应当避免。 而对面李全的顾虑和萧文明也差不多。 他打算利用自身兵力的优势和萧文明打一场消耗战,不要耍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阴谋诡计,甚至就连实施对萧家军少数兵力的包围都不敢,只是督促手下的将士,继续向前堆人,指望着靠着人数的优势将萧文明压倒。 这样的作战方法会面前的有些窝囊,然而却是一种立于不败之地的策略。 这和现实世界中清朝曾国藩那种结营账、打呆账的作战策略颇有相似之处。 虽然曾剃头也不算是什么兵法的名家,但是在这厮终老百年之后,还会有一帮子孝子贤孙吹嘘他的军事才能,可见他在用兵上的成色还是有一些的,不至于一无是处。 而李全在没有师傅、没有经验、没有指导的前提下,能够自行总结出这样的一套作战方法,也算是这家伙有些进步了。 只不过他放着大好的骑兵机动力量不用,却选择了这种癞头烂脑的打法,未免有些本末倒置、暴殄天物了。 并且这一回,李全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会仗着自己颇通一些武功,挥舞着铁枪杀在所有人的前面——说好听点能够激励起麾下兄弟们的士气,说难听点其实也就是匹夫之勇而已。 今天他却稳稳地站在了队伍的最核心,在其他几个头目的协助之下,指挥着全军的行动,倒也是颇为从容笃定。 这又是一项颇大的进步,说明李全已经有了一个正经将军的样子了,可不再是那种不入流的土匪头子。 也是因为如此,萧文明就没法给李全来一个斩首行动了——不能派宋星遥或者林丹枫施展自己的武功,直取李全的性命,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只有靠着双方军队的实力的比拼,才能确定谁胜谁负。 虽然这场争斗同其他的战争一样,也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当,由于黑夜的掩护,战斗虽然进行得同样十分激烈,但烈度并不高。 李全领兵作战的经验和能力毕竟有限,在夜色当中根本无法组织起复杂的行动,而萧文明也不愿意用劣势兵力去冒险,因此双方的行动更像是在进行有限的试探,而并非是惨烈的搏杀。 同时,双方发动输死进攻的意愿也都不强,似乎也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着援兵的到达——李全等的是董鸿儒,而萧文明等的当然是戴松。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让人感到不安的,这对敌我双方都是一样的,因为所有人全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没有一人能够例外。 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懒散地放出它的光滑,战局这才有了转机。 只见在萧文明面对着的方向,忽然扬起了一阵尘埃,渐渐的又有轰鸣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面上书“戴”字的大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对不起李全了,这次赶来的,是萧文明的援军,也就是同在此处官军的总指挥戴松! 在微亮的天色之中,萧文明分明瞧见这只骑兵,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盔甲上、马背上都沾染着新鲜的血液,显然是经过了整整一夜的厮杀! 如果萧文明所料不错的话,戴松必然是在战斗中,击溃或者是歼灭了董鸿儒的队伍,这才有余力,帮助萧文明进行作战。 按理说,董鸿儒的军事才能是要不如李全的,那他所率领的队伍就算人数相近,那战斗力也必然不如李全强,应该是要稍微好对付一些。 但即便如此,戴松依然能够轻易地战而胜之,可见这位年轻的将领和他所率的骑兵队,攻击力是要胜过萧文明的萧家军的。 又或者双方取胜的方式并不一样。 戴松擅长的是击溃战,将对手的组织打破,让他们从一只军队变成一盘散沙,丧失了战斗力也就赢了。 而萧文明喜欢打的都是歼灭战,一场大战下来,除了少数头脑聪明、腿脚灵活能够逃跑的之外,绝大多数的敌人,要么被诛杀、要么被萧文明俘虏,可以说是从物理上解除了他们的战斗力。 虽然胜利的方式不同,但胜利始终就是胜利,无论用如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掩盖戴松的胜利。 之前李全和董鸿儒所制定的,想办法给官军来一个内外夹击的策略,已经彻底破产,相反被官军来了一个各个击破,而如今受到前后夹击的却成了李全! 戴松手下的人马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机动和厮杀,早就已经是人困马乏,但因为打了一场痛快的胜仗,再加上他手下的亲兵素来忠心耿耿、训练有素,因此还是能够在自身精力和体力几乎到达极限的情况下,依旧保持高昂的斗志。 戴松虽然年轻好战,却知道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极限的,再加上亲眼看到萧文明和李全的人马在半黑的光线下厮杀成一团,难以分割开来,如果自己再以骑兵紧密的阵型进行突破的话,难保不会伤到萧文明的萧家军。 于是戴松不慌不忙,轻率麾下的骑兵绕着战场,迅速地跑了两圈——既是耀武扬威,树立自己的威信,鼓舞自己的士气,又是为了能够准确地收集和判断战场上的情况。 以戴松的聪明和能力,现在萧文明和李全争斗到了何种程度,其实并不难以判断,萧文明以为经过一番武装巡游之后,戴松就会迅速发起进攻。 然而这一回戴松却并没有像萧文明料想当中地直接发起突击,而是绕着整个战场又旋转了一圈。 这似乎和戴松的个性并不相符。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戴松为免伤到自家友军,在绕行两圈发现战况并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便果断的放弃了从阵型当中进行突破的计划,而是采取了刮痧一样的战术消耗。 只见戴松的骑兵绕着整个战场转了两三圈,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他旋转的半径却在不断地缩小。 渐渐地,骑兵的攻击范围已经触及了酣斗不已战场,他当然是不会攻击萧文明的,而是在绕道李全这一侧时,命令手下的骑兵挥舞战刀、刺出长枪,不断地向一侧攻击,用于削弱李全外围的兵力。 后来在向戴松打听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战法并不见于中原兵书,却是戎羌人使用的战术,并且还由戴松的父亲戴鸾翔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原本戎羌骑兵绕着对手行动的同时,通常是靠弓箭在马上骑射来杀伤对手的,始终与对手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依旧能够造成伤害。 虽然弓箭的伤害是间接的,可戎羌弓箭的威力并不弱,并且还是远程攻击,就常常能够在围猎大齐军队,使其士气溃败之后,戎羌骑兵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大齐朝的骑兵包括——戴鸾翔的亲兵在内——全都不掌握马上骑射,这样高深的作战技巧,绕着对手运动固然容易,却没有办法造成伤亡,相当于是在练习长跑。 于是戴鸾翔万般无奈之下便想出了马上砍杀的战术,这对骑术的要求更强,然而杀伤的威力却比使用弓箭更加猛烈,也更加直接,算是各有利弊吧! 这样的骑兵战术,萧文明看着眼热。 自己的轻步兵战术几乎已经演练到了极致,除非跨越冷兵器时代,否则恐怕几乎不太可能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了。 但是骑兵战术就几乎为零,如果能把戴松正在使用的这一套战法学到手里,那自己可就是如虎添翼、双管齐下了! 如果萧文明有了这样的本事,就是刚才,萧文明就可以直接向李全发动骑兵突袭,哪里还用下马,展开鸳鸯阵,同他进行消耗战? /77/77155/29451592.html 0549 投降?做梦! 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拍了拍身旁的林丹枫的肩膀:“林大哥,你瞧见了小戴将军的这套战法了吗?能不能学一学,到时再交给咱们自家的子弟兵?” 林丹枫双眼紧紧盯着前面,观察着戴松手下骑兵的动作,不住地点头道:“这套战法果有可取之处,但是愚兄只擅长脚踏实地的武功,马上的功夫确实一般,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 通常来说,林丹枫口中的一般水平就已经是其他江湖人士修炼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水准,因此对于林丹枫难得的谦逊,萧文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戴松的行动,正在不断地取得战果。 只见黑旗军的人马,不断被戴松杀伤,虽然由于戴松的骑兵无法深入打击,并不能抹消李全的优势,造成的伤亡也比较有限,然而却让李全的阵型发生了极大的动摇! 处于阵型外围的黑旗军,为了防止受到官军的攻击,不断的向阵型的当中挤压,而核心有限的空间却无法容纳那么多的人。 于是空间又不得不向左右两侧挤压,而萧文明这边也看出了阵型的破绽,不断的命令萧家军的兄弟们向前攻击,进一步积压了李全的阵型。 这时萧文明采取的策略,是让萧家军子弟们组成的鸳鸯阵,排成一字横列,前队后队互相掩护,如海潮一般向李全的队伍拍打而去。 他选择策略和刚才戴松的,其实是一样的,并不追求速战速决,自然也不需要组织进行突破。 原本萧家军的战斗力就强,李全不过占了个人数优势而已,现在又有戴松骑兵在外掠阵,不断地消耗李全的兵力和士气。 在这样有利的战况下,萧文明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怎么个输法,也就没有必要进行冒险的突刺了。 那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李全打起了呆仗,看他到底怎么应付! 李全没有办法应付。 老实说他能支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其他人率领的其他军队早就已经溃败下去了!可李全却还在坚持! 看样子准备血战到底,正是他的性格! 但也不完全是他的性格所决定的,而是由事实所决定的。 萧文明萧家军防守的时候如同铁板一块,李全的人马从正面根本就无法突破渗透进去,而外面又有官军的骑兵略阵,以前就是绞尽脑汁也没得出取而胜之的方法。 既然无法获胜,那不如就投降吧? 不行! 投降给谁都可以,可李全都偏偏不愿意向萧文明投降。 不投降也行,那就索性逃跑了吧! 逃跑倒是个好主意,可官军骑兵那么快,靠两条腿跑怎么可能快得过四条腿? 既不想投降,也没法逃跑,那就只能继续继续鏖战了。 李全曾经跟董鸿儒约定好了,是由他先牵制住官军的主力,再由李全率领援军进去接应,便可将对手一举击破。可是现在准备增援的李全却被困在了这里,而准备接受增援的董鸿儒,却不知人在何处! 按理说他们两个人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是让李全去增援董鸿儒,还是让董鸿儒反过来增援——说到底都是在增援自己! 要是一方败亡了,另一方光凭自己的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在朝廷的围剿和萧文明的打击下幸存下来? 可偏偏李全现在遇到了两方面的夹击,眼看快抵挡不住了,可董鸿儒却连毛都不见一根! 难不成董鸿儒已经被官军击败了? 或许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可是李全却不愿意相信。 因为这一回出兵,李全带的人马只有董鸿儒的二分之一,董鸿儒手上得有个四五千的兵力,就算在官军的突袭之中损失了一些,可他依旧有几倍于官军的兵力——就算打不赢,也不可能那么快缴械投降或是一走了之! 眼看着是天已经微微亮,失去了黑夜的掩护,李全的一切行动都会被萧文明尽在掌握,到时就算跑都跑不掉,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了! 这时随着阵线的日渐稀薄,站在最前方的萧文明,都已经能够看到李全本人了,只见他依旧杵着那一根一人多高的大铁枪,满脸焦急地观察着战况的变化,眉头紧锁地思索转败为胜的办法。 这时的萧文明,看着有些落魄的李全,反倒有些替他感到惋惜。 说起来李全也是萧文明的老对手了,在萧文明那么多仇家当中,他几乎可以说是坚持的最久的一个人,并且是死缠烂打、永不妥协。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如果李全一点能力都没有的话,经过同萧文明一二次交手下来,就已经失败了。 而李全却能奋斗至今,可见至少他的顽强程度和意志力就远远要胜过曾经和萧文明作对的那些对手——徐世约、顾乐安以及倭国的那几个人了。 光凭这一点,他就已经赢得了萧文明的敬意。 而在李全身上,萧文明展现的耐心也是足够的了,他冲着李全就喊:“李铁枪,你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看在你也是上当受骗的份上,何不放下武器向我投降?这其实又不丢人,现在这样却又是何必呢?” 然而李全对萧文明的成见已深,远不是阵前的一两次劝降就可以说服他的。 只听李全咬牙切齿地说道:“姓萧的,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这场仗我还没输呢!我的人比你多,还有董鸿儒也在赶来救援的路上,只要他一到,我们合兵一处就轮到你向我投降了!” 其实李全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是默认董鸿儒不会来了,否则像这种机密、这种军情要务,他又怎么可能当着敌人的面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呢? 这个小花招,被萧文明一眼看破:“李铁枪,董鸿儒会不会到,其实你比我清楚——这混蛋是个怎样的人,或许我比你更清楚,且不说,他在平时,他就是个连自家人都要算计陷害的,更别说他刚刚遭受了我的朋友小戴将军的攻击,但求自保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来支援你呢?你已成了孤家寡人,被人出卖了,难道还不知道吗?我劝你一句,也是为你好啊!” 听了这话,其实李全已经有些动摇了,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一支铁枪,也似乎松弛了一些,仿佛底下了他那高昂的头颅。 于是萧文明又趁热打铁道:“李全,你也是个人才了,如果你我能够放下成见,往日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你帮我做事也好,回去再帮着你们家姑姑也罢,都不成问题,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不错的了吧?” 这个条件确实不错,然而真的要让李全向萧文明投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在萧文明正在和李全说话的时候,戴松的攻击可是一刻也没有放松啊! 说话之间,戴松麾下精锐骑兵已经绕着战场又转了两圈,再次杀伤了几十上百的黑旗军。 如果说董鸿儒是第一次骗他的话,那这一回李全似乎是觉得几乎是第二回上当了。 短短一天之间,一个人如果上当一次,还能归结于太过单纯的话,那连续两次上当那就是愚蠢了。 这样的嘲弄李全怎能善罢甘休? 萧文明刚刚发挥了一些作用的劝降,顿时又成了无用功,只见李全再次攥紧了他手中的那一条大铁枪,从牙缝当中挤出几个字:“投降?做梦!你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李全终究还是那个李全,李铁枪也终究还是那位李铁枪。 在同萧文明不断的竞争和斗争当中,李全其实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今天的发挥就是最好的体现,如果没有戴松过来帮忙,就李全和萧文明两个人说不定还真能打成一个互相消耗的局面,萧文明想赢大概也没有那么容易。 光凭这一点,萧文明就有了招募李全的理由,可是这两人毕竟是性格不合、政见不对,就好像一对恋人,终究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当不成朋友那就只能当对手了! 既然是对手,那就没有什么好心思手软的! 对对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此刻,戴松又率领他的亲兵绕了一个圈,让萧文明原本就占有的优势,现在变得更大了,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这么多年来,萧文明好几次都把李全逼到了绝路上,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始终逃脱了,现在萧文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着极其靠谱且锐气十足的戴松帮忙助战,这下李全总是跑不掉了吧! 于是萧文明下令萧家军又加了一把劲,向前猛攻了几步,他们面前的黑旗军顿时抵挡不住,纷纷向后退去或者左右散开,原本居中指挥的李全,现在反而几乎暴露在了防守的最前沿,而他的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护着他的安全——这些人不用说,都是李全从磨旗山上带下来的老兄弟,是他最后的资本。 这时的李全已经完全处于萧文明的攻击范围之内。 /77/77155/29451593.html 0550 且慢动手 萧文明只要一声令下,让萧家军的兄弟们把所有的刀剑扔过去,都能把李全碎尸万段了。 萧文明还想再劝一句,毕竟人才难得,尤其是这种会自我更新自我学习的人才,然而意想到李全此人心意已决、心如铁石,那还是把他杀了吧,再多的劝降不过是对他的侮辱而已。 正当萧文明准备下令杀死李全的时候,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清啸:“且慢动手,大家有话好说!” 声音来得极遥远,可传到萧文明的耳中时,却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说起一样。 能够发出这样声音的,必然是身负绝佳的内力,萧文明暂时将注意力从李全身上移开,偏着头问了问身旁的林丹枫:“林大哥是不是哪里又来了高手?” 林丹枫的表情都变得紧张了起来:“高手确实是高手,不过贤弟应该是认识的,不就是黑旗军的女头领杨妙真吗?” “居然是她来了!” 萧文明也着实没有想到,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只见一匹白色的骏马,背上驮着一个女子的身形,从远处疾驰而来,身边只有两三个随从,也都是女子,果然就是萧文明的熟人杨妙真! 原本经过官渡镇那一场大会之后,黑旗军好好的推选新首领的仪式,被萧文明和董鸿儒这一对冤家闹了个七零八落,让原本虽然内里暗潮涌动,但至少表面上还能保持团结的黑旗军一下子分裂成了两派。 这对于宁可自己做出一些妥协,也要保持黑旗军团结的杨妙真而言,是一个极难接受的结果。 萧文明当然知道杨妙真的心思,因此曾经说好了,在官渡大会结束之后的半个月内,萧文明是一定要去找杨妙真说个清楚的。 然而因为各种事情的耽搁,萧文明实在是分身乏术,今天恰好是官渡镇大会结束的第十五天,可萧文明却都没有抽出任何一点空闲去寻找杨妙真,反倒是杨妙真找上门来了。 不过杨妙真这次前来,应当不是来怪罪萧文明的食言的,而是听说萧文明在这里同原属于黑旗军的一部大战,这才赶来探听情况的。 并且看杨妙真来时十分从容——一路疾驰而来,他本人固然可以仗着极高的内力,显得脸不红、心不跳之外,胯下的坐骑也同样看不出有多么劳累,这样的景象让萧文明几乎可以肯定,杨妙真其实就待在正一观的附近观察情况,距离此处撑死了也就是一个时辰以内的路程,打听到此处战端已开,虽然是匆忙前来,来的却并不匆忙、也不狼狈。 此刻战事还没有结束——李全始终不肯投降,萧文明自然也不会相让,戴松更是不知内情,仍旧不停的四杀。 忽见数骑飞速赶来,戴松还以为是李全的援军来了,便赶忙命令手下的亲兵,立刻掉转方向前去迎战,不得将其放入战场。 萧文明见状着急,唯恐官军又和杨妙真起了冲突,便赶紧叫宋星遥过来,让她传个消息,就说来着杨妙真乃是萧文明的朋友,不可伤他的性命,放他到阵中,过来和萧文明说话。 这个传话的任务让宋星遥来完成,可以说是选对人了。 宋星遥现在是戴家亲兵的武术教头,也有个三五天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内,不能说宋星遥教习武功能取得多大的进步,但至少也在戴家的亲兵眼前混了个脸熟——由她出面传令,戴家的亲兵当然不会当成是玩笑,赶紧上报了戴松。 两军交战、兵凶战危,哪里还有在阵前接待客人的?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萧文明干出的怪事还少吗?同萧文明接触了这么一些时间,戴松反而是见怪不怪了,挥一挥手,便让手下的亲兵适时让开通路,不要阻拦杨妙真的行动,让她去见萧文明,有什么事情让萧文明负责解决也就罢了。 戴松自己没道理去做这个坏人。 戴松的人马不会拦阻,杨妙真萧文明的萧家军更是如此。 见杨妙真来了,他们根据萧文明的命令,在鸳鸯阵的缝隙之间让出了一条通路,几乎是护送一般让杨妙真来到了萧文明的跟前。 杨妙真只同萧文明点头示意,连一句话都没说,却高声对李全想喊道:“李全,你为何如此不识抬举?萧兄弟已经手下留情,饶你一命,你还不赶紧放下武器,来向萧兄弟负荆请罪!” 李全原本就不喜欢萧文明,现在又听杨妙真一口一个“萧兄弟”,分明是在说萧文明要比自己强多了,便更加不肯松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道:“要我放下武器?休想!今日就要和姓萧的拼一个你死我活,” 不过在杨妙真的心里,李全的意见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她根本就没有心情听李全的牢骚和咒骂,而是自顾自地替他做了主,转身对萧文明说道:“萧兄弟,这李全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头脑简单又容易冲动,无论是在官渡,这还是在这里,他公然跳出来同大家作对,一定是背后有主使之人,像这样耿直的汉子,可否请肖兄弟网开一面?” 萧文明叹了口气:“杨姐姐心里怎么想的?那李全那日在官渡镇的所作所为,杨姐姐又不是没看到,连我见了都一肚子的火,怎么这时候你倒替他求情了?这家伙勾结白炎教,白炎教又是谋害你哥哥杨安平的凶手,像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姑姑还要替他求情?我大胆说一句,在我看来这就是善恶不分!” 萧文明这一连串的话,把杨妙真说了个哑口无言,。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无法拒绝的理由:“萧兄弟,你的好意我懂,但这毕竟是我们黑旗军的自家事啊!” 这番说辞萧文明好耳熟啊! 就在十几日开外,李全就不断地用这个托词来打发萧文明,当然了,每一次都被萧文明用实际行动给反驳了,然而这一回这几句话却是从杨妙真嘴里说出来的,却让萧文明感到一阵心寒。 “杨姐姐,连你也这么说我……可我就怕你的一腔热血,到最后撒到了冰天雪地当中!你像我这些年,固然帮着黑旗军也做了一些事情,但同你们也发生过不少冲突,可哪一次我都不是收着手的?特别是这个李全,要是我真的发起狠来,他李全有十条命都已经交代了!你求我一次,难道下次又要求我吗?” “那就请萧兄弟,再留一份人情,再放李全一回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杨姐姐你就是何必呢?李全这样的人,对于黑旗军就那么重要吗?” 杨妙真摇摇头:“像这样的人,我黑旗军中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就在我的眼前,我要是弃之不顾,岂不是寒了其他兄弟的心?”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这才明白了杨妙真的用意。 实际上李全已经不只是李全一个人的问题了。 如果说杨妙真所代表的是黑旗军的嫡系势力的话,那么李全代表的就是投靠黑旗军的外围势力。 现在黑旗军已经事实上地一分为二了,杨妙真想要重新弥合关系,就只能靠着对其施以巨大的恩惠,就只剩下救他们一命——留下救命之恩——这一条路了。 只听杨妙真说道:“萧兄弟,我这人一生好强,从来不求人。就这件事情非得求你一次不可。当姐姐的没有没帮你一点忙,却要一直麻烦你。这份恩情,我不说来生来世,将来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然全力以赴!” 说着说着,杨妙真的眼中居然闪起了晶莹的泪花。 老实说萧文明见到这副梨花带雨的面容,已然是动了心了! 按照后世的标准,杨妙真是当之无愧的一个女强人,可女强人忽然之间显出柔弱的样子来哀求你,这才是最让人动心的…… 萧文明叹了口气,刚要答应下来,却见戴松在激战之中,居然脱离了自己的队伍,快马奔驰到萧文明的身边,满脸惊讶地问道:“爵爷,你这是怎么回事?打到一半怎么不打了?这个女人是谁?” 萧文明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我的朋友,是来给黑旗军求情的……我想卖她一个面子……” 戴松毕竟年轻,对于人情世故理解不深,听了萧文明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爵爷,这事儿哪能这样任性?大军箭在弦上,哪有挽而不发的道理?” 说到这里,戴松忽然降低了嗓音,“况且这里又并非只有你我而已。其他部分的官军也已赶来,我们这里要是私自放人,他们一纸奏章,报到兵部、报到相国、报到皇上那里,却不知应当如何收场?爵爷可要想清楚了!” 杨妙真看了一眼戴松,见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出来的话虽然是对着自己的,却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不知这位小兄弟是谁?” /77/77155/29451594.html 0551 击破心理防线 萧文明介绍道:“这位小戴将军,乃是大元帅戴鸾翔的公子!” 戴鸾翔曾经镇压过黑旗军,其中好几次,杨妙真都是亲历者,因此她对于这位既有着保卫国家的荣光,又沾着黑旗军鲜血的“海内第一名将”感情异常复杂。 因此杨妙真一听戴鸾翔的儿子就在这里,并且把在黑旗军中也能称得上是一员猛将的李全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更是激起了他的心气:“哦?原来是戴公子,怪不得了!只是你想赢我,大概也没那么容易。” 说罢,却听杨妙真扭头长啸一声,忽然有上千精锐骑兵绕过一片小树林,出现在了萧文明和戴松的视线范围之内。 萧文明见了心中顿感惊讶——原来杨妙真并非是单枪匹马而来,居然趁着夜色埋伏下了这样多的人,并且看这群骑兵的模样,一溜的都是女子,便知她们的身份乃是杨妙真亲属的“娘子军”。 这支“娘子军”虽然都是女人,但是出了名的战斗力不俗。 萧文明还以为戴松不知道这支队伍的身份,刚要开口介绍,却听戴松惊叹道:“哟!原来这就是黑旗军有名的‘娘子军’啊!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 戴松乃是将门虎子,自然有家学渊源。 戴鸾翔赋闲在家的那几年,就曾向戴松纵论天下强军,特别是对于黑旗军的娘子军颇有褒奖,说每次同娘子军对阵,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因为娘子军都是由女人组成的,将士们动起手来难免会心慈手软。 又或者是因为对面是女人,所以还会轻敌,反而被对手的出众战斗力,打一个措手不及。 戴松原以为自己只要思想上足够重视,不犯妇人之仁、轻敌冒进的低级错误,对付娘子军应该问题不大,可现在看杨妙真的用兵,似乎问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杨妙真能够率领那么大的一支队伍,充分利用了夜色的掩护,在距离官军近在咫尺的地方潜伏下来,又能一声令下便迅速集结。 就这样的用兵能力,戴松拷问自己或许也没有这样的才能。 这还不单单是领兵将军的能力而已,部队本身也需要有令行禁止、来去如意的素质。而具备这样素质的军队,其战斗力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而杨妙真拉起的这支娘子军,人数超过一千人,总兵力丝毫不在戴松和萧文明以下——再加上李全的人——戴松和萧文明对付杨妙真,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萧文明在戴松耳边低语道:“小戴将军,咱们打也是可以打的,也未必打不赢,但是这一仗打下去就是赢也是一场殊死苦斗。我的建议是不要打,不知你意下如何?” 按照戴松理性的思考,如果并不是两军必须交战的话,像这种没有胜算的仗是尽量不要去打的。 也就是说,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最理性的选择是不要同杨妙真发生冲突,这是戴松作为一位极有潜力的少年将军作出的最理性的判断。 但问题是,一个将军做出了理性的判断,就一定能够执行自己的判断吗? 如果每次都是这样的理想的状态的话,他的父亲戴鸾翔又何至于在野驴岭一战前被人撤了职务? 而大齐朝又何至于在野驴岭一战一败涂地,精英损失殆尽,直到今日都没有恢复元气! 就好比现在,戴松也确实有了避战而走的想法,可是越来越多的官军围了上来,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想捞一把功劳的官员。 这些官员很难保证他们有多大的道德水平,能跟着戴松屁股后头捞一点功劳,他们或许还不满足,能够挑到戴松行军打仗中的毛病,狠狠地给他告一个刁状,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才是他们的真正诉求。 第一次领军作战,戴松也终于感受到了他父亲戴鸾翔曾经遇到过的窘境——打还是不打,有时候并不是由前线的将军做主的…… 不过同父亲不同的是,戴松身边还有一个萧文明可以给他出谋划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替他拿主意、背黑锅…… 只见这个主意颇多,有时候甚至显得主义太多的信义伯爵爷,这时居然还在和黑旗军的杨妙真讨价还价。 “杨姐姐,你有意救李全一命,可他却未必肯领情呢!他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与我一决雌雄,我现在就是放了他,他就肯走吗?未必吧?” 只见杨妙真眉头一紧,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文明的话,而是冲着李全大喊:“李全兄弟,你要是还自认为是黑旗军的一员,就听我的号令,带着你的兄弟,跟我一同走!” 显然现在听从杨妙真的指挥,对于李全来说是最明智的。 但是现在走了,那就是承认自己已经输给了萧文明,完全就是靠着一个女人才能捡回一条性命,从此以后叫他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李全犹豫了。 但是戴松却等不及了,他在萧文明耳边催促道:“爵爷,到底怎么办?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啊!你看,别家的官军已经围上来了……要不要打?怎么个打法?还得快下决定,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仗不好打,可是我们也不能一走了之啊!” “不能一走了之?”戴松说道,“无论如何也得留点功劳下来,否则其他的官军也不好打发!” 这时萧文明忽然心生一计,对杨妙真说道:“杨姐姐,我有个主意,只要李全告诉我们董鸿儒现在人在何处,让我和小戴将军立即启程去捣毁他们的老巢,也不用李铁枪在这里纠结是走是留了。我们走,这总行了吧?” 这没问题。 杨妙真之所以还会想到帮李全的忙,完全是看在他曾经是黑旗军一员的份上,可董鸿儒和黑旗军却从来不是穿一条裤子的,甚至还极有可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杨妙真甚至巴不得利用萧文明的力量去把董鸿儒干掉。 于是杨妙真大喊道:“李全,活路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赶紧告诉肖兄弟,董鸿儒这厮现在人在哪里?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萧文明也乘势帮腔道:“李铁枪,你还没搞清楚吗?那董鸿儒可不是你的兄弟,今天他就看着你被我和小戴将军围杀,连一个援兵都没派过来。就这样的人,你还要帮着他吗?” 萧文明这句话总算是击破了李全的心理防线。 是啊,为了董鸿儒这种不靠谱的“盟友”,犯得着拼上自己的性命吗? 那就干脆借用萧文明的刀去把这厮杀了,最好拼一个两败俱伤,自己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李全终于还是说道:“告诉你吧,董鸿儒就在这里向东二十里的马关庄,那你是他的大本营,你找他去吧!” 对于李全的话,萧文明不可能全盘相信,便问了问对此处地区还算熟悉的戴松:小戴将军,不知此处是否的确有一个叫马关庄的地方?“ 还真的就有。 只听戴松回答道:“听说是有这么个地方,但是那边隔开这里有几座山,山路不好越过,我这边又没有兵力前去侦查,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真的有董鸿儒在活动。” “李全,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是骗了我,可是拿你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 李全拍着胸脯说道:“骗你?我李全今天已经丢够人了,可不要再丢人一次!你爱信就信,不爱信便罢。” 杨妙真也道:“萧兄弟,李全虽然是个浑人,但说话还是算数的。我用信用保证,他说的不会有错。” 萧文明信不过李全,还信不过杨妙真吗? “那样便好,既然董鸿儒在那边,我和小戴将军便走了。杨姐姐,你先带李全走人,一定要约束他,不可再任意妄为,否则杨姐姐的面子虽大,我却买不了第二回了!” 有萧文明这句话,杨妙真总算是放心了,可萧文明自己却还没有放心,他还得说服戴松:“小戴将军,那董鸿儒你应该是知道的,要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他这个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少爷应该就是白炎教的炎尊,要是能把他捉住或是杀了,功劳可比杀掉区区一个李全大多了。怎么样?把这份功劳让给你,不算小吧?” 这份功劳的确不小,并且已经是三连跳了。 从十天之前,不过是围住黑旗军的一堆散兵游勇;到十天后的今天,让戴松有机会吃掉数千人的黑旗军的主力;一直到眼下所憧憬的,能够一举擒获朝廷通缉已久的白炎教的炎尊,功劳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大。 光从这一点上来说萧文明并没有坑戴松的意思。 “那好吧!”戴松不愧是少年英雄,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从嘴里说出来,语气顿时变得异常坚定。 萧文明听了他的语气,便又增加了自己的砝码:“小戴将军,咱们事不宜迟,赶紧就走。另外我把话说这儿了,要是真的能够抓获董鸿儒,那这边的功劳,我一分一毫都不要,全都送给你。功劳的大头自然是你拿去,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小功劳,你可以用来打发其他官员。他们得了好处,又是这场战事的参加者,自然不会上奏章来为难你了。” /77/77155/29451595.html 0552 本将军决不轻饶 “行吧!”戴松咬牙道,“如果父亲不怪罪我,那就什么都好办了。朝廷那边怎么说,就先往旁边搁一搁好了。” “小戴将军还请放心,戴元帅那边要是有话,自然由我去说和,这里没你的事儿。” “行,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 说着,戴松仗着自己手下骑兵还坐在马上,不用牵马、上马的时间优势,挥领大军,马不停蹄地向马关庄方向追击而去。 这一回戴松不止一次地帮了萧文明的大忙,他要同董鸿儒作战,萧文明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李全一眼,冷笑道:“李铁强你还真是命硬!这一回又被你从我手里逃脱了。不过你我有缘,今后在战场上应该还有机会交锋。到时候恐怕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劝你好自为之,否则遗嘱就可以立起来了!” “姓萧的,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李全还想跟萧文明争吵,但萧文明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不予理睬,收拾起萧家军的队伍,让他们全部上马,跟在戴松队伍身后也向马关庄赶去了。 萧文明没有跑出多远,确定身后又传来了杨妙真的声音,兄弟,你。 萧文明还以为杨妙真要对自己说什么话呢,赶忙转头问道:“怎么?杨姐姐有话要讲吗?” 其实杨妙真是想让萧文明多少照顾一下黑旗军的兄弟——在董鸿儒手下的那些人。 他们虽然跟着邪教,但毕竟还是黑旗军出来的,萧文明在向董鸿儒发起进攻的时候,能不能网开一面,饶这些原本是黑旗军的弟兄一命…… 杨妙真想得固然是不错,可是两军交战,萧文明在激烈战斗的战场上,是能说放了谁就能放了谁的吗? 杨妙真也是知兵之人,知道这样的事情很难做到,要是这件事情托付给了萧文明,那杨妙真就是在故意给她这位兄弟出难题了…… 因此面对萧文明的问话,杨妙真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话,只说道:“兄弟,你一去还请保重啊,千万不要受了伤了……” 萧文明听了心头一热,点头答应:“好,杨姐姐放心,就董鸿儒这点能耐,伤不到我的。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还要去找杨姐姐说话呢!有些事情不说明白了可不行!” 又多说了这几句废话,萧文明这才跟着已经出发的萧家军的先头部队,向着马关庄的方向赶去。 萧家军胯下的戎羌骏马,刚刚想用过草地上现在的青草,又在他们的主人和敌人激烈交战的档口休息并且恢复了精力,因此腾空而起的四蹄显得格外轻快,不一刻便连人带马,消失在杨妙真的视线范围之内。 “快走吧!有话,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杨妙真这样对李全吩咐道。 眼看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官军的杂牌军越来越多,李全和杨妙真又丝毫没有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同官军发生冲突的意愿,那就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这一回,李全不知是被萧文明打服了,还是在给杨妙真面子,招呼其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跟着杨妙真和她手下的娘子军,向着相反的方向,避开聚拢过来的官军,便又沿着黄河向东赶去。 那些磨磨蹭蹭的官军当然不可能抓住李全和杨妙真,扑了个空,互相商量了一下,赶忙循着萧文明和戴松的足迹,向西边追去。 看样子他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就凭自己这点力量,想要独自同黑旗军作战,还要战而胜之,简直就是妄想。 从同李全交战的战场到马关庄的路,其中有一半戴松十分熟悉的,他击溃董鸿儒所部之后,就是沿着这条路赶来支援萧文明的。 现在故地重游、老路重走,果然发现有大批人马聚集并向西后撤的迹象。 看样子李全并没有说谎,董鸿儒的主力确实在这个方向。 于是戴松便继续快马加鞭,朝着马关庄的方向兼程赶去。 行至半路,戴松突然遇到了黑旗军的大队人马,居然是董鸿儒临时收拢的部队并且派他们来接应李全的。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戴松放弃李全而来攻打董鸿儒,就是为了寻机歼灭他的主力的,戴松一开始还怕自己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现在他们居然坐上门来了,那就同他们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攻上去就是了。 之前那一回戴松和董鸿儒较量,打的是一场击溃战——让董鸿儒的人马失去斗志、失去战斗力也就点到即止了。 因为战场上还有一支同董鸿儒实力不相上下的李全的队伍需要对付,戴松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针,在战况如此胶着紧要的时候,还慢吞吞地去扫荡和追击残兵。 不过现在好了,戴松无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只要倾尽全力,将对面前的敌手彻底击败,那他就赢了,并且这一次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因此这一回,击溃战是不能再打了,要打就打它一场歼灭战,让董鸿儒造反的本钱彻底玩完。 于是萧文明和戴松商量了一下,就按照之前对付李全的老法子,将整支队伍按步兵和骑兵一分为二。 萧文明当然是负责指挥步兵,而戴松指挥的就肯定是骑兵没差了。 这样,戴松亲自率领着骑兵瞅准了机会,便向黑旗军李全所部猛烈冲击而去,直插其要害,让他们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犀利的攻击。 抵挡不住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刚刚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在戴松的猛烈冲击之下,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败下阵来,这一回只不过是刚才的重复而已。 然而这一次又不单单是简单的重复。 戴松想要把这一仗打成歼灭战,而不仅仅是击溃战而已,没有了其他的目标,如果还是只满足于击溃面前的对手的话,即便要付出一定的伤亡也在所不惜。 戴松是少年将军,心气正高,可不至于去当那些为了保存自身实力,却会选择消极避战的兵混子、老油条。 其实董鸿儒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坏。 这一回他召集起那么多的人马,原本倒也是想要赶去支援李全,只不过董鸿儒自身指挥能力有限,能够调动的人马又是他刚刚笼络过来的黑旗军一部,并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因此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甚至同他们讨价还价,这才勉强把人马组织起来,却已然延误了时间,帮着戴松和萧文明形成了各个突破的有利局面。 敌人犯了错,戴松自然不会亲自手软,一阵骑兵冲锋无比犀利,将原本就十分松散的对手的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 这时黑旗军才想到要反击,慌忙下马作战,准备同戴松的骑兵进行贴身肉搏。 这个想法本来就没有错,几千人的步兵挤在一起,戴松手下的骑兵才多少人,根本就冲击不动。 要是再贸然发起冲锋,很容易就被步兵的阵型迟滞住,从而陷入重围之中不得脱身。 但是这一回偏偏又有萧文明的萧家军参加作战,董鸿儒的人马刚刚从马上下来、双脚落地,便迎来了鸳鸯阵的洗礼。 无数个由凡人组成的鸳鸯阵,拼接成了一个又一个威力无穷的巨人,依次排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面前的对手犹如蔬菜一般层层切垮。 然而巨人并不恋战,因为取得战果之后,便迅速脱离了战斗。 可是这却还不是喘息的时候,巨人的袭击刚刚过去了没多久,骑兵的冲锋再次到来,将原本已经异常凶狠的阵型再一次冲乱。 紧接着,巨人又挥舞着镰刀来了。 就这样反复了数遍之后,董鸿儒的人马已经溃不成军,甚至要比“溃不成军”四个字更加狼狈。 因为溃不成军,至少能溃退下去,虽然没有了战斗力,但是运气好的话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小命;然而现在董鸿儒的人马,就连逃跑都没有办法做到,刚有人想要脱离队伍,立刻便会有戴松的骑兵两三个人一队地冲上前来,从背后将他砍翻。 眼看战况将会变成一边倒的屠杀,这时忽见一员小将披挂齐整,胯下骑着纯白色的高头大马,站到了众人面前,朗声说道:“尔等败局已定,还不赶紧缴械投降,若是再有违抗,本将军绝不轻饶!” 这员小将当然就是戴松,他原本就面目俊朗、威风凛凛,现在又携着胜势,这番耀武扬威的演讲,就好像是上天下凡的天兵天将,正在向地上的凡人发布着圣谕。 而站在他身后的,主要是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再次发动攻击的,代驾的清兵。 这些个黑旗军的残部,原本就是看中了董鸿儒能够提供给的金银,这才勉强帮着他做事——金钱固然是珍贵的,但是毫无疑问,生命肯定是更加宝贵。 戴松赤裸裸的生命威胁,这些黑旗军对董鸿儒原本就剩不下多少的忠诚心,更是瞬间荡然无存,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77/77155/29451596.html 0553 皆大欢喜 原本按照官军原来的规矩,对于举手投降的敌军,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再用绳索捆成一串,押送到指定的地方看管起来也就是了——当然,期间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好待遇的,就是再仁慈的统帅,给予这些俘虏的待遇,也就不过是给他们一些稀粥一样的饱饭,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也就罢了。 至于优待俘虏之类的,也就是做梦想想吧,拳打脚踢自然也省不了,身上的值钱的物品,自然也会被搜刮一空。 这是失败者应有的待遇,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不过这一回萧文明却多留了个心眼,戴松捉住了俘虏之后,萧文明让他对每一个人全都进行仔细的搜身检查,凡是发现身上有佩戴着玉佩的,不但要把他们同普通的俘虏分开,就连他们之间也要互相分开看管,绝对不能交头接耳、互相交谈,稍有不老实便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这样的区别待遇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们自己。 谁叫他们都是白炎教的教徒呢? 并且这些人在教中的地位都不低,甚至对董鸿儒还颇为忠心,否则在董鸿儒接二连三的大败之后,他们也没道理还跟着他出生入死。 这一回,萧文明细心甄别收获果然极大,被他抓获的配戴玉佩之人,总共有四五十人之多。 这样多的人数,几乎是白炎教在全盛时期,捣毁他们一个据点,才能取得的战果了。 但是在这个白炎教式微的时期,能够抓获这么多死忠,含金量却要远远高于平时。 只可惜董鸿儒这个阴鸷的家伙,这一回依旧当了个缩头乌龟,又一次并没有随着大军一同行动,而是自己不知躲在哪一处阴暗的角落,捡回了一条小命。 可即便如此,这一仗对于萧文明而言依旧是一个极大的胜利。 而对于董鸿儒,则是一个虽不致命也是同样巨大的损失。 他手里掌握的本钱已经不多了! 刚刚拉起一伙人又遭受了这样大的重创,等到下一次他要兴风作浪的时候,不知要等多久了,又或许这一波戎羌可能南下的红利,董鸿儒就要错过了。 因此见到成群结队垂头丧气的白炎教教徒,萧文明心中也是异常的兴奋,笑着对戴松说道:“小戴将军,这一次咱们又立了大功,你要是有功夫,可以把这些白炎教的教徒一一审问,肯定还有收获!” 然而听了这话,戴松依旧是一副忧虑的神情,一问才知道,他还是对放跑了李全之事耿耿于怀。 只听戴松说道:“爵爷,咱们俘虏了那么多黑旗军的人,又抓住了这么些白炎教的教徒,功劳是不小,但是这其中也的确做了不合常规、不合军务的事,这会儿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有功还是有过。也不知如何向父亲禀告,更不知如何向朝廷申奏……” 这时却听宋星遥说道:“小戴将军你想得也太多了,能抓这么多敌人,本来就不容易,你想想要是换了别人,能有这样的战果吗?” “话虽这么说,可是……” 萧文明也笑道:“可是什么?不就是怕没法向朝廷报告吗?这有什么打紧,我的先生温伯明那可是耍笔杆子的行家里手,我出面向他求求情,让他妙笔生花,给你写一份奏章,保证能写得花团锦簇、天衣无缝。皇上看了高兴,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温伯明果然是文采卓著、妙笔生花,他的这一道奏章,为了将放跑李全和杨妙真的情节一笔带过,根本就不在这种细节问题上多纠结,而是从大处着手,一开始就说,戴松在围剿黑旗军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同白炎教有所勾结。 因此戴松便来了个欲擒故纵、又打又拉,虽然因为兵力所限,放跑了一些被围住的黑旗军,却也将另外更大的一部分俘虏了,并且更重要的是擒获了白炎教中的骨干人物。 这样的作为甚至不能说是功过相抵,而应当说是取舍有道、轻重适宜——可见小戴将军年纪轻轻,那也是个有着极强大局观的可造之材! 这一份奏章写的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每一件事情、每一条细节,全都可以查证。 当然了,查证到最后还是得查到萧文明这边…… 就连戴松本人看了,脸上也顿时喜笑颜开,忍不住夸赞道:“多谢萧爵爷!多谢温先生!有这样一份奏章,父亲那边我也就不怕他责怪了。” 这还不算完。 萧文明还让温伯明动用自己的资源,直接越过兵部,把奏章送到了相国卫玉章的手里,先请这位几乎是常务副皇帝的老相国过目。 这样的军务大事,卫玉章自然不含糊,看奏章里描述了这么大的一场胜利,却又在字里行间看出一些破绽,可因为是自己得意门生温伯明的手笔,便又帮着涂抹修改了几句,让一篇原本才华横溢的奏章,变得又极其的老辣严谨。 就这样一分奏章送到了皇帝那里,让被近来复杂的朝局搞得焦头烂额的当今皇帝,见了喜笑颜开,甚至一时半会儿竟忘了应当怎样褒奖戴松,而是将这份奏章留在自己的书案上,反复读了好几遍,这才拍案大喜道:“好文章!好武功!这样一番文韬武略,戴松果然是文武全才,朕必有重赏!” 于是戴松的军职暂且不动,仍旧留在原地负责剿灭黑旗军的余部、白炎教的残党,却给他加封了爵位——正是萧文明之前曾经受封过的郎爵——如今,戴松也可被称为一声“爵爷”了! 而在奏章中提到的其他官员,也大多根据描述的功劳,皆有封赏。 这一番下来,可谓是人人皆有好处,搞的是皆大欢喜个个开心。 有赏,自然有罚。 罚的就是那些黑旗军和白炎教徒。 对于这帮人,皇帝和相国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一道旨意颁发下来——不分良贱一律诛杀勿论。 或许在萧文明这种具有后世人道主义情怀的人眼里,这些个黑旗军、白炎教的人,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在封建统治者眼里,这些都是乱臣贼子,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条狗——一条忠犬——都要比他们强多了。 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不必有任何惋惜。 这就不合萧文明的心意了,白炎教的人杀掉就杀掉几个好了,可是那些被俘的黑旗军,绝大多数都是受了董鸿儒的蛊惑,又或者不过是人云亦云,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伴跟着董鸿儒跑了,他也就跟上去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总之,有些人活得糊涂,死了也糊涂,糊糊涂涂过完一生走完了大结局,倒也不是个坏事儿。 但是这些人死得未免有些冤枉,萧文明被有些看不下去,开刀问斩之前,便借口去马关庄扫荡董鸿儒的余部,远远地跑开了,免得见到这么些手无寸铁之人被杀得血流成河的惨相。 在马关庄,萧文明原本也不抱什么能够抓住董鸿儒的希望,董鸿儒浑身通体溜滑,比水晶猴子还精,前面有替死鬼替他吃了败仗,他又怎么可能还窝在马关庄里等待被杀呢? 果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董鸿儒这回跑得显然十分仓促,许多瓶瓶罐罐还没带走,特别是在一座小屋之内,萧文明发现了董鸿儒新打磨制作的玉牌,零零总总得有二三百块! 说起来白炎教的势力真是大不如前了,这些个玉牌子制作得十分粗糙简陋,玉牌本身的质地都还算凑合,可上面雕刻的火焰纹路却是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完全不成样子,一看就是赶工出来的。 就是赶工的时候,大概也来不及请来大城市里的好玉匠,而是叫村子里的随便那个石匠,随随便便雕刻出来也就罢了。 那么些好玉就这样被董红玉给浪费了,萧文明都看得可惜,这大概就叫暴殄天物吧。 只可惜了这些玉牌,被做出了样子这么特别的玩意儿,就是想改也改不回来了,但是要让萧文明随地就扔了,也有点污染环境,反正这牌子又不重,便找了一口木箱子,装起来准备带回临海屯,将来也好腌咸菜用…… 眼看着同白炎教和黑旗军的这场纠纷,大约是落下了帷幕了,然而萧文明还有善后工作要做,他要去找杨妙真,把前因后果讲个清楚,还要问明白杨妙真之后的打算。 杨妙真带着李全离开之后便销声匿迹、杳无音讯,通过官府的门路,自然是打听不到她的消息的——要是能打听得到,官府早就集结大军去将这支黑旗军的核心力量消灭了。 那就只有求同是江湖中人的林丹枫帮忙了。 林丹枫出马自然与众不同,萧文明派他出去之后一天一夜他就打了个来回,并且带来了杨妙真的回话:可以见面聊一聊,但只许一对一见面,并且选在双方都不熟悉的一个小树林里,算是一片中立地带。 /77/77155/29451597.html 0554 还是回山东 听了杨妙真这样的安排,萧文明未免感觉有些心寒——这完全是一对独立的势力进行谈判的节奏和气氛,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杨妙真已经不把萧文明当成自己人了。 但是再疏远也要去见面的。 说好了是一对一见面的,可宋星遥却是死活要跟着一起去,萧文明拗不过这个小妮子,又想到她同杨妙真之间也有些交情,说不定说不来话的时候,也可以从旁盘旋几句,不至于把气氛弄得太僵。 于是萧文明便在林丹枫的带领下,拖着宋星遥一同前往约定好的小树林。 双方见面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太阳仿佛是一个慷慨的富翁,毫不吝惜把金色的阳光洒在了树林之上,却让气氛燃上了一层凝重而又窒息的色彩。 林丹枫在萧文明耳边低声道:“贤弟这里左右无人,不怕有人埋伏,你先跟杨妙真慢慢谈吧!愚兄先到外面看看走走。” 说着,林丹枫就要拉着宋星遥一道离开。 可宋星遥临走之前还要说几句:“杨姐姐,许久没有见面了,你和萧大人先聊正事,等聊完了我再向你讨教几招。”宋星遥后究竟是个武痴,说来说去居然还是想问武功上的事。 这让沉重的气氛,稍微轻快了一些。 杨妙真脸上扬起一丝微笑回答道:“你有林丹枫大侠时时教你武功,那还轮得到,我来插话?” “对,对,对!”林丹枫赶忙接话,“前两日我看宋二小姐同李全对阵,招式之间似有可商榷之处,今天正好有空,我且和你切磋切磋。” 宋星遥和李全对阵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偏偏前几天他们还真的没有交过手。 林丹枫这些日子始终不离萧文明的左右,他还能不知道? 他故意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把宋星遥支开。 这两个插科打混的一走,杨妙真的脸上又恢复了沉重的表情,开口就叹了口气:“唉!其实我还没有谢过萧兄弟呢!前几天多亏你高抬贵手,否则李全和他笼络的那些黑旗军的兄弟就要全军覆没了!” 说起这事儿,萧文明倒是也还有对不起杨妙真的地方,便也如实说道:“只可惜我本领有限,李全的人固然是勉强保下来了,可投靠了董鸿儒的那些黑旗军的兄弟,除了少数逃出来之外,其余大概这时候都已经被朝廷给杀了……我本领低微,又没有多少人脉,杨姐姐就尽管责怪我好了。” 这事儿杨妙真也确实听说了,不过她也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怪不到萧文明的头上:“这岂能怪罪萧兄弟?全是董鸿儒那厮蛊惑人心,而那些被杀的兄弟则不分是非,这才遭此横祸……” “杨姐姐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萧文明说道,“就是这一回折腾下来,黑旗军实力大损,不知杨姐姐今后怎样打算?” “今后怎样还能怎样?就只能先回山东老家了。” “那么李全呢,李全也跟你一起回去吗?”萧文明追问道。 杨妙真失望地摇摇头:“我劝过他好几句了,李全说就这样返回山东丢人现眼,哪怕就剩他一个人也要留在中原,图谋大事。跟他一样想法的兄弟居然还不少,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留在中原?”萧文明眉头紧锁,“不是我触霉头,就凭李全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才干,留在中原不是自寻死路吗?我倒是觉得奇怪,杨头领既然死了,那些反对杨姐姐接任黑旗军大头领之位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杨姐姐,你现在就是黑旗军当之无愧的首领,难道还制约不住一个李全吗?” 这话又让杨妙真深深叹了口气:“唉!我不是制约不住他,是制约不住我哥哥……” “这话不知怎讲?” 杨妙真的哥哥——前任头领杨安平——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死人固然是制约不住的,但其实也不存在制约不制约的问题了,总不见得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萧文明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杨妙真。 而杨妙真则介绍起了整体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黑旗军之所以会齐聚在官渡镇,其实就是奉着当时还活着的杨安平的命令,是准备由官渡镇渡过黄河,去中原趁戎羌南下的机会,做一番大事业去的。 只不过在半路集结的过程当中,杨安平就死了,所以在官渡镇,最重要的事情,便从渡过黄河变成了推举新的头领,所以李全才敢信誓旦旦:即便是被杨妙真救下之后,依然可以靠遵循杨安平的命令这个大义的由头,争取到相当部分黑旗军的支持,继续留在中原准备浑水摸鱼。 杨安平近年来体弱多病,不但做事变得急功近利,有时候做出来的决定也并不是十分明智。 他还活着的时候,杨妙真对于他很多决定都颇有微词,包括这一次北渡黄河的冒险也是一样,杨妙真本身就并不是十分赞同。 因此杨妙真接到哥哥的命令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赶去官渡镇了,反而是姗姗来迟,最终连他哥哥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也间接导致了杨安平死后权力短暂的真空,闹出了这样一番让黑军的势力大受损失的风波。 总而言之,经过这一场风波之后,杨妙真在黑旗军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打压,不再是能够统领全军的副手了,而是成了黑旗军当中一股较大势力的代表而已。 甚至如果不是杨妙真妥协的话,黑旗军本身就会立刻分崩离析,也不可称之为江湖上的一股独立势力而存在了…… 所以对于杨妙真而言,往后的日子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黑旗军则脚踩上了西瓜皮,能滑到哪里就滑到哪里吧! “要是能够捉住董鸿儒呢?捉住这个罪魁祸首,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按在他的身上,那黑旗军的兄弟们会不会就同仇敌忾了?这样黑旗军重新统一,董鸿儒也算是做了一点贡献了……也不知这厮现在人在哪里,否则我倒可以帮上个忙。”萧文明提议道。 杨妙真又摇了摇头:“听说他还在中原一带附近,就是不知人在哪里,我也懒得去查。” “杨姐姐还是去查查吧!这家伙祸国殃民,不是好人、包藏祸心,既是朝廷的钦犯,也应是黑旗军的仇家,就是落到我的手里,我也必然手刃此贼!” 杨妙真是真的不想管了:“那就不必了。今日同兄弟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我便要立刻返回山东,中原是一时半会儿再不会踏足半步的。至于董鸿儒,他坏事做尽,上天必然会降惩罚于他。” 说归说,杨妙真总算还是给了萧文明一点面子:“不过要是被我知道董鸿儒又在山东的哪个地方,一定将此贼亲手送到兄弟手上。” “那也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能说的都说了,再往下说都是些不能说的了,而这么个氛围,也不是可以说一些不能说的话的时机。 于是萧文明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结束今日的这一番对话:“杨姐姐愿回山东,那样也好,将来有用得到我的时候尽管说话。说句难听话,杨姐姐要是有了麻烦,落了难,也可以去临海屯找我姐姐。她是个好心人,自然会帮你一把的。” 正在说话之间,忽然听见林丹枫一声清啸:“贤弟,黑旗军的陆大石来了,你想不想见他?” 原来林丹枫虽然不在这里,却始终关注着小树林里的情况,陆大石突然匆匆而来,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便提前禀告一声。 萧文明想了想,又问了问杨妙真,这才扯着嗓子大声回答:“那就让他过来吧,让这家伙也跟他们姑姑打个招呼。” 陆大石匆匆而来,一看到杨妙真的面便绷不住了,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先谢起了罪:“姑姑啊姑姑!黑旗军乍逢大事之时,我就临阵逃脱,辜负了姑姑和杨头领的重托,我该死!我不是人!” 其实眼看着黑旗军将要面临一分为二的状况,能像陆大石这样保持中立,不谋害其他兄弟,已经是很难得了。 故而杨妙真也没什么好怪他的,回答道:“陆大石兄弟你起来吧。这也都怪我们兄妹不好,你受委屈了。” 陆大石是个耿直汉子,听了杨若真这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刚刚淌出的泪水也收了回去:“姑姑这样讲我就安心了。” “那么陆大石,你急急忙忙的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像杨姐姐请罪的吧?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 “是啊,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杨妙真也道——她就等着说完话,就要率领黑旗军的余部返回山东了。 陆大石摸了摸头:“也不是我的事,是无良道长,叫我来请萧爵爷,说是小戴将军,有事要找爵爷商量。并且还是要紧的事,要爵爷赶紧去见他。” “慢着,慢着,慢着……你说说清楚到底是谁有事要找我?” /77/77155/29451598.html 0555 戎羌南下 的确是有些复杂。 陆大石解释了好长一段话,才模棱两可地把事情说清楚了个大概。 原来是小戴将军戴松找萧文明有事,可萧文明这一次又是秘密前来找杨妙真说话,戴松自然找不到萧文明的踪迹,没有办法,只听说萧文明和正一观的主持道长关系不错,于是戴松便特地过来求无良道人,让他出面去找萧文明。 别看无良道人几十年没有踏出正一观一步,可在江湖里,却是个消息灵通人士,略略打听,就初步查明了萧文明前往的方向,又料想他不出意外是去见黑旗军的杨妙真去了,就给陆大石这个前黑旗军的头目差遣了个任务,让他去把萧文明找来。 原本这件事情并不复杂。 陆大石笨嘴笨舌的,没把事情说得特别清楚,萧文明只从他嘴里听见戴松和正一观联系在了一起,吓得赶忙问道:“难不成是小戴将军要攻打正一观吗?那可不行,这事我得去说道说道。” 陆大石又是好一番解释,萧文明这才把事情搞明白了,原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紧急,但是戴松急急忙忙地来找萧文明,甚至还动用了江湖上的力量,可见也不是什么小事。 于是弄清楚了状况的萧文明,便改忙向杨妙真作了个揖,算是道别:“杨姐姐,戴鸾翔的公子小戴将军找我有事,我这边便少赔了,那就先走一步,就此别过了……” 杨妙真冷笑道:“萧兄弟,你是官府中人,又封了伯爵,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既然是朝廷的公事,你还是赶紧去吧,免得在这里耽搁了,误了你的前程!”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言语之间我满是冷嘲热讽,看样子,杨妙真对于官府和朝廷的成见还是很深,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疏解…… 那就只能先这样吧…… 于是萧文明轻轻叹了口气:“杨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心里清楚,我也不解释也不说话,等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 “好吧!”杨妙真回答道,“你我缘分未尽,将来还有相见之日,等到那时再说不迟。那咱们就此别过了。” 说完这句告别的话,杨妙真又扭头看着陆大石:“陆兄弟,我要回山东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陆大石是黑旗军中的老人了,他十几岁刚成年的时候就加入了黑旗军,今年已经快四十了,二十多年黑旗军的经历,让他对这支队伍已然有了家一般的挂念,并且他本人也是山东本地人,落叶归根,既然“姑姑”杨妙真要回山东,他没有理由不跟着去。 然而这时,陆大石却把头摇了摇:“我……我……不想回山东了……” 杨妙真听了一愣:“兄弟你不回山东还能去哪?那是你的家啊!” 陆大石却道:“我哪儿都不去,就想留在正一观里,跟着无良道长一道修行……” 杨妙真一听这话,立即是悲从中来,眼角似乎挂上了泪水:“大石兄弟,难道你也要离黑旗军而去吗?” “不。”陆大石说道,“我生是黑旗军的人,死是黑子军的鬼。我虽然在正一观里休息,但只要黑旗军有事,只要姑姑你说话,我仍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陆大石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有用得着自己替黑旗军办事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推脱的。 但是还想让他掺和这些争权夺利的破事,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别看陆大石憨憨傻傻的,可这一个月来的表现,可见他的智慧在整个黑旗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在这般纷乱的江湖之中,他能有这样明哲保身却又不失道义的选择,就已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武林人士了。 是真正的大智慧。 杨妙真不喜欢强人所难,陆大石既然有这样的志向,她即便感到可惜,但也不愿强人所难,吩咐了几声“多加保重”之后,终于还是离开了。 送走了杨妙真,黑旗军分裂这件大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虽然这个句号画的并不圆满,但好歹是把这一段翻篇了。 带着几分惋惜和伤感的心情,萧文明一行也退出了小树林,然而这些惋惜和伤感萧文明也没法细细回味,黑旗军的事暂时解决了,但前头还有别的事等着他呢! 萧文明一拍陆大石的肩膀:“我说陆大石,你急急忙忙来找我,怎么也不告诉我小戴将军现在人在哪里,我也好去寻他。” 陆大石一派脑门:“小戴将军就在正一观里,正等着爵爷呢!你到那里去见他就行。”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看样子戴松还真是有极其紧迫的事情,等着自己要去处理呢,否则的话就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一直待在正一观里这个江湖人士云集的地方呢? 那就事不宜迟,萧文明跨上了骏马,快马加鞭,便向自己及熟悉的那座正一观疾驰而去。 陆大石说话终于还是打了折扣。 其实戴松并没有在正一观里等他,而是带了几个随从在正一观的冠门外等待萧文明,他见萧文明一行人飞驰而来,便急忙纵马迎了上去:“爵爷,好不容易,总算把你等来了!” 萧文明看戴松满脸的焦急,便赶紧滚落马鞍,问道:“小戴将军是有什么急事吗?” 戴松同样下了马却并不着急说事,而是将马牵到一边,见附近有一片空旷的田野,周遭环境一目了然,不可能藏有耳目,便请萧文明就到那边说话。 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把萧文明震得不轻:“爵爷,根据可靠情报,这一回戎羌真的南下了!” 自达利可汗死在大齐朝境内之后,戎羌南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骤然听到这样的大消息,萧文明依旧十分震惊:“小戴将军,你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戴松十分确定地回答:“消息是从我父亲那边听来的,不可能有假。” 这倒也是。 戴鸾翔乃是大齐朝第一名将,当然知道准确的情报的重要性,并且他做事极其老练稳重,作战经验又极丰富,那些故意编造的假情报,根本就不可能骗得了他。 既然是戴鸾翔这边提供的情报,那必然也就经过了真实性的证实,情报的准确性几乎不容置疑。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戴鸾翔镇守在青岭防线,并且始终保持着对于戎羌的注意力,绝对不可能有轻敌或者是疏忽的可能性,那么面对戴鸾翔这样一道钢铁一样的房间,戎羌的行动又失去了突然性,那么或许局势也不会如想象中的那么严峻。 于是萧文明说道:“小戴将军也不用过于忧虑,有戴元帅在青岭镇守,就算戎羌人多势众、人轻马快,那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然而戴松却是面色凝重:“爵爷,这回父亲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戎羌并没有从青岭直接杀来,而是绕过当中、分开两翼,分别向潼关和大散关攻击。” 潼关在东、大散关在西,分别是护卫京城洛阳的两座雄关。 并且这两座关隘之间不单有京城洛阳,还有洛阳周边的广袤土地——便是富饶广袤的关中平原了。 而“关中平原”的这个“关”字,指的就是这两座雄关。 这里原本这里应当是大齐军事力量的重中之重,但是由于大齐朝财政紧张,难以维持那么多的军队,经过不断裁兵,两座关隘守关的军力并不很多,因此戎羌能够避开戴鸾翔的正面阻挡,迂回攻击这两座雄关,可见也是他们精心算计过的,具有相当的战略眼光。 “这倒有点意思。”萧文明说道,“不过不要紧,这两座关隘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攻破的?要我看,戎羌骑兵到这里也不过是配了两个硬钉子,完事就会悻悻而回了。” 萧文明说的没有错。 这两座雄关,自古之间的历史上也确实有过被攻破的记录,但每一次都是守关之人主动打开关门,这才放敌军进入的,真的凭力量从外面猛攻攻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因为这两座雄关原本就是依据悬崖峭壁的天堑修建而成,关墙也是极其雄厚,甚至比金城洛阳的城墙更要厚出几倍,并且经过了几百年、上千年的反复扩建维护,说一句“固若金汤”,毫不为过。 就是因为这两座雄关难以攻破,因此之前戎羌南下的时候,都是宁可跋山涉水,从青岭的崇山峻岭中穿过,而不走一马平川的两座关隘。 听了萧文明的话,戴松回答道:“爵爷所言不错。可父亲说,戎羌攻破两座雄关固然困难,可关下的百姓就要饱受荼毒了,并且朝廷无力驱赶,关外怕是要遭受铁蹄的蹂躏啊!” 一听这话,萧文明才猛然间有醍醐灌顶之效。 戴鸾翔担心的一点也没有错。 戎羌南下通常来讲并没有什么战略目的——又或者说他们的战略目的十分明确,却又极具弹性——那就是一个字“抢”! /77/77155/29451599.html 0556 防波堤 能抢多少东西就抢多少东西,多抢一点就是一点,要是抢不到也没关系,扭头就走,回老家也就是了,反正来一趟没有什么成本,就当是成群结队地武装旅行就好了。 也就是说,戎羌骑兵或许会攻击一下两座关隘,可一旦发现无法攻破,便会立即改换目标,在关外大肆劫掠一番,再由原路返回戎羌草原。 这样的结果,戎羌大人当然是满意而回,对于大齐朝廷也可以说是安然无恙,可对于朝廷之下的百姓,却是一个极大的灾难。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萧文明说道:“戎羌骑兵来劫掠,可我朝有没有兵马可以派出去阻止,也就只能任由他们的行动了。” 朝廷现在的机动力量,大约分为这么几块。 一部分是朝廷的御林军,人马约有十万之众,确是用来守卫皇帝的安全、拱卫京城的安定,是绝对不能动的; 一部分是戴鸾翔麾下的青岭守军,这部分人马有七万左右,战斗力也很强悍,却是为了防御洛阳北方的,防线是否稳固,关乎到整个关中平原的安危,也是绝对不能轻易调动的; 另一部分人马是两座关隘的守军,各有一万人左右,肩负着镇守雄关的重任,也是同样一刻不能离开半步; 再然后就是广大的屯田兵,这些人人数众多,倒也可以随时调用,但是他们战斗力极差,在戎羌骑兵面前就好似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一笔账萧文明早就算过了,戴鸾翔更是了然于胸——总而言之一句话,兵马虽多,却不堪使用。 如果把整个大齐朝比作一家公司的话,那么戴鸾翔就是一位职业经理人,分管着总公司旗下的一家重要的分公司,总账都烂成这副样子了,他还能怎么样,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先把账面做的好看一些,应付过一次大检查再说了…… 而戴鸾翔想到的东墙,便是萧文明的萧家军。 这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只有区区五百人——可战斗力却抵得上朝廷五千人的其他队伍,在关键时刻是能够发挥关键作用的。 因此他便让自己的儿子戴松给萧文明传个话,请萧文明就近在潼关一带活动,遇到小股的戎羌人马,可以就地驱赶或者消灭;遇到戎羌主力,也可以立即报告给朝廷和戴鸾翔。 戴鸾翔便能上奏朝廷集结重兵,与戎羌主力进行一场决战,借潼关的坚固工事,将戎羌主力一举消灭、力争伤其元气,便能换来大齐朝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和平环境。 大散关一侧戴鸾翔也有相同的部署,派自己的儿子戴松,前去执行相同的任务。 这任务看似简单,其实却并不容易——需要有能够单独带领一支军队的能力,同时具备正确判断敌军实力的敏锐性——谈何容易? 满朝文武,戴鸾翔能够托付的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戴松和萧文明两人而已。 然而这确是一招反客为主的策略,萧文明听了也禁不住大声叫好:“戴元帅果然有大才,如果计划顺利执行,那这一回戎羌犯境就是过来送死来的!” 戴松听了眼前一亮:“那么听爵爷的意思,是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不过当中还有另一项事情要做,还要请戴元帅上书朝廷,请兵部或者是卫相国下达钧令,调我来潼关协助作战,这样才能做到名正言顺。” 萧文明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如今他虽然一直在河南、河北一带行动,距离潼关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就在潼关底下,根本不用朝廷再多此一举的下达命令抽调前来此处。 但萧文明滞留在这里,并没有皇帝的旨意,也没有兵部的安排,属于是自作主张。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行动缓慢而已,王大的说则是带领重兵在关下治疗图谋不轨,因此要萧文明正式的参与行动,还非得走一套程序不可,这就是他要戴鸾翔,向朝廷乘坐的理由。 这当然也不成问题,戴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而萧文明还有个问题要问:“死了的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王子,现在人在哪里?戴元帅那边可有消息?我同他有些交情,如果他也南下了,同他见上一面,劝上几句,说不定就可以化干戈为无形了。” 戴松摇摇头:“父亲派过来报信的人特意提过这事,说是这次的戎羌南下,似乎并没有一个领头的,而各个部落、各派人马,各自行动,声势颇为浩大,却又抓不住他们的主力。至于达多王子人在哪里?我父亲也并不知道,也无从侦查。”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戎羌的可怕之处,戎羌草原除了没法上马的老弱妇孺,基本上可以说是全民皆兵,虽然常备的兵力远远及不上大齐,但是一旦动员起来,就可以立即同大齐朝的兵力不相上下,并且戎羌齐兵善于骑射,战斗力又要超过大齐朝的人马。 因此总体而言,大齐处于战略上的被动局面,想要从战术上扭转这种被动局面,又谈何容易? 但是不管怎样,总也不能举手投降。 萧文明既然已经答应了戴鸾翔,送走了戴松之后,他便集结举全军,急速向潼关挺进。 既然是协助潼关作战,那是必然同潼关的主将事先联系一下的。 潼关的主将萧文明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将领姓王,原本也是戴鸾翔一手带出来的,又因为戴鸾翔总领北方防务,潼关防务自然也是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因此萧文明知道的情报,王将军知道的也差不多,也知道戎羌即将南下,直奔潼关而来。 故而他听说萧文明奉命前来助战,顿时就喜出望外,赶紧邀请萧文明进关休息。 如今军情紧急,萧文明在赶来潼关的路上,就已经发现了戎羌的个别吃后正在中原侦查情况,这些个绰号,萧文明一旦发现,他们便立刻叫林丹枫和宋星遥将其捉来,准备探听一些情况,谁知这些事后都是榕江人,并不通汉语,而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虽然初,通融枪语言,但是对这些个口音极重的戎羌话,实在是难以翻译,大约知道的也就是戎羌正准备大举南下而已,你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情况紧急已是迫在眉睫了,这一点不可质疑。 于是萧文明问王将军:“戎羌眼看就要攻过来了,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戎羌攻打潼关,潼关如何防御守备? 这已经是一项日日都在演练的工作了,因此王将军的对策十分简单,几乎已经程序化了。 “回爵爷,很简单,我已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关上的人马,也都枕戈待旦,积累的军粮兵器,足够抵御一年有余,应当不成问题。” “很好。可是关下的百姓呢?戎羌的人攻不破潼关,便会拿他们撒气,这些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吗?” 王将军也很无奈:“可是我兵力有限,又没法主动出击,只能坚守不出……百姓遭殃,那也只能怪戎羌狠毒凶恶,末将能有办法?” 萧文明提醒道:“将军说的固然没错。可是潼关之下,也有不少权贵之家,多与朝廷中的大佬有来往结交,有些甚至还是亲戚。他们就是死了,朝廷中的众臣告将军一个,袖手旁观,任由百姓惨遭屠戮的罪过,不知将军如何应对?” 这话把王将军吓了一大跳。 看样子,在大齐国当一个武官还真是难做,你不去坚壁清野,万一被戎羌攻破了城池,那肯定是你的罪过;可即便是守住了关隘,却让那些有权有势的蒙受了损失,那你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出于自身前途命运的考虑,王将军决定:“那不如这样,我就命令潼关开门三天——最多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可以让关下的百姓进关来避难。一过三天,城门立刻关闭。戎羌骑兵来去如风,我首关有责,不可能让关门长期开着啊!” 王将军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然而就是这看上去颇具人性化的措施,最后却酿成了大祸……然而这时无论是王将军还是萧爵爷,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萧文明只是觉得一味坚守未免太过被动,不是他喜欢的作战方式。 于是他建议道:“王将军,你是潼关的主官,镇守城池是你的职责,不过我看你兵强马壮,单凭自己一己之力同样能够守住潼关。不如这样,我仍旧留在关外,负责侦察戎羌的动向。遇到小股部队,先帮你驱赶了;若是遇到戎羌的主力则赶紧过来报警,你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知王将军意下如何?” 能有这样一支强力的队伍,帮助自己充当防波堤的角色,王将军自然是十分欢迎的。 然而萧文明的身份特殊,是皇帝都看得重的人,又和戴鸾翔极有交情,万一他死在潼关之下,皇帝要是怪罪起来,王将军自己也没法往外开脱啊! /77/77155/29451600.html 0557 分出高下 于是王将军有言在先道:“爵爷要是这样做,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不过万一——我说的是万一——爵爷遇上了戎羌的大队主力,一时难以战胜,要是一路逃亡,到我潼关之下,那我潼关这个大门……” 戎羌作战颇为狡猾,也曾经干出过用官军当做挡箭牌,自己跟在后面攻打城池关隘的先例。 好几次,大齐的守军不得不含着眼泪,先把自己挡在前面的同伴射死,然后再慢慢对付他们身后的戎羌骑兵。 那时射死自己的同伴,就已经很难下得了手了,可一旦戎羌把萧文明这位伯爵老爷顶在前头,恐怕王将军就更加难以下定决心了。 也就极有可能就会导致戎羌利用萧文明的掩护,登上潼关攻破关卡,直接威逼关中平原和京城洛阳! 因此王将军有言在先,算是打了一剂预防针。 谁知萧文明却硬气的很:“王将军这就多虑了,我即便是遇到了戎羌并且被打败了,那也不会往潼关这里逃跑的。” “那爵爷打算?” “我会往黄河边上撤退,那边我借了一处所在,作为我军的临时营地,岸边日常摆着十几条大船,随时可以使用。只要戎羌一到,我便可以立即坐船返回河南,再慢慢想办法同王将军取得联系。” 萧文明所说的那座营地,就是温伯明几个月前置办下来的那座,那里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的确是个建造营地的好地方,只要能够进入此处,坚守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而为了能够顺利从河北到达河南,萧文明特意安排了渡船,船上的水手都是他从洋湖东山村招揽过来的渔民和船民,让他们时时日日值守在船上,一旦发现情况有变,就要随时做好往河南渡人的准备。 王将军作为守关的将领,总是觉得自己和敌人之间还是应当隔着一段物理屏障比较来的实在——无论是石头堆成的、砖头砌成的还是木头扎成的——总之有的总比没有的强。 像萧文明这样的做法,王将军从内心而言是并不能感到放心。 不过萧文明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劝也没有什么好劝的,更加没有资格命令,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让萧文明一切小心,若有危险可以派人过来。 王将军知道了情况,即便不能直接打开城门,但至少也可以通过自己向戴鸾翔报个信,让戴鸾翔派兵过来接应。 从这一日起,萧文明就开始在潼关附近游弋侦查,打探各路小溪。 戎羌准备南下的消息流传得很快,第一天就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收拾起自家的金银细软,便向潼关转移,觉得只要进了潼关,便能从戎羌的铁蹄之下暂时逃脱出来,也就能保证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了。 因此潼关外的一路之上,人、马、车挤成一团,男人的叹息、女人的哀叹、孩子的哭嚎组成了一曲曲撕扯人性的奏鸣曲,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地发紧。 萧文明看着这支队伍绵延数里长,松松散散、毫无组织,又没有官军守护,就好像是一块肥肉,无论是猛虎、饿狼、狐狸,甚至是耗子,都能过来咬上一口…… 见到这样的场面,萧文明除了摇头叹息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手下的人马加起来也就这么五百萧家军而已,虽然人人都配上了骏马,机动能力极强,但是百姓进关的队伍,绵延一二百里,甚至还在不断地加长,光靠这五百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他就只能盼望着戎羌的铁骑能够来得晚一些,又或者走错了路,否则这些百姓可就完蛋了! 可是咬了这一块肥肉第一口的,并不是戎羌骑兵,却居然是黑旗军的残部。 这一日,萧文明在巡视过程当中,发现前头百姓队伍一阵骚乱,快马过去一看,居然瞧见一伙黑旗军装束的人马,正在队伍当中抢劫。 原本就十分凌乱的队伍,被他们这么一闹,更是眼见得七零八落,队伍中的百姓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四散奔逃,各种行李杂物落了一地吗,更有不少百姓自相践踏而亡。 对于这种人,萧文明自然没什么好客气的,上去便是一阵掩杀,在干掉其中二三十人之后,这伙子黑旗军终于抵抵不住,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了。 萧文明拿住两个领头的,略加审问,便知他们果然就是李全黑旗军的部下。 原来是李全同杨妙真决裂之后,决定留在中原活动,然而这里并非他们的根据地,没有长期可靠的后勤补给基地,就只能依靠打家劫舍过活,恢复到了以前做山大王时候的状态。 恰巧此刻戎羌南下的消息传来,潼关附近聚集了那么多随身携带金银财产的百姓,正好给了他们打劫最好的目标。 不过李全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底线的人。 虽然是打劫,但也是有些选择性的,至少不去劫掠普通的百姓,而是专找那些富商地主之流下手。 这样做,既不至于损了黑旗军忠义之名,又大大提高了打劫的效率,毕竟打劫一个穷人和打劫一个富人所花费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但明显后者的效率要高得多。 劫富济贫,这在中国古代是一种具有先天合法性的非法活动。 那是因为古代生产力如此低下,科技水平也不高,想要从芸芸众生当中变成一个有钱人,靠的无非就是“剥削”二字——富人当中,大多数是恶霸地主、是贪官污吏、是不法奸商,打劫他们纯属替天行道。 虽然萧文明也算是有钱人当中的一个,但他赚钱靠的可不是掠夺,也不是剥削,因此对于黑旗军这种劫富济贫的行为,萧文明原本还是颇为欣赏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同往常。 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叫主要矛盾已经转移了——由原先的广大农民同地主之间的阶级矛盾,转化为中原同戎羌之间的民族矛盾。 在这种主要矛盾的指引下,那就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去对抗戎羌才对。 就比如说那些个地主富豪,他们要是肯拿钱出来犒赏军队、招募乡勇、购买军器,那也算他们还有些良心,钱没有白赚。 要是他们投靠蛮族,甚至当了汉奸,那就纯属他们作死了,对于汉奸不但要夺了他们的钱财,还要杀了他们的狗头,踩上一只脚,叫他同时不得翻身,就连亲族朋友也要连坐! 因此为了对抗戎羌这一个进来的主要目的,对于这些个富商,萧文明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 现在先帮他们算是一笔前期的投资,等到了要筹措军饷的时候,必然要他们狠狠的吐一口血出来。 但是对于李全,萧文明虽然同他有仇,但目前也还是个可以争取的力量,那就稍加阻止,让他们不能如愿也就是了,不必大加杀戮,以免激化矛盾。 于是每逢有滞留此处的黑旗军抢劫百姓,萧文明总是将“萧”字大旗高高扬起,摆出极为浩大的阵势,大张旗鼓地赶来将他们赶走也就是了。 萧文明萧家军的威名,原本在同李全作战之时,就已经在黑旗军中传开了,因此每每看到萧文明的旗号,那些正在抢劫或者意图抢劫的黑旗军,便会闻风而逃,做鸟兽散。 但是萧文明就这点人马,显然无法照顾到全部百姓,当然他这也不是他的目的,只要让黑旗军和李全时刻感受到萧文明的存在,并且知道萧文明其实已经饶过他们一马,也就足够了。 有时候萧文明也是挺感叹的。 很多情况下,外敌入侵之前,内部总要争斗一番,这几乎成了每一场类似事件的固定套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攘外必先安内”吗? 有时候,“攘外必先安内”未必正确,但更加错误的是,既攘不了外、又安不了内,两者连一点也做不到,那就等着内外交困的局面吧! 情况如此反复三天,局势一直没有大的变化,而随着潼关关门之期越来越近,等着进关的百姓也越来越少了。 直到这一天,局势突然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这一日,萧文明照旧在潼关之外巡视,听说有一对黑旗军正在急速从北向南奔驰而来,速度极快,看样子不怀好意,似乎也有抢劫百姓,做最后一笔无本生意的打算。 原本被萧文明收拾了那么多回,黑旗军看到“萧”字大旗,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而萧文明现在就在潼关底下,行踪十分明显,这伙子黑旗军又怎么会贸然过来招惹萧文明呢? 萧文明第一个想法,便是李全被自己欺负惨了,想要集结重兵,一举将萧文明击败,那她李铁枪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动了。 既然李全有这么个打算,那对于萧文明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不就是想打吗?那就打呀! 可别打到一半又跑路了,这回非打个你死我活,分出高下不可! 于是萧文明一边派人去通知潼关的王将军,一边则率领起萧家军的全部人马,按照前头预警的方向疾驰而去,要同李全他们撞一个满怀,打乱他们进攻的节奏,以有备而击不备,又可以多占有一些优势。 /77/77155/29451601.html 0558 闻风而走 谁知这一回,明显是情报传递发生了失误,袭击过来的黑旗军压根就没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李全的主力。 这让萧文明好生失望,不过有句成语叫做“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教训他们一下也未尝不可。 萧文明照例摆开阵势,先高声警告他们几句,见黑旗军无动于衷,仍旧狂奔而来,便正要准备四杀,谁知这帮家伙骑着快马,偏转了方向居然擦着萧文明就离开了…… 这就奇了怪了。 难道是这帮黑旗军的家伙,不想跟萧文明直接发生对抗,而是要直接去打劫那些富户吗? 不对啊,就算他们一时能够避过,可终究是要下马的,到最后也逃不过萧家军的追赶。 就算他们动作再快,真的把东西抢劫到了自己手里,拖着、背着、扛着那么多的金银物件,还想突破萧家军的防守,简直就是做梦。 黑旗军的战斗力并不算特别强,那也是相对于萧家军和戎羌铁骑而言的,实际上要比寻常的官军强悍得多。 那些几乎只知道种田,不知道打仗的屯田兵,更是无法同黑旗军相提并论。 而黑旗军的大小头目,则大多战场经验极其丰富,因为率领一队没有稳定补给的杂牌军,还要能在官军的层层围剿、长期围剿中存活下来,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那怎么能行? 战场上这么简单的逻辑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行动居然这样反常,肯定有其背后的理由。 萧文明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正巧他身边有两个武林高手,于是他便让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位施展武功,抓来队伍中领头之人,定要问个明白。 这两人当然不负众望,仿佛比赛似的,一人提了一个黑旗军的人过来。 这两位都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了,且不说之前就和萧文明打过交道,光是为了打劫逃难百姓的事情,萧文明就曾驱赶他们过两回。 因此他们毫无疑问知道萧文明有多少能耐,萧文明当然也知道他们已经被自己打怕了,因此问起话来便毫无忌惮:“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回来了又走,整的是什么妖蛾子?” 这两位仁兄居然也不拿萧文明当外人:“爵爷,你快走吧,戎羌人打过来了!” “戎羌?打过来了?在哪里?” “就在后面!” 这两位仁兄随手向后一指,偏偏他们指的方向还都是相反的…… 大约是他们光顾着逃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方向了,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戎羌是从何处打来的。 萧文明更是一头雾水:“这样吧,你们也别空口说白话了,你们在前头领路,我要去会会戎羌人,” “那我们可不敢!”这两个家伙,显然被吓得不轻,死活不肯前头带路。 萧文明反复逼问,急了,他们却说:“萧爵爷要与戎羌作战,也不用忙着去打他们,只要留在原地,他们或许就打过来了!可咱们兄弟却不愿意打戎羌人,萧大人、萧爵爷,您老就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黑旗军大多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这两个人却害怕戎羌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知李全到底是怎样练的兵,就带出这么一帮废物。 就这样的废物带在身边也没有用。 并且萧文明对于戎羌的来向已经有了大体的判断,便将这两头冤种放走了。 其实戎羌从哪里来的很好判断,不就是从这伙子黑旗军逃跑的方向过来的吗? 这帮人已经被戎羌人吓破了胆,肯定是逃得越快、越远越好,而最快、最远的也就是相向的路径。 于是在这眨眼之间,原本出发时对付黑旗军的任务,转眼就成了同戎羌交锋,战斗的性质一下就变了,要求也必然跟着提高。 因此萧文明不敢再像对付黑旗军时那样大大咧咧了,一边派人去潼关上报信,一边命令手下的兄弟全都披挂齐整,做好迎战戎羌的准备。 黑旗军的那两个仁兄说:萧文明只要待在原地,自然会有戎羌铁骑打上门,可以来一个以逸待劳。 可萧文明却不想应对的如此被动,仍旧让萧家军的兄弟们骑上快马,主动出击——既可以鼓舞士气,又或许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让戎羌骑兵措手不及,自己搞不好能够捡个便宜。 果然走了不过一盏茶功夫,萧文明抬眼便望见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烟尘,显然是有马队疾驰而来,不出意外便是戎羌的骑兵。 戎羌军马果然来去如风,行进速度急如闪电,将将前进有不过一顿茶的功夫,萧文明就几乎同戎羌打了个照面。 萧文明的萧家军其实不是第一次同戎羌人打交道了。 不过半年之前,他们就执行过护送戎羌使团进洛阳给毅亲王吊唁奔丧的重任。 那一次他们同行的不但不是普通的戎羌骑兵,而且还是戎羌各部落的王子,阵仗要比今天大的多、规格也要高出许多。 因此不似其他初次同戎羌交手的中原军队那样,萧文明的萧家军表现得异常淡定。 反倒是那些戎羌骑兵,忽然见有这样一支军队迎头上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太适应,显见他们的马蹄慢了下来。 萧文明正规划着同他们以何种方式进行第一场交锋的时候,那伙子戎羌骑兵居然调转了方向,以一种同方才的黑旗军差不多的姿态,擦着萧文明的队伍就离开了。 萧文明这会儿就纳了闷儿了:怎么不管是谁,今天见了我的人扭头就走了?难不成我萧家军的兄弟今天都是从粪坑里洗了澡出来的吗?否则没法解释为何人人“闻”风而逃啊……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是这群戎羌骑兵一路上同不少中原军队都交过手,其中既包括朝廷的屯田兵,也包括李全的黑旗军,自以为对中原军队的战斗力和作战风格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了。 可萧文明的萧家军画风却同这些中原军队大不相同——哪有毫不怯战,还主动迎击过来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哪一支中原军队,四五百人的规模,却还人人都骑着一眼看去便是戎羌来的骏马,人人都披挂着精锐的战甲,腰悬宝刀、手持长矛,宛若天兵天将。 因此,他们还以为萧家军并非是中原的军队,而是另一伙戎羌的骑兵。 按理说,戎羌人虽然不至于茹毛饮血,但过的还是游牧这种十分原始的生活,而萧文明的超家军近乎是用近代军队的标准来打造的——除了使用的还是冷兵器以外。 画风同戎羌也同样是格格不入,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可后来才知道,戎羌不过是现而今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一个总称,其实其中有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每个部落的生活习惯、语言文字、作战风格都大不相同。 如果强行划分的话,甚至都不同属于同一个民族…… 而各个戎羌首脑之间,对于互相的认识也不是很充分——同属戎羌旗下,却如同陌路人或者干脆是仇敌的也不在少数,因此没有认出萧文明的身份,也就不大奇怪了。 可萧文明现在就觉得奇怪。 他常常听说戎羌虽然是满足,但是作战起来却极其狡猾,明明大举攻击的机会就在眼前,以戎羌尚武的精神是不应该错过的,可他们却就这样走了,让萧文明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也不能任由他们走脱吧? 否则了萧文明下定了决心过来碰一碰戎羌的意义何在? 于是萧文明赶紧命令,萧家军拨转马头追着戎羌骑兵的屁股便追赶而去,但是他又唯恐戎羌在使什么阴谋诡计,不肯追得太紧,只是隔着一二里的距离,追着他们马蹄奔驰扬起的烟尘,远远地跟了过去。 戎羌这次南下,据说有着替达利可汗报仇的名义,可最终目的还不过是一个“抢”字,只不过抢得更加有道理罢了。 因此他们绕过萧文明的队伍,继续向中原腹地挺进,所谓的还不过只是为了抢劫中原百姓。 正巧此刻,正有一群准备进入潼关,却因为潼关关门已经关闭,只能无奈回乡的百姓挡在戎羌的前面,成了戎羌骑兵最好的目标。 这群百姓也是够可怜的——他们给大齐朝廷的税收并没有少纳少缴,可一路上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庇护,不但黑旗军要抢他们,就连远道而来的戎羌也要将他们抢光,丝毫不留任何仁慈和情面,似乎只要不把中原百姓全都杀光了,就已经是天大的开恩了。 这群百姓早知道戎羌要来,如今真的看到戎羌的身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面对黑旗军的抢劫,他们或许还能求几句情,可现在看着戎羌挥舞着马刀冲杀过来,百姓们赶紧抛弃所有的金银钱粮,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能跑多远就有多远。 嗜好杀戮是戎羌人的天性。 在戎羌同大齐反复争夺的边境地区,大齐的村子被南下的戎羌屠戮殆尽并不是一些可怕的传说,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现状。 /77/77155/29451602.html 0559 初次交锋 但是戎羌的杀戮也并非是毫无目的的,他们故意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就是想让中原的百姓一看到戎羌的身影、一听到马蹄的轰鸣,就放弃抵抗献出自己的钱粮,这样他们抢劫起来也能省力许多。 这群百姓原想进入潼关,是为了逃命,走的时候拖家带口,能带上的金银细软全都带上了。 因此抛洒在地上的物品也极多,而戎羌草原上,除了马匹之外,什么东西都缺——就是一根针、一块布、一只杯子都无法制造,而必须向中原取得。 百姓们扔下来的东西,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破烂器皿,在戎羌眼里都是极具价值的货物。 因此这群戎羌骑兵,见到这么多东西掉在了地上,也就懒得去追赶四散逃跑的中原百姓了,而是赶忙在满地的物品当中搜罗自己感兴趣的物件。 收集这种东西,骑在马上当然是不行的,非得滚落马鞍,蹲在地上一样一样地翻找才行。 于是众多戎羌骑兵,纷纷翻下骏马,蹲在地上寻找物件,场面一时非常混乱,还有的为了一两件贵重物品,互相谩骂,险些扭打在了一起…… 萧文明见状大喜,这正是一个同戎羌交手的绝好机会。 自己的萧家军还没有学会骑兵战术,不懂得马上射箭,就是骑马砍杀也是刚刚从戴松那边学会了一点皮毛而已——想要以此来同作为老师的老师的戎羌对决,明显是不明知的。 而现在戎羌却都抛弃了马匹,双脚站在了泥地上,那么脚踏实地的作战就是萧文明的强项了。 萧家军作战的战术基础是戚继光的鸳鸯阵。 明朝的这位抗倭名将,在剿灭了倭寇之后,就被明廷派去戍守北方,防备蒙古人的入侵。 只可惜当时的蒙古人害怕戚继光的大名,并没有敢于同这位戚大帅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以至于鸳鸯阵在对阵骑兵的时候能有多少的效果,都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 如今来到了另一个时空,在一个穿越者萧文明的手中,鸳鸯阵终于可以在北方少数民族骑兵身上展现出自己的威力了! 萧家军行动极其迅速,今日为了对付戎羌,速度更是快了好几拍,在戎羌骑兵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无数个排列齐整的鸳鸯阵就已经冲了过去。 戎羌不愧是战斗民族,陡然间发现,刚才还被认为是自家人的队伍一下子成了对手,丝毫没有慌乱,而是立刻做出了反应,准备好了同对手作战。 只不过自打南下以来,戎羌便是一路势如破竹,从来就没遇到过像样的抵抗,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中原军队要么胆小如鼠,要么不堪一击,总之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戎羌的应对显得十分懒散而没有条理,有的戎羌骑兵已然跨上了骏马,准备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作战,有的人则还站在原地,想单凭着自己汉勇和蛮力就能够击溃面前的中原军队。 他们显然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先不谈萧家军的战斗力问题,光是萧家军本身的人马就有五百之众,是戎羌人的四五倍之多,就是一对一对砍,戎羌都不可能获胜。 看样子中原军队积贫积弱的,固有印象已经是深入人心了,让这些戎羌骑士自认为以一敌多都丝毫不是问题…… 但是这一回他们错了,大错特错,错的非常之彻底。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萧文明的萧家军! 现在的这只萧家军还远未是萧文明设想中的完全体,但是也具备了极强的战斗力,并且萧文明打造这支军队的一开始,目的就是准备着要同戎羌铁骑进行一场正面决战的,所有的战术为他们而设,所有的准备也是因他们而做。 先不说战术和装备上准备的如何了,但至少萧家军的子弟兵们面对戎羌人,不会有半点惧色,反而有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战意被突然释放出来的爆发感。 原本非常精密,精密得仿佛一台杀人机器的鸳鸯阵,此刻却披上了一层悍勇的兽性,由远及近长矛、大刀、盾牌,上下翻滚、左右挥舞、前后突刺,就仿佛一头猛兽,展示着他的尖牙和利爪,要将面前的敌人撕得粉碎。 那些提着弯刀下马作战的戎羌骑士,其战斗力还不如那些个倭国的武士,不费什么功夫,便被萧家军的刀枪砍成了肉酱,而那些已然上马的戎羌骑兵,这也免不了近身肉搏的战况——要么被直接从马背上拖了下来,要么就是马匹受惊,将他们掀翻在地。 虎落平阳被犬欺。 况且萧家军并非是什么“犬”,而是要比猛虎更加凶恶的猛龙。 双脚落地的戎羌骑兵,紧接着迎接他们的,便又是萧家军手上所持有的钢铁利刃,同样免不了身首异处,化作几缕亡魂。 如此之般,一百来人的戎羌的队伍,仅仅在一次突击之中就已损失了四五十人。 这时萧文明也已看清了这伙戎羌人的战斗力。 从装备上讲,戎羌人所用的都是两尺来长的马刀,并且带有一定的弧度,便于在马上劈砍,设计算是比较科学合理的,并且同倭国的倭刀颇有相似之处。但是其精良程度却又远远不及倭刀,更比不上从倭刀脱胎而来的萧家军所用的长刀。 防护装备方面,为了在马上快速行动,戎羌骑兵几乎不会穿着重甲,而大多披上了一些质地柔软的兽皮,惜命些的,会在胸部、腹部覆盖一些金属或者瓷片。 那些特别不讲究的货色,为了故意展示自己的勇猛,还会光着膀子作战,就跟野人差不多。 至于盾牌,他们却似乎是用作一种攻击性的装备,悬挂在战马的胸前用来冲动敌人,而不会手持作战,保护自己的身体。 可见,戎羌骑兵在作战时压根就不会考虑攻守兼备的效果,只求速战速决,这样的战术思路在骑兵突击时还是比较科学的,可要是步战之时,那就有些顾前不顾后了。 根据萧文明的评判,论起步行作战时的战斗力,戎羌明显比不过倭国武士,那就更加比不过已经可以把倭国人按在地上碾压的萧家军了。 所以说在今后的战斗过程当中,只要将戎羌人拖入地面近距离搏杀,那萧文明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奠定胜局了! 然而戎羌之所以可以横行草原,并且不断威胁中原,肯定不会因为一个致命缺陷,就可以将其彻底战胜的。 否则以当今“海内第一名将”戴鸾翔的经验和智慧,没有理由不抓住这么一个致命的缺点,一阵猛攻,就将其彻底歼灭。 戎羌人作战最大的优点,就是具有极强的灵活性,见势不对,就会立刻改换作战方式,行动极其灵活。 因此他们见到自己在步战上绝对赢不过眼前这只奇怪的中原军队的时候,便赶紧变换了作战方式,纷纷翻身上马,准备马上作战。 萧文明怕的就是这一点。 虽然破解骑兵作战之法是萧文明来到大齐朝的一堂必修课,但是现在还不是挑战这道难题的时候。 眼看戎羌人正在发挥自己极其娴熟的骑术优势,已有不少人已经跨上了战马,萧文明立即命令手下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赶紧上前不用再拘泥于鸳鸯阵,立即把这些骑兵从马上拖下来,绝对不能任由他们肆无忌惮地发挥自身的优势。 萧家军的兄弟们第一次同戎羌对决,就从一开始牢牢占据了优势,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再加上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武术教头同他们并肩作战,更是信心十足。 一听到萧文明的命令,便立即扑了上去,想把在马鞍上还没站稳的戎羌骑兵拖下马来,拖到属于萧家军的地面上来! 然而萧家军的兄弟们,还是对同骑兵作战的经验不足。 他们不知道戎羌骑兵胯下的马匹,不但是运输的工具也是可靠的战友,这些战马也是经过无数场厮杀的,一看有人要让他们的主人从他们的背上拽下来,便赶紧顺起四蹄,向着前后乱蹬、乱踩,把好几个将将靠近马匹的萧家军的兄弟踢飞了出去,踹倒在了地上。 要是寻常的人经过马匹的这么几脚飞踹,非得昏死过去不可。 然而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吃得膘肥体壮、练得人高马大,再加上身上披着重甲,被战马这么奋力一踢,的确还是有够受的,但是也不至于受什么致命伤。 重的也不过是肋骨裂伤而已,疼是得疼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咬咬牙,还是不会影响活动,能够继续作战。 尽管对手骁勇,但是萧家军战意高昂。 被踢翻了一个兄弟,立即有两三个兄弟重新补了上去。 并且后来的兄弟吸取了经验,从侧面接近马匹,将那些个戎羌骑士又从马上拖了下来,但是即便萧家军反应迅速,可戎羌骑兵毕竟弓马娴熟,绝大多数骑兵,都已跳上了马背,匆忙列队,同萧家军拉开了距离。 /77/77155/29451603.html 0560 侥幸取胜 萧文明见状,眉头一紧,心中暗道:“难道现在就要见识一下戎羌骑兵马上作战的功夫吗?那就来吧!迟早是要打的,打人少的,总比打人多的强!” 是啊,无论现在戎羌擅长的是骑马砍杀的技术,还是马上骑射的技术,现在这只小股戎羌骑兵所剩下的兵力,也不过五六十人而已,面对十倍于己的萧家军,他们的战术就是翻出花来,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效果了…… 反而正好可以让萧文明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提前观摩一下戎羌的骑兵战术,也好为将来的作战做准备。 然而萧文明还是想的太美了,戎羌可不是无私奉献的人民教师,而是知进知退的可怕敌人。 面对注定的失败,戎羌体现了同倭寇全然不同的态度。 倭寇作战,即便是输了也绝不投降——要么死战到底拼一个同归于尽,要么干脆横刀自尽,换取一个暴力美学…… 可戎羌骑兵却极懂取舍,一看自己绝对没法取胜,那就丝毫不会恋战,仗着自己人轻马快的优势,赶紧撤离战场,保持实力,为下一场作战的转败为胜做好准备。 只见这些已经上马的戎羌骑士,催动胯下骏马,绕着萧家军“泼喇喇”转了一个大圈,拉开一段四五百步远的距离,忽然急速冲来,施展出极其娴熟的马术功底,将地上几个还没有咽气的同伴,如同羔羊一般提了起来放在马鞍上。 紧跟着,戎羌骑兵猛抽胯下骏马的屁股,骏马心领神会、奋起四蹄,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往北逃窜而去。 胜则攻掠如火,败则转进如风——这也不愧是一支知进知退的队伍。 对于这样一只戎羌骑兵,萧文明是打心眼里是佩服的——这种佩服并不表现在口头上,而是表现在行动上——对于真心佩服的敌人,最大的尊敬就是要赶尽杀绝! 眼看他们越跑越远,萧文明赶紧叫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想尽办法多抓几个人回来。 然而戎羌骑兵行动速度极快,意志也极其坚定,既然决定了要逃跑,便绝对不会犹豫。 纵然是林丹枫和宋星遥武功高强、、轻功绝顶,却只能一人一个,就近逮了一个戎羌骑兵过来,只要让他们再捉住一个两个,便是万万不能了…… 随着敌人脱离了战斗,萧文明同戎羌骑兵的第一次交锋就此结束。 清点战果,萧家军二三十个兄弟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是一举歼灭了五十三名戎羌骑兵,还活出了两个,可谓全胜! 面对戎羌南下的第一场考试,萧文明几乎以满分的成绩完成了测试。 五百人萧家军全军出动,干掉了一只一百人的队伍,如果放在平时萧文明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觉得自己这笔生意做得有点亏了。 毕竟动用了五百人的资源,只获得了一百人的战绩,成本过大而收益过低…… 但是这次就不同,萧文明对付的是虎视眈眈的戎羌骑兵,并且还是野战取胜,虽然这当中有种种的机缘巧合,但赢了毕竟是赢了——赢了可总比输了好! 于是萧文明下达命令,将被砍杀在地的戎羌人全都削去了头颅,随军带走,剩下的尸体堆成一堆付之一炬,又捆上了两个捉住的俘虏,便率领大军往潼关赶去。 潼关招纳难民的大门刚刚关闭,萧文明就要叩门而入,守关的王将军内心里是拒绝的,但是他听说萧文明这一次是得胜归来,不仅击溃了一支戎羌犯境的队伍,并且还杀了四五十个人、捉了两个俘虏! 这样的战果,在王将军眼里那可是一场大胜了,于是他赶忙跑下官楼,亲自赶来迎接萧文明,一开口便是贺喜的话:“爵爷这次大胜而回,正是大涨我军的士气,可喜可贺啊!若是一道奏章奏报到圣上那里去,必然又是加官进爵,末将先在这里恭喜了!” 萧文明却笑道:“我才杀了多少人,捉了几个人?怎么就是一场大胜了?王将军也太大惊小怪了!要是送到皇上那里去,搞不好还会说我没事找事呢!” “不会的、不会的。当今皇上英明,自然懂得分辨功过是非,更何况听说爵爷身边还有温伯明先生这位大才子,他是当今相国卫大人的门生,由他妙笔生花写一道奏章出来,自然是万无一失,锦上添花!” 听了这话,萧文明眉头一紧:怎么温伯明会写奏章的事儿,连这位大字不识几个的王将军都知道了? 要知道上一次萧文明拜托温伯明写奏章,还是为了避重就轻掩饰自己同黑旗军的关系,难不成这件事情王将军也听到了风声? 要真是如此,恐怕萧文明暗自勾连黑旗军的消息已经在朝廷里传得满城风雨了! 因此萧文明不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便随口说道:“温先生近来身体不好,我也不想麻烦他。王将军要是真的想替我报功,你手下不也有几个得力的幕僚吗?自然可以让他们替我写一道奏章。这样你在潼关之上搜罗情报、提供后援,这样的功劳也就不用我费心替你吹嘘……不,替你汇总了。” 萧文明在官场之中一直有这样的名气。 说是萧文明说话虽然难听,但是为官还是很厚道的,从来就不会把功劳一个人独吞,而是懂得分享,有福大家享。 当初听到这个传闻的王将军,那时候还不相信。 作为武将,功劳就是升官发财的本钱,自己一个人独占还不嫌多,怎么有心情分给别人呢? 然而现在萧文明口口声声说要让王将军组织起草这份报捷的奏章,分明就是给自己,自由发挥的空间,让自己也可以在初次战胜戎羌这一具有标志性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可见萧文明的厚道,可不仅仅是传闻中的而已…… 王将军不知应当如何感谢萧文明,却听萧文明说道:“倒是要麻烦王将军给我安排几间营房,最好不要有旁人打扰,我要给我手下的兄弟休息,顺便审问一下这两个戎羌人。” 得了实实在在好处的王将军,当然不可能有半点推脱。 见关内看得过眼的营房不够,他甚至把自己亲兵所用的营房都让了出来,专门供给萧文明和他的萧家军居住。 萧文明方才说温伯明身体不好那显然是在胡扯了。 温伯明虽然是个书生,身体却并不柔弱,跟着萧文明走南闯北,从来没有拖过后腿。 萧文明刚到关内还没安顿下来,便将温步明请来了,这一次倒不是拜托他写什么报功的奏折,还是请他做一次翻译,这样就可以审问这两个被捉来的戎羌人了。 然而温伯明的戎羌话水平只停留在纸面,压根就没有同步传译的本事,再加上这两个戎羌人也不知是口音太重,还是说的其实是本民族的语言,温伯明就是静下心来、竖起耳朵静听,却都连一句完整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审问了小半个时辰,萧文明想要知道的情报愣是一句都没问出来…… 他还没着急呢,没想到那两个戎羌人却耐不住心了,忽然“咿咿呀呀”地一阵乱喊。 这几句话,温伯明倒是听明白了——是戎羌里的骂人话。 任何一种语言,大概骂人的话,是最容易识别和记忆的。 听这两个戎羌人大放厥词,萧文明干脆也就不问了,反正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亲自走上前去抽了这两人一人两记大耳光,又让头目胡宇、刘辰亲自动手暴打他们一顿,把他们打个半死,确保不会搞出什么偷偷越狱的妖蛾子来,这才将他们捆绑起来,扔在一间独立的屋子里,派了得力的萧家军的兄弟仔细看守。 这时的萧文明其实有些后悔了。 自己穿越到大齐国以后,一门心思的想要对付戎羌人,可这么多年了,却连一个靠谱的戎羌话翻译都没找到,那真是不应该! 反倒是像支线任务一样的倭国,他倒是招募了好些个精通倭国语言的翻译。 不过这事也难。 萧文明的基本盘是在江南沿海地区,而戎羌是在西北内陆,萧文明接触的人不多,想要搜罗水平足够、人品又靠谱的翻译,确实没那么容易。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萧文明这一仗打下来,戎羌的虚实他并没有摸清,但是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倒是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其实这一仗赢得十分侥幸,赢在了戎羌犯下了致命的失误,舍弃自己占有优势,骑兵战术不用,而是下马作战,那样就进入了萧文明的优势范围,对戎羌而言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敌人愚蠢的行为会发生一次,但会不会发生第二次就难说了。 可不能指望着每一次戎羌都会犯下低级的失误,让自己有机可乘。 在战略上固然要做好自己长期处于劣势地位的准备,但是战术上确实可以研究总结一下。 /77/77155/29451604.html 0561 硝烟又起 在和温伯明、林丹枫以及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商量总结下来,发现戎羌似乎并没有太高深的战略眼光和战术眼光,一点点小小的利益,就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看来这一点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那两个被俘虏的戎羌骑兵刚刚被带下去,王将军派来的人便赶来了,说是在关内设下了宴席要给萧文明庆功。 这顿饭萧文明是不想去吃的,然而他现在毕竟是借用着潼关的地方,太不给面子也不行,于是萧文明终于还是去了,但是只匆匆喝过几杯酒、吃过几口菜之后,就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来睡觉了。 睡了一夜,天才蒙蒙亮,王将军又派人过来了,说是潼关前头出了事。 萧文明听了大惊,赶忙穿上衣服,点起萧家军,同王将军说过几句话之后,便赶紧出关去了。 果然如王将军所说的,潼关之前的确出了事。 只见关门之前,原本就十分凌乱邋遢的场面,更是变得一片狼藉,各式各样的物品撒了一地,更横七竖八地躺着二三百中原百姓的尸体。 有几个百姓还没有死透,虽然被砍去了半条胳膊、胸口捅了几个大洞,却还在垂死挣扎,无力地在血泊之中蠕动…… 按照古代的医学水准,受到这样严重的伤,是很难存活下来的,他们这样的挣扎无非是徒增痛苦而已。 可是萧文明又不忍心上前一刀一个,结果他们的生命、消除他们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一个接一个地断了气。 这样的场面不用说,便是戎羌人一手造成的。 萧文明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念头——戎羌之所以这么做,或许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抢劫,而是一种报复,报复萧文明前一天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并且如果是要报复的话,那么这会儿戎羌骑兵距离萧文明并不会遥远,又或者这些垂死的百姓,根本就是吸引萧文明前来的诱饵,一看萧文明从潼关冒了出来,戎羌骑兵便会如雷霆一般飞奔而来。 穿越到这个时空以后,萧文明打过那么多年的仗,对付过那么多各式各样的敌人,总算也是有一些战场上的直觉了。 似乎闻到一丝危险气味的萧文明,立即命令手下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赶紧披挂齐整准备作战。 不能不说,在此时此刻,萧文明的知觉还是很精准的。 萧家军刚刚准备停当,便见一只大军在隆隆马蹄声中快速接近——能够调集起这么多骑兵和战马的,完全不用猜测,一定就是戎羌的人马。 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支戎羌骑兵居然仿效中原的样子,也打出了旗号,打出了旗号也就罢了,那旗号居然是歪歪扭扭的一个“萧”字,并且旗帜的配色居然和萧家军的战旗如出一辙! 萧文明远远瞧见这个旗号都愣住了,而一旁的宋星遥则哂笑道:“哎哟!萧大人,你看对面打的也是你萧家军的旗号,难不成你在戎羌还有亲戚?难不成也姓萧吗?” 萧文明尴尬的亲口养生,好了,不要开玩笑了,大敌当前我们不能轻敌。 其实他们打出“萧”字大旗的原因,萧文明一瞬间就猜出来了。 就是昨天萧文明重创了一支戎羌队伍之后,逃跑的戎羌骑兵搬来了援军,对付的就是萧文明! 所以他们才故意打出萧文明的旗号,就是为了告诉旁人:闲杂人等不要过来找不痛快,咱们找的就是姓萧的。 果然不出所料,这支队伍没有丝毫的迂回掩饰,直愣愣就向萧文明面前扑来,并且在距离萧家军还有二三百步的地方,全军展开阵型,一支有近千人的骑兵大队出现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时的萧文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真想现在立刻掉头就走。 然而对面战斗队形已经展开的戎羌骑兵,盲目的逃跑只会变成一场你追我赶的厮杀游戏,只有沉着冷静、小心应对,才有战而胜之的可能性。 说是这么说没有错,但是要战胜优势兵力的戎羌骑兵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能胜,那也不过是一场惨胜,搞不好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勉强战胜了千八百人的戎羌骑兵,萧文明五百萧家军也要死伤大半。 萧家军可是萧文明的宝贝疙瘩,是他在大齐朝安身立命的本钱,是最核心的战略力量,除非在迫不得已决定生死的紧要关头,萧文明是绝对不希望牺牲掉他们的性命的。 因此这时的萧文明,甚至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都已经开始盘算,到底是往潼关逃跑,还是向黄河岸边转移…… 正在这时,戎羌那边却似乎并不急于进攻,纵使骑兵胯下的军马,跃跃欲试地踏动着四蹄,随时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可阵型就是岿然不动。 直到十来骑人马从阵中跑上前来,其中一个虽然穿着戎羌的衣服,但面目俨然中原人的家伙,高声嚷道:“前头来的,可是信义伯萧爵爷?” 这人的汉语说的字正腔圆,一听便是地道的中原人士,也不知怎么的,会穿上了戎羌人的衣服,混在戎羌骑兵当中一同行动。 但是只有一点是明确的,他既懂汉语又懂戎羌话,就可以充当翻译和沟通的桥梁,也就能通过他,知道这伙子戎羌人的意图了。 如果此人还有些良心,能够如实翻译的话…… 于是萧文明回答道:“在下便是萧文明,尔等戎羌,犯我边境、杀我百姓,到底是何道理?” 那中原汉子并未回答,身边一个穿着、样貌都是地道戎羌人的骑士,操纵着胯下的坐骑,慢悠悠地走上几步,跟萧文明打了个招呼:“爵爷,别来无恙啊!” 这人的中原话说的就不怎么样了,一听就带着浓厚的草原口音,不过这几个字萧文明还是听得懂的,似乎是在和萧文明他套近乎。 难不成真是个熟人吗? 萧文明穿越到了大齐朝,别的一样都没从现代带过来,就带过来了一双近视眼,远处的东西就很难看清了。 因此他仔细分辨了许久,才发现上前之人,果然同自己认识——虽然称不上是什么至交好友,但也有过十数天相处的经历,肯定不算是陌生人了。 原来是那一次,萧文明互送还活着的达利可汗进京替毅亲王奔丧的时候,随同达利可汗一道来的,还有一只戎羌的卫队。 这支部队可不是由寻常的戎羌武士所组成的,而是达利可汗专程挑选了戎羌各部落的王子组成的——既是为了将他们带在身边,能够长一长见识,见一见中原的风土人情,同时也是为了将各部落的人质捏在手里。 这样,自己在远赴中原之时,戎羌各个部落投鼠忌器,也就不敢密谋犯上作乱了。 老实说达利可汗能够仅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统一戎羌草原、重创大齐王朝,除了本身作战极其英勇之外,也皆有极高的政治手腕。 他这一招,果然就把各部落的命根子掐在了手里。 不过这倒有个副作用,那就是让随同行动的萧文明,也有机会结识戎羌各部落的王子,直接将人脉扩展到了草原之上。 而现在出现在萧文明面前的这个戎羌人,其实就是当时的众多王子中的一个,名字叫做金密狄,乃是阿冉部落的大王子,也就是这个部落的继承人。 萧文明对金密狄的印象还行,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在于他也乐于虚心学习中原的文化,和达多王子一样,算是半个中国通。 国家文化和人一样,都有慕强的心理。 虽然近来大齐朝在军事力量上,实际是比不过戎羌的,但除此之外的经济、文化、科技、艺术技术,无一不凌驾于戎羌之上,更凌驾于其他周边国家之上,因此周边的国家,十分仰慕中原风华,贵族学习汉语并不是件稀奇的事。 尤其是像日本、高丽这两个国家,几乎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至少能说一口并不怎么流利,但至少还能听得懂的汉语。 至于认识汉字,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基本技能,毕竟很多国家空有语言而没有文字,非得依靠汉语,才能著书立说。 所以说在现实生活当中,日本、韩国、安南等国家流传下来的古籍文献,随便哪一个中国高中生,都能不太吃力地通读完毕,可他们本国人想要读懂这些由汉语汉字记载的文献,那可就费了姥姥劲了。 虽然如此,但是金密狄作为一个草原上部落的王子,能把汉语说成这样几乎可以具备日常交流能力,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既然是熟人,那就省去了互相通报姓名的这一步。 萧文明人未上前,声音却先传到了金密狄的耳中:“听说近来戎羌达利可汗遇刺新丧,王子不留在草原上替可汗守孝,为何要跑到中原来?还杀了我那么多的百姓?” 金密迪的回答简单粗暴:“就是为了报先可汗的仇来的,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77/77155/29658837.html 0562 没有底线的吗? “王子殿下,我正要问你呢!那时你也随着达利可汗一道行动,你可知道可汗他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我还要问你呢!为什么可汗白天好好的,可一到晚上就突然暴毙,死在了半路上,我们这次南下,就是要让大齐朝廷给我们个说法!” “王子殿下,我问的不是这话。你先不要急回答。我是想问你,达利可汗那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死法?” “死法”…… 这种提法,金密狄王子倒是没有从来没有听过,想了想才搞清楚萧文明的用意,回答道:“可汗是中毒死的!” “中毒死了?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可汗生前也是骁勇善战的雄鹰,武功高强,谁都比不过,还是草原上摔跤的英雄,刺客想要在兵刃、拳脚上斗杀可汗,哪有那么容易?并且我们就在外头不远处,大汉只要高喊一声,我们立刻就会聚拢过来,哪还容得敌人动手?” 金密狄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并且我戎羌之中也的确有内斗暗杀,但即便是内斗,那也是光明正大,一对一单挑,靠刀剑上的比试说话。要是用了下毒暗杀的几辆,即便能够成功,也没人服气,一样无法成事。反倒是中原人狡诈多谋,下毒也不奇怪。所以我看,可汗一定是被中原新人杀掉的,所以我们才会提兵报仇!“ 金密狄的汉语说的不怎么样,但逻辑还是很清晰的,一连好几个“所以“,总算是把逻辑关系理清楚了。 但这正是萧文明所要说的。 “王子所说的不错,我想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我认识一伙卑劣之徒,也素来喜欢使用毒杀,叫做白炎教。他们领头的是一个叫董鸿儒的,王子或许不认识,我可以同你慢慢介绍。” “白炎教?董鸿儒?我怎么会不认识,我当然认识!” 当金密狄说出这话的时候,萧文明又被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据萧文明所知,白炎教一直在江南活动,在江北都极少渗透有势力存在,这一回他意图在中原图谋大事,还要借助黑旗军的力量,而戎羌要比中原更加靠近北方,白炎教的势力愈发辐射不到,地理的隔阂再加上语言文化的隔阂,金密狄怎么可能知道董鸿儒这个人? 又怎么可能知道白炎教这么个玩意儿? “王子,你怎么会认识他?”萧文明发出自己的疑问。 金密狄介绍道:“其实我知道这个姓董的也没多久,就是前几日,我戎羌几个部落正在开会商讨大事。董鸿儒突然过来,宣扬他的白炎教教义。会议之时,我们戎羌萨满教的副国师格雷也在,同他辩论了几句,竟被他辩得哑口无言……” 格雷,萧文明也认识,认识的比金密狄更早,是在戎羌草原流行的萨满教的宗教首领,被曾经的达利可汗封为副国师。 他在戎羌草原具有极高的地位和话语权,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董鸿儒当着一众戎羌部落首领和王子的面,把格雷辩倒了,那倒的确可以说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 戎羌流行的萨满教原本就是一种粗浅的原始宗教,各方面的教义,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而董鸿儒所持的白炎教,却是以西域拜火教为基础,又掺杂了佛教、道教甚至是儒教的教义,缝缝补补,将原先教义中一些矛盾疏漏之处全都打上了补丁。 再加上董鸿儒这家伙颇有些口才,年纪轻轻、锐气十足,并且还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做好了充足的理论准备,因此能够驳倒格雷这个在舒适区躺了小半辈子的老头子,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不合情不合理的是——董鸿儒为什么会参与到这样一场辩论中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萧文明的脑海中。 看样子董鸿儒这家伙是想要借重戎羌的力量,发展他白炎教的实力。 这可真像是他董鸿儒能做出来的事儿! 不过之前几天,这样的事情不就在黑旗军身上验证过一回吗?并且把黑旗军搞成现在这样一个混乱且分裂的状态,可谓是损人而不利己。 若是把时间上溯一两个月,黑旗军原来的头领杨安平,也极有可能是被董鸿儒的白炎教所毒杀的;那么将近半年前,达利可汗的莫名死亡,同杨安平的突然死亡几乎是如出一辙,除了时间和地点或许还对不上之外,萧文明竟然完全无法想出,董鸿儒有任何摆脱嫌疑的可能性。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董鸿儒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了令萧文明感到恐怖的程度! 一年多快两年前,萧文明会同毅亲王、戴鸾翔以及康亲王,联合剿灭白炎教之后,根据萧文明的了解,董鸿儒就一直窝在福建老家,没有动弹过。 萧文明自以为是,将他封闭在了比江南更南方的一隅之地,没想到他竟然把触角伸到了京城、伸到了山东、伸到了戎羌草原,摸到了达利可汗的身上,还摸到了杨安平的身上! 而萧文明甚至不知道,董鸿儒究竟是怎样把触角伸出来的! 那岂不就是说,这位白炎教的炎尊,这个萧文明的死对头,就几乎处于一种毫无办法防备的状态之中! 而萧文明之前,还曾经自信满满,自以为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告过董鸿儒一状,董鸿儒这家伙几乎就被判了死刑了,没想到这厮居然混的风生水起,居然还混到戎羌那边去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对于这样可怕的人物,不压制一下,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萧文明赶紧跟说道:“王子殿下,董鸿儒这厮不是好人,你们可要离他远远的,最好一刀把他杀了,否则将来必然会遭到他的反噬,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也不知萧文明这几句话金密狄听清楚了没有…… 只听这位年纪轻轻、英姿勃发的戎羌王子,似乎仍旧照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董鸿儒如今在戎羌声势颇大,好几个部落已经将他视为上师了!” 上师? 萧文明对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概念,大约戎羌的国师是格雷,而董鸿儒扮演的就是相较于各个部落的格雷的身份,或许还要加上军师的职责。 但是更加重要的是。 如果好几个部落都将董鸿儒同时聘为上师,那么岂不是说这几个部落已经形成了实际上的统一和联盟? 而董鸿儒将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如果说两个月之前,董鸿儒还是决然一身,除了重金聘用的少数几个武林高手之外,没有多少自己的力量;一个月前,董鸿儒成功地分裂走了不少黑旗军的力量,虽然还不具备入主中原的能力,但总算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可是现在,这家伙却摇身一变,居然能够影响好几个戎羌部落了! 短短两个月,他实现了实力上的三级跳,这样的发展速度,几乎已经同萧文明这个开了挂的穿越者不相上下! “那么不会你金密狄王子,也认了董鸿儒做上师了吧?”萧文明疑惑道。 不料金密狄仰天大笑:“就董鸿儒这样的?他也配!说什么上师?按我看不过是手里有几个不中用的中原骑兵,不过是对中原的风土人情熟悉一些。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还看不上呢!” “对、对、对!”萧文明又一次如此佩服自己的眼光,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自己看中的这位金密狄王子,果然要比寻常的戎羌首领,见识要高远的多。 因此萧文明赶紧又拍了两句马屁:“真不愧是王子殿下!那董鸿儒充其量就是个汉奸,这种道德败坏、背叛民族的人能用吗?” 谁料提起这话,金密狄的脸色却一下变得很难看:“爵爷这说的就过了些吧?” “怎么过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生是汉人,却帮着你们戎羌人做事,不是汉奸是什么?不过要我看,他也不是诚心帮你们的,搞不好背后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治愈系游戏》 萧文明这话是古今通理,当了汉奸的人,人品一般都不怎么样——哪怕才华再高,功绩太大,总也免不了受后世人的唾弃。 别说是后世人了,就是当时的统治者,也未必从心眼里看好他们,明里暗里都要往他们的脸上吐一口唾沫。 就比如说清章宗乾隆皇帝,就曾编写过一部《贰臣传》,把什么李永芳、洪承畴、冯铨之流全都归到这里头去了,还给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浑似菜市场里出售的烂萝卜。 金密狄或许不是笨人,但是萧文明这样的质问,他肯定没有办法回答。 然而这时,他身边那汉人模样的人却插了句话:“萧爵爷,华夷之辩有那么重要吗?圣人也说‘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当今朝廷昏聩无道,远远比不上戎羌的生机勃勃,戎羌若是能取而代之,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难道也不对吗?” /77/77155/29658838.html 0563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文明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同戎羌某一个部落的王子的偶然会面之中,居然会商讨起这样严肃的话题…… 并且前头那个汉人,他的论点倒也颇为犀利,竟让萧文明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可以将其彻底驳斥的靠谱的理由。 于是萧文明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说话倒也有些见地。” 那人却没有直接回答萧文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萧爵爷问我的名字,是不是要转头回去查明我的身份,再诛我的九族?” 萧文明听了这话又愣了——这家伙怎么说话这样杀气腾腾的,简直就是戾气十足嘛! 于是萧文明冷笑道:“呵呵呵,你也未免把我萧文明的气量看得太小了吧?这位先生爱说就说,不说就算了,我也不会强求。” 那人却又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我既不怕夷九族,也不怕诛三族!不瞒爵爷说,我一家老小早就死绝了!如今天地之间,唯我一人而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冯名叫冯天羽!” 不能不说,能说出这种信心十足的话,那也是一条汉子了! 并且看此人出口成章,见识不凡,必有大才,萧文明还真想把他笼络在自己的手边,当做一个可靠的助手。 不过听他讲,他父母亲友都已经没了,也不知经历过怎样的一段惨剧…… 这大概也是冯天羽身为中原汉人,却会身穿戎羌兽皮,站在戎羌头领身侧的原因吧…… 因此怀着几分恻隐之心的萧文明,缓了缓口气说道:“可先生毕竟是中原汉人啊!就算如今朝廷无道,就算是要换有德者取而代之,那又何必换戎羌人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难道要杀得血流成河?” “好一个杀个血流成河!”冯天羽说道,“难道我大齐太祖皇帝在立国之时,就少杀了一个敌人吗?我看也未必吧?” 这倒也是…… 萧文明再次哑口无言。 冯天羽真是好一张利嘴啊! 两次把萧文明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家伙,驳斥得无言以对,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萧文明只是在想——如果自己的谋士温伯明此时此刻没有躲在潼关里,而是就在自己的身边的话,以他的才学一定能够驳倒冯天羽,只可惜事不凑巧,现在温伯明并不在左右,也就只能让冯天羽嚣张一会儿了。 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嘴巴上占点上风能怎样?对面又少不了一块肉。 并且在萧文明装过逼的,除了林丹枫、温伯明这两个朋友之外,还没有一个好下场,那就让他再嚣张一会儿吧! 阿冉部落的王子金密狄初通汉语,光靠他的汉语水平,想要和萧文明坐而论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却也听出来了自己的参谋,在这场辩论当中占了优势。 于是金密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开口说道:“萧爵爷,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识时务为俊杰’。爵爷肯定是位豪杰和俊杰,那当然就应该‘识时务’了。如今我戎羌兵强马壮,又有替大汗报仇的大义名分。爵爷过来帮我们,也好成就一番伟业,何必替这个腐朽的大齐国当陪葬呢?” 这话又让萧文明听不懂了。 自己方才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把当汉奸的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金密狄还敢提这茬呢?居然还想引诱萧文明当汉奸! 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可操作性,要是真成了,岂不就是让萧文明伸自己的巴掌打自己的脸吗? 金密狄王子汉语水平确实是差了点,可逻辑却一点都不会混乱,怎么话说到这份上,还敢讲这种没头没尾的话呢? 萧文明大惑不解,惊异地问道:“王子殿下,你在说什么呢?让我投靠你们,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金密狄却笑道:“爵爷先别忙着回绝啊,你可知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吗?” “是谁?总不见得又是你身边的冯天羽吧?” “哈哈哈!”金密狄放声笑道,“这种重要的事情,别说是我的谋士了,就是我本人,也没有资格做主。告诉爵爷吧,这条主张,乃是我戎羌的达多王爷所下来的!” 达多王爷,就是原先的那个达多王子! 大约是他哥哥死后,他为了统率本部人马,便从“王子”晋升为“王爷”了…… “达多?是达多叫你来跟我说话的?”萧文明听了眼前一亮,“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正要去找他。” 在所有的戎羌人里,恐怕就属达多“王爷”和萧文明的关系最好了。 并且他还是死了的达利可汗的亲弟弟,又是达利可汗遇刺事件最直接的亲历人——可汗遇刺的消息就是他亲自冒险来告诉萧文明的。 因此想要解决这一场危机,达多是最为合适的打交道的人选了。 萧文明原以为,以达多爱好冒险的性格来说,如今这个局面下,他肯定是会深入一线,第一个南下而来的,搞不好就在附近——须臾可至。 谁知金密狄却说道:“达多王子现在仍在草原之上,正在哈尔浑湖畔主持大局,爵爷要是想去见他,自然可由我一路护送北上,王爷必然坦诚相待——只要肯为我办事。” 哈尔浑湖,萧文明是知道的。 传说当中,哈尔浑湖乃是戎羌始祖的诞生之地,也就成了戎羌各部落的圣地。 并且这个圣地还不仅存在于宗教意义上,并且还是戎羌各部落共同推选新的可汗的地方。 除此之外,因为有数条大河汇入湖中,因此无论何种气候,哈尔浑湖水面或许变大变小,但却从未干涸,因此湖边水草丰美,是最好的放牧的场所,也就是戎羌草原上最为富饶肥沃的一块牧场沃土。 所以说戎羌素有得哈尔浑湖者得天下的传说。 且抛开昙花一现的统治不说,若是能够长期控制这片湖泊和湖泊周围的草原,那他几乎就可以认为是戎羌草原的共主了!这一点萧文明是很久以前就知道的,并且金密狄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萧文明而言也不算坏——至少目前掌握戎羌草原优势的,是自己过得去的熟人,总比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仇家要强的多得多。 因此萧文明略感欣慰地说道:“达多王子占了哈尔浑湖,我倒也替他感到高兴,什么时候他能到南边来?只要两国罢兵休战,我萧文明一定尽地主之谊。” 萧文明的意思,是在戎羌和大齐和平的大环境下,王爷达多可以过来商讨和平协议、互市规则之类的事务,甚至可以向大齐借兵,同戎羌别的部落争夺戎羌可汗的地位。 可金密狄王子却理解错了。 他心目中的“南下”,不可能有任何的和平目的,只可能是侵略或者他们嘴里的讨伐。 只听金密狄说道:“达多王爷替兄长可汗报仇,天经地义。他也不过是暂时坐镇哈尔浑湖,不久之后必然会提大兵南下。萧爵爷既然要帮戎羌做事,又何必等到他亲自过来,现在就尽力不是更好吗?” 听了这话,萧文明总算是明白了。 不管戎羌草原上的民族是怎样的成分,也不管他们之前有怎样的积怨,至少在这一刻,替达利可汗报仇已经成了唯一的政治正确。 即便有些部落甚至还同达利可汗的部落有着血海深仇…… 也就是说,谁能做到替达利可汗报仇,谁都将是戎羌草原新的统治者的最有力的争夺者。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水浒传》中的一段情节,就是天王晁盖死前曾立下遗言,谁能替他报仇,谁就是新的山寨之主,情形还真是有些相似。 只可惜大齐朝可不是小小的曾头市,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又远不止史文恭一个。 退一万步讲,真就是大齐朝廷谋害了达利可汗,戎羌想要报仇就那么容易吗? 虽然这也只不过是个油头和借口而已…… 以此为借口,想要南下侵略中原,先得过戴鸾翔一关,只要这位“海内第一名将”重兵在握,戎羌想要击败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因此萧文明说道:“你们戎羌想要入侵中原,想法是不错,就恐怕没那么简单。大齐是天下最大的国家,有亿兆黎民百姓,又有无数的精兵强将。你们戎羌能有多少人?多不过百万人吧?想要以此来侵略大齐,恐怕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 作为穿越而来的一项主线任务,萧文明曾经对大齐戎羌的力量进行过对比,进行过详细的研究。 根据萧文明的比较,戎羌的国力大概要比北宋朝时候的金国略微强一些,而大齐的国力则要比衣冠南渡的南宋强得多。 而那时的金国,也并没有能够灭亡南宋,因为面对虎狼一般的入侵者,中原王朝自然会诞生他的岳飞和韩世忠。 并且实际的情况是一方稍强,而一方极强。 戎羌想要对付中原王朝,一个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哪有想象当中的一帆风顺? /77/77155/29658839.html 0564 并未动武 现在的大齐朝,就有点好像明朝的中期,虽然国家也有不少的疾病和隐患,但还远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当今皇上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算不上是一个特别英明的皇帝,但至少还是比较勤政的。 可不是嘉靖帝、万历帝——或者还能包括崇祯帝——这种具有明显缺陷的皇帝,并没有亡国之君的气象。 戎羌大举入侵,固然会对中原造成极大的灾难,甚至会从根本上动摇大齐朝统治的基础,但是想要一鼓作气将其灭亡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极有可能,会让这一次入侵成为王朝覆灭的序曲,然而真正的最后灭亡这个中原王朝的或许是王朝内部的军阀,或许是农民起义军,又或许是其他的少数民族,但绝对不可能再是戎羌了。 有了这样一份盘算,萧文明越说越是信心十足:“同达利可汗一样,达多王子也是草原上的英雄。方才王子殿下也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必然不会不识时务,我要是他,绝对不会同大齐朝大动干戈。王子殿下也要好好劝一劝他,可别一时糊涂,自以为自己是一块钢铁,到最后却是一枚鸡蛋,在石头上碰的粉碎!” 萧文明这句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了,谁知金密狄的话比萧文明说的更不客气。 “萧爵爷说话好大的口气!殊不知我们戎羌同你们大齐作战,每一次都是得胜凯旋而归。你们大齐人虽然多,却没一个中用的,我们戎羌一个打你们五个、十个都绰绰有余!爵爷要是不信,可以看看这满地的尸首,全是我杀了专为引爵爷出来的,可曾有一个半个,敢于反抗的吗?” 的确是没有人会反抗。 但原因并非是金密狄口中的大齐人缺乏反抗精神,而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原因, 因为中原的制度和戎羌的体制本来就不一样。 戎羌属于百姓和军队融于一体,只要不是上不得马的老弱妇孺,全都是士兵。 而中原因为产业的丰富,导致百姓职业要细分的得多,士、农、工、商之外,才有职业的士兵,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杀戮是职业军人的专业技能,就要想织布是纺织工人的专业技能一样,用专业的打业余的,当然会有碾压一般的效果。 当然也应当承认,草原游牧民族的这种军事制度至少在冷兵器时代,是十分科学的,并且也都大同小异。 女真人的蒙安谋克制、蒙古的十三翼制度、满清的八旗制度都是一样,无非就是将游牧民的力量全部动员起来,并且还不是战时的临时动员,而是平时也将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各种形式的军事训练。 这样才能在需要作战的时候,一下子拉起成几千、上万、数十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军事素质原本就领先的前提下,甚至连兵力本身都会不逊色于中原王朝。 但是反过来讲,中原的军事制度的底线虽然有时比较低,是上限绝对是要高过所有的游牧民族的。 中原王朝在迎来盛世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将极盛期的北方少数民族按在地上摩擦,这是因为中原的军事制度,只是弱在日常的训练和战时的动员上而已,军事和经济的总量要远远的凌驾于北方,一旦解决了以上两个问题,便能形成泰山压顶一般的优势。 而萧家军正是萧文明,扭转这两个劣势的一种尝试。 仅仅在他的临海屯里,萧文明基本实现了近代化常备军制——临海屯所有适龄的青年,全都是萧家军的一员,并且除了在农忙时候参与一些农业劳动之外,几乎是全程脱产地进行着军事训练。 这种长期训练的结果就是,或许萧家军马上作战的能力还比不过戎羌,但是论起擅长的步战,戎羌就是被屠杀的一方。 因此,对于对阵戎羌骑兵,萧文明心里虽然还有些虚,但是也能做到输人不输阵,至少放几句狠话的底气还是有的。 并且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滥杀无辜——特别是滥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萧文明永远是深恶痛绝的。 面对金密狄的挑衅,即便这种挑衅或许并没有多少的恶意,然而萧文明依旧不肯有一丝半点的松口:“那好啊!听王子殿下的意思是我们今天要比试一下吗?两军相争,你来我往,看看到底谁强谁弱!” 萧文明话音方落,站在他身前身后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同时抽出了手中的战刀,这些由马青亲自锻造或者监工锻造的精锐宝刀,反射着阳光的照射,在一片笼罩着死亡的黑迹的地面上,散出耀眼的星光! 这样的一支军队,就好像是一头猛虎,突然露出了獠牙,让金密狄不能不心生一丝胆怯。 阿冉部落的王子金密狄,虽然年纪轻轻,但也走南闯北,是草原上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更是一名极具潜力的统帅。 可是他毕竟经验不足,尤其是缺乏同中原军队大规模作战的经验,因此陡然瞧见萧文明似乎动了真格的,禁不住心中掂量了起来——要是草原上的哪一个部落,能有这样精良的装备、这样齐整的队伍,那么战斗力肯定极强,自己手下阿冉部的勇士真的同他们打起来,绝对是会吃大亏的! 《仙木奇缘》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萧文明名声在外,好几次在达利可汗和达多王子面前显示武功,因此听过无数传闻、又亲眼见过的金密狄,不战就先有了几分惬意。 他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朗声说道:“萧爵爷何必如此心急?达多王爷给我的命令,不过是将他的话传达给爵爷。爵爷能答应自然最好,不答应,可以回去再想想,但是绝不可同爵爷动武。“ 看样子金密狄是打了退堂鼓了,萧文明这边反而松了口气,毕竟现在他兵力不多,还没有凑满可以消除抹平戎羌战术上劣势的战略条件。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同他们决战的时候,若是现在能用一种吓退的方式,避免同戎羌的这一次遭遇战,无疑是上上之选。 然而这时,却见冯天羽在金密狄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一开始还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就连萧文明都能清楚的听见了。 只可惜他们的对话用的都是戎羌的语言,萧文明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直到很久之后,萧文明才知道,那时候冯天羽是要劝金密狄,现在就同萧文明大打一场,即便不能将萧文明捉住或者杀死,但至少也要重创他的主力。 否则萧文明这样的人留在世间,无疑是养虎遗患、后患无穷啊! 不能不说,冯天羽的确是有些才能,他出的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然而这时的金密狄却一点战意都没有,摆出的理由也很充分,不同萧文明交战是达多的意思,他又有什么办法? 然而冯天羽还在苦苦相劝,劝到最后,就连金密狄都烦了,用戎羌话大骂了几句,冯天羽这才再次确认了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终于是闭上了嘴,摇着头退了下去。 没了冯天羽给金密狄出谋划策,萧文明说服金密狄便又多了几分胜算和底气:“王子殿下不通,我动手是对的,我不是你们的敌人。那谁是你们的敌人?就是那姓董的叫董鸿儒的!你们不是说要替达利可汗报仇吗?董鸿儒就是凶手,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们要是不信,想要证据,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但只要给我十天半个月,便能将确凿的铁证摆在你们的面前!” 其实这时萧文明自己也搞错了。 话说戎羌各部落,是真的想替达利可汗报仇吗? 未必。 达利可汗之死的确重要,但也或许不过是一个极好的理由而已——一个侵略中原的极好的理由——至于要不要替他报仇,实际上并不重要。 就好像努尔哈赤反明的所谓“七大恨”——说得是信誓旦旦,可基本就是纯属子虚乌有,不要说后世的历史学家了,就是当时的熊廷弼、袁崇焕等人,也对其进行过彻底的驳斥。 因此萧文明的话,金密狄并没有听在心里。 并且这时候,冯天羽又出来说话了:“王子留心了,萧爵爷使得这可是离间之计,咱们不能上他的当。” 这句话说不说的,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儿,金密狄今天并没有同萧文明交战的魄力和决心,更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决定的魄力和决心,他只要把话带到,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因此金密狄把手一摆,继续用汉语对萧文明说道:“达多王爷让我带的话,萧爵爷已经听到了。今日我就走了,今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就盼着不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 说罢,金密狄一拨马头,便带领着手下千余戎羌骑士,宛若狂风骤雨一般,向北奔驰而去,行动极其迅速,几乎就只在眨眼之间。 光这一次撤离,又给萧文明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77/77155/29658840.html 0565 余波 戎羌骑兵来得快、去的也快,若是真的,任由其发挥快速机动的能力,那在战场上几乎是无法防备的。 并且戎羌几乎没有任何的道德观的束缚,做任何事都是极其的猛烈和酷烈,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魄力。 就是今天,他们仅仅是为了把萧文明引出来这个目的,就能杀害那么多的中原百姓,虽然这种做法并不得人心,但这种冷酷无情却是不能不重视的。 并且这回戎羌的南下,虽然似乎缺乏统一的指挥,然而却在实际上,形成了一种互相竞争的关系。 那么多戎羌部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替达利可汗报仇,实际上却是在竞争入侵中原的效率,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并且还有冯天羽这样的人才帮着他们做事,更是如虎添翼! 这还不算董鸿儒这个包藏祸心的邪教头目呢! 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萧文明还是回到了潼关。 潼关的王将军已经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并且他的消息知道得还挺详细的,不但知道萧文明同戎羌一支主力队伍交过手了,并且还知道,双方之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而是互相说了几段话之后,便各自离开了。 这事儿可大可小、可黑可白。 往白了说,可以是萧文明遇到戎羌之后,戎羌见萧家军军力强劲,觉得无懈可击,便故而主动逃脱,萧文明不战而屈人之兵,又长了大齐国的威风。 往黑了说,那便是双方阵前说话,所论之事甚不可言,恐有里通外国之嫌…… 潼关的王将军这人,萧文明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这位四品武将虽然小心眼也有,却做不出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应该是不会背地里上一道奏章,告萧文明一个谋反之罪的人。 更何况他的潼关还需要萧文明帮他守护,要是把萧文明给气走了,万一一戎羌大举来攻,他除了紧闭关门装死之外,便没有任何反制措施了。 王将军和萧文明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暂时休戚与共,但是其他的人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心眼了。 搞不好就会有人来告你一个刁状,哪管什么戎羌如同洪水猛兽就要猛攻过来,他们先踩在你的肩膀上,拿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万一戎羌入侵成功,那也大不了换一个东家好了——当了汉奸,投靠了戎羌,照样高官厚禄等着他们。 就是这样一个局面,真叫萧文明无话可说。 戎羌内部死了达利可汗之后,草原上没有了共主,不可能做到像以前一样的团结一致,却也形成了一种整体的竞争环境,各个部落争先恐后地向南入侵。 可是另一边的大齐朝,似乎对于内斗和内耗始终是乐此不疲…… 总而言之,外面是虎一样的对手,内部是猪一样的队友…… 同羌的这一场仗,到底怎么打?能打到何种程度?萧文明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这份郁闷的心情无处抒发,他也只能找温伯明聊一聊。 可一开口,话题就先落在了冯天羽的身上,恰巧温伯明对冯天羽,倒也有些耳闻。 “萧兄可知前朝的新旧党争吗?” 这场席卷整个朝廷的政治斗争,萧文明是知道的,那是几乎把朝廷整个文官集团一分为二,斗了个你死我活,后来甚至与皇位继承联系在了一起,更是无比的酷烈。 多少寒窗苦十余年年,又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十余年的官员大人,只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身上的官袍便被会剥个干干净净,一切都成了浮华泡影。 后来随着当今皇帝的登基继位,新党一派终于占据了上风,取得了斗争的最后胜利,失败了的旧党自然遭到了清算,全都被扫地出门、赶出朝廷了。 然而党争结束之后,所谓的“新党”也并没有什么兴利去弊的举措,朝政除了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众正盈朝”之类的屁话,便是一切如旧。 因此也有不少原本是新党的成员,胜利之后,是对党争也是心灰意冷,抛下了高官厚禄,提前退休归隐山林去了。 温伯明的父亲温少卿,就是其中的一员。 至于那些旧党,以至于旧党的子女,则几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便如同无数旧党官员的女子一样流落风尘。 多亏了萧文明出手相救,用自己的功劳,换取了皇帝的一纸赦书,赦免了苏舜钦的贱籍,才让她重见天日。 因此萧文明是温伯明和苏舜钦当之无愧的大恩人,这也是这位极赋才学又极为清高的大才子倾心帮助萧文明的最重要的原因。 而冯天羽则同苏舜钦的情况差不多。 他父亲也曾是旧党的议员,因为当初同新党论战,骂人骂得太狠了,被新党之中几个心术不正之徒反复坐耗,逼着他全家自尽,只有冯天羽当时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幼子,因在外求学才免于一难。 冯大人之死带上了全家老小二三十口人,闹得实在是太大了,更关键的是,皇帝也不愿意新党因为有拥立之功,变得一家独大,便趁此将党争之后的清算告一段落。 冯家终于用自己的毁灭为这一场绵延数十年的党争,画上了血淋淋的句号…… 至于冯家所剩的最后一个幼子,就已经无人关心了。 直到现在才知道,冯家的幼子冯天羽,居然去了戎羌草原,帮着戎羌王子做事。这大概就是那场党争的余波了。 而其余波又远不及此,甚至当初野驴岭一战,也是因为皇帝想要迅速立威,而草率发起的,而大齐王朝至今未能恢复这场惨败后的元气。 萧文明听了唏嘘不已,反倒有些理解冯天羽这个“汉奸”了。 就这么个大齐王朝,冯天羽对他有着血海深仇,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忠诚心,或许戎羌这种直来直往、爱憎分明的风格和氛围才是他最喜欢的。 但是对于董鸿儒,萧文明剩下的却只有单纯的鄙夷而已。 他家分明是大齐朝的既得利益者,靠着朝廷的命令垄断了海外贸易,才变得如此有钱,最应该支持大齐王朝的人就应该是他才对。 可这厮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钱还想要权、还想当皇帝,当了皇帝以后,大概就要到处举行封禅仪式,自己就要当神了! 这种投靠异族,屠杀自己的百姓,实现自己野心的家伙,萧文明打心里一百个看不起。 但是这又是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白炎教和戎羌勾连在一起,或许还要加上董鸿儒新进网罗的一批黑旗军的残部,这几方势力揉搭在一起,还真是不容小觑。 这么许多重要的情报,不上报给朝廷可不行。 可这时温伯明又道:“萧兄要是把这么多消息都陈奏上去,万一朝廷问萧兄这些情况是哪里来的,萧兄准备怎么回答呢?” 是啊,准备怎么回答呢? 总不见得如实告诉朝廷,是戎羌的阿冉部落的金密狄王子亲口告诉他的吧? 那么金立迪王子,又为何会把此等机密和盘托出呢? 到底是何目的? 或许还会有人阴阳怪气地问一句:“萧爵爷和戎羌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别人不知道的事,你这儿却什么都知道?” “唉!”萧文明叹气道,“这年头想要办一点正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萧兄不要担心,我自有主意。这些消息你可以跟戴鸾翔元帅说一说,他是好人,跟他说的时候自可以谈得透彻一些。再让戴元帅将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地掺合在别的消息里,一并上报给朝廷。如果现在朝廷里还有些有识之士的话,自然会将有用的消息甄别出来,可就怕……” “就怕他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对吧?如今形势严峻,戎羌南下,人人自危,他们怎么着也该长点心眼了!”萧文明咬牙道。 按理说确实应该这样。 可是事态会像常理那样进展吗?就算是萧文明和温伯明也不敢打保票。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温步明才又说道:“萧兄,我问你,万一达多王子,哦,不,他现在是王爷了。由他亲自率领戎羌大军南下,你打算跟他交手吗?” 萧文明是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要交手,不交手还能怎样?他虽然是我的朋友,可我也是中原的子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百姓任由他人杀戮?更不想当汉奸,当亡国奴!” 原先萧文明对戎羌的观感其实还是可以的,觉得他们草原民族英雄豪气、光明磊落,要比大齐朝里的那些勾心斗角的混账官员不知强出多少。 可今日见到这样一幅杀戮的场面,还是让萧文明说不出的难受。 要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人,还是戎羌里相对文明的一伙,还算是给了自己面子的,要是戎羌真的杀了进来,那还不杀得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吗? 因此第二天,萧文明同潼关守关的王将军沟通一番之后,便率领萧家军的兄弟们出关而去,以潼关为原点,向不同的方向巡视游弋。 /77/77155/29658841.html 0566 恐怖空气弥漫 巡视中遇到有之前被挡在潼关之外的百姓,便让他们赶紧收拾起家中的细转物资拖家带口跟着自己一道活动,尽快进入潼关,就可暂时免遭戎羌铁蹄的践踏。 而路上遇到的各地的屯田兵,萧文明则将他们组织起来,护送着百姓,一道向潼关转移。 这些屯田兵虽然战斗力几乎不堪一击,但是眼瞅着董鸿儒勾结戎羌之后,大齐朝同戎羌进入全面战争的概率是越来越大了,正是要用兵的时候! 兵力始终就是兵力,集中起来总是没有错的。 当然了,进行这些军事行动之前,萧文明也是征得了戴鸾翔的同意的。 只要有这位前敌统帅的同意,又顶着伯爵的爵位,萧文明整理附近的屯田兵那便是名正言顺。 如今同仇敌忾,原本就不是小气人的萧文明,变得更加慷慨。 他由自己掏钱,先给这些屯田兵先发上一笔军饷,收买一下人心,又让王将军从潼关积累的兵器里,挑选出一些还看着过眼的,替屯田兵们换上装备。 然后再在关前设立营盘,日日操练、天天训练,虽然没法从根本上提高这些屯田兵的战斗力,但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将这么些人马组织在一起,一同面对将来的巨大挑战,总比让他们分散在四处被毫无压力的各个击破的强。 除此之外,萧文明还让戴鸾翔上书朝廷,请求将江南道苏州府的两屯屯田兵调过来,分别是南湖屯千户曹瑞以及上虞屯百户韩天。 这两位兄弟一直跟着萧文明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萧家军的战术战法,多少学习了一些。 小书亭 并且萧文明淘汰下来的兵器,有不少就直接白送给他们,因此这两个屯田所的战斗力,萧文明可以确定要比大齐其他的任何屯田所都要强出不少。 如今正在用兵之时,那也不得不把他们调过来吧! 北方形势紧张,从军事压力并不大的南方调兵,原本就是朝廷的常规操作。 当初临海屯老一辈的兵丁,就是被朝廷调去北方青岭防线打野驴岭一战,才会全军覆没的。 这件事情朝廷现在又在干了,只不过有了萧文明这句话,戴鸾翔分配兵力的时候,便将曹瑞和韩天的这两屯人马安排到潼关之下也就是了,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萧文明在潼关之前这样大张旗鼓地进行军事活动,并且还要护送百姓入关,其实危险性是很大的。 他在自己本身对戎羌并不占有任何优势的前提下,就纠结起那么大的一个目标,慢吞吞地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行动,简直就是一种引诱敌人来攻击自己的行为,就差高声疾呼:你们来打我呀,你们来打我呀! 但这是没有办法,朝廷的大战略已经摆明了,就是要收缩防线拱卫关中平原,关外的土地和人口,反正戎羌也没有能力长期占领,那就只能先不去管他了。 至于百姓遭受一些苦难,那也是朝廷鞭长莫及之故,等对付过这一阵之后,朝廷再想法子拨款补偿,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好了。 至于那些死了的百姓——那么皇帝受累,下一道“罪己诏”,当着天下人的面认错,对死了的百姓说声“对不起”,都给足了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就是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萧文明花了有六天的时间,已然收拢难民十余万人! 收拢难民算是户部的差事,乃是相国卫玉章总主管的政务条线,为此相府特地颁下钧令,对萧文明多加褒奖,连带着潼关的守将和附近几个州县的文武官员,也都在履历之上增添上了一笔记功的记录。 随着这项工作的有序推进,潼关以西百十余里范围内的百姓已经基本收容、护送完毕,然而四处赶来的难民依旧是络绎不绝。 听口音,他们不像是本地人,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从更远的地方赶过来避难的百姓。 那边倒是没有受到戎羌的侵袭,反倒是黑旗军闹得更凶一些,到处打家劫舍,搞的地方上都不得安宁。 按照萧文明一贯的了解,黑旗军虽然也四处抢劫,但是目标很明确,通常打的是地方上的富户、地主、豪强,对于百姓谈不上是秋毫无犯吧,但也不会去故意针对。 忽然间冒出那么多把不分良贱一律抢劫的黑旗军,也不知是李全的队伍还是董鸿儒假冒了黑旗军的名义…… 这些人虽然并不是因为戎羌而流离失所的,然而也是中原的百姓,看他们这样的困苦,萧文明也不好袖手旁观,还是冒着风险,率领了两只屯田所的队伍,护送着百姓向潼关行动。 萧文明的萧家军都已配备上了战马,运动的速度很快,可因为要护送百姓,又不可能提起速度,百姓的队伍绵延数理之长,就好像一条迟钝的虫子,在广袤的平原上慢慢的蠕动。 这样的行动,萧文明至今执行过不知多少回了,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一路走得离潼关略远,行动了三天,距离潼关还有五六十里的距离,时间上要原本延迟个一天、半天的,风险大大增加了。 因此萧文明心中不安,照例派出了几队兄弟,四处留意侦查情况。 然而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戎羌的骑兵,倒是有几对零散的黑旗军想要过来浑水摸鱼,萧文明派出小股人马,随手将他们打发也就是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看似和平,却和平的有些反常了,如今形势是一日严峻过一日,根据潼关的情报,戎羌的活动也是一天比一天的猖獗,然而该来的敌人却没有如期出现,反倒让萧文明感到心中不安。 然而他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多久,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派出去前头侦查的一位兄弟,不久就传来了情报,说是有戎羌的大队人马正在北边,向这里快速前进。 萧文明听了心头一紧,赶紧叫这个兄弟详细说说。 这位兄弟乃是刘辰手下的人。 刘辰是萧文明三个头目之中办事最为麻利的一个,因此每逢大队行动,萧文明都是叫刘辰的担负侦查的任务。 因此这位兄弟执行侦查任务经验丰富,三言两语便将情况一一汇报清楚:戎羌来人不少,远远看去有近千百人的样子,并且没有打旗号,也不知是哪部分的人马,因为事情紧急,又怕戎羌善于骑射,因此这位兄弟不敢靠近便赶紧过来报信了。 完了,这位兄弟还补充了一句:“少爷要是觉得我回报的粗,等我喝口水、喘口气,前去再探。” 萧文明哪能让他再去冒险了? 他一边勉励了几句,一边又让刘辰再点两个兄弟前去查看。 可那位兄弟却说:“少爷,只派两个人怕事不行啊?最好四五个兄弟一起去。” 若是寻常的队伍,侦查任务通常是两人一组进去执行的,萧家军要比平常的大齐军队要强得多,又有草原上的快马作为脚力,因此为了保证行动快速隐蔽,故而每次侦查都只派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也出不了什么大的差池。 萧文明这一回,却一下子就多派了两个人去,可见他对戎羌不能说是不重视。 可这位已经探听到一些戎羌虚实的兄弟,却建议萧文明多派几个兄弟一同前去,也不知是何原因。 只听那位兄弟解释道:“不怕少爷说我胆小,那支戎羌可是杀气腾腾啊!兄弟们千万不能心急。得多去几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子弟兵没有一个是孬种,看这位兄弟这样的小心谨慎,肯定不是被戎羌下吓破了胆,而是亲眼见到了戎羌的实力之后,对于现实的一种确实考虑。 这位兄弟的性格,他的头领刘辰是十分熟悉的,不仅没有怀疑他说的话,更是主动请缨,亲自带了四个得力的弟兄,向北方快马疾驰而去前期侦查情况去了。 空气瞬间变得异常紧张,萧文明这边当然不敢怠慢。 他一边派人去潼关报信,让潼关守将王将军以及在潼关下驻扎的屯田兵,全都做好作战的准备;另一方面,则驱动自己护送的百姓,加快脚步赶紧向潼关移动。 萧文明并不想散布恐怖的空气。 然而恐怖的空气却已经弥漫开来了——说什么走的慢了戎羌就要从背后追杀过来了!这种是不受人的意志所掌控的。 听到了萧文明的命令,百姓的队伍顿时大乱,一时间哭嚎声、痛骂声,响彻云霄,原本还被萧文明维持的不错的队伍的秩序,更是荡然无存。 牵着牛、牵着马的,赶紧把妻子儿女放上了牲畜的背上,仗着畜生们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命。 而那些家里贫困,没有畜力的,那就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了,能跑多快全是自己的命。 于是乎几千人的百姓队伍,纷纷乱乱、互相践踏,毫无秩序可言,甚至还有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被遗弃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的孤儿,声嘶力竭地哀嚎痛哭,哭得人心一阵阵地发寒。 /77/77155/29658842.html 0567 诱敌成功 萧文明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见这回收拢的屯田兵倒还算镇定,便让他们搀扶起掉队的百姓,也赶紧快步向潼关撤离。 这时前去侦查敌情的刘辰已经回来了。 这几个人去了才多久就已经回来报信,可见戎羌的人马距离这里极近,或许再过一时半刻,就能听见马蹄轰鸣的声音了。 果不其然。 只听刘彻报称:“少爷,戎羌人就在附近,距离咱们也就十里地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 萧文明抬眼看了看刘辰,只见他肩膀处铠甲的缝隙里嵌着一只戎羌专用的短箭,便伸手把箭拔了出来,却见箭头上略略沾了一点鲜血的红色,便知这一剑也是射的不巧,要不是被盔甲挡住,刘辰的肩膀现在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了! “冒失鬼!”萧文明骂了一句,“叫你去侦查敌情,远远看看不就行了,怎么还跑进戎羌人的射程了?” 刘辰从萧文明的手里取过短箭,将它掰成两段扔在地上,呵呵笑道:“少爷,这也是想看看来的这伙戎羌到底是什么人,顺便试试他们弓箭的射程到底有多少,所以才跑得近了些,不料被轻轻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 这倒是个充分的合理理由。 可萧文明却是余怒未消——培养这么个得力可靠的手下可不容易:“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你胡宇兄弟。他胆大冒失,你比他胆子还大还要冒失,哪部分戎羌的人,你看清楚了没有?” 刘辰摇摇头:“回少爷,没有看明白,也从没见过。应当不是达多王子或者是金密狄王子的队伍,咱们可要小心了。” 刘辰话音方落,便见一票骑兵,从北方疾驰而来,模样打扮正是戎羌的骑兵。 萧文明赶忙下令萧家军摆开阵型,正要同戎羌说几句话,也好争取一些时间让百姓疏散。 可谁知这伙子戎羌骑兵,居然丝毫不讲规矩,不由分说便向百姓直冲过去,竟然丝毫没有同萧文明交战的意图。 看样子这伙骑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抢劫而来的,看样子这的确不是金密狄的部落。 而眼前这个部落,应当没有什么统一戎羌、问鼎中原的大志,能多抢一些东西,拿一些现实的好处,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其实这时萧文明要是扭头就走,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反正敌人又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走了就可以免于交战、免受损失。 然而这样的话,百姓就要遭殃了,损失了钱财或许还可以再挣,要是连命都丢了,就只能等投胎了…… 让无辜百姓替自己吸引火力,这种事情萧文明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想了想,萧文明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保住百姓的安危,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能够做出来的正常的选择。 至于戎羌攻打过来自己应当如何应付,但是等之后再说了吧…… 于是萧文明命令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高手,施展出自己的武功,去戎羌面前露一手,挑衅一下,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宋星遥先不必去谈,林丹枫之前也早在武林之中打出了自己的名号,但是说起来也不过是江湖人士之间的好勇斗狠而已,武艺再强、名声再盛,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然而跟着萧文明救助百姓,才或许是一个练武之人真正的抱负。 于是这两人快马而前,义无反顾地向来势汹汹的戎羌骑兵冲了过去。 戎羌骑兵的马上功夫虽强,但还比不上中原的绝顶武功高手,而这回林丹枫和宋星遥也显然没有收力留力的必要,萧文明只让他们挑衅一下也就是了,可他们的挑衅显然是有些过火了。 一靠近戎羌,他们手中的各种暗器,便如漫天暴雨一般飞了出去,而戎羌骑兵对这样的突然袭击显然毫无防备,将近有十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就是不死,那也得骨断筋折,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之前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也曾对付过戎羌的骑兵,然而战果就只有活捉两个而已,今日的战绩一下子升了五倍,可见即便是同为戎羌骑兵,可各部落之间的战斗力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 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运用合适的战术,面对合适的对手,戎羌绝不是不可战胜的! 林、宋这两位高手完成自己的诱敌任务,便迅速归队了,然而他们的任务虽然完成了,却并没有完全完成。 只见被他们吸引过来的戎羌骑兵,不过只有五十来人而已,戎羌的主力依旧还在抢劫百姓。 要知道萧文明的五百萧家军,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开了阵型挡在了戎羌人的面前,并且只出动了两人,就干掉了十来人之多,可他们依旧却只出动五十人而已。可见这伙子戎羌骑兵对中原军队的固有印象就是自己可以一对十,似乎他们只要骑着快马马冲过来,中原军队就会不战自溃、望风而逃! 中原寻常的屯田兵或许是这样的。 但同样是屯田兵身份的萧文明的萧家军,却完全不可能是那般的胆怯和羸弱,戎羌骑兵显然是太过于轻敌了,而对手对于自己的轻视,便是最大的侮辱。 这时的萧文明无论是出于吸引戎羌注意力救助百姓,还是为了报复敌人的这种轻视,都让他在心里冒出了一个计划——咱们今天就要同戎羌马上交手一番,倒要看看戎羌在马上是不是就真的像天兵天将一样,不可战胜! 于是萧文明叫上胡宇,让他点起本部一百多兄弟,去会一会前面冲过来的那五十戎羌骑兵。 萧文明之所以点起“胡宇”的名字,那是因为在他手下这三个头目当中,胡宇是作战最为勇猛的一个,手下兄弟的战斗力也最强,虽然有时也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但是用来打开局面是最好的人选。 这一回留在中原作战,对于萧家军的战斗力,也是一次极大的提高,并且是针对最薄弱环节的一种补强——通过向戴家的亲兵学习骑兵战术,并且由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人总结马上作战的招数,又在这几日间不断地进行艰苦的训练,在加上同小股戎羌骑兵以及黑旗军的实战演练,萧家军马上的战斗力,不能说已经十分强大了,但至少也完成了从无到有的飞跃 正是到了试着同戎羌正式交手的时候了! 而眼前的这伙戎羌骑兵,显然在戎羌各部落中的战斗力不是最强的。 萧家军将近四倍的人马猛扑过去,挥舞起原本就十分适合在马上使用的战刀,仅仅一次交锋过后,便靠着骑兵的对冲,就将那只五十人的戎羌队伍迎头击败,胜利就只在眨眼之间获得了。 马上作战,不同于步军作战。 人是听话的,可人胯下的战马却没有多少的灵性,把力量撒出去以后,就基本没有办法再往回收,只要有一方胜利了,另一方就几乎没有什么办法来扭转败局。 这一次的交锋,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从根本上就不害怕戎羌,马上作战的武功和技巧或许比他们差一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完全可以用更加精良的武器抵消这种劣势,再加上兵力上稳稳占据了上分,其实胜利已是可以预计的了。 然而这毕竟是许久以来大齐朝的军队,第一次可以在骑兵对决中战胜戎羌,不仅是萧文明,就连戎羌那边也都感到异常的震惊。 这下萧文明诱敌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萧文明的这场胜利终于成功地将戎羌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只见近千人的戎羌大队骑兵,就仿佛一条巨蟒,扭动着自己肥硕而又庞大的身躯,将硕大的脑袋从百姓的方向移动到了萧文明这边,两只眼睛放出慑人的杀气、嘴里吐出诡异的信子,想要不由分说便将萧文明一口吞掉。 一时间号角声、马蹄声、喊杀声,如同天边滚雷的轰鸣,伴奏着扬起的烟尘,便向萧文明面前猛扑过来。 这伙人不愧是在戎羌草原上生长壮大起来的,或许战斗力远不是最强悍的,但是行军打仗的套路,却毫无疑问还是戎羌的那一套。 只见他们在极有节奏的号角的指挥下,在骑兵的运动过程当中就已经摆开了阵型,慢慢地将萧文明的人马包围起来,并且已经张弓搭箭,准备带来一场劈头盖脸的箭雨。 一直以来,萧文明最为忌惮的就是游牧民族骑射作战的能力。 根据萧文明的观察,戎羌各部落作战的模式,外行看来大同小异,可是内行看来却是各有侧重不同——有的部落擅长于骑射,而有的部落则喜欢重装骑兵的冲锋,还有的擅长于轻装骑兵的反复截杀。 而显然,萧文明现在面对的这支部落的骑兵明显是更擅长于骑射的,否则他们也不会一开始就选择远程进攻。 面对这样的敌人,萧文明第一选择就是走人——赶紧向后退去,免得被无数的箭矢射成刺猬。 /77/77155/29658843.html 0568 贪婪的兔子 于是萧文明几乎毫不犹豫地命令自家的五百子弟兵,向着东南方向退去——正是同百姓相反的方向。 也幸亏萧文明命令下达得十分果断,萧家军执行得也十分到位,就在人马刚刚开拔之时,一阵剑雨便已划开了空气、划破了长空,带着死亡的声音倾泻下来。 要是这么一阵钢铁暴雨,落在了萧家军子弟兵的身上,或许就没有刚才刘辰的那般好运气了——非得有好多弟兄被射成重伤或者丢了性命。 萧文明一边向东南方退却,一边向后观察。 大约是戎羌骑兵也被萧文明如此迅速的撤退所激怒了,近千骑兵催动着胯下的坐骑,猛地向萧文明的队伍紧追过来。 至此,萧文明至少第一个战略目的是达到了——将戎羌的注意力,从百姓们身上引开,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这些百姓大约是可以安然抵达潼关之下,至于萧文明自己的安慰,那全靠他临场如何应对了…… 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少数民族政权,特别是北方游牧民族,同中原王朝一样,也受到历史周期率的影响——无论是匈奴、突厥、女真、蒙古,通常而言都会经历一个两百到三百年的流程,期间由弱变强、由盛转衰、循环往复。 但同中原王朝不同的是,这些游牧民族,在衰落之后很有可能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留下不了多少存在的痕迹,而且军力之强盛、版图之广大,更是毫无概念,反倒是要依靠着同他们为敌的中原王朝的记载,才能一窥历史的真相。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戎羌现在大体上处于本民族的历史制高点上,不管是会在这个至高点上继续维持很长一段时期,还是会迅速衰弱,往后的发展,非人力可以预料。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融洽的实力,特别是军事力量,对于大齐朝而言是一个异常巨大的挑战。 就算是作为大齐军队中战斗力翘楚的萧家军,遇到这只并不是最为精锐的戎羌骑兵,对付起来依旧十分吃力。 为了对付戎羌精锐骑兵,萧文明替萧家军配备了最精良的兵器,而精良的兵器也就意味着十足的分量——人背着就已经十分吃力了,而每匹战马要比对手多负重三五十斤的样子,运动的速度自然会比敌人大打折扣。 而戎羌骑兵既没有重甲,也没有种类繁多的重型兵器,发挥了人轻马快的优势,在萧家军的后面紧追不舍,越追越近。 萧文明提拔的三个头目之中,就数张俊办事最为谨慎牢靠,因此给全军断后的任务,基本上是委托给他的,而今时今刻这番紧张的局面,让他都不由得不淡定了。 只见张俊快马赶上几步,冒着在颠簸的马背上可能被咬掉舌头的危险,冲着萧文明大喊:“少爷,不好了,戎羌真是越追越近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第一氏族》 要是刘辰和胡宇这两个头目对萧文明说了这句话,萧文明非得骂他们两句不可,但张俊平时话虽不多,却是个极有韧性的人,他都着急成这样了,可见形势确实十分紧张。 可是萧文明也没有办法,骑兵作战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能发出一条命令,并没有多少可以挽回的余地,就仿佛一支箭射出去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连打个弯都不可能。 可这时张俊却出了个主意:“少爷,要不咱们像上回,那样扔下一些东西,戎羌都是些贪得无厌的蛮夷,他们着急捡东西速度就会放慢了,咱们兄弟也能多跑几步,喘口气。” 此言一出,萧文明顿时是醍醐灌顶——着急忙慌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别的部落的戎羌暂且不说,光追在萧文明身后的这支部落明显就是为了抢劫财物而来的,那么干脆就把财物扔在地上,搞不好他们放慢脚步还是轻的,甚至干脆就不追击了,或许还会互相抢夺财物,导致自家内乱。 这样,萧文明反而有了取胜的机会。 这就让萧文明想起了《三国演义》里的一个情节,那就是定军山战役的时候,诸葛亮也曾经诈败抛弃财物,引得曹操手下的军队争相捡拾,阵型一时混乱,诸葛亮一个反击,便将曹军彻底击溃。 话说曹丞相可不是什么善茬,治军异常严格,可就是如此严格的治军,军中的将士依旧逃不脱财物的引诱,更何况是戎羌这些人了。 于是说干就干,萧文明当即传下命令,让萧家军的子弟兵们,立刻将随身所携带的物品扔在地上。 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小富翁,别家军队的士兵随身所携带的都是些瓶瓶罐罐之类的破烂,可能让萧家军的弟兄们随身带着的,那都是真金白银,就连一块缝补军装用的布头都是绸缎的…… 戎羌的那些穷鬼,也见过中原的军队丢盔卸甲,却何曾见过丢得这样阔绰的? 简直就是扔了一座座宝山下来,让这些个气势汹汹的戎羌骑兵们,就在一瞬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战斗意志,敌人也就不追击了,全都滚落马鞍,趴在地上捡拾着散了满地的银元宝和金瓜子。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这样做,最多不过换来一些喘气的时间而已,却不料让戎羌整个阵型大乱一开始的战术部署都被彻底打乱了,那可真是上天降下的最好的机会。 于是萧文明赶紧命令萧家军的兄弟们,立刻抓住这个大好的战机,赶紧从马背上下来,步行组成鸳鸯阵,向那群贪婪的戎羌人冲杀过去。 之前萧文明就用过这种地面近战的战术,击败过戎羌一部的骑兵,如果戎羌有统一的指挥,能够互通情报的话,那大约会对萧文明的这种战术有一些防备。 然而他们偏偏各自为战,不互相内斗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互通情报,于是这会儿方才还追击甚凶的戎羌骑兵,一下子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在萧文明训练得已然纯熟的鸳鸯阵面前,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原本还张牙舞爪,仿佛地狱恶鬼的戎羌人,一下子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77/77155/29658844.html 0569 人肉搅拌机 萧文明这边也不敢有半点轻敌。 这一回戎羌的兵力是要超过萧文明的萧家军的,又不可能有戴松率领的戴家的亲兵这种可靠的战斗力协助萧文明作战,因此萧文明要做的便是速战速决,尽可能迅速地将对手击败。 于是,像之前那样的平面推进、力求尽可能多地消灭对手有生力量的战法,肯定是不适应了,只有立即组成中央突破的阵型,在大量杀伤敌军的同时突破戎羌阵型,将其的战斗意志一举抹平,才是最恰当的战法。 经过这些年的训练和实战,萧家军无论是鸳鸯阵本身的变化,还是阵型与阵型之间的配合,都已训练得宛若自己的本能。 萧文明一声令下,几十个鸳鸯阵,便迅速聚拢在一起,仿佛一枚枚的鳞片,组成了一只能够钻山打洞的穿山甲,从这伙子纷纷乱乱的戎羌人的阵型中间径直突破,让对手毫无悬念地被一分为二。 战斗进行得十分顺利,萧文明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他一边命令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在戎羌的身后展开阵线,继续杀伤敌军,一边还专门派出几股人马,专门去对付戎羌那些战马——能赶走的立刻就把他们赶得远远的,不能赶走的,就砍断了马腿、抹了马脖子! 这可是作战啊,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还有心思搞什么动物保护主义,反正戎羌一向把战马作为自己最好的战友,一样是死,战友陪着自己死也合情合理,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嘛! 然而即便这样,却依旧有五分之一的戎羌骑兵反应了过来,已经跨上了坐骑,拉开了同萧文明的距离。 这伙戎羌骑兵也得有百十来人之多,可不算是一股小股部队了,按照常理,萧文明也是要认真对付他们的,但是现在正面的敌人更多,并且更加容易对付,而且一旦停止向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就会像弹簧一样,反过来向萧文明施加压力…… 因此对于背后的骑兵,萧文明也只能暂时不予理睬。 然而已经这批骑上马的小部分戎羌兵力,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装饰品而已。 他们人数不多,又似乎不善于马上砍杀,并不敢向萧文明直接发起进攻,却不断地张弓射箭,向萧家军鸳鸯阵的背后发起远程攻击。 这是鸳鸯阵一个固有的弱点,也应该说所有阵型的弱点——那就是正经的正前方,有着各种装备的保护,无论是战斗力还是防御力,都是比较顽强的;可阵型的背后却几乎是一片空白;侧翼虽不像背后那样的孱弱,但也缺乏必要的保障。 小书亭 特别是面对戎羌这种几乎是战斗力天花板一样的军队,那么弱点就显得愈发明显。 于是在如雨点一般掉落的箭矢的袭击下,萧家军开始出现了接连不断的伤亡,虽然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身上都穿着尽可能厚重的装甲,戎羌在马上发射的弓箭,威力也比不上弩机发射的箭矢,但仍旧有不少兄弟被箭射中,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更关键的是,他们受了伤,势必影响自己作战的动作,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战斗进行到这个份上,虽然萧家军以少战多,却仍旧保持着战场上的主动,可眼前这场战斗,显然正在滑向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消耗战是没有赢家的。 输的人固然全军覆没,赢的人也是比元气大伤,所谓杀敌一千便会自损八百。 但是赢了总比输要好,就算知道迎接自己的或许只是一场惨胜,但是萧文明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要知道,戎羌人只知道杀戮,没有一点战场上的竞技精神,只要敌人一露出任何一个破绽,他们便会乘机死缠烂打,绝不给你翻盘的机会。以至于屠杀俘虏,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反而可以消耗对手的战争潜力。 就这样,厮杀正在延续,而萧家军的伤亡则在不断出现,已有七八具萧家军子弟的尸体,被从前线抬了出来。 这几个人萧文明都认识,都是最忠勇的汉子,都是因为冲在了最前面,才会先走一步战死沙场的…… 戎羌的伤亡当然也不会少,他们步战的战术可没有萧家军那样精良,装备也很落后,被砍伤、砍死的,已经有百十来个人了。 或许他们也不会意料到,原本今天不过是想进行一次轻松的抢劫活动,到头来却会进入一部残忍而又高效的人肉搅拌机…… 然而这种程度的伤亡仍旧是在戎羌的接受范围之内的,想要让他们士气崩溃而溃败逃走,可并没有那么容易。 开始一场战斗容易结束,一场战斗却十分困难。 尤其是以胜利的姿态就是一场战斗,更是难上加难。 眼看着这一场仗就要变成一场烂仗,这时又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到了萧文明的耳中:“少爷,咱们东南方向,忽然来了一只人马,该怎么办?” 萧文明听了这话,脑袋都快炸了。 虽然戎羌的方向是在西北,与东南的方向可谓南辕北辙,但是骑兵最大的优势并非是骑坐在马上的战斗力或者冲击力,而是可以通过军马进行快速、长距离机动的灵活性。 在战斗中,一支骑兵迂回二三十里,攻击敌人的软肋都是常规操作;在战役层面,上百里的机动突袭,都是十分常见的;甚至有中国古代,霍去病、李靖、鞠文泰这种名将,率领精锐骑兵进行上千里的战略迂回的先例。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认定:这支突然出现在东南方向的队伍,十有八九又是戎羌的骑兵,为什么不可能是中南的军队? 因为潼关前后的屯田兵都已经被萧文明意图形成人数上的优势,全部收入到了潼关底下,在客观条件上他们不可能绕过整个战场而突然出现在后方,在心理上他们也没有借过这一场大战的决心。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几乎被逼入了绝境,就是咬碎了钢牙,也没法作出任何有针对性的决定了——他手上的兵力就这么多,并且已经陷入了苦战,再来一支戎羌队伍,他死活是不可能对付得了的。 /77/77155/29658845.html 0570 杀敌立功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支戎羌,骑兵是所属于达利可汗或者是金密狄王子的部落,只有这样,或许动一动嘴炮、耍一耍嘴皮子、打一打感情牌,也才不过有一次转危为安的机会。 于是萧文明赶紧命令负责侦查的兄弟再探情报,首先就要弄清楚,来的这支队伍到底是哪部分的人马?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侦查回来的结果,居然比萧文明料想之中的更好。 只听前去侦查的兄弟回来报信说:突然出现在东南方向的居然是友军! 并且还是萧文明期盼已久的友军! 正是江南到苏州府的两屯屯田兵——分别是南湖屯千户曹瑞和上虞团百户韩天。 这两屯人马,萧文明早就申请朝廷抽调道自己的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没想到他们行动磨磨蹭蹭,直到今天才突然出现在黄河以北、潼关之外…… 时机……倒也恰如其分,正好可以发挥奇兵的作用。 萧文明心中又惊又喜,刚要让传令兵请曹瑞和韩天加入战斗,可又怕他们懵懵懂懂地过来,不知道战况的程度,非但不能对自己有所帮助,反而会无端吃了亏。 《仙木奇缘》 于是萧文明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当面同这两位说说清楚。 要是寻常的队伍,在激战正酣之时,萧文明忽然脱身而走,那么这支队伍非得当场崩溃不可。 然而萧家军却大不相同,在长期的训练和作战当中,他们已经建立了对萧文明绝对的信任,并且已经有了独立作战的能力——三个头目会同起来,完全可以代行萧文明的职务,再加上有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位武林高手掠阵,萧文明暂时跑开一会儿,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文明快马加鞭,在那位报信的兄弟的带领下,向东南方向疾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就看见大队人马,正在向潼关的方向前进——队伍算不上多么威武雄壮,但还是十分的井然有序,看得出他们也是颇具战斗力的。 再进前一看,队伍里就出现了不少熟面孔,果然就是曹瑞和韩天的部队。 萧文明现在正同戎羌的骑兵打得不可开交,这时看到了援军,真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 又走了几步,却见曹瑞和韩天两人各骑了一匹驽马,走在队伍的正中央,萧文明赶紧一夹马肚走上前去,高呼道:“曹大人、韩大人,别来无恙啊!” 曹瑞比韩天略高一些,也更早地看见了萧文明,立即回答道:“哟!萧爵爷啊!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刚刚晋封了伯爵,可回到临海屯还没几天就走了,我还来不及向你贺喜呢!” “还道什么喜啊?”萧文明说道,“你们两位来的正好,我现在正和戎羌苦战着呢!还请两位挥动大军帮我协同作战!” 对于同戎羌作战,其实曹瑞和韩天两个人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本他们的父、祖辈就是在同戎羌决战的野驴岭一战中损伤了性命,这回又叫他们北上中原,明摆着是要同戎羌作战的。 他们一路上正走得心里惴惴不安呢,没想到刚刚渡过黄河,还没瞧见潼关的影子,便听来了这么震撼的一个消息,就是再充分的心理准备,这时也显得那么的苍白和仓促…… 曹瑞倒还好,倒是韩天先慌了神:“萧爵爷,协助作战是不成问题,可听说戎羌凶猛,就怕我们打不过啊!” “怕他怎的?”萧文明说道,“戎羌已经和我斗了有一个多时辰了,现在两面势均力敌,我大概稍占优势,只要两位介入战局,戎羌必将大败而归,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能再犹豫了!” 听了这话,韩天还是有些踟蹰,可曹瑞却拍着胸脯保证:“韩大人,敌军就在前头,咱们快领自己的兄弟,赶紧杀敌去吧!” 曹瑞同萧文明的关系甚深,平时相处的极好,更因为两个屯子基本就紧挨着,两屯的屯田兵里有不少儿女亲家,就相当于是半个自家人了,自家人当然帮助家人。 因此曹瑞表态当然要比韩天更早,见韩天还犹豫着没有讲话,便又催促道:“萧爵爷从不骗人,他既说了一战可胜,那我们前去必然能事如破竹,韩大人还在犹豫什么?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 萧文明称赞道:“好!两位也别爵爷前、爵爷后地叫我了,这一仗打下去,你们也是爵爷了!” 这话可不虚。 这支上千人的戎羌骑兵也可以说是戎羌各部落中的主力,要是这一战能够将其大部歼灭或者伤其元气,让他们在十几二十年内再也无法聚集出那么多青壮年的力量,那也足可谓是大功一件了。 并且在朝廷被戎羌搞得焦头烂额的当下,若是能够野战战胜戎羌精锐,那么皇帝就算是为了鼓舞士气,也会对这一战大加褒奖的——凡是同这场战斗相关的文武官员,朝廷都会不吝封赏,而作为切切实实参与了战斗的曹瑞和韩天两人,升任一个小小的郎官,何足挂齿? 对于这两位仁兄的人品,萧文明还是信得过的。 他们既然答应下来的事,应该不会当场反悔,既然已经承诺了要去助战,自然也不会临阵脱逃。 因此萧文明归心似箭,赶忙又驾起胯下的良驹,赶紧返回战场。 萧家军的兄弟们,他不想离开他们太久,做到同生死、共命运,始终站在战线的最前列,才是对士气最大的鼓舞。 当萧文明回到战场的时候,战局依旧处于极度的焦灼状态之下,战线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双方的力量对比也没有发生任何的转变,可是伤亡正在不断的扩大。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阵亡的萧家军的子弟兵的人数已经扩大到了十四人之多,而受伤的则达到了四十余人。 好在受伤的兄弟所受的大多只是箭伤,并且见识也都是擦伤,并没有贯穿肌体,休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基本痊愈了,更不用担心破伤风感染之类的问题。 虽然伤亡正在不断扩大,但眼下绝对不是松气的时候,萧文明扯着嗓子大喊:“兄弟们再加把劲,援军就在路上,不一会儿就能把戎羌人包了饺子!” 萧文明喊是喊了,而且喊的嗓子都劈了,喊得都快冒烟了,然而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就他一个人的喊声能传多远? 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听清楚自己的话音…… 但是似乎这句话又被所有人都听见了,萧家军的士气忽然陡然提升,几阵加力的搏杀,再次将阵线稳固住了。 就在这时,曹瑞和韩天也率领着南湖屯和上虞屯的屯田兵赶到了战场。 他们手下兵丁实力当然不能算弱,但是和萧文明的确无法相提并论,更关键的是他们缺少同戎羌这样的劲敌交手的经验和机会,一看到战场居然是如此的惨烈,敌人居然是如此的凶残,就这连两位统军的主将,都不免有些惊慌,甚至不敢立即挥军投入战斗。 不过这两位的人品倒确实十分厚道,甚至厚道到了让萧文明有些感动的地步,他们虽然将主力人马留在战局之外,他们本人却只在少数两个随从的护卫下,深入战场,跑到萧文明的身边询问下一步作战的方案是什么。 他们的这份诚心萧文明当然不能浪费,更没什么好客气的,便叫他们率领各自所部的人马,分别从左右两翼杀入,用最简单的方法让戎羌收尾不能相顾,这样也就大局已定了! 并且杀入的时候,完全不必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要摆开阵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碾压过去就可以了,反而是最稳妥的、最高效的战法。 这两位果然是老实人,萧文明叫他们怎么做,他们真就这么做了。 既然按照萧文明的做法加入了战斗,那必然是会带来极好的效果的。 突然出现的两支战斗力不俗的大齐国的军队,一下子就让戎羌的主力呈现被三面包围的态势,更是被层层挤压在了一起。 这样,方才还在外围进行齐射的小部分戎羌骑兵,就没法继续向镇中射击了,因为这样就会误伤到自己的兄弟。 至此,戎羌唯一的优势战法也总算是被萧文明消除了,那就真正到了决胜负的时候了! 如何决胜负?那就再来一次突击! 将被曹瑞和韩天从左右两边挤压得十分严实的戎羌的阵型,再次从正中突破! 如果说之前的戎羌还是一团具有柔性的面团的话,那现在他们便是一块毫无生气、毫不灵活的顽石! 只要再次完成从中央进行突破的战术,那这块顽石就不单单会被一分为二,而是整个化为齑粉! 这时萧家军顽强的战斗素质,再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一边同敌军剧烈交手、一边再次排列出了突破的阵型。 那一只奠定了整场战局优势的穿山甲,现在又复活了! 再次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气势,将戎羌的阵型一举突破! /77/77155/29658846.html 0573 义无反顾 只听萧文明说道:“冯先生,你的底细我知道了,不过是前朝党争的败者而已,你的父兄固然有冤屈,不假但也是食君俸禄,为国尽忠,也是应有的职责——哪有光得好处,不冒风险的?并且据我所知,你父兄乃是旧党的一员,旧党不过是为了维持朝廷的纲纪正统而已,你现在公然投靠戎羌蛮族、杀戮中原百姓,你父兄九泉之下有灵,又不知会如何评判于你!” 冯天羽立即反唇相讥道:“你萧爵爷功成名就,当然能说这样的风凉话,可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对不起你,也不知你能否还在这里继续惺惺作态?殊不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朝廷昏暗溃败,救万民于水火,难免不能有所从权、不能有所牺牲。成大事者,想要两手干干净净,哪有那么容易?” 别看冯天羽,对萧文明出言不逊,可萧文明现在竟然是越来越欣赏这个狂生了。 他说的话未免偏激,却是字字句句皆有它的道理,非但不能算错,有时甚至是至理名言。 只不过他说话剥开了所有的隐藏、消去了所有的伪装、擦除了所有装饰,才显得触目惊心,让人听来不寒而栗而已…… 然而萧文明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说服的? “好一个‘成大事者’,就怕你们没成大事,可双手却也沾满了血污!达多王爷、金密狄王子,现在潼关确实是被攻破了,但并不是因为戎羌的武力有多强,不过是你们用了董鸿儒的计策,投机取巧而已。恶战还在后头,恐怕你们想要取胜也没有那么容易!” 萧文明这话可谓一针见血,虽然眼下是戎羌历史上军力最为强盛的时候,却始终从未然指过关中平原——就算是达利可汗在的时候,就算是刚刚取得了野驴岭之战的胜利,戎羌大军也不过是在河套地区劫掠一番之后,便迅速返回了,根本就没有做好围攻京城洛阳的准备。 当初的达利可汗可不是怯懦避战、过于谨慎之人,而是对于形式有着极其精准的判断能力。 由他统一指挥、统一调度整个戎羌大军,都没有把握拿下的京城洛阳,就凭现在的戎羌,可以零敲碎打地拿下洛阳吗? 对此,达多其实也确实没有绝对的信心,而他这次前来,只不过是看着其他部落已然进入了潼关,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可能看着别家摘了桃子,而自己一无所获…… 达多被萧文明说的心神动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而萧文明这边还在持续输出:“两位,草原上各式各样的部落,你方唱罢我登台,一茬一茬不知换了多少,可中原王朝却还是那个中原王朝。可知我中原,虽然也有贫弱,然而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自然有英雄现世。” “那么说,萧爵爷便是这样的英雄了喽?”达多问道。 萧文明摇摇头:“我哪有这样的才能,却也不能任人宰割,到时或者同两位尚有一战。我虽不情愿,却也是无法选择,还请两位见谅!” 这时就体现出戎羌比中原实诚的一面了——大家虽然是朋友,但是各为其主、以死相争,在战场上倒也光明正大。 故而大多说道:“好说好说,既然爵爷心意已决,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劝的了。只是到时刀剑无眼,恐难周全。不过爵爷要是有回心转意的时候,还是可以来找我,平分天下或许不再可能,但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的。” “罢了,言不由投机,再说下去就怕伤了和气,我们就此别过吧!不过我还有一响不情之请,还求达多王爷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 “就是我的谋士温伯明温先生——达多王爷之前也是见过的——现在被困在潼关之内,能否让我派两个人去把他接出来?这点小事王也不会不答应吧?” 达多同萧文明的交情不错,同温伯明同样也有交往。 那时达利可汗来中原时,他们两个互为翻译,互相之间说了不少话,虽然都是公来公往的公事,但私下里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交情。 因此达多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那好说,就是如今潼关兵荒马乱,温先生未必还在,要不出什么意外,萧爵爷自然可以将他接去。” 达多话说一半,冯天羽又插话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那温伯明是萧文明的左膀右臂,又岂能让他放虎归山?” 达多眼睛一瞟:“你懂什么?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又岂能当面食言?” 达多的心思是想要入主中原的,区区的一个温伯明,相较于他收买人心而言,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达多的话虽然说的十分友好,但他的行动就不那么和善了。 他话音刚落,便伸出右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一员传令兵心领神会,取出别在腰间的号角,当空吹响了一段悠扬的曲调,只在眨眼之间,听到了号角声的二三百骑兵便迅速靠拢过来,将达多、金密狄护卫在中心,便向潼关快步而去。 萧文明看他们来去如风,行动这样的果断坚决,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回真是遇到大的麻烦了——便赶紧命令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追上去,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将温伯明接出来! 这个行动萧文明已经不可能帮上忙了。 反正救援温国民的任务,如果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还无法办到的话,那普天之下或许也没有其他任何第三个人可以办到,再多派任何一个人,也无非是多余添乱而已…… 而这时,萧文明还等在潼关外傻等,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必要,如今形势一秒钟严峻过一秒钟,节约每一分钟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萧文明便也不在原地等待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的消息,而是立即招募起手下萧家军的兄弟,赶紧沿原路返回,去同萧家军的主力以及曹瑞、韩天二人会合。 潼关被攻破的消息似乎传得很快。 虽然曹瑞、韩天驻扎的地方远离主路,但是还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和荣昌骑兵从他们的眼前来来去去。 百姓当然是为了逃命而四散奔逃,而戎羌骑兵则是为了迅速通过潼关进入关中平原,并没有同他们交手的打算。 因此,驻扎在这里的军队虽然被紧张的气氛所包围着,并且也始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刻也不敢松懈,然而真正的搏杀却没有发生。 但就算是这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世面的曹瑞韩天二人,依旧被吓得不轻,一看萧文明回来了,便赶忙建议:“不如先回江南,修整一番之后等待朝廷的命令,再进京勤王不迟。” 萧文明摇摇头表示了反对:“咱们现在是在黄河边上,再返回一趟江南,不知要消耗多久……与其等候命令再有所行动,不如咱们先行一步,直接先到洛阳去,也省得走来走去的空耗了时日和脚力!” 小书亭 “可是潼关已经被攻破了,已在戎羌的手里了,咱们总不能再打一次潼关吧?” “那倒也不至于。”萧文明说道,“我早就在黄河边上安排了漕船,可以逆流而上,经过运河直达洛阳城下。戎羌人不会水战,我们从水上走绝对不会有问题。” 按照萧文明的意思,那就是要以强硬的姿态,介入到这场关中大战中去——明知前方是大气和戎羌战争的最核心,却还要义无反顾地闯进去! 这无论是对于临海屯的萧家军,还是对于南湖屯的曹瑞和上虞屯的韩天,都是重大的考验! 副祖辈奉职北上同戎羌决战,最后在野驴岭一仗里几乎全军覆没,血淋淋的事实历历在目,如今又要同戎羌血战了…… 这样的大事,曹瑞、韩天二人不可能不认真考虑。 这两人思索了好一番,终于咬碎钢牙:“好!就按萧爵爷说的办,大丈夫在世,无非马革裹尸,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军开拔,刚准备向南走,这时温伯明也在林丹枫、宋星遥二人的护卫之下,快马过来了。 一问才知道:戎羌攻克潼关,事出突然,温伯明完全没有准备,仗着自己会说几句戎羌话的优势,又使了不知多少银子,这才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后来有了达多王子的关照,和林、宋二人的搭救,方才安然无恙地脱离了险地…… 看来,真的等到仗打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哪怕你是达官显贵、才子佳人,脑袋上吃了一刀就活不过第二天,反倒是众生平等了…… 除此之外,林丹枫还亲口证实了一条消息,那就是董鸿儒果然就出现在潼关之内! 攻打潼关的大多数是戎羌人,就董鸿儒和他手下穿着汉人的衣服,十分的显眼,温伯明一眼看去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萧文明听了心中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冷笑道:“呵呵,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果然不出所料!我想潼关如此严密坚固,怎么可能就被人骤然攻破了?的确是这董鸿儒想出了这条里应外合的奸计!” /77/77155/29690922.html 0574 洛阳城下 对于董鸿儒,温伯明也是恨得牙齿痒痒:“萧兄,此獠祸国殃民,日后必然要替天行道,将他碎尸万段!否则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安息!” “这是自然,不用温先生说。我与同曹大人和韩大人商量好了,这就要去黄河,借漕船之用,去洛阳城下勤王,到时必然有诛杀董鸿儒的机会!” “好!”温伯明说道,“这便最好。黄河南边,还有我替萧兄置办下来的一处基地,萧兄从临海屯带来的军粮辎重,还有不少积累在那里,正好可以当做军饷一并带去。” 说走就走。 临海屯、南湖屯以及虞山屯三路人马,合起来有近两千人,浩浩荡荡兼程而行,花了三天时间,便来到了黄河岸边。 黄河岸边萧文明也早就准备下了船舶,原本就是准备着随时接应用的,现在正好发挥了用处。 负责在此驾船的,也是萧文明的熟人——就是洋湖里东山村的渔民,领头的是一个叫何荣的。洋湖岸边的南湖屯千户曹瑞也认得他。 萧文明曾经在倭寇的屠刀之下,将整个东山村解救出来,因此何荣的人对于萧文明心悦诚服,萧文明叫他们怎么干,他们便会卖力去干。 当即驾起六艘大船,先到黄河南岸走了一趟,带上温伯明存放在秘密地点的金银物资,这才搭乘上将近两千官军,溯黄河北上,往西边的洛阳而去了。 这几艘漕船,可并不是什么小舢板,而是萧文明专门建造的。 萧文明现在的临海屯那里,也是有造船厂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不计成本地建造这种结实耐用、载重量大的大船不成问题。 只可惜这里是黄河,并不是大海,萧文明仿造西洋船打造的三艘大海船,并没有办法开过来,否则光靠那些海船上装备的几十门火炮,就能把敌军轰的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好像在漕船上,萧文明也配置了五门火炮,是他辛辛苦苦从南边人推马拉运送过来的,等到有用的时候自然会点火放炮,就不知被炮轰击的倒霉蛋是谁了…… 思路客 线下正是深秋时节,菜花汛刚过,黄河水流湍急,想要在这样的河里溺水行舟并不容易。 不过何常等洋湖里的渔民,不但水性极好,而且驾船的本事也极强,特别善于利用河水在岸边的激荡,在湍急的黄河里左右腾挪,就仿佛一条极为灵活的梭子鱼。 而每逢激流浅滩,则由何常亲自撑了一艘小船,拄着一只竹篙,事先在河上探寻一番,一两个来回便将河底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大船便在他的指挥之下,顺利通过。 原本萧文明的临海港,在下水三艘大海船的时候,就请了何常等人一同上船,一边是让他们看一看自己船队雄壮的样子,另一边则是让何常也多少了解一下海上航行的技能。 现在替萧文明驾驶这些大海船的,都是萧文明重金聘请来的外国水手,这些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还能替萧文明忠诚办事,可毕竟不是自家人,真到了要玩命的时候,他们未必肯下得了狠心。 只有何常这种同萧文明有着过命交情的,临到关键时刻,才肯拼着命帮萧文明做事。 就这样逆水行舟,走了有两天的功夫,向北一转弯,便进入了通济渠。 通济渠是一条人工运河,专门开凿用来沟通黄河和京城洛阳的。 按照正常的设想,经由黄河送过来的由各地上交的钱粮赋税,是可以由通济渠直通京城洛阳的。 然而开凿运河固然是一项大的工程,维护运河,更是一场千秋功业。 最近几年、十几年,大齐朝财政困难、、财源枯竭,很多地方税收收不上来,连年亏空。 朝廷又要将大量的金银花费在养兵、练兵上面,就只能开源节流了。 开源,满朝文武或许没有这样的本事;却把节流的眼光望向了这一条通济渠。 十余年不曾疏通,这一条京城洛阳命脉一般的运河,已有好几处河道变得极其狭窄,河底淤积了大量的淤泥,大漕船从黄河已经无法经由通济渠进入洛阳了,要么由大船换成小船,要么干脆步行运输。 有点心肌梗塞、冠心病的意思了。 萧文明之前来洛阳,通济渠也只能走一小段,便需要下船步行。 因为这里离开洛阳已经不远了,走路也费不了几天的时间,问题不算大。 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却又不能让他这样做,因为通济渠已属关内区域,肉眼可见的往来的戎羌越来越多,临海屯、南湖屯和上虞屯这三支这样大的队伍,如此招摇地在关内行动,很难不引来戎羌的攻击。 到时免不了连场血战——打一场两场的问题不大,多打就不行了——能不能安然来到洛阳城下都成了大问题…… 因此不管通济渠的水路是如何的难走,再难走,咬着牙、硬着头皮要把它走通了! 不过好在船上有的是精壮威猛的汉子,遇有河道拥塞、船舶托底的情况,便发动起船上的弟兄们,临时下河挖掘泥沙,又或者干脆上岸当纤夫,总算是磕磕绊绊,还算勉强地把船开到了洛阳城边。 在这里活动的戎羌人就渐渐稀少——或者说是几乎没有了。 最基本的军事体系,大齐朝还是有的,北方蛮族都已经大举南下,侵入到最核心区域了,若是这样朝廷还不闻不问,没有任何应对的策略的话,那这个朝廷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只见往来奔驰、四处行动的军队,由戎羌人换成了中原军队,其中大部分都是御林军的服色,但萧文明也分明看见有小股人马穿的都是青岭防线戴鸾翔手下军队的军装。 看样子,为了应对洛阳城下的这一场危机,朝廷已经在开始抽调青岭防线的守军了,相对应的,其实也是准备放弃或者说是暂时放弃北方的防御了…… 战事的确吃劲,萧文明的人不敢延误,知会兄弟们一下船、列好了队伍、搬运好了物资,便赶紧向洛阳城下行动。 然而走了没几步,却被一票人马当面拦住了。 萧文明一看他们的衣装打扮,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乃是皇城司衙门的人。 皇城司名义上也是御林军的一支,专门负责京城洛阳以及皇宫治安保卫的,然而实际上却担负了,特务侦查的任务,并且由皇帝亲自控制,权柄不小——俨然真实历史上,大明朝的锦衣卫。 对于这号特务机构,萧文明向来嗤之以鼻,更不会害怕,甚至之前就同他们当街发生过冲突。 然而眼下大敌当前,再同皇城司的人掰扯显然是不明智的,是一种内耗。 于是乎,萧文明也尽量摆出好的态度,甚至拿出了一锭二两重的黄金,亲自塞到领头的皇城司小军官的手里,含笑着对他说道:“这位大人,我等也是看国家有难,因此特意进京勤王来的,一副拳拳报国之心,还请大人能够成全,” 谁知这个皇城司的丝毫不给萧文明面子:“进京勤王?说的好听!可有皇上的旨意?没有吧,就是近来你们这群浑水摸鱼的太多,保不齐干的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卫老相国特地下了钧旨,要没有旨意私自前来京城的兵马立即返回原籍,不可有半日耽搁!” 一听这话萧文明就弄明白了。 必然是潼关被人从关内打开大门的消息,已经被朝廷知道了,为了防止意外、防止洛阳的城墙再次被打开,因此便以相国卫玉章的名义,下达了严令——止一切身份可疑之靠近洛阳城。 这样的做法对于那些千里迢迢赶来帮忙的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又或者是当头一盆冷水,但的确也是一个十分稳妥的做法。 不过萧文明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更关键的是,这皇城司的小军官分明已经把萧文明送上的黄金收下揣在兜里,已然拿人的钱财,又怎么能不替人办事呢? 因此萧文明说道:“这位大人忠于值守,日后必定加官进爵,不过我等并非是可疑的队伍,之前在关外就同戎羌交手过多次了,这回的确是特意来助战的,还请行个方便,” “吹什么牛!还跟戎羌多次作战,简直就是胡吹海螺!光是一句,你便可疑得很,还不速速闪开,否则便以奸细论处!” 萧文明现在心情正不好呢,听这个家伙大言不惭,顿时心中火起:“你说什么混账话?知道我是谁吗?老子便是钦封信义伯的萧文明!你皇城司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你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来了,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他现在人在哪里?给我把他叫过来!” 如今这个特殊时期,朝廷从上至下对于京城洛阳周边的治安都十分重视,谁敢在皇城司面前,这样大大咧咧的,皇城司压根就不会和你多商量,直接一刀砍得了事,绝对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77/77155/29690923.html 0575 皇城司的厉害 然而这位小军官听到“萧文明”的名字,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倒不为萧文明身上背了个伯爵的虚名,还是这位仁兄,实实在在地曾经被萧文明在洛阳街头教训过——并且还是两次…… 不过两次都有他也算是难得了,也亏得他也算是皇城司主事冯海峰的亲信,否则也就不会每一次都轮到他,够他倒上两次的霉的…… 不过他知道萧文明的厉害,又瞥见萧文明身后兵强马壮,知道如今这么个情况,人人精神紧张,可不是过来触霉头的时候,干脆一脚把皮球踢出去算了。 于是此人立刻就换了副表情,陪笑着说道:“哎哟!都是小人眼拙,居然没认出爵爷。爵爷要我找我们冯大人?那正好,他也就在附近,还请爵爷现在这里稍安勿躁,我去请他过来。” “那倒不必了。”萧文明就怕一来一回的浪费了时间,“不用他来找我,你带我过去,我去见他,这总行了吧?” 那样就更好了。 萧文明自己去了,那就省得这个皇城司的小军官受夹板气,他也就不用左右递话了,只要跟着引荐两句就行。 京城周边出了那么大的事,作为皇城司主事的冯海峰当然闲不下来。 这一点萧文明早就有所准备,可到了洛阳城下,却没想到他竟能忙成那样,这还不单是单纯的忙,而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当萧文明遇到冯海峰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围着,吵吵嚷嚷地人声鼎沸。 萧文明就搞不明白了——皇城司有多厉害,京城上下谁不知道? 平日里就没几个敢在皇城司跟前撒野的,怎么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去招惹这个大魔头? 因此虽然是百忙之中,萧文明也并没有先靠近,而是竖起耳朵听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 这一听不要紧,原来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洛阳城,朝廷中枢各部联名发了钧令,命令城外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洛阳。 这条命令可就惹了众怒了,戎羌四处肆虐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京城周边人人自危——跑到城防严密的洛阳城内,肯定要比在城外安全的多。 偏偏这时不准别人不成,那不就相当于把城外的百姓,至于戎羌的铁蹄之下吗? 只不过现在的大齐朝廷还没有那么不要脸,做不出那种用百姓当挡箭牌,阻挡戎羌的缺德事儿,但是也不能冒着京城被攻破的风险。 因此只听冯海峰大声高喊:“诸位放心,诸位放心!各地勤王的兵马,已然齐聚城下,戴鸾翔大元帅也已领兵杀到,不久就能杀败戎羌,诸位还请放心!” 冯海峰人高马大,私底下有“长脚猴子”的绰号,嗓门也不小,居高临下地这么大声喊叫,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然而听见归听见,服不服气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朝廷在戎羌手下吃过多少亏,如今戎羌都已经杀到眼皮子底下了,居然还敢说不久就能克敌制胜? 的确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当然,这还不是这群人聚集在此的唯一原因。 只听冯海峰的话音未落,便有人喊道:“还请这位大人行个方便,我是户部刘大人的胞弟,让我进城,刘大人那边自然好说话。” 又有人喊道:“我是杜工部的堂兄,奉了工部大人的命令,护送他的家眷进城,大人也请行个方便!” 皇城根人脚下就是这副样子,哪个人不是皇亲国戚? 就是像尚书侍郎这样的高官,转个三四个弯儿,也都能够认识,冒着他们的名义招摇撞骗的也不少,如今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谁不想靠着这层关系换自己的一条性命? 然而冯海峰却是个不给面子的,当即高声拒绝了他们:“什么工部、户部?我一个也不认识!除非请了圣旨,否则就是王爷,也不能进入洛阳城!这话是我冯海峰说的,日后你们要找麻烦,自然可以到皇城司衙门来找我!” 这话就好像是茅坑里扔了个炸弹,人群顿时大哗,还有几个平日里仗着自己和勋贵官员有些勾连,就喜欢为非作歹的家伙,就在人群里起了哄,煽动着大家赶紧冲进门去。 冯海峰也懒得同他们多掰扯,又重复下达了命令:“关闭城门,就是一只兔子也不能放到京城里去!” 随着他的命令,冯海峰身后的玄武门缓缓关闭。 这下人群更是一阵大哗,原本皇城司虽说是不许进城,但好歹城门还开着,四处打点关系,皇城司这条路走不通,或许还有别的门路可走。 可如今把城门关了,那就属于是物理隔断了,难不成真要去皇上面前请圣旨吗? 这下那几个起哄的人更来劲了,撺掇大家,便要趁着城门还未彻底关闭的时候,立即冲进城区。 只可惜这次他们又搞错了对象。 冯海峰刚才早就瞄着这几个人了,现在看他们越来越嚣张,一点丝毫没有犹豫,亲自大步流星挤开人群走上前去,提住一个瘦子的衣领子,朗声说道:“你这厮煽动百姓造反,一看就是戎羌派来的奸细!” 《天阿降临》 那瘦子来不及喊声冤枉,便被冯海峰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脑袋,脖子里喷出的血,冲出有一丈来高,仿佛在众人头上下了一阵血雨。 这还不算完。 冯海峰又往旁边移了几步,又拿住一个倒霉蛋,同样说他是戎羌的奸细,同样当着众人的面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就这样,冯海峰连砍了三个人的脑袋,一下子就把沸腾的人群平息了下来。 那些想要进城的官员亲戚们,虽然并没有退走,但至少安静下来了,也就给了萧文明上前同冯海峰说话的机会。 只见萧文明挤开人群,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冯海峰的背,还没开口却引来了冯海峰的过度反应:“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不见我皇城司正在办事吗?” 萧文明也被冯海峰这句话吓得一愣,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笑着说道:“冯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哦!可别吓破了我的胆。” 听了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冯海峰忍不住把头别了过来,一看对自己这么大大咧咧的居然是萧文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哟!原来是萧爵爷来了!” 萧文明原以为是要和冯海峰斗上两句嘴的,没想到皇城司主事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反倒把他唬的一愣。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冯海峰对他还算客气,萧文明自然也就没有脾气可以发,便说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看冯大人杀伐决断,做事雷厉风行,不愧是皇上眼前看得中的人!” 萧文明同冯海峰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坏,但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句恭维的话怎么听怎么带着嘲讽的意思。 但是现在冯海峰都忙成这副德行了,也懒得和萧文明多计较,并且他看到萧文明,则是明显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只见冯海峰伸出手,一把将萧文明拖到个僻静的所在,又命几位皇城司的兵丁守住左右,这才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前两天皇上特地下了口谕,让我查访你的行踪,就连卫老相国也把我叫去,特意问了两次。我正脱不开手派人去找你,没想到爵爷却亲自来了,不知省了我多少事呢!” 萧文明进京城原本就是想要想法子见皇帝的,没想到皇帝却在找他——倒也正好。 于是萧文明问道:“冯大人,皇上传我是不是要询问我潼关战况?” 冯海峰办事谨慎,不该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这末将就有所不知了,请爵爷面圣既是圣上派下来的差事,就请爵爷赶紧进城去吧!” “那好!”萧文明点头道,“那就请冯大人打开一道城门,让我手下的屯田兵随我一道进城。” 其实萧文明这时还有所隐瞒,跟着他一道来的,还不仅仅是临海屯的萧家军而已,还有南湖屯的曹瑞和上虞屯的韩天两支队伍。 但是冯海峰显然连萧家军都不想放进城。 他表情异常严肃地说道:“爵爷,也不是我故意为难,圣上下了严旨,城外的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洛阳。要不是皇上,有特旨在此,否则就是萧爵爷你,末将也不敢有所通融……” “那么……” 萧文明思之再三,终于决定不再节外生枝,同冯海峰商量了一下,安排萧家军的队伍在洛阳城墙下一处御林军空出来的营房驻扎,保管不会亏待萧文明手下的兄弟,并且由冯海峰亲自安排,同萧文明一道办事,绝对不会有人在当中踢皮球。 然而亲眼见到萧文明的队伍之后,冯海峰仍旧吓了一跳:“爵爷,你的屯田兵不是只有三五百人吗?怎么一下子来了一千多人?难道都是你临海屯的人吗?” 要放在平时,萧文明随口扯个谎便掩饰过去了。 但是如今军情紧急,是说错一句话就会掉脑袋的时候,在这种军国大事上,萧文明可不会去信口胡说。 /77/77155/29690924.html 0576 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萧文明老实回答道:“这是奋命从江南调来的两屯兵马,曾经和我一同阻击戎羌,颇有战功,报捷的文书已经上报给朝廷了,也不知冯大人有没有看到?” 冯海峰是何等样的耳目,野驴岭之战之后首次战胜戎羌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不但知道了这场胜利,也知道报捷的奏章已经递到皇帝这边来了,同样也知道皇帝对此次胜利极为高兴,对这两屯的军官也是不吝溢美之词,并且听说这两名军官年纪尚轻,便有意提拔。 只是冯海峰没有想到,这两人同萧文明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已经到了协同行军、共驻一营的程度——那么一旦这两位军官得到了提拔,那么萧文明身边,也就会聚拢起几个同他交好的军官群体。 并且他们年纪极轻,属于前途无量的少壮派。 一想到这里,冯海峰对于萧文明是愈发的刮目相看,看样子萧文明的确并非是一介武夫,应该来说也颇具政治头脑。 果不其然,刚刚安顿好了手下的兄弟们,萧文明变向冯海峰提出了要求:“冯大人此次进城应当有机会面圣,可否带着我这两位兄弟一道进城去,也好去开开眼界。说不定皇上就要传见他们,也省得再一来一回的浪费时间了。” 冯海峰略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了。 这又是两颗冉冉在军界、政坛升起的新星,冯海峰得罪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也不想再多得罪两个了。 并且他还打了个小九九,听说这两团人马跟着萧文明的萧家军能够战胜上千人的戎羌骑兵,可知这些人也都是些骄兵悍将,驻扎在洛阳城下难保不出事。 那就干脆把他们的军事主官调走,调进城里去,多少也算个人质,让留在城外的兵丁不敢轻举妄动。 冯海峰的精明可谓到了极点,安排曹瑞和韩天还不算完,还特意嘱咐萧文明,让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高手也只能留在城外而不能进城。 因为同他们打过交道的冯海峰心知肚明,这两位的武功都远不是寻常武林人士可以相提并论的,他们进了洛阳城,在眼下这个兵力紧张的时刻绝对控制不住。 冯海峰的这点小心眼当然瞒不过萧文明,只不过萧文明也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同他多掰扯,倒是反问了一句:“我的先生温伯明,不知能不能到城里去?冯大人也知道的,当今卫老相国是温先生的座师。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温先生也想进城去拜访一下老师。” 同卫玉章扯上了关系,冯海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敢得罪这位权倾朝野,有时候比皇帝还要皇帝的老相国。 “那样也好,听说卫老相国,这几天操劳国事,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温先生既然是老相国的得意门生,正好可以劝一劝老相国,请他多多节劳……” 洛阳城门已经关闭,并且是冯海峰亲自下达的命令,那么如何入城自然也就放在冯海峰的身上。这位皇城司的主事自有办法,他亲自写了一张纸条,绑在一只弓箭上命人射上城楼,不一会儿便有两只大箩筐,拴着绳子从城楼上晃晃悠悠荡了下来。 这个场景萧文明倒是很熟悉。 萧文明的海船,因为船舷很高,距离地面也就很远,因此无论是从船上运送东西下来,还是从码头运送人登船,都十分困难,都是靠着旋梯来上下的。 当然了,一艘海船才多高,撑死了两三丈左右,一闭眼扒拉几下也就到了,可京城洛阳的城墙,那得有五六丈之高,坐在这十分简陋,一脚踩进去就会“吱呀”作响的箩筐里,爬山那么高的距离,不能克服一点恐高症还真不行。 不过这也算是有惊无险。 不一刻,众人便被箩筐吊上了洛阳城墙,又就近选了一处楼梯,从容来到京城洛阳之内。 洛阳原本就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再加上遇到了冯海峰这么个负责任又强势的皇城司主事,因此治安情况一向都不错。 并且近来戎羌犯境,洛阳防务紧凑,因此京城之内更加秩序井然,只是这样的秩序井然的未免过了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沿街的商铺也早已停止了经营,因此天下核心所在的洛阳,竟然变得死气沉沉,就跟一座硕大的坟墓似的。 曹瑞和韩天两人是第一次进京城,原本就跟乡下人进城一样,既好奇又紧张,看到了洛阳这幅不同寻常的场面,更是让这两位觉得不可思议。 都说洛阳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怎么这么冷清,似乎还比不上萧文明的临海港啊! 萧文明倒是只以为他们二人是第一次来洛阳,还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开口安慰道:“两位是第一次来洛阳吧?怎么样?大开眼界了吧?洛阳同别处也没什么区别,京城里的人,那也是两个肩膀顶了个脑袋,人和人都一样,两位大人先放松,待会儿说不定还要面见皇上,等到那时再紧张不迟。” 第一次进京,就有机会面见当今的皇帝,这是曹瑞和韩天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封建王朝我讲究君权神授、皇权天授,皇帝是天子,也就是老天爷的儿子,自然带着一些神性,面见皇帝就好像凡人参见玉皇大帝差不多,也是该觉得紧张了。 萧文明和曹瑞韩天的话,被一旁的冯海峰听去了,他也顺水推舟地问道:“萧爵爷,咱们现在这就去见皇上了吗?” 这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见皇上?哪容的我选啊。只要圣上方便,有旨传我,我当然要去见了,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倒是温伯明先生要不要先去卫老相国府上走一走。老相国规矩大,他的门生进京没有参见他,就怕事后给温先生脸色看呢!” “那倒不用了。”却听冯海峰悠悠说道,“卫老相国应该也在宫里,要是温先生确实想念座师,那萧爵爷请一道圣旨,皇上答应了,一并前去参见也就是了。” 哟! 没想到冯海峰也真是好耳目。 好似卫玉章这样身份地位的人的行踪,居然也被他这个皇城司主事拿捏得稳稳当当,并且一进京城之后,便有穿着或没穿着皇城司兵丁服色的人,不断地跑到冯海峰的耳边,交头接耳不知耳语了些什么话。 想必他就是通过这些耳目,才能掌握整个京城洛阳的动向。 记得当初萧文明第一次见到冯海峰的时候,他还没这样的耳目。大约是戎羌的达利可汗两次在他眼皮底下遇刺,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这才会在京城内建立起这样活跃的情报网络。 想来萧文明本人一直也对情报工作十分重视,同冯海峰的想法异曲同工——只不过萧文明倚靠的是江湖上的势力,属于在野;而冯海峰打探的是朝廷的事务,属于庙堂…… 因此萧文明并有意试探一下冯海峰的深浅:“冯大人,也不知除了卫老相国之外,还有哪几位大人也在宫中,我也好有个准备。” 冯海峰目视前方,一门心思地感悟,一边回答,一边连看都不看萧文明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爵爷面圣时候自然会看见。” 怎么可能不知道? 卫玉章这种未及人臣的权臣的行踪他都能知道,其他人的皇宫进进出出,冯海峰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清楚就是他的失职! 不就是不愿意是告诉萧文明嘛!不说就不说吧! 果然就如冯海峰刚才所说的那样,皇帝是有明确的旨意要召集人萧文明的。 因此进了京城之后,冯海峰便领着萧文明一起沿着洛阳城中的皇城大道,便直趋皇宫门下,旁边的路一步都没有走。 带到宫门之下,冯海峰停下了脚步,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有旨,只请萧爵爷一个人进宫面圣。其余诸位,还请在此稍候,唯恐皇上另有旨意要传,因此诸位不可走远,还请几位能够行个方便。” 冯海峰这几句话说的已经是很客气了。 他作为皇城司的主事,也被封了爵位,不但权力十分重要,就连官位也要比其他人高得多,对曹瑞、韩天这两个小小的屯田所的千户百户发号施令,当然不在话下,温伯明更是一介草民罢了…… 冯海峰言辞如此的客气,说的话又句句在理,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便答应了下来,还不忘对被留在原地的几位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 温伯明不愧是萧文明亦师亦友的亲信,不忘提醒一句:“萧兄,今时不同往日,你在皇上跟前,在老师身边说话,可要小心,切切不可信口胡言!” 《最初进化》 至于曹瑞和韩天二位,则早就被京城、皇宫的威仪给吓到了,别说是说什么道别的话,就连粗气都不敢喘一口。 温伯明说的一点不错,如今正是情况紧急的时候,半点马虎不得,因此入宫之前,萧文明特意问了冯海峰一句:“冯大人这回进宫,要不要行‘大规矩’?” /77/77155/29690925.html 0577 说句公道话 这个所谓的“大规矩”,是进宫安检的最高等级,也是大齐开国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就是不管是谁,无论男女、无论官职、无论老幼、无论身份,只要进宫,都得脱光了一点点检查,并且随身穿的衣物、鞋袜全都要换上宫里事先准备的,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防止风险隐患进入皇宫。 只是这套“大规矩”太麻烦,并且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勋贵、大臣,当着太监、侍卫、宫女的面脱光了衣服,未免有失尊严。 因此在太祖皇帝的时候,这条规矩就不怎么实行了,之后更是沦为装饰。 不过萧文明却有幸见到过一次,而执行这套“大规矩”流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冯海峰。 那一次,达利可汗险些遇刺,凶手至今没有查明,而京城之内形势紧张,皇帝下旨关闭宫门,原则上是不许有任何人进入的。 然而作为皇城司主事的冯海峰则忠于职守,非要进宫去护卫皇帝的安全,因此便执行了这套已经荒废了一二百年的大规矩…… 今天的情况比那一夜不遑多让,萧文明原以为自己的衣服是保不住了,没想到,冯海峰却说道:“爵爷,‘大规矩’就不必了,还是赶紧进宫面圣,免得皇上等着急了。” 那倒是正好。 要是当着女人的面脱光衣服——最好还是大美人——萧文明或许还能接受,可要是当着男人,尤其还是那么多的男人,被剥得赤条条的,还真是有些尴尬。 不过冯海峰有意通融,倒不是为了替萧文明解围,而是他对当下皇宫的守卫有着绝对的信心。 萧文明刚刚踏入皇宫的大门,便见皇宫大内四处巡逻的兵马络绎不绝,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谦虚了,简直就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所穿的服装颜色都各不相同,有的是皇城司、有的是御林军、有的是京兆尹、还有六部各衙门的衙役,总之是让他们打乱了编制混合行动,互相之间并没有隶属关系,反而更加的安全。 防守得这样谨慎小心和严密,的确不用担心有人进宫行刺了,更不怕会有人浑水摸鱼。 其实眼下的环境,并不需要皇宫的警卫做得如此严格,因为眼下对于大齐朝最大的威胁,是在京城洛阳之外的戎羌骑兵。 他们的意图,要么是寻找大齐朝的主力进行决战,要么是四处劫掠一番,又或者还有可能想要攻破京城洛阳,建立自己对于中原的统治。 但是他们唯一不想做的就是派人行刺皇帝。 这对于实现他们的目的,不能说完全没有好处,但作用却并没有那么明显。 但是皇宫乃是天下政治的中枢,这里关防的严格一些,哪怕仅仅是为了体现如今一个紧张的局势,也是颇有必要的。 给大家提个醒也是好的嘛! 在这种气氛如此紧张的皇宫之中快步穿行,不一刻,萧文明和冯海峰二人便来到了勤政殿的门外。 听说皇帝是要在勤政殿接见自己,老实讲说萧文明是松了口气的。 同皇帝另一个日常办公的场所的乾清宫不同,勤政殿更多的是皇帝的寝宫,皇帝在此接见臣下、办理事务,就多带了几分私密的性质。 因为勤政殿地方狭小,在这里一下子不可能见很多人,但见的都是最关键最紧要的人,说话也略轻松方便一些,不用装腔作势地搞出那么一大套规矩来给别人看。 果不其然。 冯海峰在勤政殿外大声通报:“启禀圣上,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县临海屯千户信义伯萧文明,已在殿外侯旨意!” 而皇帝给出的回应是:“知道了,赶紧让他进来,三跪九叩的都免了,都什么时候了!” 萧文明知道皇帝心情好不了——就这么个性格急躁易怒的皇帝,遇到了戎羌犯境,几乎杀到洛阳城下的状况,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 原本萧文明还想违心地磕几个头,免得皇帝给自己找茬挑刺,可没想到当今皇帝竟然急切成这个样子,便赶紧上去几步,正要推开勤政殿的大门,却见一路护送引导自己来到此处的冯海峰却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便问道:“冯大人,怎么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不传旨叫进,冯海峰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跨进勤政殿半步。 按理说现在的冯海峰,也算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实权派了,可在皇帝的眼里,他却依旧只是一个办事的下人,根本没有资格列席探论军国大事。 因此萧文明的话,虽然是出于几分好心,但却扎扎实实地问到了冯海峰的痛处,让这位在外面杀伐决断、威风八面的皇城司主事,尴尬得一声不响,一转头便走开到了一边…… 进了勤政殿,萧文明不敢放肆,耷拉着肩膀、低着脑袋,偷眼向殿宇之内四下张望。 却见勤政殿内除了两个伺候的太监宫女之外,就只有三个人而已——一个是在屋子里不安地四处踱步、仿佛受了伤的野兽的当今皇帝;一位是满脸疲惫和忧虑,独自一人坐在一只绣墩之上手里捧着一碗温吞的茶的相国卫玉章;而第三位,这也是萧文明的熟人,却是如今统领整个北方防线的大元帅戴鸾翔。 没想到这位“海内第一名将”,也被皇帝招进了宫,并且看他垂首肃立一旁,面色十分难看的样子,便知他在皇帝这里讨不到什么好话,搞不好还刚刚就被训斥了一顿…… 萧文明想同戴鸾翔交换个眼色,然而此刻皇帝的问题就已经来了:“萧文明,听说你是从潼关来的,是不是?” 皇帝的问题没有任何铺垫,而是直来直往,萧文明也不敢有任何的掩饰:“回皇上,是也不是。微臣之前也的确在潼关下同戎羌交战,但自潼关被攻破之后,便是经水路来的洛阳,并没有从潼关下走过。” “嗯!”皇帝发出了沉重的鼻音,“那么说潼关陷落的时候,你也不在关内了?” 这倒也是事实。 萧文明回答道:“回皇上,微臣确实不在。那时微臣正和一千多戎羌血战,来不及关照潼关……” 其实萧文明击败上千戎羌主力的事迹,是可以拿出来好好说一说的,但是就皇帝现在这么个心情,还是少和他多说为好,免得又哪一句话说错了,搞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皇帝果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听萧文明这样说,非但没有半句原谅反而埋怨道:“你这小子因小失大,战胜区区上千戎羌算什么本事,却丢失了潼关要塞,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别说,被皇帝这么一骂,萧文明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其实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董鸿儒,故意用一千戎羌精锐骑兵作为诱饵,来把萧文明吸引出来,使得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否则若是萧文明依旧滞留在潼关之内,或者是潼关之下,董鸿儒使出这条奸计的成功性,应该就会大打折扣了…… 因此面对皇帝的质问萧文明,一时间有些心虚:“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甘愿受罚。” 这时却是素来严厉的卫玉章替萧文明说了句公道话:“皇上正是盛怒之下,不可意气用事。萧文明不过微末小臣而已,手下才几个人?并且也未曾授予他防守潼关的重任,这事儿怕是怪不到萧文明头上。”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权利就是可以生杀予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听凭自己的心情从事。 现而今戎羌铁骑,都已经踩到自己的家门口了,皇帝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正想找个发泄的途径呢! 在这种愤怒之时,敢于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说几句公道话,就已经足够让萧文明感到感激了。 不过也就是卫玉章了,他既是文官的领袖又是皇帝的老师,说话自然分量十足,皇帝也乐于听从,要是旁人,可就没有这个说话的底气了。 果然,卫玉章劝说两句后,皇帝话锋一转,矛头不再直指萧文明,而是对戴鸾翔道:“师傅说得没错,萧文明手里才几个兵,的确怪罪不到他的身上。可你戴鸾翔,朕却是委以重任的,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皇帝这话分明是句疑问句,并没有落实到实在的罪责,可依旧把这位治军极为严格的大元帅吓得浑身哆嗦,赶紧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却不敢说半个为自己辩白的话。 见到这一幕,萧文明心中禁不住万般唏嘘。 戴鸾翔如今就是个里外不是人的角色——自从毅亲王他老人家薨逝之后,满朝文武连替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偏偏身上又肩负着重任,还真就不如无官一身轻,在家养老呢! 并且要是把潼关陷落的责任全都按在戴鸾翔的身上,也的确是冤枉了些,然而萧文明人微言轻,就是想替戴文翔辩白几句,就怕皇帝非但听不进去,反而还会起到反作用…… 然而这时耳边却再次响起了卫玉章苍老的声音:“萧文明,你是从潼关前线来的,看你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有话要讲?” /77/77155/29690926.html 0578 小聪明 站在政坛最顶层的人物,就是不爱把话明说了,分明就是要让自己出头说话,用的却还是个疑问句,就仿佛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很无辜一样。 萧文明倒也不怕肩头扛事,尤其是为了帮戴鸾翔,是很值得冒一冒险的。 他们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早就建立了攻守同盟,现在萧文明替戴鸾翔说话,将来戴鸾翔也必然会帮助萧文明。 因此萧文明毫不犹豫便接过了卫玉章的话题:“回老相国、启禀圣上,潼关被攻破之日,我虽然并不在关上,具体是何情形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我的好友,也是老相国的门生温伯明先生,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据他的所说,据我的见闻,潼关防御十分严密,戎羌想要从外攻破,根本就不可能!” “那现在潼关都已经被攻破了,又是出于何种原因?”皇帝质问道。 潼关陷落的主要原因,大概没人比萧文明更加清楚了。 然而当着皇帝的面,应当怎样说明,说明到何种程度,却是一门大学问。 萧文明正盘算着应当怎样组织语言,却听卫玉章又说道:“潼关守将获罪伏诛之前曾有供述,自称潼关陷落的主要原因,是因邪教头目一个叫什么董鸿儒的,混入了关内,勾结戎羌从内打开城门,因此关隘才不攻而破,还请圣上明察。” 萧文明听了这话禁不住一怔。 “获罪伏诛”,意思太明确了,没有半点歧义,意思就是那位镇守潼关的王将军已经因失守潼关之事,被朝廷给杀了! 说起来原本潼关的守将是一位姓张的节度使,只是今年年中他的父亲去世,因此才回家丁忧守孝去了,王将军原本不过是他的副手,只是临时镇守关隘而已,就连潼关守将应当受封的节度使的名位,他都没有混到…… 王将军就这样死了,的确是很冤枉。 但是政治斗争、军事斗争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一个人的一颗脑袋才几斤重,掉在地上连个坑都砸不出来! 说句寒碜话,就你这样的官职、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还嫌你这只替罪羊不够肥呢! 略微有些冤枉地诛杀了这个姓王的将军,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件例行公事而已。 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却把注意力转向了董鸿儒:“哦?这个姓董的是不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我倒也有些而闻,只不过看在他董家替朝廷办差几辈子了,还算得力的份上,一开始没有去计较而已。没想到这厮搞出个邪教,并不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却犯了这滔天大罪,真是可恨!” 所以说萧文明对于当今皇帝的评价不高——也就是聪明而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 董鸿儒的情况,萧文明好久以前就跟皇帝打过招呼了,可看样子,皇帝明显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到头来一直都没有去找董鸿儒的麻烦。 麻烦不断发酵,时至今日,这才搞得如此被动。 但是其实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历朝历代的帝王只要不是太过愚蠢,从来都是对邪教都是异常重视的,毕竟有古至今,打着宗教为幌子或者以宗教的手段进行组织的大小起事,两只手、再加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并且就算这些宗教并不以夺取政权为目的,那至少也是对朝廷正统思想的一种挑战,是绝对的不利于统治。 因此皇帝素来对于邪教的打击是不遗余力,别说是像董鸿儒搞出了那么大动静的,就是穷乡僻壤里那些无名小庙中供奉了黄大仙、狐媚儿之类的角色,朝廷都会扣上一个“淫祀”的高帽子,宁可拆房扒屋闹出人命也在所不惜! 就是这么无情,就是这么小题大做。 为了一年区区几万两、十几万两银子的收入,就冒着动摇朝廷根本的风险,这压根就不是一道判断题,而是最简单的是非题。 当今皇帝做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主次不分、不知轻重,这一点,饱经朝廷风霜的相国卫玉章自然是心知肚明。 然而现在他却不会点破,还是解决实际的问题比较重要:“此贼里通外国、祸国殃民,皇上应当有所旨意处置才对。否则岂不寒了前线浴血搏杀的将士、饱受戎羌荼毒的百姓的心?” “没错!”皇帝说道,“对此贼不可有半点姑息!还请师父拟旨,将市舶司董家一并拔起,解送京城送交有司衙门定罪。若有反抗者,就地诛杀,不必留情。” 定罪,是肯定要定罪的,狠就狠在“一并拔起”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不光董鸿儒本人,就连他全家老小全都会受到牵连,哪怕是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甚至是隔壁邻居家吃过他一块骨头的一条狗,都有可能受到灭顶之灾! 董鸿儒,萧文明忍他也是许久了,他倒霉了对萧文明而言是一件好事。 只是董鸿儒的妹妹董婉青,一直藏身在萧文明的临海屯之内,并且她也曾在白炎教务内当过“圣女”,按理说也是最该受到惩处的人之一,搞不好都有可能把萧文明拖下水…… 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以及董婉青的安全,萧文明赶忙趁此机会,亲自在皇帝面前给自己打一针预防针—— “皇上,恕臣愚钝,董鸿儒事发之前,微臣也未能看破他的身份,更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勾结戎羌。因此微臣在经营屯田所的时候,也同他市舶司董家颇有些来往,或有推波助澜之效,这并非出于我的本意,还请皇上明察。” “行了,我知道了。” 彻底处置市舶司董家,在此时皇帝的眼里并不是一件太大的事,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解决戎羌入境犯边的问题。 不过萧文明提出解决董家,倒是在另一个领域,帮皇帝解决了一道难题。 “听说董家经营市舶司好几代人了,富可敌国称不上,但富甲一方是没跑的。其深受国恩,全不知报效。如今犯了重罪,定要将其家产,全部抄没,用来补充国库、支持军费。这件差事嘛,等戎羌走了,就交给康亲王去办吧!” 好家伙,原来皇帝使的是一招卸磨杀驴啊! 先把董家养肥了,等到要用的时候,一刀杀了就可以吃肥肉了。 萧文明转念一想——是不是他自己,也是皇帝正在饲养的一头肥猪?之所以现在还没杀他,不过是自己还不够胖,想吃肉的还懒的动刀罢了…… 不过今日的议题还谈不到萧文明的身上,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眼下戎羌入侵的关键问题。 毅亲王死后,有能力或者,说是有希望可以同戎羌一战的,就只剩下戴鸾翔一人而已了。 皇帝现在也就只能询问匍匐在地的戴鸾翔了:“爱卿,戎羌犯边应当如何处置?你可有办法?爱卿平身,还是站起来说话吧!” 经过萧文明和卫玉章的先后解释,又在董鸿儒一家身上出了气,皇帝也确实是不想再怪罪戴鸾祥了。 戴鸾翔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皇帝还不忘又抚慰了一句:“潼关陷落,也并非全是爱卿的责任,朕也不予追究。只是江山社稷、亿兆百姓的安危,全都系于爱卿一人,爱卿可有良策退敌?” 可以说萧文明对当今皇帝的评论,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 对于戴鸾祥应该承担的责任,皇帝把话说了个半死不活,一听就是为将来可能的秋后算账留了个把柄。 还不如现在就现在就把全部的责任说清楚,小辫子始终被人抓着,从头到尾都难受。 戴鸾翔可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介武夫,皇帝话里的扣子他不可能听不出来,然而现在却不是和皇帝咬文嚼字的时候。 任何时候都不是。 皇帝现在问他退敌的良策,而这位善于用兵的统帅,的确是有良策在胸。 因此戴鸾翔说道:“皇上,微臣一点浅见,不敢干扰圣听,皇上可以斟酌着办。” “你尽管说嘛!” “皇上,戎羌此次入侵洛阳,看似气势浩大,其实准备得十分仓促;虽然来势汹汹,却并非戎羌的全部主力,而只有其中的一半,另一半被挡在大散关之外。进入了潼关的这半数主力,一时半刻也进不了洛阳,并且达利可汗死后,戎羌群龙无首,统属关系尚不统一,作战组织更是混乱。以微臣看,如今非但不是败局,反而正是一个可以重创戎羌的大好时机!打得好,甚至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将戎羌半数精锐一举聚而歼之,消灭在洛阳之下!“ 戴鸾祥的话让萧文明眼前一亮。 这位大元帅不愧“海内第一名将”之称,现在的萧文明,也就在练兵、装备、战术等细枝末节上有些想法,能够在战斗、战役之中一对一、一对多战胜戎羌,就够他开心好一会儿了。 可戴鸾翔的眼界就要开阔多了,一下子就升高到了战略高度,并且反其道而行之,将异族入侵大齐国关内核心地带的危急,转化为集中自身资源,将其重创乃至歼灭的良机! /77/77155/29690927.html 0579 两个月 萧文明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大齐朝,之所以能够发展得顺风顺水,所依靠的还是掌握了超越古人的科学思维和发展意识。 要是单纯比拼智力上的绝对值,比拼战略上的眼光,萧文明还真的未必能占到什么优势呢…… yy 就好像萧文明打造起了一只战斗力超群的萧家军,却好几次陷入了绝境,都是靠着萧家军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才化险为夷的,而如果对手的军队有萧家军一样,或者仅仅是一半的实力,搞不好萧文明现在就没法站在这座勤政殿内,参与大齐帝国最核心的事物了。 因此对于戴鸾祥这位名将的战略决策,萧文明抱以一种学习的态度,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戴鸾翔的战略应该说已经是十分成熟的了。 戎羌入侵,从始至终不过短短一两个月,他就能提出如此成熟,如此具有可操性的战略,也属实了不得,可见他并不是一员将才,而是一位可以统帅全局的帅才了! 不过戴鸾翔的计划,萧文明越往下听越觉得不舒服,总觉得他的这个方案,似乎是在真实历史当中发生过的,并且弄到最后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好的结果。 可要让萧文明说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萧文明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在场的另一位顶级智略大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臣是个文官,不懂军事战略,不过听戴元帅所言,似乎是要置潼关至洛阳广大的区域不顾,全都视之为同戎羌决战的战场,是这个意思吗?” 提出问题的是老相国卫玉章。 诚然如他所言,卫玉章并不懂军事,然而他的智谋水平却是当今这个大齐朝最顶尖的存在,一下子就点出了戴鸾祥战略的关键之处。 戴鸾祥对此也毫不讳言:“老相国所言不错,我想就是打算利用潼关和洛阳,将戎羌诱至城下,再以优势兵力聚而歼之。启禀圣上,不是末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戎羌的确战斗力强悍,若是纯粹的野战,我朝并无决胜的信心,到头来不过是另一场野驴岭之战。但是若有洛阳坚固城防作为掩护,再调集起御林军和青岭边军的精锐主力,是一定能够克敌制胜的!” 一提到野驴岭,皇帝便是浑身发颤。 这一场惨败几乎已经成了当今这位“景炎”皇帝的心头的噩梦,根本不能听人说,自己也不能去想,只要一想到这一场惨败,“野驴岭”三个字便会在他的脑海中幻化成为数十万大军的阴魂,包围着他、骚扰着他,向他来讨回自己的性命。 “是啊!”皇帝似乎心有余悸地说道,“若是在洛阳城下,大军败下阵来的,那怎么办?戎羌距离洛阳岂不只有咫尺之遥了吗?” 这个问题戴南翔当然不会考虑不到。 他解释道:“就是因为距离洛阳近,才是此仗的最大优势。” 洛阳可并不仅仅是大齐朝的政治核心而已,同时也是补给基地,背靠着这座大城市,可以最简单地进行物资和兵员的补充。想当初野驴岭惨败,其实也就是因为当日决战失利之后,参战的将士,不得不穿越整个秦岭的崇山峻岭,才能撤退回到关中,根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获得有组织的补给,并且重振旗鼓,以利再战。 而在撤退过程当中,不断受到戎羌的骚扰和袭击,无法重新恢复组织和秩序。 实际上,大齐军队在败退过程当中遭受的伤亡,要比在野驴岭战斗当中发生的,多出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而戴鸾翔这一回是把整座洛阳城,都作为一件作战的工具了,作为一个军事将领而言,为了取得胜利,这种做法不会有任何错。 然而对皇帝来说,洛阳城却是绝对不能有半点危险的。 大齐朝历朝历代先君的牌位都在洛阳城内,一旦有个不凑巧,城池被攻破了,那后世的史书会怎样评价当今这位皇帝? 昏庸无能?亡国之君? 这也就罢了,甚至还会说他不守孝道,就连祖宗的牌位和灵井都丢了! 这要是出现在后世的史书上,那么将是一处浓重且无法掩饰的大败笔! 因此皇帝说道:“那么,万一同戎羌的决战输了呢?” “那微臣就率领精锐退回洛阳,稍作休整,就能再次投入战斗。接连不断地打击戎羌。戎羌是客场作战,损失根本无法补充,我朝只要取胜一次便能乘胜追击。然后派出一支奇兵,重夺潼关要塞,关闭关门,便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可万一你们进城了,戎羌人也一并跟着过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无论戴鸾翔怎样解释,皇帝就是心虚。 而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戴鸾翔终于体现了他曾经所拥有的无比的自信心。 “皇上,微臣不才,说几句斗胆的话。只要同戎羌的决战由我亲自统帅,就绝不可能失败,充其量打个平手、各自休兵罢了,根本就不会出现戎羌一路追赶我军溃败的情况。自然也就无法趁虚而入了。” 对自己有信心当然是好事。 但戴鸾翔毕竟不同于血气方刚如同他的儿子戴松一样的青年军官,对于此他其实也是有谋划的,那就是仗着御林军的数量,再加上青岭边军的人马,人数是要远远超过戎羌的。 既如此,在这样的优势兵力下,只要是由戴鸾翔领军,再发挥主场作战的各种优势,只要稳扎稳打,不求出奇制胜,又怎么可能会输? 就算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导致无法取胜,那也至少是一场平局,就算倒霉到了极点,连平局也保不住,那么也绝对不可能是一场惨败。。 即便是撤退,也将是在完善的组织之下,不可能出现战败的队伍向洛阳溃逃的情惨状。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戴鸾翔至少有这样的自信,自信只要不发生像野驴岭之战前夕那样,临阵换将的情况,这一场仗他是输不了的。 但是这种结论凭借的仅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显然无法在皇帝面前开口。 因此戴鸾翔又拿出了一个正当的理由:“皇上,我军兵力富余,又是背城而战,戎羌则互不统属,没有统一指挥,正好可以各个击破。微臣并不需要使用太多的兵力,每次出征,都可将半数人马留在洛阳之内修整。即便是臣不才,致使全军覆没,那至少也会重创戎羌,那么靠剩下来的半数,人马也足以守卫洛阳!皇上也自可再选德才超越微臣之人取而代之,便能反攻取胜。” 有人觉得两军交战,那是金戈铁马、你来我往,是一曲极其浪漫而令人激动的史诗。 可真正的指挥作战,却是一系列枯燥的数学演算——行军的距离、物资的消耗、兵力的折损、战斗力的降低,无一不需要指挥者极强的运算能力和记忆能力,才能加以调整、量化和作为最后判断的依据。 这当然也是一种天赋。 所以古今中外出现过那么多,仅凭一己之力便可包打天下的名将,直到后来战争越来越精细,规模越来越大,要素也越来越多,光凭一个人的经历无法进行全局的指挥,近代军事史上才有了总参谋部制度,才把将领从浩如烟海的计算之中解放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指挥一场规模宏大、旷日持久的战役,对于将领而言,仍然几乎可算的上是一场残酷的摧残和折磨,许多统帅一场大战打下来,整个人也就崩溃了。 不过今日这场,可以命名为“洛阳保卫战”的战役,数学公式却并不复杂,戴鸾翔最后提供给皇帝的结论更是十分的简单明了,可以让这位至高无上的裁决者一目了然。 终于…… 皇帝终于被这样一套简洁明了的数学公式所折服了。 只见这位至尊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质疑,终于到了满意和兴奋:“戴爱卿果然是国之柱石。此方略甚得朕心,并且光明正大,不搞阴谋诡计、鬼蜮伎俩,既能赢,又能赢得漂亮!甚合朕心、甚合朕意啊!” 然而这时老相国卫玉章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皇上,戴元帅的策略确有可行之处,可这样打,绝非一朝一夕可以了结。不知迁延日久,何时才能将戎羌驱逐出境?” 光是“驱逐出境”这四个字就已经说错了。 戴鸾翔追求的是要一举歼灭半数戎羌主力,一仗打下来,换取中原五十年的和平! 但是卫玉章的面子却是不能驳的。 戴鸾翔回答道:“两个月。皇上,只要给末将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克定全功!” “两个月啊……”皇帝又犹豫了,“时间似乎是太长了一些,爱卿能不能加快一些速度,早日结束战事,百姓也好少受些苦。” 其实说两个月的时间,戴鸾翔已经是有些过于大胆了。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确实可以在两个月之内结束这场战役,但是这不仅需要朝廷的人马作战得力,并且还需要戎羌在某种程度上给予自己绝对的“配合”。 /77/77155/29690928.html 0580 金口玉言 一旦发生意外,两个月的时间恐怕就不够用了! 只是戴鸾翔心里也知道,戎羌都杀到京城洛阳的墙角了,皇帝肯定是想速战速决的,这边过于强调客观困难,皇帝肯定会不高兴,因此才故意的把时间缩短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时间,皇帝还要有意压缩,那怎么可能? 因此,戴鸾翔这一回十分坚定地坚持了自己的意见:“皇上,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很赶了,绝对不能再缩短了。若是准备不足,强行与戎羌决战,不就正中其下怀了吗?” “这个……” 皇帝还在反复权衡,卫玉章却摆出了不利的因素:“花两个月的时间战胜戎羌,频戴元帅的本事,老夫是相信的。然而就这两个月之内,关中平原饱受荼毒,朝廷也会元气大伤啊!” “老相国,这一点末将也已经算计过了。如今深秋时节已过,今年的秋粮已经全部收割完毕,此时大战不会影响农时。来年开春,朝廷甚至无需专门赈济,只要调配一些种粮以安民心便可以了,损不了多少朝廷的元气。可就是怕……” “对啊……”卫玉章那张苍老得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深邃的表情,“就是怕……” 几个人都没把话说出口,但是萧文明对于他们想说的意思,却是心知肚明,怕什么?怕的不就是,在关中有产有业的那些富户嘛! 百姓大多穷得连条裤子都没有,或者穷的就剩下条裤子了,现在唯一的财产——地里粮食都已经收获好了,戎羌就是进来,也无非强调几口饱饭而已,对他们而言造成不了多大的损失。 损失最大的,无非就是那些村里的地主豪强和有钱人。 原本这些人不事生产,有的还享有免税的特权,被抢走一些于江山社稷没有好处的金银财宝,又或者干脆杀掉一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奸商,对朝廷而言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搞不好还得给戎羌发几面“为民除害”的锦旗呢! 可偏偏这帮混蛋,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并且还是关中平原腹地独有的优势。 那就是他们同洛阳的京官大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遭受了损失,找戎羌人去理论,那当然没什么用——他们又不傻,不会上赶着提着自己的人头找不痛快。 那么一肚子的怨气就要向朝廷发泄了。 到时候肯定是唾沫横飞、奏章满天,针对的不会有第二个人,肯定就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戴鸾翔,骂他为什么贻误战机。 提出的理由,当然是百姓遭受蹂躏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可实际上恨的都是自己或者是自家的亲戚损失了财产而已…… 可让他们遭受这样的损失,是戴鸾翔为了实现什么个人的目的吗? 肯定不是。 这位大元帅也是在为国家着想,想要一劳永逸解决朝廷的隐患,可这帮子官员却不会这样想——公家的就是公家的,私人的就是私人的,他们公私分明得很呢! 这些蜀中狂犬发出的嘤嘤狂吠,戴鸾翔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皇帝这边就未必能够撑得住了。 说起来皇帝是九五至尊,是杀伐决断,是随心所欲,是毫无顾忌的存在。 但是仅凭皇帝一个人,是无法统治这个泱泱大国、亿兆黎民的,必须寻求同文官的合作。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而只要是合作就必然会有妥协——文官的意见皇帝不可能忽视。 当然真实历史上也并不是不存在可以忽视文官意见的皇帝,最有名的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了。 这位老兄还不只是不信任文官那么简单,简直是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大笔一挥,随便找个由头,就是成百上千,甚至万颗人头落地。 不过他老人家也确实是能干,不需要那么多文官的配合,便能够处理浩如烟海的政务,也算是中国古代那么多皇帝中的独一份了。 而显然现在的这位当今皇帝,显然没有朱元璋他老人家这样的能力,否则不过是区区戎羌,怎么会搞得整个大旗朝廷如此这般的焦头烂额? 要换了朱元璋老人家,早就犁庭扫穴好几回了! “那么除此之外呢?爱卿还有什么别的良策?已经关内和洛阳为依据,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的确是胜负难料,就恐有个闪失……” 得了,戴鸾翔之前的一段话算是白说了。 这位大元帅多方分析,信誓旦旦、信心满满的一段话,到了皇帝那边又恢复到了原地,又变成了“胜负难料”…… 皇帝的意思戴鸾翔很明白,是觉得自己的作战方案太过激进了,是想要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案。 但是多年来的军旅生涯告诉戴鸾翔——打起仗来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越是瞻前顾后,自以为考虑到了所有的因素,就越是打不好这一仗。 “微臣愚钝。”戴元祥算是认了怂了,“除此之外的确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这时的戴鸾翔开始怀念起死了的毅亲王了,如果他老人家还在的话,自己的作战策略一定会事先同他商量一番,从而可以进一步弥补其中的漏洞。 更关键的是,在向皇帝陈奏的时候,老亲王可以当个“捧哏”的,在一旁帮几句腔,皇帝接受的概率也大了许多。 其实这时候的皇帝也在怀念毅亲王。 虽然比不上戴鸾翔天才一般的指挥作战和用兵水平,但是这位老皇叔无论如何都是作战经验丰富,并且还是最亲近的皇亲国戚,除戴鸾翔之外,说不定也能拿出更加温和稳妥的方案。 这时候皇帝终于体验到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 不过好在现在朝廷里倒还有一位老臣可以倚仗,便是老相国卫玉章。 这位重臣思之再三,终于开口说道:“皇上,戴元帅的方略,以老臣看,确有可取之处。只要小心实行,必然能够克敌制胜。并且这一仗打下来,北方边患至少可以平息五十年。皇上呢,是有道明君,有这五十年太平岁月,让百姓休养生息,必能迎来一段盛世。朝中百业俱兴,人民安居乐业,到时候何惧区区一个小小的戎羌?” “可就是怕……” “皇上不用怕,老臣也知道朝中的官员多有在京城之外置办产业的,到时自然有人会出来指手画脚。以老臣看,皇上全可当他们是耳边风,不用理会,老臣自然也会有所弹压,皇上和戴元帅,尽管将精力集中于军事便好。” 这时在场之人,包括萧文明在内,无不向卫玉章投来感激的眼神。 大齐朝的文官集团看起来利益统一、铁板一块,实际上别人说是力往一处使了,反而还会互相倾轧、互相告状,一盘散沙都要比他们强出一些…… 而能够压服缝合和弥补这其中的碎裂的,就只有老相国卫玉章了。 这位老臣也是聪明绝顶、长袖善舞,所以才取得当今文官领袖一般的地位。 有了他现在的表态,戴鸾翔总算可以放心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实施自己的战略了。 然而皇帝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扭扭捏捏不干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依旧不敢下最坚定的决心,言辞之中满是犹豫和妥协:“那好吧,有师傅这句话,戴爱卿便可大展拳脚。反正总是要同戎羌打一仗的,那就打一打、看一看吧……” 听了这话,戴鸾翔总算是尝出了口气,他以为自己的作战策略,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由衷地拜佛在地:“皇上,此次戎羌入关,皆是我前线将领失职。皇上不但包容海涵,还委臣以重任,微臣必当以死相报,绝不辜负皇恩!” 无论如何,戴鸾翔有这样的态度,皇帝总是高兴和感动的,亲手将他扶起来:“爱卿尽管去做,钱粮补给这边,自有朕和师傅帮你筹措。” 说着,皇帝又扭头向萧文明望去:“萧文明,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潼关之外同戎羌交战过几回,都是大获全胜,朝中士气为之一振。你要用心做事,好好辅佐元帅,等这番大功告成之后,朕必然重重有赏!” 这还算是句公道话。 萧文明赶紧拱手谢恩,顺带着帮自己的朋友美言两句:“皇上,关外打的两仗也并不只是微臣一人之功,微臣的两个朋友,南湖屯千户曹瑞和上虞屯百户韩天,也都有出力,他们就等在宫外,正想一睹天颜,皇上能否成全他们?” 原以为皇帝现在心情正好,见一见两个有功的将领,不叫什么大事。 谁知皇帝对此却是意兴索然:“那就不必了吧。既然是有功之臣,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到时加官进爵,朕还会有一番勉励的。” 此刻向勤政殿的窗外望去,只见天色已然渐渐昏暗下来。 萧文明这才意识到——在这一处小小的宫殿之中,众人已然商议了有两三个时辰了! 两三个时辰,那就是四五个小时的时长,大部头的史诗片都能看两部了,可大家还嫌时间不够…… /77/77155/29690929.html 0581 连战连捷 但是时间是最无情的,永远不会等待脚步慢的人。 皇帝似乎是精力不济,摆了摆手:“好了,朕乏了,今天这番话商议得透彻,戴爱卿尽管勉励去做,朕心里有数。” 说什么心里有数,但是有什么数就是不说出来,这皇帝也是够可以的了。 然而戴鸾翔的战略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他本人倒是十分高兴,满脸都是欣喜的颜色。 这样兴奋的表情就是毅亲王活着的时候,萧文明都没在戴鸾翔的脸上看到过几回…… 然而萧文明的心理却是说不出的担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戴元帅,作战的方略,皇上答应是答应下来了,可真的就有办法顺利执行吗?” 戴鸾翔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有皇上的金口玉言,我们做臣子的自然是要报效全力。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我便会立即返回青岭防线,挑选精兵悍将,南下关中,要和戎羌血战一场,报一报当年野驴岭惨败之仇!我儿戴松已经同我说过了,爵爷的萧家军战斗力非凡,或许比我家亲兵更强,不久同戎羌打起来,还请爵爷鼎力相助!” 这自然没话讲,萧文明和戴鸾翔属于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了宫,却见温伯明、曹瑞和韩天三人仍就待在皇宫门外,一步也未敢离开。 只是他们站得累了,便向住在附近的百姓借了几把椅子,坐在一棵大槐树下乘凉。 见是萧文明出来了,身边还站着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中年人,曹瑞和韩天两人立即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迎上前去,先和萧文明见了礼又,问道:“爵爷,这位大人是……” 萧文明笑道:“这位便是我大齐朝第一名将戴元帅!二位不是日思夜想的想见他吗?如今他就站在你的面前,还不同他打个招呼?” 戴鸾翔的本领和功劳在大齐朝属于首屈一指的人物。 还不仅仅是当今,就是纵观整个王朝的历史,恐怕也只有跟着太祖皇帝开国的几位老元戎可以同他相比,在目前全国的武将当中,简直就是超级巨星一般的存在。 曹瑞和韩天二位见到了这位传说当中的大元帅,就跟小粉丝见到了大明星似的,激动的嘴,说不出半句话。 戴鸾翔要淡定了许多,对他们说了几句“少年英雄前途无量”之类的场面话,便告辞了。 这一回来到京城,虽然并没有见到皇帝,但是能够近距离、私底下接触到戴鸾翔,对曹瑞、韩天二位,也是个很大的收获了。 不过他们却不能在京城里常驻,而是要立刻出城,同自己手下的屯田兵会合。 因为萧文明心里明白,一场大战就要开打。 到时包括曹瑞、韩天甚至于自己在内,都将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只不过这一场棋局,并不是围棋或者五子棋,每一颗棋子的子力大抵一样,而是一盘象棋——谁是过不了河的象、谁是前后突破的马、谁是隔山打牛的炮、谁是威力无穷的车、谁是冲锋陷阵的卒…… 就全靠个人的本领和命运的安排了。 戴鸾翔的动作很快,快马加鞭赶赴亲临前线,点齐人马之后,便亲自率军南下驰援京城洛阳,不过五天时间,便已在洛阳城下建立大营,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他不能不快啊! 戴鸾翔答应好了皇帝,解除戎羌对关中的威胁,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多耽搁一天,便是欺君之罪! 因此刚刚回到关中,顾不得手下人马疲劳,戴鸾翔便开始策划同戎羌,展开小规模的战斗。 戴鸾翔虽然作战经验丰富,但是在关中平原,进行这样大的战役,也是他从军生涯的第一次。 事实上,也是整个大齐王朝建立以来的第一次,不能不过分地谨慎小心,必要的试探也是少不了的。 而戴鸾翔第一个拳头,就落到了一只轻敌冒进,突出到洛阳城外百余里的戎羌部落的头上! 这些部落人马不多,调集起来的,全部兵也就五百到七百人。 大约也是这个部落实力不强,无法在同其他部落的争夺中占得多少优势,才会铤而走险,想要去掠夺尚未遭受践踏的中原的土地。 经济学上有一个“马太效应”,说是财富有聚集的特性——有钱的人只会越来越有钱,而贫穷的人只会越来越贫穷。 军事上也有差不多的情况,最弱的永远是被锤的那一个…… 这只不知好歹的队伍,深入敌境没有多久,还没来得及大肆劫掠,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已被上万中原军队团团包围了! 戴鸾翔属实不愧为名将,指挥上万人的作战,就好似小孩在画布上作画一样,是那样的轻松惬意,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了若执掌。 他不负吹灰之力,便在这只小股敌人的行军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十倍于其的兵力! 戎羌人战斗力颇强,并且生性狡猾,看到这样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必然打不过. 于是他们驱动着胯下的坐骑,奋起四蹄就想跑路走人。 可是这一次戴鸾翔就是以消灭戎羌有生力量为目的的,岂能让到口的肥肉从自己的嘴边溜走? 他早就已经布置下了兵力,阻拦在了戎羌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而这只负责扎紧口袋的军队,不出意料就是萧文明的萧家军以及曹瑞和韩天的人马。 关门打狗的阵型已成! 这仗就好打了! 戴鸾翔打仗还是客气,不但要赢,还讲究些人情世故。 萧文明以及曹瑞、韩天是客将,帮帮场子的,不到万不得已、十分焦灼的情况,戴鸾翔是不会让他们执行主攻的任务的。 眼下的这场战役自然也不例外,担任主攻的当然是戴文翔自家手下的官军了。 他手下的人马,都是镇守北方青岭防线的边军,同戎羌交手的机会比萧文明多出了好几倍,根本就不存在怯场的可能性。 戴鸾翔令旗一挥,随时候命的传令兵擂响了战鼓,听见鼓声,左右以及正前方三个方向的官军,便向戎羌挤压过去,就仿佛三堵石墙,像那可怜巴巴的几百戎羌骑兵泰山压顶一般倾倒过来。 戎羌骑兵当然想逃跑,逃跑的方向自然是萧文明镇守的方向。 可惜今天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道无解的死题。 戴鸾翔率领的青岭守军具有优势兵力,戎羌自然打不过,而萧文明这边早已摆下了防御力天花板一般的鸳鸯阵,戎羌更是无法侵犯半步。 于是一阵简单的掩杀过后,五百戎羌骑兵,便都已成了刀下之鬼,而戴鸾翔和萧文明这边的损失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这样,一切进行顺利,洛阳保卫战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轻松、轻易地赢了下来。 消息传到洛阳,一时间朝野士气大振,文武百官无不称颂戴元帅用兵如神,同时也不忘了夸赞几句皇帝有用人之明。 往后几天的战斗也同样顺利,并且随着战事的不断深入,仗也是越打越大。 歼灭五百戎羌骑兵的第二天,戴鸾翔又调集起七千兵力,围歼了一只一千来人的戎羌部落,又是大获全胜。 就这样,戴元祥领军进入关中平原之后,一连五天大战七次,斩首戎羌五千余级,俘虏三千多人,缴获战马四千余匹,其他兽皮、军器、战鼓、号角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 看着从关内不断报上来的报捷奏章,皇帝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下旨将一干有功之臣召进了皇宫,不吝溢美之词地加以勉励。 萧文明和戴鸾翔当然在此之列。 就连曹瑞和韩天二位,也有幸见到了皇帝的面,并且还都被封了郎官——在外人面前也可以被称呼一声“爵爷”了。 这一回的召见,场面比上一回进宫面圣可要大得多了。 不但朝会仪式被安排在平时百官上朝的乾清宫内,并且招呼的人也齐——六部九卿一个不落全来了,在京的勋贵国戚也基本到场了,就连平日难得一见的康亲王都来了…… 并且因为他身份贵重,还立在勋贵的第一位,原本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一件极出风头的美事,只可惜康亲王同当今皇帝在做皇子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这个场面更是无话可讲,变只能垂手肃立,站在一旁,说不出半个字。 萧文明也抽空偷眼观察康亲王的神情。 只见这个皇帝的亲弟弟,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阴晴不定,时而高兴喜悦,时而悲伤失落,恐怕就像他的内心一样,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现在应当如何表现才是最为恰当的…… 这一场虽不甚大,却十分庄重的仪式,只能说是这一场洛阳保卫战的逗号,而远不是句号。 战事仍将继续。 可形势的发展,却并不像之前那样的顺利了。 再次连战三天,消灭了将近五千戎羌之后,戎羌的战略显而易见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77/77155/29690930.html 0582 二选一 原本以部落为单位大规模行动的戎羌,忽然化整为零,以三十至五十人——最多不过一百人——为一小队,遍地开花,不断骚扰劫掠中原百姓。 这样的小股戎羌骑兵,战斗力当然不如成百上千的大队伍,然而作战和运动却异常的灵活,让戴鸾翔根本就抓不住他们的行踪。 就是偶然抓住了,并且取胜了,也不过只有不到百人的斩获而已,根本无法动摇大局。 并且戎羌行动的烈度是越来越大了,手段也是越来越凶狠了。 原本他们抢劫百姓,只要百姓交出财物,一般也就不伤及性命。 因为之前死了的达利可汗的弟弟达多说得信誓旦旦,这一回的南下入侵,是以入主中原为目的的,既然要入主中原,那就必然要收买人心,光靠一味的杀戮只能起到反作用。 但是在战场上讲究怀柔是需要实力的。 戎羌现在充其量,也就和大齐朝打个平手而已,凭什么搞这种高级操作? 还是恢复杀戮的本性好了…… 可是这下可就麻烦了! 戴元祥的策略就是通过不断地击败和歼灭大股戎羌骑兵,达到削弱其实力,并伺机寻求决战的目的。 如今戎羌采取这样的行动,固然可以零敲碎打地慢慢损耗其力量,可是要真的实现一开始的战略目的,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最要紧的是,戴鸾翔已经同皇帝有过了约定——约定两个月之内,必然能够驱逐戎羌,可就这么个局面继续打下去,别说是两个月了,就是四个月、八个月都未必能够结束这场战役。 而同样让戴鸾翔感到担心的是,戎羌的杀戮将会对中原百姓造成极大的损失,还不仅是财产损失,就是彻底的、直接的生命损失。 按照戎羌这样的打法,就算戴鸾翔最终能够取得胜利,那么关中大地也势必一片糜烂、百姓生灵涂炭! 戴鸾翔作为指挥数万大军、纵横沙场的名将,却还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人性,实际上只有对生命保持着敬畏的人,才能真正成为一员名将。 时间不等人。 遇到了挫折的戴鸾翔,赶紧找来萧文明商量对策。 商量下来,既然戎羌不讲武德,那么大齐朝也就只能和他实行最极端的策略——那就是坚壁清野,趁着现在正是农闲的世界,将所有的百姓,全都集中到有坚固城防的城池当中,让戎羌看不见、打不着。 并且戎羌就算要进攻这些城池,也必然是要集结重兵,而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攻打下来。这样接到消息的戴鸾翔便又能实行自己的战略,已增员坚城为手段,同攻城的戎羌在城下进行大规模的战斗,并且尽可能大量地消灭敌军。 只要能够克敌制胜,不但能够实现它逐次消灭戎羌实力的战略目的,说不定还能在有利的条件下,提前迎来最终的大规模决战。 并且关中平原一直以来都是朝廷防御的重中之重,平原上大小城池,以及屯田所修筑的要塞星罗棋布。 这些城池和要塞又在最近两年经过了戴鸾翔的系统性的整顿,防御能力进一步加强,既可以让关中的百姓就近入城,并且在入城之后,即便是戎羌大举来攻,也至少能够维持住三到五天的防御,静候主力前来援助。 这个策略好是好,但是用来对付戎羌,萧文明却感到心中不安。 “戴元帅,戎羌骑兵聚散自如、来去如风,就怕将百姓集中起来了,却反而受到戎羌的攻击。并且戎羌作战十分狡猾,还有邪教头子作为内应,就怕百姓进了城,却也把那些汉奸放了进去,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爵爷说的有理,因此此事绝不可草率行事。进城的百姓必须要由官军护送,并且的护送的冠军,非得是战力强大的主力部队。否则一旦遇到戎羌袭击便迅速败退,岂不是害了百姓了?至少在野战之时,也能坚持个两三天,才能等待援军过来增援。” 戴鸾翔现在被皇帝委以重任,几乎可以统帅青岭防线、关中平原以及潼关、大散关等部分全部的军力,甚至连一部分御林军他都能够指挥得了。 然而具备能够同戎羌在野战状态下打个你来我往的军队,戴鸾翔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自己青岭边军中的精锐以及萧文明的萧家军了——再多,也就只能加上曹瑞和韩天两屯的江南屯田兵。 除此之外的军队,也就只能执行个随机增援的任务——在戎羌的威胁下,抱作一团,大批人马集团行动,多少还能自保,除此之外便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此外,执行这样的行动,还必须耳聪目明、情报通畅,这就需要皇城司的大力配合,由他们不断收集和提供情报,才能避免大军被突然袭击打个措手不及。 戴鸾翔同皇城司打交道不算少,知道他们的办事能力。 对于皇城司的办事能力,萧文明也丝毫不会怀疑,但是自己和皇城司矛盾不小,总怕他们会到关键时候坑自己一把。 因此萧文明提议道:“戴元帅,皇城司收集庙堂上的情报那是行家里手,可在民间未必有那么管用。我倒同江湖人士有些交情,让他们提供一些情报,应当可以正好弥补皇城司的不足。” “这样也好,爵爷虽然年轻,但人脉广、名气大,有些事情也不用我教你。”戴鸾翔说道,“只是戴某有一言忠告,同江湖上的人还是不要接触得过深。就算他们都是忠义之士,不会坑害爵爷,可就怕朝廷里有闲着没事的言官谏臣,会给爵爷告上一状,到时树大招风,可就难以收拾了……” 对于大齐朝文官集团的操守,萧文明早有耳闻,只可惜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那么多人给萧文明发出过警告,萧文明当然也不会等闲视之了,只是对于武林人士,萧文明另有打算。 “戴元帅的话我信。不过对于江湖上的朋友,我倒也并非只是一味利用而已。其中有不少忠义之士,也想混个功名、得取正果。恰巧此时正好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能否趁此机会替朝廷立下功劳,我再在皇上面前求取一套圣旨,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戴鸾翔没想到萧文明竟然是如此讲义气的一个人,只是在心中感慨:“如今这个世道,讲义气的好人可未必有什么好下场啊……” 萧文明看戴鸾翔面色忧虑,还以为他仍旧在担忧二月之期的事情,便也不无担忧地问道:“戴元帅,答应了皇上两个月的时间,是要战胜戎羌的。可是这么一搞,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这几句话又将戴鸾翔拉回了现实:“是啊,就怕没有那么容易……只求戎羌头脑发热大力攻城,我们多打两场胜仗,或许就能迎来转机。” 能否寻到决战的机会且不必说,但至少收容百姓、坚壁清野的行动,执行得还算顺利。 关中平原原本就是大齐朝比较富庶的区域之一,大小城池密布,密度可能仅次于江南,而因为长期处于北方防线之后,因此城防设施还要更强于江南。 萧文明和戴鸾翔所部护送百姓入城的行动,有了这么多城池的掩护,就显得十分的便利,也十分的安全,每每收容了百姓,走不了一两天便可来到一座坚固的城池或是要塞之内。 并且萧文明和戴鸾翔早就商量好了,护送的百姓只在本村集中,路上临时加入的一概不予理会,这样的做法虽然无情,却能最大程度地防止有奸细混入队伍、混入城中。 只是又有一个计划外的问题,让萧文明感到难受。 那就是那些个地主富户的家当实在是太多了,要逐一收拾就没法争取时间。 要知道,为求保密,萧文明并不让当地的村民提前准备,而只是临时通知。 普通的农民百姓家里没什么家当,只要官军喊上一声,带上不多的金银细软,最多再拉上狗、牵起牛,说走就能走了。 可那些富户财产多、东西多,要想细细地收拾,没有时间半个月是不行的,再快再快也得十来天的时间…… 萧文明护送百姓进城的行动,可是在戎羌的眼皮子底下跳舞,怎么可能让你有几天的时间进行准备? 因此萧文明应对起来,也十分简单,就两个选择放在你的面前,要么赶紧收拾起东西跟着我走,要么就守着些金银家当留在原地。 官军和戎羌,二选一,不难吧? 就这样,萧文明执行任务还算流畅,可偏偏到了一个叫刘庄的村子里的时候,却发生了变数。 这座村子在中原也算是一座颇大的村落了,可惜规模虽大,倒也并不出乎寻常,萧文明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正打算进村收拢百姓的时候,却发现刘庄似乎早有准备,村中的大户早就开始收拾行李财产,应该是早就听到了风声。 /77/77155/29690931.html 0583 舅舅 萧文明执行坚壁清野行动,讲究的就是一个越快越好、越机密越好,按理说是不会走漏消息的,突然发现了这样的情况,萧文明就不能不多留个心眼。 毕竟现在这样对付的并不只是傻乎乎的戎羌而已,还有奸邪狡诈的白炎教的炎尊董鸿儒,还有怀揣着皇帝梦的铁枪李全,难保这两个家伙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可那么多百姓,萧文明又不忍心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于是他便让张俊快马加鞭,去县城里请来县太爷,让他帮忙甄别百姓的身份。 刘家庄附近的县城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县太爷战战兢兢守在城池里,原本是一步也不想离开。 然而萧文明信义伯的爵位身份在这里,又动用了大元帅戴鸾翔的关防,县太爷一个七品芝麻官,就是再不想来他也得来啊! 不过此人做事还算尽忠职守,帮着萧文明将刘庄的村民逐一辨认了一番,又让手下的几个衙役出头说话,总算是确认了在这里的村民的确是本村的村民,并没有什么生人,应当也不会有奸细。 只是刘庄村的几个富户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让人心烦。 原本萧文明就有想同这些富户撕破脸皮的打算,现在县太爷都来了,反而可以充当一个调和剂和润滑油,便请他出面做做工作,让这些的地主富户赶紧走人,不要再守着这些个瓶瓶罐罐了,连命都不要了! 然而就在方才还十分尊重萧文明的县太爷,却婉言拒绝了萧文明的要求,并且言语很和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好说歹说死活不肯出这个面,并且反而还劝萧文明:“刘庄里的几个大户可不好对付,和他们说话,能说便说,不能说就由他们去好了……” 这话萧文明就听不懂了,萧文明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就连朝廷里数的上号的几个大臣,现在也得给萧文明留几分薄面。 并眼下萧文明执行的又是关乎朝廷安危的军事任务,犯得着去体谅乡野几个土财主的想法吗? 对于县太爷的话,萧文明不以为然,并且也觉得他再留在此处没有多大的意义,便让他返回县城,做好接收村民的准备。 县太爷如蒙大赦,听到了萧文明的吩咐,几乎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刘庄。 然而这时麻烦来了。 为了让萧文明多逗留些时日,一位富户的管家出面,提出可以给萧文明一些钱,做为给萧文明兄弟们的犒赏,换取他们收拾财物的时间。 “多少钱?”萧文明不怀好意的问道——也不过是瞎问一句罢了,根本没打算答应。 那人出价倒也挺阔绰的:“一百两银子,一天。” 也就是说,萧文明的人马每在刘庄耽搁一天,村里的富户,就给他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实话实说,这个赏格不算低了,刘庄村的村民加起来也就二三百户的样子,按照这个赏格,每户人家每天都能得个五钱银子,三天下来,那少说也得有一两纹银。 按照大齐朝的消费水准,在江南膏腴之地一户中等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也就是一到二两银子的样子,而关中这个刘庄的村民显然没有江南的中等富裕人家的消费水平,大约属于贫下中农阶层,一两银子,还不得让他们一家老小开销个小半年的? 这位大户开出的赏银算是比较有诚意的了,这也是有一说一。 只可惜这回他们又搞错了对象,一百两银子在萧文明这里算个屁啊! 还不光是萧文明,就连萧文明手下这些萧家军的兄弟,也不会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 萧文明练兵和用兵素来都是惩罚分明,练的时候严厉,赏的时候也阔绰。 除了每人每月都有十两银子的军饷,算是固定收入之外,每次出兵放马,都有额外的犒赏,要是斩获了人头或是活捉了敌军的,还会有额外的赏钱。 并且根据敌军的不同,赏银的分量也会有相应的上浮。 就比如说出去剿匪,能获得的赏钱,肯定就不如消灭倭寇、消灭戎羌来的多。 因此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虽然年纪不大,身份也是大多人刻板印象中苦哈哈的大头兵,可实际上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小富翁。 恰巧这帮人也都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正在成家立业娶媳妇的时候,一瞬间就成了江南道苏州府地方的一大堆香饽饽,保媒拉纤想替这群小富翁介绍媳妇的媒婆,一时之间都成了临海屯里一道独有的风景…… 因为苏州地面早就传遍了,只要嫁到了临海屯,虽然保不了你大富大贵,但也是吃喝一辈子不用愁了。 就这么有吸引力。 不过对于自家子弟兵找对象,萧文明也是有额外的要求的。 身家清白那是第一条,最好是附近几个村几个屯的,大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生活习惯也相近,价值观也相似,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有一条,千万不能跟富人或者官宦人家扯上关系,萧文明可不想因为手下子弟兵的关系,自己的临海屯就被其他势力所渗透了。 并且以上几条,都还要由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最后把关。 为了这条原则,还颇拆散了几对鸳鸯呢! 不过萧家军的子弟们都把萧文明的话当成圣旨,并且他们都是有钱的主,自可以挑挑拣拣的,伤心个一两天,也就过去了。 反正总而言之,一天一百两银子——还是给全军的——在萧家军这边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至于曹瑞和韩天二位,他们跟着萧文明也发了些小财,吃不到肉还啃不到骨头吗?啃不到骨头还喝不着汤吗? 也不会把一百两银子放在心上。 因此萧文明理直气壮地回道:“就这点钱也敢在我面前说话?真是笑话!你到江南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姓萧的是个有钱的,一百两百万两银子,放在我面前,说不定我还皱下眉头,一百两?我就把话说上了,让你们收拾东西就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了就走,过时不候!”原本满面红光的管家,灰溜溜地走人了。 不久之后,一个,衣着华丽四十来岁,貌似东家模样的家伙,走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家伙长得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丑,一开口口气倒是不小:“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萧爵爷来了,都是老熟人了,能否看在我舅舅的面上?略微通融通融?” 听了这话,萧文明可就是一脸懵逼了——你谁呀?我跟你熟吗? 他将眼前的这个土财主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面目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莫非是同他的舅舅打过交道? 可看他四十多岁的人了,他的舅舅横竖也得有个五六十岁吧,在这个年龄段,萧文明还真想不起同谁有过特别深的交道…… 要是有一个人的年纪差不多,那就是老相国卫玉章,不过卫老相国是何等层次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三不四的亲戚…… 《仙木奇缘》 可要是除了卫玉章之外,谁的舅舅能让萧文明做出妥协? 就是皇帝的亲戚——当今的国舅爷——萧文明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不过反正萧文明也不打算卖谁的面子,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总是可以的,全当是紧张战士中的一段消遣好了。 因此萧文明说道:“我倒不知这位‘老爷’的舅舅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那土财主听了这话,赶忙接话道:“爵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人刘寿,我舅舅便是宫里的大太监六麻子。那天爵爷奉旨来抄我舅舅的家,我的屁股上还挨过爵爷的一脚呢!” 这么一说,萧文明还真记起来了。 年前六麻子坏事,萧文明上门抄家的时候,还似乎真见到过这副嘴脸,只是这厮口口声声叫六麻子“舅舅”,而六麻子俗姓的确姓刘,这就是凑巧吗? 于是萧文明又问:“你就叫刘寿?倒是和你舅舅一个姓,没想到你老娘嫁来嫁去,却嫁了个本家人,倒是有点意思。” 刘寿陪笑道:“爵爷这就有所不知了,我本家姓张,后来过继给舅舅当儿子,这才改了姓……” “还有这回事儿,六麻子不是有个侄儿当他的儿子吗?还跟他小妾勾搭到了一起,怎么又有你这个外甥当他的儿子了?” 这时刘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可不是嘛!那家伙不老实,皇上下了旨意,让皇城司的冯大人一刀杀了他了事。眼瞅着舅舅就断了后,我妈便让我认舅舅做干儿子。说起来还是给刑部天牢的管事使了银子,才让我到天牢里去磕了头了,定了下情分。” “哦,原来这么回事啊……” 这种事说起来好听是为了给舅舅六麻子尽孝,可说到底不就是惦记着六麻子这份产业嘛! 六麻子当到太监总管了,脑子比谁不聪明,财产放在京城里的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肯定会转移到老家不少,并且一大部分都买成了土地,这些东西抄起来麻烦,不仔细清点,说不定都发觉不了。 /77/77155/29690932.html 0584 人缘 可自家人却两只眼睛死盯着,哪个不想把这份产业揽到自己名下? 这种话不用点破,萧文明也心知肚明,然而六麻子后来怎么样了,倒是能够引起一点他的好奇。 于是萧文明又问:“那六公公后来怎么样了?” “唉!舅舅没等到皇上问话,就在天牢里用一根绳子上吊死了。皇上念舅舅几十年鞍前马后侍候有功,黑的白的,也就不予追究了……” 这下就明白了。 六麻子的死,算是替朝廷、替皇家,盖上了一层遮羞布,甚至有可能是皇帝或者是卫玉章这样顶尖人物所收益,大概率还有背地里的交易,否则以刑部、以皇城司的本事,怎么可能会把绳子这种东西送到严加看管的牢房里面? 而达成交易的一项重要内容,肯定就是保住六麻子亲戚的性命,至于老家的财产也不予罚没查收,这也就便宜了站在萧文明面前的这个刘寿。 这家伙也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只要足够的不要脸,敢给太监当儿子,就能换来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萧文明看了都有些嫉妒。 要知道,萧文明刚刚穿越到这个大齐朝的时候,那个就是一穷二白的状况,被一堆地痞流氓堵在家门口讨债,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看似轻松,但是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 因此对于这种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萧文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当场揭开了他的老底:“我说你应该心里清楚,你的舅舅是怎么坏的事?你又是怎么留下的这笔家产?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说来说去其实就一条,不要和朝廷对着干,否则就没你的好果子吃。” “爵爷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刘寿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当初我舅舅也帮过爵爷,小人不敢说报恩,只求爵爷能够通融三五天,等我收拾齐了金银细软再走不迟。” 通融? 我给你通融,戎羌人可不给我通融啊! “为了你的几两银子,要满村的百姓跟着你一起陪葬?那可不行!我说好了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半刻也不能拖延。” “原来爵爷是在担心百姓啊……”刘寿恍然大悟,“那也不要紧,说起来刘庄的百姓大多都是我家的佃户,他们都听我的。爵爷就是迟走两天,又不是抛下他们不管,他们绝不会闹将起来的。” “佃户?有点意思……”萧文明笑道,“不就是租了你家的田吗?你还能对他们深杀欲夺?要是我是你家的佃户,还巴不得你死在乱军当中,这样你死了,田也就没了主了,他们也就不是佃户了。分了你的田产,自己就是地主!” 萧文明这话说的冷酷无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古代的战争不就这么一回事儿吗? 在土地有限而人口众多的情况下,通过战争消灭人口,那么每个人能够掌握的土地数量就会大大增加,原有的各种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从而进入另一个矛盾产生、矛盾积累、矛盾激化以及最终爆发的循环…… 直到下一次战争的爆发。 以刘寿这人的见识,他当然看不到这的历史周期率的原理,再加上萧文明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就带上了一些情绪,顿时就激怒了刘寿。 要知道刘寿这人可没有什么文化涵养,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在村里欺男霸女的事儿做的多了,如今跟继承下了六麻子生前置办的大量财产,势力更比以前大了许多,便愈发的不知自己的深浅了。 他被这几句话骂得破了防,居然就敢和萧文明对骂起来:“好你个小贼,不过是个屯田所的千户,就敢在大爷我面前摆谱?朝廷里受过我舅舅,哦,不对,是我爹恩惠的大人不知道有多少。你要是抛弃百姓、草菅人命,他们在朝中自然有话可说!”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然而对于这种程度的威胁,萧文明还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先不论,萧文明是不是害怕这些官员,而这些官员会不会因为小小的一个刘寿就得罪萧文明的问题。 眼下刘寿还必须靠着萧文明的保护,才能活命下去,就这还敢发出这样赤裸裸的威胁,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小书亭 于是萧文明“嘿嘿”一笑:“我说刘寿啊,你说你这么说话,就怕我要生气了一时激动,就在这里一刀把你砍了,那可如何是好?你死都死了,还会有人替你说话吗?就算有人替你说话,你还能在黄泉路上听见不成?” 萧文明这几句话,一下子又把刘寿问哑了火。 其实刘寿这家伙并不愚蠢,他在投机钻营上还是颇有一套的,继承了六麻子那么多的家产之后,他家的资产非但没有缩水,反而还趁着战乱有所增加,只不过这家伙在乡下呆惯了,缺乏待人处事的技巧和斗争的经验罢了。 因此萧文明说的道理刘寿也全都懂。 一则现在兵荒马乱的,关中大地上哪天不死人,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死了你还是死了他,根本就没人会去关心。 二则萧文明君命在身,属于是执行军事任务,而刘寿本人却是个阻挠者,按道理说杀了他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他的舅舅六麻子人都死了——有倒是人走茶凉,这个犯了罪的死太监,还有多少人肯赖他的面子来和萧文明作对? 而且以刘寿在村子里这“好”人缘,恐怕都没几个村民,敢于出来替刘寿作证,反而会欢欣鼓舞,甚至还能放起鞭炮来呢! 什么是得道多助?什么是失道寡助?刘寿就是在家里请一百个师爷,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给他不停地反复宣讲,,刘寿都不会听到耳朵里去的。 然而现在他却有了最直观的感受——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平时的人品就显示出差别来了。 刘寿万般无奈,却还不肯说服软的话,只是狠狠瞪了萧文明一眼,一扭头便走开了。 靠着他吃喝的那些跟屁虫,虽然也跟着走开了,看得出来他们心里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毕竟眼下的情况是再显然不过的了——跟着刘寿,那是死路一条,跟着萧文明,还能换一条生路,毕竟自己也不姓刘,也就是个打工的,平时刘寿的臭脾气,自己也没少受冤屈,都这时候了还显示什么忠心呢? 搞不好一扭头他们就开了小差,也跟着萧文明一到去县城了…… 自打穿越到大齐朝以后,萧文明见识的人情世故要比在现代不知多了多少倍,刘寿这种人死不足惜,为他多考虑一秒,就是多浪费一秒的生命,多浪费一秒的时间,搞不好你还在这儿替他担心呢,一扭头却发现他也屁颠儿屁颠儿跟着过来了。 因此刘寿走了之后,萧文明便没看过他一眼,只是临到出发之时,他随口问了句:“刘寿跟过来了吗?” 负责殿后的头目张俊回答道:“没见过,应该还在村里吧@” “果然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货,算了,他既舍得死,咱们也没由来可怜他,还是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离开了刘庄,护送百姓一路赶往县城。 这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一共二十里都是平坦大道,无惊无险,不过遇到了两股戎羌的人马过来骚扰,不过都是小股部队,也就五七十人左右,萧文明随手就灭了。 县太爷在城里安排的也十分妥当。 毕竟是萧文明,这位信义伯带来的人,他也不敢亏待你,早早的就腾空了城隍庙的几座偏殿,让这些村民在里头居住,可以遮风避雨。 萧文明将村民亲自安顿下来,又在城中走了一圈,看看县城里的城防还算严谨,收集积累下的粮食也不少,可见这位县太爷还是个比较得力的官员。 于是萧文明便勉励了他几句,还说可以在皇上和卫相国面前替他美言几句,顿时让这位谢太爷喜笑颜开,拍马屁的话不知说了多少句,恭恭敬敬就把萧文明送走了。 这一片的百姓已经被护送的差不多了,不过别处还有零散流落在外的小村子,萧文明还得带着曹瑞、韩天两位,继续收拢百姓。 因此拜别了县太爷,又打听了别处村庄的方向,便接着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然而萧文明刚刚离开县城,便有一位熟人骑着匹快马从后赶了上来,报告了萧文明一个十分要紧的消息。 报信之人,是前任黑旗军的头目,现在正在正一观里,跟着无良道长修行的陆大石。 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的,但算不上丑,脱了黑旗军几乎作为军装的皂袍,换上了一身道袍,远远看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不过他这个道人,却丝毫没有恬淡娴静的气质,一路走来火烧火燎的,还坐在马上就朝萧文明高声大喊:“爵爷慢点走,我有事要通报!” 他胯下的马,算不得什么好马,跑的虽然不慢,但马背上下颠簸的厉害,陆大石骑在马背上,又在张嘴大喊,一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搞得满嘴都是血,狼狈不堪。 /77/77155/29690933.html 0585 将计就计 萧文明看了陆大石这略微有些滑稽的样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赶忙让他拉住了马,安然滚落在地,这才问道:“陆大石,你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陆大石喘匀了几口气,这才回答道:“萧爵爷,道长那边收到消息,说是有人要在背后捅你的刀子!” “还有这种事,人在哪里?” 无良道人的正一观,早就已经成为萧文明在江湖上的盟友,替萧文明收罗北方武林的各种情报信息。 并且无良道人辈分高、人脉广,他提供的情报必然十分重要,萧文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陆大师回答道:“就在平原县城里。” “平原县?平原县又在哪里?” 这时张俊提醒道:“少爷,咱们就是从平原县群里出来的,你怎么一扭头就忘了?” 萧文明这些日子走南闯北,关中的土地他都走了一小半了,大大小小的县城去了有十几个,早就记不得什么名字了。 终于还是张俊心思最细,好歹把最近的那个县城记在了心里,算是给萧文明提了个醒。 “对啊!我这不刚从平原县城里出来吗?怎么可能有人给我捅刀子?你看我这不好好的活着呢吗?” “那大概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吧……”陆大石推测道,“我这边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道长就赶紧派我来通知爵爷来了。” 这倒有这种可能性。 萧文明执行任务的动作很快,陆大石通知的速度也不慢,搞不好歹人还没把刀子伸出来,萧文明就已经离开了。 看这幅做坏事也没头没尾的样子,他真的把刀子捅出来了,也未必能把萧文明怎么样! 要知道,萧文明身边现在可是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武林高手在的,能让萧文明就这么吃了暗亏了吗? 虽然没有吃亏,但萧文明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既然有人要为难自己,萧文明怎么会让他好受? 现在可不是讲什么妇人之仁、大度宽容的时候——坏人、恶人就是这样,你饶他一饶,他反而会蹬鼻子上脸,所以才会有“除恶务尽”的讲法。 《骗了康熙》 既然离开平原县城还不远,那么就给他杀个回马枪,让他知道一下萧文明的厉害! 这事儿也不需要萧文明亲自动手,更不需要大张旗鼓带领了一两千人马再返回县城,只要派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位走一圈,什么江湖人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这两位还真是人不走空,一来一回,不过一个来时辰的时间,便提了三个壮汉回来…… 林丹枫将这三人踹倒在地介绍道:“这是师兄弟这三个人,一个叫辛环,一个叫魏鄂,一个叫梁夏,都在本地盐帮里混事。就是这三个人,想要谋害贤弟,现在被我和宋二小姐捉来了!” “哦?” 萧文明上下打量了这三人几遍,见他们孔武有力、身板不错,想来也是有些功夫的练家子,并且名声能被林丹枫知道,想必也不算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 于是萧文明便问道:“你们这几个倒也有些本事,我护送百姓一路走得那么严,平原县城也早早关了城门,也不知你们这几个是怎么混进去的,难不成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这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由谁来回答萧文明的问题。 半晌,还是里头的大师兄辛环见过的世面略多一些,口条也略灵活点,由他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回大人,咱们仨不是混进去的,是老早就在,平原县城里的……” 这一点萧文明倒还算能够理解。 盐帮,萧文明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因为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的时候,也想做过范四爷的身影,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私盐的利润极高,属于是一本万利,是个来快钱的好门道。 只是萧文明好歹也是个当官的,做这等为非作歹的事儿,就是赚到了钱在自己的兜里也揣不过夜,没由来犯这样的险,于是也就放弃了。 不过盐帮的生存模式,萧文明倒是了解了一些,他们大体也是要组织一个销售网络的——虽然是地下网络——但也需要在每处州、府、县城里都安排分销人员,否则手里的私盐也不好销售出去。 因此这三位师兄弟,大约就是盐帮一早就安排了平原县城里的“经销商”…… “现在兵荒马乱的,朝廷自顾不暇,没空搭理你们盐帮。那你们私盐的买卖做得好好的,我又不是来查私盐的,你们没事害我做什么?” 他们提出的答案,吓了萧文明一跳。 “大人,是咱们盐帮派人过来传来的信,说是叫咱们几个多留个心眼,在戎羌攻城的时候,想办法打开平原县城的城门,往后的事儿就不用咱们掺和了。” “混蛋!”萧文明骂道,“是哪个混蛋想出这种混蛋的主意来的?平原县城里都是咱们中原的百姓,开了城门,难道让戎羌人过来大开杀戒吗?说起来盐帮虽然素来和朝廷作对,但其中忠义之士不少,怎么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辛环解释道:“咱们兄弟也觉得奇怪,可上面的人说是江南盐帮传来的信,只叫我们照办执行就是了。咱们几个在盐帮里辈分低,都是小喽啰,听到了命令,哪敢吱声?” “江南盐帮?还有这么回事儿?” 说起来萧文明也是江南人了,北方的盐帮他还来不及得罪,得罪南方联邦倒是有这个可能性,事情就变得渐渐合理了。 只是有一点萧文明还没搞明白:“平原县城的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关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你们盐帮还能你来我往地传消息?居然有这样的本领,同外头人说话?” 辛环解释道:“大人也知道,咱们盐帮是背着朝廷办事的,自然有我们说话的法子……” 看来这三位仁兄。已经被林丹枫和宋星遥二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萧文明问他们什么他们就回答什么,十分老实,一点没有桀骜不驯的样子。 原来在平原县城的一角,有一条十分狭窄的水道同外头连接,可以供应城里的饮水,这条水道少说也有一二百年的历史了,县城里人人都知道,县太爷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因为城里饮水的需要,外加这条水道实在狭窄,窄的地方只有两尺宽,且很长一段都在地下,根本不可能通过人,因此现太爷就没去管他,留着也就留着。 可没想到就有这样的人,能在没有路的地方把路走出来。 原本这条水道,盐帮是用漂流瓶之类的方法传递信息的,却没想到辛环却说,居然是南方来的盐帮的同道,水性极佳,竟然有本事一个人从这条窄小的水道潜水过来! 并且这人的名字一报出口,便让萧文明心中一寒。 “那位善于潜水的大哥,名字叫做王大,听说在江南很有名气。”辛环说道。 可不有名气嘛! 名气大到连萧文明都知道了。 萧文明不仅知道,还同这人打过交道;不仅打过交道,还有些合作关系。 此人在好几年前,就曾经帮着董婉青做事,那时候董婉青是白炎教圣女的事情还没有事发,萧文明只当他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因此还一同打过倭寇。 那时王大的水性就给萧文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后来董婉青为了辟祸,便切断了同白炎教的联系,随同的人也都遣散回家了。 这时候王大到哪里去了,萧文明也不知道——大概率是到了董鸿儒的手下,继续帮着白炎教做事吧…… 那么既然王大掺和到了这件事情当中,那么可见又是董鸿儒使出了奸计,故伎重施,又来里应外合的这一套。 于是萧文明冷笑道:“你们立了那么大的功,有没有说过给你们什么好处?” 辛环老实回答:“上面的说了,说是攻破了县城,就让咱们兄弟三个当这个县城的县官。咱们三个一时昏了头,才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还没动手呢,就被大人捉住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在心中冷笑,这还果然就是董鸿儒的作风。 每次许诺的时候,都把价码开得很高,至于到最后能不能兑现,就不好说了。 话说到这里,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经查清了,其实就是董鸿儒又想仿效潼关的成功案例,再来一出里应外合的奸计,攻破平原县城。 不成想,恰巧被萧文明撞见了。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董鸿儒是故意来找萧文明的麻烦,攻打平安县城的计划,有老大一部分就是冲着萧文明而来的…… 既然你给我亮明了招数,那我就不能不接招了。 认怂,可不是萧文明一向以来的作风。 萧文明灵机一动,忽然间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策略。 只见萧文明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对那三人说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了,那留着你们这几个也没什么用了。来人呐,把他们几个拖出去砍了!” /77/77155/29690934.html 0585 城中无事 话音刚落,便有六七个萧家军的子弟兵走了上来,威风凛凛站在辛环三人的身旁,仿佛地狱的判官。 这一下子就把辛环等人吓的魂不附体。 这三位是盐帮的成员,也就是私盐贩子,可不是那些亡命之徒。 本来嘛,贩私盐就是为了赚钱,赚钱的人都爱财,爱财的人大多惜命,一听到萧文明要杀了他们,赶紧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还请大人放过小人等的性命,大人公侯万代!” 《五代河山风月》 “饶命?你们这几个既勾结了戎羌,又同邪教合作,哪一条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我现在就光杀你们三个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就是想要饶你们,你们也得给我一个饶你们的理由啊!” 这三位的脑子还真是不怎么好使,萧文明都把话递到嘴边了,可他们就是不知道怎么样往下接。 无奈之下,萧文明只能替他们回答自己的问题,让方才的那几句话都成了多此一举:“我也不耍你们了,老爷我今天心情好,恰巧那姓董的又同我有仇,正好趁你们的手来一个反将一军。你们要听我的,说不定功过相抵,我就像放屁似的把你们放了,要是不听我的也无妨,反正我杀董鸿儒就跟杀只鸡似的,有没有你们几个也无所谓。” 那几人一听自己有一线生机,忙不迭地表态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有小的们办得到的地方,绝不推辞。只求大人饶我们一命。完事我们就退出江湖。回家侍候师傅去了。” “这还像句话,话可是从你们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我可没逼着你们。不过要是你们说话不算,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萧文明的将计就计也是一套连环计。 首先就是让辛环等三人按照原路返回平原县城,一切都当没事人似的,免得引起董鸿儒等人的注意。 也亏得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人的行动十分干净利落,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行动。 第二条,则是往平原县城里派驻官兵。 大摇大摆地开进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也需要使一条瞒天过海之计,先去附近的村庄再收容、护送一批村民,再将萧文明的五百萧家军的子弟兵们,混到百姓人群当中一同进城,萧文明自己当然也跟着同去。 虽然萧家军的小伙子们个个长的十分精神魁梧,就算特意换上了老百姓的破衣烂衫,但是只要细细分辩,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但如今的兵荒马乱的,哪里容得探子,长时间的蹲在萧文明的眼皮子底下,仔细观察分析情况呢? 而曹瑞和韩天的队伍,则要隐藏在距离平原县城大约四五里的一座小山上,利用树木的掩护隐藏行踪,既不能让戎羌或者董鸿儒发现,也要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与此同时,还要将这里的情况第一时间通知给戴鸾翔。 因为萧文明这一套将计就计的连环计,很可能会演化成一场戎羌大举攻打县城的战役,只要战端一开,萧家军利用坚固的城防,那么至少也能把仗打成持久战,这就给了戴鸾翔带领主力,来一个反包围,在平原县城之下大举歼灭戎羌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同时也是实现戴鸾翔一开始战略目标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萧文明的连环计看起来十分复杂,但是要将步骤分开了、拆碎了,却又是那么的简单,执行起来十分便捷而又明确。 他在下午刚刚决定了战略,等到傍晚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各项措施就已经准备停当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萧家军的五百子弟兵,就已经瞒天过海地涌入了平安县城,准备一场大战。 进入平原县城的前两天,县城里一切安然无恙,周边也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就连时常骚扰的戎羌也都不见了踪影。 别说是人了,就连马都不见一匹;别说是马了,就连马毛都不见一根…… 但是萧文明打过那么大的仗,对判断战场上的局势早就有了自己的心得,越是大战来临之前,越是会发生各种不同寻常的迹象。 而这种不同寻常的迹象,这同样预示了大战的即将来临。 果然到了第三天,平原县城的局势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之前盐帮的辛环曾说过,平原县城同外界有一条秘密水道,这条水道虽不宽大,却是解开困局的一把钥匙。 因此萧文明进城的第一时间就将水道控制起来了,倒也没有完全封闭,而是派了专人守在出口处,就等着有人通过水道传递消息。 然而战果却要比想象中的更大,久未同萧文明谋面的王大,居然亲自潜水从水道里潜了过来。 原本萧文明吩咐守在这里的萧家军的兄弟的时候就说过,凡是水道里浮出来的东西,全都要仔细的看一遍,甭管是一个桶、一个瓶,哪怕就是一片树叶,都给翻过来、撕开来,看一看有什么异常。 更何况是王大这么个大活人了…… 这家伙刚刚从水力探出脑袋,就被守在此处的几个萧家军的兄弟被按住了,并且还用绳索五花大绑,就等着萧文明过来发落。 这几个兄弟下手不轻,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王大,被捆得跟只螃蟹似的,浑身又湿哒哒的,被已经十分寒冷的风一吹,更是浑身哆嗦发抖。 要是萧文明这时再派人或者亲自动手揍他一顿,一定能把这丝打得口吐白沫,那就更像一只螃蟹了。 萧文明笑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董大小姐手下的水鬼王大么?你怎么在这里?别来无恙哦!” 萧文明这是在装傻,而王大的是真傻。 他也只不过是执行董鸿儒的任务而已,根本就不知道萧文明在这里。 其实董鸿儒本人,也未必能够预判到萧文明现在又返回了平原县城…… 因此王大发出了同萧文明相似的疑问:“萧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别……别来无恙……” “我说王大,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旁的话就不说了,我就明着告诉你吧,眼下可不是你问东问西的时候,你离死就差一眨眼的功夫。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儿,敢从你的狗嘴里面吐出半个‘不’字,我现在就活劈了你!” 萧文明的厉害,王大师知道一些的。 肆虐江南的倭寇有多残暴,还不被萧文明打的落花流水? 那说明萧文明在某种程度上要比倭寇更加残暴,王大可不想死,可要在萧文明这种残暴的人面前留一条活路,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只听萧文明说道:“你这家伙既帮董鸿儒做过事,又帮我做过事,应该知道跟着董鸿儒这家伙没什么前途,跟着我却能够吃香喝辣的。你小子不想着弃暗投明,在我这儿谋个出路?” 不管是不是真的想在萧文明这里个出路,现在萧文明的话,王大就是不能不听的,毕竟架在他脖子里的刀,就是捏在萧文明的手上。 于是王大回道:“大人,我想明白了,大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不让你去冲锋陷阵,也不叫你杀生成仁,只要你动动笔,写一封亲笔信,送到城外去。就说城里一切安然无恙,行动照常进行就可以了。” “这个……”王大的脸上浮出了难色。 “怎么?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吗?没想到你的脖子也挺硬的……算了,我也不强求你了,把你杀了得了,也省得在我眼前看着心烦。” “不是……”王大赶忙说道,“不是我不愿帮忙……就是我实在是不太会写字,认识字加起来还放不满一簸箕,让我写封信,这可就难了……” 你说董鸿儒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怎么都是些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文盲? 不过反过来说,要是真的识文断字、通情达理,谁还肯信他这个破邪教? 那也没办法,只能由萧文明写好了,让王大照抄一份,并且既然王大石不了几个字,那写的东西也不能复杂了,就只写了“城中无事、一切照旧”八个字,让王大歪歪扭扭地抄在一张字条上,塞到一个木桶里,便经过水道漂到了城外。 萧文明还不放心,问了句:“你写的东西到了外面不会没人看吧?” 王大保证道:“当然有人看,城外就有人等在那边呢!要不我再出去替大人催催?” “你当我傻啊?你要是出去了还能回来,你就老老实实在这给我呆着,成不成的也不用你操心。” 这份定制的字条显然是发挥了作用的。 等到萧文明来到平原县城里的第三天,战局终于迎来了变化。 由萧文明放出去提前三十里探听情况的骑兵回来报告,说是有大批戎羌的骑兵,正在平原县城正东方向集结,并且看其意图,明显是冲着平原县城而来的。 萧文明派出去侦查情况的都是萧家军中的精锐子弟,不但马术高超、武艺高强,同时作战经验也很丰富,更都是些脑子机灵的小伙子。 按理说由他们出去探听情况,就不会报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回来,就是没有查明的,也说得清清楚楚——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 /77/77155/29690935.html 0586 跟约好的不一样 然而当萧文明询问戎羌到底来了多少人的时候,这位前去侦查的兄弟却哑了口,吱呜了半天,只能说道:“少爷,戎羌人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越聚越多,我也数不过来,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听到这消息,萧文明不知道是该高兴好呢,还是该忧虑好。 原本萧文明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进而聚而歼之,引诱出来的戎羌应该越多越好,然而人真的多了,反而又成了麻烦,搞不好渔翁还没来得及收杆,大鱼就一口把鱼饵给吃掉了。 于是萧文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叫上平原县令,一起登上城楼,向东边的方向远眺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把萧文明给吓到了。 只见在正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仿佛蚂蚁群一般,聚拢了不知多少戎羌的人马,就这个数量,恐怕上万人都不止,真的叫漫山遍野、壅湖塞海。 县太爷是个读书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战,看到这样的场面,吓都吓死了,哆嗦着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爵爷……怎……怎么这么多……居然……这么多……” 萧文明当然也有些害怕,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努力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对:“可不就这么多吗?不过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有什么好惊慌的?对了,城里的百姓都安顿好了吧?” 做戏要做全套。 这次以平原县城作为诱饵,萧文明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可以说是做足了瞒天过海的文章。 其中就有一条,便是城中的百姓,要继续待在城里,一个都不能出去,否则大家都走光了,光留一座空城,那么诱饵就不那么香了,并且十分容易就会被识破。 但是萧文明又做不出把百姓挡在前面当挡箭牌,又或者听凭百姓在战场上经受损失。 又恰巧本地的城隍庙,在前朝曾是一座狱神庙,庙底下挖了个大地窖,原先是用来看管犯人的,后来就用来储存食物,面积不小,正好可以用来收容县城里的百姓。 因此萧文明早就和县太爷商量好了预案,一旦戎羌来袭,就要立即率领百姓,钻到地窖里避难。 为了这事儿,萧文明还早做了许多准备,提前存储了粮食和淡水,还专门开了几条通风道,让百姓在战事紧张的时候,也不至于饥渴,更不会因为空气沉闷而发生人员窒息的情况。 虽然准备做得十分充分,然而真到了临战的时候,县太爷还是禁不住的紧张起来:“这个……都是衙役去办的,卑职也不知道办妥了没有……” “那么就劳烦县爷亲自去看看吧,咱们杀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百姓吗?要是因此而伤到了百姓,岂不是本末倒置?” 县太爷早就不想站在城楼前看眼前这副紧张的局面了,一听萧文明这话便赶紧答应一声,下了城楼,先去组织百姓避难了。 他自己也顺带着也下了地窖避难…… 然而萧文明却没法擅离职守,见敌军已经如约赶来了,他一边下令萧家军的子弟兵们按照计划做好战斗准备,一边自己又赶忙绕过半座县城,往西北方向望去。 只见西北方向,隐隐约约也出现了冠军的队伍,不出预料的话,这是他早就约好了的由戴鸾翔率领的朝廷的大军。 只是这支大军距离平原县城太远了,少说也有二三十里的距离,萧文明也不知戴鸾翔到底集结了多少兵力,不过出于对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信任,萧文明还是觉得问题不大。 戎羌的行动一如往常的那样迅速。 他们尚未将所有的人马全都聚集齐备,便已快马加鞭地向平原县城挺近。 萧文明还未回到东边的城墙,大批戎羌骑兵便已在城墙之下集合了,其中还真的有几个汉人,冲着城里就高声大喊:“开门!开门!盐帮的兄弟请开门!” 听到了这样的呼喊,萧文明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切恰如他所遇到的那样,各方面的行动,甚至包括敌军的行动,都在按照他一开始所计划好的进行。 因此萧文明也并不急着打开城门,否则城外的人刚刚一喊,城里的人就毫无阻碍地执行了计划,那岂不是显得太假了? 多少还是应该有些波澜的好。 于是萧文明不紧不慢地下了城楼,见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已然做好了准备,心中更是大定,胸有成竹地说道:“兄弟们打开城门,咱们跟戎羌大战一场!” 平原县城的城门并不宽大,也并不结实,戎羌真是铁了心地大举攻城,就凭他们现在集结的这么多的兵力,也未必攻打不破,要是真的不惧伤亡,一人上去砍一刀,砍上个一两天也能把这扇城门砍成劈柴。 然而人就是这样,不管是戎羌人还是中原人,都喜欢投机取巧,只听说可以赚开城门,哪怕是凶恶的戎羌人都放弃了努力,就指望着通过奸细里应外合破坏城防…… 萧文明就是吃准了这个人性的弱点,使出了自己的计策。 只见平原县城大门徐徐打开,出现在戎羌眼里的,并不是好似拿着糖果的三岁小孩一般的县城,迎面而来的则是数道精心修筑的拒马桩,而拒马桩之后,则是齐装满员的重装步兵。 正是萧家军的子弟兵! 这可跟一开始约定好的不一样啊! 戎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像样地攻城略地了,原本设想中的可以在中原大肆劫掠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可如今好不容易打开了一座城池的大门,可最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仍是严阵以待的中原官兵…… 进城之前叫叫嚷嚷,仿佛野兽的戎羌骑兵,瞬间陷入了沉默,变成了一堆呆呆的石狮子。 倒不是戎羌人就怕了萧文明,而是情况跟预料的不一样,难免让他们无法轻举妄动。 这时队伍里的汉人又出场了。 可这家伙走上前来,还没开口,便被萧文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说话?董鸿儒在不在?叫他出来!” /77/77155/29698688.html 0588 来了来了 骑在马背上,固然无法处理这些破烂,但是上百骑兵听到命令,纷纷下马,亲自动手便将这些个阻碍物扔到了一边,城门之内顿时畅通无阻。 其实戎羌人的动作并不算快,因为其实他们也缺乏攻打坚固城市的经验,还在纠结要不要放弃马匹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里是平原县城,又不是京城洛阳,拢共就屁股大的一座城池,街道也十分拥挤,正对城门的大道,能够并排走两匹马还行,可要是三匹马并排通过,那就非得挤到周边的房屋了。 萧文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要把戎羌骑兵从外面吸引到城里来同他打巷战。 巷战是绝对用不上马匹的,那就又不得不同萧文明比拼步兵近身肉搏的能力了。 而在这个项目上,萧文明当然是一点都不虚,他命令手下萧家军的子弟兵们,略微后退摆出了紧密的阵型,结成了鸳鸯阵,节节抵抗。 成千上万的戎羌大军宛若惊涛骇浪,而萧文明的鸳鸯阵就仿佛坚固的礁石。 鸳鸯阵,在轻步兵战术当中,属于是攻守都十分突出的阵型和战法。 但是相较于进攻,他的防守更是无比的严密,几乎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并且鸳鸯阵防御也不只是单纯的消极防御——否则一味防守,又落了下乘——而是绵里藏针,在防御的任何时候,都有机会发现进攻方对手的破绽,并伺机进行反击。 摆出严整阵型的萧家军就好像惊涛骇浪面前的一块中流砥柱,就是坚守最核心的一条街道,不肯后退一步,因为街道的尽头便是那座城隍庙,而城隍庙的地窖里则聚集满了全县城的百姓。 选在这里作为战场,萧文明也是精心打算过的。 此处两边的建筑十分坚固,也就相当于给了萧文明防御的优势,便可以以此事半功倍地进行顽强抵抗。 为此,萧文明还特意将旁边的几条小路全部封闭,堆上了几人高的砖瓦木块,做出了最原始的街垒,就等着在这个对自己有利的地形中,同戎羌进行殊死的搏斗。 尽管做好了一切可以做的准备,可成千上万戎羌所带来的压力,一开始就是萧文明所无法想象的。 城内的戎羌想要赶紧克敌制胜,而城外的戎羌则一心想要进来分一杯战利品的羹,一众戎羌齐心协力进行猛攻,让萧文明也感受到了压力的传导,眼前的战斗陡然间变得极其的激烈。 这时萧文明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现在就发明火枪,再不济也要发明能够便携的火炮。 这样,只要在密集的敌军人群中来上一阵排枪或者放上几炮,便能造成巨量的伤害。 萧文明来中原也的确运了几门火炮过来,但是这些火炮都被放在了船上,虽然随着萧文明的行动,不断地在中原大地上游走运动,但始终没有得到战斗的机会,甚至一直都没有安装起来。 这也是现在萧文明手里的火器的现状——便携性能不强,威力也没有大到非使用不可的地步,造成使用起来的限制很大。 不过虽然如此,萧文明毕竟是做了最好的准备, 其实说起来戎羌人的兵力说起来是数倍于萧文明的,但是因为地形的限制,真正跟萧文明处于对战状态的也就是一比一的比例。 尤其是步军作战这个场景下,戎羌缺乏足够的作战经验,而萧文明这边却已经是驾轻就熟,因此戎羌只是一味的填充人数,而萧文明这边,甚至可以让参加战斗的兄弟进行轮休,始终保持战斗力的旺盛。 此时的萧家军就仿佛一根强健且极富弹性的弹簧,任凭戎羌对他施加了何等样的压力,他都能够坦然应对,还远没到达弹性的极限。 就这样交战了有两个时辰,萧文明按照原定的计划,一点点都在向平原县城内部收缩——这是原本萧文明就制定好了的计划。 说白了,就是要吸引尽可能多的敌军进入平原县,以便城外的戴鸾翔,可以一下子兜住尽可能多的对手,也尽可能多的消灭其有生力量。可在董鸿儒看来,在其他的戎羌首脑看来,这却是萧文明无力抵抗的迹象,毕竟萧文明在她们的心里只是一支孤军,而平原县城则是一座孤城——在孤城中,如何激烈的抵抗,都不过是无奈之举、困兽犹斗罢了,失败是迟早的事。 然而他们显然忘记了中国古代的一条谚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又抵抗了一刻钟的时间,萧文明这时在隐隐间似乎发现,面前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戎羌的进攻明显乏力,并且队伍也渐渐松散。 难道是大元帅戴鸾翔果然如约攻来了吗? 萧文明赶忙命令宋星遥攀上城墙看一看情况。 轻功是宋星遥的拿手好戏,三四丈高的城墙虽然不矮,但是宋星遥瞅准了城墙上一块凸起的墙砖,又瞄准了几根在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野草,三下两下,便攀援而上,登上了城头。 极目远眺一番之后,宋二小姐又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站到了萧文明的身边,带来了可喜的消息:“来了来了,戴元帅率领大军来了,已经和戎羌人干上了!” “好!”萧文明大喜道。 戴鸾翔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之后,遇到的芸芸众生中做事最靠谱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既然已经约定好了“中心开花”反包围的战略,那么戴鸾翔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并且他本身也有执行这种复杂的大型战役的能力。 现在萧文明已经把戎羌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进了平原县城,正是一个可以发动外围进攻的好机会。 而戴鸾翔,也果然在最恰当的机会,以最恰当的手段,发动了最恰当的攻击。 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那样的瓜熟蒂落,流畅得似乎都没有给人任何惊喜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最为舒服的。 于是萧文明又带着愉悦的口吻宣布道:“弟兄们、弟兄们!戴元帅已经杀过来了,大家稳住阵脚,戎羌和董鸿儒马上就要完蛋了!” /77/77155/29714525.html 0589 好一个戴松 按照萧文明的性格,这时候他一定会选择积极主动出击,在被压抑了许久之后,进行一连串的反击,将戎羌的阵型打乱,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然而今天萧文明却不能这样做。 因为今天的战役,他打的是辅助而并非主攻,主攻的任务交给了城外的戴鸾翔,而萧文明只需要负责吸引火力就足够了。 因此萧文明只要继续在平原县城当中保持存在,将已经涌入县城的敌军牢牢的牵扯住,就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手段。 这样的任务谈不上简单,但作战强度对于萧家军而言就是也并不难以接受。 正在萧文明勉力坚持之时,却见面前的戎羌忽然产生了巨大的骚动。 萧文明还以为是城外戴鸾翔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戎羌败局已定,城内的戎羌准备撤退才会引起这样的骚动。 可没想到,让他们阵型大乱的,并非是戴鸾翔的大军压境,而只是一只精锐骑兵的突入。 抬眼一看,竟是一只仅有一二百人的队伍,不知用了何等手段,杀破重重敌军,一直杀进了平原县城,并且直冲着萧文明而来。 而带头之人,则是一员年轻的小校,右手提着一只银枪、左手擎着一面大旗,乃是戴鸾翔的公子戴松! 他在乱军之中、威风凛凛,带领了戴家的亲兵杀得宛入无人之境。 因萧文明的队伍在县城的深处,并且道路十分狭窄,戴松的骑兵不便进入,就只在离萧文明三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用清朗而响亮的声音高声大喊:“萧爵爷,奉父帅之命,请爵爷继续在城中作战,莫要轻易出城。话已带到,戴松就此别过!” 乱军之中,萧文明只能简单地回答:“知道了!” 戴鸾翔的意图,他的确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并且和萧文明自己的打算几乎完全重合,那就是不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在乎一两场战斗的胜负,就是要大量的消灭戎羌的兵力,从根本上减弱他们的实力,或者将其激怒,失去战略上的镇定和理智。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光靠戴鸾翔自己的努力是做不到的。 要是可以的话,早在十几年前,戴鸾翔就已经摆平戎羌了。 而今天有这么一个机会,也多亏有了天赐良机,以及萧文明这么个好帮手,才能让他实现一直以来的宏远计划。 而作为配合的萧文明,就要承担这个鱼饵的任务。 这个不是好差事,搞不好鱼没有钓着,却赔了鱼饵,那就没劲了…… 大齐朝的军队就是这样,都没长着一副好牙口,可人人都想吃肉,这怎么能成? 不过萧文明也不是傻瓜,他这个鱼饵可不是既无硬壳又无爪牙的蚯蚓,而是一粒用火煎过、用水煮过的铁蚕豆,扔到水里固然飘香四溢,却是没有一条鱼能够咽得下去的! 但是作为鱼饵,本职还是要尽到的,那就是把自己始终泡在水里,吸引鱼儿的注意。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萧文明面前的压力越来越松、越来越轻,别看戎羌还占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但是几乎已经无法对萧家军产生任何伤害了。 要不是萧文明还想牵扯住他们的注意力,不便立即发动猛攻,否则的话,搞不好萧文明现在都能以少胜多,一举奠定战局了! 不过这样也给了萧文明,让手下兄弟们休整的机会。 受了伤的包扎伤口,肚子饿的吃饭充饥,嘴巴干的喝水解渴,一切行动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只是萧文明现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其实更加担心平原县城之外的戴鸾翔。 县城之内的萧文明打的实际上是一场巷战、一场防御战。 巷战和防御战,大齐不乏有战胜戎羌并且有大胜的先例,但是县城之外却是实打实的野战,今天戎羌兵力的下限,是萧文明亲眼所见大约两三万人,而上限则是董鸿儒虚张声势的十万之众。 可无论是三万也好、十万也罢,在这等规模的野战当中,大齐朝就从来没有战胜过戎羌,也不知一代名将戴鸾翔,有什么办法可以战而胜之?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见戴鸾翔的公子戴松再次引着百骑亲兵,透过重重敌军杀进了平原县城,给萧文明带来了戴鸾翔最新的指示:“城外战局大抵略定,请萧爵爷这就反击,封闭平原县城,将城内戎羌扫荡干净!” 命令传达已毕,只见戴松挥舞起长枪,把一半已沾满了鲜血的战旗向外一指便又率领着手下的亲兵杀出了县城,再次投入到城外的激战之中。 好一个戴松! 面对戎羌精锐真是两进两出,将对手杀了个通透,这就让萧文明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一身是胆的常山赵云,他在百万军中,也曾七进七出、锐不可挡。 只不过赵云的事迹似乎有虚构的成分,可戴松的英勇,萧文明却是亲眼所见,这还不只是简单的英勇而已。 能够从容杀入,又复全身而退,除了大无畏的精神之外,还要有极其敏锐的战略眼光,否则几十倍上百倍于此的敌军,就是再勇敢、在英武,也会被碾得细碎! 因此看着戴松英姿勃发、义无反顾的背影,萧文明禁不住赞叹道:“好戴松!好一个少年英雄!” 此言一出,耳边就传来了附和的声音:“是啊,好一个戴松,官府里头这样的人怕是不多了……” 说话之人乃是四川宋家的二小姐宋星遥。 萧文明听这话似乎有些“意思”,但这个“意思”似乎不符合战场上肃杀血腥的氛围。 这件事情先往旁边搁一搁,眼下的战事是最紧要的。 既然戴鸾翔已经传来了命令,萧文明当然要执行,并且执行的还是他忍耐已久的行动。 于是萧文明下达命令,由胡宇率领二百精兵,负责占领平原县城的城墙,自南向北运动直取城门,并且将其封闭;由刘辰率二百精兵,在县城之内扫荡残敌;萧文明则亲率一百萧家军,向敌军做正前方的平行突进。 三路人马齐头并进,要将在城内的戎羌彻底歼灭! /77/77155/29714526.html 0590 砍瓜切菜 戎羌之强在于马匹,有了马匹的帮助,他们便能发挥在战略上的机动性和战术上的冲击力。 而失去了马匹的戎羌骑兵,不过只是一群战斗技能略微娴熟、战斗作风略微顽强一些的普通步兵而已。 甚至在装备上,戎羌都是十分原始落后的。 他们的战刀都是随意打造制作粗糙的破铜烂铁;他们的弓箭虽然便于在马上射击但是威力却并不强大;至于护甲,除了披着的兽皮似乎有些防护作用之外,便极少有金属制品,更别说板甲、锁甲之类的高级货了。 总之戎羌整体装备的水平,也就和中原一般破落的屯田所的屯田兵差不多。 萧文明的萧家军的装备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变形金刚,更何况相较于精通骑射战术的戎羌,萧文明鸳鸯阵的步兵战术也已臻化境,相较于硬件上的差距,更是降维打击一般的优势。 于是三路大军冲着三个方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四下突杀。 尤其是奉命封闭城门的胡宇,作战极其勇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占领了城门,砍断了挂着城门的绳索,将大门重新封闭起来,让已经突入城池的数千戎羌成了瓮中捉鳖。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很简单了,戎羌不像倭寇,不珍惜的只是敌人的生命而非自己的,觉得打不过就赶紧举手投降,表示完全没有那种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心态…… 于是只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平原县城内的戎羌就被肃清干净了。 死尸被扔在县城东南角的一块空地上,简单清点一下就有一千三四百具,堆起的高度几乎与城墙平齐,抓住的俘虏也差不多是这个数,被串成一串绑了起来,等候城外大元帅戴鸾翔的发落。 这一场仗,从清晨打到了傍晚,整场战役的进程可以说是异常顺利,一切都在萧文明的计划之内,并且因为是主场作战,而且早有准备,粮食和饮水的补给也十分充分,甚至在萧文明身后的城隍庙里专门开辟了一间屋子作为战地医院,请了平原县城里几个胆大心细的姑娘和老妈子,照顾受伤的兄弟。 然而这一回毕竟是面对将近十倍于自己的敌军的攻击,不但五百萧家军的兄弟人人杀得精疲力尽,并且清点下来总共有十三位兄弟阵亡,还有二十来个受了轻伤。 这一回在中原大战,萧文明五百萧家军的兄弟,至此已经累计阵亡了二十七人了! 萧文明亲自动手和三个头目一道,将这十三位兄弟的遗体清理干净,小心地摆放在城隍庙的正殿前,用雪白的麻布盖住身躯,哀悼了许久还未从悲痛中回转过来。 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的平原县令,这时才探头探脑地从地窖里钻了出来,可见萧文明如此悲痛,却不敢上前说话,只是带着几个衙役守在城隍庙的门口,不敢踏进半步。 这时又是戴松过来报信,这才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戴松年纪虽轻,但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知道萧文明的萧家军就和戴家的亲兵一样,是他的核心力量,任何一个人的伤亡都是巨大的损失。 《最初进化》 一直看着萧文明凭吊了好一会儿,戴松这才走了进去,倒没有先提正事,而是极有礼貌地向阵亡兄弟的遗体鞠了个躬,这才安慰萧文明道:“这些兄弟都是战死沙场的好汉,他们死得其所,并且立下了不世之功。爵爷方才凭吊他们,也是动了真情,他们泉下有知,应当也会感到欣慰吧……” 萧文明见是戴松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又听他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得体,心中郁结的悲哀之气,顿时减轻了不少,又朝十几具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遗体看了一眼,这才走出城隍庙的正殿,还不忘回身轻轻掩上了正殿的大门。 “戴公子怎么来啦?是大元帅又有什么指示吗?” “指示不敢当。”戴松说道,“是父帅派我来跟爵爷说一声,说是城外的戎羌已被我军杀败,请爵爷出城说话。” 这倒让萧文明喜出望外。 被萧文明牵制在平原县城里的戎羌,其实只是一支偏师——按照人数来算,在城外的才是主力——没想到戴鸾翔结束战斗这样快,分明是平原县城先发生战斗的,可结束战斗的时间却大差不差。 戴鸾翔指挥作战果然十分了得,不愧“海内第一名将”的称号。 于是萧文明点点头:“既然是大元帅有命,那我自然出城相见。” 说完他忽然瞥见正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平原县令,便又对戴松说道:“戴公子,这位是本县的县太爷。这次他守土有责、保民有功,虽然是个文官,但也应该记录军功。既然要见戴元帅,那就把他一道带去好了。” 县太爷一听这话,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在大齐朝的官场上,文官立下军功是升官最快的途径之一,很容易就得到皇帝一个“文武双全”的评语,有了这句评语,吏部的那些势利眼自然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加官进爵就在眼下。 因此听到萧文明的话,县太爷下意识地整理齐整了衣冠,脸上笑呵呵地说道:“说起来,我和戴元帅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料竟能在平原城下相见,真是幸甚至哉啊!” 萧文明哪有空同县太爷对什么“之乎者也”的陈词滥调,吩咐手下三个头目将俘虏的戎羌严加看管起来,并且贴出安民告示,让百姓们从地窖里爬出来各自回家,便随戴松一起,出城去见戴鸾翔去了。 戴松说的果然没有半字虚言。 城外的戎羌的的确确已经被戴鸾翔彻底击败了——平原县城周边,凡是萧文明目力所致的地方,除了偶尔有些小规模的冲突之外,其余几乎整个战场都已在控制之下。 只见官军的骑兵往来奔驰,步兵四处巡逻,还有专门的文官或者幕僚,负责清点斩首的戎羌尸体和俘虏的戎羌人数。 /77/77155/29718289.html 0591 飞跃 战死沙场的朝廷官军将士的遗体,也像萧文明一样,被妥善地保存起来,至于受伤的兄弟,虽然做不到像萧文明那样讲究——建立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但也有专人负责清洗包扎。 而战利品方面,戎羌仪器的兵器、军械都只能当成废铜烂铁一样处理,倒是他们遗留的马匹,却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 并由戴鸾翔刻意吩咐,专门画了一片场地出来,在四周钉上栅栏,将缴获的军马看管住,不能跑走了一批。 中原苦于缺马的隐患,已有上百年的时间了。 中原亿兆黎民,原本就不乏英勇善战的大好男儿,也不缺善于养兵练兵,如戴鸾翔这样的名将,却始终没有办法训练出大量善于马上作战的精兵,最大的原因就是缺乏战马,尤其是缺乏性能优良的战马。 饲养这种优良的战马,是需要大片的草场、草原,供马匹啃食并且撒开蹄子奔跑的。 中原人口众多、土地紧张,怎么可能划拨大量的空地,专门用来养马呢? 而兵部执行“马政”饲养出来的军马,这都是些圈养的驽马,勉强用来行军的时候搬运器械还可以,根本就无法承担远距离突袭、近距离攻击的任务。 戴鸾翔深知其中的弊端,这一回能够大量的消灭戎羌有生力量,并且缴获那么多的战马,当然不能错失这么宝贵的资源,要将这些草原上的良驹全都收集起来,供给自己使用。 并且这项事务,戴鸾翔身为全军总帅亲自过问,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因为战役已经大体胜利、局势已然平稳,戴鸾翔开始在战场之上立起中军大营,以便能够统筹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的善后事宜。 在戴松的带领下,萧文明等人直驱尚在建设当中的中军,果然就见到了大元帅戴鸾翔。 《仙木奇缘》 见戴鸾翔满面红光、心情舒畅,萧文明便也暂时抛下了,手下萧家军的弟兄们死伤颇多的阴云,笑着拱手道:“大元帅这次剿灭戎羌如此众多,立下不世战功,真是可喜可贺!” 的确是可喜可贺。 平原县城这一仗打下来,戴鸾翔一举歼灭戎羌精锐两万余人,并且其中大多是杀死和俘虏了的,可以说是实打实的战绩,乃是大齐朝自立国以来所仅见的。 当年大齐王朝草创之时,立国气象尚在、尚武之风犹存,也曾有名将率领百战精锐深入漠北草原,数次犁庭扫穴、封狼居胥,但是他们打的大多是驱逐战或者是击溃战,愿没有像戴鸾翔这样一战就能结结实实的杀死这么多戎羌主力的。 更何况,这还是在大齐国力渐渐式微,军队战斗力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体,都处于不利态势下所取得的成绩,就更加难得了。 因此戴鸾翔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爵爷美言。这回我们不辱使命,总算是可以向朝廷报功了!” 戴鸾翔并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正相反,他更喜欢明哲保身。 自打中原大战以来,凡是斩获少于一百人的战斗,戴鸾翔只在自己这边暗暗记下军功账,做到心里有数,等着这场大战打完了,才统一向朝廷报功,免得零敲碎打地奏报胜利,然而让人有居功自傲的感觉。 但是平原县城的战绩如此之大,让一向沉稳的戴鸾翔,都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又激起了他当年纵横驰骋、意气风发的心态,非要向朝廷奏报一番不可了! 萧文明当然知道戴鸾翔的性格,便又顺着他的心意恭喜了几句,忽然瞥见恭敬肃立一旁的平原县令,变向他身上一指:“戴元帅这位是本地的父母官,他收容难民有功,也给我军提供了不少补给,元帅报功的时候可别忘了他哟!” 戴鸾翔看了县太爷一眼,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位大人甚是面善,请问大人是否姓杨?单名一个‘森’字?” 县太爷一听这话,顿时感动莫名,又冲着戴鸾翔连作几个揖:“大元帅果然好记性!记得野驴岭之战之前,卑职曾在兵部任职,做一员小小的押粮官,同大元帅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元帅至今还记得,实乃是卑职的荣幸啊!”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故事,一下子让萧文明对戴鸾翔的欣赏,又增加了几分。 戴鸾翔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每天从他面前走过的人,都不知成千上万,可他却连不起眼的小官都能记得名字,便体现了对他们最大的尊重了。 而萧文明起于微末、嫉恶如仇,在这方面肯定就不像戴鸾翔做的那样的妥帖。 只听这位“海内第一名将”又说道:“杨大人的功劳早几日前我便在萧爵爷口中听说过了。我离洛阳之前,皇上也多番教诲,要我带兵时讲究赏罚分明,杨大人既然有功,那我这边必然如实禀报朝廷,到时朝廷也自然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戴鸾翔这话又说了个滴水不漏,把做好人的机会向下推给了萧文明、向上推给了皇帝,仿佛他戴鸾翔本人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 不过直接受益人的杨森,却清楚都知道谁才是当中真正起作用的人,一个劲的向戴鸾翔千恩万谢。 他当然要谢了,有前敌主帅亲自报功,那他这份功劳皇帝横竖是会批下来的,一个文臣有了军功,那就相当于有了出将入相,成为封疆大吏的资格,让杨森在七品县官任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跨越。 不,应该说是“飞跃”更为恰当…… 这在杨森看来是一件大事,可在戴鸾翔眼里,却只不过是一桩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小事。 因此听杨县令感谢的话越说越肉麻,戴鸾翔赶紧找个话头把他打发走了,要他继续坐镇平原县城,安抚百姓。 送走了杨森,萧文明才好跟戴鸾翔说些正经事。 “戴元帅,我看战事尚未完全结束,似乎还有些小规模的冲突,元帅可要动用我的萧家军?我们也好尽快结束战斗,先把这场战役结束了再说。” /77/77155/29727035.html 0592 献俘大典 戴鸾翔摆摆手:“穷寇莫追,我现在派出兵马,也不过是将残余的少数戎羌驱离得远一些而已。爵爷,我们的战略决心始终没有变,就是要在京城洛阳之下,歼灭戎羌总体半数以上的兵力。这一场平原县城之战算是预言,证明我们的战术是可以成功的。可要是这一回,把戎羌杀得太惨,到头来他们不肯上当,又岂不是因小失大了吗?”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萧文明总觉得哪里不对。 平原县城是个巴掌大的地方,用来做诱饵也就罢了,甚至还能故意打开城门诱敌深入——反正城中百姓也就这么多,统一看护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京城洛阳里住的毕竟是皇帝啊! 类似于平安县的战法,真的可以施展出来吗? 戴鸾翔作为海内第一名将,萧文明能想到的他当然不会想不到,难道现在的他也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了吗? 如果现在这时候毅亲王还活着的话,一定能给戴鸾翔提个醒,就算做不到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至少也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下,再仔细权衡各方面的利弊。 可是已经没有了如果…… 戴鸾翔现在还在兴头上:“爵爷,如此大的战绩,皇上听闻必然喜悦,势必要召见我们,爵爷也要早做准备。” 这倒也是。 萧文明点头道:“这回我们大获全胜,不用担心挨骂了,我和我的兄弟们就驻扎在平原县城之外,大元帅什么时候走,只要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好,我们变得立即启程。” 交代完了公事,萧文明忽然想起了一桩私事:“我倒还要向大元帅打听件事儿。” “什么事?爵爷尽管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元帅的公子戴松,可有过什么婚约吗?” “这个……那倒没有,爵爷怎么说起这事来了?” 戴松今年都二十出头了,按照他的家事以及本人的官位,不说定下了婚约,就是已经娶了妻妾、子孙满堂,都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几年前野驴岭一仗败下来,戴鸾翔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责任,但毕竟惹到了皇帝可能的忌恨,因此官场上那些势利眼,都把戴鸾翔视为祸水,别说是结成儿女亲家了,就连平时最基本的往来也都断绝了。 不过这也给了萧文明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只听萧文明笑道:“当然是好事了。只不过现在八字只有一撇,一捺什么时候画下去还不知道,大元帅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戴鸾翔所料果然没错。 见到戴鸾翔亲笔写成,又用八百里快马呈送到自己面前的报捷奏章,皇帝高兴得几乎是情难自已,连发了好几道圣旨,除了勉励戴鸾翔之外,还叫他将有功的人员全都报送上来,并且还要他即刻进京,准备一场风风光光的献俘大典! 所谓“献俘大典”,顾名思义就是向当今皇帝贡献那些已经被俘虏了的敌军将领,是专门用来宣示最伟大的军功的。 大齐国开国之时,太祖皇帝克定中原、太宗皇帝开疆拓土,屡屡击败周边强国,献俘大典零零总总、大大小小举办了二三十次。然而后来大齐国力渐衰微,难得一见重大的胜利,这样盛大的仪式,也是几十年都没有举办过了。 《控卫在此》 这一回要举行“献俘大典”,也是皇帝的一意孤行,颇遭一些文官的反对。 倒不是说这一回平原县大战的战功配不上献俘大典,只是现在戎羌尚未完全被驱逐出中原,战争还远没有到达最终的胜利,就要大张旗鼓的办这种仪式,未免有些粉饰太平的感觉。 应该说,不论那些反对的声音背后是怎样的目的,但明面上摆出来的理由,还是十分冠冕堂皇的。 萧文明也赞同这样的观点。 然而戴鸾翔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看法:“爵爷所言固然不错,其中也确有不当之处,可当今皇上圣明,身边又有卫老相国参赞政务,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吗?” “是啊,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吗?” “所以说,举办这样的仪式,与其说是为了褒奖战功的,不如说是做戏给天下百姓看的,为的就是鼓舞士气、振奋人心。”戴鸾翔说道,“其实配合这样的仪式,也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这同率军作战,是一样的。皇上既然有旨,我们还是勉力执行吧!” 皇帝对于这场仪式,果然十分重视。 戴鸾翔还在收拾军队、尚未启程之时,皇帝便派来了好几拨礼部的官员,反复商量仪式的细节。 这时戴鸾翔也发现,皇帝似乎对此有些过于热衷了,但是皇帝现在正在兴头上,给他泼冷水,就是取死之道,戴鸾翔也只能配合下去。 并且还不是普通的配合,而是要更加殷勤地配合,只求能够迅速了结这一桩大事,才好继续将精力集中到军事上。 皇帝果然对这一次献俘大典十分重视,地点特意选在了玄武门之外,列队的仪仗除了御林军之外,还选到了前线立功了的部队,光仪仗的人马就有上万人,可谓是气势恢宏、浩浩荡荡! 京城、关中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一律参加,皇亲、国戚、勋贵,凡是在郎爵以上者全部参与——百官上朝也就是这个阵势了。 按照六部的工作职责。 礼部主要负责三个项目的工作:第一是组织各种典礼,第二是从事外交事务,第三则是组织科举考试。 且不论第二项、第三项的工作做的怎么样,至少组织典礼仪式,礼部属于是行家里手了。 一套献俘大典办下来,可谓是有条不紊、条理分明,尤其到了几个戎羌头目坦露着上身,背负着荆条,向大齐朝的皇帝行三叩九拜之礼时,整个仪式进入了高潮。 只听编钟、鼓乐齐鸣,奏响凯旋的音乐,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为这一场平原县城的大胜,画上了一个似乎有些过于华丽的注脚。 萧文明官职,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屯田所千户,并且还是江南地区的,而并非在京城洛阳附近。 按照官位,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萧文明却又是这一场平原县城大捷的主角之一——就算不是主角,那也是排名前几位的主要配角。 这场献俘大典要是没他参加,就又显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虽然礼部的老爷们,也不希望萧文明这么个小军官出现在这里,但是皇上有了旨意——要请他一定参加,那么诸位大人一定是会替皇帝分忧的。 让萧文明以“信义伯”伯爵的身份,站在勋贵的队列里,不就成了吗? 这样的安排,礼部的大人们满意,皇帝也感到满意,唯独萧文明不感到满意。 这些个所谓的勋贵,说他们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是在表扬他们了,其中不少都是些祸国殃民的恶人奸贼,萧文明压根就不想与他们为伍。 不过萧文明正在不爽的时候,却是当时戴鸾翔的那番话发挥了作用——参加这样的仪式,给皇帝歌功颂德、脸上贴金,其实也是做臣子的本分之一…… 于是萧文明耐着性子,观察着仪式一步步的进行,就好像看着一出华丽的实体戏剧,仪式的高潮过后,终于迎来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那就是给有功人员加官进爵。 这一回,皇帝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凡是立有战功的他都不吝赏赐,首功之臣戴鸾翔,更是被封为一等功的公爵爵位! 大齐朝的规矩,非皇族异姓之人是不能封王的,因此戴鸾翔这个一等公,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只不过小小的平原县城之役,就让他走到了这一步,也不知迎来真正最后的胜利的时候,皇帝还有什么好赏赐给他的…… 戴鸾翔之下,其余的有功人员也都有封赏。 不过现在战况紧张,吏部没法腾出那么多官职,因此分封的大多以爵位为主,萧文明认识的戴松、曹瑞、韩天等人,虽然官职没有进步,仍旧在原地踏步,但是爵位则各加一等,已从不入流的郎官变成了正经的男爵了。 反倒是平原县令杨森,他的功劳不能说没有,但并不突出,却是结结实实地官升三等,调入兵部做了关内道的侍中,算是在兵部尚书及左右侍郎之下的四把手。 这样的升迁,对于一个七品县令而言,已是超规格的任用了。 杨森这人才能并不出众,但是好歹也颇有胆色,至少在百姓遭遇大难的时候,还肯跟百姓在一起,没有私下逃跑,这对于如今这么个腐朽的大齐官场而言,就已经很难得了。 大约皇帝看中的,也是他这一点吧。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此战之中表现活跃,仅次于戴鸾翔的萧文明本人,皇帝却没有任何的表示——既未加官、也未进爵,颇让人感到不解。 就连站在整个勋贵队伍最前列的康亲王,听整张封赏的清单中没有提到萧文明的名字,都觉得不可思议,眉头禁不住地紧皱了起来。 /77/77155/29727036.html 0593 皇帝请客 其实关于这一点萧文明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应该说皇帝对于萧文明的态度,还是比较上路的,虽然未加封赏,却通过老相国卫玉章让温伯明给萧文明传了信,专门解释这件事情。 摆出的理由也比较合理:说是就几个月前,因为招待达利可汗入朝有功,给萧文明连加两等爵位,现在就已是伯爵了,是朝廷新进的勋贵中最年轻的一个。 如今萧文明再立新功,又要封赏,就怕官高难封,反而阻塞了萧文明上升的通道,过早的触控了天花板,损了萧文明的锐气,也容易树大招风,招来别人的眼红。 因此这一回就算了,但是萧文明的功劳皇帝是记在心里的。 传过皇帝的话之后,老相国卫玉章也表示,这其实也是他本人的看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 这是斯文一些的说法,说得更加直白一些,那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萧文明这样的少壮派还是略微低调一些的为好。 其实对于朝廷封的官爵,萧文明也并不是十分看重,只不过要是完全没有提到萧文明,会让他有一种不被重视或者是被耍弄了的感觉,但是既然提前打过招呼,那这种感觉也就不存在了,反倒让他有那种坐山观虎斗旁观者一般的快感。 就这样在萧文明的冷眼旁观之下,一场盛大的献俘大典终于顺利完成了。 这场大典,从卯时开始,一直进行到未时方才结束。 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从早上五点一直办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样子,萧文明站在队伍之中脚都站麻了,除了借了尿遁,喝了几口水之外,就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饥肠辘辘了。 一见仪式结束,萧文明正想找地方饱餐一顿,这时却见一个小太监,如同耗子一般在人群之中穿行而来,走到萧文明的面前笑着说道:“爵爷,皇上有旨,请您老进宫用膳!” 进宫用膳,这话说的好听,但说白了就是皇帝请客吃饭吧…… 这倒真是不错,因为皇帝也是懂得一点人性的,知道人不吃东西肚子会饿,也多少是个进步吧。 这年头人人自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白吃白喝的,尤其是吃到皇帝的饭,那就更不难得了。 萧文明一高兴,顺手就赏了那传旨的太监几枚金瓜子,把他乐得眉眼都开了花,仿佛一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似的,各种感谢的话张口就来。 萧文明看了他这副轻佻的样子,心中又是可怜又是可悲,就这么一点钱便能左右一个人的心情吗? 怎么现在皇宫里的太监都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物? 要是六麻子还在的时候,这些个小太监哪敢如此的放肆? 也不知怎的,萧文明居然又想起六麻子这个死了的老太监了…… 或许是知道这个太监中的人才死于非命,萧文明也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虚伪的伤感吧……不管怎样,萧文明还是跟着那太监进了宫去吃皇帝那一顿饭了。 但是让萧文明失望的是,皇帝的这顿饭却并不好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好吃。 至于字面之外……也同样并不好吃…… 吃饭讲究的是一个心情愉悦、场所温馨、菜肴可口,可这几条,这一顿御膳就是一条也不具备。 为了体现庄重,皇帝将这顿御膳安排在了接见百官的乾清宫里,却不料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乾清宫虽然规模宏大,却十分冷清,就在御桌前面临时摆了一张大桌子,放了几把椅子,有种令人说不出的空旷。 而请来的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尴尬,除了萧文明之外,皇帝就只叫上了大元帅戴鸾翔、老相国卫玉章、康亲王等寥寥数人而已,偏偏这几个人之间互有龃龉、各怀心思,平时相处还都防备着,一对一暗室之中都不能交心谈话,更何况是当着皇帝的面了…… 整顿饭吃下来,除了向皇帝敬酒祝寿之外,说出来的话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百个字。 至于菜肴的口味就更加的寡淡了。 皇宫的御宴所用的菜色不讲究有多好吃,只要不难吃也就行了,因此除了食材十分名贵新鲜之外,便几乎一无是处,让人动了一筷子,便没有下第二筷子的冲动。 萧文明匆匆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肚子还是依旧的那样空荡荡的,其实现在的他,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快点结束这一段尴尬的筵席,赶紧找个地方,再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哪怕只是街边的一个馄饨摊子、一个苍蝇馆子呢…… 然而没想到皇帝的兴致却是很高,见众人不说话,他反倒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得起来,神态和语调依旧是方才那次献俘大典上的那样。 只听皇帝用带着金属光泽的愉悦的声调说道:“戴元帅这次大显神威,一举歼灭戎羌精兵三万,真是大涨我军的士气。我朝受戎羌压制多年,总算取得自立朝以来所仅见的大胜利,着实是振奋人心。大元帅威震宇内,实则是朕的大恩人啊!” 这话说的也太肉麻了。 你堂堂一个至高无上的君主,却说手下的臣子是自己的恩人——而且还是大恩人——这就相当于自贬身价了。 即便他很多话说的就是事实,以戴鸾翔的功绩也的确配得起这样的称号,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样的不对劲。 连萧文明都觉得不妥,便偷眼向戴鸾翔和卫玉章的脸上望去。 只见那位城府深厚不见底的老相国卫玉章,听了这话却不动声色,只是眼神突然变得极其的深邃和犀利,缓缓地抬起松弛的眼皮,也同样向戴鸾翔的脸上望去。 戴鸾翔当然深知明哲保身的重要性,也深谙历朝历代的名将,在功高盖主之后转而身死家灭的悲剧。 此刻他当然也想仿效卫玉章那样装聋作哑,可皇帝的话就是冲着他说的,他可不能没个态度,要是装作不听见,皇帝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那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因此戴鸾翔赶忙谦逊道:“皇上这是哪里话……微臣哪有什么功劳,全赖皇上天恩浩荡,这才侥幸取胜罢了。” 戴鸾翔把所有的功劳全都记在了皇帝的头上,虽然有些太过狗腿了,也并不实事求是,但他仓促之间能够说出这句话也很不容易了。 这时萧文明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和年羹尧。 当初年羹尧青海一战,也打出了雍正王朝的气势,给得位充满争议的雍正皇帝提供了最有力的合法性保障,也被那位刻薄寡恩的雍正皇帝冠以“大恩人”的称呼。 只不过不到几年之后,那位皇帝的“大恩人”年羹尧并没有得到善终,被雍正恩赐了一道白绫,在孤灯破屋之中自尽了事。 这一段历史,当然可以说是年羹尧功高震主、不知收敛,当然也可以说是雍正皇帝进退无度、恩将仇报。 但是年羹尧的所作所为必然是导致其自身悲剧的主要原因,他要是能像现在的戴鸾翔这样有如此高超的智慧,或许就死不了了,又或许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快那么早…… 在萧文明向戴鸾翔投来敬佩的眼神的同时,皇帝却似乎不肯轻易放过这位元帅。 只听他口中仍在念念有词:“戴原帅过谦了。朕身上哪有什么洪福啊?这要是有福,何至于让戎羌入侵到关中呢?” 皇上开自己的玩笑可以,当臣子的还需要配合着笑笑,可要是底下的臣子,反过来开皇帝的玩笑的话,那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因此戴鸾翔脸上挂上了惶恐的表情:“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微臣等坐视戎羌做大,以至入侵关中,甚至京师洛阳都有所波及,实在是臣等的滔天大罪。还请皇上治罪。”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皇帝摆出宽宏大量的样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了赢回来也就是了,这一次平原县城的大战,戴爱卿不就取而胜之了吗?” “这也全凭三军用力,还有萧爵爷的鼎力配合。” “爱卿又过谦了。记得不到一月之前,元帅就曾经说过,可以彻底解决戎羌问题,也不知平原县城这场大仗下来之后,还有多久能够克敌制胜?将戎羌那些跳梁小丑,彻底赶出我国的疆界。” 皇帝倒是问了一个极有含金量的问题。 在戴鸾翔看来,戎羌在没有解决内部矛盾的情况下贸然入侵大齐朝防守重地的中原地区,实属不智之举。 只要有戴鸾翔领兵抵抗,无论如何大齐朝是不会失败的,唯一的问题是确切地把这一仗赢下来,并且还要赢得干脆、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戴鸾翔在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 但他的准备工作,其实进行得并不顺利,除了一开始歼灭了几股百骑左右的戎羌部队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了…… 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77/77155/29727037.html 0594 事难做 家难当 只因为大齐朝出了董鸿儒这么个大汉奸,不但对关内的军事十分熟悉,并且还给各个大小部落出谋划策,让他们尽量小股部队行动,宁可一两只小队伍被戴鸾翔吃掉,也不可伤及自家的士气和实力。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十好几天,直到董鸿儒最终失去了战略定力,贸然冒险攻击平原县城,终于导致了戎羌的一场惨败。 不过董鸿儒这家伙逃跑倒是有些本事。 这些年,他已经在萧文明手下逃出经验、逃出水平、逃出作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董鸿儒眼瞅着平安县城之外戎羌逐步无力攻击,就当机立断、果断地脚底抹油跑路了…… 还真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所以萧文明也未曾把他抓住。 因此总而言之,平原县城这一仗打的虽然不小,但其实是在还之前几天进展缓慢的债,并没有加速戴鸾翔的行动,不过是将计划重新打回正轨罢了。 因此对于皇帝的问题,戴鸾翔的解释是:“皇上,这事急不得,记得不久之前就在这乾清宫内,微臣已向皇上立下了军令状,两个月之内不消灭戎羌的主力,微臣愿以军法从事。如今离约定之期,还剩一个多月,微臣一定尽心竭力、驱除鞑奴。如不成功,请皇上制臣以欺君之罪!” “还有一个月啊……” 戴鸾翔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可皇帝似乎还是很不满意。 “爱卿胸中可有良策,能够早些把仗赢下来。元帅应该知道,明年便是朕登基的整十年,正打算与民同乐,与百姓一道庆贺,所以这二月之期嘛……” “启禀圣上,这笔账微臣已经算过了。若战事果然顺利,可以在两个月内结束战斗的话,那么正好是腊月十一,大年还没过去到呢!不会耽误皇上的庆典的。” 这几句话萧文明越听越不是个味儿。 听上去,戴鸾翔是在跟皇帝解释,可实际上不就是在跟皇帝抬杠吗? 并且这抬杠的本事还不低,学会了用皇帝自己的话来打皇帝的脸,那皇帝又岂能善罢甘休? “那么说……戴爱卿属实是没法让朕过好这个年了吗?” 这时的戴鸾翔也有些上头了:“启禀圣上,微臣力小能薄,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战争有战争的规律,如今戎羌虽然略输元气,但大局尚在。微臣正要找机会,再找机会围歼一两支主力,这样便可伺机同戎羌展开决战了。只是如今确实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啊!” “什么不具备?其实说到底还是怯战吧?”皇帝气得把手中的象牙筷子往桌上一扔,站起来背对着众人,眼睛似乎深情对望着那张摆在御陛之上的高贵的龙椅。 皇帝生气了,但是戴鸾翔的意志却没有动摇。 他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要打一场彻底的歼灭战,为大齐朝换来至少五十年的和平岁月,如今这个计划的推进虽然遇到了重重的阻碍和困难,但毕竟是在计划之内的。 作为戴鸾翔,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因为外行人的干扰而毁于一旦,哪怕这个外行人乃是当今的皇帝! 因此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竟让戴鸾翔说出了一句让他后悔不已的话:“皇上既然委微臣以重任,便请皇上不要干预军务。难道皇上忘了数年前野驴岭的惨败了吗?” 说起当年野驴岭之战,皇上也是因为同样的过于心急,把稳扎稳打的戴鸾翔从前线撤了下来,他患上了一个听话的所谓名将之后的李观。 不料此人志大才疏,只会纸上谈兵,见戴鸾翔已经取得了一些优势,便轻敌冒进,终于酿成了数十万大军战死沙场的惨败。 这一场野驴岭的惨败,是刻印在皇帝心上永远不可能痊愈的伤口。 现在戴鸾翔旧事重提,那就相当于揭开了皇帝心头那一处已经结了血痂的创伤。 只见皇帝神经质一般绕着宽大的坐席转了一圈又一圈,让在座几位大人,全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 皇帝又在戴鸾翔的身边停了下来:“戴爱卿,你给朕一句瓷实话,两个月的时间,就绝对不能提前吗?” “回圣上,最多也就提前个一天两天的,也要看战况是否顺利,若战事不顺利,往后延迟十天半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微臣这也是为江山社稷、为数十万将士的前途着想啊!” “巧言令色!”皇帝终于扯破了脸皮,“什么不可战?我看你就是怕了戎羌了!” “皇上这话教臣无地自容。臣不敢说怕,也不敢说不怕,只是眼下条件还未成熟,贸然野战就怕是自取其败!” 其实在场之人除了皇帝之外,都知道戴鸾翔的策略明显是正确的,皇帝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 这时还是身为帝师的卫玉章出来说话了:“皇上,今日老臣等饱餐一顿,不但聆听圣训并且大饱口福。眼下时辰不早了,明日戴元帅和萧文明还要出城迎战,需要好好休息。不如今日就散了吧。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老臣也喝了多几口酒,现在晕晕乎乎的,也请向皇上告个假,难得回去睡上半天,等明日一再来朝办事。” “嗯……好……朕也烦了。你们就请便吧!” 卫玉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皇帝也没法同他面红耳赤地争论,只能草草结束这一顿让人根本就吃不下去的筵席。 原本挺高兴的一件事,却又被这么个心急的皇帝差点给搅黄了。 可是萧文明却觉得奇怪,都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皇帝多催有什么好催的? 真的像戴鸾翔所说的那样忘记了野驴岭的那场残败了吗? 曾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人类唯一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不会在历史中吸取教训…… 又或者是皇帝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必须尽快结束战役。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劲,原本应当出城觅食的他,忽然觉得肚子不饿了,便叫上正在城内的温伯明,想要去见一见相国卫玉章,打听一下皇帝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态?为什么就一定要逼着戴伦想打这样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呢? 对此感到担心的,绝对不止萧文明一人而已。 众人告辞之后,也不知是皇上要求的还是卫玉章主动请求的,这位老相国应该在宫中多滞留了些时间,或许同皇上有一段促膝密谈,所以当萧文明绕了好大一个圈之后,还能刚好在相府的门口截住了卫玉章的那一顶绿呢大轿。 兹事体大,萧文明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径直冲上前去,就等在轿口,对刚下轿的卫玉章说道:“老相国,我有几句要紧话想对你讲,可否让我等进服详谈?” 一旁的温伯明见萧文明就有些唐突,赶忙替他解释道:“老师,我这位萧兄有些不守规矩,但要谈的的确是军国大事,请师傅不要见怪,并请拨冗相见。” 以卫玉章端方严厉的性格,朝中的一二品的大臣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要说有半分放肆之举。 偏偏就萧文明不知好歹,连卫老相国的轿子都敢拦。 然而卫玉章似乎早就预料到萧文明会有这样的举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地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半打趣道:“果然是你萧文明,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却拦了我的轿子,是找我有话要说吧?” 就卫玉章这个人,就凭萧文明现在的眼光,还是很难看透他,也没法评价他。 《剑来》 说他是好人吧——却手握权柄,一刻都不愿意放开,为此宁可扫平眼前的一切障碍; 说他是坏人吧——他捏住了权柄,却的确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同时也稳定住了纷乱的证据,切切实实有功于社稷; 说他是能臣吧——他的作风极为保守,只求能够稳定局势,而不愿意做任何的改革和突破; 可说他是庸官吧——大概只有等到这位老相国下野之时,才会让后来者感受到什么叫家难当、事难做…… 但无论怎样评价卫玉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头极其凶悍的政治动物——既狡猾又凶狠——面前的猎物或者竞争对手,一旦露出破绽,便会被他死死咬住咽喉,动弹不得。 选择当他的对手,无疑是一个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不过还好,萧文明现在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敌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既是萧文明会同温伯明来了,卫玉章十分爽快地让这二人进了自己的相府。 要知道,老相国日理万机、权倾朝野,一张口、一闭口,便能决定大政方针和官员升迁,牵动着无数人的利益。 因此,等着想见他的大小官员,简直能把这座极气派的相府大门给挤破了,而能做到在卫玉章的面前可以推门就进,本身就是一项殊荣,足够让朝中的文武百官看着眼红了。 卫玉章安排接见萧文明的地方是他的书斋。 所谓的“书斋”,果然就真的是卫玉章看书的地方。 /77/77155/29750338.html 0595 用得着你说? 只见屋子里除了一张书案、几把椅子之外,便是铺满了四面墙壁的书架,书架所用的材料并不名贵,都是用最普通的毛竹做成的,并且十有八九就是从相府的花园里砍过来的。 然而就是如此朴素的竹制书架上,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把几面墙塞得满满当当,仿佛任何一根细针都无法插进去似的。 其中还有不少,是世间罕见的古籍善本,甚至是只有一件的孤本——论起价值,或许比同等重量的黄金更加宝贵。 说起来,文坛领袖、士林魁首,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只在这种小事上体现自己的能力和地位,那才叫装逼于无形…… 并且看样子,卫玉章本人也十分看重这些书籍,书房里的灯烛都照上了防火用的琉璃罩,遮挡住了光线,也能防止有迸出来的火星点燃整个书房,那就追悔莫及了。 保存纸质书籍,从来都是世界难题。 中国古代的朝廷,有专门的藏书机构,但也无法避免书籍失火灭失,因此就想出了个十分简单而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将所有能找到的书集合成一起,然后花极大的本钱,一个字、一个字地手抄下来,抄写出五六份、七八份的复制品,分开存放在不一样的地方。 并且这所谓“不一样的地方”,可不单单只是分几个房间存放而已,而是要天南海北地保存。 比如这一份放在京城洛阳里,另一份就要放在陪都西安那边,还有一份要放在南京金陵城。 就这样分开各处地保存,就算遇到战火的荼毒,至少也能保存下一套,就相当于延续了中华文明的血脉。 真实历史上,明朝的《永乐大典》,清朝的《四库全书》,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至于民间的藏书,没有这样官方背书的条件,付之一炬、毁于一旦的数不胜数。 原因也是千奇百怪。 有的是藏书楼失火,有的是家中落魄后辈子弟变卖,有的是遭了文字狱的官司,有的被入侵的敌寇洗劫一空,还有的甚至只是被不识货的人当成废纸卖了…… 总之保存书籍并不容易,中国从古至今,除了那些能够人人背诵的常见书目之外,保存下来的恐怕是十不存一、百不存一。 然而就是这样,中国流传下来的古书,已经是各个古老文明中独树一帜的多了。 萧文明望着这些藏书一时入定,这时耳边却传来了卫玉章的声音:“萧文明,你夤夜拦我的轿子,其实就是为了戴鸾翔的事情吧?” 卫玉章的问话,一下子把萧文明拉回了现实。 “老相国问得不错,就是为了戴元帅的事儿来的。老相国,同戎羌作战,可不能急于一时。这一点我清楚,戴元帅比我更清楚,皇上怎么能够操之过切呢?也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卫玉章面色沉静,语气也寡淡如水:“圣心好比天意,又岂是我们做臣子的能够随意揣测的?当今皇上英明睿智,必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圣心好比天意?说的好像把皇帝看得无比重要一样。 但是别人这么说,萧文明或许相信,卫玉章这么讲,萧文明是一个字都信不过的。 卫玉章是什么人?‘ 他又是当朝相国又是皇帝的老师,简直是权倾朝野,有时候还会给皇帝脸色看,说话也颇为严厉,哪有一星半点把皇帝看作“老天爷的儿子”的意思? 面对卫玉章这种强势而又聪明的人,在他面前耍花腔,只会自取其辱,还不如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因此萧文明异常坦率地说道:“卑职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君不密则失国、臣不密则失身。老将国是朝廷的柱石,这里又是相府,必然十分机密。在这里说的话,一个字都传不到外头去。相国要是想害我,有的是办法,也不在乎我说错了一字半句。今天有些话我想说的透彻一些,也请老相国坦诚相待。” 萧文明这话说的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吓得一旁的温步明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萧兄,对师傅怎好这样讲话?” 别看卫玉章现在这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老气横秋、老态龙钟的样子,年轻时候的气盛,其实一点也不逊色于面前的萧文明和温伯明。 忽然被萧文明若有似无地怼了两句,反倒让卫玉章放声一笑:“哈哈哈!果然是你萧文明啊!普天之下有胆量这样对老夫说话的,你怕是头一个吧?就连当今皇上……” 一提起皇帝,卫玉章又仿佛吃了个田螺,想脱口而出的话,郁结在喉咙口,就是不肯往外说。 那就又轮到萧文明了:“老相国,我想问的是,皇上今天为什么这样着急,非要和戎羌提前决战不可?不敢说皇上出尔反尔,可都是已经约定好了的事,突然变卦,叫底下做臣子的如何应对?这可是打仗啊!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一旦有错,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要是前敌主帅没有主见、朝令夕改,岂不是自取灭亡之道吗?” 萧文明这话说的已经是有够重的了,说句难听的,就是在直接批评皇帝! 不过既然有言在先,是在密室之中私聊,那么这种程度的话,卫玉章也是能够容忍下来的,并且还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 “那我就直言相告吧,你和戴鸾翔所用的坚壁清野之法……的确十分奏效。一举消灭戎羌精锐三万,属实是大功一件。皇上也很高兴。但是这样做,关中那些富豪勋贵,以及朝中大臣们的损失就太大了。在平原县城开战之前,弹劾你们的奏章,就已经像雪片一样飞到我,还有皇上这边来了。要是再不尽早决战、结束战役,那么这样的压力,必然一日大过一日。朝廷承受不起、皇上承受不起,你们更加承受不起!” 卫玉章的话,萧文明越听越是义愤填膺。 倒不是对这位老相国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那些个上书的大臣不是东西。 “老相国,这帮人为了一己私利,就敢公然干涉朝廷军国大事,这样的人或许还不到诛杀的地步,但是他们的意见,老相国应该驳斥弹压下去,不用同他们客气。” “这话用得着你萧文明来说?你以为平原县城这一仗,你们是如何能够安安静静、太太平平地打下来的?还不是因为这些奏章,全都被老夫留中不发了嘛!根本就没有送到皇上那去。这事儿皇上也知道,我们君臣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所以说萧文明给皇帝的评价是喜欢耍小聪明。 能耍小聪明的人,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肯定也不笨,当然知道轻重缓急,能够在萧文明和戴鸾翔完全不知情的条件下,就直接压制住朝廷里的反对意见,可见这位皇帝也绝非一无是处。 “好啊!老相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更是一言九鼎,两位的意见统一,那么那些个短视之言又何足挂齿?只要再把他们扔在一边,再不搭理他们一个月,让他们冷静冷静,不就行了吗?” “事情哪有你萧文明想的那么简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朝廷里一下子冒出来了那么多的舆论,又岂是能够完全弹压的?老夫和皇上已经压制了将近半个月了,若再不有所疏导,那这些个言论便会好似决堤的洪水,将整个朝廷淹没。” “哪怕都是些无聊、短视,甚至是错误的意见吗?他们的意见,都要疏导而不能驳斥吗?” “萧文明,你这是哪里来的见识?这怎么可能是无聊、错误的意见?我朝素来同书生、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的利益受了损,便是动摇了国本,又岂能等闲视之?就连你萧文明,若是你的产业被外族所侵害了,难道也要让朝廷视若无睹吗?” 卫玉章这几句话说的极其老辣,并且让萧文明根本无法反驳。 这些年,萧文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闷头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都忘了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大齐朝,从根本上人就是一个封建王朝——就是教科书里所描述的那种腐朽、堕落、没有前途的封建王朝。 王朝的统治者口口声声说的好——什么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贵,可到头来却从来不把老百姓看作统治的基础,而当成是汲取养分的肥料、随意使用的耗材、时刻需要提防的潜在对手。 听说卫玉章也是寒族出身,靠着自己的才华,在科举场上一刀一枪拼出了功名,但是这么多年领袖群伦、执掌朝廷的身份地位,就决定了他也早已蜕变成统治阶级中的一员了——并且还是当之无愧的高层统治阶级那种。 站在他的角度,当然要维护本阶级的利益了。 至于百姓民族等等的一切,都可以往旁边搁一搁、放一放。 卫玉章的言行是那样的真实,却又那样的冷酷,让萧文明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甚至还由衷的感到佩服的老相国的时候,似乎在他的轮廓上都纹上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阴影…… /77/77155/29766705.html 0596 自己人 这时的卫玉章,却似乎还把萧文明当成自己人来看,当成统治阶级的一员来看。 只听他说道:“现在舆论压力这样大,皇上,还有老夫,都几乎已在顶着压力干了,就只能让你和戴鸾翔再加把劲,瞅准机会一击取胜,才不至于动摇朝廷的根基。” “那么……那么要是输了呢?”萧文明问道。 这时卫玉章嘴角扬起了笑容:“戴鸾翔的本事,除了薨逝的老亲王之外,恐怕满朝文武当中,就属老夫最了解了。听说你同戴鸾翔关系甚好,你可以回去给他透个底,皇上的心思只要将戎羌赶出关中,赶回漠北草原,那就算大高告成了。而今我军士气正盛、优势颇大,以戴鸾翔领兵作战的难耐,怕是很难输吧?” 话是这样的话,可萧文明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是戴元帅一开始的计划,便是大量歼灭戎羌的有生力量,让他们的元气在洛阳城下损耗殆尽。此这般,可保我朝五十年的和平。如今各项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要是因为那些个狂犬吠日之言、那些个蝇头小利的损失,就要功亏一篑、前功尽弃,老相国难道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萧文明,老夫说来说去,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还不领会老夫和皇上的意思呢?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满朝文武,那么多文官武将,老夫能像现在这样促膝长谈、耐心解释的,能有几个?你听得进去别听,听不进去也罢。总而言之,这是当今皇上的意思,半怀疑都要不得,做臣子的只能勉力执行而已,哪有多置喙的余地?”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都已经近乎耍赖了,萧文明还能有什么表示?只能在脸上扬起无奈的笑意,心里却在说:你高兴就好了,反正把个大齐朝弄得灭亡了,我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大齐亡了,那估计也会碎裂成好几块,有的是让萧文明混水摸鱼的好机会! 卫玉章虽然长了一双老眼,并不昏花,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萧文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却猜不透他真正的内心:“萧文明,你在笑什么?” 真实的想法,萧文明当然是不能告诉给卫玉章。 但是另外一个正确的判断倒是可以分享一下:“卑职就指望着,指望朝廷这回不要出昏招,可万万不要临到决战之前,又把戴元帅给撤换了。若真是那样,那么这仗打成怎么样,可真就不好说了……” 萧文明这话不能说是一语成谶,但也可以说是大差不差,虽然人总是会进步的,但往往进步的幅度却并不大。 有时候批评一个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并不会引起那人的反感,反倒说这人不思进取、原地踏步,会让他感到不痛快。 萧文明将野驴岭之战的旧事重提,让卫玉章这个当时的当事人也不由得失了风度,冷冷地说道:“此事乃是朝廷大局,又岂是能在这里面胡言乱语的?” 此时城府深厚的卫玉章的脸上也带上了明显的愠色。这位老相国权倾天下,一举一动、一怒一喜,都能决定朝中大臣的前途命运,要是别的大臣看了他脸上的怒气,非得被吓个半死不可,可是萧文明此时却只觉得可悲和无奈。 这时卫玉章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似乎重了些,本来对于萧文明这样的官职名位,卫玉章其实根本就不用投入太大的注意力和精力,能同他在促膝长谈,就已是格外的殊遇了,更加不用考虑萧文明的感受。 然而卫玉章同当今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不同,毕竟是有着自己的抱负的。 说他无私也有私、说他大公也不公,却也不是那种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胡作非为,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混蛋。 他也想替朝廷培养几个将来能够独掌一面的后继之人,这点心气他还是有的。 文的方面,他看重的当然是自己新收的徒弟温伯明,只盼着他能收敛些狂傲的书生意气,能够多讲一些仕途经济,也就能靠着他的聪明才智为国效劳了。 而在武的方面,他同死了的毅亲王的想法是一样的——年轻一辈里看来,只有萧文明是可造之才,眼下虽然年轻气盛一些,但是只要经过打磨,说不定又是一位戴鸾翔。 一直以来发生的一切,不断地证实卫玉章果然是有眼光的。 萧文明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小千户,虽然很多时候的做法都不守规矩,但是办事确实得力,眼光也十分犀利,光就他今天的表现,恐怕满朝一二品的大员之中,就没几个能像他一样想的这么深、想的这么全、又敢于直抒胸臆…… 想到这里,卫玉章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应该点拨一下萧文明:“萧文明,大太监六麻子有个儿子,你可同他打过交道?”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萧文明当然不会忘记,便老实回答道:“有过的。”说罢,便将自己同六麻子的干儿子兼外甥刘寿的那一场冲突,捡着能说的内容,简单地向卫玉章说了。 卫玉章是文官的领袖,素来看不起太监,就连六麻子这种在皇帝跟前说得响话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莫名其妙认下的干儿子了。 因此老相国对于留守除了持之以鼻、不屑一顾之外,便不会有第二种态度。然而卫玉章提起此人,却是专门为了萧文明而来的。 “萧文明,你得罪了此人,那人却记在心里。你可知道,这厮在背地里已对你有些动作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萧文明这些日子一心对付着戎羌,又要应对皇帝和卫玉章的压力,刘寿这种小虾米,萧文明根本不会拿眼角去看他。 不过萧文明的性格素来是有仇必报,有人想要偷偷摸摸地对付自己,他是决对不会同意:“哦?刘寿又在背后耍什么小手段?老相国是从何处听来的?像这种人,认了太监做儿子,简直就是不要脸的无赖!他也敢来惹我?看我怎么作践他!” “作践了他,就能显得你很有能耐吗?”卫玉章冷冷说道,“你萧文明起于行伍之中,民间有句俚语你一定知道,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好似刘寿这种小人,你同他相争——若赢了,并没有多少好处,也就出了口气;要是输了,却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命运。孰轻孰重、孰优孰劣,你能做到心里有数吗?” 萧文明也只知道好歹的人,懂得卫玉章特意说这几句话,是在教萧文明一些官场谋生之道,也属于是循循善诱、语重心长了。 因此萧文明拱手谢道:“老相国的话,我听懂了,将来必然留心。” “你听得懂就好。”卫玉章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次刘寿看参劾你的人众多,便也跟着串联了几个同六麻子有些交情的文官,也连名弹劾了你一本。他们写的玩意儿,东拉西扯、堆砌拼凑,纯属是一派胡言,拿到手便被我驳了。刘寿一个草民,且不会去说他,那几个随声附和的官员,老夫也各有惩处。萧文明,你就放心好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书生风格了,只要是自己认准了的事情,不管对与不对,就会坚持到底。 卫玉章在这几分风骨之外,又包裹上了一些老辣和无情,更显出雷霆万钧一般的压力。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萧文明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却听卫玉章已经下了逐客令:“好啦,跟你说了那么多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还望你能够小心体会。今天不算晚,你不妨去见一见戴鸾翔,同他聊一聊,必然能让你受益终生。” 受益不受益的先摆一旁,卫玉章对自己能有这个态度,就让萧文明颇为欣慰了。 这时卫玉章又叮嘱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温伯明两句:“知道你这些日子参赞军务十分繁忙,但也不要荒废了功课。现在戎羌闹得虽凶,但没有动摇朝廷的大局,明年的会试照旧、殿试不出意外仍会按时举行。因有你在,为师不便担任主考,但是朝廷必然会有合适的人选。到时你可要一展宏图,不必有所避讳,定要在科场上真刀真枪,拼出自己的本事!” “老师这事么……” 其实温伯明本身是不喜欢参加科学考试的。 他虽然年纪轻轻,十四岁就中了头名举人,也就是“解元”——并且还是在江南道这种考试难度极大的地方。但是之后两次的进京会试,他却都是以种种理由推脱掉了…… 父亲温少卿这便这么大的压力,他多少还能挺一挺,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卫玉章都这么说了,温伯明也只能勉强参加,但他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抗拒。 谁知卫玉章又会错了意,以为温伯明还有别的想法:“我就实话说吧。就凭你建言献策的功劳,给你续上军功,给你的官职做,也不是不可以,皇上也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也问过老夫。但老夫总觉得科场正经考出来的功名,才算是得成正果。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施展才华,光明正大、昂首阔步走上仕途。这点小心思,望你体谅。” /77/77155/29772129.html 0597 只争朝夕 卫玉章的这几句话,还真是触动了温伯明的心肠。 任何一位老师,能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的弟子考虑前途命运,那都是毫无疑问的一位老老师。 并且以卫玉章现在的身份,在提拔一个人那么容易的时候,还要求温伯明努力上进,这就更让他感动了。 “老师……老师……我记下了……我记下了……” 温伯明和萧文明还想跟卫玉章再说几句话,可这时相府的老管家领着两个跟班,跟在他屁股后面,各捧了一大堆的文书案卷走进了书斋,摆在了桌上,又默默退了出去。 萧文明和温伯明都知道,现在又到了老相国处理政务的时候了,这就不便打扰,便赶紧道别,离开了相府。 离开了相府,萧文明始终感到心神不安,又想到了卫玉章刚刚提醒过的话,便当机立断,果然出城去找戴鸾翔去了。 戴鸾翔的行踪萧文明是知道一些的,皇上的御筵过后,他便说要出城回自己设在玄武门外的中军大帐。 萧文明按图索骥,十分容易就来到了中军,并向镇守营门的武将通报了姓名,请求见一见大元帅戴鸾翔。 这名武将还来不及通报,却见戴鸾翔的公子戴松率领着一票自家的亲兵巡查回来,见是萧文明来了,顿时喜出望外,迎上几步笑着说道:“都这个时辰了,爵爷怎么还想着过来一趟?” 戴松这幅乐乐呵呵的样子,萧文明也不忍心把乾清宫吃饭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要知道,戴松不但是戴鸾翔的亲儿子,还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皇帝对戴鸾翔说的话,戴松迟早会知道——但也轮不到萧文明去说。 因此萧文明只开了句玩笑:“这不是宫里的饭菜不好吃,跟着皇上吃饭又放不开手脚,我现在肚子正饿,所以才想到你这边来混口饭吃,打打牙祭嘛!” 这话明显就是在吹牛了。 戴鸾翔从来不苛扣军饷、中饱私囊,因此他手下带出来的兵,享用的都是大齐朝中几乎最好的待遇,行军的伙食自然也不差。 然而如今朝廷经济紧张,从朝廷里发下来的军饷就这仨瓜俩枣,戴鸾翔也只能保证让弟兄们吃饱,至于说能吃多好就完全谈不上了。 可萧文明这边却大不相同,他的萧家军几乎就是自家的私人武装,兵是自己的,花的钱也是自己的,外加萧文明是个能赚钱的主,一切军需保养都按照这个时代的最高标准来执行。 尤其是吃的东西,说是山珍海味都并不为过,要打牙祭的话都应该是戴松和戴鸾翔跑到萧文明这边,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燃文 戴松的父亲刚被封了一等功,他自己也已是男爵的爵位,因此他现在正在兴头上,既没法识破,也不会去拆穿萧文明善意的谎言。 “那好!爵爷大驾光临,我自然是绝对欢迎。”戴松说道,“就是父亲回来之后,似乎心情不是很好,他手下的几员下属,也都是出生入死的叔叔,想要给父亲庆祝一下,都被他骂了两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是爵爷的话,父亲也听得见的,还请爵爷能够劝劝父亲。” 戴鸾翔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萧文明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种事情哪是能够劝得回来的? 不过萧文明现在也是能在戴松面前摆摆老资格的人了,便说道:“这还不是戴元帅为了给自己提个醒嘛!他现在是一等公爵,不说是位极人臣,也是高处不胜寒了。现在又是在洛阳城下、天子眼前,怎么好大肆庆祝?戴元帅就是在藏拙呢!小戴将军难道没看出来吗?” 被萧文明这么一顿忽悠,戴松还是真觉得自己看得不够长远,还多亏了是萧文明点拨了自己,便赶忙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文明又摆起了老资格:“小戴将军是大元帅的儿子,又是他的下属。元帅身负国家安危,很多时候心里的想法都没法往外说,就只能拿自己的儿子出气,小戴将军有时候也要体谅体谅啊!” 真是天可怜见! 没想到穿越到大齐朝这几年之后,锐气十足差不多到了无法无天地步的萧文明,居然也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这种“老成持重”的话来了…… 说起来萧文明比戴松大不了几岁,也就是小学两年级和小学五年级之间的差别——大家都是小学生——朋友的话互相交流起来就格外的有亲和力。 正在叛逆期的戴松,此刻萧文明的话对他而言,却是那样的中听,让他心悦诚服地点头道:“爵爷说的是,说的是……” 一边说,戴松一边将萧文明请进了戴鸾翔的中军大帐。 戴松还是怕他爹的,见他的父帅脸上仍旧挂着不悦之色,赶紧一猫腰就退了出去,瞧着他的神态和动作,谈不上是老鼠见了猫,至少也是一只调皮的小猫见了凶猛的老猫…… 刚刚晋封了一等公,按理说是天大的好事,可戴鸾翔却是满面愁容,这其中的缘由,萧文明心里最明白,可他却不便当面点破,而是装傻似地问道:“看大元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还是因为今天在乾清宫里的那件事吗?” 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 皇帝出尔反尔,强迫戴鸾翔提前发动决战,固然是这位大元帅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然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他这种郁闷的心情无处发泄。 自从毅亲王今年薨逝以来,戴鸾翔就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一肚子的心事不知可以向谁诉说,简直有种问天天无路、问地地无门的意思。 好不容易来了个萧文明,他是个知根知底的,又是整件事情的直接参与人,倒是可以同他聊一聊。 但是话到嘴边,戴鸾翔又咽了下去,倒不是对萧文明的人品有什么怀疑,而是萧文明的官位太低,俸禄拿的也不多,实际上就是没从朝廷那边得到多少好处,却要让他来掺合朝廷里的这些破事,搞得不好就是身败名裂,就未免有些太冤枉了…… 然而戴鸾翔不想说,萧文明却说在了他的前头:“戴元帅,你因何事而忧愁,我心里知道。我刚才已经去过卫老相国的府邸了,也同他聊过一些。就连他老人家也说,我应该找你来聊一聊,于是我便过来了。” 萧文明做事从来不循规蹈矩,朝野内外不知有多少人骂过这个“小混蛋”。 但是戴鸾翔却知道,萧文明做事的风格与其说是出人预料,不如说是快人一步。 就拿行军打仗而言,萧文明所实行的方略,看起来都不合常规,但是实际上是根据预判提前做出的决定,转过手来,戴鸾翔要是萧文明的上级的话,一样会命令他这么做。 只不过萧文明已做在事先,那么效果自然要比事后命令更加突出。 包括这一回也是,戴鸾翔今天在乾清宫里,险些和皇帝吵了起来,全靠有卫玉章打了圆场,才勉强收拾了残局,在此情况之下,戴鸾翔要么亲自走一趟,要么派自己的儿子戴松聆听教诲,总之卫玉章那边他肯定是要去一回的。 果然,这一回萧文明又走在了前头,替戴鸾翔把卫玉章的意见领了回来。 于是戴鸾翔忙不迭地问道:“爵爷,老相国怎么说?” 当着戴鸾翔的面,萧文明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卫玉章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向戴鸾翔复述了一遍。 卫玉章的意见,戴鸾翔听得意犹未尽,待萧文明把话说完了,他又确认的问了一段:“这就是卫老相国的意思吗?” 萧文明误会了戴鸾翔的话,又多此一句地回答了一句:“这还不光是老相国的意思,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 萧文明的这句话让戴鸾翔更加不安了,长长的叹了口气,便沉默下来,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萧文明再次打开了话题:“戴元帅,皇上是给你出了道难题。也不知道这道难题,你有什么解法?” 谁知戴鸾翔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当中,萧文明问出的问题,他竟然一点都没听见,却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都已经进展到这个份上了,却不能大量歼灭戎羌的主力,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啊!” 这也是种态度,虽然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文明的问题…… “那么戴元帅的意思,仍旧是要想办法尽量歼灭戎羌的主力了?” “那是自然,战场上变化瞬息万变,今日做出来的战机,等到下一回再凑出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或许戴某有生之年便再也看不到了!要只争朝夕!” “那么皇上要提前决战的旨意,就不把它当回事儿了吗?就皇上和相国的意思,只要我们照原计划执行,赶在两个月之内,将戎羌逐出关内,皇上那边也没话可说了。元帅,这也是老相国要我传达给你的意思。” /77/77155/29782293.html 0598 誉满天下 谤满天下 要么抗旨,要么遵旨。 在萧文明心里,也就这么两种选择,没想到戴鸾翔却道:「圣上的旨意不可违抗,可是我已决定提前发动决战,也同样要克敌制胜,打出我大齐朝的威风!」 「可是戴元帅,现在各项条件都不具备,勉强发起这种大战役,万一打输了怎么办?皇上的旨意其实也有可取之处,让戴元帅提前决战,但是决战的意图只需要将戎羌驱逐出境就可以了,戴元帅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萧文明的意见其实是很务实的。 歼灭战和驱逐战完全是两个打法,驱逐战只要展现出足够强大的破坏力,让敌军知难而退便能成功了。 有时甚至不需要实际上发生多么猛烈的交锋,只要把自己这边凑成的有利局面往敌军面前摆一摆,就能吓得对手望风而逃,这种仗打起来是最便宜的,也是最轻松的。 对于具有优势的一方而言,说起来就很简单,就四个字「恃强凌弱」。 可是歼灭战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不但要打赢,赢得漂亮,还不能让对手给跑了,那么准备起来就要复杂的多。 要么提前设好包围圈,让对手无处可逃,要么预判敌军逃跑的方向,设下重重拦截,让对手就是逃跑也要受到大量的损失。并且这样的部署要比说起来难得多。 最简单地讲,歼灭战讲究恶是要先示弱、再示强,把敌军引诱到自己布设下的陷阱当中,再一口吃掉。 问题是现在虽然在历次战斗、战役之后,戎羌虽然遭受了颇大的损失,但是元气尚未折损。 而大齐朝的军队,在野战当中完全不是戎羌的对手,这几乎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识。勉强交战,不过取死之道罢了。 不过眼下的双方战斗力的对比,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经过了萧文明这么一位穿越者的打造,他手下的萧家军已经有了可以一对一同戎羌最精锐的骑兵,进行正面对抗的实力。 而戴鸾翔所率领的青岭守军,其中最核心、最精锐的力量,也拥有相似的能力。 有了这两支军队作为中流砥柱,再加上戴鸾翔精密而又恰到好处的指挥,大齐朝的军队实际上已经可以在大规模的战斗,甚至是中等规模的战役当中,凭借野战战胜戎羌了。 可是归根结底,听戴鸾翔的意思,还是要以消灭戎羌主力为目的的,那就少不了大战一场。 尽管已经被零敲碎打地消灭了不少人马,可戎羌总兵力依旧不会少于五万人,可能要达到七八万人之多。 而此刻,戴鸾翔手下能拉出去作战而并不是去送死的人,总共才不过一两万人而已,凭什么跟戎羌一较高下? 戴鸾翔毫无疑问乃是知兵之人,这种最简单的算术题,他不可能不会做,然而在时间又紧、回旋余地又少、兵力又不足的情况下,还要全歼敌军,怎么看都是极其矛盾的。 萧文明表达了他的担忧,可戴鸾翔却只回给他八个字:「勉力而为、逆天而行!」 勉力而为,萧文明是听得懂的,可逆天而行四个字,却有作何解释? 难不成这个所谓的「天」,就是皇帝这个「天子」的「天」吗?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捏了把冷汗:「戴元帅,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连起手来想要驱逐戎羌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多少还是应当量力而行,先把这一阵对付过去再说,将来有的是机会嘛!」 然而戴鸾翔心意已定:「爵爷不必再劝了。戴某这半生都在同戎羌作战,起初我还能亲率精兵深入草原、犁庭扫穴;到后来就只能勉强坚守;再到后来连守都守不住了!说句该杀头的话,戎羌这边明主、名将辈出,军力、国力一日强过一日。而我朝则日渐衰落,十几二十年来,恐怕都看不到什么转机。如今正是剿灭戎羌的大好机会,若是今日不得成功,那么往后这件事情就会更加难办。我已决定要毕其功于一役,至于个人的荣辱得失,就只能抛诸脑后了!」 萧文明素来知道戴鸾翔并不只是一介武夫,反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目光长远的政治家。 这一回他所制定的计划,就是为了长远而考虑的。 所谓「一仗打出五十年的和平」。 然而此时此刻、今时今日,戴鸾翔的这番心思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仍旧让萧文明感到异常的敬佩和激动。 萧文明咬牙思索了好半晌,下嘴唇都被咬出了牙印,这才使尽了全力说道:「大元帅竟然有此等决心,那我萧文明也要助你一臂之力!大元帅有要驱驰之处尽管开口,我姓萧的绝不含糊!」 「好!」戴鸾翔同样十分激动地赞了一句,「有爵爷这句话,我便如虎添翼,消灭戎羌又多了一份力量。」 戴鸾翔不能不激动。 任何口头上的支持都是假的,只有兵力上的增援才是真的。 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他自己心里清楚,已经超越朝廷所有寻常的军队,说是可以以一当十都不为过。 五百萧家军,简单的换算,那就是五千官兵,相当于把戴鸾翔手下可以用作攻坚的部队人数,增加了几乎三成,更是作为一支可以执行艰巨任务的机动力量而存在的。 这对于戴鸾翔战术的灵活性,具有极大的意义。 虽然已经得到了萧文明最坚定的表态,可皇帝定下的期限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紧迫,戴鸾翔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在献俘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便又递牌子进宫,想要先和皇帝道别,此后,便要出城去同戎羌进行那一场计划当中的决战、血战。 虽然在乾清宫里,皇帝也曾被戴鸾翔顶撞了几句,不过经过了一夜的冷静,又被卫玉章疏解过几句之后,皇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再次看到戴鸾翔,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在好一番的勉励赏赐之后,皇帝极给面子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亲自将大元帅戴鸾翔送出了勤政殿,名义上做出了替前线将士送行的姿态。 回到设在玄武门外的中军大帐,确定手下的部将都已等在大帐之外,专门候着戴鸾翔的到来,而此刻原本没有同属关系的萧文明,也会同曹瑞、韩天二位站在队列之中,表示要听从戴鸾翔的统一指挥。 其实昨天夜里萧文明只打算一个人带着所部的萧家军跟随戴鸾翔一道行动的,然而曹瑞、韩天听到了情况之后,也主动请缨要跟着一起来。 他们这两个算是戴鸾翔的「小迷弟」,如果就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来,他们还要不高兴…… 出征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杀了黑牛白马,又从俘获的那么多戎羌士兵之中,捡了两个曾经为非作歹、强奸杀害中原百姓的混蛋,斩了他们的首级祭旗之后,戴鸾翔一一点过手下将领的名字,一套简单而又有序的出征仪式,就算是胜利完结了。 戴鸾翔十分看重萧文明,部署方略之前特地请萧文明进帐来密谈,一开口便把自己的底交了出来:「爵爷,这回面见皇上,万岁已经答应了我了,到了紧要的关键时刻,可以将御林军交由我指挥。御林军的战斗力不弱,我手上多了这么一支力量,胜算又大了好几分。」 胜算固然是增加了,并且就凭戴鸾翔的威望,想要掌控和命令御林军的骄兵悍将,不算太难,可御林军本身的限制就很大。 「戴元帅,可以指挥御林军当然是好的,可是御林军需要镇守京师,拱卫皇上的安全,要使用起来并不是那么方便。」 这就是普通的力量和机动力量之间的区别了。 「这里的弊端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一回作战,这也不算是个问题,我心里自有打算。」 萧文明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戴元帅的打算,莫非是要……」 「没错,就是要将戎羌的人马,引诱过来,一直引诱到洛阳城下,让他们主动发动攻城,待他们攻击不力,我军再从后包抄,这样便能将戎羌的主力围而歼之!」 这个计划,戴鸾翔对萧文明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因为实在是太过冒险,并且当时提出的方案还不是很成熟,所以萧文明一直是当成一个笑话或者是一个概念来谈的。 可没想到戴鸾翔居然当了真,不由得让萧文明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萧文明的印象里,围点打援并不是什么罕见而难以想象的战术,历朝历代乃至于近现代,采取这样战术的很多。 但是敢于用京城来做诱饵的就不多了,萧文明的印象里倒也有一个人,那就是明末的袁崇焕…… 这位袁大都督也曾想过用北京城作为诱饵,来对付方兴未艾、刚刚建立王朝的女真人,只可惜袁都督的下场并不是很好——就是因为这一战略的失败,让袁崇焕身死家灭,不仅自己本人被凌迟处死,那些遭受的损失的京城百姓,甚至还要买他的肉吃…… 直到几百年后,袁崇焕依旧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绝不能说是得到了什么好的结果或者下场。 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598誉满天下谤满天下免费阅读. /77/77155/29790922.html 0599 微妙的变化 萧文明还在替戴鸾翔考虑长远的问题,可这位大元帅显然是心意已定,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皇上有旨,做臣子的必要尽心竭力,不久我便会颁下将令,十日之后便同戎羌决战!」 趁着萧文明也在中军大帐的机会,戴鸾翔立即召集其手下所有的将领,一条条命令脱口而出,一场同戎羌的决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有限的时间之内,依靠着并不占优势的总兵力、绝对劣势战斗力的军队,想要消灭对手,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但也需要指挥者极其周全的布置和极其精准的推算。 除此之外,还要有以及执行者不折不扣地运行,以及互相之间密切的配合。 几项元素,可谓缺一不可。 戴文翔的命令:由萧文明的萧家军和戴松率领的戴家亲兵执行诱敌的任务,也就是要将在关内的戎羌尽可能多地吸引过来,吸引到洛阳城下,以便聚而歼之。 这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也是最艰巨、最难以完成和最危险的任务,这个任务,戴鸾翔除了依靠自家的亲兵之外,便就只有萧文明的萧家军值得信任了。 原因无他,又是因为这两只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极强,并且还给所有的将士都配备了军马,行动速度同戎羌不相上下,甚至更快。 就这样,才能安全高效地完成诱敌的任务。 并且既然是诱敌,是一种战场上的欺诈行动,那对演技也需要有一定的要求——只许败不许胜——并且还要败得真实、败得可信。 戎羌人虽然没有文化,却都是军事上的天才,想要在战场上面骗过他们并不容易。 这便是第二条部署的由来。 指令关中的屯田兵以及兵部直属的人马,在洛阳城外每隔二三十里设下一道阻截,既然是戎羌来了,那就要进行拦截,但是拦截并不是坚守,只要同戎羌略一接触,就要迅速败退,造成中原军队不堪一击,会被轻松突破的假象。 这其实也需要一些演技,但戴鸾翔并不担心,因为这部分的人马原本战斗力就十分糟糕,你就是引领他们抵抗,他们也根本抵抗不住。 属于是「本色出演」了…… 然后就是最终决战的部署了。 由戴鸾翔亲自率领大军,在洛阳城下集结,先视情况,败上一仗两仗,让戎羌以为名将戴鸾翔也不过如此,将其骄娇二气拉到极致,诱使其主动攻击洛阳的城墙。 由城中的御林军组织守城作战,将戎羌的主力尽可能多地粘滞在城墙之上,然后先前示弱的戴鸾翔再次集中兵力,给予其最后的致命打击,便可大功告成了。 戴鸾翔是大齐第一名将,领军作战恩威并施。 「恩」的一方面先不去谈它,在众将之中,他则具备毫无疑问的威望 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帐中大小将领,纷纷拱手应和,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也就是戴鸾翔了,他将各方面的任务考虑的十分周全,就连如何执行都有详细的说明,那这个将军们就是想提意见,也提不出来啊! 但是帐中唯有萧文明是客人,私底下还是能表达自己的一些看法的。 「戴元帅的策略倒的确是极佳的策略,可要实现这样的策略,我们却需要步步小心,一点错也不能犯。只要犯下一点小错,那就是引狼入室,风险太大了啊!」 戴鸾翔也很无奈:「时间如此紧迫,要打的仗又那么难,也都只有如此了……不过戴某自信,只要一切按照计划执行,便不会有差错。」 萧文明负责诱敌的任务,是所有行动的前导,因此他便先行一步,往洛阳东面前去寻找和引诱戎羌的主力去了。 因为这一回戴鸾翔是下了决心了,要在这一场决战当中,尽量可能多地消灭戎羌的兵力。 因此,只要是看到了荣昌的骑兵队伍,无论是在何处、无论是什么时间、无论是哪部分部落的人马,萧文明不由分说,先让林丹枫和宋星遥率领手下几个马术娴熟、武艺高强的子弟,先去打他们一下,把他们引诱过来再说。 然后就仗着自己子弟兵胯下的戎羌战马,要比正宗戎羌人所骑的更加精良的优势,拨转马头,便立即向洛阳城的方向移动。 并且跑得不快不慢,就让戎羌看得到,却抓不住、也打不着…… 萧文明这样的行动,在大齐朝眼里当然是作战灵活、进退有序。 可在戎羌人的眼里,就属于遇到了一群打了就跑的无赖。看来这群草原上的汉子还是太单纯了一些,只知道惹了自己的,必然要报仇血恨,殊不知一张围猎自己的大网,已经徐徐展开了。 就这样萧文明吸引过来的戎羌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已经放风筝似的,在他屁股后面,拖行了有四五万之众了。 这么一大群人马跟在萧文明的后面,萧文明都觉得不寒而栗。 要不是这群戎羌,互相之间互不同属,并且有些之间还有积怨,人一多反而拖慢了行动的速度,否则就像这样即被于萧家军的兵力也压下来,萧文明一定会被碾成粉末的。 虽然也有戴鸾翔部署下的层层堵截,但这些堵截也就比纸稍微厚了一些,稍微一捅也就破了,除了激怒敌人之外,只能起到不能说没有的拦截、延阻作用而已…… 这时候,萧文明已经觉得诱敌的任务执行,自己应该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根据测算,关内的戎羌现在还能够活动的总兵力,拢共加起来不会超过八万人,而现在跟在萧文明屁股后面的,就已经达到了三万人之多。 简单计算,可以说整体的诱敌任务,光萧文明一个人已经完成了一半。 再加上戴松和其他部分的人马,这一项任务是到了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于是萧文明不再四处诱敌,而是挥动全军立即向洛阳城移动,同时也将屁股底下那些戎羌也引诱到洛阳城下。 洛阳城下,便是戴鸾翔所预定的进行决战的战场。 然而萧文明的动作有些太快了,快得甚至已经超出了戴鸾翔本身的计划。 当萧文明正将敌人引向洛阳城下的时候,战场的部署并没有完成,事实上,戴鸾翔本人甚至都不在洛阳城外…… 他正在亲自赴青岭放下,亲自将防线上的守军,全部调动到洛阳城周边,而现在洛阳城周边的守军不能说全无战斗力,但是没有戴鸾翔这根主心骨,想要抵抗戎羌,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在这种准备还完全没有做好的情况下,就把戎羌轮到洛阳城下,那就和引狼入室没有任何区别了。 而萧文明就将变成大齐朝的第一号奸贼,也将会成为中原民族头等汉奸。 萧文明可干不出这种傻事,于是他在距离洛阳城还有一二百里的时候,便果断改变行进方向,先远离洛阳向北往青岭方向移动,这样戎羌也会跟着他的屁股后面向北方追击。 那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是向北方转向呢? 道理也很简单,东边就是萧文明来的方向,西边阵对着洛阳,南边只有一条滔滔黄河,只有北方常年部署着戴鸾翔设置在青岭的边军,应当还有一战之力,那么不往北边跑,还能往哪边跑呢? 偏就是这么一跑,又让战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向北边青岭的方向拐过去不过二三十里的距离,萧文明便正巧与一只大军打了个照面,几乎撞了个满怀。 这支大军不是别处的人马,正是戴鸾翔所率领的青岭边军的主力! 原本这位大元帅去青岭就是为了提兵南下,准备这一场在洛阳城下的决战的,此时此刻此地与萧文明会面,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反而让萧文明心里更加有底,毕竟有了戴鸾翔这么一座大靠山。 于是萧文明率领的五百萧家军一头扎进了戴鸾翔的队伍,找到这位大元帅,汇报了这两天来自己的战果:「戴元帅,这一回,我牵牛鼻子牵来了三万多戎羌,就摆到了元帅的嘴边,元帅要生吃还是要活烤,悉听尊便!」 直到这时,萧文明还是希望戴鸾翔能够见好就收。 别的不说,就光把眼前这只三万多人的戎羌大队人马击败,甚至是全数歼灭了,然后吓得其余戎羌望风而逃,主动撤出关中平原,那也算是可以在皇上面前交差了。 然而戴文翔的心意极其坚定,就是要尽可能多的消灭戎羌的有生力量,三万的人数虽然不少,但在戴鸾翔眼里还算不上是一块大肥肉,犯不着为了这一点利益,就提前开始决战。 不过在这些敌军身上,故意使一使诱敌之计倒还是可以的。 于是戴鸾翔略加思索,一边请萧文明先到后队去休整,一边则命令自己手下的青岭边军就地摆开阵势,准备迎接这一支戎羌大军的来袭。 大齐朝内换了任何一支军队、任何一位将领,哪怕他手里的人马再多、实力再强,想要正面迎击,那么多戎羌骑兵,萧文明都会打心眼里替他捏把冷汗,并且丝毫不相信他能够克敌制胜。 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599微妙的变化免费阅读. /77/77155/29803798.html 0600 诱敌之计 但是戴鸾翔却不一样,既然这位「海内第一名将」有了战胜敌军的信心,那萧文明就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于是他便率领了本部萧家军的弟兄,运动到青岭边军的身后,勒住胯下战马,先让这群忠诚的坐骑和伙伴,可以有时间喝一喝水、吃一吃草,缓解一下连日奔波的劳顿。 然后再让自家的子弟兵们吃上几口饱饭、喝上一碗热汤,恢复一下体力和元气。 不过戴鸾翔那边萧文明也并没有完全做撒手掌柜,专门派出手下的头目刘辰,去前线打探一些消息回来。 谁知刘辰这么一去,却打探回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原来尾随追击了萧文明一整天的冤种,竟是戎羌一支最主要的力量,正是达利可汗还活着的弟弟达多王爷,亲率的人马。 这是刘辰亲眼所见的。 达多现在的势力,显然还没有他哥哥达利可汗活着的时候大,但毫无疑问是戎羌草原上权威性最高的部落和部落首领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两个字去掉。 而萧文明同达多打过不少交道,并且握手言和的多、而剑拔弩张的少,算是很有些交情的。 这一回决战在即,极有可能一场大战打下来,这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会死在战场上,又或者双双殒命沙场,都是有可能的。 或是打个招呼、或者是一场诀别,又或者只是想说两句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萧文明都想去见一见达多,也顺便帮戴鸾翔助一助声势。 于是不由分说,萧文明便拉起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萧家军,重新回到前线去,去会一会那位曾经的达多王子,现在的达多王爷。 然而萧文明尚未行动,却见戴鸾翔摆下的战斗阵型已迅速产生了变化,只见全军人马,前队改作后队、后队改作前队,以极快的速度,向洛阳城的方向退去,宛若落潮的海水。 大军行动极其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因此仓促之间,萧文明并没有找到在前线指挥的戴鸾翔,一时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事后才知道,戴鸾翔在达多面前演了一出戏,故意装作中原军队胆怯避战、组织混乱的假象,想要进一步引诱达多尾随攻击。 原本这样的演技,对于脑子一根筋且极其好战的普通戎羌首领而言是足够的了。 然而这一回,达多却并没有受骗上当,约束了挥下数万戎羌铁骑,就是待在原地,丝毫没有追赶戴鸾翔的意思。 戴鸾翔原以为此处离开洛阳城仅有咫尺之遥,只要诱骗达多提前发动对洛阳的攻击,那么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的时间,便会缩短了许多。 然而达多算是个聪明人,并没有上当,那么戴鸾翔的意图自然也就无从实现。 不过戴鸾翔这么一走,就让计划外的萧文明陡然被顶在了全军的最前线。 这位萧家军的主将突然发现,眼下的状况居然是由自己这支不过几百人的队伍,面对戎羌三万余人的大军…… 萧文明赶紧想要撒丫子走人,不料这时前头却传来达多王子清亮的嗓音:「爵爷请慢走,不同我说几句话吗?」 这年头人心叵测,萧文明现在又同达多是敌非友,保不齐达多就是以说话为借口,想要一举歼灭,或是包围萧文明将其俘虏。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萧文明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更怕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因此他原想不搭理达多直接走人的,却不料这位草原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不待萧文明同意便只率领了二三十骑的卫队便径自上前,想要同萧文明接触。 分明手下有成千上万的人马,却只动用不到三十人,这就很能体现诚意了。 萧文明也是要面子的人,不光是要在战场上要赢,在道义上也要做到无懈可击,终于决定不走了,倒要听听达多这只北方草原上来的鸟,嘴里能唱出什么新奇的曲儿。 并且萧文明还要来个反客为主,并不同达多寒暄,而是先嘲讽起来了:「哎哟,久闻戎羌骑士作战英勇,怎么我们戴元帅率军返回洛阳,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从容行动,你们却连进攻都不敢?被近来的几场败仗打的吓破了胆吗?」 达多一张嘴巴刚要说话,这是却听有人迫不及待地插话道:「这不过是戴鸾翔使的诱敌深入、调虎离山之计罢了。又岂能逃得过我的法眼?萧文明你回去告诉戴鸾翔,他的计策已经被我识破了!」 此人说话态度如此嚣张,让萧文明心中禁不住产生巨大的反感。 要知道,戴鸾翔乃是威震南北的一员名将,不光是达多本人,就连当年的达利可汗都要尊称他一声「元帅」。 而此人敢知乎其名,可见也是一介狂生。 萧文明根本不用看、不用猜,便能拆了他的身份,就是那位投靠了戎羌的中原文人——冯天羽…… 冯天羽此人萧文明早有接触,知道他有真才实学,并且按照他现在的说法,萧文明和戴鸾翔设下的诱敌之际,就是被他所识破的,那看来此人倒也颇有些见识,着实了不起——虽然人品确实不怎么样。 这对于萧文明、对于戴鸾翔而言却不是个好消息。 计谋被识破了,那也就说明诱敌之计未能成功,这么一大坨敌人游离在戴鸾翔的攻击范围之外,那么就算能将其余部分的戎羌消灭了,达多率领的这一支人马也就会变成最后摘桃子捡漏的幸运儿。 而他们所争取的这个桃子,便是那座经历了连番血战的洛阳城,可以说是天下最诱人的一个果实了…… 这时萧文明倒有些庆幸自己还留在这里,争取来一个可以同达多正面说话的机会,或许可以把已经被截断了的诱敌之计,重新连接上去。 冯天羽是个精明的人,可他的主子达多却未必如此了,又或者说达多并不是不聪明,而是他人性中,本身就带有一些称不上是瑕疵的特征,而这些特征正好被萧文明所利用。 于是萧文明冷笑道:「好一个诱敌之计,就算这样的计谋被你们识破了,可又如何呢?难道你们就要待在此处不思进取吗?达多王爷你想想,如果你的兄长达利可还在的时候,难道见到眼前中原大军大摇大摆地在你们面前行动,而会选择避战而走吗?」 这句话一下子让达多进入了沉思。 诚然如萧文明所言,虽然达利可汗并不是个只知道猛冲猛打的战争狂人,但是每逢遇到强大的对手,他都会异常兴奋,让对手尤其是中原军队很多花里胡哨的策略,在他的猛烈进攻之下,都变成了自作聪明的小花招。 草原民族素来敬佩勇武之人,对于勇冠三军的统帅更是发自内心的钦服。 达利可汗能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将各自为政的戎羌部落统一起来,其英武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达拉多当然也想仿效自己的哥哥,然而他自己心里有数,统帅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本事,他不及达利可汗的一半,并且威望也不足,能够直接听命于他的草原部落,还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 就现在自己身后、萧文明面前这三四万戎羌铁骑,几乎已经是达多能够调集起来的全部精锐了。 达多这边还在深思。 萧文明激将的话却滔滔不绝:「达多王爷,之前你也曾问过我萧文明,肯不肯投奔于你。当时我是拒绝了的。现在你要问,我同样也会拒绝。什么原因?很简单,你在战场上,首先就未必赢得了我,凭什么让我投奔你?这不光是我一个中原人的说法,也是你们草原上的规矩。我一个中原人尚且有这样的心气,难道你草原各部落的首领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萧文明的这句话就好似一柄犀利的宝剑,直刺达多的心眼,就连他身边的得力助手——另一个部落的王子金密狄也低声在他耳边低语道:「王爷,这个萧文明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你可要三思啊……」 这时,另外一边的谋士冯天羽却着了急。 他投到戎羌旗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戎羌人是个什么性格脾气他十分了解。 尤其是这些草原部落的首领,你去打他、杀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抽他一个耳光,只要你做的有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唯独说他怯懦胆小,不敢同敌人作战,那就相当于踩到他们的狗尾巴,非得急得跳起来不可。 因此冯天羽赶紧说道:「王爷可别中了萧文明的道,他分明就是在花言巧语,要诱骗王爷出动,搞不好前头就布置了他们的陷阱。」 「那你的意思,需要我停止前进,还是掉头就走?」 达多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冯天羽给问住了,这两个选择当中的任何一个,全都正中达多的弱点,冯天羽做出任何一个选择,那都是相当于在揭他的短…… 不过达多本人对于冯天羽还是有些尊重的,不愿意把这位谋士顶在台上下不来,便主动替他打了个圆场:「大齐朝的人马有什么了不起?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就算他们兵多将广,可现在我手上也有三万之众,其他部落的人马也不少,到时打起仗来,大齐朝就是有二十万、三十万人,那也不在话下!」 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00诱敌之计免费阅读. /77/77155/29808046.html 0601 城楼召见 达多的口气不小,几乎是用一比三甚至是一比四的标准,来衡量荣祥和大齐之间战斗力的差距。 但是可悲的是,达多虽然狂妄,但他的狂妄却是有根据的。 当年野驴岭一战,戎羌几乎是以一当十,便将数十万大齐朝的精锐一扫而空,就现在达多这样一个比例,说起来都是略显保守的……都已经很给萧文明和戴鸾翔等人面子了…… 难得这一回达多和冯天羽都是用汉语对话,萧文明离开他们不远,把话听得一清二楚,听自己的激将法已经成功了九成,他又补上一句: “达多王爷倒是有些气概,就不知这几句狂言后面到底有几分成色。告诉你吧,这一回,戴元帅已经下定决心,要同你们戎羌决一死战。要是这回你达多王爷的确赢了,我便认你是草原共主;要是输了,那就说明你也不过如此。” “好!”达多的心气已经完全被萧文明激发起来了,“大战一场,正合我意。就是不知爵爷可否知道,两军交战之时,我为何要在阵前同你相见吗?” “为何?还请赐教?” “就是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份上,要劝爵爷一句,这一回我就是要攻破洛阳,还请爵爷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免得伤了你我之间的交情。” “那就多谢王爷关照!战端一开,也就无需王爷再多关照了。刀剑无眼,要是能死在达多王爷的剑下,总比死在无名小辈手里要强!” 说罢,萧文明拨转马头,向后摆了摆手:“就此别过,不必再送!” 萧文明是真怕达多跟过来追杀他。 无论是不是中计了,达多麾下这三万大军就是实打实的兵力,萧文明手下满打满算才不到五百人,真要是互相拉开阵型对打,除非萧家军的子弟兵都变成超级赛亚人,否则绝对赢不下来。 还别说是正面对打了,就是跑都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跑掉的…… 所以就得刷点盘外招,吹一吹、捧一捧,只要让大多听话,跟着自己去洛阳城下,就可以了,不用紧追不放,搞得大家都挺紧张似的…… 戴鸾翔诱敌的计划执行得并不完美。 两条主要的路线,萧文明这边固然拉过来三万多戎羌主力,可戴松吸引来的却还不到两万。 倒不是这位小戴将军做事不卖力、不认真、不用心,只是因为他人还年轻,演技还缺乏磨练,不少对手在追击的过程当中,已经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便也就放弃了追赶,到头来只领了一万多人进入戴鸾翔预设的战场。 戴松这桩差事办的不算漂亮,自然少不了他父亲一顿严厉的批评。 戴鸾翔治军宽严有度,宽的一面先不必去说,严厉的时候那叫一个压迫力十足,当他惩处责罚手下的将官之时,没有一个人敢来求情。 尤其是他对自己的亲儿子戴松,训斥起来就更加严厉。 因此在场的其他将军虽然都知道,公子爷任务完成得并不能算不能接受,不至于这样严加责备,可就是没人敢上来劝两句。 只有萧文明算是客人,辈分上也同戴鸾翔平起平坐,便赶忙上来打了两局圆场,让戴鸾翔不要动怒,一切以眼前的战事为重。 戴鸾翔有了个台阶可以下,便也不再责备戴松了——毕竟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完美的执行预定计划,但戴鸾翔心里知道,这种不完美并不是关键性的失误,更不是原则性的错误,是可以在后续的行动中有所弥补的。 本来嘛,两军交战,对手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死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呢? 而戴鸾翔下一步的计划,便是针对的这个情况而来的。 然而他刚要下令,今日负责值守中军大帐的将军便怯生生跑了进来,拱手对戴鸾翔说道:“启禀元帅,外头有人求见……” 戴鸾翔眉头一紧 :“什么时候了?大战就在眼前,我正要发号施令,还见什么外人?传我的将令,就说今日本帅不便见客,要是他敢强闯,就乱棍打出去,或扣押起来以戎羌奸细论处。” 戴鸾翔这个命令下的是十分的明确了,可那位将军却并未退走,而是又坚持着说了两句:“大元帅,可过来求见的,是皇城司的主事,一个叫冯海峰的,这人元帅也不想见吗?” “嗯?”这下戴鸾翔倒犹豫了。 冯海峰这个人不算什么,在戴鸾翔眼里和苍蝇、蚂蚁差不多,他手下的皇城司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负责精神治安抓几个毛贼,探听一些案件线索的小小衙门而已。 戴鸾翔大元帅的中军大帐,可以命令十万大军纵横驰骋,在他面前摆谱,活腻了吗? 然而很多时候皇城司并不仅仅代表自己而已,他还代表着皇帝的权威,这就不能不让戴鸾翔有所忌惮了。 这时又是萧文明上前几步,低声说道:“元帅,冯海峰这人难缠,不管对他是缘何来,见总是要先见一见的。不如请将军们先在大帐之中先行等候,有我陪着大元帅去会一会这个冯海峰。” 戴鸾翔又沉思片刻,终于同意了萧文明的主张,让满帐的将官在原地候命,自己则和萧文明一道先迎出去会见一下这个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 刚刚被封为一等功的戴鸾翔,无论是官职还是爵位,都已到了顶点,而冯海峰此人权力不小,可官位不高。 戴鸾翔高坐中军大帐,传唤冯海峰过来也自无不可,并没有什么僭越的地方,然而因为中军大帐里有人、有事要办,故而戴鸾翔特意走了几步出来,算是给足了冯海峰面子了…… 然而冯海峰这人却并不客气,或者说是没空客气,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入主题:“大元帅,哦,萧爵爷在这里,那正好我便一并传旨了。” “传旨?” “没错,我这会前来,就是来传圣上的旨意,请两位立即入城面圣。” “可是……”戴鸾翔犹豫道,“可是大战就在眼前,我片刻不能离开,此刻入城就怕……” 冯海峰异常坚定地强调:“大元帅、萧爵爷,此事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皇上是动了气的,否则也不会派我来传旨,两位说对不对?” 可不对嘛! 通常传旨的差使就是派太监去做的,可如今却派称了皇城司的主事,可见这次皇帝要见戴元祥和萧文明,可既不是为了寒暄,也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有着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同他们两位商讨。 并且不用猜,就知道商讨的一定是眼下的战况。 既然如此,那么戴鸾翔的战役部署,也就只能暂时往旁边搁一搁、放一放了,赶紧跟着冯海峰进城去吧! 洛阳城照例九门封闭,依旧靠着从城墙上荡下的箩筐,萧文明和戴鸾翔才进入了城池。 原以为面见皇帝,要么是在乾清宫、要么是在勤政殿,总归是要进宫的,却不料那位急躁的景炎皇帝,却早早地移步到了城墙之上,就在正东方的玄武门的城楼上接见戴鸾翔和萧文明二人。 城楼之上,文物官员齐聚,可是在一脸阴沉的皇帝面前,他们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皇帝也知道这些个平日里的忠臣良将,到了今日这紧要关头,是连任何一个靠谱的主意都出不来的,因此皇帝也就懒得跟他们废话,忽见萧文明和戴鸾翔登上城楼,皇帝的龙屁股就好像长了个弹簧似的,“腾”地一下,从临时搬过来的一张龙椅上弹了起来。 不带二人靠近,皇帝便指着城下问道:“怎么有这么多戎羌的人马聚集在洛阳城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戴鸾翔你道给朕解释明白!” 城下有多少戎羌的队伍,萧文明心里清楚,并且同他们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虽然也知道其兵力众多,但也并不觉得害怕 。 直到现在,他从高耸的城楼上向下观瞧,却见总数在七万人上下的戎羌,加上了马匹之后,声势顿时大了好几倍,乍眼望去仿佛有二三十万人之众! 将洛阳城下的地面几乎铺了个遍,密密麻麻、芸芸众生,仿佛一眼看不到头,也确实会让皇帝感到心惊肉跳了。 面对皇帝的质问,戴鸾翔赶忙回答道:“回禀圣上,这些戎羌是微臣故意引诱到洛阳城下的,乃是为了聚而歼之,毕其功于一役。还请皇上宽心,只要将其一举消灭,戎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内,便再无可用之兵,可保我大齐朝五十年的太平盛世。为此,臣有一请,还请圣上应允。”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那就是两军交战之时,还请圣上能如现在一样坐镇城楼,临敌指挥,三军将士一睹圣颜,必然士气高涨、以一当十,区区戎羌,何足挂齿?” 戴鸾翔不愧是个聪明人。 光这几句马屁,他就拍得不着声色,却让皇帝十分舒服——说得倒十分好听,让皇帝在玄武门的城楼上指挥作战,可是距离那么远,联系那么不方便,真的打起来,恐怕就连前敌主帅戴鸾翔的命令都没法正确的传递和执行,更何况是皇帝了的…… 0601城楼召见 /77/77155/29826596.html 0602 皇帝监军 而这其中的象征意义,戴鸾翔给的却是足足的。 皇帝就在前线,这本身就是件难得的事,就给他一个亲自指挥作战的名义,又能怎么样? 只要他不过分干预战局就行了,反正到时候敌我都战成一团了,往来奔驰、瞬息万变,皇帝就是想干预也没这个本事…… 这就好像每年的科考殿试确定名次的时候,总是由皇帝亲自监考、亲自批准——至少是在形式上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这些能够参加殿试的考生,那都是真正的有才、有学之人,都是,皇帝的学问能比他们好吗?配当他们的老师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甚至还有些未成年,连字都认不得一箩筐的少年皇帝,也成了状元郎、探花郎的老师了…… 然而每逢殿试,皇帝依旧是乐此不疲,厚着脸皮给状元榜们的头顶上,安上“天子门生”的头衔,就好像是皇帝亲自教学,提拔起来那么多青年才俊一样。 今日这场战役也是一样,皇帝在城楼上看了,就能算是他指挥的,要是这场仗打赢了,史书上也就会给皇帝大大地记上一笔了。 这其中的关系大差不差,谁都一样,无论是当皇帝的还是做臣子的,全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被给足了面子的皇帝,态度似乎也略微松动了一些,语气也略柔软了点:“戴爱卿朕还是信得过的,可是那么多的戎羌人马,爱卿真的能赢得了吗?” 面对皇帝如此尖锐的问题,戴鸾翔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启禀圣上,微臣自当尽力杀敌,勉力取胜。” 怎么评价这个回答呢? 不能说他说错了,但是说和不说,差别似乎不是很大。 什么样的胜利不是尽力杀敌所获得来的呢? 难道还想偷机取巧吗? 偷机取巧不是不能赢,或许可能三次、四次,但是要赢五次、十次,那就纯属做梦了。 听到了这个回答,一旁的萧文明也觉得不解,就这种片汤话是怎么从戴鸾翔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就眼下这个局面,戎羌大军大部分都已经集结起来了,朝廷这边戴鸾翔所能调动的军队,也就差不多十万人。 对上戎羌,甚至无法形成以二对一的简单数量优势,就以现在大齐朝的军队对上戎羌的整体战斗力对比而言,就是这么一点兵力,哪怕再怎么奋力血战,也不过是给戎羌造成更多的一些伤亡罢了。 不会产生实质上的对战况的改变。 并且戴鸾翔本人,也绝不是那种只会要求部下不顾生命、血战到底的将领,如果这种将领,那说明他本身就缺乏足够的军事能力,每每在跨入战场之前,无法累积足够的优势,才会要求手下的将士发挥平常所不具备的战斗力。 这其实也是无能的一种表现。 而“无能”两个字,显然不是用来评价戴鸾翔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 萧文明感到怀疑。 皇帝也赶到怀疑。 虽然如此,皇帝却依然只能选择信任戴鸾翔:“爱卿,你的话朕信得过,排兵布阵,朕是外行,戎羌决战之事,全权由你负责,可不要让朕失望了。” 萧文明原本以为戴鸾翔会趁着面见皇帝的忌讳,先把御林军的指挥权揽到自己手上,即便无法将全部兵力一概纳入自己的指挥,但怎么着也要多增加一些手上能够掌握的机动力量,这对于消灭戎羌是极其重要的。 谁知对于此事,戴鸾翔竟是一言不发,见皇帝已无话可说,便一拱手就要下城组织作战去了。 萧文明这次站上城楼,按照传旨的皇城司冯海峰的说法,乃是皇帝的圣旨。 可这几句话问下来,萧文明就觉得自己就好似一个哑巴,愣是站在戴文祥的旁边,就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这可不是萧文 明一贯的做事风格。 然而眼下多事之秋,多说一个字,就可能多一份犯错的机会,所以还是得要奉行先被官僚的一个宗旨——“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这个时候还是沉默是金吧! 只可惜毅亲王老王爷薨逝的不是时候。 否则就以他的皇叔的身份和地位,一定可以在皇帝和戴鸾翔之间互相解劝两句,也不至于闹到君臣猜忌成这副场面了…… 事后萧文明分析,这时皇帝对于戴鸾翔的信任已经几乎到达了上限,却还并没有采取什么进一步的行动,只不过是因为在眼下皇帝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替代戴鸾翔,能够统帅这么数十万大军的人选。 因此皇帝只能继续保持足够的耐心:“爱卿放手去做。原本朕应当退避求全,保全国本的,但既然爱卿有所请求,那朕就在城楼之上观战,虽不能亲冒矢石,但也愿同前线将士共受寒潮,爱卿莫失朕望……” 皇帝的话讲得漂亮,可他亲自观战可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就好像古代作战最讨厌的就是各色监军。 皇帝随便派个亲信人物——通常是内阁的文官、皇亲国戚,甚至是太监宦官——跑到军营里来监视军事将领的作战行动。 这些人通常不懂得军务,身份却是皇帝的钦差,他们一声不吭、装聋作哑也就罢了,偏偏有的人还要指手画脚,非得展示一下自己贫弱的军事才能不可,就会让前线的将领作战指挥束手束脚,往往就是失败的根源。 平常的监军也就罢了,以戴鸾翔在军队中的威望,以及他的权谋手段,除了六麻子这种资深太监,就没有戴鸾翔对付不了的。 可现在却是皇帝亲自做监军——一个不合这位至尊的心意,一道圣旨便会从玄武门的城楼上飞下来,到时候戴鸾翔是听命好呢?还是抗旨好呢? 其实矛盾在此刻就已经产生了。 按照戴鸾翔的真实想法,皇帝你也别在城楼上看着了,赶紧回宫去,要是有心替前线的将领准备好粮草补给、准备好犒赏金银,就是对戴鸾翔等前线将领最大的支持了。要是没心没肺的,回到皇宫就睡大觉,又或者找几个宫女妃子玩一些成人游戏,那也并无不可。 最好一睡一玩就是十天半个月,也就不会来干预前线的军事行动了…… 偏偏让皇帝亲自登城观战监军的请求,却又是从戴鸾翔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这让萧文明都感觉奇怪。 却见戴鸾翔听了皇帝的话,立即跪了下来,把头埋得低低的,口中说出了不知是不是违心的话:“皇上一展龙颜,让城下的将士可以一睹天颜,三军将士必然能够士气大振,必然不会辜负皇上。” 这就更让萧文明感到奇怪了。 在私底下的交往当中,戴鸾翔这位沉稳的统帅当然不会说出皇帝干预军事过多这样违逆的话,但是差不多的意思,戴鸾翔却是不止一次地表达过。 怎么形势一变,戴鸾翔居然欢迎起皇帝来了? 萧文明不能理解。 可是皇帝却感到满意。 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大齐王朝名义上的全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终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勉励了戴鸾翔几句,顺带着嘱咐萧文明,要他必须尽心配合戴元帅的行动,便让他们赶紧回去准备作战去了。 萧文明这边刚刚松了口气,一颗心还没安定下来,便又随着晃晃悠悠的箩筐忐忑不安起来。 同坐一个箩筐,又是四下无人,萧文明便正好有几句疑问要找戴鸾翔澄清:“大元帅,刚才在皇上面前,咱们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可如何克敌制胜,元帅可有法门教我?我这边也好早做准备。” 此刻戴鸾翔见四周空空荡荡,不可能有人偷听他的对话,便也有话直说:“此战爵爷不必有所准备,跟着我亦步亦趋就好。现在还不到用爵爷的时候呢!” “大元帅何必客气呢?现在都要同戎羌决战了,这时候不用我,什么时候用我?用我来打扫战场吗?大元帅,咱们现在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分什么彼此?” “爵爷误会了。”戴鸾翔解释道,“不是我客气,也不是我小瞧了萧家军的厉害,只是这一仗我还不打算赢。现在就算赢了,也不过是将戎羌驱逐出境而已,还远不到能够歼灭其主力的条件。” 也不知是这个荡在城墙上的箩筐太晃悠了,还是怎么回事儿,萧文明听了戴鸾翔这话都快晕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帝都已经在城头观战了!怎么还想着诈败呢?先不说皇帝是不是懂得军务的问题,最高统治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皇帝现在都在亲自督战了,要不在他眼皮底下好好的打一场胜仗,叫他的面子往哪搁? 萧文明赶忙劝道:“戴元帅,为了打这一仗,咱们坚壁清野多少时日,都把朝廷里的高官和地方上的富商都得罪遍了!现在全靠皇上,还有卫老相国帮我们硬顶着,朝廷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要是现在再败,恐怕皇上那里都交代不过去了啊!” 0602皇帝监军 /77/77155/29829018.html 0603 添油战术 萧文明分明是在替戴鸾翔着想,然而这位三军统帅是铁了心,一定要执行自己的预定计划:“爵爷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只要这一仗能打赢,能够让戎羌元气大损,就是罢官免职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皇上那边……” “当今皇上乃是英明的圣主,戴某的心意,天地为证、日月可表,我既是为江山社稷、为黎明百姓考虑,圣上自然也不会辜负我的一片忠心。” “可是元帅的前途命运,还有小戴将军的前途呢?这又何必呢?” “那又如何,只要我这一仗能够将戎羌全歼于洛阳城下,那么往后几十年,朝廷便再无大仗可打,还要养着我这么个吃闲饭的元帅做什么?至于戴松,后人自有后人福,莫为后人做罪人,他能走出如何的前程,还是需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不过天下那么大,大小战事还是有一些的,到时我等朝廷的老将全都不中用了,就全靠爵爷这一辈新人支撑局面了。爵爷可要挑起这份重担啊!” 这话萧文明越听越不对劲,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像是政治遗言了呢? “戴元帅,这是哪里话?无论如何,仗还没打呢!就说这种不吉利的事了?可就没劲了……” “那好,那就先把这一仗打下来吧!” 皇帝的一双眼睛就在玄武门城楼上挂着,戴元祥不敢有半点怠慢,从洛阳城里回来的当天,便召集起其实已经召集完毕了的全军将帅,做好战斗的准备部署。 非常时刻,戴鸾翔是不会跟你讲什么军事民主的,一切的行动如何执行,就只能听戴元祥一人的吩咐,其他任何人说话全都不管用! 于是一个巨大的阵型便在洛阳城下摆了起来。 各项准备工作,戴鸾翔进行得异常顺利,并且这一回是背靠洛阳城墙列阵,身后绝对没有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就不必担心自家军队被袭击背后弱点的威胁,顺带又将戎羌骑兵的机动优势消除掉了大半。 可见戴鸾翔一开始就准备在洛阳城下歼灭敌军的策略,毫无疑问是绝对正确的,被消除了机动性的戎羌,就好像被打断了一条腿的人,就是再怎么会蹦蹦跳跳也走不快走不远了。 是到了克敌制胜的时候了吗? 那位戴元帅,是否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就能不能简单单纯地战胜戎羌,在朝廷面前、在皇帝面前也算有个交代了? 你多少为自己下半生多考虑考虑吧! 决战之时、背城一战! 萧文明原以为戴鸾翔是要破釜沉舟,拿出铁一般的勇气,同戎羌狠狠拼一场的。 可扭头一看,却见戴鸾翔所率领的官军阵营,阵型却显得异常的凌乱,不光连队伍都排不整齐,就连扬起的旗帜,也有气无力地东倒西歪在了一边,活像是一捆卖不出去的甘蔗…… 看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只要看他们的阵型是否齐整、旗帜是否鲜明就可以了。像这种连战旗都打不笔挺的军队,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战斗力。 可是这样的画风显然同戴鸾翔“海内第一名将”的称号不符,看样子这位大元帅,到头来还是那个心思没有丝毫的动摇。 要知道现在戴鸾翔所率领的这支大军,虽然良莠不齐,但十万人马之中到底有六万人,是他亲自带出来的青岭守军,占据了总人数的大部分,是整支队伍的中坚主力,只要这部分人马能够保持稳定,阵型就不可能混乱。 并且这也是戴鸾翔可以做到的。 如此看来,这依旧是戴鸾翔所准备的骄兵之计,让戎羌以为大齐朝的军队软弱可欺,便也会产生轻敌的思想。 不管戴鸾翔的最终意图怎样——到底是准备将眼前的敌军干脆利落地击败;还是继续贯彻自己诱敌全歼的策略——总之能在自身完全控制军队的情况下,率先使出疑兵之计,给整个战役打下基调,都是十分有利的。 能够做出这种合适的铺垫,本身也是名将的象征之一。 这时皇帝在城楼之上,也将双方的阵型看得清楚明白。 他虽然是外行,可是见到戴鸾翔的阵型混乱,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虽然未能张口,可肚子里却已经开骂了:“什么戴鸾翔?自称是什么第一名将,率领出来的队伍居然如此混乱不堪,成何体统!” 萧文明现在也在队伍之中,眼下的局面他是感同身受,但他丝毫不担心戴鸾翔对于整个战场的把控能力。 就只害怕他这样的打法,并不符合皇帝的口味,那样可就麻烦了…… 这一场战役,大齐出动了十万精锐,对面的戎羌也有四五万人,都是实打实的兵力,没有半点掺水。 古时候这样规模的大战是不多的,是决定了两个国家前途命运的决战,正式开打前都要经过无数次的试探和示威,互相之间拉扯对峙一两天、甚至三四天都是有可能的。 并且看双方作战的特点,应当是机动性更强、进攻欲望更加旺盛的戎羌会率先发起进攻。 而戴鸾翔则会发挥自身兵力优势,并且自己作战经验丰富、指挥精密极富弹性的优点,从防守反击开始打起,在伺机进行反击,进行有层次的应对。 然而今日的行动却大出萧文明所料。 居然是戴鸾翔率先发动攻击。 只见他令旗向前一指,便有二千精兵,向前方的戎羌发动攻击,而率领这支前锋的,并不是戴鸾翔本人也不是他的公子戴松,而是他手下的另外一员骁将。 戎羌这边显然没有预料到戴鸾翔会率先发动攻击,一时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阵型,就好像一个大活人被人在腹部重重轰了一拳,整个人都向后猛地缩了一下。 由此可见,现在率领戎羌的达多的军事能力实在是有限,既没法料敌先机,预判对手的行动,又无法在战局忽遭变化的情况下,调整自己的应对方略。 同他哥哥达利可汗的军事才能相比,达多还远远不及! 城楼之上的皇帝见本方一支奇兵,就将对手打懵了,方才心中的不满这才略微舒展了一些,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一会儿,战况便又急转直下。 只见戎羌的军队片刻混乱之后,便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虽然被杀入自己的阵型,不便发挥骑兵的优势进行突击,但是迅速有无数的戎羌骑士,选择下马持刀,步行作战,向中原军队拼杀而来。 虽然论起马下作战的功夫,这些戎羌骑兵并不比戴鸾翔的青岭兵强,但是架不住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一千多杀入敌阵的前锋,眨眼之间,便被四五倍于自己的敌军所包围,一时间损失惨重,攻势自然而然也被阻止了。 而此刻戴鸾翔对于不利的战局居然无动于衷,直到刚刚第一批被派出去的一千前锋实在是抵挡不住了,他才又派出了增援的人马,而增员的人数也并不多,依旧只有一千人而已…… 这是典型的添油加醋的战法. 并不是说这样的打法毫无可取之处,只是并不符合现在的作战条件。 什么时候使用添油战术?应该是在牵制敌人的情况下,使用较少的兵力,让对手动弹不得,从而争取时间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现在皇帝对于戴鸾翔的要求,却是迅速击溃洛阳城下的戎羌,分明是应该在略有优势的情况下,就大举出动主力,靠着人多势众、士气正旺的当口,一举击溃对手,才是正确的战法。 要知道,现在戎羌都已经进逼到洛阳城下了,如果戴鸾翔是一位大厨的话,那么他就需要猛火爆炒来烹调这一道菜肴,而不是一点一滴地慢慢增加调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煲汤,这就不是羊癫疯碰到了慢郎中吗? 此刻,或许只有萧文明知道戴鸾翔在干什么,但是他此时也身在阵中,不能擅自行动,眼看着战局的变化,自己却完全无计可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然而此时,戴鸾翔的心也在滴血,因为他既要激怒戎羌,又要保证命令得到有效的执行——无论是进攻还是后撤——那么他派出的这些少量军队,都必须是最精锐的部分,也都是青岭兵之中的最得力的干将。 这些人都是戴鸾翔精心培养出来的,就让他们在自己的眼前被消耗掉,他怎能不觉得心疼? 而戎羌作为敌人,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性。 待到第二波袭击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已有了准备,让开空间,调动起无敌的骑兵,发挥出马上作战的机动优势和骑马冲锋的威力,向中原军队发动四面八方接连不断的反击。 戴鸾翔派出的第一支队伍,坚持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的话,第二支队伍只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支持不住了。 但是戴鸾翔却依旧没有改变战法的意图,愣是又接连派出了第三支、第四支部队,同样不过是千人左右而已。 /77/77155/29847284.html 0604 回光返照 然而这样单调的打法,早就已经被戎羌摸清了路数,这两支队伍加起来也没支撑住一刻钟,同前面的两只前锋,被戎羌挤压到了一起,就连波次进攻的效果都没有起到。 只见这四千年的队伍,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两千人而已,已经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损失了! 并且损失还在不断扩大,当然让这些将士支撑不住了,纵然他们是大齐朝堪称最强的军事力量,依旧避免不了进攻行动的破产,只能无奈地向后退却。 而戎羌自然是乘胜追击,不但要围猎败退的齐军,并且还要顺势攻击齐军的本阵。 这时戴鸾翔又是令旗一挥,身后的青岭兵主力齐齐上前,不但接应住了败退而来的同伴,并且抵挡住了在同伴身后的紧追不舍的戎羌骑兵。 这部分人马不愧是戴鸾翔的中间主力,战斗力很是不弱,关键是人数众多,一下子就将戎羌的骑兵前锋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这里是洛阳城下,有坚城作为后盾,左右又是无数的房屋和曾是房屋的残垣断壁,戎羌骑兵的运动极不流畅,难以发挥其本身的威力。 战局似乎冲着有利于大齐军队的方向发展。 这时在玄武门城楼之上的皇帝,见到了此情此景,似乎觉得现在已经是胜券在握了,经不住暗中给自己加了一分,因为这一仗虽然不是他指挥的,但是在最后时刻选择继续支持戴鸾翔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平心而论,能够做出这样冷静的抉择,是不容易的。 而被选择继续信任的这位名将,采取的是先发制人,而后又后发制人的连环策略,将戎羌整个玩弄于鼓掌之间,也无愧于皇帝的信任! 难道一场大胜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取得了吗? 当今这位皇帝并不是养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见识的皇子,在没有当皇帝之前,也曾经出门代表皇帝代理过不少政务,甚至也有跟在前线大将身后,出兵平乱的经历。 但那些都是小场面,又或者是故意给这位皇子脸上贴金用的。 真正的大战,或者说是胜负不明的惊险的战斗,又怎么会让当年的皇子,现在的皇帝亲身参与呢? 因此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血腥搏杀的皇帝,所有的感官正被剧烈的刺激着,再加上他原本就异常敏感的性格,现在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情绪上剧烈的波动。 而正在这时,战场之上发生了极其重要的变化。 只见远处一支戎羌轻骑,正快马加鞭向战场赶来,总人数超过五千人,已经是眼下战场上戎羌兵力的五分之一左右,并且他们并没有经过之前的战斗,可以说是一直当之无愧的生力军。 在城楼上观战的皇帝忽见远处扬起的烟尘,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怎么……怎么又来了一只敌军,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萧文明虽然听不出皇帝的问题,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被引诱到洛阳城下的戎羌总人数总兵力达到五万余之众,而现在出现在正面的仅有区区三万来人,那么说至少还有两万人以上的兵力是被达多隐藏着的,是作为战役的预备队,随时听候调遣的。 现在戎羌同大齐的交战陷入僵局,甚至略处于劣势,不正是一个投入预备队的最好的时机吗? 并且看来援的兵力人数,这还并不是,预备队的全部兵力,应该还有一只队伍,不知隐藏在何处。 突然上来这样一支生力军,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巨大的,但其实并没有出乎戴鸾翔的预料。 平心而论,充分利用骑兵高速机动的优势,在对手战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安排下预备队,并在战况陷入胶着之际,迅速调动和投入这支预备队,是戎羌最基本的战术战法。 再同戎羌交手了不知多少回合之后,这种略带奇袭性质的战术,在戴鸾翔看来都已经是常规操作了,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出人意料的战法。 他不但凭借的对周边情况的掌控能力,早早地获知了这支预备队的存在和大致的方位,甚至对于这只戎羌骑兵也有足够和恰当的应对手法。 若是此刻戴元祥单纯地要以克敌制胜为目的的话,应对这只戎羌援军的攻击根本就不成问题,甚至应付其他还未出现的预备队,他也是留有余地的。 然而偏偏在此刻,戴鸾翔却显示出了与他名气不相符的迟钝和木讷,居然任由这支戎羌的骑兵毫无阻拦地冲杀过来,并且这只骑兵所冲击的角度,也十分刁钻,并不直接向戴鸾翔的正面冲击,而是转了小半个弯,攻击大齐军队的侧翼。 而戴鸾翔在侧翼部署的,并非是他手下精锐的青岭兵,而是临时集合在他手下的关中地区的屯田兵。 这些屯田兵,有勇气站在戎羌的面前没有望风而逃,就已经很对得起戴鸾翔了,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戎羌志在必取的攻击? 屯田兵组成的防线就跟一张纸似的,被戎羌的矛尖一刺就破。 这其实也是戎羌作战的常规手段之一,虽然正确、虽然有效,但并不出人意料,而正巧他们攻击的部位,是由戴鸾翔安排在这里的,洛阳附近的屯田兵。 直到这一刻,萧文明才明白戴鸾翔的真正意图。 原来这位戴鸾翔诱敌攻城的策略始终没有变化,他这一仗人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意图的铺垫,是一场必须要失败的骄兵之计,否则以戴鸾翔的经验和眼光,怎么可能会预料不到戎羌的常规战术呢? 又怎么可能在侧翼安排如此薄弱的兵力呢? 这样的安排,就差在自己的胸前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快来攻击我的侧翼,保证能够取得胜利! 说起来戴鸾翔这样的安排已经很精明了。 皇帝问罪的时候,甚至可以把失败的责任全部推给战斗力薄弱的屯田兵们,说他们完全没有执行保护侧翼的重任,才会导致战场的失败。但是这样的精明有用吗? 朝廷里期待的文武官员又都不是傻子,戴鸾翔那么多年的威名,也绝非是浪得虚名,再加上当今皇帝是一位喜欢猜忌的皇帝,戴鸾翔就凭这一点小手段,就想在皇帝面前过关? 就怕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不管怎样,屯田兵的战斗力果然没有让戴文祥失望,他们刚刚同戎羌的预备队接触,便迅速败退了下来,没有体现出任何抵抗的意识,几乎是溃逃一般的四散奔逃。 紧接着戎羌提前部署下的另一支预备队,又向另一个方向的侧翼发动了突击。 另外一边的防御,则是由兵部直属的部队所组织的,他们的战斗力比屯田兵强不了多少,甚至没有经受住多一轮的攻击,便也毫无悬念地溃逃了下去。 好了,背锅的又多了一个,并且这一仗也是按照计划地将要失败了。 戴鸾翔自以为刚才已成功地组织了一出极为高明的戏剧,而现在正是要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所谓开场容易收场难,一出戏剧到收场的时候,就更见导演和演员的功力了。 而这时的戴鸾翔终于体现出了他“海内第一名将”的实力。 戎羌趁着得胜之势,正打算一举将面前的所有中原军队全部消灭,却不料刚才还不堪一击的军队,忽然重新被赋予了全新的坚硬度和柔韧性。 戎羌的兵锋将将同那只本应迅速溃败的军队接触,便感受到了明显的制止力,想要继续扩大战果的打算,仿佛成了白日做梦。 而中原军队这边刚刚制止了戎羌的追击,却并没有发动反击的念头,反而极有组织地步步后退,既不快也不慢,就仿佛一块大磁铁,要将戎羌这一支射出去的铁箭,死死吸引住,不知会将他们引向何处? 达多在指挥作战的水平上,与其兄长达利可汗不可同日而语,可他们的作战风格却是相近的,就是始终会站在第一线,同自己的兄弟们一道并肩作战。 因此近在咫尺的达多,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战场上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便赶紧命令麾下的头领和其他部落的首领,赶紧约束住手下的兄弟,不要再向前冲杀了,可不能在几乎已经取胜的关头,反而中了中原人的诡计。 这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应当作出的正确的决定,可是这一回,事实却似乎在证明,达多好像是考虑得太多了——中原军队就是一场溃败,刚才的阻击仿佛就是回光返照,已经用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 只见戎羌的攻势略略放松,中原大军便似抄水一般向后退去,那叫一个义无反顾、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近十万中原大军,只在眨眼之间便一跑而空,戎羌大军同玄武门之间的障碍,刹那间全都被消除了。 而大齐军队在溃逃之时,遗留下的旗帜、兵器、财物乃至于阵亡兄弟的尸体,都被抛洒了一地,让这肃杀的战场显得凌乱不堪。 /77/77155/29847285.html 0605 几分成色 达多早就知道戴鸾翔的威名,知道这位名将,不但指挥作战极有水准,并且也是一位爱兵如子的好统帅。 败逃之时,抛弃自家弟兄的遗体,可不会是他应有的作风。 “难道这一回,我真的在正面作战的时候赢了戴鸾翔了吗?” 达多扪心自问,依旧不敢确定。 自己的兄长达利可还活着的时候,都未能战胜的戴鸾翔,就这样被自己战胜了吗? 现实太过魔幻现实又太过真实,通往京城的最后一道障碍——玄武门——就在达多的眼前。 抬头望去,城楼之上一柄黄罗伞盖之下,那所端坐着的人,不就是当今的皇帝吗? 现在唯一的障碍都已经扫除了,只要一鼓作气攻破城门或者是攻上城楼,拿住了中原皇帝,那大齐国就相当于被自己打下来了! 就已经实现了戎羌数千年从未有过的辉煌业绩! 还用得着去搭理什么戴鸾翔吗? 还不光是戴鸾翔,就连萧文明这种桀骜不驯的人也会匍匐在自己的面前! 一见此情此景,达多当机立断,立即决定放弃追击戴鸾翔的计划,而是转而攻打洛阳城墙。 攻打城墙的准备工作,达多其实已经做了一些了,只不过他做的并不充分。 但做了,总比没做要强。 达多一声令下,便有几队人马迅速从战线的后方用军马拖来粗制滥造而成的云梯、工程锤等简单的工程器械,开始猛烈地攻打洛阳城的玄武门。 粗壮的攻城锤撞击在厚实的玄武门之上,发出“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响,一直传到城楼之上,吓得此刻正在城楼上观战的皇帝心惊肉跳。 他一面命令守城的军官赶紧调御林军上来护驾,同时守护城墙城门,一边立即在皇城司和亲信太监的簇拥之下,仿佛一颗弹珠从坡上滚下来一样,极其迅速而又流利的退下了洛阳城墙,一路畅通无阻,逃回了皇宫,钻进了安全的勤政殿内,不再出来了。 萧文明这才搞明白戴鸾翔在面见皇帝时候,请求皇帝登城观战的用意。 他之所以动员皇帝在城楼上观战,并不是认为皇帝对于提振士气有多大的影响力,而就是要把皇帝本人制作成最诱人的诱饵,引诱戎羌放弃对自己的追击,而转而攻击洛阳城墙。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作为封建王朝的一员将帅,戴鸾翔想出用皇帝做诱饵的这种狠招,也着实是了不起,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时代了。 能够玩出这一招的,在这个大齐朝,恐怕除了戴鸾翔之外,就只有萧文明一个人了,而萧文明固然想的出这种损招,可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权力却又未必能够实行。 所以说能用这样的办法来进行终极诱敌的,普天之下也就戴鸾翔一个人了。 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用出来的计策,别人自然也就无法识破。 还不光是中国通的达多,就连足智多谋仿佛长了一百个心眼子的冯天羽都未能识破,又更何况是戎羌其他的那些糙汉子了…… 达多的本意是想实施后世所谓的“斩首行动”。 可是他对于中原军队的战斗力还是缺乏足够的估计。 野战,戎羌取胜自然是大概率的事件,可要论起对坚固城池的攻防战,中原军队的胜率就会大大提高了。 更何况,中原军队坚守的还是京城洛阳,不但兵员足够城池坚固,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大齐国的都城,是朝廷最后的尊严所在,而那道城墙则是城中百姓阻隔灾难的最后屏障,守城的御林军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坚守。 因此,虽然戎羌的攻势甚为猛烈,然而攻城作战的进展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倒也偶然有一两个勇士,靠着云梯登上了城楼,却随即会被十倍、百倍于自己的中原守军砍成肉酱,从城楼上扔下来。 然后,便是滚木、礌石雨点一般砸下来,让今日原本并没有攻城计划的达多损失不小,并且还无计可施。 就这样,坚持交战了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戎羌这边终于后继乏力,昨日仓促制造起来的一些工程器械也损坏、消耗殆尽。 眼看洛阳城墙今天无论如何是攻不下来了,达多也不打算让手下戎羌精兵去做无谓的牺牲,而是让他们立刻停止攻城的作战,就地安营扎寨,制造新的工程器械,等来日再继续作战。 消息传递得很快,达多王子率领的戎羌把戴鸾翔都击败了,并且对京城洛阳展开了攻城作战,把在城楼之上督战的皇帝都吓得跑进了皇宫去当缩头乌龟…… 这样的勇武和战绩,隐隐之间,已经超越了当年的达利可汗,怎能不让戎羌其他的部落心驰神往? 这些部落赶紧跑到洛阳城下来,看一看达多王爷——这个原本并不擅长作战的达多王子——所取得的战绩到底有几分成色…… 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达多现在都在攻击洛阳城墙了,而攻下洛阳城则会让最终的胜利者蒙上无上的荣光,并且得到实质的好处。 这里毕竟是大齐朝京城啊! 城里有多少皇亲国戚、商人富户,他们家里藏着的金银财宝、金珠玉器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只要抢到手里,那就是无价之宝,这还不包括留在京城里的户部以及皇宫内廷的金库里存放的金银…… 这也是人的本性。 戎羌人向来自己吹嘘自己,说是看待胯下的战马、看带撒出去的猎鹰、看待身边的同伴,要比看待其他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但说白了,这些都是可以靠金钱买下来或者砸出来的,说来说去他们就只有两个字,“爱财”而已。 按照方才的战报,说是洛阳城墙马上就要被攻破了,那大家还不赶紧过来分一杯羹吗?能趁乱冲进城去,多抢一点就是一点。 然而这些人喜欢金钱之外,肯定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生命的。 当他们赶到玄武门外的时候,达多已经终止了攻城的行动,说是打算明日再战,并且羞辱性地就在玄武门外安营扎寨,简直就是把枪顶到了你的脑门子上,然后再跟你谈条件…… 没有达多麾下精兵打头阵,又不像之前攻打一些小县城的时候可以依靠奸细理应外合,因此增援过来的其他戎羌,也就只能跟着达多一道,在玄武门外安营扎寨了。 达多这一仗虽然声势不小,进展看上去也很大,但其实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好处。 可是这一回这一仗打下来,大齐朝皇帝这便可谓是丢尽了脸。 难得他亲自督军,没想到呈现在他眼门前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场惨败,居然还让戎羌铁骑抵近到了城门之下! 萧文明这边,他作为戴鸾翔临时的手下,他自然会跟着总指挥一起行动。 戴鸾翔见戎羌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攻城上,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却还并不忙着发起反击,而是跑到了京城洛阳以西大约三十里的地方,选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座半废弃的草料场作为临时的中军大营,准备商讨进一步的作战策略。 然而第一个发言的还没开口,萧文明却忍不住大声说道:“戴元帅,这张仗得可就不好了,咱们这么快就败了。先不说是真败还是诈败的问题,可让圣上参与一场败仗,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 戴鸾翔知道萧文明并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而是真正的在替自己考虑问题,然而萧文明的措辞太过严厉,用来批评三军统帅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但这一份心情,却是又真实又紧张。 因此戴鸾翔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爵爷放心,我们不怕戎羌攻城,就怕他不攻城,他既然肯攻打洛阳的城墙,那咱们的胜利就已经落实了一大半了。如今戎羌心气正高、士气正旺,又吃了咱们的诈败之计,还真以为是靠着他们自身的实力把戴某赶跑的,骄兵之心已起,正是可以聚而歼之的好机会!” 这时的萧文明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讲才好了,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军事问题吗?是一个打不打的赢、怎么打的赢的简单的军事问题吗? 完全不是这样的。 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政治问题,面临的是一个怎样在皇上那里过关的政治命题! 虽然说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但是如今这个局面,面对着这样一个皇帝,解答出了军事问题是不够的,还必须解答出政治问题。 并且皇帝这位主考官现在的心思很明确,军事不过是选答题而已,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答案,不要考不及格也就可以了,可政治却是一道必答题,这道题答坏了,军事上取得再大的成功,那也通通是白搭。 戴鸾翔不是一勇之夫,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撞人,怎么这个问题他就弄不明白呢? 萧文明都快急死了,却又不知应当如何提醒他。 直到后来,萧文明才搞明白,并不是戴鸾翔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不过是他的想法比萧文明的更加深远,并且理由也足够让人感动泪目。 /77/77155/29852444.html 0606 能否宽限一日? 萧文明陷入了沉思,一时有些走神,而戴鸾翔犹在那边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部署明日的行动。 当谈到最后的总攻之时,戴南翔忽然提到了萧文明:“爵爷,戴某有个请求,为全军凯旋,你一定要答应我。” 萧文明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那是自然,大元帅有何吩咐?我绝不推辞。” “那好,那戴某就放心了。就是明日决战,爵爷的萧家军并不作为攻击的主力,而是要以萧家军极快的速度,四处弥补战线的缺损,对于想要逃脱的戎羌,萧家军必须迅速靠拢让其牵制住,直到我军主力赶来与其接战。这个任务吃力不讨好,赚不到什么大的功劳,爵爷要觉得不妥,可以现在提出来,我自有别的安排。“ 萧文明带领萧家军作战,向来就是骨头也要啃、肉也要吃,并且仗着自家极强的战斗力,他更青睐于啃下硬骨头、吃好肉,反正功劳肯定是要多的。 然而戴鸾翔现在却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执行起来极其麻烦,但真正杀敌的数量却不会多,分不到多少功劳的破任务,按理说萧文明是要拒绝的。 然而谁叫现在是关乎国运的紧张时刻呢? 谁叫提出这样部署的是戴鸾翔呢? 此刻的萧文明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张口就答应下来了:“此事不难,我全凭大元帅调遣!” “好!” 经过了好一番紧张而又细致部署的戴鸾翔,用这样一个字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诸位兄弟,江山社稷、亿万黎民的命运就捏在诸位的手里,我戴鸾翔已是拼上了老本了。戴某无能,光凭这一仗,恐怕还无法将戎羌当场消灭,但至少也要把他们打得奄奄一息。还请诸位明日能够奋勇杀敌、不顾生死,明日就算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那一样千古留名、流芳百世!我现在先谢过诸位兄弟了!” 说罢,戴鸾翔便朝众人团团一揖。 戴鸾翔这几句话发自真心,那一双总是带着异常坚定的眼神的眼睛,似乎都已微微湿润了。 然而正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中军大帐。 只见皇城司的冯海峰带领了二三十个皇城司的兵丁,大大咧咧地闯进了正在商议军国大事的中军大帐,径直走到戴鸾翔的面前方才站定。 并且看他们的神情气势汹汹,似乎很是不好对付。 而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两员气喘吁吁、满面通红的战将,正是戴鸾翔安排今天晚上负责巡逻放哨的将军。 这两位将军当然也知道如今的中军大帐里正在部署何等重要的大事,忽然被无关人等闯了进来,他自觉罪过不轻、军法难饶,吓得在北方夜里十分寒冷的气温下,仍是吓得满头大汗。 只听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元帅这人这人是皇城司来的,并且还手持尚方宝剑,末将……末将实在是得罪不起,不敢拦阻啊……还请元帅恕罪……” 听了这话,众人赶紧向冯海峰的身上望去,果然他双手极其恭敬地捧了一口宝剑。 只见这口宝剑安然躺在一只剑鞘之中,让人无法一睹其风芒,而这只剑鞘的装饰制作极为华丽——深黑色的檀木上,用金丝银线不知镶嵌出了何等复杂的图案,虽不知其有多少锋芒,却也能让人知道这是一口,价值极其昂贵的宝剑。 萧文明也是懂得兵刃的行家了。 他不光是自己使用的都是上好的宝剑,并且还在自家临海屯里建设了专门的铁匠工坊,大量打造比大齐朝制式武器精良了不知多少倍的军用刀剑。 这些刀剑,萧文明曾用来比较各国、各地的刀剑,除了一两件极为精良的宝物之外,萧文明自诩临海屯出产的兵刃已是站在全世界最顶端的良兵了。 见识过了这么多的兵刃,看了冯海峰手上捧着的这一口宝剑,萧文明可以当场断定,这一口宝剑绝不可能是用来战场上杀敌的,而更多的是一种装饰品,或者说是权力的象征物。 难道真的是皇帝的尚方宝剑吗? 是那一口在戏文里唱过的,可以上斩昏君、下斩佞臣的尚方宝剑吗? 萧文明无法证实,但是只能信其有、而不能信其无,毕竟冯海峰的性格并不喜欢虚张声势——虽然他的实权并不小——并且以他的权柄和身份,皇上派他办事之时赐予尚方宝剑,也并不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这里却有个识货的人,那就是戴鸾翔本人。 他亲眼见过尚方宝剑,一看就知道冯海峰拿的是真货,赶紧命令大家倒头就拜,朝着这一只冰冷的物件,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萧文明心里明白尚方宝剑具有何种的权限,几乎就代表了皇帝本人的意志,只不过他连皇帝本人都不想跪拜,更何况是这一口平平无奇论锋利程度还不如自己所佩戴的战刀的尚方宝剑吗? 不过大家都跪拜了,萧文明也就只能随了大流了,随便磕了两个头就站了起来。 冯海峰原本就是个派头十足的人,现在手上又有了尚方宝剑,就更是不可一世了,两只眼睛简直长到了头顶上,对众将官朗声说道:“传圣旨,请大元帅戴鸾翔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冯海峰的话并没有出乎戴南翔的意料。 他脱口而出道:“冯大人乃是天使,传的又是圣上的旨意,做臣子的,当然应当谨遵不备,此乃是本分。然而眼下大战在即,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可否请冯大人宽容片刻?待我战胜了戎羌,便立即进宫面圣,不知冯大人可愿行个方便?” 冯海峰铁青了脸:“大元帅,我不过是个传命的人,哪有权利给大元帅宽容?皇上的旨意说的很明确,就是要请大元帅即刻觐见,我也要立即回去复命,大元帅还是早点出发吧!” 戴鸾翔刚才低三下四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当然会让这位极有心气的统帅心里不愉快。 然而他还有求于人,不便当场发作,便又说道:“冯大人可否替我代奏一句,就说戴某绝不是在抗旨,只求圣上能够宽限一日,让我将这一仗打完。一天,就只需要一天,一天过后,我自然会到皇上面前领罪!” 戴鸾翔已经是几乎在求情了,可冯海峰依旧拿腔作势地摆出冷面无情的样子:“戴元帅,我不过只是一个传话的人,没有任何权利做别的任何事情。元帅还是快走吧,要是再拖延,就怕我手中这口尚方宝剑不答应!” 冯海峰的这几句话就带有了威胁的成分了,可惜他威胁错了人,也选在了不该选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中军大帐里的诸位将军,便是一阵哗然。 他们所愤怒的无非就是眼前的这个冯海峰,连一点人情都不讲,非要一本正经来个公事公办,这不找人嫌弃吗? 甚至有一个原本是山贼出身,后来由戴鸾翔亲自招安才做了军官的家伙,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挤开人群伸出手指,指着冯海峰的鼻子就骂:“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冯海峰当然不甘示弱,立即斜着眼睛反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是替皇上传旨的钦差,你胆敢出言不逊,便是唯抗圣旨的反贼!” “反贼?反贼老子又是不是没当过!骂你这个钦差算什么?老子还要杀了你呢!” 看来这位将军在众将官中的人缘还算不错,一听他说了这么句狠话,立刻就有别的将军随身附和:“杀了他!杀了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冯海峰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被这么多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战将围攻,还能保持冷静,可跟着他一道来的跟班,就没有这样的气度了,看着这些将军义愤填膺,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这帮原本都是作威作福的皇城司的人,都禁不住吓得腿肚子打颤。 诚然,这些将军手下有的是兵马,就是当场把皇城司的人都杀光又能怎么样? 他们手里沾的鲜血够多了,杀的人数也数不清,不在乎再多这么几条性命。 至于杀了钦差,朝廷有何发落、皇帝有什么说法,那都是后话了,这几个皇城司的人死都死了,尸首都凉透了,皇帝怎么发落,他们同他们本人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随着这些将军们的步步逼近,皇城司的兵丁们吓得不由自主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横在胸口、护住安全。 “哟?敢在老子面前亮兵刃,有点意思……兄弟们,咱们也亮亮兵刃,给他们瞧瞧,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一种将官“噌楞楞”也抽出了自己的刀剑。 皇城司的兵丁,大多是京城里高官、勋贵、富商的子弟,有没有纨绔之气先不必去说,可他们的兵刃却都是装帧精美的玩意儿,不能说是中看不中用,但至少也是神大于形。 而戴鸾翔手下的将官们,则都是一刀一枪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功名和地位,都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按照后世的说法,称他们一句“兵王”毫不为过。 皇城司的那些兵丁,在这帮子将官眼里,就是一堆只会咋咋呼呼乱叫的小鸡崽子,毫无战斗力! /77/77155/29860250.html 0607 忠诚 眼看事情就要闹僵了,还是冯海峰经验丰富,不冷不热地对戴鸾翔说道:“元帅,你就管管你手下这些将军吧!可不要因为他们口无遮拦,又惹出了祸患,不但害了元帅你,也害了他们自己啊!你看,我尚方宝剑就在这里,要是剑出了鞘,不见血,可是不能收回的!” 这话冯海峰就是不说,戴鸾翔也必然会有所表态的。 他心里早就明白,为了打赢这一仗,他自己不惧怕任何的风险,可要是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为了这件事犯了大罪、、受到朝廷的惩处,丢了功名官职,甚至丢了性命,那就不是戴鸾翔所愿意看到的。 这时制止他们的过激行为,其实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于是戴鸾翔板起了脸,呵斥道:“你们这些个混蛋,看来本帅对你们还是太客气了,说话居然这样口无遮拦!要不是冯大人宽宏大量,换了其他任一位传旨的钦差,你们早就犯了欺君之罪,已经被推出去斩首了!还不快向冯大人道歉!” 在这座中军大帐之中,戴鸾翔的话比什么都管用——比皇帝说话还管用——虽然满肚子的不情愿,可既然这位大元帅都发话了,这些个将军们也就只能违心地向冯海峰道了歉,可语气却丝毫不见客气,似乎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戴鸾翔当然知道他们心里带着火,还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点燃,便又说道:“好了,我同冯大人还有要事商量,你们还不赶紧给我退下?回去小心约束手下的弟兄,要是再敢放肆,冯大人饶得了你们,我戴鸾翔就饶不了!” 军令如山,听到了戴鸾翔的号令,满帐的军官们,就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乖乖地退了出去。 见大帐之中只剩下戴鸾翔、他的公子戴松和萧文明三人,冯海峰便也斥退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几个跟班,小心将圣旨收了起来,用十分恳切的语气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给元帅交个实底吧!今天元帅在洛阳城外的这一仗,打得太不漂亮了,皇上震怒,这才急召元帅进宫说话。大元帅,我姓冯的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到底也是行伍出身,用兵打仗多少懂得一些,速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一场仗败在皇上的面前——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的皇上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一仗说的让他丢了面子,皇上发了雷霆之怒也是正常的,并且要我看……” 冯海峰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道:“要我看,大元帅这一仗,输的背后必有深意,只可惜我位卑言轻,也参不透大元帅真正的用意,所以也不敢在皇上跟前胡言乱语,反而坏了元帅的大事。不过当今圣上乃是英明的圣主,大元帅又是我大齐第一名将,元帅的话皇上一定会听。只要大元帅进宫面圣、表明心计,什么话是说不透的?” 不能不说,冯海峰能把皇城司经营的这样有声有色,也不全靠他心狠手辣,也是有他自己的真本事的,光凭他这张极富说服力的嘴,那就足可以在大齐官场上混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而戴鸾翔也的确被这一番说辞打动了:“冯大人说的的确有理,那我就跟着冯大人进宫走一趟去吧……” 眼看事情就要完美解决了,这时却听戴松说道:“父亲万万不可去,万一父亲一去不回,那这仗还怎么往下打?要我说……” “要你说怎么办?”戴鸾翔沉着脸问道。 “要我说,干脆把冯大人留在军营里,时间不长,只要一天而已,我等一天之后便能彻底击败戎羌,到时皇上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一派胡言!”戴鸾翔立即骂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萧文明却帮腔道,“元帅先别管是谁出的主意,但是小戴将军的这个主意确有可取之处。倒也不是,我们故意扣留冯大人,只是京城周边兵荒马乱、戎羌肆虐,虽然不过短短不到百里地的路程,可是一路艰险,冯大人耽(本章未完!) 0607忠诚 搁个一天两天的,也很正常,在皇上那边也能够交代的过去。冯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冯海峰一听萧文明这话顿时就慌了:“爵爷、爵爷,你这样做可是犯了国法的,这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冯海峰的确是慌了。 倒不是因为萧文明提出来的主意荒诞不经,纯属是在戏弄他这位皇城司的主事,而是因为萧文明提出的这个主意太现实了——既现实又真实。 如今兵荒马乱是不争的事实,路上突然遇到戎羌的袭击,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要是真碰到了这种倒霉事,别说是耽搁个一天两天的,就是耽搁了一辈子,那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遇到戎羌袭击这个理由,既然堂而皇之的被摆出来了,那光扣押个冯海峰一天两天的都算是客气的了,搞不好一刀就把他杀了,一劳永逸干净利落,并且还能把屎盆子扣到戎羌的头上。 反正人都死了,查无实据。 偏偏萧文明此人,还真就是个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 萧文明刚才的话是给冯海峰赏了一蒙棍,可下面的胡萝卜又喂到了冯海峰的嘴边。 “冯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脆说得再透一些,戴元帅的主意,这一次一定要争取一场大胜,大胜之后,便是我大齐朝五十年的和平年月,之前我等已经做足了准备了,可说是三跪九叩都过去了,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只要冯大人能帮忙顶一顶皇上的旨意,拖延一天——就只要一天——让戴元帅能够顺利带着我们把这场仗打下来,要么你冯大人不但有功于江山社稷,并且还会千古留名、流芳百世,大人可要三思啊!” 这样的条件,的确诱人,但还没有诱人到可以让冯海峰冒这么大的风险的地步。 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两位可别让我难做,别让我难做。” 听冯海峰这么腻腻歪歪地说着罗圈话,可偏偏就不肯表态,萧文明就愈发忍不住了:“为难你又怎么样?我现在就是杀了你,也不过是点点头的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萧文明在冯海峰面前说这种杀气腾腾的威胁的话了。 别看皇城司衙门威风凛凛、气派十足,那也就只能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门耀武扬威,真正碰到了沙场喋血的猛将,他们也就只能选择夹起尾巴做人了。 这时又是戴鸾翔出来替冯海峰解了围:“爵爷这话就不对了,是皇上要找我说话,冯大人不过是个递话的,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当面同皇上解释一番,把话说清楚了,也就万事了解了。” 这话把萧文明听了一愣——难道戴鸾翔已经决定要进宫去见皇帝了吗? 其实这也并不出人意外。 戴鸾翔的忠诚不二,恐怕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之后所见到的所有人中最为虔诚的一个了。 就是洛阳城下的这一战,他虽然同皇帝的意见相左,却从来没有谋反的心思,反而一直是在向皇帝不断地解释自己的意图,想要争取皇帝的支持。 就是现在也一样,一个可以当面和皇帝解释的机会,戴鸾翔其实是不愿意放过的。 这位戴元帅在大理上虽然从不亏欠,可萧文明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似乎让他想起了真实历史上的岳飞。 岳武穆也曾幻想能够争取到宋高宗的绝对支持,然后北伐中原、收复河山、迎回二帝,然而到最后他等来的却是宋高宗送给他的十二道金牌。 北伐大业,终于功亏一篑…… 戴鸾翔和岳飞的能力孰优孰劣,萧文明难以评说,当今皇帝和宋高宗哪个更英明一些、哪个更愚钝一些,萧文明也无法评判,但是当今皇帝这种不思进取、苟活平安的心态,倒是同过宋高宗颇有相似之处。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劲,又赶忙说道:“大元帅不要着急嘛,咱们又不是抗旨不(本章未完!) 0607忠诚 遵,旨意我们也收到了,也确实会去见皇上的,只是这一路上不太平,冯大人走得慢了一点,我们也同样慢了一点,这一天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戴鸾翔摇摇头:“哪有那么好糊弄的,我们就在洛阳城下,耽搁了再久,又岂能耽搁一整天的?更何况面圣之事不得不耽搁,可明日作战却并没有耽搁,两相矛盾,皇上那边是交代不过去的。” 萧文明朕要再劝,戴鸾翔这边却似已拿定了主意:“爵爷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这就去见皇上,这一仗打成现在这个局面,虽然我扪心自问并无亏欠之处,可有些事情应当说明的话,毕竟没有在皇上面前明说,也难怪圣上有些猜忌,现眼下正是一个可以把话说清楚的时候,我做臣子的又岂能推脱?” 戴鸾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负责传旨的冯海峰立即接过话头:“大元帅的忠心日月可鉴,用兵的才干更是华夷皆知,元帅既然要进城面圣,那便由我亲自护送,可保元帅周全。” 0607忠诚 /77/77155/29865604.html 0608 捉拿戴鸾翔 “那好,那就请冯大人前头带路吧!” 话音刚落,戴鸾翔刚要跨上宝剑启程出发,萧文明赶紧在背后喊了一句:“大元帅稍等,我跟你一起去!” 呆站在一旁的戴松听到这话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父亲稍等,我也同父亲一道去,一路上也好有个服侍照应的人。” “胡扯!”戴鸾翔毫不迟疑地训斥道,“你爹我还没有七老八十呢!这一路才几步,要你来照顾?你就留在此处看好我们大家的亲兵,不要让他们惹是生非,为父也就放心了。” 戴鸾翔的吩咐戴松无法反抗,虽然他满心忧虑,但是父亲不让他去,他也就只能在大营里呆着。 至于其他的将官也是一样——戴鸾翔没有命令,其他人根本不敢乱说乱动。 但是此处只有萧文明可以出面说一说话,经过了一瞬间的思想斗争,萧文明挺身说道:“元帅,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见皇上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有萧文明陪着自己去倒的确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萧文明的身份并不敏感,又深受皇帝的信任,各方面的人头也很熟,关键时刻还能出头给自己说句话,的确要比其他任何人陪着自己都要有利多了。 然而让不让萧文明去,却并不是戴鸾翔可以完全做主的,还需要皇城司的冯海峰点头答应。 而冯海峰显然也不肯当这个出头鸟,不愿轻易表态。 萧文明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这位皇城司的主事,正在想着用怎样的理由来拒绝自己。 萧文明又怎能让他如意,便抢先说了一句:“冯大人,皇上的旨意里有没有写不让我萧文明进宫?应该没有吧!那我陪着你们一起去,也就不算是抗旨了。至于皇上肯不肯见我,只要在皇宫前请旨就好,便与冯大人无关。” 萧文明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然而理还就真的被他夺到了手里。 冯海峰思前想后,狠狠地考虑了一下,终于还是想不出什么拒绝萧文明的道理,点头答应:“那就好,爵爷既然要走一趟,那就走一趟吧。陪着代元帅一道,也免得路上寂寞。” 有什么好寂寞的? 一行人快马加鞭,在漆黑一团的路上奋起四蹄,不过跑了个把时辰,便已来到了洛阳城下。 洛阳城大得很,戎羌又只有这点兵力,他们嘴里的牛固然吹得不小,说是已经在城墙根脚下安营扎寨,可实际上他们控制的也就只有一小段城墙而已。 趁着夜色,只要不打开城门,又用箩筐偷偷吊三个人进洛阳城,根本就不会引起戎羌的注意。 进入洛阳,众人没有任何的耽搁,便直驱皇城。 萧文明进皇城面见皇帝,少说也有十几回了,而以戴鸾翔的资历、军功和品级,恐怕见到皇帝的数目,是萧文明的十倍都可能不止。 因此进入皇城的门径,戴鸾翔知道得是清清楚楚。 然而这一回,情况却是发生了些变化,在请旨觐见之后,戴鸾翔刚要迈步进入皇宫,却被几名派来镇守皇宫大门的兵丁伸手拦住了。 戴鸾翔耐着性子问道:“几位将军,这又是怎么了?” 侍卫回答道:“上头有了命令,凡是进皇宫的,都要按大规矩办事。” 所谓“大规矩”,说白了就是一套安全检查的流程,要进入皇宫的被检查者,到小屋子里脱光了衣服,接受负责检查的兵丁的细细搜索,搜索到每一寸皮肤都不能有异常。 且不说设计这一套规则的初衷是什么,然而执行起来却极具侮辱性,因此戴鸾翔虽不便直接表达出来,心里却是忍不住的一阵厌恶。 可是萧文明却忍不住喊道:“放肆,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他便是大元帅戴鸾翔,让他照大规矩进宫,也太看不起人了,传言出去,岂不是寒了那么多将士的心了吗?” 那守城的侍卫被萧文明这么一番话训得哑口无言。 却又是冯海峰出面说道:“爵爷请息怒,现在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如今正是战争时期,保不齐会有奸细混进皇宫,所以这也是无奈之举。还不光是戴元帅,就连你、我,也要走这一套‘大规矩’。” 萧文明还想替戴鸾翔争取一下,可戴鸾翔却丝毫不在乎。 萧文明正在同冯海峰争论的时候,戴鸾翔早已走进了设在贴墙脚跟的一桩小屋子,不一刻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皇宫护卫提供的衣装,看样子,是照着皇宫侍卫军装的模样缝制的,远远看来倒也威风凛凛,仿佛让戴鸾翔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戴鸾翔这种身份的人都要按照大规矩做事,那么萧文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了,也只好走进了屋子,脱下了衣服,任由别人再对自己做一次体质检查。 这一套大规矩,萧文明听说过却没有见识过,更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 让他跑到一间小黑屋子里,当着一群男人和不是男人的玩意儿,脱光了衣服让人检查,实在是够别扭的,实在是习惯不了。 可是他不习惯也没有办法,想要进宫,就只能任人摆布。 萧文明充分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俎上鱼肉”,不过好在大规矩进行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萧文明便被检查得异常干净,被收走了随身的衣物,连那一口佩戴的宝刀,自然也被收走了。 这一口宝刀,并不是临海屯自产的制式军刀,而是萧文明在降服倭国的时候,从那边找来的上好的古刀。 虽然这口刀实战价值有限,却是极具历史意义,更是萧文明,间接控制倭国的象征,要是就这么丢了,当然可惜。 于是萧文明便将随身所带的金银全都分赏给了守门的侍卫和太监,让他们小心保管这口宝物,等他自己出宫的时候还是要来拿的。 紧接着,戴鸾翔也完成了这一套大规矩,同样被收走了随身佩戴的兵刃,换上了宫里统一准备的衣物,进入了这一座在黑眼中显得深不可测的皇宫。 一进皇宫,三人便在一队应该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侍卫的护卫之下,向着皇宫深处走去。 这条路萧文明走了有七八回了,按理说应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在这黑夜中行走,他却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陌生感,让他赶到了明显的不安。 众人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下了脚步。 抬眼一看,正是皇帝就寝及私人办公的勤政殿。 眼下正是深夜时分,除了临时召见戴鸾翔之外,皇帝的确不会再招见其他的大臣,就是招见了,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犯不着起用规模宏大的乾清宫,在勤政殿里见人自然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切都恰如平常,可是一切却有不同寻常。 看着黑洞洞,轮廓几乎以同深不见底的黑夜融为一体的勤政殿,萧文明禁不住询问到:“冯大人,皇上果然在里面吗?怎么一点光都没有?” 萧文明话音刚落,却见勤政殿后面扬起了一阵光亮,宫殿的窗户上也透出了若隐若现的烛光,只在眨眼功夫,上百人的队伍便从勤政殿后绕了出来,人人手持刀剑,将萧文明等三人围了起来,显得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萧文明本能一般地往腰上一摸,想要寻找那一口平时放在他腰间的宝刀,然而那口兵刃已经在进宫的时候被收走了,萧文明现在是完全意义上的手无寸铁。 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勤政殿里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传圣上旨意,将戴鸾翔拿下,押赴天牢等候发落!” 萧文明听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一队护卫迅速上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戴鸾翔围了起来,看样子这是玩真的,绝不是在同萧文明等人开玩笑或者玩过家家……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太监是个传旨的,皇帝或许端坐在勤政殿内,或许根本就不在此处,萧文明也问不着他,只能逮住冯海峰不停追问。 冯海峰城府极深,他的回答似乎说了些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说:“爵爷不必着急,皇上自有旨意。” 这不是废话嘛! 戴鸾翔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元帅,眼下又是同戎羌决战的前夕,要是没有旨意,哪个人敢来捉戴鸾翔? 可是皇帝为何要动手? 为何要选在此刻动手? 萧文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但是执行命令的皇宫侍卫,却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只听其中领头一人一声令下,便见几个侍卫手里拿着绳索,一步步向戴鸾翔逼近过来,就是要将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元帅所拿住。 戴鸾翔现在手中既没有兵丁也没有兵器,完全就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然而作为武将的尊严,依旧让他没有半点的失态。 他昂首挺胸,怒目圆睁,直视着逼近过来的皇宫侍卫。 在这大齐朝内,上至垂髫老者、下至黄口小儿,哪个不知道戴鸾翔的威名? 戴鸾翔神没有半分移动,也没有半点动作,光靠一个眼神,就让准备抓捕他的皇宫,侍卫动弹不得。 /77/77155/29871994.html 0609 三人成虎 萧文明也忙在一旁帮腔道:“戴元帅人是三军的统帅,就算是皇上有话要问他,就算是有了旨意,也应当以礼相待,用绳索捆他,你们几个就不怕前线的将帅不满,动摇了军心吗?” 动摇了军心还在其次,关键是戴鸾翔身份极高、权柄也极重,就算是他一时不受皇帝的待见,也难保今后没有重新起复的日期。 虽然戴鸾翔在外的名气不是一个小肚鸡肠、记恨记仇的人,但要是他真的报复起来,不光是皇宫里的这几个侍卫,恐怕这皇城司的冯海峰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思前想后,又是冯海峰出面说道:“戴元帅,皇上确有旨意,要请你择处令住,要是元帅能够安然跟我离开,绳索什么的自然是无用之物,还请元帅能够成全,大家也稍有体面。” 戴鸾翔毕竟是戴鸾翔。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回答道:“前头带路,我用不着你们的绳索!” 说罢他便昂首阔步,仿佛带领着手下的将士一般,带领着那些受命过来擒拿他的皇宫侍卫,威风凛凛地走了下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事后看来是整个行动负责人的冯海峰,就怕又有什么意外,便也赶紧跟了下去,将萧文明一人晾在了勤政殿门外。 这时勤政殿里传来了老迈的声音:“萧文明可在门外?还不进来参见圣上?” 这声音萧文明十分熟悉,正是老相国卫玉章。 这位老相国城府极深,萧文明也吃不准他的路数,不过好在他是萧文明亦师亦友的谋士温伯明的座师,算是一条线上的人,由他传令萧文明进入勤政殿去见皇帝,那萧文明还是信得过的。 至少不用担心这是另一个陷阱。 本来嘛,要捉拿萧文明的话,刚才在擒拿戴鸾翔的时候,皇帝就已经派人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因此萧文明忙不迭地推门走进了勤政殿,殿宇之内已经渐渐点亮了所有灯烛,灯火透明、恍如白昼,凡是能够摆上灯烛的地方,全都摆上了点燃的灯烛,将勤政殿内所有的黑暗全都驱散干净。 透过着明晃晃的光线,萧文明亲眼看见皇帝和相国卫玉章果然就在勤政殿内。 老相国卫玉章端坐在一只绣墩之上,手中捧着一只茶碗,却并不用来喝水,而是用茶碗之中茶水的温度,温暖着自己冰凉的双手。 而皇帝则是异常局促不安地站在龙书案前,背过身去,看着那一幅据说是由开国太祖皇帝亲自书写而成的论语摘句。 有传言曾经说过,说是大齐朝的开国皇帝起于寒末,一直到夺取天下之时都还只是个文盲,直到定鼎中原,他已经四十多岁的时候,这才有功夫,聘请了饱学鸿儒教他认字写字。 不过看这幅挂在勤政殿内的论语摘句,这个传言应该并不是真的,因为这一副字写得虽然并不是龙飞凤舞,可一笔一画却也极见功力。 要是开国太祖皇帝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到可以提笔书写书法,那么那位皇帝的学习能力也是够强的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讨论书法的时候。 萧文明见皇帝高坐殿前,忍不住直接上前问道:“皇上为什么要捉拿戴元帅?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萧文明真的是急了,不但没有行什么大礼,并且敢直接质问皇帝,就光凭这两条,皇帝以此给萧文明治罪,甚至罪过还在出了事以上,都毫不为过。 果然,这边卫玉章已经看不下去,忍不住发话了:“萧文明你这是怎么回事?一点礼数也不讲?这些日子打仗打的昏了头了吗?” 皇帝被近来的战事折磨得不轻,又刚刚拿下了戴鸾翔,思绪也十分混乱,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挑萧文明的礼,甚至还极有耐心地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朕捉拿戴鸾翔,自然有朕的道理。” 。(本章未完!) 0609三人成虎 “那是什么道理呢?还请皇上明示!”卫玉章刚才的提醒总算是发挥了作用,萧文明也用上了敬语。 皇帝这边的回答也丝毫没有遮掩:“告诉你萧文明吧,据前线传来的情报说,戴鸾翔乃是戎羌安插在朕身边的女干细,要是不把他抓了,恐怕迟早会酿成大祸!” 听了这话,萧文明的脑袋一阵眩晕,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简单的问题——大齐朝自立国以来,消灭戎羌最多的将领是谁?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争议,就是戴鸾翔本人! 也就是说戴鸾翔手上沾满了戎羌的鲜血,乃是戎羌诸部落最大的仇敌,他要都是戎羌的女干细了,那恐怕满朝文武,甚至是当今皇帝本人,都应该是戎羌的女干细无疑了…… 因此面对皇帝的指控,萧文明可以信心十足地替戴鸾翔辩白:“皇上,这纯属子虚乌有。戴元帅要是女干细、叛徒,那这满朝文武恐怕剩不下几个好人了……” 萧文明自以为自己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但是也多少能有些说服力了。 然而皇帝却并不以为然:“萧文明,你先别急着说,你先看看这些!” 说着,皇帝站起身来,特意走到了勤政殿的一旁,伸手一指一堆堆在角落里的文书,又对萧文明说道:“你看看,这些都是弹劾戴鸾翔的奏章。若是只有一份两份,或可说其冤枉,可是这么多奏章,汗牛充栋、连篇累牍,难不成都是冤枉戴鸾翔的吗?” 见到了这些小山似的奏章,萧文明依稀想起了前几天同卫玉章的对话。无错更新@ 那时候,卫玉章也曾说过,近来弹劾戴鸾翔的奏章如同雪花一般,全都靠皇帝和卫玉章压着,才能保证前线战事的正常进行。 可是眼下看来,皇帝似乎不愿意再站在戴鸾翔的一边了,那么这些奏章,将会发挥无穷的威力,将戴鸾翔彻底压倒。 可是萧文明却知道:有理不在声高,并不是说的人多了,子虚乌有的事情便也成了真。 否则,这世上也就没有“三人成虎”这个成语了。 于是萧文明斗胆上前走了几步,随手翻开两页奏章,看了一看,见其中提到的内容了无新意,也不过是是戴鸾翔里通外国、勾结戎羌的罪行,可实际上确实一点实际的证据都没有,全都是些捕风捉影、风闻言事的词句。 这些指控,在萧文明看来完全没有任何的攻击力,让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皇上这都是些狂犬乱吠,既荒诞不经,又查无实据。也就是现在战事紧张,把他们当做一堆臭屁,放了也就算了,否则要是朝廷有空,非得一一倒查,追究这些污蔑好人的家伙的责任!”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皇帝说道,“如果真的全都是谎话的话,那怎么又同洛阳城下的战事逐一呼应了呢?这几份奏章里说的明白,戴鸾翔便是可赢的仗不赢,不但纵容戎羌荼毒百姓,并且还在养寇自重,有图谋不轨之嫌!朕若是不能将其锁拿,不久之后便会酿成大祸!” 所以说,到头来萧文明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搞到最后就是戴鸾翔这仗打得不干脆,或者说是为了蒙蔽戎羌,连带着把皇帝也给捉弄了,让除了戴鸾翔本人和寥寥数人之外,无人可以了解这位大元帅的真实意图。 那么他受到不明真相,或者是有意陷害者的冤枉,也就不奇怪了…… 按理说,战场上的战略目的和战术决策,是最为要紧的战略机密,但是眼下都到了生死关头——还不光是戴鸾翔的生死关头,甚至是整个朝廷命运的生死关头,再怎么遵守秘密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因此萧文明赶忙将戴鸾翔准备让戎羌攻打洛阳城墙,并且趁战事焦灼的时机,一举歼灭戎羌主力的总体意图,一五一十地向皇帝和相国卫玉章陈述了一遍。 其中有些关键的节点,他还反复强调,耐心解说,就是。(本章未完!) 0609三人成虎 要让这两位站在大齐朝权力最顶端的人物,了解戴鸾翔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来话长,萧文明前后说了有小半个时辰,说得他口干舌燥。 然而萧文明这样详细的解说,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反而让皇帝更加恼怒和怨恨了。 “戴元祥这点小聪明,朕怎么会不知道?之前两次召见他,也曾在朕面前说过这件事,你萧文明不也在旁边听着吗?朕当时就说了,只要能够驱逐戎羌,保住朝廷的元气,便是大功一件,根本就用不着他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反倒是他反反复复违抗朕的旨意,倒是不知意欲何为!着实令人生疑!” 听到这里萧文明总是弄明白了。_o_m 皇帝和戴鸾翔之间在战略决策上的确是有矛盾的,但这个矛盾说到底,不过是对某样事物具体看法的争议而已,犯不着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实际上,真正的矛盾却是对于权力的争议,皇帝要你这么干,你偏偏不那么干,这不就是在挑战最高皇权吗? 并且还不是在小事上挑战,而是在关乎国家命运的军国大事上进行挑战!。 0609三人成虎 wap. /77/77155/29884342.html 0610 同胞亲兄弟 戴鸾翔的本心,萧文明知道肯定是出于好意,但是实际的效果却是在否定皇权,当然在皇帝这边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萧文明曾经在戴鸾翔的身上,看到过真实历史当中岳飞的影子,不过现在想想这两人还真是不一样。 岳飞忠君爱国已经到了“愚忠”的程度了,他被宋高宗拿下,纯粹是赵构这厮不是个玩意儿,可以说是蒙受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所有的最大的冤屈。 可戴鸾翔被拿下——冤是的确够冤的——但拿下他的皇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不管谁对谁错,或者大家都没有错,只不过选在此刻拿下戴鸾翔的确不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眼下正是大敌当前的时候,君臣之间内斗只会有利于敌人,而不利于自己,因此萧文明该劝的还是要劝——虽然萧文明的官职、身份、地位,这等军国大事实在是轮不到他多废话的,但是自打毅亲王他老人家薨逝之后,能够在皇帝和戴鸾翔之间说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皇上,大元帅办事,确有不当之处。不过念在大敌当前,并且元帅多年来也劳苦功高的份上,能不能先饶过他这一回?等把戎羌赶跑了之后,皇上无论是严加惩处也好,将功抵过也罢,又或者我亲自去劝劝元帅,让他向皇上负荆请罪,一切都好说。总而言之,眼下还是先赶跑了戎羌再说吧!” 谁料这时皇帝已是心意已决,萧文明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朕已经给戴鸾翔多次机会了,奈何他居功自傲,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恕!朕心已决,再让戴鸾翔掌兵,便会动摇国本,绝不可再有侥幸心理,不会继续给他机会了。” “可是……可是……拿下了戴元帅之后,又有谁可以承担起指挥全军的重任呢?皇上请恕,微臣狂悖,满朝文武似乎没有谁有这个能力了。难道皇上忘了野驴岭之战了吗?” 野驴岭一战,正是萧文明面前的这一位景炎皇帝临阵换帅,火线撤下了戴鸾翔的军职,换上了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李观,这才导致了整场战役的惨败。 这一场惨败堪称当今皇帝最大的污点,并且在他的心里也造成了巨大的阴影,直到今天都没有缓过来。 萧文明在大战之前,忽然在皇帝的面前揭开他的疮疤,让这位敏感的皇帝当即震怒,斜着眼,问道:“萧文明你在说什么?” 萧文明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幸好一旁还有个卫玉章,由他垫了句话,稍微将气氛略略缓和了一下:“萧文明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皇上招你进来就是想问问这件事的,你说说,如今谁是代替戴鸾翔最好的人选?” 这个问题,萧文明刚才已经抢答过了,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回答的,皇上相国,第一,确实没有这样的人选,仓促之间任命,就愈发寻不到这样的人了。 皇帝眉毛一条,照你这么说死了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的猪了吗?难道是满朝文武就真没人可以代替戴鸾翔了? 可不就是没有吗?还不是你作的,要不是还想给,皇帝留下一点面子,萧文明是真恨不得,把这句杀人中心的话说出来了。 “只可惜毅亲王他老人家死的不是时候,否则圣上请他出山,或许还能支持一阵……可如今嘛……其实要是老王爷还在的话,或许局面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萧文明这话是实话实讲,没想到却在另外的一个角度给皇帝提了个醒。 毅亲王不在了,可康亲王还在啊! 一样是至亲王爷,一样曾经领兵作战,看样子到头来还是皇家自己的人值得信赖! 虽然从根本上,皇帝是并不能完全信任康亲王的,毕竟想当初,康亲王变是皇帝争夺皇位的直接对手,要不是看在他已经是皇帝最后一个同胞兄弟的份上,早就被当今皇帝随便找个由头杀了。 然而时至今日,朝廷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戎羌的兵马就在玄武门。(本章未完!) 0610同胞亲兄弟 之下安营扎寨了,领军的戴鸾翔也因为种种原因被拿下来,皇帝似乎也只有康亲王一个人可以选择信任了。 只听这位原本应当一言九鼎的皇帝,用略带着几分心虚的口气询问道:“萧文明,你和康亲王曾经在福建平定过白炎教叛乱,你说说看,那时候,他领军作战可有可取之处?如今朕再次启用亲兄弟,或许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萧文明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就提起了康亲王。 偏偏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之间的大事,反倒要询问萧文明这个微末小官,他是既不敢说康亲王的坏话,也不敢说他的好话。 毕竟疏不间亲,他们俩是亲兄弟,轮得着萧文明在当中挑拨离间或者是说和作保吗? 并且康亲王这人,萧文明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 论起带兵打仗的本事,在皇族之中,他或许算是很不错的,但同戴鸾翔毕竟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康亲王的忠诚心,恐怕也永远比不上戴鸾翔——康亲王真的打从心底里放弃了当皇帝的迷梦了吗? 这恐怕也未必啊! “这个嘛……”面对康亲王这么个人物,萧文明也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臣不知,不过以微臣的愚见,与其启用对战事一无所知康亲王,还不如让戴元帅戴罪立功吧……” 在这个时候萧文明再次推荐戴鸾翔,已经有些玩火***、在刀尖上跳舞的意思了。 皇帝的忍耐也几乎到了极限:“戴鸾翔的事不要再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朕看,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家人。朕决心已下,这场仗,就让赵希(康亲王的名字)打完吧!” 说着皇帝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传朕旨意,传康亲王立即进宫觐见!” 现在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时间并不很晚,也不知康亲王是不是从被窝里被拖出来的,总之他进宫的速度还是不慢,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已站到了皇帝的面前。@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康亲王在外面的做派萧文明是知道一些的,不说他是神采奕奕吧,却也总能表现的满面红光、信心十足,不愧是一副天潢贵胄的模样。 可在今日的勤政殿内,他却表现得跟只小鸡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低调得的简直过了分。 不过他这个态度反而让皇帝十分满意。 只听皇帝说道:“你是朕在世上唯一的同胞兄弟了,当年有过什么矛盾,如今都已烟消云散,现在正逢用人之时,朕想让你带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文明以为康亲王要么会表现的十分兴奋,毕竟从戴鸾翔手上拿下,并且交到康亲王手里的,已经是大齐朝现在所能拿出的最庞大的一支机动力量了。 这对于一直以来都想掌握兵权的康亲王而言,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又或者这位王爷会表现得惶恐不已,因为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难保皇帝不是故意试探,就是要看看这个曾经的竞争对手,在突如其来的权力面前,到底会是怎样的表现? 然而这时康亲王却拿出了几乎完美无缺的应对态度。 只见他依旧是低着头,惜字如金地说道:“既是圣上的旨意,臣弟也只能谨遵圣旨。” 这恐怕已经是近来皇帝听见的最欣慰的一句话了。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冲端坐一旁的卫玉章看了看,问道:“让赵希去领兵作战,师傅可有指点之处?” 卫玉章的眼神深邃、深不见底:“康亲王也是知兵之人,不过年纪尚轻,并且对于战况并不了解。皇上若要用他收拾残局,倒也并无不可。只是还需要另派将军辅佐,才能放心。康亲王也要知人善纳,小心谨慎为务。” 其实说到底卫玉章也是信不过康亲王的,但架不住皇帝信得过。 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见,那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会发生偏差。 卫玉章说康亲。(本章未完!) 0610同胞亲兄弟 王对于战况并不了解,对于指挥作战是一个不利因素,这是客观存在的,皇帝也没有办法反对,可他却难得的把这个不足的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只见皇帝向康亲王走了过来,伸出右手抚了抚他的后背,用十分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赵希啊,老皇叔死后,我也曾冷落过你一段时间,其实并不是朕信不过你,只是那时政局不稳,又有些乱臣贼子想入非非。他们自己闯不出什么浪花出来,就想着拿你做文章。朕冷落你一阵,也是让你避避风头,以免为人所利用。_o_m不是朕信不过亲兄弟,实在是为了爱惜你啊!” 也不知皇帝哪一句说到了伤心的地方,眼中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萧文明在旁边看的竟有几分感动,也不知是这位,当今皇帝的演技十分高明,还是因为他是本色出演,反正现在表现出来的兄友弟恭的场面十分真实,要是放在后世,光凭这一段表演,去某个小电影节封个影帝问题不大……。 0610同胞亲兄弟 wap. /77/77155/29884814.html 0611 高分回答 只可惜和他对戏的康亲王的演技就平常了。 他的皇兄这几句掏心肠子的话,并不能引起他多少的反应,他只能继续把头埋得低低的,口中喃喃说地不知说了什么话…… 不过光凭这样的表现,皇帝就已经很放心了。 一转眼,皇帝便恢复了以往的威仪,退后两步又同众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赵希,将三军重任放你身上,责任重大,光是勉力作战还不够。不过正好萧文明就在这里,你同他认识,这场仗他全程参与,这回便让萧文明同你一道去中军,略略部署一番之后,明日便可发起总攻。切切不要让朕失望了!” 别人没有让皇帝失望,皇帝却让萧文明感到了失望。 明天就发起总攻,这不是开玩笑吗? 仓促换掉极有威望的元帅戴鸾翔,换上来一个懵懵懂懂,除了身份贵重之外便一无是处的康亲王,并且还下了圣旨要明天就发起进攻,这一仗能打赢吗? 先不说能不能把仗打赢的问题,康亲王这回深夜驾临中军大帐,要是有一星半点的处置不当,搞不好三军都有可能当场哗变了,更无法彻底掌握这只大军——这只由戴鸾翔从亲手从青岭山上带下来的军队…… 萧文明陷入了沉思,都忘了应当回复皇帝的旨意了。 这下皇帝又不高兴了:“萧文明你心不在焉地在做什么?朕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萧文明赶忙躬身回道:“回圣上,互送康亲王容易,就是这一仗怎么打……” 皇帝的旨意愈发迷惑,不过好在勤政殿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这时坐在秀墩上的卫玉章也终于站起了身来:“皇上,康亲王初来乍到,前线的将领或许还不认识,要不要由老臣亲自跑一趟?再带上兵部的几位郎官,好歹引荐一下,也免得生分了。” 卫玉章年纪虽大,可是人情世故上却已到了化境。 他心里敞亮——仓促拿下戴鸾翔,又安***了一个皇亲国戚,就想要掌握整支大军?哪有那么容易的啊? 前线的那些骄兵悍将,除了戴鸾翔本人之外,就要靠着更大的权威去压服住他们,能完成这个使命的除了当今皇帝之外就只有卫玉章了——当然,如果毅亲王没薨逝的话,或许还能多一个人选…… 皇帝当然是不能出征的,那就只有卫玉章本人亲自走一趟了…… 然而这个时候,皇帝又不合时宜地展现了自己温情的一面:“这就不必了吧,如今天色已晚,外头又有戎羌作祟,师傅年纪又那么大。不是朕说话不吉利,就怕出城一趟容易,路上却发生什么意外,那朕这个做学生的,就要对不起师傅了……” “皇上这是哪里的话?老臣世受国恩,这一把老骨头早就不是老臣自己的了。无错更新@如今战况瞬息万变,老臣亲自走一趟也是好的,去了也不用着急回来,就在军营里待一天,等三军凯旋,老臣再随大军一道面圣也是可以的。” “师傅的意思,朕心里明白。”皇帝说道,“不就是怕那些带兵的打仗的,不听赵希的话嘛!师傅想用自己的威望压压他们,倒也没有错。但是这一回,朕也豁出去了,赵希自己就是亲王,此次出阵,朕尚方宝剑、金牌令箭、皇命旗牌,朕一样不落,全都让赵希带过去,见着了这些东西,那些个将军们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眼下这个形势,就是皇帝亲自出马,想要稳定住局势都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打算用这些不三不四的物件? 那么多心怀怨念,又实际掌握军队的将领,是那么轻松就能压服住的吗? 戴鸾翔手下的这些将官,出身履历各不相同,有的是将门世家出身、有的是正经武科考进来的良家子弟,也有不少是戴鸾翔亲自招募来的平民,又或者是招安来的山大王…… 在其中不少人的眼。(本章未完!) 0611高分回答 里,皇帝就是个杂碎,要不是自己实力不够,早晚把他从龙椅上拽下来! 也就是戴鸾翔平时调教得好,要他们忠君爱国,平时不可肆意妄为,否则就皇帝这两天这么个搞法,前线的战士已经反了好几回了! 萧文明对于皇帝的不满更增加了几成,只是眼下他同皇帝的矛盾还在其次,应对戎羌的入侵才是最最主要的任务,再加上身旁的卫玉章,一个劲地在给萧文明使眼色,因此萧文明这才勉强答应下来,陪同着康亲王一起去中军大帐,部署明日那场生死叵测的大战…… 康亲王的气派,萧文明早年在福建的时候就领略过了。 那时候他豢养的王府护卫成千上百,每次出巡都是前呼后拥,并且这些个护卫们多少也沾染上了一些康亲王自己的习气,走路横冲直撞、说话吆五喝六、待人接物也是趾高气昂…… 就因为他们这种嚣张的态度,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不止一次地同康亲王的王府护卫发生过冲突。 不过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了有意保持低调,还是确实因为时间紧迫,康亲王出城之时并没有带着自家王府护卫,而是孑然一身,任由萧文明和冯海峰这两个外人,护送着自己,在黑夜之中急速前进,一路无惊无险地赶到了中军大帐。 这一路上萧文明有满肚子的心事,想要找个人说一说。 然而无论是康亲王还是冯海峰,那都不是可以随便吐露心声的人,于是他便也只能暂时忍了,学着刚才在勤政殿里康亲王的模样,一声不吭,就这样进了原本是属于戴鸾翔的大营。 倒是康亲王在路上,时不时地还向萧文明打听几句眼下的战况和原先的部署。 萧文明虽然对康亲王多少有些成见,但是眼下大敌当前,正是不计前嫌、放下成见的时候,便也一一简明扼要地回答了。 大帐之中,刚才的那些将官一个都没走,局促不安地在原地等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妙了。 大约是戴松怕这些将军等着肚子饿了,便命人在大帐里摆起一只炭盆,炭盆上烤着几条羊腿,想要让大家边吃边等,不要饿坏了肚子。 毕竟按照原计划,明天就是要同戎羌展开决战的。 然而这几条羊腿摆在碳盆上,烤的都发焦了,却就是没人动手,只烤得这座大帐里乌烟瘴气,熏得刚刚踏进门的萧文明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方才适应了下来。 戴松见萧文明回来了,可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并没有见到平日里那个威严而又高大的身影,忍不住鼻子一酸,都带着几分哭腔的口吻问道:“爵爷,我父亲呢?” 戴松上阵杀敌是何等的威风——率领自家的亲兵,在万军丛中左右冲刺,宛若无人之境。 可这一刻的他却显得那样的无助…… 萧文明感受到了一丝辛酸,赶忙定了定神,低声回道:“这事儿先不忙,眼下还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办。” 说着他又轻咳了两声,对诸位将军说道:“诸位、诸位,皇城司的冯海峰冯大人,又有圣上的旨意要传。请大家恭敬一些,恭敬一些。” 恭敬什么恭敬? 在此间等了半夜的这些个将军们,哪里还有心思保持恭敬? 一张嘴就骂开了:“冯海峰,他又有什么屁?赶紧放出来,让老子听个响!” 说这话的大约不是某个不懂礼数的将军,而是一位说话生动的文豪,此言一出,逗得满帐的将军们哄堂大笑,反而让沉寂的空气稍稍舒缓了一些。 冯海峰也是一位人精,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便也不屑或者说是不敢同这些将军们争执,只是抬高了嗓门:“传皇上口谕,全军军事由康亲王暂代,诸位将军一体听令,不得违抗。钦此!” “什么就换了康熙王了?”当即有将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大元帅呢,我。(本章未完!) 0611高分回答 们家大元帅呢?他现在人在哪里?只有他才能带我们打胜仗,换了别人那就是胡闹!” “对!对!换了别人就是送死!咱们大元帅在哪里?朝廷不给个交代?不行!” “可不是嘛!萧爵爷,你跟着我们大元帅一起去的,怎么光你一个人回来了?咱们家大元帅人呢?” 这几句话萧文明感同身受,可当着康亲王和冯海峰的面,他就是纵然有千般不满,也不知应当如何表达出来,只是心头一阵阵地发紧,就是没法张口回答将军们的质疑。 不料这时康亲王却表现出了极高的情商:“诸位将军还请稍安勿躁,眼下战况紧急,皇上急调代元帅去兵部任职,统筹全局。一切部署一如从前,还请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看来康亲王这些日子被皇帝关在王府之内,还真是有了些长进,他这几句话说的极有水平,要是让萧文明当评委,都可以给他打八十分——百分制。 戴鸾翔手下的这些将军,绝大部分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康亲王的这些话,还真的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脸上流露出了放心而又欣慰的笑容。@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0611高分回答 wap. /77/77155/29887890.html 0612 何罪之有? 可是这些将军也并非全都是武夫,其中有几个是将门世家出生的子弟,知道朝廷里的政治斗争是怎么一回事儿,更加清楚大战在即,最重要的是保持自家军队的稳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原因的话,朝廷是不可能将前线的三军统帅直接撤换掉的。 因此他们的顾虑并没有消除。 可是康亲王的身份贵重,又带着皇帝的旨意,就是有怀疑有不满,也只能暂时隐忍下来,倒要听听康亲王接下来有什么部署。 只听康亲王说道:“圣上的旨意,要我们明日就发起总攻,要三军用命迅速击败戎羌。圣命在上,我等不敢有半分违抗,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本王初来乍到,初涉军务,只是在来此的路上,有过一些见闻而已,远不及诸位将军的知根知底。诸位又有什么良策,可以现在提出来,只要有可行之处,本王必当从善如流!” 康亲王这几句话的水平也足可以得一个高分了,几句话说得是不偏不倚,保持了绝对的中立方正,让任何人都挑不到错。 这时候,萧文明觉得他大概吃准了康亲王的路数了。 虽然与当今皇帝之间不能说没有矛盾,但是矛盾的核心依旧是他赵家的天下应当如何分配的问题,这其中最大的前提,就是天下人就掌握在他们赵家的手里。 而如今戎羌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都已经堵着京城的大门开始准备输出了,这天下马上就要不姓赵了! 那么任何内部矛盾都要向后稍一稍、放一放,还是先把这一仗打赢了,再搞其他花花肠子吧! 康亲王这个意图倒是和萧文明的打算重合,那就勉为其难先帮着康亲王把戎羌打败了再说…… 于是萧文明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其实在元帅进宫之前,已将明日的进攻计划,全都部署停当了。戴元帅是一代名将,他的部署必有可取之处,王爷要不要先听一听?” “那样就好,那就请萧爵爷代为陈述吧!” 康亲王话是这么说,可萧文明却不想当这一只出头的鸟,却让戴松出头,向康亲王介绍戴元祥的作战部署。 戴松倒也不负萧文明的厚望,事无巨细地讲了大半个时辰,将明日作战的方略,向康亲王一一明说了。 也亏得戴松是个好记性——哪位将军,带领哪部分的人马,在哪里列队,执行怎样的任务——他都说的没有一丝错误,仓促之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康亲王的军事才能虽然不是顶尖的,但毕竟也是实质上练过兵、打过仗的——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就算做不出什么好菜,但知道哪一碗菜好吃,哪一碗菜不好吃——这点能力康亲王还是有的。 听了戴松转述的戴元祥的部署,康亲王的脸上带上了笑容,称赞道:“戴元帅果然是我大齐朝的第一名将!他的这番部署细致得到,只要照此执行,明日必然是一场大胜。不过光有部署还不行,还请诸位将军明日能够拼死效力,只要能够驱逐戎羌,解除京城之围,便是大大的有功。朝廷和皇上自然不会忘了诸位将军,高官厚禄就在眼前,诸位及手下的兄弟,明日务必进行杀敌,朝廷必有封赏!” 这又是一句极为正确却又缺乏营养的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话,最让别人无法反驳。 见众人无话可说,康亲王便让帐中的将领各自回去休息,安抚住本部的将士,等明天一早提前用饭,便准备同戎羌展开最后的决战。 这些将领们,有的相信、有的怀疑、有的则麻木,但是全都听命返回了自己的营帐,没人选择反抗。 毕竟这些将军虽然桀骜不驯,但没有一个领头的,就没人有勇气独自反抗皇权,自然也没有人会反抗现在作为皇帝代表的康亲王。 萧文明倒是个有这样胆量的人。 然而现在反抗康亲王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又说了几句似乎有些多此一举的话,便也向康亲王告辞,准备回到自家萧家军的队伍当中了。 然而他刚刚跨出中军大帐的门,便被等候在此戴松拦住了,一把拉到个僻静的所在,放低了声音问道:“萧爵爷,这里没有外人,你给我交个实底,我父亲到底怎么了?” 看着戴松一脸恳切的表情,说什么上调兵部之类荒唐的说法,明显是过不了关的。 反正这件事情迟早也是会告诉戴松的,早一刻晚一刻也就这样,于是萧文明抬头望了望四周,见左右没有旁人,这才如实说道:“小戴将军,我就实言相告吧,戴元帅已经被皇上暂扣起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发落,但是情况不妙啊!” “不妙?爵爷军此话怎讲?” 话已经说开了,那就只能说到底了。 于是萧文明便将朝野上下如何诬告戴鸾翔勾结戎羌、怀有异志的事情,向戴松简要说了。 “小戴将军,这些弹劾的奏章我看过几行字,都是些陈词滥调、胡言乱语,我看皇上也未必会相信。但是架不住说这种话的人事太多了,再加上戴元帅,这仗打的太大,皇上这边也难以领会他的意图,所以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萧文明的话,戴松的心凉了大半截。 其实戴松的想法和萧文明的差不多,都认为父亲戴鸾翔这一仗算计得太极致了,虽然他也的确有这样的本事,但是想要一举消灭戎羌全部的主力,想要在洛阳城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在朝廷那么多文武官员的监督之下兵行险招,又远非是单纯的军事行动那么简单,还有许多政治上的考虑,哪有那么容易就做得十全十美? 果不其然,戴松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后悔、再怎么懊恼也没用了,只有一切向前看,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戴松沉默了一下,又问萧文明道:“爵爷,那么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其实萧文明比戴松大不了几岁,论起阅历也丰富不到哪里去。 然而他的父亲戴鸾翔态度谦逊,平日里总是同萧文明平起平坐,更多的是当做同辈人来看的,因此萧文明也莫名成了戴松的“叔叔”。 眼下父亲遭殃,戴松也的确只有萧文明这个叔叔可以值得信任了…… 萧文明倒也没有辜负戴松的这一份信任:“小戴将军,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皇上还没有给戴元帅定罪,或许只是对他有些不满而已,犯不着喊打喊杀的。咱们这边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把明天那一仗漂漂亮亮地赢下来,咱们这边立了功才可以替戴元帅赎罪。” “赎罪?可是我父亲到底何罪之有呢!”戴松恨得咬牙切齿。 “小戴将军啊,这世上有罪的、没罪的,谁又能说得清呢?就像你父亲,你知道他是冤枉的,我也知道,可皇上却说他有罪,又有什么办法?说到底咱们可并不是为了跟皇上争个输赢,而是为了把戴元帅赎出来。我别的话不讲,明天我要是立了战功,可以全都不要,全都送给小戴将军,小戴将军在皇上那边长了脸,到时候说话就有分量,说不定在皇上跟前求一求情,大元帅就能无罪开释了。” “爵爷的这番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可是父亲不在,光凭我们、光凭康亲王,这一场仗真的就能赢得下来吗?” 这个嘛,戴松的这个问题也是足够犀利的,只用这一句话便把萧文明问哑了火。 萧文明吱呜了半天才回答:“这个嘛……戴元帅在先前已经部署的如此细致了,只要咱们遵照原计划行动,就算没法全歼戎羌的主力,将其击败击溃那也应该问题不大。反正要我看,只要运气站在咱们这边,明日这一仗赢下来应该不难。” “是啊,那就希望明天一切如意吧!” 仗打到这个份上,各种各样的条件都已经是明明白白地摆在众人面前了——有有利的,也有不利的——就是这么个情况,两边都差不多已经是明牌了,也是该祈求老天爷降下好运了。 毕竟运气,是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 第二天一早,天还刚蒙蒙亮,和衣睡下去还没有两个时辰的萧文明,便被营帐之内的一阵骚动吵醒了。 负责今日当班值守的头目刘辰见主子醒过来了,便赶紧上前两步,拱手道:“康亲王刚刚派人传令过来,请各营的将领全都到中军大帐集中,等候出征。少爷消息是传到了,这回咱们要不要去呢?” 在戴鸾翔的治下,萧文明属于客将,并不受其绝对的制约,军事会议和其他的日常任务,萧文明想参与一下顾无不可,但是他不想参与戴鸾翔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放过去了。 然而眼下正面临着同戎羌的决战,这是最后的部署了,萧文明就是再怎么不情愿,面对如此重要的消息,他还是只能勉为其难地参与,哪怕就只是旁听而已。 wap. /77/77155/29893538.html 0613 怀疑和犹豫 一晚上过去了,对于自己的新角色,康亲王已经适应了不少,他端坐中军大帐,就连身手站着的护卫,也已换成了他康亲王府的人。 这些人大约是昨天晚上趁着大家都回营部署或者养精蓄锐的时候,康亲王连夜从洛阳城里调出来的。 康亲王见萧文明也来了,确定主要的将领都已到期,便不再继续等待,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诸位将军,随我出征,驱除戎羌,只在今日!” 谁知道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而这反对之声,果不其然就是从萧文明这边发出来的:“王爷,现在启程出征是不是太早了?” 萧文明这话有意是想试一下康亲王的深浅,但是康亲王却给出了异常笃定的回答:“兵贵神速,早一些投入战斗,总比晚一些要强,并且身上的旨意是要今日一定要战胜戎羌,那更是宜早不宜迟,免得战事陷入焦灼,迟迟不能拿下,恐又违背了圣上的重托。” 康亲王又抬出了皇帝的旨意,无疑是个正当的理由,萧文明就是想反对,也找不到良好的借口。 但是萧文明的担忧并不是完全是有道理的。 按照戴鸾翔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要等戎羌的兵力全都被吸引在洛阳城墙的时候,再针对其背后的弱点发起总攻。首\./发\./更\./新`..手.机.版 之前的一系列示弱的行动,就是为了解除戎羌的警惕性,让他们对戴鸾翔率领的主力不屑一顾。 当然,戎羌并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戴鸾翔的厉害,想要让他们完全放弃对于青岭兵的防御,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就需要在进行战役部署的时候,执行一些有针对性的措施。 就比如说,出发的时间要尽可能地延迟,从而躲避戎羌侦察的斥候的耳目,让戎羌产生戴鸾翔根本不敢一战的错误判断,这样才是最有利于全歼敌军的。 但是像康亲王这样部署,那么青岭兵主力的行动,势必会被戎羌迅速掌握,那么总攻的突然性也就无法保证了。 所以说,虽然只是出发时间上的一点小小的变化,却有可能导致整个战役结果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对于任何改变戴鸾翔一开始意图的部署,萧文明都感到不安。 他刚要再劝,一旁的戴松却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低声说道:“爵爷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横竖先把这场仗下来,再谈别的吧……” 萧文明心里一盘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按照康亲王改变以后的部署,的确难以实现重创戎羌主力的目的,可就凭康亲王本人的指挥能力,以及其他将军对他的信任程度,难道让他执行戴鸾翔一开始的计划,就能实现预期的效果吗? 恐怕也不容易吧…… 那就干脆大家都躺平吧,只求这一仗老天爷保佑,能够顺顺利利地战胜戎羌,哪怕是将其礼送出境,只要解了京城洛阳之围,顺带着一鼓作气将其逐出关中平原,那在皇帝面前就已经很过得去了。 想通了这一层关节,萧文明便也放下了同康亲王争论的心思,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跟在众将官身后,谨遵康亲王的命令,召集其手下员额已布满五百的萧家军,便随着大队人马,赶赴洛阳前线。 萧文明等人临时驻扎的营盘距离洛阳城只有二三十里的距离,按照急行军的速度,一个时辰便能赶到洛阳城下。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并且是大队行动,一路上根本就不可能遭到什么突然袭击,大队人马甚至比预定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就已远远望见了洛阳的城墙,看见了聚集的玄武门外的大批戎羌精兵。 洛阳城下田地里的秋粮早已收割干净,又经过了戎羌反复好几遍的荼毒和杀戮,农村和市镇被摧毁殆尽,只留下了一堆一堆的残垣断壁,没有任何一处完整的房屋,这就给战役留下了平坦而有开阔的空间,正是执行一场鏖战的好地方。 。(下一页更精彩!) 视线平坦的空地,却见戎羌正在搬运云梯、撞锤等工程器械,工程的行动也已是箭在弦上,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了。无\./错\./更\./新`.`.`. 见到这一幕,萧文明多少松了口气。 看来之前戴鸾翔的戏演得很足,戎羌依旧执着于袭击洛阳,而并没有关注到身后大部队的运动,依旧可以眼下这支大军实现戴鸾翔的战略目的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其实也并不需要更耐心的等待——萧文明廖定,花不了多少时间,戎羌就将攻击洛阳城墙,那么戴鸾翔期待已久而并没有等到的,歼灭戎羌的大好时机就会到来了! 然而康亲王却等不及了。 他见戎羌已经开始攻城,便立即下令手下的将军,要赶紧组织全部兵力,向戎羌发动猛攻,阻止他们攻城的任何企图。 萧文明一听这命令就急了:“王爷,现在总攻还太早了,按照戴元帅的部署,是要等到戎羌攻城时候,咱们才能大举攻击他们的背后。只有这样,才能取得全胜,现在仓促攻击,就怕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 康亲王脸色一沉:“皇上的旨意说的明白,就要今日将戎羌攻城的部队驱散,时间紧迫,哪还容得这样磨磨蹭蹭的?要等戎羌工程,咱们再发动进攻,若是他们今日不攻、明日不攻,一年半载都不攻城,总不见得咱们就永远等在这里了吧?” 康亲王这几句话似是而非,可偏偏这时的萧文明却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理由,略一愣神,身后已经响起了隆隆战鼓,大齐军队的总攻比预定更早的发起了。 总攻发起的时机,不是戴鸾翔计划的那样。 可发起的模式依旧是他的那一套。 康亲王的才能不过如此,让他完全独立自主地组织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规模的攻击行动,实在是强人所难,他也只能照猫画虎,就按照戴鸾翔一开始的部署,组织这一场决战。 然而两军交战不像考试答题那样,只要照着学霸答题的套路照抄,学霸能得多少分,那么抄作业的人一样能得多少分。 在战场上同样的作战方法,在不一样的时机施展出来,效果便会大相径庭,甚至是截然相反。 还不光是时机的问题,或许仅仅是因为下达的命令的人发生了变化,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如果说按照原先的计划,由戴鸾翔亲自下达命令,攻击的效果能有一百分的话,那么由康亲王过早的发动的总攻,其效果可能就只剩下了六七十分了…… 只见按照计划,三路大军分别由三位戴鸾翔亲手带出来的大将帅领,从左、中、右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戎羌发动进攻。 计划如此执行,萧文明和戴松一开始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三位将军执行得也是一丝不差,所带领的人马、所行进的路线,都同戴鸾翔一开始的部署一模一样。 然而隐约之间,他们却感觉到这三路人马出动时候的气势和决心,似乎存在很大的不足,正是要一鼓作气,以无畏的精神,发动排山倒海的进攻的军队,这时却被笼罩上了一层怀疑而又犹豫的阴影。 而就是这层犹豫和怀疑,让对面的戎羌找到了可乘之机。 说到底还是康亲王发动攻击的时机太早了,戎羌这边虽然准备工程,但是毕竟还没有实施,他们自身调整的速度又很快,一见有中原大队人马铺天盖地一般发动总攻,戎羌骑兵便赶紧放弃了那些工程的器械,转身跨上战马,便向大齐军队展开了反冲锋。 戎羌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也不愧是生于战斗的民族,简简单单的一个反冲锋,便被他们执行得魄力十足。 大齐军队这边虽然是三路出动,可戎羌这边却只一路进行反击,将驻扎在洛阳城下玄武门前的全部五万戎羌骑兵集结成了一只大军,直挺挺地便向大齐军中路的那一只军队。(下一页更精彩!) 直扑过来。 按照原先戴鸾翔的设想,戎羌既然发动了攻打洛阳城墙的行动,必将投入大量的兵力,少说也是全部兵力的二分之一。 这些人爬上城墙,便会受到镇守洛阳的御林军的牵制,一时半会儿是没法从城墙上下来的。 那么大齐军队正面,面对的敌军总数就会从五万人,狠狠地打一个对折,变成只剩下两万五千人左右。 而此刻,戴鸾翔这边则有十万之众,除去一部分预备队,分成三路之后,每一路都有三万人,虽然战斗力要比戎羌差上不少,但是人数上却占有巨大的优势。 更何况这样的优势,兵力一共有三支,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进攻…… 这样的精心部署,必然能在最短暂的时间内占据优势,然后洛阳城里的御林军再乘势反攻,那么这一场仗也就赢下来了。 然而由于时机不对,现在戎羌却能一下子集结起全部五万人马,并且指向一个方向发动反击,这样一来,每一路的大齐军队面对的都是战斗力要强过自己、人数也要比自己更多的戎羌铁骑。 大齐的军队,已经处于双重劣势之中了!。_/\_/.\_/ /77/77155/29898695.html 0614 不怕先斩后奏? 果不其然,最先同戎羌接触的中路齐军,只同戎羌交手了一个回合,便已被打了个丢盔弃甲。 倒不是这一路人马作战不英勇,实在是无论从战斗力还是从总兵力,他们都被牢牢地按在了劣势地位之上,打不过是没有办法的事…… 然而这中路的大军,毕竟是戴鸾翔确定下来的,战斗力最强的一路,尤其是其中的青岭兵,作战意志更是十分顽强,虽然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几乎已经败局已定了,可他们却依旧不肯退却,哪怕原先的指挥体系已经被打乱了,可仍旧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同戎羌开展短兵相接的血战! 这样的血战虽然令人敬佩,但是在总体已经难以取胜的大背景下,是显得那样的苍白和无力,然而这毕竟迟滞了戎羌的行动速度,正在这时左路大军也已杀到。 此刻指挥戎羌作战的正是达多本人。 他领军作战的水平,当然不能与凭借一己之力,就仅用不到十年时间就统一了戎羌草原的达利可汗相比。 但是比起其他人,达多却依旧是一个十分出色,至少合格的将领。 他见一只生力军杀了过来,便主动放弃了同中路齐军的纠缠,命令集结起戎羌的主力,调转方向再次向新赶来的齐军发起第二次反冲锋。 在第一次的作战当中,戎羌仅用极小的损失便阻止了大齐军队的行动,并且将其打败。因此在应付齐军左路攻势的时候,达多所使用的是几乎没有损失的戎羌主力,随即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再次将齐军的攻势击败。 紧接着,齐军的右路军杀到了。 两只友军刚刚败在戎羌的手里,而戎羌这边的损失极为轻微,那右路的这只齐军的结果可想而知——又只用了一个回合,右路的攻势便被轻而易举地阻止了。 这一连两次改变方向、连续发动三次反冲锋,充分体现了戎羌作战灵活的特点,达多不愧是达利可汗死后,戎羌草原王者最大的竞争者! 这时,三路骑军全都失败,戴鸾翔苦心计划的歼灭戎羌主力的作战彻底破产。 现在不要说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了,现在的齐军就仅仅是想避免失败或者是减少失败后的损失,都已变得异常困难了。 这左中右三只军队被戎羌分别击破,短短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产生了极大的损失,几乎到达了总兵力的五分之一以上。 可他们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抱团取暖,三路军队冒着巨大的风险,仿佛三块引力巨大的磁铁,不由自主地聚拢到了一块儿。 戴鸾翔冒险分兵三路,尽可能消灭多的戎羌有生力量的打算,如今反而成了拖累,还是大家都集合在一起,互相依偎着抱团作战,或许还能有等待转机的本钱。 于是这三路败军零敲碎打地集合在了一起,聚成了一大坨。 可是他们兵力最多,但士气已经凉到了冰点,又缺乏有效的组织,纯粹靠着仅存的一点勇气勉强支撑住而已——他们的失败几乎已经是注定了的,唯一的悬念,现在看起来,只剩下可以在戎羌的屠刀之下幸存多少兄弟了。 萧文明在一座小土坡上观看着眼前暂时的发展,急得他止不住地两脚乱跳,赶紧跑到康亲王的面前,问道:“王爷眼下局势不妙,咱们第一波的进攻已经输了,不知王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康亲王还真不含糊,他指着面前的战况,回答道:“怕什么?慌什么?前头咱们的兄弟还在抵抗呢!如今正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只要咱们这边在投入人马,那就能对戎羌来一个里应外合,这样击败他们就不难了。” “王爷说的倒是不错,可是咱们现在手上哪还有可以投入战场的兵力呢?” 康亲王不紧不慢地回答:“当然有。你萧文明麾下的萧家军,还有戴松将军手下戴家的亲兵,都是精锐,难道这些不是力量吗?让他们攻打如戎羌的腹部,那也就事半功倍了。” 康亲王口中的这两支军队迟迟没有动作,其实也是按照戴鸾翔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计划而部署的。 按照戴鸾翔的计划,这两支机动力量是在大部队取得胜利之后,准备追击和围堵妄图逃跑的戎羌的。 可如今战况不对,这两支军队的任务从一开始所预定的追亡逐北,现在却摇身一变变成了扭转战局。 这两个任务的属性完全相反,真的投入进去,就一定能够发挥作用吗? 万一真的起不到作用也就罢了,关键是整支萧家军,就会彻底陷入戎羌的包围圈,到时能侥幸逃回来一半的萧家军,那都简直是全靠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事关自己的利益,萧文明再次表示了反对,并且他这次的反对,比之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激烈。 “康亲王,此举万万不可行!前头已经陷入苦战,光凭这两千人不到的队伍,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无非是让他们去送死而已!要是真想扭转战局,应当立即派人去洛阳城里,将那些守城的御林军调出来,从身后掩杀戎羌。戎羌现在并没有攻城,这些守城的部队闲着也是闲着,放着这数十万大军不用,岂不可惜?” 康亲王连看都不看萧文明一眼:“林军乃是圣上的护卫,不可轻动,本王也指挥不了。然而本王现在奉旨全权指挥城外的部队,我现在就命令你的萧家军出动,你胆敢不从吗?” 要是康亲王软磨硬泡的,萧文明反而不知道如何应付,相反他要说出这种强硬的话来,萧文明倒是可以硬拼硬地顶回去了:“康亲王,这是乱命,于我军无益,卑职庶难从命!” 康亲王被皇帝授予了统帅三军的大权,真没想到还有人会当着他的面顶撞于他这位王爷,但一想面前站的人既然是萧文明,那反而到合理了,心头燃起的火气,暂时被抑制了一会儿,扭头问戴松道:“小戴将军,你怎么看?” “这个嘛……” 戴松的父亲戴鸾翔现在正被朝廷所扣押着,戴松虽然和萧文明意见相近,可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激烈了。 然而该讲的道理他还是要讲的。 “回王爷,萧爵爷的话有些道理,倒不是我们怕死,就眼下的战局就算投入了这一千多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改观。还请王爷三……” 戴松口中“三思”的“思”字还没出口,康亲王便决定放弃思考了。 与其沉下心苦思冥想的思考破敌之策,还不如用威严来亚服面前的这两个人。 “好嘛!所以你们也要抗命了?本王尚方宝剑、王命旗牌都在这里,阵前有胆敢不听号令的,无不可以先斩后奏!你们不怕死吗?” 康亲王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杀气,并且这股杀气一下子就让附近的一群人感受到了——不是别人,正是萧文明的萧家军! 康亲王手下的主力都已经派出去了,现在留在他身边的除了自己家的王府护卫之外,就只剩下戴松率领的戴家的亲兵和萧文明的萧家军了。 除此之外,倒也是有些屯田兵,只是他们实在是不堪一击,根本就不能发挥任何作用,在与不在关系也不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萧家军是萧文明一手带出来的,口口声声听见自家的少爷被人威胁,萧家军的子弟兵能肯验下这口气? 别说是小小的一位王爷了,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当着萧文明的面说这种话! 只见萧家军五百将士,听了康亲王的威胁,就好像听到了作战的命令,抽刀在手向前一步,紧紧护在萧文明的身后。 康亲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人数得有七百来人,同样是客气一手招募过来的,也是只认王爷不认皇帝的主,见萧家军上前一步,他们也同样上前一步,将康亲王护住。 康亲王原本地位就高,他所招募的这些王府护卫则大多是些地痞流氓、好勇斗狠之徒,战斗力当然要比寻常的军队强出不少,呲牙咧嘴、歪头斜脑的一股痞气,更是能吓退不少良民。 然而萧家军这些临海屯的良民却不买他们的账。 不就是康亲王的护卫吗? 萧家军打过不知多少回了!当场打死的都不在少数,敢跟我们耀武扬威?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干脆这回好好打一架,当场就杀到几个当出头鸟的,叫康亲王的护卫今后看到萧家军都得绕路走! 眼看戎羌都没有办法击败,而齐军内部却要进行内斗了,一旁的戴松着了急——要是再这么闹下去,眼看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惨败,到时这场败仗的责任,又会有不少会被安在父亲戴鸾翔的头上,那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戴松赶忙劝道:“康王爷,出兵肯定是要出兵的,但是也要讲究个方法,且容我同萧爵爷好好商量一下……” 这时的康亲王觉得自己这个统帅当的太冤枉了,就连区区两千人他都无法调动如意……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04416.html 0615 可能性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萧家军原本就是萧文明的私兵,而萧文明又从来不卖他的面子;而戴松则是戴鸾翔的亲儿子,戴鸾翔在青岭兵中威望极高;康亲王虽然是皇帝的亲弟弟,但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真要是硬着来,搞不好眼下正在同戎羌苦战的青岭兵,就会当即哗变! 算了,好歹戴松也算是给了个台阶,那就赶紧下台阶吧,别把自己顶在杠头上无法收拾——既然要商量,就让他们先商量商量吧! 萧文明这边也是不忿,对着戴松就说:“康王爷简直就是在胡闹!咱们这一千多人又不是天兵天将,扔进去能有什么用?放着大好的御林军不用,却要动我们的主意,这不是胡闹还是什么?” 戴松叹了口气:“爵爷,如今这个局面,说这些话也没用了。只有凭借我们的兵力搏一搏,或许咱们取胜就真缺我们这两千人呢……”戴松嘴上这么说,可越说越是没有信心,语气也是越来越虚。 萧文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摇了摇头,叹息道:“小戴将军,你是真觉得咱们这些人马能够扭转转局吗?” 戴松也同样叹了口气:“戎羌现在杀得正凶,有道是骄兵必败,我戴家的亲兵,还有爵爷的萧家军,都是奇兵,要是这个时候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突入敌阵,或许真的可以打乱戎羌的阵型,真能扭转战局也未可知。而我军要是可以同戎羌打成均势,那么城内的御林军,说不定就能从洛阳城里杀出来,那这一仗不就赢了吗?” “小戴将军,你听你话讲的,不是‘如果’,就是‘可能’,要不就是‘说不定’,就这么一层层加下来,还能剩下几分把握?就是赢也是惨胜……不怕小戴将军说我小气,我这些萧家军都是用银子喂出来的,都是临海屯几辈子的子弟兵,就这么送死一样地投入战场,我实在舍不得!” 萧文明舍不得萧家军,其实戴松也舍不得自家的亲兵。 然而现在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戴松急得上牙齿咬碎了下嘴唇,啐了一口血唾沫,用几乎是央求的口气说道:“爵爷,家父的性命就在这一仗了,爵爷若是不肯将萧家军投入战斗,那光凭我家的亲兵,我一样要死命一战!若是救不出父亲,我也干脆战死沙场算了!” 说到动情处,戴松膝盖一曲,几乎就要给萧文明跪下来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戴松这位少年将军、少年英雄! 萧文明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异常感动,然而让他直接去送死这种蠢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如干脆跑了吧…… 不但自己跑了,索性就带着戴松一起跑。 带着戴松还不算,搞不好还可以趁乱杀进洛阳城去,把戴鸾翔也救出来,带着戴家父子一道跑了! 反正这一仗要是任由康亲王胡来,那十有八九就交代在这儿了,戎羌消灭了大齐一朝最后的机动力量之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洛阳城墙了,虽然洛阳城的城墙异常的高大坚固,单凭戎羌现在的攻城能力,似乎并没有攻破的可能性。 但是经此一役,朝廷元气大伤,仅有的威望也将荡然无存,到时势必豪杰纷起,朝廷维持自身的存在都捉襟见肘,说不定还会过来拉拢实力不俗、威望崇高萧文明和戴鸾翔。 至于什么抗病不遵、临阵逃脱的罪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提起…… 看来,现在就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时在技术上也存在相当的可操作性。 因为根据之前萧文明的命令,东山村洋湖里的渔民,已经将萧文明专用的几艘大船从运河里一直撑到了通济渠,就停在距离京城洛阳不远的码头上,只要萧文明赶到码头、登上船舶,那么就万事大吉了。 毕竟戎羌的战马跑得再快,却不会游泳,几乎没有水战能力的他们,只能望着萧文明的大船望洋兴叹,并且这几艘船上还装载着一样利器,一样跨时代的兵器! 想到这里,萧文明脑海中忽然灵机一现:“小戴将军,我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仅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就击败戎羌。” 萧文明平时口无遮拦,可他并不是个爱吹牛的人。 听他这么说,戴松也是眼前一亮,眼神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辉:“萧爵爷,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有骗你。”萧文明说道,“按照我的办法,想要重创戎羌的主力肯定是办不到的,但是吓退他们倒是有些把握……” “那么爵爷要我怎么做呢?” “不难。”萧文明道,“我的萧家军可以借给小戴将军,但也不能全借,我要留出一百人随我一道行动。这样小戴将军手下也能指挥得动一千六七百人的样子,就凭这些兵力,请小戴将军你去同戎羌略一交手,将其主力吸引到你的身后,然后我们就在通济渠的渡口集中,到时我自然有战胜敌军的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难道那边会有援军来吗?” “援军?差也差不多吧……小戴将军信我的没错,或许真的有克敌制胜的可能性……” 萧文明把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说是“可能性”也就只是“可能性”而已,萧文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唯一有把握的,那就是要是继续按照康亲王这样的打法,那么大齐军队的失败是无可挽回的。 萧文明同戴松商量的内容,自然不会讲给康亲王听,然而他们的行动,至少看上去像是执行了康亲王刚才下达的命令。 只见戴松招呼起戴家所有的骑兵,跨上骏马,又带上了萧文明的萧家军,并由戴松本人一马当先,杀奔洛阳城下而去了。 萧文明萧家军的大部也紧跟着杀向了敌阵,并且这一回,萧文明让挥下刘辰、胡宇、张俊三会头目全都跟着一道去,也算是下足了血本了。 而现在跟在萧文明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一百萧家军的兄弟以及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位武林高手了。 林丹枫知道自己留在萧文明的身边必然不会闲着,可是宋星遥就撑不住气了。 这位宋二小姐见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前去跟着戴松作战,便也跨上战马,对萧文明高呼了一声:“杀戎羌,还能少得了我?我去去就回!” 这个不是江湖上的械斗,也不是一对一的比武,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勾当。 所谓“兵凶战危”,所谓“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杀奔战场的速度有多快,跑去投胎的速度就会有多快…… 因此萧文明赶忙劝道:“宋二小姐不要任性,赶紧回来!现在可不能胡闹,万一死了怎么办?” 林丹枫也大叫:“可不是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四川成都的宋老爷子交代?” 然而宋星遥把头一扭,倔强地回答道:“杀我?哼!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去去就回,不要为我担心。” 萧文明还想阻止,却忽然想到一层关节,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宋二小姐那就注意安全,我也就不拦着了。只是一切小心,不要逞强,觉得打不过了就赶紧回来!” 宋星遥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双腿一夹马肚便飞驰地跑了出去,去追赶已经离开了不短距离的戴松去了。 林丹枫听了眉头一紧:“贤弟,你怎么就答应了宋二小姐了?她这么一去,不杀个昏天黑地的,还能不能回来?” “林大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空再苦苦地劝她了?咱们就是劝也劝不住,难道还能用根绳子把她捆住?咱们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要紧,快点把事儿办妥了,宋二小姐还有小戴将军,便也能减少几分危险。” 来不及目送戴松同戎羌交战,也来不及同康亲王告辞一声,萧文明变同林丹枫一道,率领起一百萧家军的子弟兵,拨转马头,便向通济渠渡口飞驰而去。 康亲王看了纳闷——这萧文明是怎么回事儿? 这小子虽然浑,虽然不讲礼貌,但从来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怎么这个时候就跑了呢? 不过对于康亲王而言,萧文明跑了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或者说并不是一件特别坏的坏事。 至少他走人了,却将萧家军的大部人马投入了战斗,而他自己只带走了区区一百人而已,那就随他去吧,至少耳根清净了…… 等回过手来,再治他一个临阵脱逃、不服命令的罪过,说不定还能将他狠狠地踩上一脚,岂不美哉? 萧文明当然不会临阵脱逃。 虽然他运动的方向的确是可以让他迅速转移到通济渠渡口,并且可以通过渡口逃到安全的地方。 渡口那边,萧文明专用的三艘漕运大船已经停泊了快一个多月了,船上的东山村的渔民以何常为首,加起来有三十多人——平均每艘船上有十个人。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08640.html 0616 死胡同 这些日子,这些个船民无所事事,基本上就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为了看住萧文明的这几艘船,他们还得寸步不离的住在船上,因此这帮缺乏运动的家伙,这些日子每个人都胖了好几圈,走起路来固然是更累了,不过反而在摇晃的船夹板上却似乎站得更稳了一些。 领头的何常见萧文明突然来此,却只带了一百个弟兄,赶紧趴在船舷的边上,扯着嗓子就问:“萧大人,你怎么来了就带了这么几个弟兄,别的人呢?” 何常等人原先都是在洋湖里打鱼的渔民。 洋湖水面广袤,渔民互相交流都要靠着一副大嗓门,何常自然也不会例外,隔开老远,他的声音便窜入了萧文明的耳朵。 萧文明此刻正在颠簸的马背上折腾着,可不敢开口大声说话,唯恐咬破了舌头。 他纵马一直跑到船边上,这才回答了何常的话:“你少废话,赶快把跳板放下来,老子要上船!” 听萧文明话说得这么急,何常不敢有半点的耽搁,赶紧亲自扛了一块大木板子,架在通济渠码头和槽船之间,供萧文明上船。 这块板子,其实也是特制的,要比寻常的跳板足足宽出四五倍。 因为萧文明的船可不光是坐人、装货而已,还需要将好不容易从戎羌那里得来的骏马良驹运上船随船一道运输,因此才特地设计了这样宽大的木板,作为上下船的工具。 不过此刻萧文明已经来不及将战马一匹匹地赶上船了,他立刻翻身下马,将战马统一牵到一边,集中保管起来,自己则和一百子弟兵毫不耽搁地登上了大船。 此刻战况十万火急,齐军的主力实际上已经失败了,戴松率领的那只骑兵能发挥怎样的作用吗,萧文明也完全没有把握,大概率是无法扭转战局的。 在这种局面下,萧文明更是要千方百计地争取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同何常多解释,直接下令道:“何常,我的那几门炮呢?都在哪里?” 这回赶赴中原作战,萧文明特意把自家临海屯铁匠工坊新铸造出来的几门火炮,带在了身边,一共有五门。 虽然数量并不算多,但是曾经试射下来,无论是声势还是威力,都要远超现在所使用的任何一种兵器——毕竟是从冷兵器到热兵器跨越时代的突破,是其他任何现有的兵器所无法比拟的。 只可惜现在火炮本身的工艺和其配套装置的设计,萧文明还没功夫进行一点点地改进和打磨,因此现如今的五门火炮,存在一个最突出的问题,那就是十分笨重,运输起来麻烦,使用起来也麻烦,所以也就只能装载在船上,才能长距离地运动。 想要靠人堆马拉投入地面战场,进行灵活部署,现在还不到时候,需要萧文明一步步地进行改进。 这些个铜疙瘩又笨又重,并且还要固定在某一个位置,在船上就显得十分扎眼,何常不是个细心的人,却是个驾船的好手,船上的各种物件,他心知肚明,更何况这几口傻大黑粗的火炮了。 对于萧文明的问题,何常回答得既快速又响亮,显得信心十足,一一点明了这五门火炮现在所处的位置。“那好,你赶紧的,把所有的炮都挪到靠近河岸码头的这一边。” 把所有的炮都靠在这一边,当然是为了增强火力,然而这有个副作用,那就是火炮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全都压在一边,便将这么老大的一艘漕运大船,压得明显的向一边倾斜了。 萧文明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满脑子惦记的就只是,想办法怎样战胜戎羌,好不容易被他想出来了一个利用火炮的办法,哪还有心思考虑别的? 他赶紧将大船一边的五门火炮全都轮流试射一遍,确定没有哑火,也没有损坏,这才能投入使用。 监制这几门火炮的工匠,便是萧文明器重的铁匠马青,马青这小子对萧文明还算忠诚,职业道德也是很不错的,这几门萧文明带在身边的火炮,就是他不断改进之后的最新成果,试验的时候倒是可以轰得又准又远,也不知实战时候能发挥几成作用。 先不管了,趁着现在没人,先试射两炮再说,第一次投入实战的经验,也是宝贵的财富。 随着这几门火炮一放,所射击的距离却是异常的短,原先带出来的时候能够打出三百多步的火炮,这一回炮弹但却深深扎在码头的石板地上,射程只有区区不到一百步而已。 这是什么情况? 萧文明扭头一看,根本就不用别人来回答他,便已得出了答案。 原来是火炮全都放在大船的一边,硬生生将漕船朝向码头的一边剧烈地倾斜过去,火炮炮口只能向下平射,甚至打不出漂亮的抛物线,直愣愣地把炮弹轰在了地面上。 这么打,射程当然就这样短了。 毕竟欧几里得老师告诉我们——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就这么一点射程,肯定是不管用的。 萧文明赶忙命令何常带领着船上的水手,立刻在靠近岸边的反方向部分,尽可能多地堆砌各种杂物,就是为了强行把船掰正了。 这么一番准备之后,萧文明再将所有的火炮轮番试射,射程就正常了许多,果然在距离通济区岸边三百来步的地方,留下了五六个弹坑。 这些弹坑就起到了一个瞄准基点的作用,后续作战时候,如何调整角度和射程,全都要以这些弹坑为基准了。 在还没有制造出快速调整装置的前提下,也就只能这样因陋就简了。 进行了这样的调整,萧文明总共花了小半个时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原先就驻扎在朝船上的渔民,以及刚刚上传来的一百萧家军的子弟们,全都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这样的工作量不大,却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对体力也是个极大的挑战。 萧文明也不能不着急啊! 戎羌就在前头,而戴松和宋星遥以及将近四百萧家军的兄弟这正在执行极其危险的诱敌的任务,多一刻时间的延误,便是多一份的危险。 不过好在调整火炮执行的还算及时,当远处扬起的烟尘越来越接近的时候,萧文明总算勉强把火炮调教完毕了。 这是火炮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投入实际作战,能够实现怎样的战果,萧文明心里也不清楚。 然而这却是眼下还可以取胜的唯一方法了,就是再冒险、再勉强也只能试一试了。 虽然试下来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但要是不是可能性就是零…… 换你,你试不试? 远处的那一片烟尘果然就是戴松。 方才他带领出去诱敌的人马得有一千六七百人,可现在看他带回来的人却只剩下不到一半了,他身后所跟着过来追杀的戎羌,却有两万多人…… 要知道,现如今在洛阳城下集结的戎羌主力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人,这么多人,一下子就被戴松这一只偏师一下子扯出来一半,可见戴松诱敌时候的演技要比几天之前精进了不少。 而这种精进也做出了极大的代价。 等戴松渐渐跑进,萧文明总算发现,戴家的亲兵已经阵亡了大半,现在还剩下的不过是原先的三分之一了。 而戴松显然是有意在保护萧文明的萧家军,萧家军的损失虽然也不小,但是目测下来只阵亡了三十个兄弟——现在还能紧跟在戴松身后的,正是三个头目各自率领的一百多人…… 而这些活下来的弟兄也没给萧文明丢人。 他们个个身上沾满了污泥和鲜血,显然也是经过了一场你所活的苦战,是在敌人的利刃之下,赢得了自己的性命,而绝非是贪生怕死之徒。 按照原先的约定,戴松拖着大队人马——其中既有大齐军队的,也有戎羌军队的——终于赶到了通济渠的旁边。 通济渠是一条不窄的大运河,戴松跑到运河边上,算是走到了死胡同,真就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如果没有萧文明之前的保证,戴松是绝对不可能将兵马引到这里来的。 而萧文明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听他高喊一声:“小戴将军,赶紧引兵到河边!” 现在的戴松已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了,他立即照着萧文明的吩咐行动。 三军将士刚在通济渠河边站定,便听面前响起几阵沉闷的雷声,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巨震。 戴家亲兵都被这几声巨响吓傻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当是天上的雷神爷发威了呢! 萧家军同样吓的不轻,却要比青岭兵略微淡定一些。 因为在之前几次火炮试射过程当中,萧家军的子弟兵便已经领略过火炮轰鸣时的气势和威力,只是没有想到,在如此战斗的紧要关头,萧文明居然敢尝试这种还十分不成熟的兵器。 因此他们虽然淡定,但这种淡定只停留在表面上,对于这几门从江南带来的火炮到底能发挥怎样的作用,他们心里完全没有底…… 还不光是他们,就连漕船上的那些渔民,也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脚下的大木船,虽然修建得十分结实——是萧文明按照海船的质量标准打造的——可依旧在火炮猛烈的震动下,显得是那样的脆弱,仿佛就要被轰散了架一样。 不过好在此处最吃惊的,并不是萧文明这边的人马,而是追击而来的戎羌。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12181.html 0617 跨越时代 他们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兵器,无论是威力还是气势,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还不光是骑兵的人感到震惊,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匹,都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动物就是动物,缺乏任何的自制力,这五门火炮齐射过去,虽然造成的戎羌的伤亡只有五十人上下,可却让无数的马匹受了惊,要么撒开蹄子乱跑,要么呆呆站在原地,任凭马背上的骑士如何的训斥、鞭打,四蹄就好像长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就这么简单,仅仅使用了五门火炮的齐射,便在一瞬间,就阻止了一支两万多人的戎羌骑兵志在必得的追击,这效果太好了! 好得萧文明甚至都不敢相信。 然而这就是跨越时代的差距,意味着萧文明的临海屯——制造了这些火炮的临海屯——虽然整体上还没有超脱于这个时代,却也第一次拿出了划时代的产品…… 曾经在真实的历史上,完成了工业革命的西方列强,只在海岸线上架设了几门大炮,就可以掠夺一个又一个体量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甚至远胜于他们的东方大国。 如今萧文明也拥有这样的兵器,那么在这个时代,萧文明终于掌握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通济渠边的这一声巨响,后来证明具有极强的历史意义。 然而现在的萧文明却没有那种高屋建瓴、居高临下的闲适感,反而心中被紧张的情绪所占满了。 毕竟他现在他是守势的一方,所能做的仅仅是尽一切可能战胜戎羌,不让自己被消灭而已…… 这个目的看似简单,可实现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大齐朝的主力已经失败,而仅仅是戴松吸引来的这些戎羌,就几乎已经是萧文明现在力量的五十倍了。 这样的兵力悬殊,即便是拥有了火炮这种兵器,可想要以事服人、以力压人,却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想要吓退几乎已经胜券在握的戎羌,还真得萧文明费一番口舌功夫——光靠火炮还不行,还得靠嘴炮。 不过好在他立刻就找到了可以输出嘴炮的对象——原来率领这只戎羌的,果然便是现在戎羌诸部落中实力最强的达多“王爷”了。 根据萧文明这几天搜集到的情报,原来达多的母亲是一位中原的汉人女子,流落到戎羌草原之后,机缘巧合被前代部落首领看中,纳为了他的小老婆,这才生下了达多。 达多的汉语,便是跟着他母亲学的。 并且因为有了汉人血统,因此达多的长相在一堆五大三粗的戎羌人群里,显得格外的精神和秀气,让萧文明一眼就从人群当中认出了他。 而在他的身后,则骑马跟着另一个部落的头领金密狄,以及他的谋士冯天羽。 达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了。 他作为各部落推出的临时的军事统帅,他人在哪里便是戎羌大军要执行主要任务的方向,如今他正引着大军,一路追杀戴松追到了通济渠的岸边。 可见这回戎羌的作战也是动足了脑筋,战略目的十分经得起推敲——并不是以攻占洛阳城墙为最直接的目标,而是要继续消灭大齐朝的有生机动力量,不能不说达多这样的角色还是很见功底的! 既然达多来了,那就好说话了。 萧文明冲着船底下就高声大喊:“达多王爷,萧文明在此有话要找你说!” 被一阵火炮打的晕头转向的戎羌,此刻正处在混乱之中,队伍里的吆喝声、马蹄声、嘶鸣声响成了一片,别说是隔开千军万马了,就是面对面的说话,萧文明的声音都未必能够传到达多的耳朵里…… 如果现在萧文明手里有的是火炮,单靠炮轰就能将戎羌主力歼灭或者击溃,那么他就根本没有必要同达多交流,然而现在萧文明并不具有这样的实力,那就不得不耍一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了。 既然如此,那让达多听见自己的话就是一项刚性需求。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一个大嗓门的何常,正好可以帮萧文明传话,这恐怕是洛阳城下的这一战中,萧文明遇到的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只听何常敞开了嗓门大喊:“达多王爷,你已中了我的计了,要是就此退兵,我们两相休战,大家不失体面;否则继续争斗下去,就怕伤了和气!” 达多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萧文明的话,然而话语的意思却被他清楚无误地掌握了。 不就是要来求和嘛! 达多好不容易才把仗打到现在这样的一个局面,大齐军的主力已经被自己从根本上击败了,萧文明的萧家军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是一只值得重视的军队,却也被自己赶到了一艘船上。 总而言之,可以说达多现在仍旧占有战争的优势,只不过眼前刚刚发生了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让自家追击的攻势略略受挫罢了。 不过这个变化并不大,自身的损失也不大——本来两军交战,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儿发生都很正常,只要想办法克服一下,重整军队优势依然是不容动摇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要达多选择求和,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达多已让一个大嗓门的手下回答:“罢兵休战也可以,只要萧爵爷放下武器,一切好谈!” 如果说萧文明刚才是在求和的话,那么达多现在就是在招降了。 其实招降也并不是不可以,真到了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关头,活命才是第一位的,尊严什么的都只能往后稍一稍、放一放,十年之后能不能报仇先不去管他,反正还能再多活十年就是最大的胜利。 好死不如赖活嘛! 并且萧文明投降了达多,也肯定吃不了大亏,搞不好权势要比现在还要大的多…… 然而萧文明现在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可以靠着火炮的威力再拼一下。 于是他便又让何常喊道:“王爷中了计还不自知,那我就让王爷再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话音刚落,不待达多回答,萧文明便又命令再次鸣响五门火炮,向着戎羌的阵中,发泄出无可阻挡的威力。 萧文明这几门火炮毕竟还是很原始,为了保证火炮的安全发射,他采取了前膛炮的装填方式——就是要从炮管里塞进去火药和弹丸才能发射。 这样的装填速度就很慢,跟蜗牛爬似的,但是蜗牛再慢也是向着目标不断前进,总算在萧文明完成发言之时,完成了装填,给了达多第二次的下马威。 这一次火炮的发射,同之前那次的高度和角度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因为装药量以及炮声热胀冷缩产生了一点不同,造成了着弹点同方才的那一次齐射略有差异,但基本上还在原地。 岸上的戎羌根本就不知道遭遇到了怎样的袭击,更不懂如何躲避,这几炮下去又造成了几十人的伤亡,不光是人死了,就连胯下的马也被轰了个稀烂。 这就彻底把戎羌震惊了。 要知道畜生——尤其是牛、马、驴子这类体型要比人类高大得多的畜生——其本身的生命力就十分顽强,也就是说能杀死一个普通人的方法和工具,就未必能够轻易的杀掉一匹马、一头牛。 而萧文明天雷一般的兵器,却可以十分轻易地连人带马全都杀死,可见这样武器的威力是何等的巨大!几乎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了! 其实他们的想象也就到这里了。 萧文明现在所用的都是实心炮弹,被砸到了当然算你倒霉,一开始没有被炸到遇到跳弹打坏了手脚,那就是倒霉中的倒霉。 而真正的成熟的火炮,尤其是以大量杀伤敌军为目的的火炮,一般是要配发触发弹的,落地之后四散爆炸开来,那就弹片横飞,不要说是人是马了,就是神仙来了,也得让他留下半条性命再走! 之后的事情应怎么样先不去说,但至少萧文明现在的炮击已经彻底将戎羌震住了。 这些人终于安静了下来,萧文明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话直接和达多交谈了。 “达多王爷,你这一仗打的漂亮,算是颇有你兄长达利可汗的遗风,我也很佩服。不过打仗光凭自己打得漂亮还不够,还要对方打得难看。我大齐主力的确是败在了达多王爷你的手下,可是你却还没能赢得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我只要一声令下,大多王爷你,就要死于非命了!” 萧文明的话,达多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怀疑,萧文明有什么办法可以站在,河里的船上,距离自己两三百步,就可以将自己杀死? 难不成那几阵滚雷,就是萧文明召唤出来的吗? 总不见得萧文明真的如有神助,就连天上的雷神也站在他的这一边? 虽然萧文明给达多留下的印象,绝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但是如今占尽优势的局面,却也不是萧文明仅凭一两句话就能让达多放弃的。 因此达多十分硬气地回答他:“爵爷的话我信,然而我戎羌勇士千千万万,你杀了我打多一个,自然有其他的勇士,替我完成夙愿!”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16742.html 0618 富裕仗 达多这话说的是实情,其实也一直是他所忌惮的。 因为戎羌素来就是个不严密的部落联盟,而达多所在的部落,并没有能够压服其他部落的绝对强势的实力。 现在达利可汗死了,要是达多再一死,那么他们本部落之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再现现在的辉煌了——别说是继续占有戎羌草原上独一无二的优势,恐怕部落内部就会为了争夺首领的位置而爆发内战和分裂! 达多不想死,也不敢死,但是萧文明就偏偏要把死亡的威胁展示在达多的面前。 然而萧文明也不愿意,现在就把达多这样一个同自己交好,又对中原有相当了解的戎羌头目杀死。 因为像达多这样头脑清醒的打交道的对象,往往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因此萧文明不敢再让五门火炮齐鸣,毕竟这样的攻击面积太广了,现在火炮的精度又不足,一个不巧,搞不好真把达多打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于是萧文明命令一门火炮,略微调整了一点方向,装填火药、塞上炮弹、点燃引信,一声巨响响过,一颗炮弹就落在了戎羌的队伍之中。 其实一直到火炮技术已经十分发达的二战时期,安装在船上的舰炮的命中率一直是一门玄学。 毕竟在水上发炮,受到海浪、风向的影响极大,射击诸元稍微有一点变化,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文明这种原始的火炮当然更加也不会例外。 这一炮打出去,完全不知道会在哪里落下,然而也就是天助我也,这一炮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一位戎羌部落头领的肩膀上,直接把他从马上砸了下来,半个身子都烂了,没喘上半口气,便一命呜呼了…… 萧文明居高临下,看到自己一炮又打死了一个戎羌的头领,心中欣喜若狂,却还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达多王爷你也看到了,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我现在请你们退兵,你们戎羌队里谁要反对,我当场就打死谁!” 伴随着实际效果的威胁,果然异常的管用。 戎羌虽然好战,但并不愚蠢,眼看着前几天还跟自己谈笑风生、并肩作战的头领,被打成了一滩烂肉,无数的戎羌头目都在暗暗地派人劝说达多暂且退兵,达多此时的态度也发生了松动。 原本攻陷洛阳就不是他最大的战略目的,他的追求是想要统一戎羌草原上的各种势力,暂时稳定住达利可汗死后的局面,然后再追求同中原王朝的全面对抗或者全面合作。 现在经过洛阳城下这一战,他当着诸位头领的面,一举击溃了大齐的主力军团,实现了野驴岭之战之后,戎羌的再一次辉煌胜利,可以说他本身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了,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战略目的,那么就可以见好就收,实现战略转移了。 正当戎羌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都被萧文明的火炮所震撼的时候,偏偏有一个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那就是谋士冯天羽。 他上前几步,在达多的耳边低语道:“王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现在气势正旺,消灭中原军队只有一步之遥,可万万不可功亏一篑,将来这样的机会恐怕就再难得到了!” 然而这时,达多的另一个心腹——部落王子金密狄却说:“想要攻打萧爵爷,就怕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在船上,咱们又没有水战的办法,恐怕一时难以战胜……” 金密狄说了句大实话——戎羌的确几乎没有任何水战能力,所以才会对河套地区这样的重视。 因为他们一旦被逐出这个地区,那么每次攻击中原,都必须要渡过波涛汹涌的黄河。 先不谈中原水军在黄河上进行阻截的可能性,光是渡过黄河就是一项极其困难的任务,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脾气仿佛任性的孩子一样的黄河,展现出他温柔一面的时候,才能从容渡河。 否则仓促之间就要抢渡黄河,危险性太大,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全军的成败来开玩笑…… 当然了,攻打萧文明其实也并不需要渡河登船,就在岸上万箭齐发,也并不是不可能…… 然而戎羌的弓箭那都是便于在马背上骑射做特别设计制造的,运用起来十分灵活方便,但是射程和威力却要比中原的长弓差了许多,更何况萧文明现在在楼船之上,距离岸边又不近,戎羌弓箭的射程只能勉强触及而已,落下来的箭矢软绵无力,搞不好徒手都能接住…… 中国古代也曾有过专门的弓箭部队,比如宋朝的神臂弓,又如三国时期吴国的横江射手。 尤其是后者,以臂力出众、射程遥远而著称,仿佛能够用弓箭射过滔滔长江,才会得到“横江”的美名,然而这都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戎羌的骑士当然也是自打出生期就进行着持续不断的军事训练的,然而他们训练的科目不一样,能够使用的战法当然也就不一样了。 达多这边听到了正反两方面的意见,正在犹豫不定,可萧文明却等不及了。 倒不是时间不站在他的这一边,而是他不能允许对手有长时间进行反复思考的机会,只有逼迫他们迅速拿出决定,才能实现对于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于是萧文明又催促道:“达多王爷,你到底想好了没有?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的作风!”话音刚落,萧文明便又命令手下向戎羌人群之中放了两炮,再一次震撼了他们的心灵。 这一回,萧文明打的是富裕仗,火炮安装在了船上,火药和炮弹都是够够的,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时机也不允许,萧文明尽可以慢慢地将这些炮弹打完。 只是火炮长期发射,也会造成炮管过热的问题,这就不是萧文明现在需要考虑的了。 这几阵火炮果然再次发挥了作用,方才态度已经松动的戎羌统治集团,终于达成了愿意暂时妥协的共识。 妥协也就是退兵,但是无条件退兵,对于占尽优势的戎羌肯定是无法接受的,还需要进行谈判。 只听达多说道:“中原话讲,上天有好生之德,萧爵爷既然想罢兵休战、救民水火,那我们也愿共襄盛举。不过有些事情还需要细细讨论,可否请爵爷下船与我当面商议?” 这调子唱的是很高的,就是很不符合现实——什么叫上天有好生之德,造成这样杀戮的,不就是你们南下入侵的戎羌吗? 不管南下原因是什么,却是造成那么多中原百姓身首异处、流离失所的最直接的原因! 并且他们提出的要求也十分苛刻,要让萧文明亲自下船来谈判,万一戎羌后悔了,又或者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奸计,把萧文明扣压住了,那可怎么办? 萧文明犹豫再三、再三犹豫,终于还是决定下船同达多详谈。 对于戎羌人的信用、对于达多的风度,萧文明都没有绝对的信心,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当然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是他现在是一个破局者,既然是破局者,那么就必须要冒险,再大的风险他也要冒! 于是萧文明从容走下漕船,同在岸边等候的戴松、宋星遥,以及萧家军的子弟兵会合。 之前,这些人还同戎羌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一番搏斗下来,这些将士满脑子都是死去的弟兄的面孔,他们自己也是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身上的血污烘托出速杀的杀气,让他们在这股煞气的包裹之中,毫无惧色地护卫着萧文明,直入戎羌大阵,一直站到了达拉多的面前。 达多仍是笑容可掬,装出一种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态势,笑着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真是好胆色,不怕我杀了你吗?” “怕?我当然怕。普天之下,谁不怕死?难道达多王爷就不怕死吗?” “我当然不怕死,从小到大我身经百战,要是怕死还能站在这里吗?” “这倒有点意思。”萧文明笑道,“难道达多王爷不知道?我现在要取你性命,那就是易如反掌!你看我手下这些兄弟,痛恨你已经到了极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哪怕自己死了,也非要闹出一番大的动静。你再看我身边的这两位高手,你也认得,一位是姑苏大侠林丹枫、一位是四川宋家的宋二小姐,都是绝顶的高手,他们想要出手杀你,便有一百种方法致你于死地。至于我船上的那些火炮,达洛王爷更是刚刚见识到,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一炮轰下来,方圆百步之人,全都会化为齑粉!王爷要是不信,自然可去试一试!” 萧文明说的几句话,多少有夸张的成分存在,但每一句话都是有事实作为依托的,这种基于事实的威胁,更让达多感到心头发紧。 他不动声色地改换了口吻和神色:“萧爵爷何必如此?难道你下来就是找我斗嘴的吗?罢兵休战,是为和平而来,我们还是握手言和的好。”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22040.html 0619 噩梦中醒来 “为和平而来?王爷说的好听,可你们一路而来,不知杀害了我多少中原的百姓,难道这就是和平吗?” “那是当然,和平也是有代价的。我兄长达利可汗就是死在你们大齐国内,贵国当然应当对此负责。那么多百姓之死,与我固然有关,难道同大齐朝就完全没有犯错的地方吗?” “替达利可汗报仇当然是应当的,可中原的百姓却不是杀害他的凶手,王爷居然口口声声要和平,那就应该查明杀害达利可汗的凶手,而不是找出来的百姓出气!” 萧文明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并且还给了达多台阶下。 “要是中原人人有萧爵爷这样的头脑和气魄,那么贵我方又何必兵戎相见呢?”达多说道。 “既然王爷也有这样的打算,那何不就此退回戎羌草原?至于刺杀达利可汗的凶手,我一定会用心查访,定期一年,必然水落石出,要么将凶手绳之以法、提到大多王爷面前,要么你我共同行动,务必要将此獠明正典刑!” 萧文明开出的这个条件不算苛刻——戎羌这边并没有吃什么大亏,当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此次入侵关中,达多的便宜已经占了不少了,这样的条件他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退兵,是可以退兵的。 然而以戎羌的政治体制,达多也不能一言九鼎、独断专行,他派人招来随军的几个部落首领,用戎羌话一一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这些头领原本替达利可汗报仇的心思其实并不强,此次入侵中原更多的是为了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而通过一个多月的劫掠,并且劫掠的还是中原腹地最精华的所在,他们的腰包已经装的鼓鼓囊囊了,也是该见好就收,回到草原上猫冬去了。 毕竟冬天就要来临了。 于是这些个戎羌头领没人提出反对意见,纷纷点头答应愿意听从达多的统一安排。 安卓苹果均可。】 达多此行最大的目的之一,便是重建起他兄长达利可汗在草原诸部落当中的威信,现在看这么多戎羌头领都以自己马首是瞻,他的这个目的,不是已经很大程度上已经实现了吗? 因此达多心里更加高兴,对萧文明的态度也变得更好了:“既然话已至此,那么我便依萧爵爷所言,率领大军北归。我等就此别过,望一年之内,萧爵爷便能捉住谋杀我兄长的凶手,与我再次见面。” 有了这句承诺,萧文明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举目望去,看着被戎羌铁蹄蹂躏的满目疮痍,萧文明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回戎羌南下,虽然有替可汗报仇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一路而来,烧杀抢掠不计其数,犯下的恶行远非报仇那么简单。” 又或者说。 达多可以替他的兄长报仇,那么萧文明是不是也可以替那么多死去了的中原百姓报仇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即便是戎羌退兵了,可萧文明依旧咽不下这口气:“达多王爷,你们入侵中原的恶行,不过是告一段落而已,还没有一笔勾销,谁犯了怎样的罪、谁犯了怎样的错,我自然记在心里,日后还会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原本平和的气氛再次被这句话说得紧张了起来。 达多当然也是针锋相对:“我这边也是一样。为期一年——只有一年——一年之后若是还没法查明我兄长被自杀的真相,那么我必然会再次领兵讨伐齐国!” 至此萧文明和达多的停战协定就算是达成了,大约商议出了以下几条共识。 第一,戎羌的人马全部退出中原,一个不留,并且是经过青岭防线,直接退回漠北草原。 第二,则是大齐军队不可尾随追击,双方从此进入和平状态。 第三,大齐朝既不割地也不赔款,但是必须于明年之前,查明达利可汗遇刺的真相,若是没有查明或是没有结果,那么戎羌铁骑就会再次踏破山河,给予大齐朝应有的惩罚。 以上这几条还算是互惠互利、平等互助,萧文明和达多同时答应了。 正在达多准备组织麾下的戎羌勇士,立刻带着之前几战中积累下的战利品,返回戎羌草原的时候,萧文明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需要重点关注。 “达多王爷,你们的那位‘国师’名叫董鸿儒的,现在人在哪里?” 董鸿儒同达多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算是同达多部落敌对的几个部落聘请的所谓“国师”。 因董鸿儒的歪理邪说同戎羌传统的萨满教教义相悖,而他投靠的几个部落,又并非是十分强势的部落——真正强势的,谁去搭理他这条丧家之犬呢? 因此董鸿儒在戎羌中的待遇时好时坏、时冷时热,不算特别舒服,达多对于他也没有多少的关注,不过因为萧文明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到董鸿儒此人,达多才会对此人多了几分的注意。 “这人我知道,听说已经死在乱军当中了……”达多回答道。 “什么?就这么死了?真的还是假的?王爷是青年所见?还是道听途说?”萧文明一连串的问出了这么许多问题。 这时达多和萧文明之间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朋友之间的平等关系。 这种说话的方式让被征战折磨得疲惫的达多感到舒服:“亲眼所见倒没有,但是确实不同的人都这样说过,且都是戎羌各部落的首领,应该不会有假。” “哦,这样啊……”萧文明随口答应了一句,“那我知道了。便请达多王爷按照约定,率领戎羌的人马退出中原吧!” 萧文明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当然不相信,那个难搞的董鸿儒就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虽然董鸿儒斗不过萧文明,却也是当今这个时代了不起的人物,就这样一位人物,怎么可能会这样窝窝囊囊地死了? 更何况董鸿儒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好几次萧文明都是瞄准了要活捉他,却依旧被他跑了,虽然历史总是存在种种的偶然性,但是偶然性之所以被称为偶然性,就是因为不太可能发生,同样的董鸿儒死在乱军当中,也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 在萧文明眼里,董鸿儒是一个宿敌,可在达多眼中不过是从中原过来的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并没有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还是更关心本部人马多一些。 只听达多确认道:“那好!依照约定,爵爷也不能尾随追击,这点可以保证吧?” 萧文明点头道:“我当然不会追击,却不保证别人不会。刚才与你交手并被那击败的康亲王,说不定会引兵咬你一下,我可以劝劝他,却拦不住他。不过此人领军作战的水平一般,达多王爷自然可以将他击败,应该不难。” 最后的两句话让达多听得高兴,大笑着说道:“那样便好,今日退兵,我完全是给爵爷面子,同他康亲王没有关系,他要敢追,我就敢打!” 戎羌骑兵来去如风,攻击的时候势不可挡,撤退的时候也是风卷残云。 只在一瞬之间,仿佛泰山压顶一般陈列在通济渠边的数万戎羌精锐,便已一走而空,除了留下满地的马蹄印之外,就仿佛戎羌骑兵从未来到过这里,而刚刚同他们交过手的萧文明等人,也似乎做了一个噩梦,不堪回首的噩梦。 噩梦萧文明只想尽快摆脱,然而就是这样一点简单的要求他也不能随心所愿。 如今在天子眼前,就连大元帅戴鸾翔都获罪下狱了,萧文明又怎么敢率性而为? 还是老老实实随同戴松一道,率领着萧家军和戴家亲兵的残部返回洛阳城下吧…… 于是将在通济渠前的战场略略打扫一遍之后,萧文明便要率军向洛阳城赶去。 然而这时又一支队伍徐徐赶来,定睛一看,乃是康亲王所率领的齐军主力,他们也赶到了通济渠渡口。 虽然萧文明这边吸引了不少戎羌的兵力——并且还可能是其中的主力部分——但是说到底,洛阳城下的那一战才是这场大战役的主战场。 且因为战术执行上的失误,康亲王这边的战斗其实是已经输了,因此他现在带出来的队伍只简单地看人数,就只是今天早上的一半有余而已。 并且看这些将士脸上的神色,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疲惫和失望的样子,不过好在他们都活下来了,那就比任何事物都更加重要——虽然这也很大程度上要拜萧文明所赐…… 要不是萧文明在通济渠渡口前用火炮和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达多,否则戎羌真的就敢全胜追击,将大齐的败兵彻底击败,哪有那么容易就退兵返回草原的道理? 因为达多这一退,不但调走了自己的本部人马,并且用自己极高的威望,连其他草原诸部也一并调走了,也就相当于调走了康亲王所要直接面对的敌人。 然而康亲王本人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反而把胜利的功劳记在了自己的名下,因为在他的眼中看来,分明是自己及时让戴松率领戴家的亲兵和萧家军,一举突入戎羌敌阵,先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吸引走了他们一大部分的力量,让自己率领的齐军主力,抵挡住了戎羌的攻击,然后在伺机进行反击,最后获得了胜利。 倒也算是逻辑自洽、合情合理了……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26291.html 0620 没事找抽 因此康亲王志得意满,以为现在正是一个可以个个击破,彻底消灭戎羌的好机会,。 然而他率领大军过来,却正好和北归的达多擦身而过,出现在他眼前的就只剩下空无一人、安静平和的通济渠码头,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萧文明和戴松以及他们手下的人马了。 大概这队康亲王而言,也是另一份好运吧…… 运气值爆棚的康亲王,带着胜利者独有的口气,用近乎质问一般的口吻对萧文明说道:“萧文明,你这边应该有戎羌部分主力,他们人都到哪儿去了?” 康亲王的态度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萧文明。 萧文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王爷,你那边的敌人呢?围攻洛阳的戎羌都退走了吗?” 这其实也是萧文明在验证达多的承诺,毕竟他都已经答应了萧文明了,应该不会食言的。 康亲王果然十分自豪地回答道:“那些戎羌已被我杀尽了,我军旗开得胜,在洛阳城下一雪前耻!” 这几句话,萧文明是半个字都是不会相信的,因此他带着冷嘲热讽的口吻回答:“康王爷立下如此的战功,真是可喜可贺啊!” 康亲王现在正在兴头上,或许没有听出这么明显的揶揄的口气,反而还沉浸在自己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幻梦当中:“眼下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你,还有戴松,就赶紧点起本部人马,随本王一起去追击戎羌去!” 果然不出萧文明之所料,康亲王真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当然他的胜利本身也是虚妄的——想要去追击戎羌,这不是开玩笑吗? 原本萧文明就已经答应了达多,不再追击撤退的戎羌各部了,他要信守诺言,就算不信守诺言,也是不能去追击的。 毕竟这一仗要不是靠着火炮这种所为的“奇技淫巧”,大齐的主力已经被戎羌杀得支离破碎了。 失败者去追击胜利者,这不是没事找抽吗? 因此萧文明断然拒绝:“王爷,此事只怕恕难从命,我军人困马乏,不要说是同戎羌作战了,恐怕在他们面前站都站不稳,这就免了吧……” “嗯?”康亲王鼻孔里出气,“怎么?你又想要违抗军令吗?你以为少了你,本王就无法追击戎羌了吗?” 康亲王这边来了句正话反说。 实际上他心知肚明,没了萧文明,他还真就没法追击戎羌了。 因为戎羌都是骑兵,行动速度太快,而大齐这边也就只有戴家的亲兵和萧文明的萧家军属于纯粹的骑兵,可以在速度上同戎羌不相上下。 除此之外,所有的部队都是步兵,想要靠两条腿来跑赢四条腿,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以萧文明对康亲王的熟悉程度,这位王爷肚子里打的这些小算盘,他心知肚明,然而此时此刻,萧文明却不愿意将其点破,却用一种更加具有挑衅意味的话说道:“王爷不用担心。据我所知,戎羌这回北归,走的是青岭防线。那边山路崎岖、行走不易,戎羌虽然有战马可走山路还不如人腿,王爷麾下的步兵一样可以从后赶上,不用担心追赶不及。” 康亲王疑惑道:“戎羌要走青岭,你怎么会知道?” 萧文明当然不可能告诉康亲王,是他指点戎羌走这条路线的,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道:“王爷信我就好,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往北边重点侦查,到时王爷一看便知。” 康亲王前后一合计,觉得萧文明这样的说法,倒也还算合理,便也不再勉强萧文明,只是又在叮嘱了几句废话之后,便率领大军离开了。 这也算是摆脱了个麻烦吧,虽然摆脱的并不算彻底…… 萧文明刚松了口气,却听戴松说道:“爵爷在此稍后,我且随康亲王一道前去追击戎羌……” 这话把萧文明听了一愣:“小戴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你应该知道啊,现在前去追击戎羌,简直就是送死。这纯属胡闹,你没由来趟这浑水做什么?” 萧文明原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将戴松说服了,没想到戴松给出的理由,却把萧文明给说服了。 “爵爷,这一回康亲王带走了不少家父手下青岭的将士,这些人都是我父亲一手带出来的,眼看着他们身临险境,我实在是不能不管他们啊!”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戴松!”萧文明都忍不住夸奖道,“戴元帅没有白生你这个儿子!不过小戴将军,有一说一,这场仗已经打成烂仗了,能打成现在这副不剩不败的样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去便也罢了,但是作战时候万万不能逞强,有些仗是赢不下来的,你不要硬打,反而害了你自家兄弟。” 这话不用萧文明多说,戴松自然心中有数。 还未送走戴松,萧文明却见身旁的宋星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个小妮子心里藏不住事,一切都放在明面上。 萧文明慨叹一声:“宋二小姐,你要是想去帮小戴将军一把,就尽管去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逞强、注意安全。” 宋星遥脸上一红,跨上骏马,便飞驰而去追赶戴松了。 这下不用萧文明说,林丹枫也知道宋星遥的心意了,他先是感慨了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之通理。宋二小姐也的确是长大了……”随即他又赞道,“不过宋二小姐也真有眼光,小戴将军才华好、人品好、武艺好、家世好,正是一位好夫君。成都的宋老爷子知道了,必然举双手同意这份婚事。” “哪里都好……可就是戴元帅那边不知安危如何……” 有了戴鸾翔的前车之鉴,萧文明虽然不再想继续待在洛阳城下了,然而他也不敢擅离职守,还是先引军返回洛阳城下。 原本萧文明从洛阳城来到通济渠取码头的时候,一路上便已是满目疮痍,尽是残垣断壁,现在这一路又经过了戎羌的再一次蹂躏,让这一处本是十分繁华的所在,变成了一段纯粹的战争废墟。 路上别人说是任何一座像样的房子了,恐怕就连一颗完整的树、一座完整的桥都已经所剩无几了,至于原先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恐怕早十天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各自寻找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了。 而到了洛阳城下,原先还在那边围攻玄武门的戎羌大军,果然如达多所答应的那样,已经撤退干净了——看样子达多说话算数,要比许多饱读四书五经的中原官僚,强出不知多少倍。 戎羌凶残暴力是他们绝对无法洗白的缺点,然而他们诚实守信、尊重对手,也是无法掩饰的优点。 特别是对待对手中的强者,戎羌更会表现出发自肺腑的敬意。 就好像对于萧文明的萧家军,戎羌在草草打扫战场的时候,对萧家军子弟兵们的遗体便回特殊关照,将干净的白布铺在地上,又将穿着纯白色军装、随身的武器装备极为精良的萧家军的将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城墙之下。 萧文明将这一排排的遗体仔细清点了一下,一共是三十三具,同清点下来失踪的人数一模一样。 安卓苹果均可。】 这些将士,连同之前在中原大战之中阵亡的弟兄,萧文明这一回付出的代价,正好是五十位萧家军的子弟兵,萧家军的总兵力至此,已经正式消耗了十分之一了! 这样的损失哪怕仅在数学层面上,就已经是十分惨重的了,更何况在萧家军的身上了。 萧文明倾注了数得清的巨大的财富,也倾注了数不清的精神力量,遭受这么大的损失,让他也是心中一阵阵地发紧、发疼。 “弟兄们,跟我们回家吧!” 萧文明外出作战,可以任何原则都不讲,唯有一条——出去多少兄弟,带回来也应该是多少兄弟,哪怕他们不能活着回去,遗体也要一具不落地全都带回去,哪怕遗体带不回去,就算是当场化成了骨灰,也要全部带回临海城区安葬,一个也不能少。 于是就在玄武门外,萧文明选了上好的松木,先制成极品的木炭,然后再郑重其事地将弟兄们的遗体摆放在木炭之上,点起熊熊大火,便将这些为国捐躯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化成了纯白色的骨灰。 一只一只的骨灰坛子,都用临海屯自家产的上好的白色绸缎包裹起来,整齐地摆放在了一起,派了专门的兄弟看守,任何人胆敢对这些冰冷的骨灰不敬,萧家军的兄弟便会将他们砍成肉泥。 等返回临海屯的时候,这些坛子会像他们的父兄祖辈那样,被安葬在专门的墓地里,接受世代不绝的香火供奉。 至于他们的父母、遗孀或者子女,自然会有最好的待遇等着他们,绝不让这些烈士在九泉之下感到寒心。 除去这些骨灰之外,战场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多余的。 对萧文明这么个大富豪而言,地上散落的那些军装、兵器都是些不值钱,只占地方的垃圾和杂物,没有任何价值。 至于阵亡的将士的遗体,大齐朝这边的,萧文明也难得做件好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点金银出来,请周围几个胆大的百姓,将四处逃难离开的乡亲们找回来,替这些为了保护他们而英勇捐躯的将士们清洗收殓。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30987.html 0621 朕心甚慰 除了大齐朝的军队,还剩下的戎羌的尸体,萧文明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戎羌的信仰,原本就讲究天人合一——人死了之后,尸体腐化成泥,重新滋养草原,原本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解脱。 如今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就在洛阳城的一角挖上一个大坑,将所有戎羌的尸体全都扔进去掩埋了,同样也会化作肥料,只不过这些肥料滋养的却是大齐朝的土地。 战场还没打扫干净,探马便已回报,说是康亲王正从青岭前线败退回来。 康亲王这次追击铩羽而归是在情理之中的,只不过他败退的这么快,也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他这一去,还没有半天的时间,就连天还没有暗下来,就已经失败了吗?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这也太快了…… 可是遥遥看见打头的康亲王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他这一次必然是遭到了惨败,确认了心中的疑问。 萧文明带着不怀好意地笑着主动迎了上去,拱手问道:“怎么?康王爷这一仗打得不顺利吗?” 康亲王正在气头上,并没有搭理萧文明,直接就闪身走开了。 倒是戴松也率领了一路残兵败卒,跟在了康亲王队伍的身后,乃是戴家的亲兵。 这支队伍损失不小,不过所幸宋星遥跟着平安回来了,萧文明心里也算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怎么?小戴将军,这一仗打得不顺利吗?”一样的话用不一样的口气说出来,意思就大相径庭——对康亲王的,是一种嘲讽和揶揄;而对戴松则是实实在在的由衷的关心。 戴松摇了摇头,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康王爷不听劝说,我也是没有办法,败确实是败了,而且败得一败涂地……” 原来戴松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戎羌必然会在半路设下埋伏,专门用来攻打大齐的追兵。 青岭一带地势崎岖、山高林密,正是一个设下伏击圈的好地方,然而这对戴松却并不奏效,因为戴松随着其父戴鸾翔经营青岭防线已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更是几乎踏遍了山山水水,尤其对几处容易设伏的地点都做了详细的调查。 以至于戴松在心里都已经有了一个细致的沙盘模型,哪里可以诱敌、哪里可以埋伏、哪里可以收网,他都记忆得清清楚楚。 因此看到一路上的蛛丝马迹,戴松便规劝康亲王:要千万小心、千万小心,若是觉得不妙,甚至可以掉头撤退,可不要中了戎羌的圈套。 然而这回戎羌诱敌的策略倒是颇为高明,先派出几支小股敌军,把故意败在康亲王的手上,让康王爷心里更加产生了轻慢的态度,完全听不进戴松的劝说,而是一头就扎进了戎羌的包围圈。 说起来,当年野驴岭的那一场惨败,其实也是大齐主力轻敌冒进,落入了达利可汗设下的埋伏,这一回达多也算是故伎重施了。 幸好这一次,达多只愿尽快回到草原确定自己部落盟主的地位,并没有全歼大齐军主力的计划,因此他也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除此之外,靠的就是戴松率领了戴家的亲兵,拼死替大军护住整个后翼拼死血战,这才让康亲王还算是能体面地率领着大部分人马逃出生天,返回到了洛阳城下。 原来事情是这样进展的,怪不得康亲王懒得回答萧文明的话了。 然而萧文明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反而还要没话找话,非要跑到康亲王的身边,问道:“王爷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一回果然是得胜凯旋吗?” 康亲王白了萧文明一眼:“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大胜,但也是一场小胜,这一战总算是把戎羌彻底驱逐到青岭以北了,了却了圣上的心愿。” 这话不能说是纯粹的假话,但是假话的成分大约也能占到百分之七八十了。 而康熙王带出去的人,这次也损失了百分之七八十,能够带回来的,只有十之二三而已,可见这一场戎羌所打的包围战、而大齐朝所打的突围战,是何等的血腥和残忍。 手里只剩下这么一丁丁点的兵力,并且也已士气低落、疲惫不堪,康亲王是绝对不能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了。 于是萧文明还是暂且放过他:“那么大战得胜,我们总算可以去面圣了。” 把仗打成这样,要是放在以前,康亲王受到皇帝一番剧烈的责备那都是轻的,非得从国法、家法里找出几条理由,狠狠惩治他这个亲弟弟一番。 然而时移世易,恐怕对康亲王的态度,当今皇帝会有一个巨大的改观。 先不说会不会有改观,但至少洛阳城紧张的气氛没有多大的变化——城墙仍旧戒严而城门依旧紧闭,想要从城外进入城内,还得依靠那几只晃晃悠悠的大箩筐。 将将来到洛阳城墙之上,萧文明等人便受到了异常热烈的欢迎,兵部尚书、侍郎一应俱全,这必然是出自于当今皇帝的授意。 驱逐戎羌的消息,毫无疑问会被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并且立即会被报送到皇帝的耳中,而龙颜大悦的皇帝,派出专人来迎接凯旋的将士算是什么大事? 于是萧文明、康亲王以及戴松三人,在专人的引导下,一路畅通无阻地攀下了城墙,经由皇城大道直入皇宫,又直趋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原本有资格可以在皇帝的寝宫内面圣,就已经是一项极高的荣誉,然而这一回皇帝的恩宠,却又不知增加了多少倍。 只见这位九五至尊竟然迎出宫殿,亲自站在勤政殿宫门之前,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御驾轻盈版,这样的荣誉可以说是难得的疏远。 这时的康亲王表现的得异常恭敬,还未近前,便倒头就拜,一边口中高呼万岁,一边谦逊地说道:“臣等有负圣恩,何劳圣上亲自降阶?臣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康亲王这个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全然不是他之前那副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的样子,一下子就变成了最乖巧的孩子…… 要是有经验的父母,孩子一下子变得这样乖,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十有八九是在学校里闯了祸,这才回到家讨巧卖乖,等到老师向父母告状的时候,好歹也争取个好态度。 然而对于当今皇帝,只要能够驱逐戎羌解了眼下京城之围,无论犯什么错,他都是能包容的,就是把乾清宫、把勤政殿给点燃了,那都无所谓。 因此对于康亲王,皇帝表现得也异常的宽容,亲自迎上前来,让他从地上扶起:“到底是打虎还靠亲兄弟,吾弟立下如此战功,朕心甚慰、甚慰朕心啊!” 好一番兄友弟恭的假象。 要不是萧文明知道这两兄弟曾经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搞不好还真就被这番场面所感动了。 萧文明这边还在揣测这两位仁兄的心思,他身边的戴松,却倒头就拜,口中只是高呼两个字:“皇上!” 绝不是戴松骨头软,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戴松父亲戴鸾翔的性命,现在就在皇帝手里捏着呢,无论如何他只能表现的异常谦恭,才能换来他父亲的平安无事。 见眼前的两个人都跪了,萧文明在直挺挺的站在皇帝面前独树一帜,就显得太扎眼了,也不得不跪了下去。 此刻皇帝心情大好,气量也就变得很大,根本就不稀罕几位臣子的三叩九拜大礼,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诸位爱卿请起,来来来,我们殿里说话。”说着便一转身,自己先进了勤政殿,萧文明等人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晚,皇帝倒是已经刚刚用过饭,可他现在兴奋异常,一时便忘了眼前的几位臣子还空着肚子,还在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战事:“几位爱卿,洛阳城下这一战,朕虽未亲临观战,却也知爱卿率领本朝将士拼死奋战,总算将戎羌驱逐出境,实乃是空前绝后的一场大胜!” 听了皇帝的话,萧文明只是感到好笑。 戎羌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不过是把他们驱散了而已,甚至没有全歼,这也算什么胜利?还是什么“空前绝后”的那种…… 古往今来的事儿就不谈了,光是本朝,在立国之初,就曾经深入漠北,将戎羌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说一句犁庭扫穴,都毫不为过。 要是按照这个标准,如今这个朝廷便是当之无愧、毫无悬念的不孝子孙! 也不知是真的带着几分愧疚,又或者只是虚情假意的客套,只听康亲王说道:“皇上的褒奖,臣弟领受不起。这一战,臣弟虽然是赢了,但是损失不小,朝廷要涵养人气、休养生息,恐怕又得花费好一段功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让皇上操心了,还请圣上治罪!” 这时老相国卫玉章,也接到了圣旨,匆匆忙忙从宰相府赶来,刚好便听见了这句话。 卫玉章本人既是皇帝的老师,同时也是康亲王赵希的老师,听了这话他当然要指点两句:“康王爷能有这个态度,很谦逊,也很好!看来,这些日子,皇上安排王爷在王府里读书,很见成效。”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35992.html 0622 公道自在 卫玉章不愧是当今大齐朝廷第一号的老狐狸,这句话说的不阴不阳,却带有明显的倾向性——要是由他这个相国来建议,还是希望把康亲王冷落在一边,或许是暂时的,或许是永久的。 没错,康王爷这一回的确是立下大功劳,然而一个王爷展现出突出了军事才能,对于朝廷的稳定而言,通常情况下不是什么好事。 哪怕就是对皇位丝毫没有兴趣的毅亲王,不也被剥夺军权数十年了吗? 甚至就连当年面临野驴岭的大战,朝廷还是没有请毅亲王出山的念头,看样子在朝廷心里,让一位德高望重的王爷领兵,威胁可能还要大于外族入侵。 原本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卫玉章这个当臣子的来说,他现在勉强说出口,其实也是摆出了皇帝老师的身份和资格。 要不是有他作为文官领袖的权势作为背书,搞不好都会有巴结皇帝的小人、佞臣,上书朝廷,说卫玉章犯了欺君僭越之罪。 像这种狂言,皇帝当然不会搭理,然而卫玉章的一番苦心,他似乎也没有领会。 只听皇帝说道:“这一仗打下来,我们虽然是胜了,但是胜,也不过是一场惨胜而已。我朝腹心要害之地,虽然没有被戎羌攻破,却也饱受劫掠、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元气,或许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 三年五载? 皇帝这话说的也未免太乐观了,如今这个大齐朝廷虽然不说是病入膏肓,却也是积重难返,就算是没有这一场所谓的惨胜,朝廷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想要迎来一个盛世或者中兴的局面,那恐怕也需要明君贤臣等一代人的努力。 并且也不是避难能够达成,而不过是“或许”而已。 又或许根本就无法做到…… 因为根据萧文明的观察,大齐朝财富集中、土地兼并的程度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程度了,基本上已经到了历史周期率的晚期,也就是一个王朝下行、甚至是加速下行的阶段。 如果不想改朝换代的话,非得进行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不行,那要牵动多少利益集团?砸掉多少人的饭碗?摘掉多少人的乌纱帽? 搞不好还会迎来内战! 不过一个有利的条件是,当今皇帝的皇权还算稳固,没有人会来跟他争夺这个至尊之位,而相国卫玉章虽然擅权、虽然专断,可是思路清晰,也还算是大公无私,那样朝廷就具备还算强的执行能力,可以说现在的这个大齐朝是现实历史上中国古代,从未有过的良好的革新的局面。 如果类比的话,差不多可以看成是宋神宗和张居正的组合。 只不过现在的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决心,或者说是才干,只愿意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卫玉章的施政策略也明显保守。 康亲王作为顶级的皇亲国戚,他的想法也大抵一样:“皇上若有驱驰之处,尽管下旨部署,臣弟定当殚精竭虑,只为皇兄分忧。”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摆摆手:“兄弟不要着急,将来必然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倒是萧文明这一仗打的也很好,听说在通济渠边以少胜多,打败了一两万戎羌的骑兵,可有此事?” 这是在皇城根脚下,这样大的战斗,根本就不可能瞒过皇帝的眼睛,但是省略过一些细节还是可以的。 并且萧文明也还不想将火炮研制成功的秘密,告诉给当今这么一位敏感多疑的皇帝,毕竟这种夸世代的兵器在当权者眼里,就是不安定因素本身。 因此萧文明说道:“微臣不敢贪天之功。当时战事不利,我军已退到了通济渠上的漕船之上,凭着戎羌不会水战,只想逃跑而已。没想到这时天降无数雷霆,正好落在戎羌阵中,戎羌慑于天威,这才仓皇逃跑。这回能够侥幸获胜,其实全赖皇上洪福齐天。” 萧文明原本就不想要这份功劳,那干脆把能推的都推掉吧——并且还索性推到皇帝的身上,让这位万岁爷好好开心开心。 而皇帝果然中了萧文明的计,一下子变得心情更好了:“天人感应。人有道、而天必助之,圣人诚不我欺也。不过你萧文明也是有功劳的,朕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于你。” 还有脸在这儿说什么惩罚分明呢! 你要是真的惩罚分明,那么现在在这里给你报捷的,就应当是戴鸾翔而不是康亲王了。 这些心里话,萧文明当然不能当面说出来,然而他却有心抬一抬戴松:“皇上谬赞了,其实微臣什么也没做什么,这一仗能够取胜,诱敌成功要占一大半的功劳。而这全是戴松将军做下的,微臣觉得皇上应该大大褒奖的是他才对。” “戴松?”这个名字皇帝听说过,“难道是戴鸾翔的儿子?” 一听到皇帝点了自己的名字,戴松立即上前半步、倒头就拜:“臣奋力杀敌,不求立功,只求圣上赦免我父亲的罪过。我父子二人,今后必当披肝沥胆以报皇恩。” 一提到戴鸾翔皇帝就来气。 在皇帝的心里戴鸾翔的军事才能,毫无疑问是要远远胜过康亲王的,而康亲王都能领军取胜的局面,戴鸾翔却打了个扭扭捏捏。 】 产生这样的原因,也不过只有几种可能性,要么是他养寇自重,要么是他里通外国。 而这两条原因都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原本一片清朗的皇帝的表情顿时变得阴云密布:“用你的功劳,赦免戴鸾翔的罪过?说的好听,朕什么时候说过你有功劳了?我大齐律令,素来有连坐之心,原本戴鸾翔的罪过,你当儿子的便有连带之罪,就算有功也不过赦免你自己的而已。还想赦什么你父亲的罪过?” 眼看皇帝准备耍无赖,戴松拼死血战立下的功劳也就要一笔勾销了,然而这时却又是卫玉章上前劝道:“圣上刚才说得对,为君者应该赏罚分明。戴松有功而不赏,恐怕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啊!” 这么说都已经是客气的了,那么多前线的将士都是戴家父子带出来的青岭兵,原本对戴鸾翔被囚禁就颇有不满,皇帝现在要给戴鸾翔治罪,并且就连戴松的功劳都不承认…… 如果就真的这样做,那么且不说天下的芸芸众口,恐怕就连城下那些青岭兵都不会服气,搞不好就会酿出当场哗变的闹剧——得胜之师,立刻成为叛军! 皇帝要犯这个傻,然而作为老师的卫玉章却不能由着他胡来,只听这位皇帝的老师,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继续规劝道:“皇上,有功就是有功,有过就是有过,不宜偏私,更不能内外有别,这点还请皇上留意。” 这就是相权对于皇权的限制了。 作为文官领袖的卫玉章,对于皇帝本身如何处置戴鸾翔这一件具体的事务上,他所持的是模棱两可的态度,然而比起一个“小小”的戴鸾翔,他更需要维护的是整个朝廷官僚体系的运作合理,绝不能因为皇帝的一己偏私好物,就让整个朝廷都陷入无序的状态。 当今这位皇帝是卫玉章的学生,师傅是个怎样的想法他不会不知道,然而这一回皇帝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顶着卫玉章的话不松口。 “师傅说的对,有功不赏固然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可是有过不罚,却会寒了立功将士的心。戴家这对父子是功是过,朝廷自有公议、民间也自有公理,朕不用说,师傅也不用说,公道自在人心。” 这个还好意思说公道呢? 要是皇帝舔着脸,就说他这个当皇帝的就是对戴家父子有成见,就是要赏罚不公,那也就罢了——你是皇帝嘛,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当臣子的也就只能忍耐。 可偏偏摆出什么公道大义,这不是分明在说,戴家这两父子是罪有应得吗? 这不是在颠倒黑白吗? 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说了就很难更改,戴松当然要抗争。 可是他刚想说话,却被萧文明轻轻拉住了…… 戴松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对于皇帝,有些话是能说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现在他虽然对戴松的态度并不怎么样,但是好歹实锤还并没有落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万一就在勤政殿内惹恼了皇帝,让他发了雷霆之怒,彻底把戴鸾翔的罪过定死,那么这位海内第一名将可就要真的万劫不复了。 萧文明也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这样的老成了。 他不光拦住了戴松,并且还把话题扯开了:“皇上,之前大胜,曾经办过献俘仪式,朝野上下为之一振。现在洛阳之围已解,戎羌大部也已败回草原,是不是也要庆祝一下凯旋?” 萧文明还真是深刻地把握住了当今皇帝好大喜功的心态,一下子就给皇帝提了个醒——这一回胜仗的确难得,是应该办个典礼庆祝一下,也是为了鼓舞士气嘛! 82中文网 wap. /77/77155/29939924.html 0623 小手段 这项工作就是卫玉章该管的了。 他立刻接过皇帝的话头:“典礼的确要办,不过眼下战事未平,国家财政也略显紧张,典礼还是应当从简。但是办还是要办的,老臣这就责成礼部、兵部、户部、工部,拿出一套典礼的方案来供皇上参酌。” 皇帝点头道:“如今这个官场,打仗这种苦差事没人肯做,办典礼这种美差却是人人挤破头地去干。为什么?还不是这些活容易出彩,又有油水可以刮。让朝廷里这些官员由着性子胡来可不行,这件事情师傅还得亲自过问,可又别把一件好事给办坏了。” 卫玉章点头道:“皇上尽管放心,如今大好局面,要是谁给老臣搞出点不体面来,老臣自然有法子治他的罪!” 话说到这里,皇帝、康亲王、卫玉章、萧文明和戴松都已无话可说,皇帝本人也渐渐从极度的兴奋当中回复过来,这时的他就显得异常的疲惫。 “好了,天色不早了,师傅夤夜前来,怕也累了吧?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好了。还有赵希、萧文明和戴松,眼下戎羌尚未走远,唯恐他们去而复返,你们也赶紧出城整顿军队,不要出了岔子。” 皇帝下了逐客令,卫玉章一拱手,一低头便退了下去。 康亲王也紧随其后。 萧文明和戴松更没法在此久留,虽然有一肚子的委屈,这也只能乖乖退了下去。 然而这两人刚刚离开勤政殿,刚迈出半步,便被一旁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萧文明,你先别出城,跟我走一趟,老夫有话要对你说。” 原来是老相国卫玉章离开勤政殿后又多留了片刻,专程在门外等着萧文明。 以卫玉章的身份地位,这样做似乎有些反常,这让萧文明在原地一愣,收回了迈出去的左脚,慌忙随口答道:“老相国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洗耳恭听。” 然而卫玉章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到我的府上去说。对了,温伯明也在我府上,你正好可以见见他。” 听了这话萧文明才知道自己犯了傻。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宫大内! 如果说隔墙有耳的话,那么这里有几十只、几百只耳朵都可能会有,岂是什么能够私底下说话的地方?怪不得卫玉章会一反常态地将萧文明的人半路拦住。 既然如此,那么他必然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自然是不能被人听见的,那还是去相府详谈比较好——在皇宫里说话既要提心吊胆的,又只能长话短说,当然不会方便。 不过萧文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老相国,那么小戴将军能不能也跟着我一起来?他也有些话想要请教相国呢!” 请教的当然是他爹戴鸾翔的事情了,这又是件极其棘手的事儿。 不但办起来棘手,哪怕是说起来也烫嘴。 萧文明以为以卫玉章这样谨慎小心的性格,应当是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的,没想到他却极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也好,就一起去吧。” 卫玉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出了宫门便有相府的大轿专门等候着他,相国上了轿子,萧文明和戴松便只能紧紧跟在其后,一路进了相府,又走入了相府的书房。 卫玉章不会骗人,至少在一些区区小事上他不会。 温伯明果然就在卫玉章的书房之内,倒并没有再翻阅他这位宰相老师家中藏着的无数古籍善本,却是拿着一支做工极其精细的毛笔,在几张信笺上写写画画。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在萧文明出城作战的这些日子里,温伯明就一直被卫玉章叫在身边,以学生的身份伺候茶水,并顺带做些笔墨工作。 在这个过程当中,温伯明翻阅了不少朝廷往来的公文、预先处理的奏章,又同求见卫玉章的几位大人也都混了个脸熟、说过几句话。 看来卫玉章真的是把温国民当作,自己的关门弟子来培养,不但要他在笔头上可以做出锦绣文章,并且在处理政务方面,也要渐渐熟络起来——哪怕温伯明现在还不是任何品级的官员,也没有考中进士的功名…… 反正在卫玉章本人看来,有他这么个当师傅的在朝廷里,再有温伯明本人的真才实学,博取一个功名这种在别的读书人看来难比登天的事,在温伯明这边不过是迈开双腿、唾手可得而已。 而只要温伯明考取进士,一路都可以有卫玉章提前准备铺路,让他顺顺利利参知中枢事务,成为朝廷栋梁。 这虽然多少有些提携弟子的私心,但也是为了防止明珠蒙尘,是在替朝廷培养下一代可以挈领的人物。 为了这个目的,当然提前做些准备了。 萧文明见温不明这位许久未见的朋友也在这里,知道到了紧要时刻,他必然能出面给自己说几句话,一时心中大定。 而温伯明见了萧文明的面,也是心里高兴,赶忙从书桌边站起身来亲自替萧文明和戴松搬来椅子,又沏上了茶端到他们的手中。 戴松接过茶刚想一屁股坐下去,可他的屁股上却像长了弹簧一样,一沾椅子的面,整个身子便弹了起来,幸亏他武功不错,否则动作这么大,非得把手里的茶洒了不可。 卫玉章严肃端方,待人处事十分严格,就连皇帝在言行举止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都敢当面指出,在他的面前,萧文明也不敢过于失格。 因此他见戴松的动作这样大,萧文明赶忙半是提醒、半是询问地说道:“小戴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这凳子坐起来不舒服吗?” 戴松如实回答道:“不关凳子的事,只是这几天我在马上颠簸得久了,屁股被马鞍磨破了皮,今日的一场血战,腿上又受了些伤,因此才没法坐下。不过在老相国面前,也没我这等晚辈坐着说话的范儿,我还是站着好了。” 戴松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得体,卫玉章也十分随和地点点头:“那你就请便吧。” 说着卫玉章便扭头望向萧文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萧文明,在通济渠边那一章你到底是怎么赢下来的?你老实告诉我!” 看样子“仰赖圣上鸿福齐天”这种昏头话,骗皇帝可以,骗卫玉章这种老狐狸确实不行——那种虚头巴脑的马屁话,在这位洞悉人心、见惯了世面的老相国面前,根本就过不了关。 可即便是卫玉章,恐怕也难以理解火炮这种利器的威力和原理,因此萧文明非但不愿意在细节上多谈论,甚至连火炮这样兵器存在的本身都不愿意在卫玉章面前提及,而是说出了另一个细节。 “老相国,卑职不敢隐瞒,这回戎羌能够逃走,全靠我和那边的达多王爷有些交情,同他好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才慑于我大齐的国力,又考虑到戎羌局势不稳,这才提兵回去了。” 萧文明的话依旧让卫玉章将信将疑:“哦?是吗?有那么容易?戎羌就一定听你的?” 老相国还是厉害,萧文明就是有一点隐瞒,也没法逃过他的眼睛,那么干脆就明说了吧! 于是萧文明说道:“其实谈判之前,我是耍了些小手段、小计策,赢了戎羌一阵,已是将戎羌的达多王爷吓住了,他这才答应了我的条件。至于我用的是怎样的手段,怎样的计策,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老相国要是有兴趣,下次可以亲眼去看一看,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对,对。老师,萧兄说的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时温伯明也帮腔道,他对萧文明和他的临海屯太了解了,一瞬间就猜出了萧文明赢下戎羌所用的方法:“那样的手段,学生是见过的,若是顺利施展出来,或许真的可以吓退戎羌,老师要是有兴趣,学生可以陪老师去看一看。既可以看看萧兄训练军队的本领,老师也可以出去散散心。这一天天的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也太闷气、太无聊了……” 温伯明之于卫玉章,几乎得到了溺爱一般的信任。 听温伯明说了这几句替萧文明开脱的话,卫玉章就暂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啊,一件小事,还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罢了,要是老夫有空出去散散心,一定如你们所愿,亲眼去看看萧文明到底有几分成色!” 先对付过这一阵,萧文明还有几句心里话要讲,而第一句话便事关重大:“老相国,今天在勤政殿里,又有康亲王在旁边,有些话,我不敢也不便明说。康亲王说的好听,实际在城下那一战,他已经失败了,全靠我这边赢了一招半式,才把戎羌下走,否则这局面铁定是一败涂地了!” 萧文明的话卫玉章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相信了。 康亲王赵希就是卫玉章看着长大的,他有多少才能、他是怎样的性格,卫玉章一清二楚,然而有时候越是实话,就越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说。 82中文网 wap. /77/77155/30100754.html 0624 屁股歪了 因此卫玉章说道:“这事儿原也不用你多提醒,不但老夫我也略知一二,恐怕皇上也不会不清楚。只是如今朝廷颓势太甚,好不容易赢了一仗,以此来凝聚民心士气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一些个细枝末节,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老相国,这件事情却不是睁眼闭眼就能过去的。这一仗就算我们掩耳盗铃,当他胜利了,却也只能算是半胜而已,戎羌也不过是暂时撤退,治标不治本啊!” “此话怎讲?难道你也像戴鸾翔一样,非要全歼戎羌的主力才能算是胜利吗?” 卫玉章城府极深,萧文明也不知道他突然扯到戴鸾翔身上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不管卫玉章的意图是怎样的,有些事情出去还就是非得如实向卫玉章交代明白不可。 只听萧文明接过话头说道:“这件事情同戴元帅无关,要是真像他一开始计划的那样,能够歼灭戎羌的主力,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这一仗,由康亲王指挥下来,原本是必败的局,戎羌之所以肯原地撤退,除了我耍了一些小手段之外,更是因为我私下里同达多谈妥了,要在一年之内查明达利可还被刺的原因,并且抓到凶手。” 萧文明的话卫玉章听得十分认真,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温不明在一边则是听得心惊肉跳。 萧文明这种行为叫什么? 前线将军私下同敌寇议和,在朝廷眼中就是造反,罪过比戴鸾翔的还要大! 温伯明只好尽自己所能,帮萧文明往回圆几句,他也不愧有真才实学,机敏巧辩、反应极快,装出一副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萧文明有错的样子,直接拍掌大赞道:“萧兄真是妙计!妙计!看达多这次入寇中原,原本就是顶了一个替他兄长报仇的虚名,并且戎羌诸部之间也并不团结、各有矛盾。萧兄这么一来,就把他出兵的理由驳了,可谓是釜底抽薪,真是妙计!妙计!” 温伯明这几句话,对付寻常人可以,想要在卫玉章面前耍滑头,那就太难了。 这位老相国坐到现今这个位置上,是闯过了多少风风雨雨、克服了多少艰难困苦才实现的。 眼下的事情虽大,但还不到令其动容的程度,他不动声色道:“达利可汗之死的确是一桩悬案,于情于理,我大齐朝都有查明的必要。不过此案案情责成刑部、礼部、兵部查访了两三个月了,却连头绪也没有。可你萧文明,竟然敢跟达多打包票,也不知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时情况紧急,答应达多查明真凶的条件,萧文明不能说是随口胡说,但也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论起线索,他当然有一些,但是并不确定,一年之期虽然遥远,但是查办此案至今都没有半点的进展…… 在卫玉章面前耍不得小滑头,萧文明也只能如实回答:“倒也没什么线索,还请老相国责成有司衙门,认真查办。” “呵呵……刑部的差事,老夫也曾主管过,知道有些案子不是想查就能查得出来的——评估库房里的案卷堆积如山,有些压在最底下的,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留下来的呢!你萧文明开口一说容易,可一年之后要是查不出来呢?怎么在皇上那边交代?又怎么应付那时候的戎羌?” 卫玉章这话说得很凶,仿佛就是无法查出真凶,而萧文明同达多之间的协议已经破产了。 但是他心里却是有底的。 这年头是封建社会,又不是法制社会,没有人会遵守法律道德。 由官府出面,找个该死之人,三刑五典、严刑峻法之后,让他承认是他杀了达利可汗实在是太容易了——写好的供词、做好的证据,刑部那些个牛头马面,让所谓的“案犯”可以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 要是把“案子”送给皇城司,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更是牛头马面上头的阎罗王,别说是背诵了,让他把供词唱出来都可以。 就是因为卫玉章心里有底,才可以不动声色的吓唬一下萧文明。 萧文明在古代社会那些官场老油条的面前还是太嫩了,一时半会儿果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那边认真的思考,半晌才说道:“老相国,要我看这件事情要分两手办——案子固然是要查的,可是整顿军务也是必须的。洛阳城下这一仗打下来损失那样大,戴元帅花了两三年的功夫,辛苦经营起来的青岭兵,几乎损失大半,一年之后戎羌或许又要大举入侵,完全没有准备可不行啊!” 这倒是句正经话。 卫玉章点头道:“没错,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但都要去做,并且时不我待,必须立刻去办!” 话音刚落,一旁肃立的戴松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话头,上前半步:“朝廷要重整军力,我父亲愿意带罪立功!” 别看萧文明和卫玉章说话那样随便——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似乎没有什么隔阂,然而这实际上已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别人说是萧文明这种小字辈了,就是朝廷里二三品的大员,六部的侍郎尚书,在卫玉章面前都得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这样才应该是常态。 因此戴松突然插嘴,在卫玉章面前当然讨不到什么好。 只听这位老相国用冷得仿佛冰剑一样的话回答道:“嗯?哦!你父亲还想官复原职?就怕没有那么容易了吧?” “不、不、不……”戴松赶紧否认,“当然不求官复原职,只愿朝廷赦免了他的罪过,哪怕是当一介百姓,哪怕只是前线的一员兵卒,我父亲和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这么说你也承认你父亲有罪了喽?”卫玉章的话愈发寒冷。 戴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话语的陷阱里,让他脑袋一晕,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是啊,戴松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局面? 如果是在战场上,落入了敌人布下的陷阱,戴松还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武艺左突右杀,靠着英勇无畏的属下突出重围。 可他现在落入了卫玉章部下的陷阱,他还能怎么样呢? 把卫玉章这个老头子杀了吗?那倒容易,但是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啊…… 这就像葫芦娃里力大无穷的大娃,落到了蛇精部下的泥潭里,就愣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不过好在卫玉章并不是奸邪的蛇精,也并不想同戴松玩真的,只不过想用话挤一挤他罢了。 卫玉章说道:“戴松啊,老夫不妨给你交个实底,先不说你父亲到底有罪没罪的问题。今日一战之前,他让戎羌闹得太凶了,如今朝廷里弹劾他的奏章,像雪片一样,舆论涛涛,就是圣上和我想放过他,怕也在朝廷百官那里交代不过去啊!” 这时萧文明忍不住说道:“弹劾戴元帅?用什么理由?在前线领兵作战,原本就是需要一定灵活性的,打得赢打不赢是结果,怎么打赢那是个过程,这也好用来弹劾?那倒也容易,将来有了敌情,让弹劾的他人出去领兵,打上一仗两仗,见一见死人和血,他们什么都懂了。” “胡说!”卫玉章训斥道,“萧文明,你的意思是说朝廷里那么多官员都是在无理取闹吗?我就告诉你吧,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但说白了就是一条——纵容戎羌在关中作乱,洛阳城方圆千里,中产之家,大抵皆破,这还不是罪过吗?” “不会吧?”萧文明反问道,“戴元帅确实是用了坚壁清野之计,可并不是纵容敌寇。整件事情我也都参与了,别的不说,在坚壁清野之前,我们花了大功夫收拢百姓,将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城池之内。据我所知,这些城池没有一座是被攻破的,百姓全都性命无忧无忧,又何来……” 说到这里萧文明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没法往下讲了。 这边温伯明却提醒道:“萧兄,师傅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师傅说的是中产以上之家大抵皆破,那么谁的损失大?是谁在告状弹劾?萧兄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萧文明这下是彻底弄明白了。 弹劾戴元祥的就是那些京城附近的富户,坚壁清野受损失最大的就是这群人了,不过这些人损失的也多是一些浮财,最值钱的金银珠宝都被他们带走了,更值钱的土地地皮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所以说他们的损失应该是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有必要往死里弹劾戴文祥吗? 并且这些人赚了那么多钱,真的是靠自己有本事吗?还不是靠着朝廷给他们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在挖了朝廷的墙角之后,才会积累下这么多钱呢! 所以说从大义名分上来讲,朝廷有难、百姓有难,他们应该慷慨解囊才是,蒙受的损失,戴鸾翔这边又不是有意为之,他们也应当理解,犯得着像现在这样,非要把戴鸾翔往死里整吗? 82中文网 wap. /77/77155/30101088.html 0625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讲道理是不会发生任何作用的。 因为道理是存在于每个人的脑子里的,而决定脑袋的,往往就是他的屁股。 这些富户的屁股本身就是歪的,又或者屁股底下除了钱以外,什么都不剩下,还能指望他们脑子里能有什么正经的想法? 脑子里没有什么正经的想法,嘴里自然也就念不出什么正经的经,那么颠倒黑白弹劾戴鸾翔,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听到这里,戴松的心凉了大半截,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不妙、不妙……这么多人弹劾我爹,难道就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吗?” 如果卫玉章是一个任由舆论摆布的人的话,那他也就当不了权倾朝野的老相国了,同这些个关中的地主富户以及代表富户利益的朝廷的官员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这帮东西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卫玉章可谓是洞若观火。 并且打心眼里他也觉得像戴鸾翔这样一位有本领、有威望、有经验的武将,是肯定不能杀掉的,哪怕就是晾在一边,让他赋闲在家,也是对戎羌等外部势力极大的一个威胁。 一种有形无形的战略上的威胁。 因此卫玉章说道:“戴元帅固然有些过错,但老夫看肯定罪不至死,其作战方略或许略显激进,执行起来也或者颇有瑕疵,但要说他是故意帮着戎羌一道消磨我大齐朝的元气,那么老夫是一百个不相信。” 这句话其实是给戴松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了。 就按照卫玉章的这个态度,戴鸾翔肯定是死不了的,或许会罢官免职,又或许会远戍边疆,但是保住性命是不成问题的,朝廷也不会过分的作贱。 卫玉章是城府何等深厚之人,说话从来都会留有余地,让他做这种程度的表态,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然而戴松还是太过血气方刚了一些,仍旧在自言自语地埋怨道:“可惜我父亲一生为国,从不计个人的荣辱得失,为的不过是保国安民,求得一个长治久安罢了。没想到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叫人怎么不能心寒?” 戴松越说越不像话了,这种话私底下同萧文明说说未尝不可,萧文明说不定还能附和几句,也帮着他一起骂骂朝廷。 然而当着卫玉章的面这种话是可以随口乱说的吗? 要知道戴松现在也是个执掌军权的武将,发这种牢骚,那不是在给别人弹劾戴松和他的父亲寻找口实吗? 因此萧文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小戴将军不要灰心嘛!戴元帅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四海百姓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也是人人都钦佩他这位忠勇无双的‘海内第一名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小戴将军或许没有这样的感悟,可戴元帅一定看得很开的。” “可是……” “也没什么可是的,要我说,率军作战,那真是折磨人的第一项苦差事,不如戴元帅可以趁此机会再歇息一下。可以到我临海屯里走一走,我那边西洋景可多了,戴元帅和小戴将军来了,大概就不想走了吧!” 萧文明这话原是为了安抚戴松的,却不料卫玉章不知触动了哪一根心弦,颇为感慨地说道:“是啊,领兵作战、处理政务,哪一桩不是苦差事?如果能的话,这万千政务老夫也想撒手不管,去过几天闲云野鹤的生活呢!” “那好啊,老相国要是空下来,可以到我那边走一走。其实也并不是放下了政务,可以代皇上巡视江南、体察民情、勘察吏治、整肃军事,也是很有必要的。到时候温先生也可以尽一尽地主之宜,让他做弟子的尽尽孝心。哦,对了,温先生的父亲同老相国也是故交吧?那也正巧可以见一见故人,也是人生的一段佳话了。” 此言一出,温伯明老迈而又松弛的心弦被狠狠地拨弄了一下,让他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相国,对于江南之行也终于心驰神往了起来。 这时的卫玉章终于显出了明显的老态,眼皮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终于说道:“老夫别的就不敢想了,只求老天爷开恩,能让我多活几年,也好好看看萧文明的临海屯到底经营出了怎样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好啦,我要休息了,你们赶紧出城去吧。现在京城宵禁未除,出城太晚了不好。对了,温伯明你也跟着一道出去,也好同你这位‘萧兄’再好好聊聊。” 萧文明等人不敢久留,赶紧拜别了卫玉章,便离开相府,照旧由箩筐荡出了洛阳城,来到了,设在城墙之下的大营之中。 这一场大战过后,萧家军和戴家的亲兵并肩作战,用鲜血和汗水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战斗友谊,因此他们两部分的队伍,连同在大战之中损失也颇大的南湖屯的曹瑞、上虞屯的韩天,聚集一起结成了一个大营。 现在天色不早,按理说早该埋锅造饭了,可将士们都在等着他们的统帅回来,唯恐他们吃不上一口热饭,这才故意推迟了做饭的时间。 直到看见了萧文明和戴松等人的面,将士们心里才觉放心,点起火、烧起水,这才开始做今天的晚饭。 看着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又遥遥望见了,放在一座专门的帐篷里的骨灰盒,萧文明心中一酸,勉强忍住泪,咽了口唾沫,对戴松说道:“小戴将军也不用太过感慨,这一回好歹是从卫老相国嘴里套出了实底,戴元帅性命无忧。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戴松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戴松是个有本事的青年军官——不但有本事而且年轻,属于是前途无量的那一种,并且为人光明磊落、朝气蓬勃,除了有时候略显浮躁以外,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这样杰出的人才可不好找。 当今的这个皇帝算是犯了傻了。 就以眼下的这个局面,如果他能够替戴家父子压制住朝廷里那些个捕风捉影的言论,那么这对父子必然对皇帝忠心不二。 戴鸾翔本人,少说还有二十年的巅峰期,再加上他儿子的二十年,那么未来四十年,大齐朝就不会缺乏可以统帅全军的帅才,并且还是绝对忠诚。 这样,至少可以将整个王朝的底线给托住,不太可能会发生因为无用的武将犯下低级错误,导致王朝骤然被毁灭——像北宋时候那样——的恶劣情况发生…… 并且戴鸾翔和戴松不但当今皇帝能用,就连他的儿子也能用,也就保证了两朝天子手中有人可用。 这么划算的买卖,当今皇帝居然不去做,简直就是属于小学数学不及格! 这笔生意皇帝不愿意去做,愿意去做的人可大把。 在萧文明这边,戴松的分量就异常的重,萧文明还不打算简单地只用权术笼络他,而是要把它牢牢的收服在身边。 像戴松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要做到这一点何其难也! 不过萧文明却有一个先天的优势,并且可以在戴松这里取得一个独有的身份,那就是——媒人…… 见戴松曼联的忧愁,萧文明忽然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戴将军,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觉得宋二小姐这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戴松问的一愣:“爵爷,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怎么又提起宋二小姐来了?” 萧文明没有回答,一旁的温伯明则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小戴将军,萧兄问你话呢!这问题可要紧,你可要小心回答了。不过要我说,宋二小姐同小戴将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道不是吗?” 在万军丛中你来我往,在尸山血海里几进几出的戴松,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整张脸“刷”地红成了个烂苹果:“这……宋二小姐……我……” 萧文明又拍了拍戴松的肩膀:“小戴将军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一清二楚;就是宋二小姐对小戴将军的想法,我也略知一二。你和她二人,互相心有好感,大家又都是清白人家的儿女,要我看这门婚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萧文明看人的确是有一定眼光的。 宋星遥仰慕于戴松的少年英雄,戴松也钦佩于宋星遥的快意恩仇,并且这两人也都不是扭捏的性格,这层窗户纸由萧文明亲自捅破,那么往下的一切,就当是水到渠成。 然而现在偏偏又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戴松说道:“终身大事光是你情我愿还不行,还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成功。若是不能明媒正娶,不光对别人不尊重,我这边也会心有愧疚。” 萧文明果然没有看错人,戴松这人的确是认真的。 因此萧文明也郑重其事地说道:“媒妁之言这好办,我就是媒人,这桩大媒我保定了,就是谁人来,也抢不走我酒宴上的大蹄膀。至于父母之言,成都宋老太爷,我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他是威震一方的豪杰,那边自然有我兄长林丹枫去说。只可惜戴元帅现在落难。不过也不要紧,我一定竭尽全力,定要还元帅一个清白,否则这桩大媒我不成了,也不会开心。” 82中文网 wap. /77/77155/30102906.html 0626 有那么急吗? 通过戴松的婚事,萧文明相当于给自己立下了一份军令状。 然而这一份军令状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因为敌人并不是明目张胆、明火执仗地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是明面上和自己站在同一根战壕里,实则不停的用软刀子磨、用暗剑刺,就是不让你好过的一群混蛋! 这种人最难对付——明着来斗不到他们,暗着来,他们本来就在暗地…… 对于他们,急着性子可不行,还需要沉得住气,等着他们露出马脚,然后再死死抓住,最后才能一击取胜。 总而言之,这事缓不得也急不得,而萧文明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养好精神,先回去吃饭睡觉吧…… 于是同戴松又说了几句话,萧文明便让他早早回营休息去,顺便也治一治屁股上的伤。 见戴松离开了,温伯明这才不无忧虑的说道:“萧兄答应小戴将军的事,我不反对,只是说话容易、办事难,想要把戴元帅搭救出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好在方才温先生在老相国身边说了几句好话,老相国也把话摆出来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去加害戴元帅,我们自然可以,慢慢打理这件事情。” 其实萧文明害怕的就是戴鸾翔会像真实真历史上的岳飞那样,在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有说服力的审判之前,便被草草杀了。 岳飞与其说是被王法诛杀的,还不如说是被不法之徒所暗杀的! 而岳飞之死,皇帝宋高宗固然有责任——并且还是主要责任——但实际的执行者还是奸相秦桧。 而戴鸾翔这边,卫玉章的权势大概与秦桧大体相同,却完全没有杀害戴鸾翔的意图,这就是有利的一面。 然而另一个大不相同的点是,当时的岳飞是朝野上下一致推崇和支持的,除了少数几个败类之外,岳飞被杀的当天,从朝廷的高官一直到平头老百姓,都有为他喊冤的,朝野上下的声音可谓是一呼百应、异口同声。 可戴鸾翔真的就有岳飞的这种待遇吗? 温伯明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萧兄,现在朝廷里,弹劾戴元帅最多的便是各级的官员。师傅是文官的领袖,不便出面强行弹压。而萧兄若是强出头,就算能够将所有反对的声音全部驳倒,那么也将会将朝廷群臣得罪个遍。按照萧兄你的说法,往后的朝堂恐怕就更加不好混了!” 萧文明眉头一皱:“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些只会刷笔杆子的文官腐儒吗?只要老相国不主张杀戴元帅,只要皇帝还肯秉公裁断,就凭他们的笔杆子还能把戴元帅戳死不成?这个头我就强出了!他们手里有笔杆子,我手里有刀把子,还能输给了他们?” 这就是所谓武器的批判,不能代替批判的武器。 萧文明的话温伯明虽然不是完全赞同,但这一路走来他就是看着萧文明靠着极强的武力,从而在这个大齐朝占稳脚跟的,温伯明就是想反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他们又各自说了几句话,便互相道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去了。 萧文明这一觉睡过去,可以说是一肚子的心事,按理说是辗转反侧,没有那么容易睡着的。 可是前一日经过了一场惊险无比的血战,他早已是身心俱疲——身体上的气力和精神上的精力,全都被抽空了——他一闭上眼,不用一秒钟便呼呼睡去。 当萧文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而让他从睡梦中醒来的并不是鼓足的精神,而是营盘里的一阵骚动。 只听大营之外忽然有人大呼小叫的,虽然听不出什么杀气,倒也似乎颇为热闹。 戎羌的达多,虽然答应萧文明,会向北返回戎羌草原,并且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但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一切的保证在落实之前都是空口白话,也难保戎羌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因此萧文明赶紧从床上跳下来,高声问道:“到底是何人在外面喧哗,吵得老子没法睡觉!” 立即有值班的萧家军的兄弟,跑进帐来回答:“是有人想要强闯大营,被我们兄弟拿住了,不算什么大事,看少爷你还在睡觉,今天值班的刘辰大哥说了,把那家伙打一顿扔出去就得了。” 萧文明醒都醒了,身上还泛着几股子起床气呢,心里当然不爽,正想找个人出出气。 这么个没头没脑闯到大营里来的家伙,不就是个现成的出气筒吗? 对于这种人也没有什么好多讲究的,萧文明就穿着睡觉时候的衣服,在来不及铺好的床铺上坐了起来,高呼道:“传他进来,居然敢强闯我的大营,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出片刻工夫,萧家军的四名兄弟便将一人压了进来。 这人身材不矮,长得也挺健壮的,比押送他的四个萧家军的子弟兵,似乎还要高了半个头。 然而萧家军的这些子弟兵,一个个全都练得膀大腰圆,硬是把那家伙按低着头、弯了腰,活生生被压小了两圈,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压缩的人。 这可能就是最原始最朴素的压缩技术吧…… 萧文明看着好笑,便对那人喊道:“你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戎羌几十万大军都被我吓得逃回草原上去了,你居然敢闯我的大营?你是吃多了撑的?还是喝多了醉的?” 萧文明话音刚落,那人却叫起冤来:“萧爵爷是我啊!是我啊!你快叫你的兄弟们手下留情吧!” 这声音听着异常耳熟,萧文明昨天还听呢! 原来被压进来的那家伙居然是相国卫玉章的管家! 这人姓唐,是同卫玉章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他奶妈的儿子,已经和亲兄弟差不多了…… 有道是宰相的门人七品官,宰相府一个看大门的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管家了? 萧文明现在还要求着为老相国办事呢,怎么能得罪他的管家?因此萧文明赶忙从床上跳下来,伸手推开几个押着他的弟兄,替那老管家拍去身上的尘土,嘴里还不断地安慰道:“老管家没受伤吧?都怪我手下这些弟兄,手上没个轻重的,让老管家受了委屈…… 唐管家的气量倒也不小,不愧是跟着卫玉章一道长大的:“早就听说萧爵爷治军严格,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我就是说话慢了一点,就被拿住了,这从何说起呢……” 萧文明是个护犊子的人,这一回虽然把宰相府的老管家折磨的不轻,但他们并没有犯错,要是这位老管家还不依不饶的,萧文明反倒会跟他产生冲突,那矛盾不就激化了吗? 因此萧文明就赶紧两边各打一巴掌,一边训斥了那几个兄弟几句:“你们几个也不长眼,没看出来这是老相国的管家吗?就算他没有这层身份,那也是位老人家,尊老爱幼的道理,你们懂不懂?我平时没教你们吗?就算我没教过,你们温先生总教过你们吧?去、去、去,去到温先生那边每人各领十下手板子!” 斥退了这几个兄弟,他又对唐管家说道:“老管家一大早就来,怎么也不事先派个小厮通报一下,这不产生误会了吗?戎羌还没走远,大家神经紧张,也难保不会有什么误会。” 把责任说成五五开,各打五十大板,两边也都过得去。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后,别的没有长进,倒是这些为人处事之道学了不少。 唐管家却道:“这哪还来得及啊?老相国请萧爵爷和温相公赶紧去府上走一趟,有要紧事。” 卫玉章可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人,他既然说了有要紧事,那就绝对小不了,萧文明赶紧答应下来:“那好我换件衣服就走。” 唐管家回答道:“那就好。不过最好请爵爷动作快一些,老相国特地关照的,片刻也耽误不起啊!” 萧文明听了一愣:“有那么急吗?” 还真有那么急。 别的不说,就以唐管家的身份和资历,他在宰相府都已经算是半个主人了,由他亲自出洛阳城跑一趟,可见卫玉章对这件事情也十分重视——除了他这位发小之外,没有一个是信得过的。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变一下子紧张起来,一面当着唐管家的面换衣服,以免派人通知温伯明和戴松。 谁知一听戴松的名字,唐管家居然阻止道:“老相国说了,这一回除了萧爵爷和温相公之外,别的一个都不见。尤其是小戴将军,要他待在城外恪尽职守,不能进城。” 萧文明听了愈发觉得奇怪。 戴松虽然一向以来同卫玉章没有什么关系,但好歹昨天是见过一面,深谈过几句的,并且气氛也算融洽,这么过了还没多久,就一下子仿佛有了莫大的成见,居然会特地提醒不能带着他去? 不管怎样,既然卫玉章说了这话,那萧文明还是遵照执行吧,免得在这紧要关头,又要节外生枝。 82中文网 wap. /77/77155/30102907.html 0627 书信 于是萧文明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只是将睡觉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便赶紧叫上温伯明,在那老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了已经解除封闭状态的洛阳城,直向卫玉章的相府赶去。 官场上的人的嗅觉是最灵敏的,戎羌走了还没多久,这群被吓坏了的惊弓之鸟,便又重新集结在了宰相府的面前,为的就是争夺从相府那高墙里流出的一星半点的利益。 可他们怎么知道,现在的宰相卫玉章根本就没有心情来搭理他们,正在府里焦急地等待着萧文明的到来呢! 于是在无数官员略带嫉妒的注视下,萧文明跟着唐管家,毫无阻碍地进了府门,又一路直趋卫玉章的书房。 书房之内,卫玉章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含蓄,见萧文明和温伯明还未走路半步,便让他们赶紧进来,顺带把门掩上,又在手里扬着一张纸条,满面怒色的喝斥道:“这份东西,萧文明,你知道吗?” 能让卫玉章这位老相国发火的事情,萧文明做了不知多少,然而他行事还算机密,最关键是懒得动笔…… 因为他的这一手毛笔字,就跟螃蟹在泥地里扒拉的差不多,在古时候这些写不好字就没法当官的官僚面前动笔写字,那纯属是自取其辱。 因此萧文明留下的成文成字的东西,除了他托温伯明整理出来的那一本所谓的《萧氏诗谱》之外,就几乎没有别的了,更不可能落到卫玉章的手里。 故而萧文明也十分好奇,上前半步想从卫玉章的手里接过那一张纸条。 然而萧文明尚未靠近,卫玉章便把手缩了回去,把字条拍在桌案上:“萧文明你就在这边看,这份东西你不许动。”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搞得这么紧张…… 萧文明愈发好奇了,把头伸的老长,就好像是一只觅食的天鹅,挤眉弄眼地盯着这张字条,终于勉强把字看得隐约清楚了。 然而就算是萧文明隐约看到的东西,都已经把他震撼的不轻,脑袋“嗡”地一下轰鸣起来,就仿佛中了雷击,整个人仿佛都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神志不清了…… 大概在通济渠旁边那些被萧文明的火炮击中的戎羌士兵,应该就是这么个感受吧…… 萧文明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理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纯粹就是骗人的,老相国明鉴,应该将这张纸给撕了,以免流毒于当世!” “撕了?撕了能有用嘛!”卫玉章说道,“此事已经闹得朝野义愤填膺,专为此事上书皇上的奏章都已经有十来本了!这还仅仅只在两个时辰之内。恐怕不过一个早上,便会有数十、上百封弹劾直达天听!” “可是老相国,这些的确尽是些胡言乱语啊!这里面没有一个字能够相信,里头一笔一画都是假的!“ 这时身在一旁的温伯明感到奇怪,这张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能够引起萧文明这么大的愤慨……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几步,别把脑袋凑上来,往那张纸上细细观瞧,可一看,却把自己这个在读书人里算的是胆大的狂生,也吓了一跳。 原来这张纸是一封往来的书信,而通信的内容居然是戴鸾翔同戎羌的达多,私下互有约定,约定共取齐朝京城洛阳! 这可是确确实实的谋反了! 可是说戴鸾翔会谋反,这也太假了! 不光是萧文明,就连温伯明也忍不住开口辩白道:“师傅,萧兄之见我万分同意。这份所为的书信来历不明,不过是孤证而已,想要以此就坐实戴元帅的谋反之罪,恐怕太过儿戏了吧?” “孤证?未必吧!”卫玉章说道,“此间不但有物证而且有人证!人证早已送到皇城司看管起来了,其实物证应该也是同时送去,只不过老夫还想让你们看看,这才多留在相府之内片刻。不一刻,皇城司的冯海峰便会亲自来取。也亏得你们脚步快,否则就看不到了!” 卫玉章说的底气十足,可萧文明却还在争辩。 “老相国此物的确是无中生有,一封书信能说明什么?十有八九就是他人所伪造。老相国,还有皇上,还请明辨是非,不要中了小人的诡计!” “什么叫伪作?这份书信的确是亲笔,刑部勘验痕迹的仵作共十人,都已经勘验过了,其中八人认定乃是同一人所书,另外两人也不敢否认。还能有假?” 这怎么可能? 因为书信当中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萧文明刚看了一眼,就急着替戴鸾翔争辩,因此其中的细节萧文明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 至于书信的字迹,他更是没有仔细观察。 萧文明读书还是太多地带上了后世网络快餐文化的特征,看什么东西都只看一两个关键字而已,通读全篇的习惯还没被他养成呢! 因此被卫玉章这么一说,他又瞪着眼睛,仔细看了书信几眼,随即说道:“刑部这几个仵作也不像话,不知道胡乱鉴定些什么!戴元帅的字我是认识的,一笔一画都锋芒毕露,哪像这几个字写得柔柔弱弱的?没有半年风骨,就是伪造都伪造的不像!” “哼!”卫玉章嗤之以鼻道,“你懂得什么?看清楚了,这不是戴鸾翔所写的,而是戎羌那个叫达多的写的,这上面的字迹也是他的。” “更加不可能了!” 达多是个中国通不假,汉话说的也挺利索,但是据萧文明所知,他根本不懂汉字,基本上是个文盲睁眼瞎,更别说是提笔写字了…… 就先别说让他用中原文字写这么长的一封信了,就凭他的文化水平,大约用戎羌文字,都写不出来…… 萧文明忽然觉得这倒是一个可以从根本上驳倒这封书信的大好机会——信是假的,那其中所说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对于戴鸾翔的指控自然也是假的。 于是萧文明立即说道:“老相国,这份书信必定是假的,只要随便找个达多身边的人来一问,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识汉字,又怎么能够写字呢?这事我可以用脑袋来担保!” 卫玉章冷笑道:“你萧文明的脑袋还是安安稳稳地安在脖子上吧!他不会写字,难道他身边的谋士也不会写吗?刑部的仵作,将这封信同之前几封达多上呈的国书比较字迹,一笔一画都一模一样,可见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同是达多的心腹。既然是心腹之言,那么便也是达多之言。这封信说是达多的亲笔,又有什么不对?” 说完这话,卫玉章还怕萧文明不信,又对温伯明说道:“伯明,你俯下身子仔细看看,为师说的对与不对。” 温伯明读书读多了,又不会做眼保健操,早就是个近视眼了,但近视的程度并不大,古代写书信用的最多也是蝇头小楷,偌大的字放在只在咫尺之遥的书案上,温伯明早就已经看得清楚了。 然而卫玉章让他仔细观看,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位名动江南的大才子弯了腰、低了头,就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扔在这封书信上,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地细细观察,又回忆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两份达托递交的国书,努力辨认着现在这份书信,是否是达多,或是他手下的亲信幕僚亲笔所写。 温伯明是书画圣手,哪怕是在文风鼎盛的江南,他的字画也是可以拿出去卖钱的,外加他久在民间,思维远未被僵化的官场所迟钝,因此他鉴别书信真伪的本事,或许还在刑部那几个经验丰富的仵作之上。 犹记得萧文明第一次同温伯明打交道,不正是温伯明识破了徐世约所篡改的那一张几乎可以要了整个临海屯的欠条吗? 而正是因为他鉴定字画的水平精湛,再加上几分书生都有的孤傲和清高,更是不允许他故意说假话砸了自己的名声和招牌。 而不肯说假话,也并不代表着一定要说真话, 温伯明踟蹰良久,还是不肯轻易发表意见,只是闭上了嘴,一个劲地再将这份书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死死的盯住了几个细枝末节、一点一画上的破绽,恨不得把这张纸看穿了。 然而人又不是打印机,别说是国书和私信这种区别巨大的文书了,哪怕就是在同一篇文章当中,同一个字都可能写的截然不同,想要凭一个字两个字的怀疑,就彻底推翻这一份极其重要的书证,又怎么可能呢? 温伯明还在继续寻找着破绽,卫玉章却等不及了,催促着问道:“伯明,你看的怎么样了?这位书信应该是真的,不会有错了吧?” “这个……那个……师傅,学生我实在是看不明啊……不敢妄断。”这已经是温伯明替戴鸾翔,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是我说的最有力的一句话了。 可是温伯明的这一点小九九,根本就没法在卫玉章面前耍滑头:“你既然无法确定这是假的,恐怕也无法否认是真的吧?不是为师的说话不留情面,先不说这份书信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捕风捉影的问题,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这种书信的出现,本身便是臣子的罪过,就是要严惩的!” 82中文网 wap. /77/77155/30392752.html 0628 遗臭万年 这可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封建社会,所谓的法律就是彻头彻尾的阶级统治的工具,所谓的讲证据、摆事实,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真的在办理谋反作乱这种朝廷需要严防死守的大案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跟你玩什么无罪推定、刑名法定的原则,说你有罪就是有罪,杀了你也不冤枉! 这条奸计耍得不可谓不毒辣了,看样子就是冲着戴鸾翔性命而去的。 这样的场面忽然让萧文明想起了明末的袁崇焕…… 这位“袁大都督”也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打了一仗,这仗也没有打好,第二天便被皇帝拿下了…… 关于袁崇焕的死因,历史上有各种各样的讲法。 其中有一条就是他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最后受到了多疑的崇祯皇帝的猜忌,皇帝一怒之下,便将他下狱问罪了。 虽然这个说法争议极大,也属于没有任何证据的所谓“孤证不立”,但是失去皇帝的信任,却是袁崇焕遇到悲剧最重要的原因。 并且他的下场也太可怜了,不但被送到菜市口上凌迟处死,并且连京城的普通百姓也恨他恨得深恶痛绝,甚至有百姓买他割下来的肉回去吃的…… 如果真实历史当中的袁崇焕真的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想救万民于水火的话,那么这样的结局可谓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萧文明可不愿意戴鸾翔遭受这样的悲剧,他挺身而出:“老相国,我愿意以身家性命替戴元帅担保,他绝不是卖国的奸贼。” “替戴鸾翔担保,你也配吗?他是统军的元帅,所犯的又是理通外国的大罪,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萧文明了,就连老夫也不敢担保!” “回卫老相国,我虽然位卑言轻,但好歹也是个伯爵,愿意以伯爵的身份来替戴元帅担保,这也不行吗?” “替他担保?萧文明,老夫也劝你好自为之,这份书信你是亲眼见过了,也看了不止一遍,应当知道此事的厉害。若是强行担保,那是求死之道!” 这份书信萧文明的确是看清楚了,也仍然如卫玉章所言,所写之事异常严重,乃是达多和戴鸾翔约定要共同夺取京城洛阳,然后平分天下。 按照书信里的说法,戴鸾翔觉得就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想要攻取洛阳并不容易,便想出了劫掠京城周边、关中平原的法子,慢慢消耗京城之内的防御力量、消磨守城官兵的军心士气,并且约定事成之后,便可以慢慢商讨攻城事宜——无论是里应外合,还是共同作战,全都可以商量。 而事实上,洛阳城下之战,整个的进程都与这份书信中所约定的大致相同。 以皇帝的视角来看,也幸亏他自己及时将戴鸾翔撤职查办,并且将军权交给了康亲王,否则这一仗打成怎么样还很难说呢! 搞不好皇帝现在都成了戎羌的阶下之囚…… 这就很可怕了,几乎就是瞄准着皇帝心灵最软的地方在精准的捅刺。 对于戴鸾翔是异常不利的。 然而最奇怪的是,制造这份书信的人是如何能够这样精确的把握皇帝心里的。 要知道,皇帝的心情如何、身体如何,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几乎就是整个帝国的最大的机密,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如此精确的把握皇帝的情绪的话,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因此萧文明,带着明确的试探的意味问道:“老相国这份书信言之凿凿,可就是不知从何拿来的?若是来历不明,恐怕真实性也要大打折扣。” 就凭卫玉章几十年纵横官场的经验和他洞悉人性的眼光,萧文明心里在想什么,根本就瞒不过他那一双老辣的眼睛:“不怕告诉你,是康亲王打扫战场的时候从一具死尸上摸来的。” 有点意思。 这种说法相当于死无对证。 那所谓的人证,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摸到死尸的士兵而已。 这种大头兵最好对付让他咬死了这份书信就是从死尸上摸到的,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只要随便给个几两银子,或者在老家安排几垄地,他都能替康亲王做这件并不危险的事。 又或者这家伙本是懵懵懂懂的,遭人算计,意外翻到了一分事先被藏在尸体上的家书信,他又不得不举发,也就成了控告戴鸾翔的证据。 因此这个所谓的人证,几乎就处于无懈可击的状态——既可有可无,又无法证伪,在实际上已经对戴鸾翔进行有罪推定的前提下,这个来历不明的所谓人证,将会起到其本身所不具备的巨大作用。 然而将要淹死的人,哪怕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对于这个人证,萧文明还是想见一见、谈一谈,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虽然这家伙十有八九也是个,受人操纵的棋子,但搞不好这个棋子底下就连根线,能连出什么重大的阴谋…… 因此明知并没有什么用,然而萧文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请求:“老相国,人证现在被关押在哪里?我能不能去见一见他?” “见他做什么?不过多此一举而已。” “话是这话,可我总觉得不去见一见,总好像错失了些什么。” 萧文明的想法卫玉章并不赞同,倒不是他觉得萧文明这样的做法没有意义,属于是无用功。 实在是因为他几十年来的经历让他形成了思维定势,觉得这种意义不怎么大的活动,往往就是做了也不会产生什么作用,还不如干脆就省点精力。 毕竟这位卫老相国日理万机,比皇帝还要忙,要是事必躬亲,每件事情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还不得把他给累死了? 碰到难以决断之事,只要按照常理推断执行下去也就行了,虽然偶尔也会冤枉一个两个的,但总体而言总是大差不差;至于特别重要的事情,卫玉章也不过是提纲挈领,具体的事务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去主办也就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像诸葛亮那样,率领十万大军,可二十军棍以上的事情都要他亲自过问,一则老实讲卫玉章也没有诸葛亮那样的能力,二来卫老相国还想自己多活几年呢! 因此卫玉章正想断然否决萧文明的请求。 然而他眼角恰好瞥见一人,正好把这个皮球踢出去:“萧文明,人证已经押到这位大人的手下了,你要是想见他,自可以去见,只是老夫却管不到这点事情。” 如今大齐朝这满朝文武,还有什么是卫玉章所管不到的? 萧文明也觉得好奇,向身后一看,原来是皇城司主事冯海峰亲自来了。 之前卫玉章就曾经说过,这件案子奉旨,应当是由皇城司来主办了,这封鼎鼎重要的书信证据也会由他们带去,而卫玉章则特地多扣了些时间,让萧文明也能一睹其真容。 而现在冯海峰果然亲自来取了。 单从这一段情节上看,皇城司虽然飞扬跋扈,但在卫玉章面前还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衙门,卫玉章说什么,他就只能照办。 因此也就完全不存在这位老相国指挥不动的情况。 但是卫玉章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他这么说也没有问题,因为皇城司属于中央禁军系统,名义上文官是不管军事的,并且一向以来皇城司都有皇帝亲自掌握,卫玉章虽然地位崇高、职权庞大,有时候比皇帝还皇帝,但毕竟不是皇帝本人,的确是没有权限节制皇城司。 这样一下子就把皮球踢到了皇城司的冯海峰这里。 不过也好,冯海峰虽然同萧文明有些龃龉和不快,并且手握重权,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但是总比权势滔天、老谋深算,并且还没法同他公开撕破脸皮的卫玉章要好对付得多。 于是萧文明转身对冯海峰说道:“冯大人,我有心要去见一见那个康亲王手下的小兵,听说是他起获了这封诬告代元帅的书信,并且被你关押在皇城司衙门里,可否请你行个方便?” 这又是件麻烦事。 大元帅戴鸾翔意图谋反,这样的破天巨案,冯海峰其实也不想掺和,因为从他这么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只一眼就知道戴鸾翔绝对没有谋反的可能性,办下来也不过是件冤假错案而已。 虽然他手底下冤枉的人可不在少数,但戴鸾翔这样的身份是能够随便冤枉的吗? 冤枉了他,就得罪了天下人,得罪了那么多青岭兵,搞不好就还会被写进史书里面遗臭万年;可要是不冤枉戴文翔,就会得罪皇帝,那也不用遗臭万年了,搞不好冯海峰自己就会死在戴鸾翔的前面,尸体不用万年、一年都用不了,一个月就发臭了——这还是在冬天温度较低的情况下…… 原本冯海峰就不想接这桩难办的差事,但是皇命不可违,他不接也得接,偏偏又遇到了萧文明这个难缠的家伙,还想去见重要的人证,这不是没事找事、节外生枝、画蛇添足、吃饱了撑的吗? 看铁血小千户.8.2...m。: wap. /77/77155/30609619.html 0629 偷滑耍赖 冯海峰一百个不乐意,然而又没法当面直接拒绝萧文明。 萧文明这人,冯海峰可是打过交道的,从来就不玩官场上虚头巴脑的那一套,要来就是来直接的——你跟他来文的、他直接给你来武的;你跟他来武的,他比你还狠,那怎么办? 那就干脆装聋作哑,就当自己没有听见萧文明的话。 于是平素耳聪目明,京城洛阳里没什么事能难过他的冯海峰,现在却得起了选择性耳聋,对萧文明的话竟至于不理不睬,而是直接走到卫玉章的身前,异常小心地一躬身:“老相国,书信参阅得如何了?卑职便要带回,此事事关重大,卑职不得不万分小心,便亲自来取了。” 卫玉章不动声色,将那一张放在他的书案之上便再未离开过的纸,伸手向前推了一把:“就在此处,你拿好吧。” 冯海峰亲自上前取回书信,扫了两眼确认就是这份他曾经看过的东西,这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了起来,装进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牛皮纸袋中夹在腋下,一转身就要离开。 萧文明岂能容他就这样走了,冯海峰要是这么一走,人证、物证都在他的手里,萧文明就是有翻江倒海的本事,也奈何他不得了。 于是趁着冯海峰擦肩而过的机会,萧文明一伸手便按出了他的肩膀:“冯大人你慢点走,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 冯海峰装聋作哑,肩膀用力一抖,把萧文明的手甩开了。 冯海峰这人身高颀长,相貌堂堂,并且也颇具武力,打得过萧文明这样的问题不大,而他这一甩肩的动作,还故意带上了几分力道,差点把萧文明摔了个踉跄。 这下萧文明就动气了:“冯海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在老子面前你装什么蒜!老子的话都问了几遍?你现在不回我句瓷实话,就休想离开!” 冯海峰冷冷一笑,他之所以忌惮萧文明,无外乎萧文明手下有一支战斗力极强,且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家军。 现在萧家军被戎羌打得元气大伤,又都在城外,冯海峰有什么好怕的? 他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依然冷笑起来,迈开大步便往宰相府外走去。 眼看冯海峰这只高脚猴子就要迈开长腿,离开宰相府了,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冯海峰身边一闪而过,让这位皇城司的主事大喊:“不妙!不妙!什么人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萧文明定睛看去,只见是宋星遥施展了绝顶的轻功,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那只牛皮纸袋抢了过来。 这小妮子嫉恶如仇,又异常任性,搞不好又有几分替代家父子出头的心思,一手拿着这只要了命的牛皮纸袋,嘴边则止不住的埋怨:“你们还是大老爷们呢,扭扭捏捏的就为了这一封信,这封信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就是陷害忠良!来来来,让我将它扯碎了,免得被人拿出去害人!” “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这大概是萧文明和冯海峰有史以来第一次意见的一致,他们俩人异口同声,坚决阻止宋星遥这样的胡作非为。 冯海峰阻止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萧文明也这样说? 宋星遥有些也想不通了“萧大人,这有何不可?按照江湖规矩,这种玩意儿就该毁于一旦,撕成碎片,扔在炭盆里烧了。从此黑不提、白不提,就当没这回事儿,这样才对嘛!“ “可是宋二小姐,这里是庙堂,不是江湖啊!” “这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人,而且坏人多好人少,能够匡扶正义、救民水火的好人更是少上加少。就这样,你们还要陷害他,还有公理吗?” 宋星遥这话的意思倒是没错,然而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真正到具体执行和操作起来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文明说道:“可是总是要讲证据的吧?咱们也得讲《大齐例律》吧?” 讲证据、讲法律,萧文明都感觉有些好笑,绕了一圈居然是自己最滑稽,但是他说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一份书信的确事关重大,对于萧文明,最重要的就是要证明书信是伪造的,否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由萧文明这边的人撕掉了,岂不是在从反方向说明这份书信里记载的都是真实的内容? 这就对戴鸾翔极其不利,所以萧文明才会恼羞成怒——毁灭证据,这样岂不是帮了戴家负责倒忙了吧? 并且帮着这个忙,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封书信说起来是朝廷里最大的机密,可是从皇帝开始,一直到萧文明,不知被多少人阅读过,也会被有心人将这件短短不过四五百字的书信给背了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把这份书信撕了,能起到什么作用? 什么作用也起不到,说不定还会把萧文明带进去,一起负连带责任! 萧文明意识到了这一点,冯海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从刚才的紧张和惊讶中迅速反应过来:“萧爵爷还有这位姑娘,这是戴元帅一案重要的证据,此处又是在相府之内,老相国面前,这般放肆,不但帮不了戴元帅,反而会害了他!” 原本话说到这种程度了,并且又还是从皇城司主事这种人口出来的,话题也就应该告一个段落了。 可是萧文明偏偏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又喜欢滑腔耍赖,便又给冯海峰整出了新活:“冯大人怎么又在冤枉我了?这个女子和我没有关系啊,一场大战刚刚过去,京城戒严未除,这里又是宰相的府邸,能派人偷偷闯进来,又抢走冯大人手里要紧证物的,恐怕这普天之下就没这样本事的人。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恐怕是冯大人派人唱的双簧吧?” “萧爵爷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皇城司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当时这位姑娘总是同你形影不离的,应该是你的人吧?” “说是我的人,冯大人总也该要有证据吧?还有这位姑娘,你说清楚之前不许走了,否则你这么一走,我便有口难辩了!”萧文明这句话说的是八面玲珑,即是在提醒宋星遥、又是在警告冯海峰。 提醒冯海峰:书证是从你手里被拿掉的,不管宋星遥是谁,你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帝现在心情正差,正在全心办理戴鸾翔一案的时候,要是你冯海峰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不是乱上添乱吗?戴鸾翔身份特殊、威望崇高,就连皇帝一时半刻也搞不定,但是搞不定戴鸾翔,还搞不定你冯海峰吗?皇帝正好会拿你来出气! 另一边,则是在提醒宋星遥。 告诉她万一到了萧文明和冯海峰谈不下去的时候,她便可以一走了之,到时自然会有萧文明把屎盆子扣在那位皇城司的主事的头上,同时也把那份证据捏在了手里,萧文明自然可以慢慢料理。 反正宋星遥轻功高强,别说是卫玉章的相府了,搞不好要是没有萧文明拦着,就连皇宫她都敢闯进闯出的…… 就冯海峰这个人,以及他手下那零零散散的几个皇城司的兵丁,根本就拦不住宋星遥! 冯海峰原本就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萧文明话里有话,他不可能听不明白,一下子就把他惊住了——怎么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说什么宋星遥是他这边的,这分明是在冤枉他嘛! 可转进一想,自己想要对戴鸾翔做的事,又何尝不是冤枉他呢? 冯海峰一时无语,只能求助于老相国卫玉章,毕竟他这座相府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老相国可不能不闻不问。 “卫老相国,您都亲眼瞧见了,萧爵爷把我的书信抢走了,还不承认……这可成何体统?” 卫玉章性格保守,最讲究官场上的规矩和道统。 冯海峰指责萧文明不讲体统,就是提到了卫玉章最讲究的地方——要知道,在朝堂之上,哪位官员穿衣服扣错了个扣子、排列队伍多走了半步的走位,就会招来卫玉章无情的制裁。 然而这时的卫玉章却表现的异常宽宏大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这里是朝廷的大事,不可胡闹!” 这话说的都没说,没什么大的区别,看样子这位老相国是坐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仿佛眼前的纷争怎么样,就算是萧文明和冯海峰把整座相府给拆了,那也同卫玉章无关! 卫玉章只要不闻不问,那对萧文明就是有利的。 “冯大人,我的要求又不难,你为何连听都不听?” “那到底是什么要求?萧爵爷可以说一说。”冯海峰这么说,实际上就已经是投降了。 萧文明一开始的要求,不过是要当面见一见这个捡到书信的康亲王手下的兵丁,然而现在看冯海峰漏了气,那他的要求就能层层加码了:“我想去见一见戴元帅!” “这……这怎么可以?爵爷能否换个请求,此事万万不行啊!” 看\铁血小千户\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wap. /77/77155/30686553.html 0630 皇城司衙门 “换个请求?老子要的就是个请求!你以为我去见戴元帅是为了做什么吗?是给他送几件过冬的衣物和晚上的被褥!现在天一天天转凉了,元帅所用的还是秋天的东西,不注意保暖,要是被弄得生了病可怎么得了,你冯大人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萧文明口口声声这么说,可真到见了戴鸾翔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是只送几件衣服就这么容易的,肯定会互通有无,交还重要的情报。 “那么……”冯海峰答应道,“爵爷想见一见元帅……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也有几个条件,爵爷要是不能答应,我宁可被扯碎了证据,挨圣上的责骂,也不敢应允爵爷。”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嘛!” “第一条,那就是面见戴元帅,不能同他说话,只能送点过冬的衣服被褥;第二条,见了他要快出快路,不能多逗留片刻;第三条全程都要由我本人在一旁陪同,不能任由你们单独会面。” 冯海峰提的要求虽然严格,但倒也在萧文明的预料之内,算是合情合理,萧文明一口答应下来:“好啦,我知道了,你可真烦!” 反正答应归答应,做起来怎么回事再说吧! 朝廷已经不当人了,都把忠心耿耿的戴鸾翔抓起来治罪了,萧文明也干脆不想当人了,还讲什么信用和道德? 倒不是说冯海峰已经参透了萧文明不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只不过他的职业病让他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承诺。 即便听萧文明口口声声的答应了下来,但是冯海峰依旧无法信任,还是需要求助于高坐堂上的卫玉章的认可:“老相国,我们这边商议下来,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卫玉章可是只老狐狸,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轻易表态? “这是你们皇城司同萧文明之间的事,问我做什么?你们有事快办,误了皇上的旨意可不行。” 卫玉章这样的态度,冯海峰就是想催促也不行,只能吃个哑巴亏,先对付过这一阵再说:“那好,那萧爵爷就随我一道走吧。至于这份物证,爵爷总可以还给我了吧?” “冯大人说什么话呢?这物证在这位姑娘手里,这位姑娘又和我不认识,你叫我还给你是什么意思?你应该跟这位姑娘说才对啊!” 冯海峰咽了口唾沫,努力压制了心中的怒气,对宋星遥一拱手:“那么就请这位姑娘把东西还给我吧……” 宋星遥一开始还不想给,可看到萧文明在冯海峰的背后,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最终还是同意了,随手把那张牛皮纸的袋子往地上一扔,便大步迈出了书房,施展轻功,飞檐走壁,昂扬而去。 这时宋星遥想的是——东西给你就给你了,大不了什么时候我再取回来,就凭我的本事,再不济再加上林丹枫,那时候强闯皇城司的衙门,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宋星遥这边信心十足,冯海峰却还是满心狐疑。 他从地上捡起了牛皮纸袋,却还不放心,将纸袋打开,看着头朝里看了一眼,见那份要了命的书信,还是好端端地躺在袋子里,总算是一颗心落了地。 可他那颗已经被官场打磨得已经极具弹性的心脏,落在地上还没弹起来蹦达几下,萧文明的讽刺又来了:“我说冯大人,你刚才就是在冤枉好人吧?你看你叫那位姑娘把东西放下,她就放下了,头也不回就走了,多听你的话?” 冯海峰不想再同萧文明多掰扯,这个哑巴亏也就吃了,并没有搭话,只是说道:“那咱们就快去过会儿吧!” “那好,那就快去快回。” 萧文明刚想迈步去皇城司,身后却传来了卫玉章的声音:“伯明,你去做什么?这里还有几份帖子,你帮我抄一抄。” 卫玉章特意把温伯明留下,当然是不会让他做抄写工作的,温伯明是何等聪明灵透之人,他的这个师傅有什么心思,他即便无法全部猜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温伯明同萧文明对了个眼色,便一转身,向卫玉章拱了拱手说了句“是”,便留在宰相府里了。 说是要给戴鸾翔送些过冬用的衣服、被褥,但萧文明却没有任何的准备,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从街上买,变向宰相府的老管家,借了几件粗实耐用的,由萧文明亲自抱去。 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试探,说明宰相府对于戴鸾翔的态度,远还没有到划清界限、互不往来的程度——否则以给戴鸾翔送东西,这种事情,那可是要冒着杀头的风险的! 卫玉章这么一个重要、扎眼的人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前后矛盾的事? 卫玉章的宰相府位于京城正中心的位置,而皇城司的衙门则在洛阳城墙的一角,萧文明跟在冯海峰的身后,在京城里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来到皇城司衙门门口。 这一路上,京城洛阳的景观进入萧文明之眼。 洛阳城下的那一场大战刚刚结束,不过由于战事并没有波及洛阳城本身,因此城内尚算秩序井然,并且由于城门刚刚打开,关中的难民还来不及到城里避难,再加上附近的百姓,早就被戴鸾翔和萧文明从容安置到了坚固的城池之内,因此洛阳城里见不到几个落难的百姓。 至于那些原本就居住在京城里的富商高官,虽然在城外的损失惨重,但他们原本就家底厚,靠着放在洛阳城里的积蓄,依旧能过上远超普通百姓的好日子。 所以整个京城之内,虽然远远谈不上什么欣欣向荣,但也没到凋敝破败的一步。 那些弹劾戴鸾翔的奏章里,说的什么百姓饥寒交迫、易子而食的悲惨场面,纯属是胡说八道。 就算是真的有,那也不可能出现在京城洛阳里! 战事开始以后,那么多御史言官就躲藏在洛阳城里苟延残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个化身成深闺大小姐的,他们怎么可能看到?又怎么可能以此来弹劾戴鸾翔这个大元帅呢?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这是古今通理。 再反观皇城司的衙门,左右倒是十分冷清。 皇城司属于是特务机构,干的就是拿人审问的活,栽赃陷害之类的脏事,他们干的也不少,朝廷官员自然是人人敬而远之了。 至于寻常百姓,看见这些个活阎罗,更是有多远就走多远…… 或许皇城司衙门,就是京城里这么许多实权部门里,最冷清的一个了。 而这座衙门的占地也不大,萧文明跟在冯海峰的身后,只越过了四进院子便已走到了城墙底下,已是整座建筑群的最底部了。 只见此间是一座不大的院子,院子正中乃是一棵极大的槐树,树下有一眼古井,这眼古井一看就有成百上千年的历史,或许比这座洛阳城要年轻一些,却只怕要比这个大齐朝的国祚要悠久不少。 古井之侧有一座小屋。 冯海峰点着那座小屋说道:“萧爵爷,大元帅就暂时住在这座屋内,原本这边各设了十几个篷子,都是用来暂时关押人犯的。因唯恐吵到了元帅,便已将他们全都轰走了,让元帅独住着一座小院。怎么样?我带元帅还算不薄吧?” 不薄? 就看你怎样定义“不薄”两个字了。 “还行吧!”萧文明随口答道,说着就跨步上前,想要推开那座小屋的门。 却不料,小屋的屋门被从外面重重地上了好几道锁,萧文明没有钥匙,当然也就进不了屋子。 “冯大人你还等什么呢?赶紧开门啊!你不都是已经答应了吗?你这样锁着门,叫我怎么和戴元帅见面?” 冯海峰还算守信用,赶紧从身边掏出一串钥匙,逐一将套在门上的锁打开了。 这几把锁层层相扣,就算钥匙在手,也没那么容易打开,而冯海峰这家伙居然能一个不差、前后不乱地从容打开,就好像是在玩一套熟透了的密室逃生游戏一样。 做事这样细致有条理,也难怪皇帝会器重他,并且将皇城司的重任交托给他了。 萧文明还没对他钦佩多久,随着屋门的打开,一股发霉的味道便扑鼻而来,正是从这座屋子里传来的。 再看一眼看去,只见屋子密封得好像一个石盒子,四面圈都没有开窗,无论是阳光还是空气都无法穿透进来,让整间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屋子中央还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都不知道就这样一座屋子里,居然还能有活人存在…… 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见一个身形魁梧之人,正蹲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闭目养神,脚边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碗,碗里还剩半碗粗粮杂饭,此人便是几天前的大元帅戴鸾翔了! 萧文明见到这一幕当时就火了,指着冯海峰的鼻子就骂:“姓冯的,你还敢说待戴元帅不薄?住的地方就不提了,每天就请他吃这个,你皇城司里要是没有钱买东西吃,跟我说话,我出钱,每天请戴元帅吃香的喝辣的,行不行?你他妈的敢这样作贱戴元帅,信不信我传扬出去,城外那数万青岭兵,就能把你的皇城司的衙门给拆了!” 看\铁血小千户\就\记\住\域\名\:\\ wap. /77/77155/30742192.html 0631 能否重见天日? 听到萧文明这样的呵斥,戴鸾翔缓缓抬起头,悠悠地说道:“原来是萧爵爷来了,有失远迎!” 萧文明听了鼻子一酸,赶紧迎上前去,将戴鸾翔从板凳上扶了起来:“真是委屈大元帅了,这他妈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戴鸾翔自嘲地摇摇头:“这有什么?想当初我南征北战的时候,北到雪地高原、南到沼泽湿地、东到汪洋大海、西到瀚海戈壁,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住在这里不过闷气一些,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话是这么说,但是没有必要的苦,咱们还是不要吃吧!”萧文明一边说,一边将戴鸾翔搀出了那座闷气的小屋。 按照寻常人家居住的环境,这座小屋的条件大概是恶劣无比;可要是按照牢房的标准,这间小屋倒还凑合。 而正因为这里是一座牢房,又怎么会有犯人随意进出的道理? 作为牢头的皇城司主是冯海峰,一看就觉得不对劲,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萧文明的眼神镇住了。 不过萧文明的这个眼神威力有限,毕竟这里是皇城司的衙门,是冯海峰的主场,要是在这个地方,气势还被萧文明压迫下去,那么冯海峰这个皇城司的一把手也不用当下去……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出了那座小楼房,戴鸾翔和萧文明一样,在皇城司衙门这座大牢房里,多走几步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又可以卖萧文明甚至是卫玉章一个面子,岂不美哉? 于是冯海峰便也没有阻止。 戴鸾翔被囚禁到现在,也有两三天的时间了。 显然,这段时间里,他就一直被关在这座闷气不透光的小屋里,陡然间从屋子里出来,恢复了有限的自由,竟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外边的阳光和空气。 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凛冽的寒意激得戴鸾翔浑身一抖,他走到太阳底下,想暖一暖身子,可耀眼的阳光却让他睁不开眼。 所幸院子里还有一个大槐树,槐树洒下的树荫,略微将阳光隔绝了一些,让戴鸾翔稍感舒服,便顺势在槐树下那眼古井的井沿上坐了下来。 然而冰冷的石制井沿,以及从井水里泛上来的寒气,依旧将戴鸾翔慑得浑身哆嗦,止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戴鸾翔身为一代名将,身体健硕、武艺高强,他年轻时候南征北战更是打熬出了一副好筋骨。 可萧文明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却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里禁不住一阵阵地发紧,赶忙将携带的衣服被褥展开来,取了一件半新半旧的棉袄,披在戴元帅的身上:“元帅这几天受苦了,我和小戴将军正在外面奋力营救,元帅不久应当就可重见天日。” 萧文明说这话是有意在宽慰戴鸾翔。 这一回戴鸾翔遇到了这么许多弹劾,可以说是舆论汹汹、狂潮通天,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拨乱反正过来的。 不是就连戴鸾翔本人,都已被押到了皇城司衙门里看管起来了吗? 也就是大理寺的身份和人脉摆在这里,或许还有营救的余地,要是被弹劾控告的是其他寻常的官员,早就已经相当于宣判了死刑——缓期执行了…… 因此对于营救出大理寺,萧文明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可是戴鸾翔听这话却完全没有把握住重点,而是反问萧文明的:“爵爷既然有这话讲,那么洛阳城外一战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且不知这一仗打下来是输?是赢?” 萧文明一愣神,赶紧回答道:“赢了,但没有完全赢。元帅一开始,不是想要全歼戎羌主力于城下的吗?这个目标肯定是落了空了,我军这边也损失极大,其实已经败了。不过好在我耍了些小手段,会同小戴将军一道将戎羌主力半吓半劝地赶走了,总算是解了京城洛阳之围。” “损失极大?那么我麾下的青岭军还剩几成兵力?” 萧文明如实回答:“兵力……还剩五成左右,可战斗力却只剩下不到三成。元帅怕是不知道吧,元帅下狱之后,皇上便让康亲王执掌军队,就他这么个打法,我军昨日已经输了,只可惜这一战还是被粉饰成了一场大胜,那么功劳自然就要归康亲王所有了……反倒是将元帅问罪下狱,这都是什么事儿呢!” “是啊……”戴鸾翔感慨道,“照爵爷的说法,那戎羌和我国兵力之差变得更大了……戎羌虽然暂时撤退,然而迟早还会南下,不能不有所准备啊!爵爷可代我向圣上陈奏,只说:一时之胜,不可轻敌,还需要赶紧重建军队,以备后来。” 萧文明无奈地摇摇头:“元帅,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虑这种事情?咱们先想着怎么让你从这四方天里跳出来吧!” 戴鸾翔这边却仿佛已经心如死灰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要怎样处置我,戴某也只能欣然接受。说起来,这一仗我也有打得不好的地方,如何问罪于我,我都没有怨言。” 这一仗打下来,戴鸾翔的策略的确有值得推敲的地方,然而他所谓“打得不好”的地方,不过是用兵过于激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而已。 并且在他用兵的时候,军事上没有犯什么大错,政务上也考虑了百姓的安危,皇帝真是有话讲,最多应该稍作训斥即可,根本就没有到下罪到皇城司那么严重的程度! 其实说到底还是戴鸾翔做的有些事情不合了皇帝的心意,又有些奸邪小人在从中挑拨离间,而并没有犯下铁板钉钉的死罪。 这就是萧文明可以闪转腾挪的最大底气。 但是到底怎么个闪转腾挪法,萧文明现在却没有任何的打算。 因此他也无法在戴鸾翔面前做出什么承诺和保证,特别是冯海峰这么个惹人厌的家伙还站在旁边…… 萧文明沉吟了良久,只能说道:“戴元帅,这一回我刚从卫老相国的府上出来,是代小戴将军过来看一看你的。眼看天气马上要凉了,这些衣服被褥戴元帅先用着,饮食起居我也会让冯大人悉心照顾,不知元帅这边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有什么事情吗?”戴鸾翔想了想,“能否请冯大人给我一些笔墨纸砚?屋子里的油灯,最好也能换几盏亮一些的。” 要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戴鸾翔想在狱里写些字,最好就是写出认罪的供状,把这些东西给戴鸾翔,冯海峰根本就无所谓,甚至还乐见其成。 于是他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并且还有心在萧文明面前做一做好人:“其实都是这两天我杂事繁忙,照顾元帅的事儿都交给下面那些小兔崽子做了,忘了亲自过问。这帮底下人不懂事,难为了元帅,我自然会去骂他们。” 虽然已经无话可说,可萧文明还想再在戴鸾翔身边多坐一会儿,然而冯海峰却已经开始催促起来了:“爵爷,你答应过的事儿可别忘了,咱们长话短说,还是赶紧走吧!” “你烦不烦人?我过来才多长时间,要是喝茶的话,烫水是还没温呢!真烦!” 萧文明这么说,戴文翔这边却先松口了:“冯大人自有这话,那么爵爷就先请便可也。我这边一切都好,你回去也请嘱咐犬子,要他一切放心,不许轻举妄动。” 又说起戴松,萧文明忽然想到一件好事情:“元帅,最近小戴将军似乎有了心上人,便是四川成都宋家的二小姐,小字星遥的便是。元帅也是见过的。据我所见,宋二小姐也十分钦慕小戴将军。现在是郎情妾意,只待元帅转危为安,便可成就好事。” 萧文明这话无疑给了戴鸾翔对前途的期望:“哦?这孩子,果然长大了。宋二小姐我见过,不是寻常女子,家世也清白。若是能够结为夫妻,那也是戴松的福气。” 萧文明点点头:“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这门亲事,元帅这边没有意见;成都宋太爷那边,也会有我大哥林丹枫去说。我则是居中当媒人的。到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在,正事一桩美谈。还请元帅保重身体,到时也好享天伦之乐。” 接着,萧文明又叮嘱安慰了几句,亲自把带来的被褥放进小屋子里,又看着冯海峰派人取来文房四宝以及两盏大油灯,这才悻悻离开了皇城司衙门。 刚出衙门那扇小门,萧文明看了看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仿佛天地之间一切都有任何变化。 萧文明早就已经打听过了,被关到皇城司衙门的官员能够活着出来的,十个里面不会有一两个,像戴鸾翔这种被重点关照的人物,恐怕概率就更低了,想要将戴鸾翔营救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萧文明抬眼望去,竟是一脸的茫然,没有办法,还是回去找温伯明商量吧! 温伯明就留在卫玉章的府邸之内,萧文明原路返回,路走了一大半,便同温伯明本人打了个照面。 wap. /77/77155/30829142.html 0632 过目不忘的本领 “哟,温先生你也出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温伯明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出城”,便再没有说话。 萧文明也点点头,同温伯明联袂离开了洛阳城,出了城也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城下的营帐之中。 营帐之内戴松等候已久:“爵爷回来了?”赶紧迎上前去开口就询问父亲的情况。 萧文明还能怎么说,只能捡着不会让戴松担心的话来讲:“元帅暂且被‘照看’起来了,我去看过了,一切尚好,过冬的衣服被褥我也送去了,起居饮食,我也已经亲自专门叮嘱过,让他们小心照顾。小戴将军还请放心。” 萧文明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就仿佛报了一串流水账,不愿意带出任何一丝感情,唯恐哪句话触动了自己的心肠,让戴松也跟着难过起来。 然而萧文明的话过于报喜不报忧,让戴松也觉得不可思议:“爵爷真的吗?你可不要诓我。” “我怎么会骗小戴将军呢?不信你问问温先生。”萧文明越说越没有底气。 然而扭头看去,温伯明却不知何时应离开了。 一问才知道,萧文明的这位谋士刚进大营,变径直去了萧文明的营帐…… 读书人——特别是那些有真正才华的读书人——大多脾气怪异,温伯明寻常人看来更是如此,并且乍逢大事,他表现得奇怪一些,倒也并不奇怪…… 似乎从当街遇到,一直到离开洛阳城的这一路来,温伯明就没跟萧文明说过半句话,那是低着头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念一段稀奇古怪的经文。 萧文明也不去管他,却问道:“那么宋二小姐回来了没有?” 戴松被问得一脸懵懂:“怎么?宋二小姐也一起进洛阳了吗?” 还是林丹枫不知从何处飘然而至,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宋二小姐还没回来,不过已经离开洛阳城了,他现在在城外的妙香观里,也不知是去赏花的还是同尼姑说话。” 原来还不光是萧文明担心宋星遥这个小妮子,林丹枫也一直关注着她的行踪:“女孩子长大了想法也多了,只要不闯祸,那就由她去吧!” 正说话间,一头扎进营帐里许久的温伯明却走了出来,向萧文明招招手,又对戴松说道:“几位请跟我到账来,我有东西要给大家看。” 温伯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却不是个喜欢胡乱开玩笑的人。 正值此紧要关头,他说有要紧的东西给大家看,他必然不是寻常之物,只是到底是怎样的宝贝,谁还都不知道,也难免会引起大家的好奇。 而跟着温伯明入营帐一看,却见这样宝贝竟然是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凑近一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写的是一串串的名字。 萧文明问道:“温先生这些人是谁?和咱们有关吗?” “和我们没有关系。”温伯明说道,“却和戴元帅有莫大的联系。” “哦?难不成?”萧文明话说一半,温伯明便猜出了萧文明的意思,将他打断道:“萧兄所料不错,这些就是弹劾戴元帅的官员的名字。是我在相府里看到之后,死记硬背,强记下来的,或许会有一两个疏漏,但应该没有错误的。“ 听了这话,萧文明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温伯明遇到自己之后,便一言不发,实际上是在心里默念这些名字,以免发生遗忘。 这一大串的名单,可不类似于那些诗词歌赋,其本身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想要记下来就必须靠着纯粹的记忆能力,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可行,可以说是完全靠着死记硬背。 温伯明在卫玉章的府上,只过目了一遍,就能将这密密麻麻,几十人、上百人的名字逐一默记下来,可见他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啊! 但反过来讲,温伯明就算有这样的本领,那也是需要有看见这份名单的机会,而显然卫玉章是故意将此泄露给温伯明的,否则他这位得意门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此,卫玉章这边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然而这份名单关系到戴鸾翔的身死前途,他的儿子戴松见了,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这位手持一杆银枪,能在百万军中来去自如的战将,捧着这薄如蝉翼的宣纸,双手却禁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萧文明忙问:“小代将军,这些人你都认识吗?其中是不是有你戴家的仇人?” 戴松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名字我见过的只有个别几个,其余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认识,谈不上有什么仇。就是不知我父亲,是否曾经得罪过他们……” “没有私仇,难道他们弹劾戴元帅是出于公愤吗?我怎么就不信了?”萧文明不屑地说道。 温伯明冷笑道:“哪来什么公愤?还不是因为他们的资产受了损失,无处发泄怨恨,就仗着手里有两只秃笔,便把脏水泼到了戴元帅的身上。殊不知戴元帅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这些人太小家子气了!” “说是这么说,可在战事正酣之时,为了一己的私利就敢弹劾带兵的元帅,要我说他们未必有这个胆子,十有八九背后有主使之人!” “这就对了!”温伯明赞同道,“我强记下这份名单,就是想请小戴将军看一看,这里到底有没有官员恨戴元帅恨之入骨的。说不定其人,便是领头主使之人!” 戴松又将名单看了一遍,然而还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那么这里当官当的最大的是谁?”萧文明问道。 官场上,极讲究品级与资历,若真的有人在幕后组织,很有可能是其中官位最高的一个。 戴松就在外面打仗,对于朝廷里的官职名位并不是十分了解,自然也就无法回答萧文明的问题。 可温伯明这些日子跟在卫玉章的身边,不断地办事、见人,朝廷里三品以上的官员,他大多已经打过照面了。 这份原本由他亲笔默写下来的名单中的名字,他没有一个是没见过的,随手点了几个人,说道:“这几个人的官职差不多,大约是六部尚书之类的官职。” 这个官职不算小了,一下子有四五个人这样弹劾戴鸾翔,可见戴鸾翔现在面临的压力之大了。 可是这几个官员的品级资历大体相当,由其中的任何一个出头串联此事,其余的几个都不会满意,也不会同时有那么多的主使者……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呢?难不成是卫玉章老相国吗?” 别说,凭借卫玉章的身份地位和他的资历,组织这一场针对某一个人的舆论行动,可谓是信手拈来、水到渠成,并且如今这个朝廷里一下子能够提点那么多六部尚书级别的官员,恐怕也只有卫玉章才能做到了。 然而温不明却否认了萧文明的猜测:“这不可能。这些日子我同老相国形影不离,师傅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组织这样的活动。” “那么到底是谁呢?” “是谁不是谁的,需要彻查,这也便是我默下这份名单的原因。” 真是多亏有温伯明做萧文明的帮手,不但给萧文明省了不知多少事,更是往往有醍醐灌顶的作用。 就好比这一次,虽然戴鸾翔被处置的根本原因是在于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但是直接原因还是因为官员的弹劾。 那么只要将这些官员驳倒了,又或许直接揪出背后主使之人,将整起事件往朋党之乱上靠拢,那么皇帝心里的气就消了,又或者气没有消,却找到了发泄的方向——将屠刀往朝廷里结党营私的官员砍去——那么戴鸾翔便可转危为安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亏得温先生博闻强记,总算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那么我们就要顺藤摸瓜,定要将这些线索一一排查清楚。那么到底是谁在这里没事找事、挑拨离间也就一目了然了。这样,查办线索的事,我们兵分两路去做!” 萧文明说的兵分两路,其实也可以说是黑白两道。 萧文明这边自然走白道,要会同温伯明一道,选几个弹劾戴鸾翔的官员,上门访谈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出于何等样的目的,还能从旁劝说两句,要他们撤回对戴鸾翔的弹劾。 大家有话好说,要是讲道理能把你说通了,那是最好;要是死硬着扛着不放,那萧文明自然也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自然就是走黑道了。 黑道这边,萧文明要让林丹枫和宋星遥一同行动,去找正一观的无良道人,让他出面发动关中的武林群豪,各自调查那些官员家里到底受损了多少财产。 并且要么不查,要查就查他一个水落石出,充分发挥无良道人在关中武林的极高威望,查他们一个釜底抽薪,查出这些财产之中,到底有多少是为富不仁、贪赃枉法、巧取豪夺兼并土地得来的! 让这些黑了心的官员,根本就不好意思谈这一茬,那么奏章的威力,也就会被消弭于无形了。 wap. /77/77155/30885663.html 0633 什么赏赐都没有 萧文明这边部署的虽然是双管齐下的发展,但仍旧是在打外围攻势,对于改变皇帝的心意,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这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的要好,至少也让营救戴鸾翔多出几份希望。 两边的行动,林丹枫和宋星遥这边不受任何拘束,说走就走,得了萧文明的部署之后,便当即出发去找无良道人去了。 可萧文明这边却不能自由行动,他今天已经进过一次洛阳城了,要是在反反复复地进进出出,难免会引人注意,那就干脆歇息一晚,等明天再动好了。 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萧文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然而皇帝的旨意来的比萧文明更早一些。 原来是宫里专司传旨的太监,一大早就来了,带来了皇帝的旨意,要萧文明立即进宫参加典礼,而所为之事,正是洛阳城下这一场大胜而给有功之臣加官进爵。 “只宣我一个人去吗?”萧文明问道,“还要不要招见其他的将军,我好叫他们一道去。” 萧文明所说的,乃是戴松、曹瑞、韩天等人,他们在这一场算不上是胜利的胜仗当中,也立下了悍马功劳。 这些功劳,虽然比不上萧文明这般有决定性,但是比起其他参战的将领,他们的功劳肯定是位于前列的。 然而那太监却回答道:“皇上叫杂家传旨,只招爵爷一个人进宫没有提到其他的人,倒是要嘱咐其他的将军继续在城外约束军队,不得擅离职守。” 萧文明听了这话,禁不住眉头一紧…… 只招萧文明一人进宫,不许带其他的同伴……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大阴谋啊! 难不成是皇帝对戴鸾翔下手之后,你要对萧文明动手了吗? 萧文明感到不寒而栗,他对当今这个皇帝完全称不上有多么的忠诚和尊重,时刻想着的都是扩充自己的势力,并且想办法取而代之。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后,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筹备的,因此论起造反的决心,萧文明恐怕还在董鸿儒这个天字第一号反贼之上呢! 然而萧文明的演技应该要比董鸿儒强出不少。 这几年,萧文明在皇帝面前成功塑造出了一个忠臣良将的人设,并且这位忠臣良将还颇具个性,对皇帝也不是完全效忠,完全没有那种近乎于虚伪的愚忠,让皇帝有时候又爱又恨,偏偏还要倚重他独当一面…… 正是添加了这些人性中的缺点,让萧文明塑造的这个萧文明,形象更加丰富并且立体了。然而这种丰富和立体,也就只愿在皇帝划定的框架之中施展,至少在皇帝看来,萧文明这人虽然难以驾驭,但也不可能生有二心。 这么说,皇帝是不应该怀疑萧文明的。 难不成皇帝是真的昏了头了? 因为萧文明替戴鸾翔说了几句话,建了一回面,皇帝就直接把萧文明打成同党一并拿下了? 虽然这种做法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历史上也绝对不是绝无仅有的。 要不干脆就违抗旨意,洛阳城也不去了、皇帝也不见了,这就提着自家萧家军的兄弟返回临海屯去,那样便能十分轻易地转危为安, 因为如今大齐朝被杀的元气大伤,根本就没有余力来围剿萧文明,而萧文明则早早为自己留下了不止一条后路。 这些后路之中,其中两条最有前景的。 第一条便是去戎羌草原上投靠达多,达多是个实诚人,并且同萧文明关系不错,萧文明这么一支力量投入他的麾下,他一定会举双手欢迎。 还有一条路,就是先去捕鱼岛,然后再以这座小岛为踏板,登陆我国去倭国当土皇帝去,成为倭国历史上第一个从严格意义上统一了那座小岛的豪杰。 这两条门路好就好在萧文明可以一下子就跳出大齐朝的势力范围,跑到朝廷打不着的地方。 而萧文明则是攻守两便,等到他在广阔天地大展拳脚,积累了实力之后,便可以以外宾的身份重新攻入大齐朝——带着兄弟们,手里提着两把宣花板斧杀上金銮殿,夺了皇帝鸟位自己来做! 萧文明都开始盘算着怎样当皇帝、纳皇妃、选后宫的问题了,这边卫玉章却派来了那位老管家,直穿中军大营,专门来叫温伯明进城见他师傅去的。 宰相的门人自然知道不少朝廷的内幕,萧文明向他一打听,皇帝果真安排了今日的朝会,也诚然如那太监所言,就是为了论功欣赏的。 既然这样,为了这件事情还故意违抗圣旨,就显得没有什么性价比了,并且还可以趁此机会,在朝堂上见一见那些弹劾戴鸾翔的文官的面。 应该说是“嘴脸”更为恰当。 于是萧文明领旨谢恩,却并不急着立刻走,而是同温伯明和戴松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这才各分三路,分别是萧文明跟着太监进皇宫、温伯明去找卫玉章,而戴松率领全军在城外接应。 安排妥当之后,萧文明这才从容去参加那一场论功欣赏的典礼。 典礼已被安排在乾清宫举行,虽然皇帝有心将这场仪式办得辉煌浩荡,然而洛阳城下这一战撑死了是一场惨胜,既没有从根本上击败戎羌,也不像不久之前举办的献俘仪式那样有大量的戎羌俘虏可以配合演出。 因此在前京宫内举办的这场仪式,进行的就异常的简单,简单到了单调的程度。 无非就是逐一念出得到封赏的官员的姓名,再用简短的几个字,概括一下他们得到赏赐的功劳和原因。 大概也是皇帝觉得这样的仪式场面太没有亮点了,于是原本应该是由太监或者是指定的重臣念出来的名单,这回皇帝他老人家亲自开口,发了金口玉言,用所谓皇上的御音向文武百官宣读。 只可惜这些个文官在这场大战当中,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贡献。 让他们上阵杀敌,肯定是不行的,就连保证后勤之类的事物也是全权交给戴鸾翔自己处理的,因此是给他们总结功劳的时候,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个字的陈词滥调,要不是萧文明带着别样的任务,光听这一堆流水账,就能把他说得打瞌睡了。 毕竟当今这位皇上的口才一般,比不上后世那些说相声的,因此这一大长串贯口的绝好材料,被他念的平静得宛若一汪清水。 而萧文明所带着的任务,便需要趁机观察一下,这些官员当中出面弹劾戴鸾翔的那几个。 大约是带来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凡是那些弹劾戴鸾翔的官员,萧文明是越看他们越不顺眼——胖的,那叫一个脑满肠肥;瘦的,也是尖嘴猴腮;高的,是杵在平地上的一堆大便;矮的,则是三寸丁烂树皮…… 就这样,皇帝报了一大串文官的姓名之后,终于开始报领兵的武将的名字了。 而其中第一个,便是康亲王赵希! 赵希已是位列亲王,无法再前进一步了,也无法再进行封赏了。 当然,他本人心里难保没有这个“再进一步”的打算的——有机会,一定会把面前这个皇帝拖下龙椅,自己取而代之。 于是,当今皇帝只能赏他亲王双俸,也就是在寻常亲王的俸禄基础上,再加一倍的银子罢了。 据萧文明所知,康亲王别的地方的能力有限,不过敛财倒也有些本事,在各地置办的产业不在少数,并且凭借着亲王的身份,总是能以最合适的价格,拿下最丰厚的资产。 只是他没有萧文明那样超越时代的眼光,所置办的产业,也无非是些田产之类的,搞得还是土地兼并、收取租粮的老一套。 然而这些收入却是最为稳定的,也比较殷实,所以朝廷多加一份王爷的俸禄银子——每年也就一二万两吧——康亲王并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康亲王之所以想当皇帝,就是因为皇帝的赏赐——哪怕是些不伦不类,甚至是故意恶心你的赏赐——你也必须收下,这就是雷霆雨露、俱为天恩! 因此康亲王虽然是满心的不屑,却仍旧十分虔诚地跪倒在地,高呼:“谢主隆恩!” 康亲王之下功劳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大元帅戴鸾翔了,毕竟这一场惨胜下来,大齐军队没有一瞬间便立即崩溃,全靠着戴鸾翔平时练兵颇具成效,并且战前事先布局,攒下了不小的优势之故。 然而他现在在被关押在皇城司衙门,再封赏他,那就是在打皇帝的脸了,是肯定不会报到他名字的,于是康亲王之后下一位武将的姓名变成了一个悬念。 可没想到,皇帝似乎根本就没有揭开这层悬念的意思,咬着牙就是不往下说,还干脆把那一份精心拟定的名单往旁边一推,似乎整个仪式就要在此告一段落。 要知道,在这里出席的官员可并不只有那些被念到名字的文官而已。 别人不说,就萧文明杵在这里都半天了,他还什么赏赐都没有呢! wap. /77/77155/30933103.html 0634 黄鼠狼掀门帘 当然了,萧文明也并不稀罕这些赏赐。 现在的他,与其担心自己没有赏赐,他更害怕被封赏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说把他调到中央——无论是安插在兵部,还是给个禁军的将军——那都相当于把他调离了自己基本盘的临海屯,也就间接剥夺了他的兵权,属于是明升暗降。 这种套路,中国古代玩的太多了。 岳飞被谋害之前,也是被提拔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上,说起来从一个方面的统帅,晋升成了相当于副宰相的职位,是升官了;可在实际上,却把整个岳家军同这位元帅彻底剥离了。 只有这样之后,几乎可以竞争中国古代最大昏君的宋高宗,才好对岳飞耍阴谋诡计。 不过现实来看,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心机,而是直接来了个戛然而止,就差宣布仪式结束了。 这下就连那些个受了封赏的文官都觉得心虚:自己在作战的时候,没出什么力,就深入到了赏赐,可那些武将出身入死的,怎么啥都没捞着呢? 死了的就算死了——死了也算白死——可那些活着的武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于是百官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到了皇帝那边,而皇帝坦然接受着这些目光——这些质疑的目光——脸上满是无法质疑、也无法驳斥的倔强。 后来萧文明才从温伯明的口里知道,皇帝对于戴鸾翔的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去,洛阳城下一战中立了功的武将,又大多是戴鸾翔亲自带出来的,在皇帝眼里,他们功过相抵之后,还是过大于功,不处置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要分享? 做梦! 但是皇帝这样做也太伤人心了。 只见位列文官之首的卫玉章,在没有皇帝召见的前提之下,便直接走上玉阶,皱着眉头,在皇帝的耳边低于了好一段话。 看样子这位师傅的面子皇帝还是给一些的,皇帝脸上的倔强,略微松弛了一些,带着几分无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然而卫玉章依旧不依不挠,又俯下身子,对皇帝劝导了不知几句什么话。 皇帝面带不悦之色,然而看着乾清宫内,排着齐整队伍的文武百官,终于还是松了口,叹息一声:“信义伯萧文明,杀敌有功,特晋封为侯爵!” 萧文明没想到卫玉章跟皇帝说了那么一大串的话,竟是为自己讨功劳的,并且还逼着皇帝亲自宣布! 这让萧文明都为之一愣,心下感激起来:卫玉章总揽朝局,像封赏个别官员这样的小事,他压根就懒得去搭理,可现在竟当着朝廷百官的面,给萧文明讨了这么个所谓的喉诀,这是给了他比天还大的面子了! 萧文明对此却并不在意,加分爵位所增加的一点小小的俸禄,萧文明拿来赏讨饭的就差不多了,他连要都不想要。 就因为心里怀着几分不屑的心情,萧文明的反应变慢了一些,下跪的动作自然也就慢了,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受封之时大家都跪了,凭什么你不跪? 就站在皇帝身边的卫玉章现状,冲着阶下的萧文明问道:“萧文明,皇上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萧文明如梦初醒,赶忙回答了一句:“听见了……” 然而他这句回答,尤似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惹得在场的文官们一阵的嗤笑。 卫玉章这边也没有好脸色“既然听见了,为什么不拜谢隆恩呢?” 萧文明这才恍然大悟,膝盖一屈,赶紧跪了下去,匍匐在地高呼:“谢主隆恩!” 然而皇帝似乎看透了萧文明的感谢并发自内心,因此他也并不感动,待萧文明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上已然空荡荡,无一人端坐其上。 那位皇帝,已经不知何时走了。 萧文明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说是说你是当皇帝的,但大家都是人,怎么这样不尊重别人? 不尊重还在其次,你这么一走了事,是不是说所有参战的武将当中,除了康亲王之外就只封赏了我萧文明一个? 那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嘛! 让我怎么同身边的战友交代? 萧文明怒气正盛,却又听见太监传纸的声音:“传皇上旨意,请诸位大人赴御花园用膳!” 这就是真的人情世故了,刚刚封赏了的官位,自然要请大家吃上一顿。 众人刚刚加官进爵完毕,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又是皇帝请客吃饭,当然又是一片“谢主隆恩”的山呼声。 这顿饭,萧文明却不想去吃,只可惜请客的是皇帝,那就几乎已经把饭塞到了你的胃里了,你不吃也得吃啊! 于是萧文明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一众文官的身后,向御花园走去,吃这一顿不得不吃的饭。 然而行至一半,萧文明却突然发现康亲王不见了…… 就康亲王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这顿御筵中仅次于皇帝的第二男主角,他怎么会不见了?怎么能不见了?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康亲王是专门向卫玉章和皇帝本人请了假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说是作战的时候伤了屁股,没法久坐,这顿饭也就不吃了。 聪明! 萧文明怎么就想不出这条理由? 康亲王虽然只指挥了最后一战,但也算是上过战场的,勉强和萧文明算是一路人,可他这么一走了之,武将里就只剩下萧文明这一根独苗了,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腻味。 又走了几步,萧文明身后却跟上来了几员将领,他们虽然是武将打扮,但萧文明大多不要认识,竖起耳朵听他们的交头接耳了几句才知道:这些都是御林军的将领,因为守城有功也会受到封赏,只不过这一回并没有在朝堂上宣布而已,但是饭还是给他们留了的。 这样萧文明身边好歹也有作陪的人了,让他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进了御花园,在太监的引领之下,按照事先排阵的座次,萧文明代替康亲王坐在了武将的首席。举头看去,二号男主角缺席,皇帝居然也缺席了——太监们正七手八脚地将龙椅从御花园里搬出去。 那么在场之中,地位最高的就只剩下了宰相卫玉章了。 他坐在文官一桌的首席,而令萧文明感到神奇的是温伯明居然也来了,而且就坐在卫玉章的下手。 萧文明心中顿觉奇怪,这一顿御宴是专门宴请有功的臣子的——虽然温伯明之前运筹帷幄,功劳要比在场的其他所有文官都要大得多,但是他现在毕竟没有正式的官职在,一个平头老百姓、或者充其量只是小小的一个举人,就这么个身份,出现在这里,难免有些突兀。 但是萧文明回头一想,却又释然了,释然当中还带着几分欣慰。 这一定是卫玉章的有意安排,就是要让温伯明,在那么多的文武百官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还要对答介绍几句,让他出出风头,就是在给温伯明今后官场的生涯铺平道路。 这对于萧文明而言,无疑是极其有利的。 温伯明同萧文明是什么关系? 那是顶好顶好的好朋友,就连温伯明现在的老婆苏舜钦,也是由萧文明出面帮他赦免了贱籍。这一点上温伯明欠了萧文明天大的一份人情,两人也成了过命的朋友。 因此温伯明混得越好、当的官越大,就越能帮上萧文明的忙,最好他能够接上卫玉章的班,也成为权倾天下的宰相! 那时候,萧文明的下限至少也是个副宰相,甚至还可能成为皇帝! 有了温伯明的参加,萧文明觉得面前这顿清汤寡水的御宴,似乎也变得美味了一些…… 要知道,御宴的风格一向都是:不求有多好吃,只求大家都不觉得难吃,所有的菜都是把味道弄得淡淡的,去掉所有的腥气,吃起来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而卫玉章那边果然有意捧一捧温伯明,敬过一巡酒之后,卫玉章便提出请在场的大人们各自作诗一二首,用以纪念洛阳城下这一场所谓的“大胜”。 这倒既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要是趁此良机吟诵出几首好诗,在卫玉章、顶头上司以及同僚眼前大大的长脸,十有八九还会被传抄到皇帝那里去,那么自己的文才在皇上面前也会记上名。 因为一首诗——并且是歌功颂德的一首诗——而被皇帝记住,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要是写不出好诗,或是在强逼之下搜肠刮肚吟诵出了一首破诗,那可就要贻笑大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仕途。 卫玉章发出提议之后,整个御花园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不多良久,终于有几个年轻的翰林,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想要抢先展露一下自己的文采。 这些翰林院的年轻编修,原本就是之前几科刚刚考取的进士,眼下从事的也不过是起草文章、誊写材料之类的案头工作,谈不上有什么权力,也谈不上有什么面子,自己的文采便是最大的资本,此刻还不“黄鼠狼掀门帘”——更待何时? wap. /77/77155/31044000.html 0635 嫉妒 他们虽然作诗酝酿的时间仓促,不过好在平常没有多少工作,舞文弄墨就是他们最主要的责任,因此笔头功夫没有荒废,写出来的诗词虽不出彩但也还算看得过去,被卫玉章勉励了几句。 然而在温伯明听来,这些诗词竟是些酸腐的陈词滥调,根本就不用读,拿过来在眼前一晃,空气里就会充满翰林院的腐朽气息。 翰林院的几位年轻编修先献过了丑,就轮到了朝廷里侍中、侍郎之类的中层官员了。 他们虽然也是科举出身,但是劳形于案牍,写诗作文之类已是久疏战阵了,仓促做出来的诗词,不过敷衍之作,佳句寥寥,十句之中不过一两句而已,大多显得平庸无常。 其中也有几个吟出的诗,引来一片喝彩的,倒不是他们的诗写的有多好,只不过这几位仁兄虽然位卑但职权不小,自然有求他们办事的人,给他们高声叫好。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嘛! 再然后则是六部尚书、御史大夫之类的高官了,其中不少还是文坛之上久负盛名的名家。 他们的文学功底,平心而论当然是有的,但同其他读书人相差不大——年轻之时固然是声动一方的才俊,老了之后,原本就渐渐变得迟钝的大脑,更是已被人情世故打磨得毫无棱角——又怎么做得出好诗? 只是他们现在自矜身份,通常不会轻易发言,只有积攒了一年半载得了不少好词好句之后,才会寻个机会当众发表出来,便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效。 然而今天的场面,让他们仓促之间写诗出来,还要得出佳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几个人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既要写出惊世之言,又不能有重复抄袭之嫌,谈何容易? 终于写出了几句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词句,却忽然发现,曾经在颂圣的文章里运用过了,脸上顿时泛出一层尴尬的表情。 不过好歹这些大人成名已久,又身居高位,需要拍他们马屁、捧他们臭脚的人不少,自然也不乏喝彩之声。 文人的社会大多都是这样,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强挤出一些酸苦的诗句,其中总是佳作寥寥——中国古代流传下那么多的名词名句,又有几句是在这种场合里写出来的呢? 要不是苦苦吟诵、反复修改,要不就是灵感天至、一气呵成。 所以说搞到最后,像这种文人最看重的诗文上的较量也变成了一场人情世故的表演…… 虽然明知这一场宴席上写的诗文都不怎么样,依旧有人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这一回皇上御赐宴席,既是国家凯旋的盛事,又是文坛聚会的盛事,卑职以为,应当将诗文记录下来,编撰成册,也好流传后世。” 发出这个提议的,乃是礼部右侍郎名叫容良如。 这人的名字萧文明知道,今日的朝会里,他因为曾经执笔给达多写过一份国书,故而也官升一级。这不过这份国书里的废话,达多大概连从头到尾让谋生冯天羽读一遍的心情的都没有,大抵是用来擦屁股了。 而萧文明之所以多看了这个容良如几眼,是由于弹劾戴鸾翔的人里有他,并且御花园里他也表现得跃跃欲试,且还真地做出了几句好诗,算是得了这场聚会得头筹,也难怪他要提议做什么诗集了。 这样的人,萧文明从来是不屑一顾的,然而这厮偏偏还就来劲了,见有几个人附和他的提议,居然斗胆像卫玉章说道:“听闻老相国年轻时候,那也是力压群雄的一方才子,如今铅华洗净,更是文坛宗师。这一本诗集,老相国一定要领衔,老相国何不作几句诗文,也好让我们晚辈领略当年的风采呢?” 看着容良如的表演,萧文明只在心里暗暗发笑。 这家伙的马屁搞不好又拍到马腿上了,卫玉章的诗文不知做的怎么样,但他的人品却不是那种喜欢舞文弄墨、摆弄文字的人,而是一个扎扎实实的实干家。 如今戎羌刚刚退走,大局还没有彻底稳定,正有无数的军事、政务等着这位老相国去处理,他哪有闲情逸致写什么诗呢? 果不其然,卫玉章摆摆手说道:“做诗撰文,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老了,既没有什么新词,也没有什么灵感,就不献丑了。” 众人还要再劝,却听卫玉章话锋一转:“倒是我的学生温伯明在江南颇有文名,也不知有几分成色,他倒可以替老夫作诗几首。” 萧文明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就相当于在强捧温伯明了,此时此刻,一介白丁的温伯明,几乎就已经成了卫玉章的代言人! 而温伯明本人也绝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货,虽然他并不愿意参加这种话不投机的聚会,去做这些言不由衷的诗句,然而既然是老师有意提拔,那他也不能辜负了卫玉章的一番好意,闭目沉吟片刻,一首好诗便信口拈来:“惨淡天昏与地荒,西风残月冷沙场。裹尸马革英雄事,纵死终令汗竹香。” 温伯明不愧是名动江左的大才子,他这一首诗,写得情景交融可谓是技压群雄,将原先容良如那一手彻底比了下去,让这位礼部侍郎大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其实中国素来有文无第一的说法,文采的评判是一种十分主观的事情。 你用词华丽,可以说你词藻堆砌、空洞无味;换了朴素的用词,照样可以说你文辞简陋、敷衍了事。 如果温伯明真的是完全没有背景的一介平民或者穷书生的话,以礼部容侍郎的气量,说不定还能凭借自己的官职和人脉,让大家评判自己获胜。 可现在翁不明身后站着的是卫玉章,人人都知道他是这位老相国的得意门生、关门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不得给他几分面子? 其实也根本不用给面子,只需公平评判,便知道温伯明的诗要比容良如的强得多了! 这一首诗做下来,这些文官总算是对温伯明服气了。 他们早就听说,从来就不好为人师的卫玉章,认了个只有举人功名的书生做关门弟子,有意传他衣钵。听到传闻,满朝的文官,尤其是那些人年龄不大的,心里没一个服气的——认谁不好,偏要认个平头老百姓,怎么不认我呢? 别人说是给你当门生了,就是给你当儿子都行啊! 别说是当儿子了,就是当孙子都可以……只要能加官进爵,有啥不行? 可现在看来未老相国果然是目光如炬,这个温伯明别的什么都不用讲,就这做诗的文采就可谓是独步天下了——反正礼部侍郎容良如这号的,作诗绝对难以望其项背。 当然了,除了文采之外,温伯明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 他自己得了彩头,还不忘关照萧文明两句。 只见他一偏身,对身边的卫玉章说道:“师傅,我这首诗做得如何?” 温伯明用这首诗中体现的文采,印证了自己的眼光,卫玉章当然高兴,得意地拈着胡须尖,颔首笑道:“甚好甚好,乃是近年来文坛少有的佳作,或许百年之后依旧有人吟诵。我们读书人讲究立身、立言,能够有一词半句流传后世,生平足矣!” 温国明异常谦恭地点头道:“师傅教训的是。然而师傅夸奖,学生愧不敢当。学生的朋友萧文明,也曾有好诗集结成册,不如让他也吟诵几首,让师傅点评点评如何?” 虽然是对卫玉章一人所说的,但说这话的时候,温伯明故意提高了嗓音,让在座之人全都能够听见。 而此言传入一众文官的耳中,顿时引发了一阵交头接耳、窃窃偷笑。 有人用手肘顶了顶刚才吃了个瘪的容良如:“容侍郎,这可真是笑话,萧文明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居然也会吟诗作对了?” 另一边也有人说道:“这人小小的年纪,凭着军功就已是侯爵了,看来咱们捏笔杆子啊,终究不如握刀把子的啊!” 容良如虽然久在官场里厮混,但其仕途得意,早早就考中了功名当了官,因此城府并不深,背这一左一右一番挑衅,立刻就上了头了,接着温伯明的话说道:“温先生这我也听说了。听说萧爵爷曾经刊印过两本书,一本叫什么《三国》,一本叫什么《水浒》。不怕几位笑话,我家的小妾就十分爱读。哦,据说里面有几幅绣像,还是出自于温先生的手笔,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大齐朝的官场风气就跟中国古代宋、明、清几朝几代类似,一样是耍笔杆子,也要分个上、中、下等。 写科举应试的文章,自然是最上等;其次便是写诗;再其次便是填词;写评词剧本则是下流。 至于写什么稗官、野史、之类的,只能算是末流中的末流,而萧文明写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便是这种末流。这是要被这些所谓的文人雅士所看不起的! 不管正确与与否,反正这几乎是几百年来文坛形成的一种共识。 而容良如就想以这种共识来羞辱萧文明,然而就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真的能搞得过萧文明吗? wap. /77/77155/31044001.html 0636 黄河远上白云间 答案显然是——不能。 并且萧文明虽然写小作文的本领不如他们,然而斗嘴的水平却丝毫不让,当即被他找到了反唇相讥的话题:“哟!没想到,这位大人家里也买过我的书啊?不过我的书都是好书,写的都是英雄人物,讲的都是仁义道德。这位大人家的小妾,能读我的书倒也有些品味。或许读了我的书,她的德行,就要超过那些只会附庸风雅的小人了!” 萧文明这话也不难猜,就是在讽刺容良如这号的文人,其道德水平还比不上一个当了妾的女子。 容良如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一张还算白净的书生面孔,顿时变得通红:“你、你、你,为何羞辱斯文?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萧文明冷笑道:“我也不过是有话直说而已,我本人平时最看不起那些口言善、身行恶,表里不一的酸腐文人。我写的都是劝人向善,容大人回去可以好好读读,必然有所收获!” 萧文明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容良如的人品,还不如他的一个小妾。 这话说的词句虽不激烈,但语意却十分严重,相当于把整个社会阶层的鄙视链颠倒了个遍——把委身于男人,甚至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的女子,整个凌驾于朝廷大员的地位之上。 这是寻常读书人所无法接受的,甚至连对萧文明素来没有敌意的老相国卫玉章都觉得这话太过了。 他低沉着脸,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萧文明这里是皇上的御花园,用的又是凯旋的御宴,你可要谨言慎行!” 这样的话分量极重,相当于在给容良如这一边加上了重重的砝码,让这位刚刚在萧文明这边吃了亏的侍郎大人,顿时又来劲了。 “我的读的都是圣人之言,至于稗官野史也是当然也读得,不过公务繁忙,懒得去细看而已。却不知萧爵爷既写得出这几本,又可否有其他传世的名篇?可别到头来就只会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 萧文明虽然写的不完整,但好歹复述出的《三国演义》《水浒传》也是现实世界中的四大古典,属于是高雅艺术,别说是上台面了,甚至都被搬上大荧幕流传后世,都可以说是登上了大雅之堂。 对于容良如这种荒诞不经的话,萧文明朕要针锋相对的反驳。 这边温伯明却突然说道:“容大人还真说对了,我这位萧兄,以及他家的先祖,还真有不少传世的名句名篇,并且早已集结成册,不如就请萧兄吟诵几首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温伯明都用“开眼界”这种说法了…… 什么叫开眼界? 开眼界看的是什么? 看的不就是那些只能远观而不可接近的宏伟景象吗? 把萧文明的诗说成是开眼界,那么温伯明相当于是在明着说——他的这位“萧兄”的诗文水平,是在场诸位光着脚赶也赶不上的。 这是何等崇高的评价? 要知道,温伯明刚才的那首诗,就已经写得十分出色了,难道还真有远胜于他的诗作吗? 容良如当然不会相信,直到耳中传来这样的佳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乃是王之涣的《凉州词》,几乎可说是边塞军旅诗中最顶尖的存在,正是因为这一首情景交融而又朗朗上口的诗有着这样的文学地位,萧文明才会将他默记于心,即便是经历了不知几百上千年一直到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而依旧没有忘却。 凡事能写出这样诗的,除了诗人本人具有极高的才华之外,还需要情感经历乃至于身体状况全都处于最恰当的时机。 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无法强求”“只可曲中求、不可直中取”…… 在场的这些个文官们,虽然都没有这样的文采,但至少也都是入了门的,当然知道这首诗的厉害之处。 萧文明的这一首《边塞》吟诵出来,仿佛就按下了一个按键,而这个按键的作用就是让整个所有人全部静音——一时之间,御花园里一众的文官,无不被惊得哑口无言! 倒是武将们听到萧文明技压群雄,愣了几秒之后,爆发出了一阵轰天的叫好声。 这首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即便是识字不多、不懂作诗的武夫,也知道其中的妙处。 这些武将虽然同萧文明的关系平平,但受文官的压制太久了,哪怕是在庆功的宴席上也变成了配角,总算有萧文明这么个人可以替他们出口气,那还不乘此良机,扯开了嗓子替他叫好? 温伯明也听了高兴,并且他甚至要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便又说道:“萧兄光一首诗,怎能服众?不如你再来一首吧!” 萧文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这……这就算了吧……” “不必、不必。萧兄什么时候也客套起来了?今天群贤毕至,大家比赛诗文,有什么好客气的?对了,诗谱里那一首《出塞》的就甚好,那几句‘青海长云暗雪山’……萧兄不如吟诵出来也让大家品评一下。” 都念了一句了,萧文明也就只能把整首诗从头到尾背诵一遍:“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一首《从军行》比之《凉州词》丝毫不落下风,又几乎重演了方才的一段情节,将御花园里的文官哑口无言,而武将们这是高声欢呼。 如果说做出一首诗来,或许还是侥幸的话,那一下子吟诵送出两首旷世绝作水准的诗,那就绝不是偶然。 这下不光是其他的庸俗文人了,就连老相国卫玉章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震惊了。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对萧文明说道:“萧文明这等佳作,果然是你所做吗?” 萧文明刚想谦逊几句,却被温伯明抢先说道:“师傅,这的确是萧兄所做,并且还集结成册,编撰成了一本《萧氏诗谱》。学生不才,正是编纂此书者。其中佳句如同漫天的繁星。只是萧兄不事伸张,这才未曾广为流传。这两首诗便是诗谱中的两首。” 原来如此! 如果说萧文明的萧家是世袭的武职的话,那么容良如的容家就是不世袭的文官。只不过这种不世袭的,或许比世袭的更加牢靠。 萧文明的这个军屯千户做得可谓是战战兢兢——出兵、放马、打仗,九死一生尚且不说,就是本朝“自家人”里面,也总有憋着坏主意要谋害萧文明的…… 要不是他开了天眼,再加上不错的运气,他这个临海屯的世袭武职早就被拿掉了,并且一旦被拿掉便永世不得翻身,就几乎没有可能在将千户之位拿回来。 而容家就大不同了。 虽然说他的官位是要考出来的,但是他们家世代读书,子孙没有别的产业,就仅仅是为了读书而存在的,那就相当于垄断了教育资源。 不是说寒门子弟完全没有考过他们的可能性,只是他们的容错率要高得多,子孙之中只要有一个能够考中的,那么整个门庭都会因之而沾光。 并且由于朝中有人,一旦考取功名,那么升迁的机会要比其他人多得多,就算一时失了势、倒了霉,也会有其他的亲戚、座师、门生帮忙营救。 更何况他们这种政治门阀,从来就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遇到各种斗争总是几面下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前朝那一次导致整个朝廷一分为二的新旧党政,容家也以此术安然度过,依旧保持着整个家族的繁衍兴盛,也才会有容良如这号的,敢在御筵之上在萧文明面前大放厥词。 对于这种人,萧文明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当然也是由于时间紧迫——没空同他多客气。 于是不需通报姓名,萧文明直接走到容府的大门口,手里拿着两锭银子,用银子狠狠地拍着那扇朱漆大门,在“砰砰”的敲门声的伴奏下口中大喊:“容侍郎在不在府上?我要见他!” 萧文明的敲门声拍得震天响,喊话的语气也不客气,容府的看门人听了,自然怒气冲冲,推开一道门缝,刚想痛斥,却不料从门缝里塞进来了那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两锭银子加起来得有半斤重,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要知道,容良如虽然官位不低,可礼部却是个清水衙门,上门求他办事的人可不多,更不会直接拿钱来砸门,看门的也就没有机会中饱私囊。 那看门人得到了这样的好处,原先的怒气一下子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顿时换了一副嘴脸,陪笑着问道:“这位大人不知在何处高就?要见我家老爷吗?” “没什么高就低就的,就是昨天和你们家老爷一起吃过一顿饭,今天特意来拜访来的,你前面带路吧!” 不管在席间遇到了怎样的待遇,能够吃到皇帝请客的筵席,对于官员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誉,容良如这等好大喜功爱好面子的人,对此当然要回家吹嘘一番的。 因此这看门人只当萧文明也是同时受封的高官,那么过来拜访一下他的“老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于是这看门人赶紧将大门打开了半边,一边拾起银子揣进口袋,一边陪笑着说道:“既然同我家老爷同朝为官,那这位老爷也是我半个老爷,就请进来吧!就是我家老爷正在会客,烦请这位老爷稍后片刻。” wap. /77/77155/31180039.html 0637 稍等个屁 稍等? 稍等个屁! 萧文明迈步就入,顺带着看了这个看门人一眼——果然长着一副势利眼的模样,就这么着不问由来、不问底细就把萧文明请进了,不就相当于为了几两银子、为了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的主人给卖了吗? 按理说对于这号人物,萧文明肯定是要嘲讽几句的,然而现在的萧文明要对付的是容良如本人,才懒得跟这种下人志气。 因此迈步进府,萧文明便高声大喊:“容大人在哪里?我萧文明来了,还不出来见客?” 那看门的一听就急了:“这位老爷怎么说话这样大声?就怕吵到了咱家老爷,他要来罚我的……” 可不是嘛! 那容良如是朝廷里数得上的官员,当的又是礼部的侍郎,平时就总把“斯文”两个字挂在嘴上,谁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府里这样失礼大喊呢? 更何况容大人今还在见客,更加不应受到打扰。 然而萧文明根本不会搭理一个门子的提醒,仍旧我行我素,高喊着向府邸的深处走去,身后则跟着掩嘴窃笑的温伯明。 容良如也终于被这样的动静所惊动,脸上带着几分愠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高声训斥道:“什么人在外头喧哗?没见我正在见客吗?” “何人喧哗?正是我萧文明在此喧哗!” 萧文明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出乎了容阳炉的预料,他惊问道:“萧……萧爵爷,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今日特意前来是来找你切磋文辞的。怎么?容大人不欢迎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俗语容良如听说过,可是另一句俗语他也听说过,那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萧文明是来切磋文辞的,就是说破了大天,容良如也不会相信。 “这个……”容良如嘟囔着说道,“萧爵爷的文采独步天下,学生也有意学习一二。然而今日却是不巧,我府里正好有客人。爵爷不如先请回府,等送走了贵客,我再前来讨教。” 萧文明最喜欢容良如在昨日御宴一开始那副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样子,现在他表现得这样客套,萧文明反而不适应:“怎么?昨天我的那两首诗,容大人读了就心服口服了?昨天晚上,就没有什么写出比我更好的诗句,可以来指教我吗?” 一晚上?就是一辈子,都作不出那样的好诗啊! 萧文明的两首诗——一首《凉州词》、一首《从军行》——容良如只听了一遍,就默记在心,回到家后反复咀嚼,久久不能入睡,竟觉得自己这四十年来所写的诗全都是一堆废纸——和萧文明这两首相比,纯属是酒后胡言乱语。 因此容良如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是服了,学生作不出这样的好事,就是爵爷的那一本《诗谱》,真是令人心驰神往,改日我必然备下重礼,登门拜访,爵爷一定要将《诗谱》赐我一本,我带回去小心参研,也免得今后再贻笑大方了……”容良如这样的态度,都已经是举手投降了,萧文明带兵打仗,虽然喜欢痛打落水狗,但还真的没有诛杀俘虏的习惯——就这种躺平的态度,萧文明还真没什么对付他的办法。 不过恶人还要恶人磨,对付读书人还得用读书人的那一套,对付容良如这种缩头乌龟一般的态度,就得温伯明这另一个读书人出马。 只听他把脸皮一厚,含笑着说道:“我们远道而来,怎么容兄连口热水都不舍得?这也未免太失礼数了。” “失礼数”,并且还是从卫玉章的关门弟子嘴里说出来,说话的力道就大不相同。 容良如也并不是舍不得这一口茶,他的确是有客人正在会见,就是现在跑出来,那也是听到了萧文明的大呼小叫,才临时走出来的。 因此容良如还是解释道:“我府上确实有客人,今日的确不便接待两位。还请两位暂先回去,改日我必然登门造访。” 这下萧文明就忍不住了:“客人?什么客人?告诉他,我萧文明来了,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要是不识相的,信不信我把他给撵走了!” 这种话要是别人说,容良如当然可以当他是在发泄情绪,可那萧文明却真的是一个既做得出来、又有能力这样做的人。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萧文明这只小鬼那是比阎王还凶的恶鬼,容良如还真对付不了他…… 倒是这时候,温伯明唱起了红脸:“萧兄不用那么着急嘛,咱们办的事虽然急,但也还不到争分夺秒的地步。不如就让容大人先回去一趟,把府上的客人送走,再来见我们。容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客人迎来送往,不过一盏茶功夫也好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如何?” 温不明的话,容良如根本无法拒绝,他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一边让看门人将萧文明和温伯明带到小亭中用茶小憩,他自己则赶紧折了回去,要将那位正在会见的客人赶忙送回去。 那看门人被方才的一幕惊住了,平时对自己颐指气使的那位“老爷”,居然被眼前的这两位访客教训得毫无脾气,那他们得是何等样的贵客? 于是那看门人表现得比刚才更加的客气,一路点头哈腰地将萧文明和温伯明迎入了一座假山边的小亭子里,又亲自捧了两碗热茶过来,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读书人讲究清心寡欲,任何事情太过铺张都不是好事,唯独品茶的事是可以略微奢侈一些的。 容良如乃是清华世家,对于喝茶之事,自然也是十分讲究。 然而现在正是深秋时节,不是新茶上市的时候,再加上近来关中大乱、交通断绝,江南的好茶也运送不过来,因此容良如请萧文明喝的茶,是用的平平无奇的陈茶而已。 温伯明虽然不是那些只图享受华而不实的腐儒,可是品了一口这的劣质茶水,止不住地摇头,再也不肯喝第二口了。 萧文明倒是不讲究这些,刚才喊了几句话,嘴巴也干了,一边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一边还不忘骂上两句:“这个姓容的,也太瞧不起我了,给我喝的都是什么茶?看他当的官虽然不大,但有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想必也不是缺钱的人!” 温伯明却道:“有道是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这等百年大族别看表面光鲜,其实日常要顾虑的事情可不少,不少开销也是能省则省难,哪里比得上萧兄的蒸蒸日上呢?” “那倒是的。” 萧文明正和温伯明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口中略带任性地说道:“好啊!你们两个倒悠闲,也不知道我这几天走南闯北,都忙成什么样了!” 这人武功极高,尤其轻功更是江湖上绝顶的存在,她要是不暴露身份,旁人绝难查达他的行踪,可要是一开口,那身份可就暴露无遗了——正是四川成都的宋二小姐,宋星遥! 萧文明原本安排宋星遥的任务,是跟着林丹枫一道查访那些弹劾戴鸾翔的官员的底细的。 这个任务,是需要会同在关中地区人脉深厚的正一观的无良道人,才能完成。 因此,按理说宋星遥是不应该出现在京城洛阳之中的。 但是这小妮子行踪飘忽,出现在哪里都不好奇——说句夸张话,要是昨天的御筵之上,宋星遥突然出现偷了大家一碗酒喝,萧文明都不会感到奇怪…… 然而该埋怨还是要埋怨两句的:“你这小丫头,都这么大人了,也该稳重些了。你不是应该跟着我林大哥去正一观找无良道长的吗?没事怎么又跑到京城里来玩了?” “来玩?谁来玩了?我是来办正事的!也是林大侠叫我来的。” “正事?还是林大哥叫你的?到底是什么正事?” “哼!告诉你吧。是我和林大侠,查到了背地里串通弹劾戴元帅的人,并且一路跟踪,发现他进了京城洛阳。于是我便和林大侠并分两路,他一路继续在城外探访,我一路则跟着那人一道进城,就进了这座府邸,没想到你也在这。” 萧文明吸了口冷气:“嘶——那么说容良如现在见的这个人,难不成就是宋二小姐跟踪的那个人?也就是串联着弹劾戴元帅的那个人?” “哈哈哈!”宋星遥拍掌笑道,“总算被你猜中了,就是猜中的晚了点。” 萧文明听了这话,心头一喜——如果真的如宋星遥所说的话,那么这个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让萧文明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萧文明原本来到容良如的府上,不过是想探一探他的口风的,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成效一下子就逮住了主谋——可以说是还没把铁鞋踏破,就已经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那还闲着干什么?”萧文明说道,“还不把那人给我拿下!送到洛阳城下我的大营里,我要找他好好问话。还有容良如这小子,他跟着一道陷害忠良,他的责任也逃脱不了!” “得了吧!”宋星遥却嗤之以鼻,“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我告诉你吧,那位客人,现在已经走了!” wap. /77/77155/31180040.html 0638 那人是刘寿 萧文明一听这话就急了:“走了?走到哪儿去了?这么宋二小姐也不好好盯着他?” 一旁的温伯明却笑道:“萧兄着什么急?宋二小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谁还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她既然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有把握把他重新抓回来!” “言之有理!温先生说话果然言之有理。我一时急昏了头,忘了宋二小姐的本领,这是我的不是……” 萧文明给宋星遥道这个歉,让这小妮子心情好了大半:“你知道就好。” “那咱们照旧兵分两路——宋二小姐,你继续盯着那人;我留在这里找一找这个容良如的麻烦!” “嗯!”宋星遥答应了一声,“原当如此。” 说着,她便施展轻功,消失在了萧文明和温伯明的面前,而放在亭子正中石桌上的那一壶茶,则不知何时已被喝空了…… 就宋星遥这样的本领,恐怕那串通之人有孙行者的本领——一个跟头能翻出十万八千里——也跑不出宋星遥这位观音菩萨的玉净瓶! 宋星遥说容良如见的那位客人已经离开了,那容良如大约也该来见萧文明了。 果不其然,宋星遥刚刚飘然而去,容良如便迈着小步快走来了。 出于礼貌,萧文明站起身来,遥遥同容阳如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在说:“你倒是过来啊!看我怎么对付你!” 容良如还以为萧文明是在跟他客套呢! 他屁颠屁颠就跑了上来,嘴里还在捧萧文明:“爵爷昨天那两首诗,说是空前绝后未免夸张,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佳句。在下真是佩服!也不知爵爷是如何情致所至,才能写出这样的绝句的?” 萧文明哪有心思同他谈论文学,劈头盖脸便问道:“你的那个客人是谁?找你来做什么事?” 容良如方才还颇有兴致,被萧文明们的这样开门见山两句质问,面子顿时挂不住了,沉着一张脸,用教训下属的口气说道:“爵爷这是怎么说话的?你不也是客人吗?哪有这样质问主人的道理?也太无礼了!” “你少在这虚张声势!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那个客人是个不要脸的宵小之徒,跑过来就是为了串联冤枉戴鸾翔的。我说的对不对?” 容良如还是稍显老实了一点,又被萧文明滔滔不绝的几句话问得有些发懵,居然直接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不要脸的?弹劾戴鸾翔,乃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上应天心、下合民意,有什么错吗?” 这就属于是不打自招了——相当于承认了,那位访客同百官弹劾戴鸾翔之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萧文明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天心?还有民意?你怎么有脸说这话的?就你们这些官员所说的,就是所谓的民意?我刚从城外出来,恐怕那么多老百姓可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这个……百姓同朝堂毕竟有隔阂……我们做官的食君俸禄,当然应当听取民意,然后再上达天听,代百姓说话。” “放屁!收起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吧!”萧文明腾地站起身来,“代百姓说话?说的都是笑话吧!真话你不会说,我来替你说。你们哪里是替百姓说话,完全就是在替自己说话,不就是戎羌入侵,你们家的庄田被毁,所以才迁怒于戴鸾翔吗?就这么一点上不得台面的私心,能瞒得过谁!” 萧文明说的乃是至理之言,容不得容良如反驳。 一旁的温伯明也悠悠说道:“容大人世代为官,京城周边的庄田购置了不少。据我所知少说也有二三百顷地吧……这一回,戎羌作乱,恐怕损失不小。容大人,学生劝你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私心太重,难免遭到反噬。有些事情还当以江山社稷为重,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以官员为代表的富商豪强兼并土地,这是朝廷上下的共识,皇帝也当然知道其中的弊端,心里也存着想要进行整顿的心思。 然而这事毕竟牵连着朝廷里那么多的高官,他也不好意思动手,尤其是现在戎羌的军事威胁摆在首位的环境之下,就更加无法分心了。 不过皇帝这边虽然没有动手的打算,但老相国卫玉章为了做到心中有数,在暗地里还是颇动了些脑筋的。 就比如从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和户部统计的结果里,将朝廷里那些置办土地过多的官员,全都一一登记造册、秘而不宣。这样,虽然没有经过完整的、系统的丈量土地,但也对土地兼并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温伯明博知强识,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几天在卫玉章的身边帮忙处理政务,这些资料他看过一眼,便知道其价值,立即默记在心,果然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下子被点破底细,容良如心中一阵慌张,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想出了应答之词:“这一场大乱,我们做官为宦、有权有势的人都受到了损失,更何况是百姓了。戴鸾翔贵为三军统帅,总管军事事务,当然应当对此负责。” 萧文明要反驳的就是这个观点,将来或许还要舌战、笔战群儒,今天面对容良如算是预演了。 他当即驳斥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又不是戴元帅毁了你们的庄田,夺走了你们的财产。做下这些事的,都是戎羌诸部。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自然可以去找戎羌算账,怪得到戴元帅身上吗?当初国家有难,你们哪个敢上阵带兵的?你们一个个,对付戎羌外敌的本事没有,搞一个忠君爱国的大元帅的本事倒是挺大的!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读到了这点道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被萧文明这么个武夫,用所谓的圣人之言来教训容良如,容良如当然不会服气,可萧文明说的都在理上,他又无法反驳,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时又听温伯明好言相劝道:“容大人,我这位萧兄说话虽然急了点,但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容家是百年大族,诗书传家,大人应该懂些道理。戴元帅确实冤枉,遭到弹劾更不应该。现在送到皇上面前恶那些弹劾奏章,都是我读书人的耻辱啊!” 萧文明和温伯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能受得了? 容良如似乎也已经被说服了,颇为无奈地说道:“弹劾代元帅,也并不是我一人之事,如今朝廷里群情激愤,想要扭转舆论,没有那么容易?温先生不是魏老相国的得意门生吗?老相国位高权重,说话也有人听,爵爷和温先生来找我,还不如去找老相国呢!” 就是因为卫玉章位高权重、说话算数,所以一般他才不会去说这个话,所以萧文明也没法逼他说话,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去直接找他。 但是这种话当然不能对着容良如说,否则就会给他一种故意找软柿子捏的感觉。 因此萧文明回答道:“我不过是看在同容大人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早些过来提醒你罢了。也不逼你帮我扭转什么舆论,只要你,还有你认识那些同僚,在舆论已经扭转的时候,少说些废话,就算是你功德无量了。” 这个要求倒也不难执行。 容家一向的传统就是分开下注,反对戴鸾翔的一面,容良如已经用一篇文词颇为激烈的弹劾奏章下了注了,那么另一面说几句空口白话,答应萧文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容良如痛快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么我就问你,刚才同你见面的那个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这个嘛……” 容良如一个犹豫,萧文明的话便似连珠炮似地打了出去:“怎么?不想说吗?难道你不说就没事了吗?就凭我的本事,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过关?你方才也没有说话,我却知道你在见客。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么?” 是啊,萧文明的确是神通广大,虽然闯进了自己的府邸,可是人却在小亭子里一步都没有离开,居然自己的行踪掌握得这样精确…… 难道他真有未卜先知之术? 放从前,容良如是不会相信的,然而萧文明不久之前,就在御花园里念出了两首旷世佳作,这绝不是寻常武夫可以做到的——萧文明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容良如不敢揣测,更不敢伸脚踩下去,免得一不小心就有灭顶之灾! “容大人……”这时温伯明又当起了好人,“我这位萧兄行事不拘一格,但是办事屡屡得手,所问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一件事没有把握、没有由来的。容家浩浩荡荡百年大族,或许生死存亡只在容大人的一念之间,大人可不要自误啊!” 萧文明一系列的表现已经在容良如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撼,或许就在这一刻,容良如打心里觉得萧文明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他支支吾吾说道:“那人……那人……乃是……乃是刘寿!” /77/77155/31235086.html 0639 前头带路 “刘寿!”萧文明又惊又疑,“你说的刘寿,可是六麻子的那个侄子儿子,也是叫刘寿的那一个?” “正是此人。”容良如点了点头。 “怎么会是他?难道说……难道说串联弹劾戴元帅的,居然会是个刘寿?” 也难怪萧文明会感到惊奇。 其实说起来刘寿也的确算是个人物了——钱,他是有一点的,或者说是不止一点而已,不过他的钱是继承于六麻子这个死太监的,来路并不算干净更加不符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士大夫的伦理。 并且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刘寿便一无所有,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官位…… 居然会是这小子串联主谋弹劾戴鸾翔,这实在是出乎萧文明的意料,也出乎温伯明的意料:“容大人,我没听错吧?怎么会是此人呢?” 容良如又点了点头,可他点头之中却带着几分无奈:“并没有说错,便是这个刘寿。” 萧文明忍不了了:“我说容大人啊,你们这些文官,一个个都把什么名分,把什么正统挂在嘴边。先不说,文臣之间互相倾轧的事了,反正带兵打仗的武将,被你们压得死死的。可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没有官位又是阉人之后的家伙串联指使,办的还是见不得光的事,这也太跌身价了吧!” 容良如叹息着摇摇头:“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六公公在朝的时候帮过不少大臣的忙,当时欠他人情的人不少,如今就到了还人情的时候。这……这也是盛情难却啊……” “盛情难却个屁!这种时候是讲人情的时候吗?你们给了六麻子人情,难道就不用给戴鸾翔人情吗?不给戴鸾翔人情,就是不给江山社稷、不给黎民百姓人情!人情就是被你们就是这样糟蹋的吗?你们这事儿做得既不算‘人’,也没什么‘情’,跟‘人情’两个字一点都不搭边!” 容良如任凭萧文明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愣是被他骂的没有半点脾气。 反倒是温伯明已经看出了容良如的难言之隐:“容大人,你崖岸高峻应该是不会为了区区的小恩小惠、蝇头小利就折腰的人。想必当初的六麻子,现在的刘寿手里,还捏着你们官员不小的把柄吧?” 就在今天,在容良如自己的府邸里,萧文明和温伯明一句一句的话,就好像一柄大锤子,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这位礼部容侍郎的心坎上,可唯独温伯明刚才的那一句话,却是一只寒冰锻造的匕首,直刺向容良如最软弱的那一处要害。 如果说林丹枫是武功上的绝世高手的话,那温伯明便是说话艺术上的顶级造诣者。 虽然手段不同,但行动的效果却是一致的。 林丹枫不怒自威,只要报出“姑苏林丹枫”的威名,寻常的江湖人等便会退避三舍;而温伯明只用着浅浅的一句话,就把容良如逼得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回轮到温伯明叹息了:“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受那小人的要挟呢?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如今前面是萧兄,后面刘寿。这么多大臣,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不知应当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他们都已到了悬崖边上,还有什么自处的办法!要是这回戴元帅,真的被他们弹劾下来了,信不信我一道奏章就告到皇上那里去,告你们这一个个的全部都投靠宦官、为非作歹、为虎作伥、结党营次!也不知你们的下场会比戴元帅好到哪里去!” 戴鸾翔的罪行,一大半都是子虚乌有;可这些文官的罪行,一大半却都是落了实的。 当今这位皇帝是个怎样的性格,这几个官员大约也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发生了文官勾结宦官陷害领军武将的事情,皇帝或许未必会将所有参与此事的文官统统一网打尽,但至少领头的那几位仁兄是一个也跑不了的。 而容良如不正是那几个领头人之一吗?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容良如,用讨饶一般的口气说道:“萧爵爷万万不可如此啊,我一家老小,上百条人命,要是有个好歹,可都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哼!你一家老小,总共才上百口人。可知道戴元帅一词受到波及的百姓将士得有成千上万。要我说,为了那几万甚至几十万百姓,牺牲你们这一二百人的活路,这笔买卖做的实在是太值了!” 容良如这么一听就更慌了,就差给萧文明跪下了:“爵爷万万不可啊!有什么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就尽管说话。” 卑职,呵呵…… 萧文明的爵位虽然不低,但是官职却极小,这也是当今这位皇帝自作聪明的结果。 有了这样一个结果,说萧文明官位高也好、官位低也好都可以,都不能算错,但是容良如的自信已经被彻底打掉了,不剩下半点的尊严和威风,此时此刻当然是只会以萧文明的爵位来自称“卑职”。 “用得着你的地方当然会有,但眼下暂且没有。” “爵爷的意思,莫非是要我收回那道弹劾戴元帅的奏章吗?又或者另写一份替元帅辩白。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样出尔反尔、信口雌黄,说话在皇上那边反而会没有分量。” 温良如的话,萧文明当然不以为然,这几句话从头到尾萧文明没有任何一个字是相信的。 别看这些个文官平时道貌岸然的,然而说出的话,转头就可以不算,至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话也没少说。 只不过对于容良如,萧文明压根也没抱什么期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和扫兴。 “行了,有你刚才那几句话就足够了。力挽狂澜的事儿你也做不来,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只要你等形势逆转的时候,能够拉拢你几个同僚、同年,随声附和几句就行了。 萧文明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如在眼前,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要求放得居然这样宽,容良如也感到不可思议,连忙答应下来:“学生明白了,明白了。” “那好吧。你说过的话别忘了就是了。眼下那刘寿应该被捉到我的大营里去了,我还得去好好料理这厮,没空同你多说话,就此别过吧!” “什么?刘寿已经被爵爷捉住了吗?”容良如瞪大了眼睛。 萧文明一直在他的眼前谈笑风生,是怎么捉住刚刚离开此处的刘寿的呢? 容良如想不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当然,也不需要他想通。 等容良如反应过来的时候,萧文明已同温不明一道沿着方才进来的树,离开荣府了。 萧文明不告而别,又给中央如吃了个瘪,但他拿萧文明也没有办法,只能开销那个看门的:“你是怎么看的门?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放,明天你就不用在这儿当职了,回家种地抱孩子去吧!” 也不知他嘴里说的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到底是给他带来麻烦的萧文明,还是麻烦的始作俑者刘寿…… 这一回进入洛阳城,萧文明只停留了短短两个时辰,但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他的收获已经足够的大了,便是现在就赶回去,也是不虚此行。 更何况,宋星遥已经答应了萧文明——会把那刘寿逮住送回自己驻扎的大营。 宋星遥这小妮子,有时办事极不靠谱,有时办事却太过靠谱——靠谱与否全看自己的心情。 就比如捉拿刘寿这样有趣的事,她绝对是会不遗余力,保证把人给你拿到。 果然,当萧文明回到大营的时候,当日值守的头目刘辰就已然上前报告:“女师傅抓了个人过来,也不让我们问,直接将他看守起来,少爷你要不去看看?” 萧文明当然是要去看的,说声“前头带路”,便去找刘寿去了。 刘寿就被宋星遥看押在中军大帐之内,也不知来了多久,反正他被宋星遥抓住肯定是没有什么好心情的,耷拉了这一张倒霉的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中军大帐的泥地上,不住地哀叹。 对于刘寿,萧文明根本不可能有好脸色,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我说你吃饱了撑的?弹劾戴元帅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其实这时萧文明已经搞错了,刘寿绝不是没事找事,才会去做弹劾戴鸾翔这种高难度动作的。 任何人,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做事必然有其背后的逻辑,而当你无法理解他逻辑的时候,或许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 萧文明倒不担心危险,只是害怕时间再这样拖延下去,戴鸾翔就会越来越危险。 因此对刘寿这厮,萧文明根本就没有同他客气寒暄的时间,见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他满眼金星:“你不说是吧?行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 倒不是刘寿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只是他刚才还在侍郎大人的府上做客,现在就被掳到了萧文明的军营里——一天一地反差太大,脑子发闷了。 别说是回答萧文明的问话了,就连萧文明问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 /77/77155/31235087.html 0640 不捡芝麻 专捡西瓜 而他的这种沉默,甚至不能说是沉默,而完全是一种懵逼状态,让萧文明认为他是在对抗自己:“那好吧,既然你对抗了,那我自然也有反制措施。” 萧文明朝着宋星遥一瞪眼:“宋二小姐,你这活干的不利索啊!” 被萧文明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这个脾气任性的宋二小姐又怎么能服气? 她当场反驳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干活怎么不利索了?活生生的一个刘寿,不把他给捉到你面前了吗?” “对啊,我为什么要捉他?不就是为了让他讲话吗?他现在变成了哑巴,要他何用?” “既然没用,那就把他杀了吧!”宋星遥也赌起了性子。 “把他杀了?那太便宜他了。我知道宋二小姐你武艺高强,杀一个人就跟杀一只鸡似的。不过像刘寿这样的窝囊废,我也能把他杀了,显得出你什么的本领?我就问你,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半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办法当然有。” 说着,宋星遥走到刘寿的身旁,抬起他一条手臂,也不知在哪几处穴位上又搓又捏,这一手点穴的功夫,其效果大约是封闭经脉、加强神经感应的双重作用。 刘寿那一条虽不算粗壮但还十分健康的手臂,被宋星遥这么一整,一整条就好像是一根烂面条,晃晃悠悠就荡了下来,然而疼痛的感觉却增大了好几倍。 宋星遥这么随便一甩,便让刘寿感到钻心的疼,只在一瞬间,刘寿的眼泪鼻涕就全部流了下来,杀猪似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宋星遥听了就不满意了:“我说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儿,能不能有点志气?我这么一手,不过是让你多疼一些罢了,你的手臂还在你的肩膀上没废呢!也要不了你的命。不过要是把血脉再这样封闭个三四天的,那你这条臂膀气血不通,就要坏死过去了,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手臂就不管用了。不过也死不了人,你就放心吧!” 这不就成了一条手的废人了吗? 刘寿被吓得又哭又叫:“完啦!完啦!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刘寿这哭爹喊娘的声音,总算是把同样驻扎在这里的戴松给吸引过来了。 他这几天同萧文明出生入死,早就已经是极好朋友了,现在又不是打仗时期,萧文明的营帐里没有什么秘密,就驻扎在了一起。 于是这位小戴将军听了声音,进来就进好奇地问道:“爵爷,这是什么人?莫不是犯了军规要打几下杀威棒?打就打了,这么哭爹喊娘的,成什么体统?也不像是你萧家军的弟兄啊!” “小戴将军不请自来,反而来的正好。看看,这家伙他就叫刘寿,就是弹劾你父亲的幕后主使!” “好啊!原来就是你!”戴松恨得牙齿痒痒,“这些日子,父亲被下狱,不知受了多少苦,全都怪在你的身上!看我怎么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下来!” 说着,戴松“锃楞”一声抽出腰间的配刀,便直取刘寿而来。 萧文明见状,赶紧把戴松抱住,嘴里却说道:“小戴将军,这人可杀不得!” “杀不得?这人颠倒黑白为何杀不得?” “我刚才的话说的急了,不是杀不得,而是不该现在杀。如今救出戴元帅是最大的要务,办法就在他身上了。要是把他杀了,咱们可不是没有凭据了吗?” 萧文明这么劝了两句,戴松急躁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然而他仍旧是余怒未消,恶狠狠地说道:“那像刘寿这样的奸邪小人,却不能将之除掉,实在是我辈的耻辱!” “不过他的确是串联之人,罪有应得!死罪暂时可免,可是活罪难逃!” 说罢,萧文明向宋星遥打了个招呼:“宋二小姐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就按我刚才说的做!” 宋星遥心领神会,抬起刘寿那只被点了穴的手臂,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手法,让那条晃晃悠悠宛如秋千的手臂,传来了比刚才更加剧烈一百倍的疼痛。 刘寿疼得晕厥了过去,而萧文明只当他在装傻,便叫刘辰从营外取来一大桶凉水,当头浇在刘寿的头上,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怎么?还不肯说吗?没想到你有一把硬骨头,比你的舅舅老爸六麻子要强得多,你这次封住你的血脉打你几顿,看样子还不行。那就有劳小戴将军,麻烦你用刀,把这丝手上的肉刮掉几片去!” “好啊,我正想手刃此獠!” 说着,戴松扬起那口还没有放回刀鞘的战刀,在刘寿的右臂上狠狠地挖了几下。 萧文明原本是叫戴松浅浅地片几块肉下来——就跟北京烤鸭似的——不要伤到刘硕的性命,却要他足够地难受。 然而戴松却是战场上冲杀的年轻将领,虽然武功不凡,但练的都是那些实战中比较有用的招数——像宋星遥方才的点穴的本领,两军交战根本就用不到,他也就不会去练。 因此戴松的刀术大开大合、更加见刚猛,而缺乏灵巧和准确性。 他这几刀下去,刘寿的手臂虽不是千疮百孔,但是受伤极重,还有一处甚至被挖到见了森森的白骨。 这就要了命了。 原本戴松造成的伤就不轻,刘寿又被点上了穴道,这底下真是疼得他撕心裂肺,疼得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就连表情都变形了。 萧文明这种铁石心肠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将戴松推开了两步,指着刘寿的鼻子问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撺掇着容良如等文官弹劾戴元帅的,果然是你吗?” 这回刘寿不想回答也不行了,捂着生疼的手臂点了点头:“是我!” “那你为什么要弹劾戴元帅?” “是因为咱们家的田产被戎羌劫掠了,戴元帅又不肯救,又听说其他的几位大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大家便串联着一起弹劾戴元帅。” “那么那些文官凭什么听你一个宦官子弟的话?要我说,别说让他们听你的话了,恐怕就连和你联名上奏,他们都不愿意吧?” “是因为我捏住了那些大人的把柄。” 以上那些话萧文明都是知道的,属于是明知故问,甚至有不少自他自己还是亲历者,比谁都清楚,而下面的话便是萧文明需要掌握的了。 “把柄?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这些官员全都听你的话。” 刘寿依旧疼得呲牙咧嘴,可这时他却泛起了犹豫,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萧文明的问题。 于是萧文明在宋星遥耳边低语了两句,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一抬手,又随意地在刘寿的肩膀处点了几处穴道。 这几手倒并不是为了加重他的痛苦的,而是解开了几处经脉拥堵的地方,让刘寿的疼痛感一下子缓解了许多,拧在一起的嘴脸也疏散了一些。 然而刘寿没有舒服多长时间,萧文明又一抬手,让宋星遥再将这几处穴道封上,那钻心一般的疼痛再次涌进了刘寿的大脑,疼得他就差满地打滚了。 “怎么样?刘寿?你要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这位姑娘让你舒服一些,要是你不回答问题,那干脆就疼死你算了!” 刘寿可不是什么硬骨头,被萧文明这么一威胁,立即就怂了:“那把柄……乃是我爹留下的一套档案,被称作《百官行记》,里头记录了不少官员为非作歹的事情,随便透出一两件,就够他们吃一壶的。所以那几个官员才肯听我的话……” 这话萧文明一听,有醍醐灌顶之效——别说是掌握那么多官员的劣迹了,哪怕只有一个人的小辫子捏在你的手里,就能把他玩得提溜转。 而刘寿手里居然捏着这么重要的物件,也难怪可以在朝廷里呼风唤雨了! 而那六麻子,在皇帝身边当首席大太监那么多年,也确实有编纂和掌握这么一套档案的机会,前后比较,逻辑通畅,刘寿应该并没有在说谎。 看样子六麻子留给刘寿最大的遗产,并不是什么土地,也不是什么产业,而就是这么一套档案。 而这套档案的价值,怕是对于萧文明这种富甲一方的人而言,也是十分看重和眼馋的。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下面的这句话,萧文明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么档案在哪里?《百官行记》又在哪里?你给我交出来!” “在……在我家的老宅里……” “什么?会放在那种地方?你是不是傻?这么重要的东西,能离开自己吗?” 刘寿回答道:“就是前些日子戎羌闹的凶,我搬东西的时候忘了搬,就在花园里刨了个大坑,埋到里头算了。” 所以说刘寿是真的傻。 那时萧文明催他赶紧离开此处进城避难,并且只限一天的时间,按照他的智商肯定是都搬了些金银财宝。 殊不知有这套档案在手,怎样的金珠宝玉都会失而复得,刘寿这家伙真的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好,现在戎羌也被我赶走了,你这就带着我们一套去拿这套百官行迹,现在就走,不能耽搁。 就连温伯明也低声提议:“萧兄,这样东西咱们非得拿到手不可。拿到了,从此纵横官场,便再无敌手!” wap. /64/64754/20937761.html 0641 挖地三尺! 这套东西萧文明太想要了,就怕耽搁时间——别说是被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哪怕就是埋在土地里被老鼠啃掉了,或者发了大水淹掉了,那都是巨大的损失。 要知道,有了这套《百官行记》在手,立时立刻扭转舆论,救出戴鸾翔简直易如反掌,甚至可以掌控朝局,让萧文明摇身一变成为具备卫玉章这样话语权的人物亦未可知! 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容不得萧文明再有迟疑。 说走就走。 于是萧文明叫上戴松,点起萧家军和戴家亲兵总共三百人马,又叫上了宋星遥,押着已被解开了穴道的刘寿,一同去刘家的老宅,寻找那一份《百官行记》。 说是老宅,其实一点也不老,也就是最近二三十年新造起来的。 刘家是世代贫农,家里孩子多了都养不起,才会把六麻子送到宫里做太监,原本想着这孩子被去了势,就不算他们刘家的子孙了,混的好也行、混不好也行,哪怕就是混的不明不白死在宫里了,那也只能算他运气不好。 谁想到六麻子运气不错,又是个能伺候人、会来事的,在宫里竟被他混了个风生水起,一来二去的,竟混成了皇帝跟前都说得上话的首席大太监。 既然有权在手,那搞点银子就顺理成章了——你自己不去搞,有时候银子都会自动送上门来。 于是乎,那个在家长到六岁都人嫌狗憎的六麻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刘家的好儿孙。 刘家几辈子欠下的几十两银子——原本好像一座大山似的,沉沉地压在后辈子孙的身上的几十两银子——现在六麻子大手一挥,也就不用还了。 那些个欺负刘家的地主恶霸,不用六麻子开口,自然有想拍他马屁的当地官员给料理了——这帮子地主恶霸,原本屁股就不干净,找个由头处理一下,比拍死一只苍蝇更简单。 这些地主查抄下来原本土地,原本应当收做公田,现在全都被六麻子半买半夺地搂在了手里,有了封建社会最为重要的资产。 有了钱,就可以光耀门楣。 六麻子出钱,用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料,将刘家的老宅、祖坟、祠堂全都修葺一新,后辈的子孙也都请了知名的塾师,按在家里面读书,不让他们再出去放牛打工了。 只可惜刘家的基因实在不怎么样,出了个大太监刘麻子,大概把他们家几十代甚至上百代的好运气全都用光了,儿孙里居然没有一个读书的材料,反而仗着六麻子的权势到处为非作歹。以至于发生了,六麻子过继成自己儿子的侄儿,勾搭他老婆的丑闻,让六麻子临死了,却心如死灰! 就这么看下来,大概靠着六麻子的遗产,能够在官场里搅动这么大波澜的刘寿,还算是刘家子孙里最有才干的一个了,虽然他的这些才干被他用到了歪门邪道上…… 所以说刘家本没有历史,有了六麻子才有了历史。 刘家的祖宅也是六麻子造起来的,而其中最重要的宝贝同样是六麻子留下来的《百官行记》! 之前戎羌的确闹得太凶,原本就日渐萧条贫瘠的关中平原,就好像被筛过一样,让广袤的黄土地,变得没有一点生气、没有半分起伏,而刘家的宅院在一片平地上显得格外的显眼,离开二三里地便已看见了他们的所在。 六麻子虽然是个太监,但思想还是中国传统小农的思想——有了钱,就想着多置办一些土地,收了租得了钱,再把钱储蓄起来,等着将来 因此刘家的宅院,修建得与其说是暴发户的大宅门,反倒可能更像是一座堡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中哪一处的屯田所。 不过转念一想,屯田所大多败落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气派的屋舍和堡垒? 戎羌一阵骚乱之后,刘家老宅里的人走了个空,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座宅院冷冷落落,看样子损失肯定不小。 然而同样的破败,在有明眼人,看来却也不尽相同。 只听戴松提醒道:“爵爷,我看这里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 如果说这副乱象是戎羌劫掠过造成的,那么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幅场面。 通常而言,若是戎羌劫掠,第一选择肯定是把最值钱的物件拿走,比如金银财宝之类。找不到的话,便会拿走一些有用的器皿,比如铁锅、瓷盘等等。这些东西再被拿走了,那就会拿走一些衣服布料之类的,甚至连窗帘都会被取走。 那是因为北方草原的手工业几乎等同于没有,这些东西全都是戎羌无法制造的,想要取得这些生活必需品,除了互市之外,就只有依靠南下劫掠这一条途径了…… 难得来一趟中原,他们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而看刘家老宅的这副样子,金银财宝之类的,当然被刘寿自己给拿走了,而其他器皿用具则散落一地,宁可砸碎了、砸烂了也不会带走。 最明显的,就是一些木柜子、木箱子全都被打开了,掀翻在地,而并没有破坏,要知道这些东西再不济那也是燃料啊,戎羌就算没法请你带走,也会劈成碎块,用来烤肉煮饭吃。 看眼前的这幅景象,分明是有人故意来此,正是要寻找一些东西,而十有八九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一套《百官行记》! 有人的眼光和萧文明的相同,居然盯上了同一样的东西! 遭了难不成这《百官行记》被人提前截胡了? “快找!”萧文明一把把刘寿提溜了过来,“你快说《百官行记》在哪里?” “就在后花园,我看着下人们埋下的。” 刘寿这么讲,可是真到了后花园,他左寻右找就是找不到,急得他满头大汗,生怕萧文明一个不如意,又要叫那位小姑娘对自己动手动脚,又要惹来挖心刺骨般的疼痛。 因此现在的刘寿恐怕要比萧文明还要着急,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后花园里团团转。 可现在哪里还剩下什么花园啊,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早就没了,分明就只剩下了一堆残垣断臂——花园都没有了,就更别说是埋在花园下面的《百官行记》了。 刘寿一看就傻了眼了,呆呆站在这么一堆废墟之前,说不出半个字。 萧文明还在身后催促:“刘寿,怎么回事儿?东西在哪呢?” 刘寿赶忙回答:“就埋在花园里面,可爵爷你看如今的花园……” “是啊,花园在哪儿呢?”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我离开这才几天?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儿,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像这的富豪人家的大宅门是最容易受到破坏和劫掠的,而破坏者自然也没有赏花的闲情逸致,顺手把这一处用民脂民膏积累起来的花园毁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如果是寻找其他寻常的物件,看到这幅景象萧文明就该放弃了,毕竟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然而《百官行记》却可以让他发挥出平常没有的耐心,今天此物它是志在必得,非拿到手里不可! 于是萧文明发了狠,下达了命令:“挖!给我挖!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百官行记》给我挖出来!” 对于萧家军,萧文明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别说是干一些重活了,就是让他们去同天下无敌的军队进行殊死搏斗,他们都不会眨一眨眼的。 戴松之于戴家的亲兵,也是差不多的。干点活不会有半点怨言。 只是这一回来的仓促,萧家军和戴家亲兵只不过是随便携带了一些工具而已,大多是些耙子、铲子之类的普通农具,挖一挖花园的软土当然是问题不大,可要清理这么一大片废墟就有些难为了。 于是又得对不起刘寿了。 萧文明指着花园旁边的一座亭子,见这座亭子已经半倒了,便让弟兄们索性将其彻底拆毁,取了亭子里,廊柱、木梁等坚固部分,做成翘棒,专门用来清理地上的废墟。 刘寿看了虽然心疼,但是事到如今用这半座废墟,来换自己的命,就已经是十分值得的买卖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百官行记》的作用。 有道是人多力量大,三百个精壮汉子齐心合力,效率当然很高,不一会儿就将地上的残砖断瓦清理出了一大片,果然发现了地上有一块新掩埋的土,颜色同其他的土地并不相同,显得十分显眼。 刘寿这家伙果然才干平平,就连埋藏这等重要的物件这么一件简单的事,都做得丢三落四——就这么个埋法,要不是有这么多砖瓦覆盖在上当作掩护,否则只要眼睛不瞎,凡事能走到这座花园里来的人,谁发现不了这地底下埋藏东西的痕迹? 发现了痕迹,那就更简单了。 萧文明一声令下,弟兄们挥锹抡镐,不一会儿便将这里挖地三尺,果然取出来两口大箱子。 这两口箱子都得有几尺见方,一个人根本就抱不动,把他们从地里刨出来,都得萧家军这等龙精虎猛的汉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wap. /64/64754/20971740.html 0642 赶紧滚蛋 两口箱子上都上了两道大锁,明摆着是不想让人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不过这种锁那都是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像萧文明这号不讲道理的,就连钥匙也懒得问刘寿去讨,直接叫手下的弟兄用两柄大锤子,把挂着的锁锤烂了了事。 取下坏锁,掀开箱子的顶盖,果然见着几口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图书。 这些图书书页新旧不一,一看就是在不短的时间跨度之内,慢慢积累成册的,而不是给专门的书商一次性装订起来。即便如此,可其装帧却十分考究,线脚全都理的一丝不苟,可见主人对这几本书的重视。 而观其封面,则是用最好、最厚的蓝色牛皮纸封装而成,上面标注着一、二、三、四的编号,虽然并没有写书名,但是萧文明可以毫不迟疑地断定,这一部书便是他苦苦寻找的《百官行记》! 取出放在上面的第一本,随手翻开来一看,记载的便是都御史王大人,包庇自家母舅的儿子抢夺他人田产,逼得一户人家老少六口人,全部上吊自杀的惨烈案件。 王大人现在还好好地当着他的御史大夫,可见这桩案子并没有落实,却被异常详实地记录在这套由六麻子积攒下来的《百官行记》之上,并且辗转由刘寿流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 可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只要犯了案,总有东窗事发的这一天! 并且六麻子这家伙极有心机,在记录《百官行记》的时候,可绝不是只有几句情节的描述而已,而是记载了各种的口供和证据,就连签字画押都一应俱全。 正是因为这一套《百官行记》记录得如此扎实,才格外显得有力,才会对那些犯了事的官员产生巨大的威慑力,也才会让他们屈尊纡贵,听从刘寿这么个宦官子弟的话。 萧文明正在感慨间,又有两口箱子被从地里挖了出来——大小、形状都同之前的两口相似,其中必然也记录着不少官员的丑闻。 这套东西不光是记录详细,并且数量又大,难怪能被称作是《百官行记》了。 前前后后挖出了八大口箱子,又在左右搜索了一番,再无别的箱子出土。 萧文明便问刘寿:「都在这里了吗?」 这回刘寿异常确定地说道:「全在这里了,就八大箱。」 萧文明点点头,又见除了自己已经打开的那一个箱子之外,其余几箱的锁全都完好如初,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便知这一回,他来得十分及时,终于让这一样几乎可以改变整个朝廷局势的宝贝,完好无损地拿到了自己手里。 在其他弟兄们挖箱子的时候,萧文明将那第一口箱子略微翻了一下。 见这口箱子里装载的官员劣迹就已然不少了,拢共加起来,涉及到的官员有二十人左右,那么八口箱子就是一百位官员! 并且按照已知的情况,涉及的官员都是三品以上的***——本来嘛,按照六麻子的权势,低于这个品级的芝麻绿豆官,他也懒得去搭理。 所以情况就变得很可怕了。 原来大齐朝廷里面居然是有那么多官员,都是些为非作歹、作女干犯科之徒,按照《大齐律例》的标准,这些个官员随时随地都能被拔了官袍,下狱治罪! 可偏偏犯法的逍遥法外,精忠报国的却被关在牢里…… 就这么个腐败透顶的朝廷,还是干脆毁灭了好吧…… 只是不知道对于萧文明这么个特殊人物,六麻子是不是也曾费心侦查过? 不知是不是也留下了几份档案,记载了萧文明犯下的所谓罪行? 只可惜萧文明属于是虱子多了不痒,一两项小罪名,根本吓不倒他,只要不告他谋反,什 么事儿是摆不平的? 至此,萧文明手里总算是拿住了一个官场上的大杀器,一旦使用,定叫大齐官场寸草不生! 然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核弹的威力体现在他被释放前的那一刻,像这种大杀器用它的威力去威慑恐吓别人才是最有效的使用方法。 被萧文明拿住的刘寿就是这样,只要手里捏着《百官行记》就能指使容良如等人,反而要是以其内的证据控告容良如,那反而会引起后者的对抗,也起不到现在的作用了。 所以说,一旦使用这种威慑就不存在了,短期来看似乎是威力无穷,可长期来看,用了也就是用了,大杀器的威慑力也就失效了。 因此怎样使用这八大箱子的《百官行记》,那可是一门大学问,究竟是个怎样的用法,萧文明还得回去跟温伯明好好商量商量。 反正总而言之,将这八口大箱子里的东西,暴露在没有任何遮拦的关中平原上必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送到自己的军中有萧家军的精锐看管起来,那才是最最安全的。 并且等办完这一茬事儿,这些东西萧文明还会送到临海屯去。 当初刘寿手下的家人虽多,可都是些不管用的,又忙着逃命,谁肯花力气起来帮你搬着八口箱子,这些又沉又重的玩意儿? 因此刘寿运送不走只能就地掩埋,而现在萧文明手下有的是精兵,并且又早有准备,预备下了搬运大件物品所用的绳索、大车,不费什么功夫,便将这八口箱子,搬上了牛车,准备原路返回中军大帐。 临走之前,萧文明还不忘跑到六麻子的坟头前,点了几炷香,烧了些纸钱,又供了些贡品——虽然六麻子活着的时候同萧文明的关系微妙,但这一套《百官行记》毕竟是六麻子的手笔,而现在被萧文明拿在手里,属于是空手套白狼。 谢,总是要谢一下的。 正当萧文明志得意满之时,却又发生了新的意外。 说是意外,其实也并不意外。 像《百官行记》这样的宝贝,盯上他的人肯定不少,而萧文明观察这里的情况,就知道早就有人在此处翻找过了,十九八九找的就是这一套东西,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又或者时间仓促,又或者本来就心虚,所以没有像萧文明这样挖地三尺地寻找。 然而他们毕竟贼心不死,被萧文明这么一下子捷足先登,他们又岂能善罢甘休? 但是要从萧文明手里面抢东西,就好像是让人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别的不说,你首先得有足够的力量,才能逼萧文明就范吧? 如今在这中原地面上,就连朝廷的正规军都已经被戎羌打的元气打伤了,实力上能够稳压萧文明的,或许大概就不存在了。 只见萧文明押送着八箱子档案,刚刚离开刘家的老宅,便见一票人马约有七八十人,挡在萧文明的面前。 这些人肤色各异高矮胖瘦不同,虽然都骑着马,但一眼看去,便是一群乌合之众。 要是在一个时辰之前,萧文明肯定没有心情同他们多废话,随手打发了就得了。 然而现在萧文明手上却有了关键的道具,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牢牢占据了优势的萧文明,自然可以有兴趣,同他们周旋一下。 并且萧文明也十分想知道这帮人是哪部分的势力,又是从哪里知道存在这一份《百官行记》的。 于是萧文明让戴松带队,摆开阵型,自己则在人群之中大喊:「这里有没有说话算数的?还不现身说话!」 萧文明话音刚落,还真有人走上前来,抬头挺胸说道:「在下便是!」 「那么不知这位来此有何贵干?你我并不相识,还 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萧文明说道。 「正是此言。那就请这位兄台吗,将那八口箱子放下,自然可走。你我就此别过,否则就怕动起手来伤了和气。」 听了这话萧文明都懵了,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他手上就这么百八十个人给的? 而萧文明这回出动的人马,简单数数就有三百多人,先不说战斗力孰强孰弱的问题,哪怕仅仅计算人数的多少,眼前的人也没有叫板的资格。 还就不用说人数的问题,说到底,萧文明也都是官军,如今虽然朝廷微弱,戎羌猖獗,但还远没有到天下大乱的程度,盗贼抢劫官军这原本就是一个笑话。 又难不成这伙人其实也是官军吗?是其他唯恐东窗事发的官员派来的? 这个怀疑,在萧文明的心中一闪而逝——这根本不可能——朝廷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机动力量了,说难听的,还就是这百八十人的骑兵队,他们都派不出来! 那么这帮的人到底是谁?到底从何而来?就很值得玩味了。 于是萧文明问道:「也不知几位是哪座山上的弟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海有多深吗?事项的,麻利给我滚蛋,免得动起手来,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那位自信哥思路倒也还算清晰:「这么说,东西是不想给我们了?」 「这不废话!赶紧滚蛋,别惹出不痛快,你不知道老子是抢劫的祖宗吗,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的,也不出门看看黄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兄弟们不客气了!」自信哥大手一挥,一马当先,就带着手下人向萧文明冲来。 wap. /64/64754/20993625.html 0643 董鸿儒还活着 别说,这些人还真有牛逼的资本。 这群人骑马而来,马上的功夫也十分娴熟,至少熟练掌握了骑马砍杀的技术,要是遇到寻常的步兵,又或者碰到了徒有其表、并不精锐的朝廷的骑兵,或许真的可以克敌制胜,甚至可以以少胜多、战而胜之也是有可能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敢公然抢劫的底气了…… 只可惜底气他们有,运气就差点了。 这回他们遇到的不仅是萧文明的萧家军,而且还有戴鸾翔的儿子戴松率领的戴家亲兵。 戴松年纪轻轻,可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齐军中数得上号的骑兵专家了,在他的带领下,戴家亲兵冲在前头,萧家军紧随其后,也不耍什么花活,直接就是势强凌弱,以多打少。 在经历过洛阳保卫战之后,所有的战斗都成了小场面,战胜眼前这堆脑子不太聪明的流寇,更是意向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任务。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那群人马就被彻底杀败,竟然未能走脱一个——原地下马举手投降的还好说,凡是那些个打算负隅顽抗的全都被砍成了碎片,想要逃命的也被从后追上一刀砍下马。 这一场战斗,赢得可以说是干脆利落、兵不血刃! 洛阳城下那一战虽然是赢了,但赢的太憋屈了,弟兄们正想找个地方来发泄一下,不巧正好遇到了这堆笨贼,终于被这种不愿掩饰的杀气,杀的片甲不留。 死的固然是死了,不过在方才出来说话的那位自信哥还活着。 萧文明让人把他“请”来,按倒在地,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道:“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人这下总算是老实了:“我是尚岩平,乃是中岳派的大师兄,是有人派我来从这宅子里挖几口箱子出来,没想到被这位老爷捷足先登,就动了脑筋,想要抢过来,没想到犯了虎威,还请这位老爷恕罪……” 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不打不老实的,这一顿收拾,一下子让这位自信哥懂得谦逊了。 并且这几句话证实了萧文明的猜测——这伙子人的目的性极强,果然就是冲着这一套《百官行记》而来的。 《百官行记》,那可是萧文明志在必取的东西,他们居然想从萧文明的手里抢走,那就是直接发出了挑战。 那么知道挑战者的名字,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就不算是一件特别过分的事儿了吧? “痛快!那老子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告诉我是指使持你同我作对的,说出他的名字便可饶你一死!你也别给我犯贱,你不说,我一样能搞清楚他是谁。只可惜你一时硬气,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而已,怎么样?想明白了吧?” 中岳派是关中的本地门派,在关中一带的名声还算不错,作为大师兄的尚岩平,也还算有些名气,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但是谁也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既然可以只用一个名字就换取生的希望,那还是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尚岩平刚想说话,却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贤弟不必着急,指使之人已被我拿了!” 萧文明循声望去,乃是姑苏大侠林丹枫来了,并且手里还提了一个人。萧文明见状大喜。 林丹枫来的正是时候! 尚岩平乃是中岳派的弟子,是个地地道道的武林中人,而萧文明却有双重身份,既是官家的侯爵又同江湖有着颇深的渊源。 没错,他固然可以秉公行事,按照大起朝廷的规矩,把尚岩平以强盗知罪,砍了了事;但是讲一讲江湖上的规矩,倒也可以收买人心。 这时姑苏大侠林丹枫飘然而至,可以主持江湖规矩,这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吗?并且林丹枫就连主使之人都抓来了,那就更加省事了。 于是萧文明赞道:“可不是我林大哥吗?你替我抓住了这个人不知省我多少事呢!那好,咱们也不着急,先把这家伙带回洛阳城下,我再慢慢守护他!” 这话说的原本没有错,然而林丹枫却催促道:“贤弟,这事儿拖延不得,兹事体大,你最好现在就询问个明白。” 萧文明听了这话禁不住眉头一紧。 一直以来,林丹枫就不是个急脾气,又或者说他总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讲究的就是一个从容不迫,就是一个举重若轻。 对于生擒到手的对手,他更是从来不会急吼吼地处置,而是会用一种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心态,去同他慢慢的分析利弊、规劝得失,不失一副武林盟主、武学宗室的气派。 但萧文明一直认为,猫捉老鼠捉到以后总是并不急着吃,而是要把老鼠玩腻了再下口,大约林丹枫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 然而现在萧文明想着慢慢处置,林丹枫却在劝萧文明立即审问,这就一反常态了, 要知道,他的这位林大哥,可绝不是那种反复无常之人,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并且这条理由必然异常重要,萧文明绝不能无视。 于是萧文明并没有对那人多说半句话,便下达命令,让全部人马立即折回刘家的老宅,萧文明要在那个清静的所在,立即审问被林丹枫捉来的主使人。 萧文明所带的人不多,因此行动异常迅速,一声令下便拨转了方向,带着情愿的和不情愿的人,以及那几箱子要了命的《百官行记》,第一时间重新回到了刘家那座破败的大宅子。 此间四下无人萧文明,自然可以慢慢审问,打头第一个问题便是此人的身份:“你是何人?我大哥为何要捉你?” 这个问题,那人倒甚至来不及回答,而是由林丹枫抢先代为回答:“贤弟,这人我认得,乃是福建武夷山的杜留,在江南武林颇有名气,并且……” 萧文明也是聪明人,后面半句话根本不用林丹枫明说,他便已经猜了出来:“林大哥,你的意思是此人同白炎教有些瓜葛吗?” “没错。具体是怎样的瓜葛,还是贤弟自己问他,让他亲口说出来吧!” 萧文明点点头,立刻换上了一副凶狠的面孔,对那人说道:“你都听仔细了吧,我林大哥是好脾气,又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侠客,所以懒得同你计较。不过我这人脾气出来不好,下面我有什么话就问什么话,你给我老实回答,要敢耍半句花腔,我当场就要你的命!” 其实萧文明的这几句威胁也有些多余了。 林丹枫不愧是林丹枫,不但武艺高强,并且办事经验也极其丰富,早在将这个叫杜留的送到萧文明面前之前,就已经将他调教的七七八八了,磨掉了他所有的生气,也打消了他所有的侥幸。 对于萧文明提出的问题,杜留回答得又干脆又确实。 此人的确是武夷山练武上下来的,名字也确实叫杜留没错,不过这是一点都不重要。 萧文明不认识他,也没他打过交道,并且也不打算认识他,也没有同他打交道的打算,但他接下来爆出来的幕后之人的名字,却一下挑动了萧文明的神经。 “是白炎教的董鸿儒,派我到中原一带,搜罗武林中人,供他使用,被爵爷擒拿住的尚岩平便是其中之一。” “董鸿儒指使的?董鸿儒还活着!” 这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按照萧文明之前接到的情报,中原大战之时,董鸿儒早就已经死在乱军丛中了,按照这条情报的描述,董鸿儒现在就是个死人。 可根据萧文明对他一向以来的了解,董鸿儒这家伙是没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他几乎可以是萧文明遇到过的人里面逃跑技能最强的一个了,属于是闪避技能都点满了。 这些年,董鸿儒已经被萧文明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可依旧还是逃出生天,简直就跟奇迹一样。 并且这样的奇迹,都发生了七八回了! 因此听到了杜留的口供,萧文明的心情居然连一点波澜都没有,非但不感到惊讶,反而有些兴奋——大约就是因为这个老对手,果然没有那么快就死了,这样才像话嘛! 毕竟是和萧文明交手了上百回合的人,一点求生的水平都没有,那肯定是不行的。 并且董鸿儒的鼻子还是那么的灵敏,也不知道靠了怎样的门路,居然被他嗅到了《百官行记》这样东西的存在,并且看样子,这一回他还真是走在了萧文明的前面,并且还提前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毕竟论绝对实力,董鸿儒是远远不如萧文明的,特别是并没有掌握一支忠诚可靠,随时可以调动、随时可以使用的机动力量,不可能一有线索就及时投入行动,而不得不收买和利用江湖上的力量。 这么多不受自己掌控的环节掺杂其中,行动的速度和效率自然会变慢。 那么董鸿儒到底是通过何种途径,提前那么长的时间,就抢先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的消息呢? 这又是摆在萧文明面前的一个谜团。 wap. /64/64754/21012385.html 0644 救他一命 不过与其费心思解开这个谜团,萧文明还不如来他个斩草除根,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那么你最近见过董鸿儒没有?他现在人在哪里?萧文明问出了这么个最关键的问题。” 杜留早已被萧文明和林丹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他刚要开口说话,林丹枫忽然大喊一声:“小心了!” 话刚出口,这位姑苏大侠,随手从手边捡起半块瓦片,不知朝什么方向砸了过去,那瓦片虽然早已断成两片,但还十分结实,谁知居然未砸到任何物件,便凌空碎成了两半,明显是在空中同布置什么东西碰到了一起! “什么事?” 萧文明话音未落,却听那杜留发出了“啊”的惨叫,左手捂着右臂,疼着在地上打滚。 “好小子!居然在我面前用暗器?太嚣张了!”宋星遥骂了一声,一拧腰,施展起轻功便从窗口里窜了出去,是去追赶那暗箭伤人之徒了。 林丹枫赶忙在她身后大叫:“宋二小姐小心了,那人不好对付!” 萧文明却道:“林大哥你放心好了,星遥这些日子进步不小,对面那人用的乃是暗器,恰好又是她擅长的路数,二小姐对付他不成问题。” 这自信满满的话萧文明未说一半,忽然看见正在地上打滚的杜留,他正捂着右臂的左手指缝当中渗出了黑色的血液,顿时大惊失色,一秒钟前说过的话,被他自己彻底推翻了:“不妙!林大哥,那人出手狠辣,就怕宋二小姐吃亏了,你快去帮帮她,这边不需你操心!” 林丹枫点点头:“好,那贤弟小心了,我快去快回。” 林丹枫的轻功同宋星遥不相上下,也同样用极快速的身法,从坏了的窗框里飞了出去。 这时再看杜留——他已经疼得连在地上打滚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种毒药,萧文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就是白炎教所专有的毒药,并且大概是因为用料珍贵、制作不易的缘故,就是白炎教也不会轻易使用,只有在刺杀极其重要的人的时候,才会使用出来。 因此此物在江湖上并不常见,要不是像萧文明这种同白炎教打过无数次交道的人,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而这种毒药见效极快,且会让中毒之人痛苦不堪、失去意识,根本不会让其有任何时间留下口供或者笔录,乃是杀人灭口的绝佳工具。 而萧文明现在所要的就是杜留的口供! 杜留不能死,但是萧文明现在却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可以把他救活的方法…… 无可奈何,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萧文明立即命令手下萧家军的兄弟,扯下身上干净的衣服,掩住口鼻、裹住双手,先做好防护措施——毕竟这种毒药有何等强大的感染能力萧文明也不清楚,他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要知道,第一个中毒之人——王霸——到现在尸体还停在临海屯一间单独的屋子里,至今没有处理掉。 准备完毕,萧文明便让几个兄弟,将杜留的手脚拉开,死死摁在地上,扯下中毒的手臂的衣袖,解下腰带,在手臂处死死的打上活结,用力拉紧拉紧,就是为了防止血液将毒性流遍全身。 这种毒药十分狠辣,中毒之人死的虽快,但是在这短短的剩下不长的生命当中,却要忍受极其剧烈的疼痛,并且在此过程当中,中毒者的神志清醒、不会晕厥,更让痛苦和绝望增加了好几倍。 杜留中了毒,原本就痛苦不堪,都开始后悔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又被那么多萧家军的弟兄用力拉扯,动作牵扯到了神经,这让他疼得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汗水、泪水、唾液,仿佛喷泉一样喷涌出来,就连裤裆都湿了一大片。 原本好像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力平摊在地上的四肢,也禁不住剧烈地抽搐了起来,这或许是杜留将所有剩下的生命集中在一点上爆发了,让萧家军这些身强力壮的子弟兵,好几个人都没办法把他压在地上。 这时萧文明说道:“你忍一忍,我现在是在救你的命,你再这样挣扎,小心剧毒攻心,你就活不成了!” 武林中人对于毒药的基本认识还是有的,并且杜留现在依旧清醒,萧文明的话传到他耳朵里,立即起到了作用,他的挣扎明显减轻,只是浑身上下的肌肉还在不由自主地不停颤抖。 趁此机会,萧文明立即叫人用小刀将杜留的衣袖彻底割去,只见只在短短一瞬之间,那一处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黑色伤口,现在已经扩展到巴掌大小了! 看来萧文明用腰带切断血脉的做法,虽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但肯定也不是起到了完全的作用,并没有彻底抑制住毒素的蔓延。 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把整条手臂都切了? 这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儿…… 截肢断臂可以说是大型外科手术了,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科学昌明的现代,想要进行这样的手术,也是十分凶险的。 萧文明抽出腰间的宝刀,在刚刚燃起的一团大火上烤了又烤,就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动手,可眼看那一团黑迹越来越大,几乎就要脱离绑在手臂上那一条腰带的束缚,进入胸腔、进入心脏了…… 萧文明一咬牙刚想动手,忽然林丹枫回来了:“兄弟这一回……” 别再什么“贤弟”“愚兄”地客套了。 萧文明不待林丹枫把话说完,便把手中的刀硬塞到他手里:“林大哥,这个杜留马上就死了,你赶紧把他手臂砍下来,或许还能救他一条性命。” 断臂求生,虽然并不是常见的事,但也绝非绝无所有。 江湖虽然上少见这样毒性凶猛的毒药,但是野外行动时遇到了被毒蛇咬到的情况,也往往会砍掉一根手指脚趾,从而避免被蛇毒毒死。 只不过要完完整整地砍掉一条手臂,就连林丹枫都有些心虚。 他虽然心虚,但手并不软。 林丹枫乃是武林上百年都难得一个的练武奇才,十八般兵器,包括拳脚功夫,他都是练一样精一样,并且能够融会贯通,要不是恰逢乱世、武林动荡不安,林丹枫不得不花费大量的精力用以维持江湖的秩序。 否则那么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闭关修炼武功的话,必然会成为旷古烁今、承前启后的一代大宗师。 只见他手持萧文明的利刃在手,浅浅的吸了口气,眼中一道金光闪现,手上红光一闪,叫一声“好刀!”,杜留那一条几乎已经全部变黑了的手臂,便从他身体上被分割了出去。 那断口处被林丹枫削得仿佛用最精密的工具打磨过的一般整齐平整,甚至连血管都没有意识到被切断了,没有流出半滴血,就只看见白里透红的肌肉在突突地跳动着。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见血了! 乃是极高深的武功。 萧文明当然也不敢怠慢,赶紧让萧家军的兄弟们用点燃的火把将伤口烤焦,避免流血,又撒上白酒消毒,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裹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萧文明能够施行的最好的救护技术了。 至于杜留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全看他的命有多硬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不过看样子这一套手术进行的还算不错,方才还疼得浑身发颤的杜留,现在虽然已经晕厥了过去,但至少呼吸平稳,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大碍。 再看那一条被切下来的手臂,整个一条都已经发黑发烂了,就连本应当是白森森的骨头,都已被染成了一团黑炭。 这时萧文明才有空关心去而复返的林丹枫。 他刚要开口,反倒听林丹枫抢先说道:“贤弟这口刀不错啊!凡是宝刀削铁如泥并不难,可是切下烂泥一般的肌肉,却依旧这样干净利落,反倒不容易。” 萧文明的这口刀,还是在倭国作战的时候,取得的一口倭国的古刀,还极有可能就是从中原流传过去的。 只是因为这是一件值得夸耀的战利品,并且造型的确古朴典雅,不像寻常的倭刀那样杀气毕露,所以萧文明才佩戴在身边,更像是一件装饰品。 至于这口刀有多锋利,萧文明就没什么概念了——他甚至都没有拿出来用过一次。 不过林丹枫乃是兵器界的行家,他说是宝刀,那一定是宝刀。 “宝刀赠英雄。”萧文明也没什么好吝啬的,干脆就从腰间把刀鞘也解了下来,递给了林丹枫,“林大哥既然看得上这口刀,那也是这口刀的荣幸,我便送给你了。” “君子岂能夺人所爱?”林丹枫对萧文明没什么好客气的,一边“虚伪”地客套着,一边已伸手把刀鞘也接在手里,“既然是贤弟赠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大人,你送给林大侠这样宝贝,我也替你出力许多,你怎么从来不送给我宝物呢?”说话的是宋星遥。 “星遥你就别闹了,到时候我自然有一样天下绝无仅有的宝物送给你,保证你乐得几天几夜都合不拢嘴。” “哦,什么宝物?” “那当然需要保密了,现在说出来都不灵了。”萧文明话锋一转,“林大哥和星遥一同出去,必然得手,一定抓到那突施暗箭之人了吧?” wap. /64/64754/21043806.html 0645 好啊,那就动手啊 听了这个问题林丹枫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贤弟大事不妙,你知道这回出去我和宋二小姐遇到了谁?」 「谁难不成是董鸿儒本人吗?」 「贤弟真是聪明过人,正是董鸿儒。并且这一次他也是志在必得,调动了不少人马,所以我才赶紧过来报信。」 这时宋星遥把头一歪:「都怪林大侠太谨慎了,我当时就想突然出手,干脆就把董鸿儒给捉了,那岂不是一劳永逸?」 萧文明难得地同意了宋星遥的观点:「是啊,为什么不能把董鸿儒当场捉过来呢?」 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武林高手同时在场,活捉一个董鸿儒,虽然不说是十拿九稳,但成功的概率并不小。 可是林丹枫却说:「当时情况不可轻敌,是为兄没有轻易动手,让贤弟失望了。」 林丹枫属于办事沉稳,却并不胆小怯懦,更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既然不肯动手捉拿董鸿儒,一定是有他觉得不妥之处。 「林大哥这话怎讲?」萧文明问道。 林丹枫并不回避,老实回答道:「董鸿儒身边大约有二三十人,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来源却很杂。我一眼看去,有江南武林的,有北方中原门派的,有黑旗军的,还有几个穿着戎羌服饰的人,另有几个连我也看不出他们的来历。这群人深浅未知,我不敢轻易动手。」 萧文明点点头:「林大哥做的没错,现在咱们占着优势,一切应当以稳为先。」 萧文明所说的优势就是那八大箱子《百官行记》,现在已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手,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空的。 而林丹枫刚才的行动无疑是给了萧文明提醒,他略加思考,立即下达了命令:立刻撤回洛阳,回到安全的地方,免得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 萧家军的兄弟行动迅速,萧文明下达了命令,不过眨眼之间他们便已做好了再次出发的准备——原本那八大口箱子就装在车上没有卸下来,现在无非就是把受了重伤的杜留在台上大车,仅此而已。 此刻太阳已经渐渐落山,黑暗逐渐笼罩大地,给了萧文明最好的掩护。 刚才无论是林丹枫还是宋星遥,全都行动谨慎隐秘,他们只是遥遥看见了董鸿儒,便立即回身而走,应当并没有被董鸿儒发现行踪。 萧文明现在立马走人,说不定真有瞒天过海之效。 刘家的老宅距离洛阳城,只有大半天的路程,现在星夜而行、兼程赶路,或许还能赶在天亮之前就回到安全的大营之内,那么便大事可定了。 然而这世上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以偿的。 萧文明的人马刚刚离开刘家的老宅,走了不到两里地,便从身后婷来了喊杀之声,回头一看,有无数火把正在急速地追进上来。 根本不用猜,萧文明就知道这必然是董鸿儒的人马追上来了,并且董鸿儒这小子多少也是进步一些了,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总算是拉扯起了一只完整的骑兵队伍。 在黑夜之中,看火把接近的速度,便知其行动不慢,朝着萧文明越追越近。 萧文明原想快马加鞭甩掉董鸿儒的,然而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手下的队伍可并不是轻装而行,而是在大车里装载了八大口绝对不能舍弃的大箱子,还有同样不能抛下的受了重伤的杜留,运送这两样东西实在是影响速度,却又无法避免,眼看着身后的队伍越来越近,不但能够清晰地听见叫喊声音,就连火把「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都似乎依稀可闻了…… 逃,是绝对逃不掉的,那么干脆就正面应对吧! 于是萧文明兵分两路,一路为主力两百五十人留在原地摆开阵 型,正面对付从身后赶来的董鸿儒;另一面五十位兄弟,则押送着装满了八口大箱子的《百官行记》和昏死过去的杜留,继续向洛阳城赶去。 董鸿儒人马的行动果然不慢,萧文明的阵型刚刚摆出来,追兵便应声而倒。 定睛一看,果然如林丹枫所说的那样——这伙人的成色十分复杂,穿什么样服色的都有,唯独全都骑着马,果然是一队单纯的骑兵。 而林丹枫说:在这一群人中看到了董鸿儒的踪影。 可是萧文明仔细观察却并没有发现董鸿儒本人,不过转念一想,董鸿儒做事素来是藏头露尾的,喜欢在一线监视行动的执行,又胆小怕事,不肯抛头露面。 按照萧文明对董鸿儒的了解,猜测其人十有八九就在这队人里头,只不过躲藏在人群之中,又有夜色的掩护,不易被发现罢了。 那么萧文明就正好可以试探他一下,反正试探两句又不花钱:「董鸿儒你出来吧!我就瞧见你了!要跟我作对就明着来,搞这虚头巴脑的做什么?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还能骗得了我吗?」 董鸿儒心理素质看来不太行,脸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厚,被萧文明这么一逗,他果然从人群之中纵马上前走了出来,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潇洒个傥的样子,拱手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别来无恙啊?」 萧文明说话素来刻薄:「别来无恙,你才别来无恙吧?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你倒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知被你从哪里沾到了一点热火气,居然又活过来了……我也真是佩服你。」 董鸿儒是萧文明的老对手,萧文明自然也是董鸿儒的老对手。 老对手之间,早就已经摸清楚了出牌的套路,也就不需要再用言语进行试探。 董鸿儒并不答话,而是来了个单刀直入:「爵爷,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回去休息,我也不想多留,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从刘寿那里得来的《百官行记》,我也不要你给我,只求爵爷能够让我看一看,一模一样抄一份出来就行。怎么样?这件事情不难办吧?」 也不知道董鸿儒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那《百官行记》可不是一本小册子而已,加起来总共有八大箱之多,别说是抄一遍了,就是从头到尾看一遍,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下不来。 而那董鸿儒大言不惭,想要抄一份,明摆着就是要让萧文明把这套书留下来。 萧文明同董鸿儒的关系,别说是这么一套要紧的资料了,哪怕就是一张擦屁股的草纸,萧文明都不想留给他。 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得太明了,前头五十个弟兄还在运送箱子呢,替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就能尽可能接近目的地——只要将东西送进洛阳城下的大营,那就一切安好。 放在大营里,董鸿儒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从那么多兵马的手里把东西抢出来。 于是萧文明有意拖延:「我说董鸿儒,你是属狗的吗?怎么鼻子这么尖?哪里又闻到了我从刘寿手里拿来的东西了?你说我拿了,我就说我没拿,你还能无中生有吗?」 「哈哈哈!」董鸿儒仰天大笑,「几天不见,萧爵爷这耍滑头的本事倒是丝毫未见衰减。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先别问了。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大家有话好说,要是不交我就明抢!」 「好啊!我就等着你这话呢!」萧文明当然不甘示弱,东西已经被他运走了,董鸿儒那边目测也不过二三百人,就这么一对一的单挑,萧家军再加上戴家的亲兵,还能输给你不成? 「那好啊!那就动手吧!」萧文明说道。 董鸿儒输在萧文明手里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没想到他这一回居然依旧毫不怯场,不甘示弱地说道:「好啊,那就动 手啊!」 只是萧文明的信心更加充沛:「那我可有言在先,别打一半又跑路了,是男人你就从头打到尾!」 「这话应当我说才对。」 萧文明同董鸿儒反反复复地交手,反而成了一对关系熟络的朋友,战场上的叫阵就跟朋友之间互相叫板一样,幼稚可笑,却又透着几分可爱。 然而真打起来就没有那么可爱了,对于董鸿儒这种人,不痛下杀手是不行的。 于是萧文明这就叫戴松全权指挥全军作战,并且这一仗不但要打成歼灭战,还必须将董鸿儒本人活捉拿住。 这原本是一场遭遇战。 凡是遭遇战,大家都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对于萧文明这边尤其如此,在这种条件下,能够把仗打赢就已经不容易了,哪怕就是打成击溃战也足够能接受,可萧文明还要打成歼灭战,其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戴松是少年将军,血气方刚,这样的挑战对他而言反而是一剂强心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萧文明的要求,纵马向前,稍稍观察了一下敌军的情况,便率领其本部轻兵,一左一右向董鸿儒所部包抄过去。 而萧家军的弟兄们,也在戴松的指挥下,慢慢向前,缓缓向敌军压迫过去。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包围敌军的战法。 虽然简单,却十分大胆。 wap. /77/77155/31449844.html 0646 事情复杂了 因为戴松和萧文明这边的兵力,不过同敌军对手大致相等而已,兵法上想要包围对手,至少得五倍的兵力,一对一对决就敢当着对手的面,包他们的“饺子”,有点胆大包天的意思了。 而戴松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他的行动极其迅速,动作也极端精准,在董鸿儒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便已利用地形将他们前后左右行动的路线全部堵住了。 这种战术动作执行的水平极高,在懂得军事的萧文明看来,仿佛就是在观赏着一出极其精彩的体育比赛。 而戴松的指挥要是被他父亲戴鸾翔看到的话,恐怕这位对儿子十分严格的大元帅也会在心里拍手叫好呢! 由此可见,戴松的确是一员将才——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就是大齐朝年轻一辈将领中最杰出的人物! 萧文明正在赞叹之时,却见戴松那边已点起了几只火把,在火光的映射下一面令旗,被高高举起当空挥舞了几下。 这是戴松同萧文明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看到了这面旗帜,就是发动进攻的时候。 于是萧文明命令手下的弟兄,立即鸣响战鼓,发送总攻的信号。 古代没有什么靠谱的通信技术,哪怕是在小范围的战场上,也无法做到即时的通信,只有靠鼓声和锣声,又或者加上号角声,才能进行比较初级的战场指挥。 萧文明向来是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的,因此锣鼓他也总是命令萧家军随身携带,即便不能带着正规作战时候所用的大鼓大锣,也总是要随身携带一些轻便的,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不就发挥了作用了吗…… 闻鼓而进,这几乎是刻在每一位将士基因深处的痕迹,三面围攻的阵型已成,战鼓已响,发动总攻就在眼前! 然而这时,刚刚被派出去护送《百官行记》的一员萧家军的兄弟狂奔而来,扯住萧文明胯下骏马的缰绳:“少爷不好了,有人要抢咱们的东西!你快过去看看吧!” 萧文明听了一愣,要抢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一套《百官行记》,而劫匪无疑就是自己面前的董鸿儒,可董鸿儒就在自己的面前,萧文明亲眼所见,还刚刚同他说过话,他怎么可能会有分身之术,又跑到后面去袭击萧文明的小队呢?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董鸿儒的调虎离山之计?” 拖住董鸿儒重要,拿到《百官行记》也十分重要,这两者二选一,萧文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按照萧文明平常的风格,他应该是会选择直接搞定董鸿儒的——这属于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用计的人都被他拿下了,那么他用的什么计还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然而这一回萧文明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或许是觉得董鸿儒滑不溜手,自己未必就一定能够捉住他,又或许是觉得《百官行记》实在太重要了,不但对自己是如虎添翼,对于戴鸾翔和戴松更是雪中送炭。 但是无论如何事后证明萧文明的这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于是萧文明立即伸手停止了战鼓的擂动,又命人急速敲响了铜锣,示意前方正准备发起进攻的代收改变行动路线,赶紧返回。 戴松这边作战进行得异常顺利,就好像是辛苦工作了一年的农民——播种、插秧、除草、施肥,一样一样都做好了,就连镰刀都已经磨得锋利,就等着收割了,这时候忽然来了一阵狂风,把所有的稻谷全都刮走了,这怎么不能让人惋惜的痛心疾首? 不过戴松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委屈——大概是眼前的敌人,人数并不多,算不得什么大功劳,并且对付的是一个叫什么董鸿儒的,更多的是萧文明的老对头,而不是同戴家有着血海深仇的戎羌。 因此戴松只是稍感惊讶,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立刻率领自家的亲兵,从包抄敌军的两翼集结成一股,绕了小半个圈,重新回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而原本就在正面的萧家军,则更是简单,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从容撤退乐回来。 发动犀利的进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进行如此从容的撤退,更是难上加难。 戴松这么一进一退,就好像是绝顶高手的杀招——只见白刀子进、白刀子出,没有带走一滴血液,便已将对手杀死了。 而董鸿儒就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 他率领着敢于同萧文明叫板的队伍,却傻愣愣地看着萧文明的行动,自己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更别说行之有效的反制的手段了。 但是敌人虽弱,萧文明也不敢掉以轻心,撤退之时,队伍依旧留有了余力,一部分急速向洛阳方向赶去,力图与运送《百官行记》的弟兄会合;另一部分,则故意与前队拉开了距离,远远更在后面,为的就是防止董鸿儒突然过来偷袭。 萧文明随前队行动,而后对则依旧交由戴松指挥。 这一回萧文明是全速行进,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就看见了远处隐隐绰绰的一堆火光。 只见火光上下摇曳,显然就是举着火把的人,也正在快速地运动,他们运动得越是活跃,就越是代表着萧文明的人马以及他们所押韵的《百官行记》的危险。 不敢有片刻耽搁,萧文明立即率领人马,向火光的方向极速靠近,果然看见一大群人,正围着萧家军的弟兄们。 不用说,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抢夺《百官行记》而来的。 此物对于萧文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萧文明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并且省去了阵前叫话的环节,直接率领大军向前驱散敌军。 原本萧文明以为这群人就是董鸿儒临时拉扯起来的乌合之众,就算有些许战斗力,也强不到哪里去,自己只求驱散而不求歼灭,对付他们可谓是手到擒来。 然而这对人马居然毫不怯场,反而在气质中带着几分嚣张跋扈,愣是站住了原有的队形并没有被冲溃。 这可太少见了。 要知道眼前的人马仍旧只是一队步兵而已,步兵对骑兵原本就是有劣势的,哪怕精锐如萧文明的萧家军,都不敢轻易面对骑兵的冲击,而眼前的这伙子人,居然面对了大队骑兵还能够如此的淡定…… 也不知他们是过于的自信,还是过分的无脑…… 当然了,这也是萧文明并没有下达死命,没有要萧家军的兄弟们大开杀戒,而只是将眼前的敌军赶走,确保《百官行记》的安全而已。 否则真的动刀动枪起来,杀他一个血流成河,就不信眼前的这帮敌军还能如此的从容淡定。 “好吧!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你们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萧文明正想动手,这时戴松率领着殿后的人马赶了过来,多了这么个帮手,萧文明信心更足,先问了句:“董鸿儒那边怎么样了?” 戴松回答:“他们追击甚急,我看着麻烦,便同他碰了一下,将其杀败之后,他们也不再追赶了。” 萧文明笑着点点头:“不愧是小戴将军做的漂亮。不过这里还有几个不开眼的,居然劫咱们家的东西,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属猫的,还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呢!” 戴松也觉得奇怪。 萧文明怎么说也是官军,按理说压根就不会遇到劫道的,难得遇到董鸿儒这种处心积虑要造反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居然遇到了两股人,就更显得不可思议。 难道这伙人,就是董鸿儒预备下的接应的人马吗? 如果是那那就好办了! 不用请示萧文明,戴松便高声说道:“尔等是何处的乱贼?告诉你们,董鸿儒已被我杀败了,你们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免得我多开杀戒!” 谁知听到董鸿儒的名字,眼前的这一二百个步兵居然无动于衷,别说是阵型动摇了,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压根就不认识董鸿儒这个人。 那就更显奇怪了。 戴松多留了个心眼,眯缝着眼睛,仗着火把摇晃的光,居然看清楚了其中几个人的嘴脸,一下子把他吓得不轻。 戴松立即凑到萧文明的耳边说道:“萧大人,这些人我似乎认得,好像是康亲王府的护卫!” “真的假的?” 戴松认识康亲王府的人,萧文明也同他们打过好几回的交道,经戴松这么一提醒,也赶紧注目望去,一看期间果然有好几张熟面孔——正是康亲王府的人!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康亲王不是那种吃饱没事儿喜欢管闲事的人,虽然刚刚替皇帝指挥“打赢”了洛阳防御战这样一场“胜仗”,并且也因此军功颇受褒奖,但是皇帝对他的防备可一点也没有松弛。 他指使手下的王府护卫,远离洛阳城,在夜里执行那么大规模的行动,必然不可能是漫无目的的。 而其目的不由分说,当然就是萧文明手里的这一套《百官行记》。 好家伙,六麻子留下的这一套《百官行记》,简直就成了绝对意义上的香饽饽,是个人都想过来摸一下咬一口。 wap. /64/64754/21103168.html 0647 楚人无罪 怀璧其罪 有道是楚人无罪,怀璧其罪! 有时候你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你手里掌握了一样可以影响大局的宝贝,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无论你是想把它据为己有,还是准备奉献给某一方势力,都会得最猛烈的迫害,搞到最后依旧不得好死…… 不过这种情况,也仅仅是对于没有根基、没有力量的那位「楚人」而言的,萧文明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无论是董鸿儒,亦或是康亲王,想要从他手里取得《百官行记》这样宝物,都或许未必会那么轻松。 反正萧文明就一条——《百官行记》我还没有捂热呢,想从我手里拿走? 做梦! 但是同样是保护宝物,也是要讲技巧的。 牢牢捂在手里,不管外头风吹雨打是个办法,直接将对手赶走也是个办法,又或者干脆将宝物毁掉,有时也是办法中的一种…… 而萧文明现在的办法就是管你是不是康亲王府的人,只要我不认,那你就不是,那我也就不怕得罪你康亲王了! 于是萧文明根本就不去点破眼前这帮人的身份,直接把手一抬,指着他们就骂:「你们都瞎了眼吗?这里是官军,运送的进贡物品。劫掠此物等同于造反,还不给我走人!」 康亲王的王府护卫,看上去也算是有正规军背景的,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康亲王从各地搜罗的一帮地痞、无赖和亡命之徒。 采用这批好勇斗狠的人,对于快速形成战斗力的确是条捷径,然而忠诚与纪律就要大打折扣了——虽然康亲王这些年来都用银子把他们给喂饱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根本做不到铁板一块。 因此瞅见萧文明的大部队到来,这帮人不禁产生了动摇,又被萧文明冠以运送贡品的名号,更是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萧文明见自己几句话,便将这伙人给压住了,顿时便有了信心,于是又吓唬他们:「你们这几个人也太不长眼了!老子便是皇上钦封的信义侯——萧文明!老子的威名,你们去打听打听!别说是你们这几个小毛贼了,就是戎羌主力几万人马,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召唤天雷地火,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你们是想活命,就赶紧给我滚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其实这些个康庆王府的护卫在洛阳保卫战里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因此说起来也都算是汉子,然而就是因为他们上过阵、杀过敌,才会懂得战场上的冷酷和无情,也才会知道萧文明的萧家军的厉害。 虽然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过萧文明是怎样将达多王的主力敢跑的场面,但也知道这绝不是仅靠运气好就能解释的,必然会有凌驾于大齐朝其他任何军队的实力。 因此面对萧文明赤裸裸的威胁,康亲王府这些护卫禁不住心神动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溃败逃走。 这是里头一个领头之人高声喊道:「弟兄们别瞎想,这是他在骗我们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押送贡品的?就是运送一些寻常的货物而已,弟兄们别被他虚张声势吓住了!」 这人萧文明其实认识——乃是康亲王赵希的亲信,名字叫做吕勋。 这个吕勋同其他护卫不同,祖上几辈子都是康亲王府家养的奴仆,是康亲王可以倚重的人物。 这人出现在这里几乎就可以说明,这伙子王府护卫乃是奉了赵希本人的命令行动,而绝不可能是仗势欺人,做一些自己的事。 不过萧文明的宗旨没有变——不管你是谁,只要我不认你就不是。 于是萧文明说道:「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贡品不可以劫,难道寻常的货物就可以劫了吗?尔等都是些愚昧不化的刁民,不就是被戎羌荼毒受了些损失,才想打劫商旅,混口饭罢了。好说!这些银子我赏给你们了,拿回去 吃顿饱饭吧!」 说着,萧文明随手从衣服里掏出个布口袋,将里头装着的散碎银子撒了一地。 这些银子并不多,也就七八两重的样子,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还算是些钱财,可对于康亲王府的护卫却算不上什么。 康亲王自己有钱,对于这些平时忠心耿耿的护卫,更是从不吝惜钱财,军饷赏赐总是给得足足的,萧文明这些银子给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让他动心,可要是在场的这么多人分,一人能分多少? 也就喝一口酒喝…… 因此萧文明这些钱,并不是要赏给他们的,而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而已——我不当你们是王府护卫,你们也就当自己只是些乱民而已,大家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僵局也就化开了。 然而这些人并不能替自己做主。 他们奉了康亲王赵希的死命令,又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人了呢? 给台阶不下,那就只能把你轰下去了。 「好嘛!老子只将你们是窃案,你们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做成盗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窃案就是小偷小摸,盗案就是抢劫越货——其间差距巨大。 哪怕就是在现代,盗窃案和抢劫案的量刑标准都是不一样的——你偷个五块十块的,根本就懒得去搭理你;可要是当街抢个五块十块的,起步就是三年。 那是因为抢劫更多的是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是任何政权所不能允许的,是需要严厉打击的,按照正当防卫,把你杀了都不冤! 萧文明见这群王府护卫无动于衷,便终于说道:「都是一群不怕死的刁民,小戴将军给我动手!」 他这话故意说的很大声,确实为了掩饰接下来的低语:「小戴将军,他们毕竟是王府的人,不能得罪过甚了,把他们赶走就行了,杀掉一个两个问题不大,却不能大开杀戒。」 戴松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当然知道其中的门道,赶紧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戴松故意摆开了阵势,让手下弟兄们全都打起起精神、亮出兵刃、高声呐喊,就摆出一副要痛下杀手的样子。 之前戴松指挥作战的技术还存在缺陷,好几次诱敌的动作,并没有执行得特别完美。 说到底,还是演技略显稚嫩,骗人的本领还不够强。不过经过了洛阳城下的这一场大战,戴松的演技经过了磨练,显然要比之前精进了许多,他这一套动作做下来,还真把那些个王府护卫吓得不轻。 尤其是那个叫吕勋的,更是被吓得丢了方寸,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赶紧上前几步,走到萧文明的马前,拱手说道:「爵爷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小人吕勋,乃是康庆王府的管事。先前也是见过爵爷的。」 「见过我?康亲王府里还有你这么号人?我怎么不知道?」 「有的,有的。小人还给爵爷献过茶呢……」 吕勋就差跪下磕头了,可戴松还在展示自己的演技,指挥着他麾下的骑兵杀气腾腾,绕着萧文明以及康亲王府的护卫,还有那需要争夺的《百官行记》一遍一遍地绕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冲击。 康亲王的王府护卫已经差不多被吓破了胆,完全不敢动弹。 这时的萧文明感到高兴——既是替自己高兴,也是替这些王府护卫高兴——人懂得害怕,是一件好事。 因为懂得害怕就会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也就不会盲目地做一些上头的事,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而萧文明现在也并不想同康亲王彻底撕破脸皮,不想对这些王府不会大动干戈。 于是他赶紧下达命令:「走,赶紧走,还愣着做什么?」叫萧家军的 弟兄赶紧把《百官行记》拉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把这八大箱子东西运送到自己可以掌控的地方,那就一切好说,眼前的这几十个王府护卫位算得了什么? 到时候就是几十个一二品的***,也还不得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萧家军之所以管用,除了其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对萧文明的绝对忠诚,萧文明要他们执行的动作,不管当场能不能理解,他们总能立即不折不扣地区执行。 就好像现在两方人马掺杂在一起,乱得好像一团麻线,就真的只能凭萧文明的一句话,可以从容不迫地全身而退吗? 异地而处,别家的人马肯定会有些怀疑,可萧家军却不会——少爷叫他们怎么行动,他们就怎么行动。 于是几辆大车的车轮缓缓地滚动了起来,而那些原本准备打劫这些大车的王府护卫,则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左右,只不过是占住了一个绝佳的观赏席位而已,就差给萧家军加油就好了。 车轮越滚越快,连带着八大箱子《百官行记》以及车上的杜留,再次踏上了去往洛阳的旅程。 这回负责带队的吕勋见状着急——这么重要的一件差事办砸了,他在康亲王面前是交代不过去的,可是下令动手他又做不到…… 一方面,是萧文明军力之强,他在战场上是亲眼看到的,如今用自己的少数人马对付强大的萧家军,那就跟自杀差不多。 另一方面,萧文明是炙手可热的政坛新贵,刚刚加官进爵成了侯爵,似乎深得皇帝的信任,在声势上甚至可以和康亲王本人分庭抗礼。 免费阅读. wap. /64/64754/21110604.html 0648 神仙打架 信义侯和康亲王这两位互相较劲,那属于是神仙打架,像吕勋这样的凡人就不要去掺和了,否则随便哪位一抬脚就会把他踩死,死的时候或许连叫个“惨”字的机会都没有…… 而吕勋现在所能做的,除了目送萧文明离开之外,那就是赶紧派人回去报信,他毕竟是康亲王几辈子的家奴,差事办砸了不要紧,立即回去报信领过的觉悟还是有的。 而萧文明这一回也学乖了,知道他手里拿着的这一套《百官行记》,那就是一坨散发着剧烈臭气的臭肉,只要在顶在外面走着,自然就会有苍蝇闻风而来。 这种“嗡嗡”乱叫的苍蝇,费劲巴力地拍死一只两只不会有任何作用,自然会有其他的苍蝇前赴后继,只有赶紧把臭肉放到属于他的地方,才是唯一解决的方案。 于是再像刚才那样分开行动肯定是不行的了,必须统一行动,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并且路线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愣愣地往洛阳方向去闯了,而是要绕一个不大不小的远路,绕开可能的所有围追堵截。 并且在行动的过程中,也要熄灭所有的火把和灯光,将夜色的掩护发挥到极致。 此外,还让戴松领着精干的骑兵到前面去打个前站,探明前方的确没有拦阻的人马,方敢大胆行动。 这时的萧文明觉得自己也挺可悲的。 这么一整套行军的策略,他在脑海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想过,只不过他预想当中的场景,是自己亲率大军深入漠北草原、犁庭扫穴,力图封狼居胥,一战解除游牧民族对于中原的威胁。 没想到原本用来对付敌人的策略,现在竟是用来对付所谓的朋友…… 或许这原本是萧文明的错,因为有时候知根知底的“朋友”,要比敌人更加可、更加难以对付。 不过这一整套策略还是奏效的,在危机四伏的黑夜里,行动了整整一夜,萧文明终于在没有碰上之前的麻烦。 这时,地平线上升起了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只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远处升起了一层雾气,初生的阳光在雾气的掩映下显得并不刺眼,让远处那一座洛阳城的轮廓,显得更加的深不可测,似乎暗藏着杀机。 然而萧文明自以为绝对安全的那座大营,就设在洛阳城下,他不去也得去,硬着头皮也得去! 但是这时萧文明却不知道,此时的他思想已经陷入了桎梏——难道大营里就是安全的吗?难道在这关中平原之上,他就没有第二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去了吗? 奔波了一天一夜,操劳已极,谋士温伯明又不在身边,萧文明已经没有余力去改变自己的思路了,就想着赶紧回到大营里,然后要做的就是将《百官行记》重新抄写一份。 这八大箱子的东西抄写一遍并不容易,并且抄写下来的东西,并不能复制那些关键的证据,比如签字画押的口供,但是有这样一份备份总比没有强。 这时的萧文明甚至有一些小小的得意,因为他在训练自家萧家军的时候,除了让他们练习武功之外,还让温伯明教过他们读书认字,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个子弟兵虽没法说是粗通文墨,但是依样画葫芦一样抄写一些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事实证明萧文明想太多了,这八大箱子《百官行记》,想要安全顺利的被运送到安全的大营里,恐怕还要经历不少的波折。 萧文明刚刚接近营门,便见一票人马,将自家的大营的营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在前头探路的戴松亲自骑马过来汇报,说是前头领军的乃是康亲王赵希本人。 康亲王本人来了,那就不可能像之前的吕勋那么好对付,而康亲王的面子又没有那么大,萧文明又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将那么重要的《百官行记》拱手交给他。 两难,怎么办? 这时戴松又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刚才温先生派人出来传话,他建议爵爷赶紧将《百官行记》送到通济渠边的船上,那样就万事大吉了!” 真不愧是温伯明,萧文明一年三千两银子的幕酬到底没有白给他,他给萧文明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眼下解开这个谜题的最优解。 那几艘大船是萧文明亲自打造并派了得力可靠的人驻守的,并且又在宽阔的水面之上,还装备了五门惊天动地的大火炮,几乎可以算是萧文明的独立王国了——并且还是可以移动的那种。 那船上,不可能存在其他任何势力的干扰,哪怕就是皇帝亲自下旨,想要让萧文明把《百官行记》交出去,萧文明也大可以耍个赖就说这玩意儿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然后再命令大船扬帆起航,就可以立即返回临海屯去。 那地方萧文明就是个土皇帝,谁来了都不管用。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你怎么这么笨呢?一开始咋就没想到这茬?”萧文明暗骂了自己一句,赶紧命令手下的弟兄们改变方向,押送着《百官行记》、刘寿还有受了伤的杜留,赶紧往通济渠方向赶去。 堵着门的康亲王赵希并不知道萧文明的计划,然而从萧文明行动的方向,他却知道萧文明必然是在有意逃避,逃避着与自己的会面。 这位皇帝的亲弟弟,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百官行记》的存在,对于他这个正想趁着自己立下军功扩充势力的亲王而言,这八大箱子朝廷重臣的小辫子,他是志在必得,想尽办法都是要拿捏住的! 因此康亲王也不怕丢人、也不怕劳累,亲自率领起手下的王府护卫,主动过来追赶萧文明。 认准了要拿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拿到手里。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 这或许就是康亲王本人的个性。 别说跟萧文明还真有几分相似…… 然而一山不容二虎,这一次的冲突看来死活是避不过了。 萧文明因为押送着几口箱子,因此行动的速度十分缓慢,眨眼间就被康亲王追上,并且绕了个圈,将萧文明前进的路线彻底截断。 康亲王也不避讳、也不委他人,亲自上前十分简洁明了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萧文明,你从六麻子那里拿来的东西,你给我留下!” 康亲王越是说的明白,萧文明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那就先装个傻:“王爷什么东西,你说明白啊!” “哼!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呢?你刚从六麻子的老宅回来,又带了东西到这里。那么几口大箱子,就在你队伍里,想藏都藏不住。还敢在这儿讨巧卖乖?” “噢!”萧文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啊!是这些日子我手下的弟兄长途远征、持续作战,带出来的军粮盘缠都用光了,所以才到六麻子那里借了一些出来。这老家伙搜刮来的钱财都不干净,我呢,算是取不伤廉,于是就搬了一些回来。难不成王爷爷最近手头紧,也想要拿些银子周转?好说、好说,我分你一半就是了。” “胡扯!本王过来就是为了几两银子吗?你也别在本王面前装蒜了,我要的是《百官行记》,就在那几口箱子里头,你给我交出来!” 这样说话已经不是单刀直入那么简单了,基本就属于是把刀子架在你喉咙上抢东西了。 那么萧文明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否则就是在瞧不起康亲王的智商了:“王爷既然知道《百官行记》,那也自然会知道这样东西的厉害。王爷,这东西威力无穷,就是一颗烧熟了的烫山芋,谁拿在手里都不好处置。王爷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那么多只眼睛盯着,恐怕这些样东西也不好留啊!” 萧文明说的是烫手山芋,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样东西玩好了,固然可以改变整个朝廷的局势,可要是玩砸了,那么就会被这样东西反噬,自己反而会被攻击,被撕成碎片! 因此萧文明刚才那句规劝的话,倒也并不是完全在扯谎。 然而康亲王似乎并没有体谅萧文明的这一片“苦心”,反而顺水推舟地说道:“你这话不算错,此物事关重大,若非本王亲自保管,唯恐被宵小之人所用,到时闹出纷争,就会于朝廷不利。你萧文明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宵小之人”,这四个字用的好啊,也不知道是在说萧文明呢,还是在说康亲王自己…… 萧文明这边却要执行一贯以来的装傻策略:“王爷这话乃是至理之言,我也深表赞同,这样东西只有王爷一人保管,就怕王爷也是勉为其难。不如这样,我们都不负这个责任,立即把《百官行记》交给皇上,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对于萧文明而言,《百官行记》的最佳选择当然是被自己控制在手里,但是既然做不到,那也可以退而居其次,干脆就闹到皇帝那里去,将这样东西公之于众,并且也挑明了——朝廷百官就是因为慑于这件东西的威力,才会被串联在一起弹劾戴鸾翔的。 这下,把整件事情抖落出来,那无论如何戴鸾翔就安全了,萧文明这边的最低目标也就实现了。 但是这一点康亲王却是不能接受的。 wap. /64/64754/21122616.html 0649 最高目标和最低目标 康亲王也有自己的最低目标和最高目标——他的最高目标同萧文明的相似,同样是利用《百官行记》借以携制群臣,而最低目标则要务实许多,那就是收买人心。 于是康亲王提议道:“那不如这样,此物乃是不祥之物。你我谁拿在手里都不是了局,就是送到皇上那里也不过干扰圣听而已。这些日子皇上累了,咱们做臣子的,也不要打扰圣上了。不如干脆一把火将这害人的东西烧了,岂不快哉?” 康亲王的算盘打的还是很响的。 如果自己主持把《百官行记》给烧了,那就相当于解除了那么多官员头上的枷锁,在所有涉事官员心中留下了一个仁义恩德的美名。 美名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么多官员欠下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份人情虽然不像把柄那样好使,却也是一件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的利器! 这时萧文明和康亲王说的都是假话,都是虚情假意,都是尔虞我诈,谁也别把仁义道德摆在嘴边! 只不过康亲王的定力要比萧文明更差一些,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百官行记》现在毕竟掌握在萧文明的手里,维持现状对萧文明有利,而康亲王却是个破局者,破局的人当然通常更加着急一些。 只见康亲王似乎已经丧失了继续拉扯的耐心,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说道:“萧文明你快把东西交出来!若再拖延,我就不客气了!” 萧文明当然是颗硬钉子,干脆来了个否认三连:“王爷,你要的东西我不知道,也不在我手里,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你问我要,是找错了人了吧?” “既然你说话如此信誓旦旦,那么也休怪本王不客气了,你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敢给本王搜一搜吗?” “王爷你做事也太不讲道理了!你是亲王没差,是皇上的弟弟,人人敬仰。可我也不是凡夫俗子,皇上刚刚封我当了侯爵,不是哪里来的小毛贼,就敢这么欺辱于我吗?” “不是欺辱你,实则是本王职责所在。现在洛阳防务都由本王监管,凡有妨害京城安危的,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本王都有责权干涉,责任在肩,不敢有所疏忽。萧文明,这也是皇上亲封的,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免得弄僵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话把萧文明说的一愣。 自己离开京城这才多长时间,皇上居然给康亲王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 总管洛阳防务那个绝不仅仅是一个均值而已,如今戎羌刚刚退走,局势稍微稳定,守卫洛阳、保卫关中,乃是天下第一大要务,一切的资源都必须向此倾斜,康亲王既然主管此事,自然也就有了调动无数资源的权力。 别人不知道,萧文明却知道,皇帝对于康亲王向来就不是那么信任,陡然之间给了他这样大的权力,难道是说皇帝对于康熙王的态度有了大的转变吗? 无论如何,康亲王原本地位就异常崇高,现在又有了实际的权力,其权势可谓是相比从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增强,说一句能够影响朝廷大局丝毫不为过。 而萧文明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要实权有实权,要名气有名气的可怕对手。 然而萧文明素来以弱胜强,对付过力量悬殊的对手,又绝不只是康熙王一人而已。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都来了,还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 于是萧文明说道:“王爷皇上给你的职权,那是对你的信任,不过其中的乱命,我也碍难从命。王爷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妥,自然可以向皇上陈奏。” 萧文明这话就相当于把康亲王顶死回去了。 于情于理,康亲王的面子都挂不住,也只能跟着往回顶,毕竟先不谈《百官行记》的事情,他这个统领洛阳防务的差事刚刚领到手,若是就这么巴巴地被萧文明顶了回去,那么将来这个领兵管事的王爷,赵希也不用再做下去了。 于是康亲王把牙根一咬,已然下定了决心——好你个萧文明,今天有你没我,就不为了《百官行记》,也非得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整治一番! 于是康亲王一声令下:“萧文明不听号令、违抗军命,还不与我拿下!” 随着这声命令的下达,大营背后玄武门豁然洞开,从门洞中鱼贯而出无数人马。 这些人马是康亲王事先安排的伏兵,也就跟演义小说里写的——埋伏下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埋伏尽出,将对手砍做肉酱——水平差不多。 而这些人,原本也不过应该是王府护卫而已,他们都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了,其战斗力不过如此,人数也十分有限,哪怕就是硬拼,萧文明也不会放在心上。 谁曾想这一回的老花招,竟被康亲王玩出了新花样。 原本萧文明以为王府护卫不过区区一两千人而已,然而这一次却从玄武门里源源不绝地走出了四五千人,萧文明定睛一看,居然都是御林军的人马! 康亲王他居然能够调动御林军了,这虽然超出了预料,但也在常理之中。 原本按照康亲王本人的说法,他就被委以京城防御的重任,而既然是防御京城洛阳,那么御林军的调动权肯定是要有的,毕竟这就是御林军存在的最重要的理由。 由此可见,今天康亲王也算是有备而来了,一下子调动起那么多的人马来对付萧文明,萧文明就是输了也不算太冤枉。 但是冤枉还是冤枉,萧文明本人可不想当个大冤种。 于是他说道:“王爷,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却这样大动干戈,就在京城之下,皇上眼前,戎羌尚未走远,这般行事,恐怕惹出笑话。”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蹉跎,康亲王也磨练得鬼精鬼精的,萧文明稍一漏气,便被康亲王站住了上风:“你这话还算有些道理,要是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萧文明也算是两世为人了,又怎么会被康亲王这简单的两句话给吓住,“我做事光明磊落,自然有老天护佑,还到不了悬崖勒马的时候。这个悬崖勒马的道理,就怕王爷你自己还不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争夺《百官行记》固然重要,可两个人的斗气,更是让他们谁也不肯落了下分。 “那好,那你违抗本王的军令,实际就是谋反,本王现在就要平叛!” 说着,康亲王便招来御林军里几位带兵的将军,命令众人向萧文明发动进攻。 不过他也并没有把事儿做绝——毕竟萧文明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这潭水也深得很,贸然往水下蹚,搞不好鱼没抓住,反倒把自己淹死了。 因此他下的是命令,并不是将萧文明赶尽杀绝,而是只要将其缴械借出战斗力也就算了。 康亲王做事还是不够狠,就是这条留着情面的命令,给了萧文明回旋的余地。 原本御林军的人马虽多,但是萧文明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萧文明的萧家军包括戴松手下的亲兵,现在都已经进化成了彻底的骑兵队伍,仗着胯下的骏马,在关中平原这样平坦的地势上,他们来去如风,只要想走,御林军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们。 当初御林军拿戎羌精骑没有办法,那同样也拿萧文明没有办法。 然而萧文明现在的任务却是要保护《百官行记》,那么作战的行动就或许要稍微复杂一些,没法一走了之。 也不过任务也不过是稍微复杂而已,变化并不大。 萧文明从容不迫,先将所有的战马放回大营,才好放开一战。 这些良驹无论是体格还是智力,都是战马中的极品,自然懂得“老马识途”的技能,解开缰绳,这些骏马便自行排成一队,在头马的带领下,慢慢地走回了大营。 留在原地的萧家军和戴家亲兵,这下失去了战马,变成了纯粹的步兵。 然而以他们的战斗力,倚靠步兵战术也没什么问题。 原本萧文明就是步兵起家的,摆开排练得纯熟的鸳鸯阵,再有戴家亲兵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的协助,阵线已然是固若金汤、坚若磐石! 要知道,鸳鸯阵虽然进攻能力不错,但其防御能力更强,别说是这四五千御林军了,就是再翻个两倍三倍的兵力,他们也能浑然不惧。 萧文明这边是拼了命也要护住《百官行记》,而御林军那边却没有这样的作战积极性。 原本康亲王也不过是刚刚执掌军队,这些个御林军的军官根本就不会对他死心塌地,打的又是大齐朝本国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必要拼命。 更何况这些将领原本就认识萧文明。 在御花园那场御宴里,萧文明作为武将的代表,就好好地在那么多文官面前出了一回风头,因此对于他们而言,从心底里是认可萧文明的,自然也就不愿意对萧文明下死手。 于是虽然康亲王下达的命令不算太松,但战局依然打成了个敷衍了事的局面…… 你说打了吧——却没人动刀动枪,甚至连动手动棍子都没有;说没打吧——这么多人推推搡搡,又都是火气壮的小伙子,总不免有些口角,被推在地上受了伤,踩断了手脚的也是大有人在。 只不过就这么打下去,别说是打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了,就是打上十天八天的,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百官行记》在谁那里,到时候依旧会在谁那里…… 0650 一切由我负责 康亲王这下就急了,再这么打下去,对他没有好处,然而他也看出来了——眼下御林军在这里也就只能充充场面而已,康亲王本人就连一兵一卒都指挥不动,绕了个大圈子,仍旧只能继续依靠他手下的王府护卫。 可是王府护卫要是有用,萧文明压根就不可能推进到洛阳城下,听得命令,康亲王府的护卫虽然也加了劲,可是眼下洛阳城下人挤人人推人的,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也是有力无处使啊! 就这样,僵局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原本不过是萧文明和康亲王之间的斗嘴,已经扩大成了几千人马的互相殴斗,再加上原本镇守大营的萧家军和戴家亲兵的余部,也加入了战局,场面就更加混乱了。 一时间,洛阳城下人声鼎沸,仿佛重现了不久之前戎羌大军攻城的场面。 从古至今,大凡京城里的百姓大多就见过大场面,碰到了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他们并不觉得危险,而是只觉得热闹。 于是洛阳城下有白戏可看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城中万人空巷,城墙上则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时还爆发出几声叫好声…… 戎羌入侵、围城围困、一直到大军退去,前前后后闹了有大半年时间,一直到现在,洛阳城还在执行宵禁——酒楼、茶馆、戏台,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开放。 洛阳城里的老少爷们儿都闷坏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个看戏的机会——并且还是看白戏——他们可不争先抢后。 这时萧文明就感到了异样。 要是这种局面再继续拖延下去,京城洛阳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无论是皇帝还是宰相,都会做出相应的反应,那时局面可就超出了他自己,甚至超出了康亲王的掌控范围。 果不其然,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洛阳城内忽然鼓声大震,同时锣声齐鸣——进攻和撤退的信号同时发布,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文明这边和康亲王这边的人马都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由自主地放满了手上的动作。 又见一队人马,从玄武门中缓步而出,直向战局中央走来。 没错,他们没有骑马而是步行,倒不是他们没有好马可骑,只是这一群人都是些年纪不小的文官,送他们马给他们骑,他们也不会啊。 是的,他们就是京城六部九卿,忽然出现在了这场纠纷的阵中,而带头之人便是老相国卫玉章! 卫玉章表情严肃、神色冷峻、一言不发,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看见一个军官,便狠狠地瞪他一眼,吓得那军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几步。 卫玉章年纪不是最大的,但是他当官极早,资历却是百官之中最深的,御林军的军官大多是武举人出身,卫玉章不是做过他们的主考官,就是做过他们主考官的主考官,论起来都是些徒子徒孙——老师出现在这里,他们还怎敢放肆? 就这样卫玉章突破了整个战局,真正做到了“如入无人之境”…… 真是纵有千军万马,也无法做到。 虽然早就意识到局势必然会发生变化,但是卫玉章的出现,着实是出乎了萧文明的意料。 可转念一想,卫老相国在大齐官场上人脉广博,并且又是一位敢于任事的,洛阳城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根本不会袖手旁观,是一定会出来讲话的。 并且是,他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是大排场,叫出了京城里那么多的高官,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场纠纷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进行下去的了。 于是萧文明先争取个好态度,果断迎上前去,在卫玉章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口中低声说道:“老相国来了啊……” 康亲王的礼貌程度也不枉多让,同样走上前来,行了个礼,恭敬的程度丝毫不在萧文明以下:“师傅来了,学生有失远迎。” 康亲王叫他一声“师傅”,情有可原,毕竟卫玉章的确是皇帝和康亲王的老师,他摆起老师的派头,也丝毫不会怯场心虚。 只见卫玉章沉着一张老脸,用低沉的声音教训道:“戎羌之乱尚未完全平息,你们就在洛阳城下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岂不会动摇了民心,也会让圣上寒心,这成何体统?” 其实刚才康亲王和萧文明都闹得有些上头了,只想着赶紧战胜对手,根本就没想别的——民心也好、圣意也好,全都得往后稍稍。 然而现在被卫玉章这么当头冷水浇下来,他们全都恢复了理智,也是该考虑一下,万一惹怒了皇帝,就算《百官行记》被自己拿在了手里,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两人一时沉默,却见温伯明在一队萧家军的互送之下,匆忙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在向卫玉章打招呼:“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学生未曾远迎,还望老师恕罪。” 温不明这是听到了消息,赶紧过来替萧文明打圆场来了。 所谓的“打圆场”,其实就是吸引火力,替萧文明转移掉一些来自于卫玉章的压力,也算是苦活累活了。 果不其然。 见温不明远远跑来,卫玉章劈头盖脸便教训了一句:“温伯明,我不是叫你要好好约束你这位萧兄的吗?今日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不体面来,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温伯明赶忙说道:“是学生的错,君臣有道、父子有亲、兄弟有义、朋友有信,学生同萧兄虽然不是兄弟,但也情同手足,没有及时规劝,的确是学生的不对。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萧兄手下的几个兄弟为了一点战利品,同康亲王府的护卫产生了一些争执。说起来萧家军的这几位,学生还教过他们读书认字,也算是他们的半个老师,没有仔细约束他们,学生罪该万死,还请老师责罚。” 萧文明不无感激地了温伯明一眼,康亲王赵希也用相似的眼神向温补铭脸上望去。 好一个温伯明啊!这招借力打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功夫真是引入了化境。 《百官行记》的确可以说是战利品,但是温伯明却有意将其模糊化,大约只会让卫玉章认为不过是为了几箱子金银财宝在这边纷争而已,也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温伯明既没有说谎,又替大家都解了围,着实是有大才干的。 对于温伯明的这个解释,卫玉章也表示接受。 而他接受的形式,便又是几句痛骂:“真是胡闹,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大打出手,你们一位是王爷、一位是侯爵,伤的不是你们的脸面,而是整个朝廷的脸面!” 其实事后想想,卫玉章其实也知道温伯明是在避重就轻,然而他现在选择相信温伯明的话,无非就是出于和温伯明一样的目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了吧…… 老师卫玉章的这番苦心,温伯明当然是要深刻领会的,赶紧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不知应当如何收场,还请老师示下。” “还能怎么收场?”卫玉章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两边的各自退散,至于萧文明和赵希,等等一块儿来见我。倘若还有聒噪,就莫怪我不留情,亲自写下奏章,请皇上定夺!” 又是自己、又是皇帝,卫玉章认为他摆出的谱已经够大了,萧文明和康亲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这时候也该消停点了,因此他又随口教训了几句,一转身便要离开。 他带来的那些官员,尽是些冲场面、战队列的,从始至终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哪怕就是兵部尚书这样的主官,也都沉默不语,跟在卫玉章的身后便要离开此地。 然而这时,康亲王脸皮比较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见萧文明一时放松了警惕,忽然下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百官行记》给我抢过来!” 听到命令的吕勋都愣了:“王爷你说什么?卫老相国可就在这儿呢!” “多嘴!你照办就是,一切由我负责。” 有了康亲王这话,吕勋自然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即带领手下的兄弟,就要去抢那几箱《百官行记》。 康亲王这样的举动就属于是不讲武德了,并且脸皮的厚度也超出了萧文明的想象,原本八箱子《百官行记》,愣是有两箱子被康亲王府的护卫抢到了手里。 萧文明岂能善罢甘休? 就是萧文明肯放他们一马,他手下的这些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也不肯松手——辛苦了一夜搞来的东西,怎能轻易就给了别人? 于是押送着这几口箱子的弟兄,便又奋起反抗,想要把这两口箱子重新夺回来! 一时之间,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场,骚动了起来。 卫玉章还没走远呢! 他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又不得不折回来,再次将萧文明和康亲王叫到身前怒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当着我的面还敢这样不体面?难道真的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了吗?” 萧文明见卫玉章声色俱厉,觉得正是一个告状的好机会,便抢先告状道:“老相国,是康亲王抢我的东西,这也太不像话了!” 0651 互相利用 卫玉章一直以来的立场,萧文明是知道的——虽不能说他偏向自己吧,至少对康亲王的势力一向是怀有戒心的,对于康亲王本人,卫玉章也是时时地敲打。 现在萧文明这一状告得有理有据,按理说卫玉章无论如何也是要帮着萧文明的。 然而这一回卫玉章却明显地偏向了康亲王:“我说萧文明,你就是个不能吃亏的吗?康亲王再不济,那也是亲王——是先帝的亲儿子、是皇上的亲弟弟!你的战利品都已经有八大箱了,难道就不能让他个两箱?气量这样小,将来怎能成大事?” 说起来卫玉章是让萧文明摆个高姿态,可真实情况不就是在拉偏架吗! 分明是康亲王在抢萧文明的东西,哪有让萧文明干脆把东西送给康亲王的? 合着他东西拿到了手,也就不需要抢了,纠纷也就不存在了是吧? 按照萧文明的性格,就算这事儿卫玉章说的有理,他都不能接受,更何况压根就没有道理了。 然而这一回萧文明面临的压力,除了康亲王之外,又多了个卫相国,光靠他一个人顶已经是顶不住了。 就好像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对付太上老君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还未必能够对付得了,现在又多了个如来佛祖,他除了被乖乖的压在五行,山上还有别的选择吗? 于是萧文明咬碎了钢牙,却只能把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咽,无奈地摆了摆手,命令准备把箱子抢回来的弟兄们退下…… 这样一来,八口大箱子里就有两口落到了康亲王赵希的手里! 萧文明这一路走得急,还没有功夫把箱子打开,逐一浏览其中的记录,因此也就不知道被康亲王抢走的这两口箱子里到底记载了些什么,又到底有哪些官员牵扯其中? 萧文明这边心里不痛快,康亲王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在他的角度看来,卫玉章的确是出面,让了两口箱子给他,可也相当于把他进一步行动的空间给堵住了,不可能再动手去抢箱子了…… 一个信义侯萧文明,一个康亲王赵希,都是各怀鬼胎、心怀不满,各自瞧了对方一眼,眼神之中已没了杀气,而尽是茫然。 “还愣着做什么?”只听卫玉章催促道,“还不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说。” 卫玉章找来的说话的地方正是萧文明的中军大帐,这里就是萧文明的地盘,他对这边熟悉的就跟自己家一样,可偏就是这一条熟的不能再熟的路,萧文明却步履蹒跚地走了许久,愣是被他走出了长途跋涉的节奏。 一旁的温不明见萧文明情绪不对,便在他耳边解释道:“萧兄不必失落,其实老师是在平衡局势。嗯,既不能让康亲王得逞,也不会让萧兄你得势,免得引来其他人的嫉妒,这也是老师的一番苦心啊!”wap.biqμgètν “那我还要谢谢他了吗?”听了这话,萧文明依旧不服,“嫉妒就嫉妒呗,我被人嫉妒的多了,还犯不着让老向过来替我擦屁股、打圆场。是不是?” “这也是老相国另有深意吧……”温伯明也只能这样解释。 萧文明并不是个小气的人,抛开《百官行记》,这一件异常要紧的物件不说,其他的事情他都是能够包容的,就比方卫玉章没有打招呼,就占了他的中军大帐,萧文明就没有什么意见。 只见卫玉章高坐主座,其他被他带来的高官分班暂定,大约相府议事就是这样的气派了。 而这一回卫玉章也不想多说什么,似乎纯粹就是来调节这一场矛盾的,既不说谁对,也不说谁错,先是教训了两句康亲王,说他没有皇族的体面,惹出了笑话;然后便又教训起萧文明来了。 不过卫玉章对于萧文明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说是教训却先夸了几句:“老夫一路进行而来,建你这营盘立得严整,手下的将士也十分精干。看你也是个佣兵之才,怎么做人就不能像你的用兵学学呢?多严谨一些、多小心一些,便不知可以少却多少的麻烦!” 这就是卫玉章的厉害之处了。 他根本就不去分辨谁对谁错,那么当事的两个人自然也无法同他争辩,也就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道理全都被这位老相国占全了。 摆出老师的架子,教训了两人几句,卫玉章这才站起身来,对两人说道:“你们看,眼下戎羌之乱刚刚平息,朝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朝中有多少政务急着处理,偏偏还要为调解你们二人的矛盾,叫出那么多官员,浪费了这么老半天的时间。” 说着他又对帐中那么多的官员说道:“不过大家也并不是白跑一趟,这一回,参观了萧文明的营盘,也总算知道行军列阵打仗的学问,并不逊色于一篇锦绣文章。能有这样的认识,也是不虚此行啊!” 卫玉章权倾朝野,掌握了那么高的权力,却始终能够屹立不倒,也绝非偶然。 今天他出现在洛阳城下,调解萧文明和康亲王之间的矛盾,又对其他的文官有所限制,历时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却将各方面的势力全都打压敲打了一遍,同时也展示了自己的权威。 就这番手腕和权谋,萧文明不知要学多久才能学会呢! 然而卫玉章的表演仍旧没有结束,文官离开萧文明中军大帐的时候,他走在最后一个,叫来温伯明,在他耳边好声低语了一番,这才缓缓离开。 萧文明和康亲王两人,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老相国的身后,一直把他送进了玄武门。 送走了卫玉章,康亲王再无忌惮,冷笑着看着萧文明一样,一句话没说,便让王府护卫带着两箱子《百官行记》,也进了玄武门,又让被他调出京城的御林军各自归位、恢复原状,一言一行之中带着明显的傲慢。 被康亲王带走了两箱子《百官行记》萧文明当然是没有办法索回了,这么多年了,被萧文明吃下肚子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吐了出来,让他好生郁闷,抬起脚就把路边的一块石头踢飞了好远。 这时温伯明从后赶上,略带神秘地对萧文明说道:“萧兄,你知道老师临走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萧文明不耐烦的问道。 “老师说了,萧兄和康亲王在争夺些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兹事体大,即便是他老人家也不便干涉。并且此物一旦运用不当,就要动摇国本,要萧兄不可随性乱为,康亲王那边他自然也会派人去带话。” “哦,原来这样啊……”萧文明不冷不热的说道。 温伯明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就凭卫玉章的根基和耳目,他知道《百官行记》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在此前提之下,他今天的举动,先是将萧文明和康亲王敲打了一番,也算是明哲保身了,随后转身就走,两手干干净净,又不用负任何的责任,这一番作为可谓是老辣至极。 这在卫玉章的角度上来看,固然是极好的展现了自己的手段,可萧文明却有一种被玩弄的无奈。 于是萧文明冷笑一声:“嘿嘿!真不愧是卫老相国啊!看样子我和康亲王这样的一番争斗,不过是在他老人家面前演了一出猴戏罢了……我就是如来佛祖手掌心里的孙猴子,纵有天大的本事,还能翻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温伯明却道:“萧兄何必如此泄气?师傅刚才叫你不要乱动,可并不是叫你完全不动啊!如果老师真想要打压萧兄的话,那自然可以将那些《百官行记》全都收走,可现在东西还留在我们手里。看样子老师也想借萧兄的手,在朝廷里搅出一番动静来呢!” “哦哦!原来这才是卫老相国的本意吗?”萧文明似乎略微有了些精神,随即又叹息道,“然而老相国充其量也只想把我当成一把钢刀,用来杀了人之后便成了看着讨厌的凶器,搞不好随手就会扔到哪个茅坑里头去了。” “那倒也不至于,如今朝廷里暮气沉沉,老师又一向对萧兄颇有褒奖。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真的要卸磨杀驴,也还没到时候呢!要是我说,咱们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的,还不如把那八箱子《百官行记》翻出来看一看!” “这倒也是,就当看西洋景吧!只是这《百官行记》记载的都是朝廷百官犯下的罪证,咱们看了之后是不是还要再汇报给卫老相国呢?” “要不要汇报?全在萧兄的一念之间。不过要我说,还是应当知会一声的,其实不必掩饰,师傅是在利用萧兄,萧兄不是一样可以利用老师吗?一样的话,从老师嘴里说出来,那要比萧兄有用的多,难道不是吗?” 温伯明几乎已经是把话挑明了讲了。 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各有各的目的,互利互惠、岂不美哉? 卫玉章想要借萧文明的手,搅和一下如今的这个官场,或许还可以趁势打击一下政敌。而萧文明自然也可以借卫玉章的嘴巴,在要挟百官之时,也可以保一保还被关押在皇城司里的戴鸾翔。 这两个行动其实并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的。 并且现在反正闲着都是闲着,那就把辛苦拿到手里的《百官行记》先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再说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2 容家的罪孽 于是让萧家军的兄弟将那剩下的六口大箱子搬到中军大帐之后,萧文明便和温伯明一道埋头阅读起这一套浸透了六麻子生前心血的书。 因为时间紧迫,这些书萧文明不可能逐字逐句地去读,而只能像读小说那样走马观花草草看过一遍就不错了。 而就是这么一番匆匆的浏览,萧文明依旧看得惊心动魄。 按照书里的记载,那些个官员,平时道貌岸然、人五人六的,可背地里做事的事根本就没法往外说…… 有为了夺人家的妻子,就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有谋图人家的产业,就敢告人家谋反作乱的;还有为了一两样玉器宝贝,就敢动用文字狱这种缺德的玩意儿,搞得人家几辈子前途尽毁的。 与这些混蛋相比,那些个单纯贪赃枉法的,反而显得特别的正派了…… 萧文明一本一本地往下翻,翻了大概有二三十本,既是因为劳累又是因为失望,已然剩不下多少气力了,便在中军大帐里摆着的一张行军床上侧躺了下来,手里却还不忘捏了本书躺着看。 温伯明在一旁笑道:“萧兄历尽千辛万苦才将这六箱子书带回来,看来已经很操劳了,就不要跟我在这强撑了,该睡就睡吧!” 萧文明又用力瞪大了眼睛:“辛苦?我才不辛苦呢,你看着《百官行记》记的事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我正看得起劲,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温伯明也感慨道:“诚如萧兄所言,如今这个官场居然污秽到这般地步了……原本我已经答应了老师,来年的科考必然是要在天下士子面前露上一手,金榜题名、为国效力的,可看如今这么个官场,竟然没剩下几个好人,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自信,真的能以察察之身入此汶汶之世……出淤泥而不染,谈何容易啊!” 温伯明正在侃侃而谈,转眼一看,萧文明却已沉沉睡去了,手里拿着的书,也不知不觉掉在了地上…… 待萧文明醒来,天已经黑了,他的中军大帐里被摆上了一只炭盆,又点起了几根蜡烛,而温伯明犹在烛火的光亮之中,一本一本地翻阅着那些《百官行记》。 侍候他的萧家军的兄弟们还算懂事,除了摆上碳盆、蜡烛之外,还煮上了茶水、放上了烤肉,让他们这位温先生帮萧文明办事的时候,也不必干着嘴巴、饿着肚子。 再看那六口箱子,已经被全数打开了,大约这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温伯明便已将其全部浏览了一遍。 不仅如此,他手边还多了厚厚的一叠纸,纸上用淋漓湿润的墨迹写满了字——如果萧文明没有猜错的话,正是温伯明摘抄出来的那些犯了事的官员和他们的罪行,大约就是要用这份东西来去向卫玉章汇报的。 萧文明看温伯明办事正在用功,不想忽然起来一下把他吓到了,便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一步一挪地向炭盆走去。 没想到温伯明早就发现了萧文明的行动,双目并没有离开面前的书册,口中却说道:“哟,萧兄睡醒了啊?” 萧文明自嘲地摸摸脑袋:“温先生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我这动静不算大,居然也被你发觉了。先生这是操劳了一整夜了吧?你倒是该歇歇了。” 温伯明并没有回答萧文明的话,将眼前的《百官行记》又翻了几页,极速地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几行字,这才长舒了口气:“好了,全都弄完了。” 听了这话,萧文明不无好奇地走到了温伯明的身边,抬起几张墨迹未干的纸,惊异地问道:“怎么?温先生只用一天的时间,便已将《百官行记》全都梳理了一遍了吗?” “谈不上梳理吧。”这时的温伯明倒很谦虚,“不过是略略看过一遍,做一些记录罢了。不过凭着这些记录,也可以向老师交差去了。” 这话在萧文明听来其实并不舒服。 他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不惜同康亲王翻脸,才搞来的这一套《百官行记》,自己连看都没看一遍,温伯明就要去交给卫玉章了? 虽然这本是刚才定好的事情,但萧文明依旧不大痛快。 不过想来温伯明是卫玉章老相国的关门弟子,在官场上师生关系往往要比父子关系都要更加亲密和重要,温伯明帮着卫玉章,似乎也合情合理。 因此萧文明也只能感慨:就算是自己同温伯明这样近乎生死之道的关系,想要彻底收服一个人,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要维持住一段关系,那就更加难如登天了——特别是像温伯明这种又才能、又有个性的人了…… 他还在暗自伤感,温伯明这边却已将节略稍稍整理了一下,亲手封在了一个大纸袋子里,便招呼着萧文明:“萧兄,咱们还是快点进城去老师那边吧!” “怎么?”萧文明并没有动身却问道,“温先生打算就带这些东西去向卫老相国汇报?那《百官行记》的原件呢?” “原件当然是要留在咱们自己手里的。这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利器,怎么能够随意交出去了?有这份节略在此,师傅那边是交得了差的。” 听了这话萧文明不觉大感舒心。 看来温伯明还是向着自己的,他的师傅卫玉章那边,依旧不过是交差而已,特别是留在“咱们自己手里”那“咱们”两个字,叫得萧文明心里一阵的热火——对啊,是“咱们”,“咱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现在萧文明的心情大好,反倒替温伯明考虑起来了:“温先生,现在就要去老相国那里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温伯明摇摇头,“现在还不到亥时,老相国是不会就寝休息的。” 古往今来老人睡得都比较早,可卫玉章仍旧每天要工作到半夜,可以说他是为了牢牢把握权力不肯放松,也可以说他是操劳国是,不敢有一日的松懈。 总之,人在江湖固然是身不由己,和人在庙堂也是一样,有时候连睡觉休息的自由都会被剥夺走。 “那就出发吧!” 卫玉章这个老人都没有休息,萧文明和温伯明才几岁,怎么好意思偷懒呢? 离开大营之前,萧文明不忘跟戴松打个招呼,让他暂时代理这边的事务,特别是要把篱笆扎得紧紧的——《百官行记》的原件,那可是要了命的玩意儿,不可能让他发生半点意外。wap.biqμgètν 戴松是个办事牢靠的人,现在手下又兵多将广,就连林丹枫和宋星遥两个武林高手也都回来了。 这六大箱子又沉又重的《百官行记》,是绝对没有办法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搬出去的。 要是哪位高手就有这样的本事,那么此人必然神通广大,那么对他而言,恐怕《百官行记》也就一文不值了…… 此外萧文明又安排了几十个字写得还算清秀的萧家军的兄弟,让他们立即着手抄写《百官行记》的备份——也不求能够理解其中的内容,也不求能抄写的多么齐整漂亮,就要一个要点:那就是速度够快,越快越好,要尽早抄完一份。 安排妥当,萧文明便同温伯明一道往皇城洛阳而去。 如今这么个情况之下,大半夜的想要进入京城洛阳原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萧文明之前积德行善攒下了人品——今夜守城的御林军的军官恰好认识萧文明…… 御花园的宴席里,他就坐在萧文明的隔壁,算是半个熟人了,萧文明明说了是要向相国卫玉章汇报要紧的事物,他便也就没有多为难,亲自命令手下将玄武门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便让萧文明和温伯明一起进了洛阳城。 进入洛阳城,萧文明的脚头不敢有半点散慢,便直趋卫玉章的相府。 相府位于京城一角,萧文明走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了容良如的府邸。 见到这座熟悉的大宅,萧文明忍不住问了温伯明一句:“温先生,容良如在《百官行记》有什么罪行,不知你看到了没有?” 毕竟《百官行记》被康亲王抢走了两箱——也就是四分之一——运气不好的话,容良如的罪证正好在那两箱子当中,萧文明也就看不到了。 不过萧文明运气不算太坏。 只听温伯明悠悠地回答道:“看是看到了,却不是容侍郎自己的罪过,而是他父祖辈犯下的罪行。” 说起来容家不愧是世代官宦人家,并且从来都是读书出身,家教还算不错,《百官行记》里并没有记载他们家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的情节,记载的却是他们在十余年前那一场新旧党争中的劣迹。 其父祖均在朝中为官,却两头下注——既给了新党许诺,又同旧党交游,把他们容家从来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祖训,贯彻到了家。 只可惜他们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玩好了那叫一个左右逢源,玩不好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了,尤其是在当今这位英明的近乎苛刻的皇帝眼中,这种行为是标准的骑墙派,谈不上对当今皇帝有多么忠诚,也谈不上有什么明确的政治主张。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3 以势压人 所谓的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对于这种绝对不忠诚的人,皇帝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虽然这已经是父辈的事了,对于容良如本人而言,不一定就会被秋后算账,但是恐怕其本人再进一步、继续升官,就难比登天了。 而容良如今年才四十岁出头,作为一位二品的高官而言,大好的前程戛然而止,他又岂能甘心? 因此他为虎作伥,被刘寿所指使,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萧文明不无感慨地摇摇头——很多时候,人的命运是不由自己把握的,面对悬崖,不是想能勒马就能勒马的,往往坠入悬崖也是身不由己。 不过容良如也算是不错了,要没有父祖辈两头下注的经营,恐怕他也没有本事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 其实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不管怎样,还是先到卫玉章的府上再说吧。 温伯明是卫玉章的关门弟子,这些日子又一直在相府出入,已经几乎是相府的自家人了,因此饶是半夜,有他带路,仍旧十分轻易地进入了卫玉章的府邸。 果然不出温伯明的所料,现在时辰不早,可卫玉章仍旧在秉烛工作,见识温伯明和萧文明来了,他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一边写字、一边问道:“怎么?东西都看过一遍了?” 温伯明十分恭敬地从怀中掏出纸袋,轻轻放到了卫玉章的书案上:“都看过了,这里是学生摘抄的节略,便先带过来了,请老师过目。”.biqugétν 此物非同寻常,就连卫玉章这样沉稳的人,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从纸袋中掏出那一叠刚刚写成的纸,一张张地阅读了起来。 这些节略是温伯明新鲜写下的,放在最上面的几张纸,因为墨迹还没有干,都粘连到了一起。 卫玉章哆嗦着手,好不容易才将纸分开,又继续全神贯注地往下看。 按照卫玉章这种极修边幅、一丝不苟的性格,要是下属送来的文件也像这样准备得七零八落的话,被他痛骂一顿是少不了的。 然而今日事态非常,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恐怕除了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关门弟子之外,朝中没有几个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体量这么大的《百官行记》摘抄出节略,因此也并没有怪罪他。 卫玉章日理万机,每天需要审阅的报告呈文,少说也得有五六万字,早就养成了一目十行的本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将这份节略粗粗地看了一遍,却似乎意犹未尽,抬头问温伯明:“节略在此,那《百官行记》的原件呢?也一并带来了吗?” 其实方才在洛阳城外的时候,卫玉章就曾经吩咐过温伯明,除了摘抄节略之外,还要他尽快将《百官行记》的原件送到相府来。 但是这件事温伯明并没有对萧文明说起——因为他心里明白,《百官行记》对于萧文明而言意义非凡,是他豁出性命辛苦拿来的,为了保有这样东西,萧文明甚至不惜同康亲王这样的天潢贵胄刀兵相向! 就是这样一件几乎已经是天下至宝的东西,萧文明同意让温伯明抄出一份节略来给你卫玉章饱饱眼福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要连原件都拿走,这怎么可能? 别说你是权倾天下的老相国卫玉章了,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亲自来讨,萧文明都未必肯松手! 然而这其中夹了温伯明这样一个亦师亦友的好朋友,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就凭两人的交情,要是由温伯明开口的话,萧文明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就拒绝他。 然而温伯明终究没有让萧文明难做,他对卫玉章解释道师傅:“《百官行记》一共有六大箱子在我们手里,沉重的很。我仓促之间摘出节略来,又都搞得乱七八糟,一时半会儿没法送进城来,还请师傅恕罪。” 萧文明一听温伯明向着自己,也立即帮腔道:“今天一早的事儿,老相国也看见了,先不说我和康亲王谁对谁错,反正觊觎这样东西的人不少,瓜田底下,咱们轻易还是少把东西带出去的为妙。” 卫玉章素来就是个沉稳持重的人,萧文明的这个理由还真就把他说服了——放在《百官行记》放在萧文明手上,至少还是安全的。 于是他也就不在原件的事情上多纠缠,而是对萧文明说道:“这《百官行记》可不是件易得的物件,六麻子做出来费了大功夫,被你萧文明拿到,也同样不容易。怎么样?不知你有何打算。”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萧文明回答道:“当着老相国的面,我也耍不出什么花头,那就有话明说了。老相国,《百官行记》,这样东西非同小可,那是无数官员的命根子,有些人拿在手里自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却被我费尽心机地夺到了手里,却只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目的,还望老相国成全。” “所为何事?你尽管说来。”这时卫玉章对萧文明说话,已经有种讨价还价的意思了。 而萧文明也直言不讳:“老相国,据我所知,这一回文武百官聚众弹劾戴鸾翔大元帅,其实并不是出于什么公益,而只是因为他们在戎羌之乱中蒙受了损失,又受了刘寿这个宦官之后和奸邪小人的蛊惑和煽动,这才无事生非,非要去弹劾戴元帅的。戴元帅这边我不敢说替他主持公道,只是元帅的确冤枉,我就想凭借这一套《百官行记》,让那些无良的官员就此收手,收回对戴元帅的诬告,为朝廷保住这一员名将,那也是功德无量了!” “用《百官行记》救戴鸾翔?你这不过是错上加错,戴鸾翔本人也未必会高兴吧?”卫玉章本人是懂得戴鸾翔的为人的。 戴鸾翔虽然是战场上的一员骁将,但往往表现得十分儒雅,儒雅到了近乎迂腐的程度,特别是对于封建礼教,甚至过于执着和看重,任何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 他虽然身陷囹圄,但是气节还没有丢。 就算戴鸾翔真的认为别人用阴谋诡计去害他,可他却仍旧要光明正大地对付,萧文明用不光彩的手段来救他出狱,他还真的未必会去用。 可是萧文明却没有这样的负担,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老相国,这话就是当着戴元帅的面,我也会这么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管这些柴火是劈来的,还是砍来的,又或者是偷来的呢?先用这些柴煮了饭,喂饱了肚子再说,别的一切那都是空的。活着比什么不重要?” 听了萧文明这话,卫玉章的眉头紧锁:“按照你的意思,为了救戴鸾翔一命,就要把朝廷上下闹个鸡飞狗跳不可吗?” 一直听到这句话,萧文明这才搞明白卫玉章的意图。 在这位老相国的心目中,戴鸾翔的性命固然重要——留下这个朝廷的干臣,也是十分有价值的——但依旧远远比不上维持住朝廷原有秩序的重要性。 朝廷的秩序,就是道统、就是原则、就是绝对不容侵犯的存在。 为了朝廷的秩序,让你蒙冤又怎样?那你也是冤得应该、冤得实在。甚至可以说是“冤得其所”…… 在这个前提下,那么把戴鸾翔一案同《百官行记》联系起来,便是卫玉章所绝对无法容忍的——因为那样,就会在已然动荡不安的朝廷里,掀起滔天巨浪,就会动瑶一整个朝廷的统治基础。 卫玉章的这个想法,萧文明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甚至在他心目中,一位宰相也的确是应该有藏污纳诟、调和阴阳的度量和能力。 可萧文明偏偏就不愿意同流合污——这都是封建王朝的糟粕,就应该被埋藏进历史的垃圾堆里,怎么还能再往垃圾堆里头再继续增添垃圾? “老相国,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时候错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这又是何道理?这条道理我就不认!” “萧文明,你现在也已是朝廷勋贵了,怎么就不能把事情看长远一些呢?”卫玉章教训道,“对的也好、错的也罢,不过维持朝廷正统而已。正统都不在了,还要分什么对错呢?” 如果说刚才的话,卫玉章还在同萧文明讲道理的话,那接下来的就几乎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了,纯粹就是以势压人。 卫玉章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的好听,说是为了戴鸾翔名冤平反,可你真的把《百官行记》抖落出去,就能如你所愿让那些官员改口吗?我看就未必!“ 这话把萧文明吓得打了个冷战。 卫玉章的话其实一丁点儿都不虚,要给戴鸾翔平反,现在最大的难点,其实就在于那么多官员众口一词,人人都说戴鸾翔是最有应得,而萧文明就是要通过将《百官行记》公之于天下,让官员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也消除他们那所谓的大义民愤,在那块铁板上深深凿出一个洞来,这样官员们的攻守同盟也就不破而破了。 可要是得罪了卫玉章,那么作为朝廷的领袖,搞不好一个赌气,就会动用起自己的巨大权威,再次将官员们结合起来,再一次向戴鸾翔发动舆论攻势,那么这回戴鸾翔就可以说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4 搞出天大的新闻 别看卫玉章平时对萧文明的态度还算不错,很多时候都把萧文明当成自己半个徒弟那么看待,然而真到了要亮出獠牙的时候,这位老相国可从不会让人感到失望,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如今这么个统帅群臣的身份和地位,可并不是读几本迂腐无聊的书读出来的,也是在残酷丝毫不亚于战场的你死我活的官场搏斗中赢得的! 这时的萧文明用最大的理性告诉自己,眼下的卫玉章是如此的强大,自己绝对不能同他翻脸,不能丢失他的支持,更加不能同他对着干。 于是现在的萧文明只能选择服软,先是十分违心地赔了句不是:“老相国教训的对,确实是我救人心切,一时着急,才说了这没头没尾的话,还请老相国恕罪。” 萧文明的话,卫玉章其实也未必相信,知道他所谓的“道歉”,十有八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萧文明说起来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可却是个极为精明的武夫,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就光凭萧文明在御花园上显露出的那几首诗作的水平,你说萧文明是一个单纯无知的人,这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卫玉章老奸巨猾、城府极深,不动神色地顺水推舟:“你能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就好,戴鸾翔也是一代名将,就是偶有小过也罪不及死。救,老夫一定是会想办法救他的。” “那么……那么……那么老相国能否约定一个期限呢?就这么一直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此事不可强求,老夫自有主意。”又是一招太极推手的功夫。 萧文明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可卫玉章依旧在搪塞,就算是不愿意撕破脸皮的萧文明,这时也已经快忍不住了:“老相国,《百官行记》也好,阉党后患也大,说来说去都只是朝廷内部的问题,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充其量不过是朝廷里谁做庄的事儿而已,往大了说,也不过是亡国而已。可戴元帅的安危却是关系到同戎羌的作战的,弄得不巧,戎羌便会趁机南下,那时候就不光是亡国了,就是灭种!就是亡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请老相国留意。” 萧文明说话的态度几乎已是无理到了极致,卫玉章几乎当场暴怒。 然而萧文明这些话,今天字字句句都在理上,他就是想发怒,也没有发怒的由头。 这就好像卫玉章是一位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而萧文明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偏偏这小子手里却捏着一柄锐利不可当其锋芒的宝剑,就连这位武林高手都不免忌惮,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反过来讲,这其实也是高手应变能力极强的体现。 “呵呵,好了好了,就你萧文明有道理。”卫玉章忽然笑了出来,“老夫今日困倦,不愿再说话了,这份《百官行记》的节略,温伯明先留下来。等明天一早,萧文明再把原件送过来,也不必担心有人半路劫掠,谁敢动手动脚,报出老夫的名字,老夫自然要他好看。” 这几句话,萧文明越听味道越是不对。 那么就明天早上要把原件一定送过来了》 我还留着有用的! 你卫玉章跟我又不是一条心,能就这样轻易的交给你吗? “老相国……”萧文明又要争辩。 然而他话没有说完,卫玉章就十分做作地打了个大哈欠:“罢了、罢了,老夫实在是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温伯明你跟萧文明一起回去,明天记得要把东西带过来,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就怕到时候忘了。你可不能忘。” 忘了?就是忘了吃饭,都不能把《百官行记》忘了! 忘了《百官行记》,就是忘了自己的性命! 卫玉章的这一招,分明就是传说中的以退为进——俗称“装糊涂”,并且还把装糊涂装到了温伯明的头上。 温伯明是何等聪明灵透之人,卫玉章这并不高明的伎俩,在他这边就跟笑话一样,只是可悲的是温伯明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却只能十分无奈的陪着卫玉章把这一出装糊涂的戏演下去。 “是,学生知道了……” 今日这么急匆匆地半夜跑到相府里来,萧文明没有任何收获,反倒是把自己的底透了个底掉,纯粹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让萧文明不仅感到很不满意,并且还觉得十分的窝囊。 卫玉章的相府这地方,我想买是一时半刻都不愿意再待下去了,他轻轻拉了拉身旁温伯明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这二人便退出了相府。 离开此处,萧文明心中仍旧不愤,沉着一张脸,问温伯明道:“温先生,难道明天就真的要把《百官行记》交出去了吗?说实话,我可不舍得啊!” “萧兄舍得,我还不舍得呢!”萧文明没想到温伯明仍旧和自己站在一起,只听他说道,“要不要把东西交出去,全在枭雄一念之间,交也好,不交也好,全凭萧兄的主意。” “那么依温先生所见呢?”萧文明还是征询了温伯明的意见。 温伯明也掏心窝子地说道:“萧兄,要我说——不交!就是交,咱们也得把东西用完了以后再交。就是交也不能把真东西交出去!” “哦?温先生,此话怎讲?”萧文明一下就来了兴致。 所以说官场上的争斗有时候要比战场上的厮杀更加残忍。 战场上输了,最多不过是人头落地、曝尸荒野,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还能留下英勇奋战的美名,也算是败者的荣光了。 可要是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就只会被人批倒批臭,就连后辈的子孙,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温伯明的心上人苏舜钦一家就是这样,要不是有萧文明出面搭救,他们全家至今还得背着贱人的籍贯,永世不得翻身了。 因此打算在政治斗争上第一次展露拳脚的温伯明,闪出一道令人胆寒的杀意:“萧兄,看来是到了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读书人下定了狠心,有时候要比习武之人更狠。 温伯明这话说得萧文明禁不住向后一缩:“不知温先生有何打算?” 温伯明回答道:“萧兄,我原本的打算是想请老师出面,让他命令朝中其他的官员大人们撤回对戴元帅的弹劾。现在这件事情既然老师不愿意做,那就只有咱们去做了。老师地位崇高、一呼百应,咱们做不到。咱们只能一家一家去找。要找,就先去找礼部侍郎容良如!” 容良如可不同于卫玉章,他所在的里部就是个清水衙门,他又不是一把手,平时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好做,更不需要连夜处理公务,因此早早就睡了,容府的大门也紧紧的关上了。 如今这么个紧迫的情形,别说是荣府的大门了,怕就是京城的玄武门,萧文明也要把它给凿开了。 不过现在还没到砸门的时候,还是先礼后兵吧…… 容家作为百年大族,府上的规矩还是很严格的,虽然是半夜,还是有专门的下人在大门里值班。 而今天晚上值班的,偏偏又是上次萧文明遇到的那个看门人。 也算是这家伙倒霉,原本按照他的资历,是不用熬夜在这里看大门的,奈何之前他没把门看好了,被容良如责罚,因此几天的轮班里便也有了他一班,偏偏当巧不巧地再次遇上了萧文明。 听见是萧文明敲门,那看门人不敢有半点怠慢,把嘴对着门缝问道:“萧爵爷,这么大半夜的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我们家老爷?” “废话!无事不等,没要紧的事儿,我半夜不睡觉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赶紧开门,我是来救你们家老爷一命的!”.biqugétν 那看门人刚刚被训斥责罚过,现在就是说破了大天也不敢再开门了:“爵爷,天太晚了,咱们老爷已经睡下了,实在是不好见客,要不爵爷也先回去歇息,明天一早我家老爷一起床,我保准就把事儿告诉老爷。” “屁话!他今天有空睡觉,搞不好明天就起不来了!你小子也跟着倒霉,只能滚出这座容府回家吃自己去吧!你快去,这就禀告容大人,就说我萧文明来了,见不见的由他随意。只是今天晚上不见他,或许就再也没见我的机会了,我就在这里等,等着他的回音。” 在大齐朝廷里混了那么多年,有很多人给萧文明很多的评价,有人说他是一颗硬钉子,也有人说他是块牛皮糖,总而言之是不好对付的。 那看门人虽然地位低微,同萧文明打过的交道也不多,但也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无可奈何,看今天要是不给萧文明个交代,他是死活不走了,搞不好真敢把门给撞破了,那就要搞出天大的新闻来了。 于是也不怕被他们的老爷容良如责骂,那看门人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去把容良如吵醒了! 没想到容良如并没有生气,而是一听到萧文明前来便立即换上了衣服,一路小跑地就来同萧文明会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6 诚意 那开门人有什么见识? 容良如的心里却跟透镜一样——今天为了争夺一样什么东西,萧文明和康亲王在府上大打出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 有人说是为了一箱子金银财宝,有人说是为了一堆戎羌的人头,还有传的玄乎的说是为了个漂亮的侍女。 可是容良如却是知道内情的人,知道萧文明和康亲王这样的人物,会撕破脸皮争夺的必然就是六麻子留下的那一套《百官行记》,而其中记载的也有容家的劣迹,自己的把柄被捏到了萧文明的手里,容良如如鲠在喉,正想着找个什么机会去跟萧文明求求情呢! 而现在萧文明反过来主动过来拜访,如良如又岂有不见之理? 并且要见,还非得见得十分的恭敬,让萧文明充分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于是容良如一面往门口跑去,一面吩咐下人们全都起床,点起灯烛火把来迎接萧文明。 萧文明找容良如是为了商量秘密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搞,排场铺的那么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于是萧文明见到了这样的场面,禁不住皱眉道:“容大人你搞这排场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吗?我今天过来是来救你的命的,你既然不想活,那我扭屁股就走便是,何必用这么套排场来吓唬我?” 在容良如看来,萧文明这人也属于是喜怒无常的人——自己摆出了排场,萧文明不喜欢;可要是不摆,萧文明一样有可能不喜欢,说不拿他当回事…… 就跟猜硬币一样,错也好对也好,全看心情。 不过这种赌局也没什么标的,一把没有压住也无所谓,下一把再来就是了。 于是容良如说道:“我这也是为了迎接爵爷你啊!既然爵爷不喜欢,我叫底下人撤了便是了,爵爷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慢不了了!” 萧文明也来不及让容良如沏茶泡水了,就连坐下来漫谈的时间也没有,见容府门口正对着的一道影壁修得又高、又厚、又宽,便拖着容良如走到影壁之后,对他说道:“容大人,《百官行记》上记载了你们容家怎样的罪过,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这个……在下为官谨慎,应该没有什么罪过,就是有,那也是阉党的诬告!” 容良如刚想打个马虎眼,便被萧文明制止了:“容大人吞吞吐吐,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好了。是你们容家的父祖辈在新旧党争之中,妄图左右逢源,两面下注。其实就是侍君不诚,就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大逆不道是什么罪? 是杀头的罪。 先把容良如吓唬了一句,萧文明再将《百官行记》里记载的容家父祖辈的“业绩”,添油加醋地对着容良如说了。 容良如被萧文明的这番话震的瞠目结舌。 倒不是他惊讶于自己的父亲、爷爷和叔父、伯父居然有过这样的行为,而是惊讶《百官行记》真是一套宝贝,又是一口多人性命的钢刀,居然将容家的故事记载得这样详细,恐怕就连容良如本人都未必会知道那么多的细节…… 容良如正在惊讶的时候,一旁的温伯明又不冷不热地补充了一句:“容大人,令尊同朝廷其他几位官员的书信,‘不巧’都收录在了《百官行记》里了,便也全落在了我们手里,我也已经拜读过了。其中几篇写的文采飞扬,我也忍不住背诵了几句。” 说着,温伯明便将容良如的父亲怎样在新党和旧党之中分工协作、左右逢源,乃至于暗中盟誓、指天发誓等等种种事迹,一一向容良如说了。 温伯明原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他的父亲也是当年那场党争的核心成员之一,有些事情和人物,他原本就有印象,因此把这几封书信讲了个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不容那容良如有半分的质疑。 这下铁证如山,容良如就是抵赖也没有办法了。 如今都已是初冬天气了,夜半出门要是没把衣服穿全了,都会在夜晚凛冽的空气中冻得瑟瑟发抖。 而容良如则被温伯明和萧文明说的满头大汗,刚刚换上去的干净睡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而萧文明还在这边乘胜追击:“怎么?容大人是不相信吗?《百官行记》在我手上,六麻子的干儿子刘寿也在我的手上,要不要我带他们过来,同容大人当面对质?” 容良如的心理防线,算是被萧文明彻底击溃了,赶忙拱手施礼道:“不必了、不必了……还请萧爵爷高抬贵手,放我和我们全家老小一命吧!” 萧文明就等着,容良如来求自己呢,他顺水推舟道:“容大人,你着什么急?我刚才说了,半夜过来就是为了救你一命的。不过要救你,我也有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能够就自己、救容家老小的条件当然不会简单,容良如试探着问道。 “这事儿对容大人不难,就请容大人连夜写一道奏章,在明天一大早便送到皇上那里去,说明戴鸾翔大元帅是冤枉的。容大人道德文章,名满洛阳,下笔也极快,这事儿对你来说不算难吧?” 这个要求容良如无法拒绝,可他也没有办法那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此事事关重大,又是关系到他容家几代容辱盛衰的大忌,他不可能不谨慎:“爵爷,我就怕我这奏章虽然写了,却依旧不会有什么用。你也知道,弹劾戴元帅的奏章,我等写了还没多久,现在就要改弦更张,恐怕皇上那边未必能够相信我们的诚意……” “诚意?” 容良如还有什么脸谈“诚意”? 不过就是因为诚意不足,这才无法让皇帝信服,这样反而并不矛盾。 容良如说得有三分道理。 这时,却听温伯明冷笑道:“嘿嘿,容大人把我们想的太坏了!让容大人你一个人出头,这事我和萧兄是做不出来的。当初几位大人是如何弹劾戴元帅的,今日就请大人们如何替代元帅辩解吧!当初不是群起而攻之吗?那么现在要同样的众口一词。还请容大人照例串联你的几位年兄、年弟,同时上书向皇上坦白。你不用一个人强出头,不算太为难你吧?” 不算太为难?其实就是太为难了! 朝廷里谁都不是傻瓜,你觉得难办的事情,别人也一样会觉得难办,凭什么让别人对你俯首帖耳? 这一点上萧文明和温伯明的确算是厚道人,他们早就替容良如打听好了解决方案。 “容大人是否觉得这事不好开口?那也不要紧,没有那么难,只要把他们做过的劣迹暴出来,不用容大人亲自去说,那些大人们自然会开口的。怎么?大人不信吗?公布的曹大人是容大人进士的同年吧?据说有一回他在安徽任上的时候遇到了长江发大水,江堤一冲击破,虽然也有失察之过,但是念在洪水乃是百年所未遇,曹大人又的确救灾有功。故而此事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并没有耽误曹大人的前程。然而据《百官行记》所记载,实则是曹大人收受了贿赂,修建大堤的时候偷工减料,这才酿成大祸,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这件事情容阳如也是颇有耳闻,并且由于容家世代为官,多少还有些底线,也曾告诫过他的这位同年好友,告诉他:有些钱能拿,有些钱却是万万碰不得的——就好比救灾、修堤、赈济灾民的这种钱,关系到无数百姓的性命,拿了伤阴德,就算一时不会东窗事发,也会祸及自身! 当时谈论这事的时候,曹大人是指天发誓赌咒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又想到此事同自己没有关系,容良如规劝两句,也算是尽到了当朋友的责任,他也就不提了。况且这大水又没淹着自己,事后也就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传闻绝对是确有其事,否则曹大人一个清贫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就在短短几年之内,便积累下偌大的产业,并且在官场之中左右逢源,不久之后,便从地方调到到京城六部里任职了呢? 一定是拿贪污来的银子,上下疏通关节,硬生生买通了自己的前程! 只听容良如长叹一声:“当时只当乱风过耳,不料果然是真事,可惜啊,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容大人以为他冤枉吗?非也非也!按照《百官行记》的记载,当初还是曹大人主动索贿,原本一百两银子一里的河堤的预算,硬是被他压到了三十两银子一里,连把修河堤的商人都吓了一跳。这都是已招供了的。要不是白纸黑字的写在了《百官行记》之上,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温伯明透了口气,又继续往下说道:“这还不光只是一个曹大人,还有钱大人、牛大人、侯大人,有哪一个不是如此?” 这几个名字,可不是温伯明随口报出来的,他事先早就做足了准备,所说的这几位官员都是同容良如最交好的,并且也都参与了弹劾戴鸾翔之事的,因此这一个个的名字,就好像是戎羌射出的一支支精确的箭矢,每一发都正中容良如的命门!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7 身败名裂去吧! “怎么样?容大人,有这些同僚帮忙,那你们替戴元帅说几句公道话,便也顺理成章了吧?” 容良如哭笑不得。 有句俗话叫做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现在的容良如,不就是坐在贼船之上吗? 只是他还搞不清楚,他上的到底是萧文明的贼船还是那刘寿的贼船? 又或者船始终是那艘船,只是驾船的船长换了人了,船也就会朝着不同的方向行动吧…… 容良如此刻已是无可奈何,只得谨遵萧文明的意思办事,答应下来,先写好了自己的替戴鸾翔辩白的奏章,便要再去劝其他的同僚。 容良如的文采当然和温伯明没法相提并论,可在那么多的官员当中,却也是数得上号的。 这一封奏章,在他心里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故而并不难写,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只是他被萧文明这样的一番挫折,现在是感触良多,除了替戴鸾翔说话之外,还发自内心地把自己骂了几句…… 尽是骂自己为官不慎、没有原则,所以才会为奸人所利用,搞出今日这样的不体面。 这就是容良如这人的精明之处了,他知道今天的事属于是纸包不住火,以当今皇帝的性格,必然是会深究深查下去的,那还是干脆自己先认个怂,争取一个好态度再说。 至少能够先给皇帝留下一个自己已经知错了的良好印象,等到时候秋后算账,各打五十大板的时候,下手也能稍微轻一些。 偏偏骂自己的文章是最难写的。 骂得轻了,显得自己避重就轻,骂的重了,又是和自己过不去…… 于是一篇小学生都会写的检讨文章,容良如愣是字斟句酌,久久都没有办法定稿。 这让一旁的温国民看得技痒,亲自执笔也在一旁写写画画起来。 温伯明果然大才,动笔的时间虽然在容良如之后,却同他几乎同时完成,并且文采显然要比容良如好了不少,看得这位原先自诩为大才子的礼部侍郎大人也是自惭形秽。 “温先生,你这篇作文章写得好,不如下官拿来略微修改一下,就用你的吧?” 一听这话,温伯明赶紧把自己写好的折了折揣进兜里:“这就不必了,容大人文采飞扬,我看也很好,就用你这篇便行了。赶紧去找容大人的同僚、同学,才是正经事。” “那好。那好。”容良如回答得倒很干脆:“那明日一早,我便亲自登门拜访,向他们言明利害,那么这个忙他们肯定是会帮的。” “等明天?黄花菜都凉了!不行!今天晚上就去。”萧文明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官场如同战场,这就是萧文明这几天来的感悟。 战场上的战斗,最重要的要素恐怕就是时间了。 官场也是一样,时间也会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现在《百官行记》的事情,已经有那么多人都知道了,甚至还有一部分都已经落到了康亲王的手里,变数实在太大,萧文明非得争分夺秒不可。 “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恐怕我那些朋友和同学都已经睡觉了,现在再去叫他们恐怕也太失礼了……” “失礼?失什么礼?”萧文明说道:“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讲什么理不理的,他们要是有话说,那就直言不讳,是过去救他们的命的,救命的事,还要看时间吗?落水的人,还想着今天要不要吃午饭吗?” 既是救他们的命,也是救戴鸾翔的命。 并且萧文明已经下定决心了,要是因为这些官员的弹劾,戴鸾翔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这些官员,萧文明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果子吃,就等着萧文明把《百官行记》里记录的罪行全都抖落出来,也让他们身败名裂去吧! 在萧文明的逼迫之下,容良如最终还是出发了。 而他出发找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位工部的曹大人。 曹大人的屁股果然不干净,萧文明只是稍稍给他透了个底,他便已吓得屁滚尿流,“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但求萧文明放他一条生路。 原本这些祸国殃民的家伙,萧文明向来是最不屑一顾的,只是现在萧文明有求于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那么有些事情就不能做的太绝了,还是饶过他们这一回,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就这样,按照刚才的顺序,萧文明半是陪伴、半是押送着容良如,一连见了好几个官员,反复命令他们必须在明天一早便把替戴鸾翔说话的奏章递上去,萧文明这才稍感安心,终于肯离开洛阳返回大营了。 此刻已是午夜子时,每天的宵禁已经执行了好一会儿了,也幸亏萧文明从看门的御林军关系还好,这才能够一路无所拦阻地来到了洛阳城外。 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做事十分靠谱,有时候甚至要比萧文明本人都更加靠谱一些。 出发去洛阳城里之前,萧文明和温伯明安排他们就在中军大帐里抄书,这些兄弟还真就乖乖地留在这里抄写,并且这么一抄就是两个多时辰,而且还是二三十个兄弟同时抄书。 这就差不多就有点多线程、多核心中央处理器的意思了,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已经把六大箱子书抄了有四分之一的进度,要是再继续这么抄下去,到明天上午一定是能把所有的书全都照抄一份的。 萧文明见状高兴,捡起叠在桌上的几张纸一看,却摇起了头——只见这张纸上的笔迹歪歪扭扭,勉强看得清是几行字,书法水平固然是谈不上的,就连整洁齐整也未必能做到。 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些子弟兵,他们不过粗通文墨而已,《百官行记》里面的很多字词他们压根都不认识,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能够抄写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萧文明刚看了几张纸,戴松便闯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戴家的亲兵,肩上扛着几条猪腿,也不知是他从何处弄来的,大概是要在这里烤熟了,给这些抄书的兄弟打牙祭。ъiqugetv 戴松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可并不只是一员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他知道这些抄书的兄弟连同萧文明和温伯明,一大半都在替他的父亲做事,他当然会有所表示。 见戴松来了,萧文明一面感谢了几句,一面将方才进城的情况,简单地同他说了:“小戴将军,我和温先生都已经尽力了,明天或许会有转机,你且稍安勿躁。” 戴松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到萧文明的介绍也知道萧文明现在已经是冒了一些风险了,并且把可以施展的手段全都上了,原本人家就是来帮忙的,也不能过于苛责,更何况萧文明这边,也的确是无法再苛责了。 于是戴松恭恭敬敬地向萧文明和温伯明行了礼,感谢了几句,又叹息道:“没想到父亲果然是被阴谋诡计所陷害的,可救他出来仍旧要靠阴谋诡计。父亲为人做事光明正大,要是被他知道,我们为了救他出来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还会被他训斥几句呢……” 萧文明却劝说道:“小戴将军也不必忧虑,如今万事皆已具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戴元帅又并不是迂腐之人,小戴将军这样做,乃是出于一片至孝之心,元帅是不会怪罪的。他要是真的怪罪起来,小戴将军尽管把脏水往我头上破就是了。” “哈哈哈!”一旁的温伯明笑道,“萧兄,这话说的远也没错。只可惜萧兄身上的黑锅又够多的了,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什么错都是萧兄做的就对了。” 被温伯明这么插科打诨似地说了几句,戴松的心情也变好了:“对、对、对!反正父亲怪谁也是不会怪到萧爵爷身上的,到时就委屈爵爷了。” 萧文明也跟着笑了起来:“都怪温先生话多,你看我又把戴元帅也得罪了。” 说着,萧文明看着温伯明,却见这位平素潇洒倜傥的名士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温先生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温伯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慎重:“萧兄,我是在想,要是替戴元帅和小戴将军承担责任,那问题不大,可要是别人的黑锅也让萧兄背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就比如说康亲王那边……” 此言一出,对萧文明真的有如醍醐灌顶。 康亲王现在也有一部分的《百官行记》,虽然数量并不多,但也足以让他知道其中的内情了,并且康亲王突然出现,想必同六麻子的残余势力,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和资源的康亲王,想要害一害萧文明岂不是会变得异常容易了吗? 万一他倒打一耙,反倒说萧文明是六麻子的盟友,甚至牵连到白炎教,那还得了? “萧兄,这个险你可不能冒!”说着,温伯明便将在容良如的府上替萧文明写下的那一份奏章,从怀里掏了出来扯了个粉碎,一边放进了中军大战的炭盆里烧了个干净,一边说道,“我别有对策,这封奏章我用不着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8 不敢验货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59 非要查验 一时之间原本十分热闹的大街上变得异常的冷静,就好像哪家出殡了似的…… 不过反过来讲,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搞不好还真会有朝廷里不少官员人头落地,那时候出殡的人可就不在少数了…… 没有了干扰,这一路走来电也十分平静,不一刻便到了皇宫的门口。 因有圣旨在身,冯海峰叫门的嗓音十分响亮:“奉旨,信义侯萧文明萧大人面圣,还请行个方便!” 原本出入宫门的事情都是事先打过招呼的,方才那传旨的小太监,因为得了萧文明的好处,更是等在门口适应,见萧文明来了,便同几个侍卫一道推开宫门,迎接萧文明进去。 谁知那几个侍卫并不知道内情,见冯海峰和萧文明等人抬了六口箱子就要进宫,便伸手拦阻道:“冯大人、萧爵爷,宫里的规矩,从外头往里送东西的都得逐一查验,还请打开箱子让我们看看。” 这原本也是符合规矩的事情。 本来嘛,要是从皇宫外面送进来的东西都不查验的话,那么宫廷的侍卫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岂不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都能往里送了? 要是到现在的话,岂不是连炸药包都能往里面运送,那干脆就打开宫门、拆毁宫墙,变成一个公共厕所得了。 然而这一回运送的东西的确是非同小可,比任何兵器都要厉害,还偏偏不能让任何无关人等查看,而冯海峰也懒得同他们解释,打算以势压人,直接呵斥道:“放肆,这是上要看的东西,你们也敢查验吗?活得不耐烦了!” 那守门的军官被冯海峰这么一句训斥,气势上已下载了一大截,然而他终究不敢开口放行,只说道:“冯大人说是这么说,可我这边却并没有得到旨意啊,还请冯大人打开箱子,不要让卑职等难做。” 守门的军官当然不会得到消息,《百官行记》是要尽可能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的,哪怕是朝廷的重臣,也都得保密,更何况是那些个芝麻绿豆官了。 冯海峰这边既不敢把箱子打开,也不敢把事情说明了,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可疑,那守门的军官就越是不能让冯海峰通过。 于是两个人就僵持在宫门口,半步也挪动不得。 冯海峰急着把这六口箱子交给皇帝,自己也就脱去了责任,可偏偏在皇宫门口被拦住了,急得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平素作威作福惯了,对人总是吆五喝六的,被莫名拦在这里,当然没什么好脾气,语气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冲。 而那时我们的军官也是武刀弄枪之人,脾气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萧文明眼瞅着这两人就要争吵起来了,却发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甚至比预想中的更好。 于是萧文明上前一步,挺身站在那守门军官身前,对他说道:“冯大人没有说谎,的确是皇上的旨意。这几口箱子里都是最紧要的物件,不能有半分差池,还请这位将军能够行个方便。在下乃是皇上新封的信义侯萧文明,可以替冯大人做保。” 冯海峰正在气头上,可是他的头脑却很冷静,也很清醒。 他一听萧文明这话便砸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什么叫替我做保?合着《百官行记》所有的责任,都落到姓冯的头上了吗? 冯海峰处世精明、经验丰富,可那守门的军官却没有他的心眼了,依旧断然拒绝:“爵爷,这是皇宫大内,同样也是半点不能出错的。纵然是萧爵爷您也不能例外!” 这时萧文明意识到现在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目的,也就只能对不住这个小军官了:“那么就先对不住了!” “什么对不住了?” “请问这位将军可曾在六麻子手下做过事?” 怎么没由来就提到六麻子了? 那守门的军官闻言一愣,然而他的确在六麻子手下当过差——六麻子当年是何等的权势,宫外的权柄势力不必说,宫中大小事务也悉决于他,宫里的侍卫哪一个不是他的手下? 这小军官虽然隔着六麻子好几重,但是说在这个大太监的手下做事倒也并没有错:“当初倒是六麻子的手下。”他老实回答。 萧文明这个问题问得带有明显指向性了,这小军官多少有些冤枉,萧文明当时就发觉了,所以后来也颇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总算没有让他过于的倒霉,虽然丢了宫里的差事,倒也能够全身而退。 不过这也算是飞来横祸,反正这一回他被萧文明吓得不轻,按照后世的医疗标准,他一个心脏病那是妥妥少不了的。 只见萧文明脸色突然一紧:“既然你是六麻子的属下,那是否也知道这《百官行记》?又是否成了替他藏污纳垢的同谋?” 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而萧文明的话还在层层加码:“怎么?你还敢调动手下的御林军吗?不好!你这是要谋反!” “谋反”两个字一出口,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还不光是被萧文明冤枉的这个小军官,就连冯海峰都吓了一跳,甚至替这个小军官叫起屈来:“爵爷不必如此紧张,都是小事,何必小题大做?且容我同他多说两句,有什么是不能澄清的?大家都是替皇上办差,要一团和气……” 萧文明本就不是来讲和气的,似乎完全没把冯海峰的话听进去,而是继续说道:“那可不行,此事责任重大,不能有半点疏忽!” 说着萧文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手中便多了一团火焰。 这个东西乃是萧文明的一项小发明——倒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新发明,而是结合了从董婉青和索菲亚手里取得了两样物件,合二为一做成的东西。 索菲亚是远洋的海商,需要能够在船上方便引火的工具,而董婉青则是白炎教的圣女,拥有引燃白色圣火的配方,把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那就成了一件可以随时点燃火焰,并且还能让火焰不易熄灭的好玩意儿。 萧文明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焰,在萧文明的手指上跃动,就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小精灵,一同那几口箱子接触,悦动得就更欢快了,随即又有了更多的小伙伴加入了舞蹈。 只在眨眼之间,火焰便越烧越旺,第一口被点燃的箱子已经化作了一大团巨大的火球,而萧文明这边竟然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转眼之间,便把另一口箱子也点燃了。 一旁的冯海峰惊得大叫:“爵爷你在做什么?住手!住手啊!“ 萧文明根本就不去搭理冯海峰的话,转眼之间已经把全部六口箱子都点着了,一边点,一边还在说道:“这些东西疑惑无穷,除了交给皇上处置,不能让任何人得手!冯大人,皇宫里六麻子的余孽甚多,在下不能冒任何风险,你我共同负责,你要是没有意见,我就把这六口箱子全都烧了。就算不能交给皇上处置,也总比落到阉党的余孽手里要强出百倍!” 这几句话,萧文明昨天夜里排练了不知多少遍,让原本就伶牙俐齿的他,把这一段话说的那叫一个滚瓜烂熟。 只是当他念完对白的时候,这六口箱子还未完全烧尽,但是火势已经极旺,射出的热量让人无法靠近。 原来这些箱子里头也被萧文明撒上了易燃的火药,一经燃烧起来,便见滚滚浓烟,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时的冯海峰也没有心情再同那小军官都掰扯了,赶紧下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过来灭火?烧掉了皇上要用的东西,你我都吃罪不起!” 这时那御林军的小军官也反应过来了,赶忙招呼起自己的兄弟,亲自提着水桶,亲自赶来灭火。 为了防止宫廷失火,皇宫各处都预备下了水缸,取水并不困难,这一点萧文明早知道,并且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并且看着那一桶水将将要泼下去,他没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打算,是暗暗的向后退了几步。 而随着那桶水“哐当”一下浇在了火焰上,却见火焰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反而顿时爆炸,一团火光伴随着浓烟,直直的冲上了天际,伴随而来的冲击波也将那距离最近的军官喷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又把木箱和纸张燃烧时产生的煤灰全都喷射了出来。 距离最近的冯海峰,被扑了一脸的黑灰,就好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似的。 而萧文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放在离得最近,现在似乎退的也不够远,脸上也沾了不少的灰烬,也变得狼狈起来了…… 要的就是这种狼狈! 这边冯海峰已经急的双脚直跳了,萧文明却还在说风凉话:“冯大人,不要着急灭火,这些东西要是有一字半句流传出去,便会遗祸无穷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0 救火 会不会遗患无穷冯海峰并不知道,但是他感觉他自己现在已是死在眼前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偏偏在自己的手里出了意外,这就是倒了天大的霉了,这一辈子干了不知道多少冤枉事的冯海峰,今天也总算是知道“冤枉”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别说,自此之后冯海峰做事还真的是收敛了不少,也总算是萧文明做了一件大好事。 燃烧的火势并不见旺,可是升腾起的浓烟却是越多,也越来越黑,几乎将初升的太阳都遮住了半边,让所有人都被覆盖到了阴影当中…… 这就成了长城上燃起的烽火了,是用来通知敌寇入侵的消息的。 别说是京城洛阳里的人了,就是京城周边一二百里都能看得见这个滚滚黑烟,而皇宫大内,更是一目了然。 这下冯海峰就连瞒天过海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焦急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团大火,竟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宫门就从内向外豁然洞开,大队人马从皇宫里涌了出来,威风凛凛、戒备森严,更有一顶明黄色的华盖伞从队伍之中缓缓挪出——正是当今皇帝景炎天子来了! 皇帝来了不奇怪——就顶着宫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皇帝不发现、不出来那才叫奇怪呢! 这其实也在萧文明的计算之内,于是萧文明赶紧展现出越来越成熟的演技,十分做作地快步跃到皇帝的身前口中高喊:“护驾!护驾!皇上小心了,这里有大火!” 演技已臻化境的萧文明,演出了焦急万分的情形。 原本这护驾的差事,应当是由皇城司主是冯海峰来做的,然而冯海峰现在都傻了、愣了、呆住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反应? 这番护驾的戏码也就被萧文明抢到了! 皇帝这边倒还十分冷静,似乎并没有被萧文明的演技所打动,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火都放到朕的皇宫门口了,到底是谁放的火?无论是故意纵火还是,疏忽失火,都应当重处!” 听了这话,正常人都想着怎样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然而萧文明这边却是毫不避讳,主动走上前来倒头就拜:“皇上火是我放的,只是事出紧急,微臣也不得不放这把火,还请皇上治罪!” “哼!”皇帝冷笑一声,“我就猜出是你萧文明干的好事!在皇宫门口放火,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你说事出紧急到底是怎么个紧急法?你给朕说个明白,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怎能轻饶于你?” “皇上既然问话,微臣不敢不如实回答,是皇上叫我一大早送来的东西,送到皇宫门口,有人要开箱验看。微臣知道此物事关重大,便不想让其打开,谁知此人就要抢夺,微臣孑然一身,怎么又能抢得过他?形势紧急,索性一把火烧了,免得这物件落入歹人之手!” 萧文明一口一个这个物件,就是不把东西说明了,然而皇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要萧文明送来的就是那《百官行记》! 《百官行记》实在是太重要了,掌握它就可以说是掌握了整个官场,凡是知道这样物件的人,无不想伸手染指——萧文明、董鸿儒、康亲王赵希,甚至连皇帝都想把他攥在手里,就算不能被自己拿到,但也绝不能落入对手的手中。 皇帝通过自己的耳目也知道,围绕着这件宝贝萧文明和康亲王已经在洛阳城下争斗过一番了,只是此时皇帝选择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糊弄过去,等回过手来再找这两人慢慢理会。 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皇宫之前、皇帝眼下动手明抢,这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皇帝眼睛一抬:“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萧文明你说明了,到底是谁想抢抢这样物件?” 萧文明用极快的速度在心里默念了一万个“对不起”,依旧伸手一只只剩那一脸懵逼的小军官:“就是他,他方才亲口承认了曾经是六麻子的党羽,或许因此才要将这样物件抢回来吧!” 皇帝还以为动手的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区区的一个皇宫侍卫,这就太出人意料了…… 别看皇宫侍卫衣着华丽、幺五喝六,可说白了,也就是个高级一点的保安,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就算把《百官行记》抢到手里,恐怕也根本没用。 就好像一个三岁小孩,向你拿个三块五块的,还能给自己买块糖果吃,可要是给他三百万五百万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花——一个人的能力,甚至包括作恶的能力,往往被他所在的层次所限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因此对于萧文明的指控,皇帝感到不可思议,皱着眉头问那军官:“哦?是你动手抢的?” 那小军官早就被吓破了胆,这回是皇帝亲自问话,他连替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冬天里,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他额头上、脸颊上、下巴上淌了下来,滴答滴答滴在皇宫门前的青砖地上,浸湿了好大的一片。 这小军官就这样一点点大小的胆量,就连皇帝也不相信他会去抢《百官行记》,然而他不会去抢,难保有人指使他去抢。 因此皇帝又问道:“是何人指使,你如实招来!” 怎么会有人指使呢? 那小军官根本就答不上来,还是只知道一个劲地磕头,把脑袋都磕坏了,渗出的血就好像印章一样,在青砖地上留下了一滩滩的痕迹。ъiqugetv 皇帝不耐烦了,狠狠地瞪了那军官一眼,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随手招来身边的两个护卫,将这倒霉的小军官拉下去看管起来,这才想起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也在这里,便又扭头问他道:“冯海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个清楚。” 冯海峰的懵逼程度也就比那位军官稍好一点而已。 他心里清楚,无论如何,把《百官行记》安全送到皇帝面前的旨意是他冯海峰承受的,如今这六大箱子的《百官行记》几乎付之一炬,他是罪责难逃。 为今之计,只能先争取一个好态度,便也“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不过他究竟比那小军官见过不少世面,反应还算不慢,磕头倒不耽误口中说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萧爵爷没错,那位侍卫将军也没错,微臣也没错……都是误会,说到底都是误会啊,皇上!” 冯海峰这么说萧文明反倒不干了:“冯大人你可说清楚了,哪来那么多的误会?你是奉旨押送这些物件的,我也是奉旨跟着你一同把东西送来了。可那位将军偏偏不放心,还要抢过来翻看,你都是亲眼所见的。并且我还问明了他是不是在六麻子手下当过差,他也承认了,我这才不得已放火烧的,这‘误会’二字又从何说起呢?” “这个……”冯海峰无言以对。 原本故意烧毁《百官行记》的计策,就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商讨了一整夜想出来的,下定的策略几乎已经推演得天衣无缝了,现在再加上萧文明出类拔萃的即兴表演,的确让冯海峰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刺的细节。 然而细节上的添衣无缝却并不代表着情理上流畅合理。 就皇帝本人而言,他是横竖不会相信一个小军官,会有什么理由去抢《百官行记》,就算是背后有主使之人,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在皇宫门前行使这样的行动。 然而正在皇帝怀疑之际,又有大队人马从洛阳城里赶了过来。 不过还好,这帮人并不是来给萧文明添乱的,而是来给萧文明背锅的,来者乃是洛阳京兆尹,他亲自带领了上百衙门的衙役,急匆匆赶来救火来了…… 原本管理京城洛阳的治安,便是京兆尹衙门的主要职责,扑灭火灾便是其中的一项,只不过洛阳京城里,比他这个小小衙门大的多的衙门有的是,即便是行使职责,也要看他人的眼色。 光拿灭火这事来说,兵部管得着、工部管得着、就连御史台也管得着,并且要是火灾发生在六部衙门,发生在里布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发生在刑部关押囚犯的天牢,那么京兆尹衙门也是无权去灭火的。 因此虽然早早就知道了城内失火的消息,但是一打听,说是失火的地方发生在皇宫门口,京兆尹大人就犯了嘀咕——这里有守卫皇宫的禁军掌管,素来手伸的很长的皇城司也不会袖手旁观,就自己这么个清水衙门,急吼吼地过去灭火,只会被人嫌弃碍手碍脚而已…… 因此,在这样恶劣的政治环境之下,京兆尹衙门居然也摸索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那就是不能不去,但也不需要去的太早,等火灭的差不多了,再假装忙碌地赶过去,别人就是挑刺儿,也最多挑个反应迟钝、处事不决的小过错,绝对不会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然而偏偏这一回,耍小聪明是过不了关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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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话又引起皇帝了不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素来灭火用水,不用水,还灭什么火?真是不可理喻!还不快动手灭火?若真是大火烧尽,这堆东西还有什么用?” 皇帝既然发话了,冯海峰也无以反驳,不过他还是尽到了臣子的本分,暗暗地挡在了皇帝面前,就等着这一大盆水浇下去,火焰忽然爆燃,便又会引起爆燃。 不过这一回,冯海峰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原来白炎教用来加速火焰燃烧的火药,萧文明带的并不多,也并不舍得一下子全部弄掉,因此只带每一箱子《百官行记》的最上层和最底下薄薄地撒了一层而已,方才的爆燃已经把助燃物质几乎全都消耗光了,现在再把水浇下去,固然化学反应还在产生,但毕竟不像之前那样的剧烈,只是产生了接连不断的沉闷响声而已。 大火并没有变得更旺,而是迅速被扑灭了,就连滚滚升起的浓烟,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皇帝见状冷笑一声:“还是你们办事不用心,水为什么不能灭活?这不把火灭了吗?” 火的确是被水扑灭的,这没什么可争辩的,可刚才用水灭火,却让火直接爆燃了,这也是事实,同样无法否认。 即便不是事实,冯海峰也不敢跟皇帝强辩,只能把头一低:“皇上圣明……” 皇帝也不缺冯海峰的,这句马屁,摆了摆手:“你还不快去看看还烧剩下几页书,全部给我挑出来送到面前。” 这才是正经事,冯海峰亲自动手,在大六口已经被烧得完全变形了的箱子里,挑了最有模样的一个,在一团灰炭一般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伸手翻着。 白炎教用来引火的火药威力十足,哪怕就是放在水里也能照常燃烧,把它撒到石头上都能烧上好一会儿的,更何况是原本就易燃的纸张了。 因此冯海峰使尽全力地寻找,却依旧只找到了二三十页纸而已,并且这几页纸大多并不完整,从纸上拼凑出一句整话都很不容易。 然而就这寥寥几个字中,却也提及了官员名字、其所犯的罪行、见证人的名字等十分有价值的关键词。 其实留下这一字半句,也在萧文明的计划之内。 原本他播撒火药的时候,就只在面上撒了一层,而他只要稍微多费一点功夫,在中间也撒上了一把,那么这六口箱子必然会被烧的丝毫不剩——现在留下的这几个关键词,就是要给当今皇帝看的! 同样是当皇帝,当法却各不相同。 有的皇帝平时吃喝玩乐,照样能够国泰民安,还能留下一个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美名;而有的皇帝,一辈子不曾歇息,龙椅坐得焦头烂额,可国内的阵势依旧是一团浆糊,既累到了自己也累到了臣子,就连百姓也被累着了,这就是属于比较失败的。 当今的这位景炎皇帝当得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 整个大齐朝,虽然因为历史周期率已经到了土地兼并严重、摇摇欲坠的时候了,不过由于皇帝还在勉励支撑,又有卫玉章的辅助,因此整个国家还能维持得下去。 也正因为当今皇帝是一个亲自理政的皇帝,因此对于官员的名字十分熟悉,对官场上的各种传闻也有所了解,所以看到这几个关键词,皇帝当场就断定《百官行记》里所记载的内容的确是真的——就算不完全是真的,那也可以反映官场十分真实的另一面,具有极高的价值。 因此就这几张残页,皇帝竟然异常重视,也不嫌脏,亲自动手从冯海峰的手里接了过来,叫过身边的小太监,叫他取来专门装圣旨的匣子,将这几张破烂不堪的纸,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ъiqugetv 皇帝仍是意犹未尽,又让冯海峰在其他五口箱子里寻找还能辨认自己的残页,只可惜那几口箱子被焚烧的程度要严重的多,五口箱子里总共也才挑出了不到一百页纸,同样是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也同样被皇帝视若珍宝,收在匣子里小心保存。 见冯海峰这样辛辛苦苦才取得了这几张纸,皇帝满脸的惋惜:“萧文明,你办事也太着急冲动了,一把火烧了固然一了百了,可那么多官员的罪证也都随之灰飞烟灭了,这么好一个荡涤官场的机会,不就这样错失了吗?” 这原本就是萧文明的计划,就是要当着皇帝的面将《百官行记》一把火烧光,既表现得自己清清白白,绝对不会拿《百官行记》出去兴风作浪,又可以在朝廷官员——尤其是那些犯了事,被六麻子抓住把柄的官员——面前狠狠地挣一波人情,可谓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然而萧文明以此瞄准的还不只是两只鸟,而是三只鸟。 这只鸟,就是康亲王赵希,他不是就在昨天就在洛阳城下,从萧文明手里抢了两大箱子的《百官行记》吗?这一口气萧文明还没咽下去呢,现在正是反攻倒算,给自己出一口气的好机会! 于是萧文明赶紧给康亲王好好上了一次眼药:“皇上已经知道了吧,我这里又不是全的《百官行记》,还有两大箱子在康亲王那里呢!” 为了这八箱子的书,康亲王和萧文明几乎大打出手,就连御林军都出动了,按理说皇帝不会不知道。 然而皇帝现在就是不知道,愿意也很简单——那就是老相国卫玉章把消息封锁住了! 卫玉章本人权势滔天,寻常的证物乃至于一般官员的升迁,他都可以做主,根本就无需向皇帝请示,为了平息事端,卫玉章还可以把朝廷里数得着的官员全都叫来了,只要顺道和他们通一通气,瞒过皇帝其实并不难。 并且,卫玉章也有这样做的动机。 他的宗旨始终是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朝局的稳定,皇帝是想借《百官行记》,好好整顿一下官场的风气,这一点卫玉章其实并不反对,但是一下子兴起大狱,让千万颗人头落地,这就不是这位老成持重的老相国可以接受的了。 因此骤然听说康亲王也拿到了部分《百官行记》的时候,皇帝表现的异常震惊:“什么?赵希手里也有?” 萧文明装出惊讶的样子:“有的,难道这事儿皇上不知道吗?那倒是康王爷的不是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该向皇上禀告一句的……” 这下事情就变得愈发的非同小可了。 康亲王赵希,皇帝是既要利用,也要打压的——毕竟赵希的身份摆在这里。 但是皇帝现在却并不愿意对康亲王来一个“最终解决”。 原因无它,那就是康亲王本人其实还远没有成气候,首先就没有得到朝廷里那么多官员的支持,他毕竟是旧党的吉祥物和政治象征,如今朝野上下那是新党的天下——朝廷里的那些官员都精着呢,不可能费劲巴力的去扶持一个政治对手,并且还要冒上大不韪的罪名。 但是一旦康亲王掌握了《百官行记》那就不一样了,就会有不少官员听命于他,就算那时康亲王照旧成不了大事,但是所为天无二日,对于皇权的威胁原本就是不容接受的。 于是皇帝下达了一个今天他所下达的所有旨意中最为急切的一个:“赵希现在人在哪里?让他快把《百官行记》给朕送过来!” 这条圣旨下达的时代太过急切了,不但直接对康亲王直呼其名,甚至连传旨的太监皇帝都没来得及指定,在场的有皇宫的侍卫、有洛阳京兆尹、还有皇城司,皇帝的命令他们都可以去执行,然而逼迫亲王交出东西就近似于抄家,这样的脏活累活,倒也没人上杆子去办。 因此几方面的人马和带队的官员,无不面面相觑,就等着哪个不开眼的混蛋,稀里糊涂领了这差事,然后就让他倒霉去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2 别有用心 皇帝一看这帮人全都傻乎乎地站着,没人执行他那至高无上的旨意,那就干脆点出了名字:“冯海峰,你去康亲王府上走一趟,去把《百官行记》取来,不得有误!” 这件糟心的事儿,到头来冯海峰还是没有躲过。 但是纵然有一千个不情愿,冯海峰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谁敢跟他老人家过不去?这不嫌自己命长吗? 因此冯海峰赶紧先给自己争取个好态度,点头应承道:“臣领旨”。说着便带起在场所有的皇城司的人,急匆匆便往康亲王府的方向赶去了。 萧文明不知道就凭冯海峰的本事,能不能顺顺利利的把这件难办的差事办下来,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这一回去康亲王府,回来的时候非得被扒层皮不可。 康亲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原本王府就是皇宫的一部分,后来专门辟出去一块,造了一圈围墙之后,便成了一座安置皇帝这个亲弟弟王府。 这样的安排也有便于监视的考虑存在,因此冯海峰带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康亲王府。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带来了消息说:康亲王奉旨正在赶来,只是《百官行记》甚是沉重,康亲王要搬运过来,还要调集人马,还请皇帝稍后片刻。 拖延时间大约是康亲王现在所能做的所有的事了。 但是萧文明也不能让他如愿,赶紧对皇帝说道:“看样子康王爷手上也没有多少人手,怎么就搬这两口箱子?还要等那么长的时间?” 皇帝原本就对康亲王有所怀疑,被萧文明这么一提醒,更是醍醐灌顶——装《百官行记》的两口箱子,虽然不小也不轻,但大能大到哪里去呢?并且康亲王府里还有不少的王府护卫,都是年轻人、体力壮,距离皇宫又近,搬运起来哪会那么的麻烦? 因此皇帝立即下了严旨,让冯海峰再去传旨,叫康亲王赵希立即把东西搬过来,绝不能有半点耽搁。 并且这次去的时候,还让冯海峰带着皇城司的兵丁和御林军的一部一起去,要是康亲王真的没人手搬东西的话,就让冯海峰帮忙好了。 旨意都下到这种程度了,再也不给康亲王商量的余地,而康亲王之前的说法也不过缓兵之计而已,计策被拆穿,再装下去也就没劲了。 于是冯海峰第二次传旨,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康亲王便带着王府后卫扛着那俩口箱子,滴溜溜跑过来了。 经过了刚才那番波折,皇帝对他这个亲弟弟,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连寒暄一句的礼数都舍不得给,直接命令他:“东西都在这里了吗?送到朕眼前,打开看看。” 原本皇帝就有无上的权威,现在他身边又排满了御林军以及另外两个衙门的人手,这让康亲王赵希更不敢有半点的反对,赶紧叫人将箱子送了上来,又亲手将箱子打开。 这一回皇帝总算是见识到了《百官行记》的原貌了。 只见书摆地整整齐齐塞了满满的一大箱子,而其装帧却各不相同,显然不是专门装裱起来的,而是慢慢集结成册,所以看上去有些凌乱。 这和萧文明所运来的六口箱子焚化以后剩下的几页,特征大体相当特征,两相对照,一时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虽然如此,但皇帝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翻看过没有?” 康亲王赶紧摇头回答道:“全都在这儿了,臣弟不敢欺君,倒也看过,不过也就看个封面,数数有几本册子而已……” “哦?是吗?”康亲王的话,皇帝并不相信。 将心比心地说,要是这件东西落到了皇帝的手上,皇帝本人就会那么淡定吗?会把它放在一边,只数数有几本册子就算了事了吗?第一时间拿出来翻看一番,看看有什么惊天猛料才是真的! 只不过皇帝的想象力还是太贫乏了一些,康亲王本人如何处置落到他手里的这两箱《百官行记》不知道,然而萧文明这边非但不止看过,并且连一模一样都抄写了一份了! 而且这一回萧文明送到皇宫门口,并且几乎是故意烧掉的这一份,其实并不是《百官行记》的原件,而是匆忙间抄出来的一份复制品! 皇帝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一晚上的时间,这么六大口箱子的东西,萧文明就能完完整整地复制一份。 因为他无法理解,萧文明手下会有那么多识文断字的人! 虽然皇帝早就听说他的萧家军战斗力非同寻常,人数也有个几百人之众,但是这几百武夫全都能够提笔写字,还是在皇帝的认知范围之外。 要知道,能够一下子集结起那么多人抄写书本,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谓“盛世修史”,做这等文化工程,有时是要比出征打仗更加浩大的工程项目。 不过康亲王即便没有抄写一份,但看,肯定是看过的。 但是他看的远没有萧文明那样的长远和细致。 一则他没有温国明这样有大才干的人帮他出谋划策,没有萧家军那么多识文断字的兄弟帮他抄写一遍。 康亲王所谓的“看过”,不过是把那两箱子《百官行记》翻阅过一遍而已,并且因为时间紧急,仅仅是做到从头到尾翻阅一遍都十分勉强。 不过好在《百官行记》实在太重要了,康亲王不辞辛劳,一改原先略显散漫的态度,夜以继日、连篇累牍的阅读,居然就把两箱子书读了个大概,特别是对于其中记录的几位显眼的高官,康亲王更是格外留意,虽然没有来得及做系统的节略,但也特意打了点小抄。 因此看到这种程度,大约也只可以用“看过”两个字来形容了吧…… 康亲王心怀鬼胎,对于皇帝的问题,他当然不会如实回答,能答道这种程度,已经算他十分老实的了。 “胡说!” 可是皇帝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早已断定康亲王赵希已经读过《百官行记》了,任凭他这个弟弟怎样的掩饰,皇帝都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康亲王的解释也是十分无力的。 正在这时,老相国卫玉章也匆忙赶来了。 同皇帝一样,他在京城洛阳里也是广布耳目,得到消息的时间一点也不比皇帝迟,之所以来的晚了一点,只不过是他住的离皇宫的距离更远,并且因为年纪更大,腿脚不灵便而已。 只见他从绿尼大轿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皇帝面前,一边拱手施礼,一边询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失火了吗?” 因卫玉章“帝师”的身份在,算是皇帝和康亲王两人的老师,因此讲究尊师重道的皇家不可能对他无礼,皇帝和康亲王也赶紧以弟子的身份回了礼。 皇帝则是回答了卫玉章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师傅倒可以问一问萧文明。” 皇帝、萧文明、康亲王,被烧毁的六口箱子以及另外完整无缺的两口——加起来一共八口大箱子——这些元素凑在一起,以卫玉章的老谋深算,他其实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了。 只不过原本已经约定好了,昨日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早——就要由温伯明督促萧文明,把他们所掌握的六口箱子《百官行记》送到卫玉章的府上。 可没想到这些东西现在居然出现在皇帝的宫门前,并且还被几乎全部烧成了灰烬,这是卫玉章所始料未及的,并且也让他感到失望和愤怒。 然而这位老相国当着皇帝的面,不便轻易发作,事后温伯明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说是今日一早,皇上就派了传旨的太监以及皇城司的冯海峰,亲自过来讨要《百官行记》。既然是皇帝的旨意,那么萧文明和温伯明便无法违抗,并且冯海峰等人盯得紧,一点空子都找不着,送《百官行记》给卫玉章的事,便也就只能作罢了…… 卫玉章也是知情之人,萧文明略微解释了两句之后,他便了然了,甚至已猜出焚毁《百官行记》本身也是出于萧文明的故意。 然而他的宗旨,一向就是维持整个官场的稳定,对于《百官行记》这种能够动摇整个朝廷基础的大杀器,卫玉章自己不会去用,也不希望别人去用——昨天他叫温伯明把原件送来,其实就是怕萧文明用来兴风作浪。 就算东西真到了他手里,卫玉章也会选择藏起来绝不示人,甚至同样一把火烧掉亦未可知——反正温不明抄写上来的节略,卫玉章这边已经拿在手中了,就凭卫玉章现在文官领袖的身份,多掌握一些官员们的罪证,对他而言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此卫玉章接过萧文明的话头,十分流畅地唱起了高调:“这所谓《百官行记》,据老夫所知,乃是那阉人六麻子暗中抄录下来的,其中真真假假难以判定,要老夫看其中大多数也不过是捕风捉影、危言耸听罢了。即便是有些能够查证,也无非是寻常小过而已。一把火烧了正好,也免得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反而闹得官场上人心惶惶、弊大于利。”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3 时机不对 这“别有用心”四个字,相当于把在场所有的当事人全都扫了进去,就连皇帝也并不例外。 《百官行记》要是落到了这位皇帝的手里,他一定会用来好好做一番文章,且不说是荡涤官场、整肃吏治的问题,至少也能看看谁是真的忠诚事主,谁是虚与委蛇? 然而既然是卫玉章说话了,皇帝的姿态还是要摆的:“师傅所言甚是,要朕看那六麻子就是天下第一别有用心、心术不正之人!搞出这份《百官行记》来就是别有所图,其心甚不可问。” 说着,皇帝话锋一转,再次向康亲王确认道:“赵希,这两口箱子里的东西你果然没有看过吗?” 这个问题,皇帝刚才已经问过了,康亲王这边照旧还想抵赖,可没想到这时萧文明却顶在了前头,抢先回答道:“启禀圣上,其实送来着这六口箱子里的东西,微臣是翻越过一些的。皇上也知道,微臣年纪轻、城府浅,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么些东西落在我的手上,我也实在是好奇……” 萧文明都已经承认了,康亲王要再矢口否认那就太假了,也只能承认:“圣上,《百官行记》……我也其实翻阅过……翻阅过几本……不敢有所隐瞒……” 康亲王的话或许可以糊弄一下皇帝,但是却骗不过老谋深算的卫玉章。 卫玉章是何等经验丰富、精明强干之人,他亲手打开了两口箱子,抬眼一看,看到里面的书册全都有移动过的迹象,明显是原先被箱子压得甚是紧实的书,被翻找松动以后产生的痕迹。 就凭这个痕迹,自己这位学生就算没有把所有的书册全都翻译过一遍,至少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就几本”,明显就是说谎! 这么多年了,康亲王仍旧是那副在皇宫的御书房里读书的样子,还是不够聪明,撒个谎都撒不圆,不过这一回卫玉章并没有选择当场拆穿他。 在场之人现在已经默默地达成了共识,包括皇帝在内、康亲王赵希和老相国卫玉章,都在齐心合力地朝着尽量淡化《百官行记》的方向努力。 然而偏偏萧文明的目的到现在都还没有达到,眼下的情况,糊弄是要糊弄的,但也不能太糊弄了…… 于是萧文明又提起了话题:“皇上,我同康亲王一样,也随便翻过几本,却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隐情。” “什么隐情?” “微臣发现,弹劾戴鸾翔大元帅之事,同这几箱的《百官行记》有着重大的关联!” 皇帝面色一紧:“你这话怎么说?” 怎样把《百官行记》同弹劾戴鸾翔扯到一起,其中的话术萧文明同温伯明反复商量过,虽然事出紧张,没法做到天衣无缝、瓜熟蒂落,但也不会显得那么生硬。 总之,所有的话就都围绕着一点——那就是弹劾戴鸾翔,原本就是六麻子的余孽诬告而来的,而朝中有不少官员,有的是受了胁迫、有的是随身附和,总之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才会由于个人利益的损失,而去攻击戴鸾翔…… 毕竟是同温伯明反复排练过的几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皇帝的心理,让当今这位皇帝听得异常认真,不时点头称是。 看皇帝的态度已经有了巨大的松动,萧文明又下了一记狠药:“皇上,弹劾戴元祥,除了同阉党有关之外,还同那白炎教有着莫大的联系!” “白炎教?是不是前两年在江南闹得挺凶的那个邪教?不都已经被剿灭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别看白炎教的炎尊董鸿儒,在外面闹得很凶,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把白炎教、把黑旗军、把戎羌这三股势力串联到了一起,但是在当今皇帝的心中,他从来都是个小人物——不过知道这个人而已,至于他的动向便是一无所知。 于是萧文明便只能不厌其烦地再把董鸿儒最近的动向简单介绍了一下,最后说道:“其实微臣探听到情报,去取《百官行记》的路上,就遭遇过白炎教的堵截。” 皇帝听到这话眼睛都直了。 都说白炎教闹得凶,可没想到居然闹得这样凶! 从一开始他以为的,不过是刁民受到邪教蛊惑、无端起事,现在居然进化到了,要深入介入朝廷内部纷争了,这怎么能忍? 原本萧文明也曾向他报告过白炎教的事情,但是那时皇帝事多也忙,就没有多加理会,下了旨意,让泉州市舶司副提举之位停止在董家一脉流传,并且要现任的提举董德茂严加管束他这个儿子,事情也就暂时画个句号了。 就算不是一个句号,那也是一个浓墨重彩的逗号。 反正控告董鸿儒是邪教教主,不过萧文明一面之词而已,几方查证均不能彻底核实,那也只能这样处理。 甚至一直到现在,皇帝心里还是存着疑惑的。 因为皇帝自己也有耳目,说是董家和萧文明在做生意的过程当中有竞争关系,也难保萧文明不是为了赚钱而故意栽赃陷害。 然而事态都如此之严重了,那就显然不是过家家而已,搞不好就是冲着皇帝屁股底下的龙椅去的。 只见皇帝把脸一沉:“果有此事?并且还和戴鸾翔搅在了一起,着实耸人听闻!” “没错!”萧文明赶紧趁热打铁,“那白炎教同戴元帅也有仇怨。前几年,白炎教在福建起事,波及江南,就是戴元帅会同毅亲王指挥江南兵马前去平定的。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董鸿儒心胸狭隘,是非报不可的。噢,对了,平定白炎教之役,康王爷也参与其中,应该知道微臣所言不虚。” “哦?是吗?赵希还有这事?”皇帝又问道。 言至于此,康亲王几乎已经被萧文明带着走了。 皇帝的话他不敢不如实回答:“确有此事、确有此事。”然而他回答得干脆,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晴不定,让人难以琢磨。 “不止于此。”萧文明继续添油加醋道。 “还有什么?”皇帝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还有六麻子的外甥刘寿,也同白炎教有所勾结,其人已被微臣捉拿,现在就关在微臣的大营里,还有同他接头的一个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名字叫做尚岩平,因为事情败露,现遭白人邪教的灭口,微臣勉强救活,也在大营之内严加看管。皇上要是有心问个明白,可以这就派人前去审问。” 一个戴鸾翔,一个《百官行记》,以这两样东西为节点,朝廷百官、阉党余孽、白炎邪教、江湖豪客等等不安定因素,全都集合到了一起,听得皇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禁不住流了下来。 眼看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明显的作用,萧文明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皇上,据微臣所知,董鸿儒曾经当过戎羌好几个部落的所谓‘国师’,因此他是否有同戎羌有关联,微臣尚不清楚,但也不敢否认,还请圣上明察。” 听到这里皇帝,已然是龙颜震怒,居然还勾结起了戎羌,那就不只是单纯的内部矛盾了,而是敌我之间尖锐的民族矛盾——按照后世的说法,性质就变了。 皇帝说话的声音之中,已经明显的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回响:“六麻子这个狗奴才,当初坏事的时候,朕还有意保全,没想到他的亲戚之中居然出了这种大逆不道之徒!真是气煞朕了!依朕所见,就是审也不用审了,索性推到菜市口凌迟处死,方能泄愤!朕还要另发旨意,将那六麻子内外九族全部锁拿过来,要一一审验明白。有罪的绝不姑息!就是没罪的,也要通通发配给有功之家为奴,否则怎么对得起在前线浴血厮杀的将士?” 趁着皇帝义愤填膺的时候,萧文明赶紧过去插话道:“皇上其实除掉戴元帅也是他们的企图之一,可不能让他们得逞!微臣这就请皇上下旨,将戴元帅从皇城司的牢里释放出来。” “戴鸾翔……戴鸾翔吗?”原本说话滔滔不绝的皇帝,这时却打了个疙瘩。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自己递话的时机还是不到火候,皇帝正在震怒的时候没错,可当初的戴鸾翔也是屡屡违抗他的旨意,同样引发过皇帝的愤怒。 现在提及戴鸾翔的名字,或许只是火上添油而已…… 因此皇帝并不打算轻易饶过戴鸾翔,而是突然间恢复了冷静:“戴鸾翔这边且不用着急。萧文明,你刚才不是说弹劾他的事情都是那刘寿串联的吗?那刘寿在你的手里,将他提过来,先把事情的本末缘由问个明白,再放戴鸾翔不迟!” “可是皇上……”萧文明争辩道,“戴元帅也是一代名将,把他囚在皇城司里总不是个事儿吧……” “这有什么打紧?”皇帝斜睨了萧文明一眼,“是皇城司,又不是刑部的天牢,也不算什么罪过,也就是问几句话调查一下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戴鸾翔不管有功有过,但是前几日作战毕竟辛劳,让他待在皇城司那里,好好修身养性,调养一下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一切还等问过刘寿之后,朕再亲自定夺。”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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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便六口箱子的《百官行记》已经烧了,那剩下的两口箱子呢?以老臣愚见,不如也干脆烧了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付之一炬,也可安百官之心啊!” “这个……”皇帝犹豫了一下。 以皇帝的本意,《百官行记》的大部他已经拿不到了,那好歹也剩下两箱给自己看看吧?就算这两箱子东西没法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怎么着也能威慑喝斥一下那些不法的官员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或许就在这两口箱子里! 皇帝这便稍一愣神,卫玉章的话又来了:“皇上,这几口箱子,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流转了好几个人,幸好康亲王等人都是忠君爱国、光明磊落之人,不会拿出去兴风作浪。否则要是落到心术不正者手中,或许就遗患无穷了!” 这几句话,皇帝听明白了。 卫玉章完全就是在说反话嘛,是在提醒皇帝:康亲王赵希或许已经看过这两口箱子里的东西了,现在只有彻底焚毁,让《百官行记》彻底烟消云散,那么赵希所掌握的资料,真的也变假的了,也就断绝了他以此挟制百官的希望。 想到这里,皇帝把牙一咬:“师傅所言乃是至理名言,烧!这就给朕把这祸国殃民的东西烧了!” 这时又是萧文明自告奋勇:“皇上,这事照旧由微臣来办!” 得到皇帝的允许后,他又从怀中掏出那只“打火机”,点燃从京兆尹衙门那里取来的一支火把,将剩下的两箱《百官行记》也点燃了。ъiqugetv 这两箱子东西里,虽然没有放上火药,燃烧的速度并不快,但毕竟纸张和木材也都是易燃之物,不久两团火焰夹杂了黑烟从箱子里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百官行记》之事,也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或许吧…… 大概皇帝对于萧文明的确并不是十分放心,因此他命令萧文明将刘寿等人押送进城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让冯海峰跟着一道去,以免再次节外生枝。 因为人是被关押在萧文明的中军大营里的,营盘之中驻扎着萧文明的萧家军、戴家的亲兵以及南湖屯和上虞屯的人马,营盘守卫得十分严整,刘寿和尚岩平两个人被关在大营里就相当于与世隔绝了,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恐怕想见到一只老鼠、一只苍蝇都没那么容易进去。 因此冯海峰在萧文明的配合下,毫无阻碍地提到了刘寿和尚岩平两人,只不过刘寿虽然心情压抑,但身体还算健康,双脚还能走路;可尚岩平受了那么重的伤,手都被砍掉了一只了,走路是肯定走不成了,只能被放在担架上让人抬着走。 这都不是问题,只要是两个活的人,能出去能讲话就可以了——皇城司素来对证人或者犯人身体及心理健康的要求,都不是那么高的…… 萧文明对于皇城司素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皇城司对萧文明素来也总提防着一手。 然而这一回差使这样顺利地就办下来了,皇城司主事冯海峰都有些莫名地喜出望外,赶紧拱手感谢道:“下官多谢爵爷的配合,奉旨,就要将这两人押送到皇城司内详加审问。还请爵爷留步,先自休息吧!” “那可不行,这两人我负有同等责任,我要同冯大人一道,一同压着两人进城方能放心。” 萧文明这么做,几乎谈不上什么必要性,但是也不能说毫无作用。 刘寿和尚岩平这两个都是小人物、小虾米,可现在却都牵动着几方势力,的确不能出半点意外,并且要是易地而处,冯海峰大概也会选择和萧文明一样做。 因此冯海峰思索片刻之后,终于点头答应了:“那好,那就有劳爵爷了。有爵爷一同押送这两人,我身上的责任便也减轻了一大半。” 萧文明这样提议,其实背后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因此他临出发之时,特地叫上了戴鸾翔的儿子戴松充作自己的随从,跟着一道进入了京城洛阳。 入城之后,一路上冯海峰不敢有半点耽搁,押着刘寿和尚岩平便直驱皇城司衙门。 皇城司衙门是一座没什么排场的小院落,冯海峰进了院子之后,亲自安排将刘寿和尚岩平两人关押了起来。 尤其是这尚岩平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随时都有可能嗝屁,因此冯海峰还特意叫了皇城司里专治跌打损伤的内行医生,随时看护尚岩平的病情。 冯海峰自以为自己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妥贴了,不无自豪地问了萧文明一句:“爵爷,如何?我安排的还算可以吧?倘有不足之处,还请爵爷指教。” 萧文明原本就意不在此,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忽然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入了正题:“冯大人,你看,我和小戴将军都来了,能不能顺便见戴元帅一面?来都来了嘛!” “这个……”冯海峰略加犹豫,还是答应了。 今天在皇宫门口的那一幕,冯海峰是直接参与者。 他亲眼所见,无论是皇帝还是卫玉章对于戴鸾翔的态度,都有极大的改观,现在两个关键的证人又都被压到了皇城司内,戴鸾翔获释只是迟早之事。 并且戴鸾翔本人有能力、有威望,将来朝廷有的是用得着他的地方,若干年后便又是位高权重、独挡一面的大元帅,随便打上一两个胜仗,同时再有几个猪队友的衬托,到时候圣眷复荣,搞不好声势会比现在的还大。 对于这种掌握了兵权的实权派人物,冯海峰是绝对不敢得罪的,还是趁着“现管”的时机先在这里卖他一个人情比较好。 于是冯海峰亲自带路,领着萧文明和戴松便来到了皇城司后院的一座小屋子前。 其实也不用冯海峰带路,这里萧文明已经来过了一回了,并且皇城司衙门格局也并不复杂,萧文明距离戴鸾翔关押的那座小屋子老远便已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戴元帅!戴元帅!我和小戴将军来看你来了,如今马上就要重见天日,真是可喜可贺啊!” 谁知萧文明这几声喊叫,竟好似喊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居然没有换来戴鸾翔哪怕一字半句的回应。 萧文明不免感到奇怪,但随即笑道:“戴元帅真不会有名将之风,我带来了那么好的一个消息,他居然还能够稳坐钓鱼台。” 然而这时,冯海峰却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两位请先让一让。”冯海峰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十分麻利地捡出了其中的一枚,将关押戴鸾翔的小屋门上挂着一把锁打开,随即用力推开了屋门。 门口阳光射入,只见戴鸾翔魁梧的身躯无力地趴在了地上,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萧文明见状大惊,失口叫了出来:“戴元帅,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萧文明的惊呼并没有惊动戴鸾翔,却把身后他的戴松吓了一跳。 戴松立即拨开站在身前的萧文明和冯海峰,迈步抢入了小屋,蹲在父亲的身边,双手用力便将戴鸾翔翻了过来。 因之前萧文明曾经跟冯海峰提过要求,要多在屋子里多备火烛油灯,让这座阴暗的小屋亮一些,因此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昏暗,让萧文明能够看清戴鸾翔的正面。 偏是这么一看,令得萧文明大惊失色。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5 将星陨落 只见戴鸾翔面色铁青、双目紧闭,胸口和腹部的衣服都被他自己抓烂了,露出的肌肤却伴着浓郁的黑色,黑色的液体——不知是不是血水——正从肌肤的裂缝当中,一丝一丝地往外渗。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萧文明的心里浮现出来,赶紧大声提醒戴松:“小戴将军可要小心了!戴元帅他是……他是中了毒了!中了白炎教的恶毒!” 戴松是见识过中了这种毒的人的惨状的,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可是面前躺着的毕竟是他最敬爱的父亲啊! 戴松依旧没有走开,而是摇着戴鸾翔的肩膀,大声呼喊:“父亲!父亲!” 中了这样的毒,中毒的部位又在胸口和腹部,萧文明知道戴鸾翔是横竖没命了,毕竟他唯一救活的尚岩平,都是靠截断了手臂,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而躯干部位中毒,根本就无法治疗。 总不见得挖心掏肺吧? 萧文明正想叫戴松节哀,没想到这时戴鸾翔竟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究竟是久经沙场的大元帅,无论是自身的体质还是求生的欲望,都要远远超过常人,这才能够咬牙憋住最后一口气,等来了自己儿子的到来。 戴鸾翔似乎是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用力张开了嘴巴,混合着一丝黑色的唾液已经不争气的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戴松看了更加心疼,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父亲不要说话,先稳住生气,我和爵爷再想办法救你……” 戴鸾翔还有救,这话连说出口的戴松自己都不相信…… 戴鸾翔也知道自己时日不久,这口元气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几乎在用自己所剩下的全部生命力,抬手一指,指着桌上放着的一碗茶,隐隐约约吐出两个字:“有毒!” 萧文明顺着戴鸾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桌上放着一只平平无奇的茶壶,茶壶旁边平平无奇地放着几只茶碗,只是茶壶茶碗里装着的水绝不可能平平无奇——就是杀害了戴鸾翔的毒药! 这时,萧文明相信:只要自己顺藤摸瓜,就迟早能够查到凶手。 于是萧文明也走上几步,大声对着戴鸾翔保证道:“大人帅是谁害你的,我一定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替你报仇!” 这时的戴松忍耐着嚎啕痛哭,几乎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谁害了父亲,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寝其皮!” 这时的戴鸾翔眼神愈发浑浊,说话也是气若游丝:“戴松,不必替我报仇,跟着爵爷到江南去!到江南去!” 萧文明的一瞬间就领会到了戴鸾翔的一片苦心。 他的生命虽然走到了尽头,但是大脑依旧清明如镜,他知道能把毒药送到人家看守的皇城司的衙门里来的人,必然神通广大。 戴松要是横冲直撞强行替自己报仇,搞不好也会被奸人所害。 只有让戴松跟着萧文明回去江南,才能够让他的儿子远离朝廷的纷争,也得到萧文明的庇护。 说完这句话,一代名将戴鸾翔——这位被称为“海内第一名将”,人人敬畏的大元帅,总算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萧文明看到这一幕真是又恨又恼,耳中听着戴松撕心裂肺的哭喊更是怒不可遏! 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都已经得到皇帝的默许了,都快把戴鸾翔从牢里救出来了,可不曾想戴鸾翔竟然就这么死了,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萧文明一口气咽不下,一转身便扯住了皇城司主是冯海峰的衣领,怒骂道:“都是你这混蛋!都是你吃饱了撑的!把戴元帅带到这么个阿达地方来,如今戴元帅死了,你负得起这责任吗?你用命来还!” 冯海峰冤枉归冤枉,但也知道自己属于是责任难逃——毕竟人在死在自己的衙门里的,一个看管不严的罪责是横竖逃不了的,并且死的还不是一般的大臣,而是戴鸾翔这个朝野之内都极具名望的名将! 这个罪,冯海峰如何承担? 这下连冯海峰本人都不知所措了:“爵爷!爵爷!这不关我的事啊!你看我都和你在一起一整个早上了,哪有功夫下此毒手啊?” 冯海峰说得不算有错。 但是以他的能力和人脉,随便指使皇城司下辖的哪一个人,做下这件案子也是十分轻易的,犯罪时间对冯海峰而言,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法满足的条件。 萧文明的脑筋动得飞快,其实不必亦非要捉住冯海峰的岔子,只要捉住那行凶之人,那么互相攀咬,把冯海峰或者其他什么主使之人咬出来,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并且戴鸾翔在临死之前还交代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罪证——就是那壶被下了毒的水,而这壶水一定是皇城司内部提供的! 于是萧文明也不管冯海峰是如何的鸣冤叫屈,只是命令他道:“你少废话!还不立刻命令关闭皇城司的大门,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这壶下了毒的水,乃是最重要的罪证,不能由你保管,我要带走,先放在这里,谁也不许碰!还有谁是送水的人?你立刻把他带来,我有话要问。” 皇城司是大齐朝内人人都害怕的特务组织,并且查办的还是各种疑难案件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现在萧文明居然毫不忌讳的指挥他们办案,真可谓是大齐官场上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并且对于冯海峰的行动,萧文明还颇为不满,训斥道:“你就光顾着办案,没瞧见戴元帅,还躺在这吗?不赶快拿一块干净的白布,替戴元帅盖上!” 白布这东西倒是皇城司常备的——多有在皇城司里吃打不住就丢了性命的人,这些不就是替他们收敛尸体用的。 冯海峰立即派人取来了白布,却又惹来了萧文明的几句嘲讽:“你这个破衙门,别的没有,就这些东西多!你们做惯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死了以后到地狱里,还会被阎罗王的狱卒,以你们之道还你们之身吗?” 冯海峰自知理亏,纵然是萧文明骂的难听,依旧是无言以对。 冯海峰无话可说,萧文明可是一肚子的话要讲。 现在的他只有靠着不断的口头输出,他才能发泄自己郁闷的心情:“怎么了?还愣着做什么?送水的人,已经被你捉起来了吗?” 冯海峰不敢怠慢:“捉起来了、捉起来了,现在就被关押在柴房里,我还没来得及审问就等着爵爷过去一道会审。” “这还像句话。”萧文明说道,“那还不带我去?” 谁知走去一看,那所谓送水之人,居然已经死在了小小的柴房之中,不过他却不是被毒药毒死的,而是被割开了喉咙,重伤而死的。 这样的死法绝对不可能是自杀,而是有人破门而入,用了最专业的手法和手段将他杀死的! 萧文明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了,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知道割开人的喉咙就无法呼喊——乃是最专业的暗杀手段! 萧文明见状更加愤怒,指着冯海峰的鼻子就骂:“你看看你,两个人死在你皇城司衙门里了!还敢说你的衙门没问题吗?你赶紧去看看,把这送水的人给我查个底掉,要是还敢糊弄老子,那就向皇上告你的罪!” 萧文明只有愤怒而没有惊讶——戴鸾翔都被杀了,那多杀一个人灭口,又有什么奇怪的?这就是董鸿儒一向以来的手段! 冯海峰却被惊到了——就算没有萧文明上奏章控告,自己的衙门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帝和卫玉章一定会过问和责罚的,冯海峰是怎么着都逃不了了,但是逃不了归逃不了,怎么避重就轻还是大有讲究的。 因此孙海峰表现得极为乖巧和配合:“此事如何办理全凭爵爷钧令,下官定当鼎力配合……”ъiqugetv “怎么办理?”萧文明想了想,“现在时辰还不算晚,你必须亲自走一趟,先去通知卫老相国,然后再进宫去见皇上,余下的事由他们二位做主。别的事,你一件都不要办,不要画蛇添足!” 冯海峰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又问道:“那么戴元帅的遗体呢?应当如何处置?” “这事不用你来管,我也管不着,一切都听小戴将军的主意。你跟我来。” 说着,萧文明便带着冯海峰回到了皇城司里那一间小小的,现在正停着戴鸾翔遗体的屋子。 屋子里,戴松还没有从巨大的悲痛中缓过来,仍旧跪在父亲的遗体旁边,失声痛哭。 萧文明轻轻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戴松的肩膀:“小戴将军还请节哀,戴元帅的尸体停在这里不是办法,下一步如何处置?我全听小戴将军的。” 戴松回答道:“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如何办,只是不想父亲还留在此处,可否先送到爵爷的中军大帐里停放,不知爵爷可否行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萧文明说道,说着他又转身对冯海峰说道,“听见小戴将军的话了吗?你这就找两个手脚干净沉稳的弟兄,把戴元帅的遗体搬出城去。” “这就有所不妥了吧……”冯海峰说道,“戴元帅的死因还没查明呢,恐怕还需要有仵作验明尸身、查明死因,方可把人放回……”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6 高丽人 萧文明把眼角一抬:“笑话,我什么时候在争取你的意见了?我叫你去办,你就去办,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萧文明也有萧文明的道理。 被白炎教用毒药毒死,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根本就不用仵作再进行查验了,要是再强行解剖尸体,不过是多此一举,是在侮辱戴鸾翔的尸体罢了。 既然是萧文明做的主,冯海峰也不用为此负责,他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安排下一辆大车,让萧文明和戴松将戴鸾翔的遗体运走。 他自己,则赶紧去给卫玉章和皇帝报信去了。 萧文明和戴松二人护送着戴鸾翔的遗体,穿越玄武门来到了中军大营,在营中留守的温伯明、林丹枫、宋星遥等人似乎对城内发生了巨变早就有所预感,全都站在营门口,既是迎接活着的萧文明和戴松,也是为了迎接死了的戴鸾翔…… 温伯明上前一步:“萧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已派人支起一顶干净的帐篷,让戴元帅在这边少歇。不过不怕萧兄和小戴将军怪我说话无情,戴元帅是中毒而死的,最好还是尽早火化之后再行收敛、安葬,就怕入土了也未必为安啊!“ 这时戴松的悲伤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理智也已恢复了大半:“温先生之言甚有理。不过我还想多看父亲几眼,请温先生和爵爷能够成全。“ “那是自然,那就请小戴将军先将戴元帅的遗体安顿好,你们戴家的亲兵全都在我营盘里,也可轮流进去守灵凭吊。我和温先生也不过是建议而已,何时收敛、何时火化,全凭小戴将军的主意。” 说着萧文明便陪着戴松,一同将戴鸾翔的遗体在新搭的帐篷里安顿好了,又派了两个头目刘辰、胡宇,一左一右各率领五十萧家军的弟兄在营帐之外把手,也算是送戴鸾翔的最后一程了。 离开那顶帐篷走了有二三十步,温伯明忽然在萧文明耳边低语道:“萧兄,这个……那个……林大侠有话要对你说……” 温伯明素来爽快,怎么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了,萧文明感到奇怪,便扭头问林丹枫:“林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讲?” 林丹枫低头想了想:“兄弟,是这样的,下毒杀害带元帅的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恰巧杀掉此人的人,却被我和宋二小姐拿住了,就在京城之内被我们拿住了。现在已经压在营盘里,派人严加看管了起来……” 原来是萧文明今日进城,林丹枫始终觉得气氛不对,于是便和宋星遥一道潜入了京城,不远不近地跟在萧文明身后,只可惜他们进城的时候,林丹枫就已经中了毒了,没能从毒手之中救出戴鸾翔,却把灭口之人给生擒活捉住了。 “哎呀!”萧文明叹气道,“既然捉住了活口,林大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丹枫会错了意:“才小代将军正在伤感之时,这事儿我也不敢说出口,否则小戴将军一时义愤杀了那人,我们岂不就白捉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京城的时候,怎么就不把这人提来见我?有了这个活口,我当时就敢直接闯金銮殿,到皇上那边讨个公道!” 这时温伯明站前半步,替林丹枫解释道:“这是我的主意,林大侠抓住活口的时候,还派宋二小姐出城来问过我。依我之见,在京城里面便揭发此人,那我们必然是要将此人交出去的,倒是咱们就审问不到了。不如先审一审他,再送给朝廷,咱们也好能占个先机。” 萧文明也是一时糊涂了,温伯明所说的才是万全之策:“对,温先生说得有道理,这厮被关押在哪里?我们一起去看看,有话也要早些问,免得这次又不明不白的被什么刺客杀掉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林丹枫剑眉一耸:“贤弟不用担心,我等已做了准备,此刻要是还敢有贼人闯进来。嘿嘿!进来一个,我拿他一个;进来两个,我拿他一双!” 温伯明办事果然牢靠,他安排那被捉之人单独关押在一座帐篷里,四周也安排下了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严加看守。 并且,这一回温伯明更以老师的身份下达了严令:这座帐篷里,就是一只耗子、一行蚂蚁也别想溜进去,谁要是有半点松心,立刻就拿戒尺打碎他的手板! 帐篷之内,那厮已经被林丹枫用极巧妙的擒拿功夫,把四只手脚全都拉脱了臼,这家伙现在就好像一滩软肉似的被扔在泥地上——别说是想逃跑了,就是爬一寸、翻个身都难以做到。 萧文明冷笑一声,上前往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怒骂道:“你方才杀人灭口,是何等的歹毒!现在有何话说?” 还好,颈椎是没法被拉脱臼的,颈椎脱臼那人不就残废了吗?因此此人扭脖子的功能还是有的,抬起头狠狠地看了萧文明一眼,又把头埋了下来。wap.biqμgètν 这人的眼睛又细又小,瞳孔塞满了眼眶,露出两道慑人的凶光,还真有几分杀手的气质,寻常百姓看了未免会害怕。 不过萧文明却丝毫没有害怕,冷笑一声道:“哼!你先不要这么硬气,我有几个问题:你是谁?背后主使之人是谁?可否就是你们杀害了戴元帅的?要是不如实回答,我叫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说着,萧文明又朝那人的肚子踢了一脚,这一脚用力不轻,饶是那人武功不算弱,可依旧疼得那厮“哇哇”乱叫,口中污言秽语呲牙咧嘴地就往外面蹦。 不过萧文明听来就觉得奇怪——这人说话的语调不是中原话,也不是哪里的方言,竟尔有点外国话的意思…… 他朝温伯明看了一眼:“温先生这人说的什么鸟语?难道听不懂中原话吗?” 温伯明嘴角一撇:“萧兄还是太老实了,这人听得懂中原话,不过是在跟你装蒜而已。林大侠何不出手,教教他中原雅言到底是怎么讲的?” 这大概就是物理教学了吧……有时候,教习文科,也是有用的…… 林丹枫刚想动手,宋星遥却拦在身前:“我来!” 只见这小妮子从腰间抽出一支峨眉刺,从那人中指的指甲缝里面,直直的刺了进去,峨眉刺的尖端约有两尺来长,竟然全部通过指尖刺入我那人的手掌再次进行了小臂! 所谓“十指连心”,这一刺能造成多大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厮当场就吃不住了,高声喊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原来会讲中原话啊! 并且听他的语调语气,中原话说的还是挺标准的。 “哼!”宋星遥却没打算这样简单地饶过他,“你招是招了,可我怕你说假话,再给你点厉害瞧瞧!若是有一字半句的不正,我定当十倍奉还!” 说着宋星遥将那峨眉刺用力一拧,那人的手指、手掌以及手臂没有流下一滴血,可所有的筋骨却一寸一寸、一丝一丝被拧了个粉碎,疼得他豆大的汗珠,当时就滚落了下来,把肚子下的泥地湿了一大片。 他实在吃大不住,又咬了一口泥土,里面一颗小石子划破了口腔,已是满嘴鲜血。 萧文明对他没有半分的怜悯:“还是那几个问题——你叫什么?谁是主使之人?戴元帅你们杀害的?老子赶时间,你赶紧如实招来,没空同你多说。” 那人回答得很干脆:“我叫朴正英,杀人灭口的事是董鸿儒叫我做下的。不过戴鸾翔大元帅却不是我杀的。皇城司里那个送饭送水的原本就是白莲教的教徒,所有的事都是他做下的!” 这人倒是打的好算盘,这时候还想分清主次责任,并且那下毒之人他已经确认死了,所谓“死无对证”,一切的罪责都统统扔给他算了。 却不知他既然和白炎教董鸿儒勾结在一起,又参与了毒杀戴鸾翔之事,那横竖是活不成了,就连争取一个好死的机会都不可得了。 不过肯开口了就好。 萧文明又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又怎么和白炎教的董鸿儒勾搭上了?” 朴正英回答道:“我本是高丽人,练习过一些武功,经人介绍这才同董鸿儒搭上了线,受他蛊惑,做了不少坏事……还请恕罪……” “胡说!”朴正英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宋星遥打断了,“说什么习武之人?从你身上搜来的这块金牌是什么意思?” 说着,宋星遥便将一面小孩巴掌大小的金牌用力砸在了朴正英的脑袋上。 这面金牌应该不是纯金打造,而是银或铜质镀金的,否则这么重的一块牌子,砸到了朴正英的脑袋上,再加上宋星遥的武功,非当场把这厮砸死不可。 但就算不是金的,分量依旧不轻,把这家伙打的晕头转向,差点晕了过去。 温伯明介绍道:“高丽是大齐东北的属国,其国内习俗甚爱黄金,因此国中王族或者世家子弟往往佩戴金牌用以表明身份。看此人这块金牌不小,想必也是宗室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7 万事已了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8 送你个功名 “这是什么话!”萧文明要的是生气勃勃龙马精神的戴松,而不是一个被磨光的血性的平庸之人,“戴元帅用兵如神、义薄云天,我穷乡僻壤的一个小小临海屯,怎能掩去戴元帅的光芒?从今往后,我‘萧’字旗号要打、‘戴’字旗号也要打,携手并肩、荡清宇内,就是戴元帅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萧文明这是掏心窝子的话,同时也激励了戴松,让他眼神当中又恢复了几分神采。 这时萧文明手下的头目胡宇上前报称:“少爷,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要传旨,请少爷你和小戴将军前去领旨,还有那皇城司的冯海峰也跟来了。” “这时候了,还传什么旨?”萧文明看了一眼天色,骂了一句,又对戴松说道,“天子脚下,咱们还是要恭敬一些,既然有旨意,点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去接旨,还是先走一趟吧!” 这两人耐住了巨大的悲伤的心情,接到了圣旨。 可圣旨的内容却让他们二人哭笑不得。 这一道旨意居然是给戴鸾翔平反昭雪的……说明了,他是遭到奸人暗害,这才被临时关押起来,如今事情皆已查明,朝廷舆论也已改换了方向,皇上金口玉言,承认戴元帅是被冤枉的。 听了这道圣旨,萧文明偷眼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的戴松,只见他脸上丝毫没有欣喜的表情,而是面如死灰、波澜不惊。 看来这倒从天而降的圣旨,在戴松眼中,根本空若无物。 萧文明却在心中冷笑一声:“好一个大齐朝廷,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就喜欢放马后炮是吧?现在人都死了,给他平反昭雪,还有什么用?” 丝毫没有任何感激的情绪,例行公事一般磕了头,萧文明便拉着戴松站了起来。 这一回萧文明心情不好,也没有金子、银子可以赏给过来传旨的太监,随手说了几句话,便将他打发走了。 皇城司的冯海峰,说起来也是奉命行事,但是戴鸾翔的确是被他捉住的,又死在了他主管的衙门里,虽然谈不上有百分之一百的责任,但是只要是正常的人,见了戴松歉意还是带着几分的。 冯海峰踟蹰了良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走上前来,对着戴松便是深深一揖。 可只听他说了“节哀”两个字,戴松便一扭头远远地走开了,只留下冯海峰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文明在一旁揶揄道:“我说冯大人,你也太不知趣了!小戴将军现在正是哀伤的时候,你还叫他节哀,这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这时的冯海峰回答得倒是十分诚恳:“不管小戴将军是怎么想的,可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啊……” “这倒是句人话,就冲你这句话,我就送你个大宝贝。”萧文明说道。 冯海峰话说得诚恳,可萧文明说话向来是半真半假,因此冯海峰疑惑地问道:“什么宝贝,爵爷莫不是耍笑我的吧?” “那是一份通天的功劳,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要!当然要!”出仕当官,尤其当的还是皇城司主事这种得罪人的官,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功劳什么的,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那就好,我后面帐篷里压着个高丽来的混蛋,手上人命官司不少,且都是通天的大案。戴鸾翔大元帅、戎羌的达利可汗,还有你皇城司那个送饭的伙计,他们是怎么死的都同他有关。只要你有本事让他开口,一张嘴那就是个一等一的爵位。等你升了官,可别忘了谢谢我。” 冯海峰到底不是个缺心眼的人,萧文明这么说反而让他疑惑了:“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份大功劳,爵爷为什么不要呢?” “这一场仗打下来,我都已经是侯爵了!这两年里,从信义郎进到侯爵爵位,你说我大齐开国以来能有几个人做到?我就怕树大招风,引来别人的嫉妒,你说是不是个道理?”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冯海峰当然明白,点头道:“爵爷懂得韬光养晦,乃是我辈的楷模啊!” 冯海峰已经彻底被萧文明说服了,也彻底相信——的确是有一个大功劳等着自己,十有八九就是萧文明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人证。 只要是人证落在冯海峰的手里,就凭他审问犯人的手段,什么话是问不出来的?哪怕要他承认自己是王母娘娘的女婿、是玉皇大帝的外甥都简简单单…… 这下冯海峰也高兴了,一份大好的前程就拜在自己的眼前,让这位不知多少官员眼中的“活阎王”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一回来到京城洛阳,似乎各部分都有了满意的结果。 朝廷解决了戎羌入侵中原的危机;戎羌的达多王子坐稳了哥哥达利可汗留下来的位置;白炎教的董鸿儒起死回生,并且还深刻介入到了戎羌势力当中;就连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的山东黑旗军,都因为各方势力的此消彼长而取得了相对的发展;哪怕一向不受待见的康亲王也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兵权。 就连最不开心的萧文明,也加官进爵,成了侯爵老爷,可偏偏戴鸾翔只有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就是这么个近乎皆大欢喜的场面,萧文明确实一点都不高兴。 “好了,这里没我的事了,那我就返回江南了。”萧文明意兴阑珊地说道。 冯海峰正在高兴的时候,不忘说几句挽留的话:“爵爷有何必着急走呢?你交给我的这个人,要不要会同审理?” 话音刚落,冯海峰却见萧文明手上的兄弟正在拆除营盘、装载货物、收拾细软,明摆着就要立即启程返回江南了。 看样子萧文明并不是在开玩笑,因子冯海峰忙不迭地说道:“爵爷就算要走,那也好歹向皇上奏明吧?” “皇上那边就请冯大人带奏好了,我这天天在皇上面前晃悠的,说不定他老人家见了也烦心,我就不去讨这个没趣了。” 你不讨这个没趣,这个没趣就要冯海峰去讨了…… 这位皇城司的主事,赶紧又挽留了几句。 谁知这几句话就好像是跟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说的一样,无论他说的怎样的恳切,那块顽石就是没有丝毫的松动。 萧家军当天就拔营启程了,带着戴家亲兵的余部,先去通济区边,然后再打算做自己准备下的漕船,顺流而下返回江南。 道是曹瑞的南湖屯和韩天的上虞屯,这两屯子人马,萧文明劝他们在洛阳城下先待上几天。 他们在洛阳之战中立下的战功,虽然比不上萧家军,但也要远超任何部分的军队,朝廷要是良知未泯,是一定会多有赏赐的,就是没有赏赐,多留些日子也不会有损失。 从容来到通济渠边,原本码头上停泊的五艘大漕船,现在就已只剩下了四艘了,因为其中一艘已经奉了萧文明的命令,提前一天就已经启航南下了。.biqugétν 没错,这艘船上装着的乃是《百官行记》的原始文本,萧文明和温伯明联合耍了个小心眼,送到皇宫门口一把火烧掉的,只不过是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连夜抄下来的一套备份而已。 真正的原件萧文明还拿在自己的手里! 现在的《百官行记》被萧文明装上了引信,已经是一颗可以控制的炸弹了,总有一天是会用得着的! 天高皇帝远《百官行记》六大箱子的原件送到了临海屯,那就是当今世上也没有办法来干预到了,再不放心也可以送到海外的捕鱼岛,甚至送到倭国那边,皇帝就更是鞭长莫及。 现在已是初冬时节,北风呼啸,将漕船上的船帆鼓得满满的,再加是顺流而下,因此几艘大船走得异常顺畅,只用了一天时间,便于到了黄河。 此刻的黄河显示出了他难得的温柔——既不是春夏暴雨的时节,冬天的凌汛也还没有到来,正是顺水行舟最好的光景。 萧家军的将士们,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难得地放松了下来,打起了黄河里的水静置澄清,一天之后虽然不能用来喝,但也可以将其一个来月未脱的征袍。 原本为了替毅亲王守孝,而重新被换上去的白色战袍,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打、枪林弹雨、血肉横飞,早就已经混合了泥沙、血污、汗渍、雨水,甚至都分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了。 在水里仔细清洗一遍之后,依旧无法恢复最初的白色。 萧文明的临海屯里原本就开着纺织厂——棉布也好、绸缎也好,可谓是应有尽有,原本萧文明自己就是个喜好热闹的人,给自己手下萧家军定下的制服颜色是红色的,可是为了守孝,这身白色的军服就从来没有脱下过。 如今大元帅戴鸾翔新丧,出于对这位海内第一名将的尊敬,这孝一守至少又得一整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换上红色的战衣…… 对此温伯明倒是别有见解。 照温伯明的说法,萧家军是在替天下守孝,这身白色的军装未脱,就说明天下还远没有到太平无事的时候,萧文明想要成就大业,依旧是有机可乘。 看来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哪个位面,像温伯明这种儒生永远都是这样——说起来好听“敬鬼神而远之”,但是“天人感应”那一套玩得比谁都溜,迷信起来要是比谁都迷信。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69 海盗来了 对于温伯明的话,萧文明并非一笑了之。 这位大谋士能有这样的判断,也代表了士林的一种舆论走向。 看样子读书人都认为,这个天下不太平,改朝换代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那么真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各方面的阻力就会小很多,而那些读书人自然也就会很轻易地改换门庭,至于什么“气节”、什么“道统”,那都是可以往一旁放一放的。 如此这般,萧文明的水路走得十分轻松,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长江流域。 按照正常漕运的走法,是要由......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0 火炮齐射 否则,就以索菲亚这几艘能够穿越汪洋大海的大船,寻常的小海盗早就已经吓得躲得远远的了,怎么还有胆量过来靠近甚至来打劫呢? “这帮海盗倒是好胆量,不过我看他们也是不开眼的人。索菲亚公主,这些海盗袭击你,怕是一脚踢到了硬石头上,不但一无所获,搞不好还被你撞成了几艘船,做了亏本的生意吧?” 索菲亚把嘴巴一撅:“那倒好了,我还被他们劫了一艘船呢!虽然是空船,可这艘船本身就价值不小,真是心疼死我了!” 这话让萧文明眉头紧锁,要知道索菲亚这边的海战力量可不弱,萧文明虽然没有把舰载火炮这么独门技术传授给她,但是凭借着高大坚固的船体,哪怕就是单纯地去撞,也能把寻常的小船撞沉了,怎么可能还会损失,并且损失还那么呢? 而这群海盗大概也是见利忘义,挑了索菲亚这一对价值颇高的目标行动依旧能够得手,要是他们选择的是那些武装力量没那么强的团队呢,那抢劫的对象岂不是团队就会全军覆没了吗?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对劲:“索菲亚公主,打劫你的海盗,距离临海港不远吧?我想同你去看看,说不定就和他们撞上了,恰好给你报仇。”wap.biqμgètν 这倒正和索菲亚的心意不远:“就在此处东南边的捕鱼岛附近,现在风势正好,一天也就到了。” 萧文明快人快语、当机立断,当场就决定出船去会一会那一群胆大包天的海盗! 萧文明虽然喜欢行动迅速麻利一些,但今天的行动倒也没有必要那么仓促。 因为海上作战行动毕竟与陆上不同,随机性太大了,就算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未必就能提前一个时辰遇到敌人,搞不好就是提前出发的那个时辰里遇到了一阵逆风,让你不进反退,反而会耽误两个时辰。 那么与其早些走,还不如早做准备,真到了战机来的时候,也可以多几分赢面,赢得也可以愈发轻松一些。 趁此准备之时,萧文明让赶来的萧家军的兄弟们吃口饭填饱肚子,再派专人向姐姐萧文秀知会一声,通报一下自己的行动打算,并且还调来了现在留在长江边上的南湖东山岛的渔民。 经过这几年的练习和调教,这些个渔民不但精通了内河航行的技术,海上航行也都成了行家里手,并且对临海港这一带的水文情况十分了解——哪里有礁石、哪里有暗流、哪里有旋涡,他们门清。 稳妥起见,还是由他们驾驶萧文明停泊在海港边上已经许久没有出航的几艘炮舰,才是最好的、最稳妥的选择。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傍晚时分。 内河航行白天最好,尤其是在繁忙的运河漕运过程当中,白天光线好、视线好,漕船在狭窄的河道里交会的时候也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海上航行就不管这种,有时候晚上航行反而更好一些——晴朗的夜空,明星高挂,是最好的引路的航标,要比根据时辰看着太阳定位强出不少。 于是萧文明在一年前精心打造的三艘战舰扬帆起航,由拜占庭公主索菲亚亲自担任导航员,便向东南方向驾着凛冽的西风,飞箭一般飞驰而去。 除了这两人之外,萧文明让征袍未脱的萧家军的兄弟们,也一同上船。 在同戎羌的决战当中,停泊在通济渠码头边上两艘漕船,在万不得已之时,冒险发射了火炮,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已经体现了实战价值。 而这些火炮原本就是装在海船上的,现在萧家军的兄弟们,具有了实战经验,又有了海船加火炮的原生配置,简直如虎添翼,真要打起海战来,必然能够大显身手。 除了他们之外,新加入的戴家亲兵则暂时留在海港上少歇。 而他们的主攻戴松,则执意要跟着萧文明一同上船——他也想看看海上作战,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同陆上作战到底有几分不同?几分相似? 而戴松去了,宋星遥自然是要跟着去的,那么大的海船,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萧文明也就点头答应了。 狂烈的西风,只在一瞬间便将雪白的船帆吹得鼓鼓胀胀的,缓缓离开海港,船帆全部升起,船队满速向东南而去。 这三艘大海船,就仿佛三座高楼,又好似三座大山,仅仅是最简单的移动都走出了排山倒海之势。 这在现在这个位面上,这三艘海舰也是最顶尖的科技,就好似三艘航空母舰,就算是摆着不用,都是一种巨大的威慑,也给了在临海港经商的国内外海商以巨大的信心——告诉他们,在临海港经商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是遇到了再强的海盗,临海屯的萧爵爷都会替你们出头! 海船行驶的速度不慢,而那传闻中的海盗似乎也没有立即离开海域的打算,航行了一整夜,萧文明终于在黎明的微光的帮助下,在海平面上隐隐约约见到了一面白色的旗帜。 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一直到第七面白旗,缓缓地从地平线浮现了出来。 正趴在桅杆上瞭望的索菲亚,见到这些旗帜分外眼红,赶紧荡了下来,咬牙切齿对萧文明说道:“海盗就在前面,就是他们!” 一下子能够集结几七条海盗船,那也怪不容易的,可见这伙海盗的实力不弱,的确像是有能力打劫索菲亚的样子。 只见这七艘船的规模并不小,虽然或许比不上萧文明的大海舰这般威武雄壮,但论吨位也绝对不是什么小船了,要是哪位船主能有一支这样规模的七艘海船组成的船队,就算不去当海盗做抢劫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哪怕在萧文明的临海港从事正经贸易,也能狠狠赚上一笔钱。 对于这种有实力的海商,萧文明还是有兴趣同他合作一下的,不过既然当了海盗,那就是走到了萧文明的对立面,同他们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此刻正是顺风,风力又恰到好处,萧文明立即下令战舰全速向海盗靠拢。 驾船航行,萧文明是外行,不过自然有索菲亚这位领航员,以及东山村渔民作为水手替他执行命令,于是三艘大海船鼓起了船帆,排列好了紧凑的队形,向前头七艘海船组成的船队极速地靠拢过去。 现在正是风和日丽的时候,萧文明发现了海盗船,海盗船自然也能发现萧文明。 但他们见到这三艘船,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或许在他们眼里这几艘船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正好送到他们嘴里给他们充饥。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金银财宝、贵重货物,而是如雨点一般打来的铁蛋子! 萧文明无论是战舰还是战舰上的人都是他宝贵的资产,可不愿意从那些海盗玩接舷战的游戏,直接就是一轮火炮招呼了上去。 萧文明离开临海屯的这些日子,专门替他制造兵器的马青果然没有闲着,按照制造海舰时的既定方案,给三艘海船配满了火炮,每艘战舰上都装载了二十二门大炮——其中两门放置于船头、左右两侧的船舷各部署十门。 三艘海船组成的船队依次排开,一阵齐射便有三十门火炮齐鸣,三十颗弹丸也随之向海盗的船队飞射过去。 船上的这些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这时已经是第二次在实战当中操纵火炮了,平时的训练更是不知夜练过了多少遍——装填、瞄准、发射的程序,他们执行得干脆流畅! 可是如今这么个时代,像铸造火炮这种略微复杂一些的工艺,就完全靠制作人个人的手法,完全没有标准性可谈,甚至是同样出自于一个工匠的手,不同时间造出来的产品也大不相同。 因此萧家军的子弟兵们现在操纵的这些火炮,其性能同之前在通济渠码头上的那几门,性能就大不相同,再加上在海上发射受到海浪风向的影响极大,原本就近乎玄学。 所以这船上火炮的命中率不过十分之一,夸张的说是隔靴搔痒也不为过——三十发火炮炮弹打出去,一共只命中了三发而已…… 不过萧文明的运气真的算是不错,这三发火炮炮弹,当巧不巧,竟同时命中了一艘海盗船,还是这只船队里较大的一艘。 萧文明火炮还不成熟,尤其是炮弹的种类十分单一,不是塞了一大颗铁球的实心弹,便是塞了一大把铁丸的霰弹,要么就更恶心一点,把散弹的铁丸子改成铅做的。 一炮打出去只要挨着炮的,就会有铅的碎片流入血液,就算不会当场死掉,那也会因为铅中毒,慢慢地丢了性命。 而攻击战船这类固定目标,所用的当然就是实心铁蛋了。 这玩意儿简单、朴实,好就好在足够的硬,不管你船体是用何种材料打造的,只要被炮火打中,就是一个对穿。 因此这艘海船一下子中了三炮,毫无疑问地遭受到了重创,海水不断从破口处涌进船舷,船体瞬间渐渐下沉,同时失去了平衡,顿时失去了航行和战斗的能力。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1 海战告捷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海船都没有装备火炮,甚至没有火炮的概念,海战还处于最原始的接舷作战,或者是发射火箭焚烧对方战船的阶段。 对面那些海盗猛然间遭到了火炮的攻击,就跟中了邪术差不多,完全不知所措,甚至都不愿意将海船遭受的损失同对手的攻击联系起来,还以为是船艇寿命到了,恰巧在作战时候发生了故障而已。 因此海盗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到来,见一艘船渐渐沉没,其他的六艘船纷纷围了上去,都要帮忙堵住缺口、阻止沉没;就算阻止不了,也要将落水的同伴从海里救上来。 不能不说,这些海盗还是挺讲义气的,倒也发挥了在海上求生的人懂得互帮互助的传统“美德”。 对于他们的义气,萧文明由衷地夸奖了一句,却依旧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继续向海盗船炮击。 战场之上,佩服敌军的英勇表现,虽说有些无聊,但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不过佩服归佩服,该打还是打的,并且越是值得敬佩的敌人,就越是要抱以最猛烈的攻击。 于是又是一阵火炮齐射而去,并且这一阵火炮的效果要远胜刚才的第一阵。 倒不是萧文明这边火炮射击瞄准的技能有了多大的提升,而是那些救援的船聚集在了一起,无形中把目标变得更大了,原来不过十分之一的命中率,一下子就被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 五成的命中率,让发射的炮弹两枚之中,总能击中其中的一枚。 火炮的优势更大了,萧文明不可能不发挥。 炮弹接连不断地向海船招呼过了去,雨点一般将七艘海船中的三艘打的几乎已经完全沉默,另外四艘也遭到了重创,战斗能力大打折扣。 那就到了接舷作战的环节了,把船靠上去,同敌军的船靠在一起,派人上去争抢敌船,结束战斗。 海盗的战斗力并没有完全丧失,见萧文明的大船驶来,还知道用弓箭进行反击。 只不过他们刚才遭受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反复炮击,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射出的弓箭也是零零落落的,完全不成气候。 接舷作战,萧家军的近战优势就充分发挥出来了。 在船上作战,就是短兵相接的轻步兵战术,而萧家军的步兵战术,几乎是独步天下。登上了船,三五个弟兄互相之间便能自觉形成配合,近的用刀砍、远的用枪捅,直杀得那些海盗丢盔弃甲。 就连同在战船之上的宋星遥,也耐不住寂寞,飞身跃上敌船,耍起娥眉刺在敌军丛中左右突杀,狠狠的过了一把瘾。 这样一场战斗打下来,从清晨开始交战,直到敌军海盗七艘大船中三艘沉没、两艘被俘、最后两艘仓皇逃跑,至此结束战斗,时辰还没到吃午饭的点呢…… 这是萧文明第一次指挥海上作战,首战告捷倒也并不稀奇,毕竟他船坚炮利,要比那些海盗强出不少。 但他毕竟缺乏经验,尤其是战胜之后应当如何收藏的经验,他更是一点都没有,只能求助于索菲亚:“公主,俘虏的这些海盗和船,应该怎么处置?” 索菲亚刚刚被这群海盗拖走了一艘大船,没想到转眼之间萧文明便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真是让这位拜占庭的公主又是惊讶又是惊喜:“他们抢了我的船,我们也要抢他的船!逃跑的就别去管它了,俘虏的两艘船,要我看就先把他们拖回去,问问这群海盗把我的船虏到哪里去了。完事儿用他们的船来换我的船!” 那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看样子索菲亚在海上航行惯了,对于丛林法则理解的不够深刻,你武力比别人强,哪用得着平等交换,抢过来就是了! 海盗抢得,你就抢不得,哪有这种道理? 不过索菲亚建议直接把船和人拖走,还是很有道理的,萧文明也愿意照此办理。 于是萧文明等人费了一番功夫,将俘获的所有人集中到一条船上,派兵严加看管,又将其余几条受伤的船彻底漕沉,便将剩下的一艘船拖在一艘大船之后,准备扬帆起航。 因这样的行动也是萧文明头回进行,执行得十分生疏,事情做完,又吃了顿午饭,都已到了傍晚时分了。 出海整整一天的时间,就取得了海战的大捷,并且还是首战告胜,这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战绩了,萧文明完全可以接受,可以选择就此凯旋回港。 然而回到临海港又需要几乎整整一天的航程。 逆风而行,萧文明不想行动如此仓促,又打听到捕鱼岛就在距离此处不到一个时辰航程的地方,便当机立断决定先到捕鱼岛休息一晚上,剩下的事等来日再谈。 今日去捕鱼岛,顺便也可以看看这座小岛萧文明委托给南洋的华人戴建平管辖之后,现在经营的怎么样了,是否能够成为萧文明一旦落了下风,可以抽身退避的避风港。 捕鱼岛其实只不过是一座荒岛,占地面积并不大,唯一的优势就是海上有淡水,再加上收集天上降下来的雨水,基本可以保证大约三四千人长期居住的需要,这才被萧文明看中,作为海外基地。 不过捕鱼岛平时是作为临海港的外围运输基地来经营的,有不少海商懒得去临海港装卸货物,就直接在捕鱼岛卸货交易——这样也能省个一两天的航程,说不定就能赶上一阵大风,能够提前几天回家。 因此仗着临海港的余福,这么一座小小的荒岛,居然也被经营得有声有色。 特别是那戴建平,原本就是一位孝子,人品当然是没得说,经营上也颇有几分才干,又有了萧文明的强力支持,渐渐的在捕鱼岛上修建屋舍、搭建码头,更是修筑起了一座坚固、高耸的灯塔,作为附近海船往来的参照。 并且戴建平平时乐善好施、扶危救困,遇到有遭了海难的商船,总是不遗余力地予以救助,给他自己,也替萧文明攒下了不少的好名气。 因此随着捕鱼岛渐渐有了规模,戴建平的声望也渐渐起来了,附近海域无论是怎样的纠纷,只要这位戴岛主出面调解,没人不给他几分面子。 因此在捕鱼岛附近海域居然有海盗肆虐,这也的确出乎萧文明的预料,正好可以上岛问个明白。 谁知戴建平看到萧文明,就仿佛见到了亲人,握着萧文明的手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ъiqugetv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天海盗猖獗,捕鱼岛周边海域已经被封锁了有十好几天了,船舶都躲着不得往来,因此岛上所剩的物资也是越来越少,要是再过个几天,大家就得饿肚子了啊! 听了戴建平的介绍,萧文明赶紧安慰了几句,却又说:“你这个岛主也太怂了吧!不就是几个海盗吗?在你岛上停留的船有那么多,把大家集合起来,就算不能把海盗打跑了,可是突破他们的封锁应该不成问题。” 戴建平叫屈道:“这伙海盗凶得很,小人又素来不会打仗,海上的人数虽然多、船也不少,但毕竟各人各条心,一起发财还行,可要一起打仗就不容易了……” 能说出这话,可见戴建平也是有些见识的,把这些海商的心思都揣摩透了。 大家都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玩命的,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保住本钱是第二位的,保住利润是第三位的,不到你死我活的时候,跟海盗去拼什么命呢? 这倒也不能怪那些海商,自然也怪不得戴建平。 不过萧文明来了,办法也就有了。 他一拍胸脯说道:“瞧瞧你们都被海盗吓成什么样了!你看,我一出手,就击沉了他们四艘船,还俘虏了一艘,另外两艘也仓皇逃跑。这一仗已经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再打两仗,就是借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到这里来活动了。” 有萧文明给撑腰,戴建平心里自然有了底:“那就多亏爵爷了,我还想着快过年了,我得赶紧回去临海屯去见我老娘呢!” 戴建平是个大孝子,他的老母亲就被萧文明安排在了临海屯里,即使让这个年纪轻轻就去南洋谋生活的老妪,晚年能够在中原的土地上安享天年,同时也顺带着留下戴建平的一个人质,让这位孤悬海外的岛主能够死心塌地的替萧文明干活。 不过这所谓的人质也更多的是在收买人心,毕竟萧文明的宗旨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可以信任戴建平,就不怕你怀着小心思。 “那好!”萧文明说道,“正好我来了,又打跑了海盗,这回你就跟着我的船一起回临海屯去吧。捕鱼岛的生意也暂时别做了,先安安心心过个年好了。” 这其实也是萧文明的心里话。 这一年过的实在是不太容易,尤其是下半年,萧文明经历了多少大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应该好好的放松一下了。 按理说这正好也是戴建平的愿望,可谁知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兴奋,而是凑近了萧文明,压低了声音说道:“爵爷刚才是击沉、赶跑了七艘船吧?可据我所知,海盗船的数量远远不止这七艘,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2 这是喜事 萧文明听了一愣神:“真的有那么多海盗船吗?” 一只能够凑出七艘大船的海盗队伍,无论如何规模不算小了,不光萧文明是这么认为的,就连走南闯北的索菲亚也深以为然。 可是戴建平却口口声声说——海盗的船远远不止七艘而已,那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看样子你也知道了些海盗的底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戴建平蹙眉道:“我就听说这伙海盗是从高丽来的,可是高丽人素来不爱航海,更没听说过当海盗的。按理说海盗都是从南阳来的,从高丽来……真是匪夷所思,我也想不明白。正好爵爷不是俘虏了一大群海盗吗?问问他们,或许都知道了。” 是个好主意,恰巧萧文明这一回去京城洛阳,在皇城司冯海峰那边获得了一些经验——说起来这些经验也不是些正经经验,宗旨就是教你如何说实话。 这一通经验使下来,那些个海盗,就没有一个能够继续咬紧牙关的。 原来戴建平所说的并没有错,这群海盗果然是从高丽过来的,并且整个团队有四五十艘船,这七艘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而因为高丽距离此处得有上千海里之远,因此他们便将补给基地设在了捕鱼岛西南方二百海里的明州港,也就是明州市舶司所辖的港口,并且以正常通商的名义停泊在那里,做的其实是打劫过往海船的声音。 这还不算,他们打击海船其实极有针对性,就是专门盯着萧文明的临海港而来的! 虽然这些料越爆越猛,但是萧文明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又是高丽人、又是市舶司、又是海船、又是盯着萧文明来的,这背后要是没有董鸿儒在策划主使,萧文明可以把名字倒过来写! 审问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因为原本就知晓了一些这些高丽海盗的底细之外,更有戴建平居中作为翻译,对答起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戴建平着实是个人才,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精通汉语、南阳话、日本话以及高丽话,也属实是个语言天才了。 并且他同温伯明还不一样——温伯明精通的是书面语言,而戴建平的精通的却是口头语言,日常交流说话没有问题,可要他把文字书写下来,那就难为他了。 要是戴建平和温伯明两人合而为一,在后世那就是一名出色的口译员,光凭这个技能,那都可以混一份超级高薪。 就这样萧文明的审问工作只进行了小半夜就结束了,还有空睡上一觉…… 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他便扬起船帆,准备返回临海港了。 见萧文明三艘大海舰威风凛凛,原本被困在捕鱼岛上的海商们,早把对海盗的畏惧之心打消到了海平面以下,赶紧操动自己的海船,跟在这三艘大船之后,一同向西而去。 因现钱俘虏的那一艘海船受了重创,航行速度太慢,萧文明干脆就把它抛在捕鱼岛上,任其沉浮,而那些俘虏的海盗,则用绳索捆成一串,沙丁鱼似的被塞进了海舰船底部位的一间小屋子里,准备一同运到临海屯看管起来。 这些人在严刑拷打之下,果然谈不上有什么骨气,招认的话全都是真的,包括这一回高丽海盗的规模,也并没有说谎。 萧文明庞大的船队航行到一半,果然又有几艘高丽海船跟了上来,只不过他们这一回并没有上前打劫的勇气,而只是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仿佛几只跟屁虫。 这让萧文明看着难受,干脆命令两艘军舰调转船身,向其发射了两阵火炮。 发射时候,敌船距离萧文明超过十海里以上,火炮轰这几艘船就跟打蚊子差不多,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命中率。 不过这些海盗显然是被前一天火炮的威力所震慑住了,这几阵火炮一打,顿时将他们吓得退避三舍、扭头就跑。 打不到仗,萧文明没劲归没劲,倒也懒得去追他们,同样下令战舰调转方向,先太太平平返回临海港去算了。 这一回从捕鱼岛去临海港是逆风行船,海船只能走“之”字路线,一步一挪地行动,航行的效率自然要慢了几倍,因此一清早从捕鱼岛出发,等回到临海港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然而夜幕下的临海港,却依旧十分热闹,除了海港的贸易仍旧在进行之外,更是因为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和他的妻子董婉青,率领了临海屯的老少爷们都跑到海港来迎接萧文明的归来。 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和活动,萧文明在这个大齐朝以及大齐朝以外的戎羌、倭国也认识了不少人,但是除去那个在倭国的私生子之外,唯独萧文秀和董婉青是他至亲的亲人。 一想到自己在洛阳内外,在关中平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终于回到了亲人的身边,萧文明感慨万千,握紧了萧文秀的手,却想不出什么语言,能够表达自己的思乡之情。 其实萧文秀、董婉青这些日子同萧文明的联系一直没有断,就是再忙,只要逮着一点空,萧文明就会写上只言片语,找到认识的往来南北的客商,带回临海屯这边。 因害怕姐姐和妻子过于担心,萧文明写这些字条的时候总是避重就轻,甚至是报喜不报忧,然而这一去所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大了,萧文明写得再轻松,这两位留守女子也知道这一回萧文明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强大。 她们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而是在萧文明不在的时候丹担负整个经营临海屯重任的女强人,要是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怎么能当萧文明的至亲和坚强的后盾? 因此看到萧文明安然回家,萧文秀和董婉青也是异常感动。 尤其是萧文秀这个女人心肠更软一些,两行眼泪当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倒是曾经是白炎教圣女的董婉青,经历的事情更多,个性更加沉稳,心肠也更硬一些,在一旁安慰道:“相公回来了,这是喜事,姐姐为何要哭呢?” 听了这话,萧文秀这才擦干了的眼泪:“对,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先一步回来的弟兄我都已经安置好了,阵亡弟兄的骨灰,先摆在临海屯祠堂的偏房里,等得了空咱们赶紧让他们入土为安。还有戴元帅的灵骨,不知道如何安置,就也先供奉在祠堂里头,他是享誉天下的名将,当得起咱家的香火。过几天你和温先生选一处风水宝地,让戴元帅青山为伴,也算是个归宿了。” 萧文秀这几句话说的动了真情,让一旁的戴松鼻子一酸,倒头就给萧文秀跪下了,“当当”磕了两个响头:“父亲能有这样的归宿,即便不能归葬故里,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 “这位便是小戴将军吗?”萧文秀将戴松扶了起来。 萧文明在一旁介绍道:“姐姐真是好眼力!他便是戴元帅的公子,现在奉着戴元帅的遗嘱,暂时到临海屯来暂住,姐姐可以把他看作自家人。” 这时戴松也应承道:“家父生前同萧爵爷兄弟相称,既是萧爵爷的亲姐姐,那我就称呼一声‘姑姑’吧。侄儿同萧爵爷还有临海屯的兄弟们并肩作战一起流过血,也都已是兄弟了,姑姑便是我的亲人!” “好!你这个侄儿我认下了!”萧文秀说道,“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先回屯子里去吧!” “对、对、对。”萧文明也附和道,“回屯子里去,我还有事儿要同姐姐说呢!” 现在已经是腊月十八,马上就要过年了,然而临海屯和临海港的生意依旧做得火热,往来的客商都想趁着最后的这点时间再做一两笔生意、再赚一些钱,反而形成了一个交易的高峰。 而因为临海屯已经被发展成了一座大集镇,过来采购年货的附近居民也不少,甚至还有来自外地的富裕人家。 他们专门过来一趟,采购瓷器、绸缎、茶叶、宣纸等当时的奢侈品,队伍可谓是接头连尾、摩肩接踵。 因此虽然还没进临海屯,可从港口到屯子这一路,往来的客商可谓是络绎不绝、无比繁华,甚至比萧文明离开之时,还要更加热闹几分。 可见,除却萧文明之外,萧文秀和董婉青也是十分出色的经商人才,有她们在临海屯和临海港替自己看着,那就可以保证有无数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口袋,萧文明自己也就有了出兵放马、南征北战的底气。 除了这两个人经营有方之外,临海屯如此繁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这一年以来,北方战乱频发,戎羌入侵的关中平原,又是中原最繁华富庶的所在,不少富商和地主在躲进京城洛阳避难之外,还选择了到江南来避兵祸,也直接地带动起了江南的经济。 其实中国历史上每一次江南的经济大开发,都有与中原的战乱有着直接的联系,看来这次也没有例外。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3 言重了,言重了 一走进临海屯,除了见到繁华的场面之外,刚刚新建起来的一圈城墙,也是引人注目。 这一圈城墙,原本是姐姐萧文秀坚持着非要修筑起来的,原本萧文明还认为修建城墙是一个比较消极的军事行动,既不能主动出击,还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得不偿失。 当初,要不是看在萧文秀的面子上,他是绝对不会主张去建造的。 然而现在看来,修建城墙或许真的有其必要——如今大概马上就要面临乱世了,除了积极进取之外,首先做的就是自保,在财政有余力的情况下,有这样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肯定就要比没有的强。 有了城墙,就算不能实际发挥作用,那也可以告诉别人:我这边工事完备、准备充分,想吃掉我,小心崩坏了你的牙! 因此萧文明对萧文秀说道:“看来还是姐姐有先见之明啊!有这样一道城墙,屯子里的老少爷们们也多了些安全感,这些钱不能算白花。看来当初是我错了,姐姐才是对的。” 萧文秀回答道:“其实啊,我就盼着这道城墙就是个摆设,用不到才是最好的,也就没人敢来打我们的屯子了。” “唉!”萧文明叹息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只可惜主动出击,也要下定决心啊!姐姐,这一回进去中原,咱们就折损了二十七个兄弟,每一个看着我都心疼!” 萧文秀素来和善仁慈,临海屯和附近的百姓都称她“活菩萨”,有时候过于软弱还有点妇人之仁的意思。 可她在这种事情上却看得很透:“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不过弟弟带着咱们萧家军打出了名声,如今我们临海屯的人,还有插着咱们屯旗子的商队,走南闯北,没一个敢来惹咱们的!还不全靠着弟弟这些年打出来的?这些弟兄虽然死了,但他们也没白死啊!” 这几句话说得萧文明鼻子一酸,眼泪就几乎要落下来了:“是啊,他们没有白死,但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姐姐,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阵亡的兄弟,还有之前几战里阵亡的兄弟,他们的家属一定要好好抚恤、多给赏银——咱们手头再紧,也不能缺了他们的啊!” “这我自然心中有数,不用弟弟提醒。”萧文秀说道。 其实过年之前,萧文明这边还有好几件紧要事要做。 首先就是将阵亡的兄弟安葬在临海屯祠堂旁边的坟地里,同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过的其他兄弟合葬在一起,享受祠堂内世代香火的供奉,纵使不能在史书上青史留名,至少也要让临海屯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永远铭记他们的功劳。 戴鸾翔则因为身份不同,不能安葬在那一片专属的坟地里,不过萧文明也没有亏待这位曾经的海内第一名帅,专门在祠堂后面辟了一块干净的地皮,将他单独安葬在那里。 等机会合适,便可将其迁葬回故乡,不过这全凭戴松的意见,萧文明做不了主。 戴松也不愧有孝子之名,就在附近的坟地旁边请萧文明派出工人和材料,搭出几座茅草房,说要在这儿替父亲守孝三年。戴家的三百多清兵,同样视戴鸾翔为恩公,也要同小戴将军一道在此守灵。 萧文明是个讲人情世故的,干脆多开辟了些土地出来,干脆修建起一座军营,专给戴家的亲兵居住。 不过萧文明是想将这只人数不多,但十分精锐的队伍收为己用的,那就不单单是给他们建造军营的问题了,还需要收容他们的家属、抚养他们的后代,一切照萧家军的子弟兵那样对待。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替自己卖命。 这既是御人之术,也是待人以诚的必要手段。 只是戴家亲兵多是来自北方,现在又是过年的时候,交通有所不变,接他们的家属南下之事,还需要慢慢去做。这虽然不急于一时,但是收容安置的准备工作还是要有一些的——这些都算是民政上的事务了,自然有萧文秀和董婉青替萧文明去安排。 有了戴家亲兵的加入,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人马,一下子就扩充到了八百多人,又有了戴松这位年轻将领做自己的副手,战斗力可以说是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不过八百这个数字,萧文明不喜欢,零零碎碎的一点都不大气,干脆就在补充阵亡兄弟的基础上,再按照之前的标准,精中选精、优中选优,挑选出两百壮士充实进萧家军的队伍。 这样,萧家军的兵力人数就扩充到了一千人,凑成了一个整数。 一千人的数字看起来不算大,但是随时随地能够拉出一千机动力量——并且这一千人的战斗力几乎是特种兵一般的存在——那就很有些用处了,要是再有火炮的协助,那就是一只具有战略价值的机动力量,而并不只是能够发挥关键少数的作用了。 而且萧文明扩军的道路远还没有走到头。 按照已经薨逝了的毅亲王的说法,临海屯的员额最高可以达到三千人,等到萧文明真的有了三千人的萧家军,再加上吸纳南湖屯的曹瑞、上虞屯的韩天,以及东山村的船民、临海港的船工等等力量作为辅助,那就能凑出一只一万多、两万人的大军! 有了这支力量,萧文明不敢说是可以席卷天下了,但至少碰到任何人都不虚。 这一套工作做下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日,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佳节,迎来了中国人乃至整个东亚文化圈最重要的节日——新春佳节! 可春节来临之前,萧文明偏偏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萧文明在临海屯是个大忙人,手里掌握着海量的资源,还不光是那些做生意经商的,就是江南道的官员,也多有到他这里来找门路、探情况的,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侯爵了嘛! 可如今这个时间点却不对。 现在什么时候?是春节前夕! 大家都忙着回去过年呢,就是要来拜见萧文明,也要等除夕、初一以后,再以拜年的名义才显得不那么做作。wap.biqμgètν 因此忽然来了个陌生人,萧文明也感到奇怪,一打听才知道——此人乃是高丽人,名叫李正思,却并不是做生意的商人,而自称是高丽王国的使者,带着几分官方名义,前来会见大齐国信义侯来的。 虽然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急匆匆赶在春节之前,又是在萧文明先后捉了高丽的刺客和高丽的海盗的前提之下,此人赶来求见——用“不怀好意”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更何况,高立人曾经以外交理由请求会见,并乘机暗杀了达利可汗,此事有过先例和前科,可谓包藏祸心。 不过萧文明却并不怕他——在临海屯里见客,别说是高丽人了,哪怕就是天庭来的神仙地府来的恶鬼,萧文明都能把他的皮给扒了! “传见,传见!把他带进来,我要看看他能放出什么臭屁!” 说话也好、放屁也罢,李正思倒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爵爷听说咱们高丽几艘商船以及船上的使者、商人,在海上得罪了爵爷,被爵爷暂时扣押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李正思虽然是高丽人,但是熟读中原典籍,并且他们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是从事同中原王朝的外交事务的,因此一口中原光话说的极为流畅,听不出半点口音,只要不介绍,没人会把它当成外国人看待。 李正思既然说得直白,萧文明当然也明来明往:“事,倒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几艘船上我既没见过商人,也没见过使者,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他们被我捉拿了,就关在临海屯里,不知李使者有何说法?” “海盗?爵爷言重了、言重了!大约是语言不通之故吧,其实是我国的海商同爵爷有了些误会,有得罪之处,小人先替他们向爵爷道个歉,还请爵爷能够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将他们释放了,贵我两国之间也免得伤了和气。” “什么两国伤了和气?你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高丽地处偏僻,向来是中原属国。说是属国,其实也就跟我国一道统辖差不多。哼!和气?你也配谈‘和气’吗?” 高丽王国虽然名义上是个独立的国家,但诚如萧文明所说的那样,许多事情都要听从中原王朝的吩咐。 尤其是那些关乎国体的大事,就更是如此。 比如说对外宣战、同外国和媾和,甚至连国王驾崩以后的册立,都要由中原王朝承认之后方能算数。 按照现代外交的说法就是其并没有完整的独立主权,这或许也是高丽国王打算浑水摸鱼、谋求争取独立地位的一大原因吧…… 毕竟说起来面南背北,但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自由,实在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4 不是装傻是真傻 虽然实际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大齐朝乃是中原上国,除了实际的好处之外,该有的虚礼那是不会少的——在场面上,对高丽国王明面上还是比较尊敬,不会随意作践,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但是大齐客气归客气,高丽却不敢放肆,尤其是还没独立成功的前提下,高丽始终就比大齐矮上一头。 中原王国的使臣面见高丽国王,从来都是平起平坐,别说要向其行礼了,国王还得降阶来迎、以示尊敬——这就叫大国之臣,不拜小国之君。 相应的,高丽王国的使者来了中原,那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的臣子,见到中国的皇帝是一定要磕头下跪的,并且三跪九叩一个也不能少,已是成例。 这种地位是两国的实力所决定的,而几千年来不变的实力差距,便也就成了惯例,只不过双方都存着体面,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而已。 偏偏遇到了萧文明这个不想给对方体面的人,非得拿到门面上来讲。 这几句话把个李正思说了个哑口无言,只能继续打感情牌:“爵爷是朝廷的勋贵贵,我两国一向关系尚好,还请爵爷看在往日的份上,能够行个方便……” “行什么方便?我们老祖宗早就说过了——以德报怨、何以报直?不要说是几个海盗了,就是真的你们的使者到了,在我大齐朝犯了国法,一样要治罪!我是朝廷的勋贵,这临海港也是我开的,既然犯事那就由我来审谳定罪。至于定下了罪过,皇上那边是否会从轻发落,如何从轻发落,那就与我无关了。” 萧文明这话一说,李正思如梦方醒,非但没有怨恨萧文明,反而感谢起来了:“多谢爵爷指点,在下懂了!” 李正思懂是懂了一些了,只可惜没有完全懂…… 在他耳里听来,萧文明是要让他去京城洛阳走一趟,去求得大齐国皇帝的谅解;那萧文明这边,既执行了国法,又没有徇私,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高丽国这边对于大齐朝廷几乎是学得有模有样,就连官场上的那些弊端,也都被他们一一学去了——那些个推诿扯皮、敷衍推托、尸位素餐,那些高丽官员是没一项不会的。 因此李正思瞬间就了解了萧文明的想法——至少他们认为是这样的…… 其实李正思自以为在第三层,可萧文明其实在大气层,萧文明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看这李正思伶牙俐齿,并且颇懂大齐官场的规矩,对付起来或许有些难度,把他远远地支开了,搞不好那泉州港里就只剩下一群高丽的蛮夷,可就要好对付多了。 果不其然,李正思立马就中了计:“爵爷既然这样说,那就容我先去贵国都城跑一趟。就是需要些时日,我国的商人、使臣要留在爵爷这里,多有打扰,请爵爷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说着,李正思便从兜里掏出了两锭金子,双手捧着送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两锭金子大约得有个半斤重,可以说是价值不菲了。 可是这点钱摆在萧文明的眼前,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冷笑道:“怎么?这是给他们付的餐费吗?你是觉得我管不起他们的饭吗?” 一听这话,李正思便知自己办错了事——萧文明那可是有名的大富商,说他是富商都委屈他了,富庶冠甲天下的江南,都不知有多少有名有姓的富商,还指望着萧文明发财呢!ъiqugetv 萧文明简直就是富商们的爸爸! 那李正思是个中国通,对于江南的官场和商场也颇有了解,当然知道萧文明的立身,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偷着急订黄金出来,纯属是自取其辱,赶忙连解释带道歉:“小人也是一片好意,不料说错了话,还请爵爷谅解!” “你这就是中原所说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其实你们高丽不也有好东西吗?怎么就不舍得拿出来呢?” “爵爷此话怎讲?”李正思赶忙问道。 “呵呵,你还在给我这装傻呢!你们高丽的药不是有名的吗?怎么?没记得带来吗?” 李正思这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高丽的医术虽然不及中原医术之博大精深,但是有好几样名贵的药材,却是高丽的特产,也是该国同中原贸易的主要产品——人参、虎骨、鹿茸,大约就是这几样。 李正思自以为大约抓住了萧文明的“痛点”,立即赔笑道:“爵爷何不早说,成药,我这边倒没随身带着了,不过上好的药材确实是带了一些。别的也不敢拿出来献丑了,倒是有一对野生的人参,据行家说生长了得有三百年,用后可以延年益寿呢!” 据说根据后世的科学分析,人参的营养价值大约跟萝卜差不多,虽然说有些煞有其事地科学分析并不能当真,但至少也说明人参的疗效是存在争议的。 萧文明现在身强体壮、龙精虎猛的,远用不着用人参来吊着过活,他要的可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疗效,而是那种用了以后立竿见影的“药”。 “看来你不是装傻,你是真傻!我说的你到底没有听懂?我说的是你们高丽人配制的毒药。可有药性猛烈的,可以送两瓶给我。” 李正思听了一个咯愣:“爵爷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仇人要害吗?” “仇人?我这人从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就算是要对付仇人,也犯不着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用来毒耗子行不行?” “这个……爵爷说笑了……”李正思知道萧文明是在消遣自己,可他又不能扯破脸皮,因此脸上不阴不阳,说不出的尴尬。 这时萧文秀从后屋闪身走了上来。 她一直在屋子里听着呢,听着两人越说越动气,就怕马上就要翻脸了,便出来打个圆场:“好了,这位客人,我弟弟说话虽然不客气,但都是实情。他捉来的这些个高丽人的确为非作歹,手里的人命也不少。既然做了错事就要受罚,他们来到我国,贵国鞭长莫及,那就由我弟弟来代为教育,也是说的通的。这位客人就请回吧,我这边是临海屯怎样的名气,贵客也应该知道一些,断然是饿不着他们的,就先留他们在这里过个年,过完年之后,此事再从长计议。” 萧文秀都这么说了,李正思还有什么话讲? 他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便赶紧退下去了。 萧文明是叫他进京城请皇帝的旨意,那就相当于是要告玉状了,两国邦交按理说是没有小事的,但是一闹就闹到皇帝那里,总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 恰巧李正思在苏州府、在江南道,还算有几个熟人,还是先一级一级问上去,说不定就拜对了哪尊佛把事情给解决了呢? 等这几个人的面子都不管用了,再去京城告御状不迟…… 怎样对付李正思,怎样对付这些高丽人,萧文明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因此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让他走了也就走了,临近年关,先把这个不平静的新年过了再说。 过年,素来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临海屯也并不例外。 除夕之夜,众人照例相聚欢乐一番之后,便是论功行赏,将临海屯一整年赚的钱取出一部分来,按照每家每户今年在战斗和生产中的表现,分给他们一份分红。 这是萧文明收揽人心最重要的手段,就连温伯明的幕酬,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教头的薪资也是在这个时候给全的。 就是连同戴松一道过来,现已加入萧家军的戴家的亲兵,因为他们是刚刚加入临海屯,没有什么实际的表现,不过为了收拢人心,萧文明依旧给他们分了不少银两——这笔钱,既是安家费、又是赏钱、又是军饷,让他们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过完年就可以把家眷接回来了。 除夕夜后就是大年初一,按理说是开始走亲访友的日子了,可萧文明偏偏选在这一天,替阵亡的兄弟们设下了一出水陆道场,用以超度他们的亡灵。 超度的都是临海屯自家的兄弟,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自无话说,只是感到悲戚而已,偏偏有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嘴巴里不积口德,说什么大过年的就办这种丧事,太不吉利了…… 这几句话刚巧不巧就被萧文明听见了,萧文明还能饶得了他们吗? 他立刻叫宋星遥过来,从人群里揪住这几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人赏他们五个嘴巴子,并且把话明摆着说了:“这些都是替咱们临海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活着奋勇杀敌,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现在虽然死了当不成人了,但是死了以后若是成仙,便是镇守一方天庭的战神;要是成佛,就是可以降妖伏魔的罗汉菩萨;就算当了鬼,那也是叫其他牛头马面心惊胆战的一方鬼雄!” 总之,替这些兄弟超度是最吉利的事情,以后叫这几个家伙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不要信口胡说,小心丢了性命!说着便又赏了他们一人五个嘴巴子,把他们踢出临海屯了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5 游轮旅行 萧文明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个年还没过完,他在临海屯里就往往不见了身影,一打听才知道这几天没事儿就往港口上跑。 姐姐萧文秀好不容易逮住他:“我说老弟,你最近又在搞什么花花肠子?好不容易回屯子里来了也不消停。现在港口有没多少生意,你没事儿总到那儿去做什么?” 萧文明扯了个谎:“那还不是过年了嘛!港口上有那么多客商都排着队要见我,给我送礼我又不能不见……老姐啊,这事你可怨不得我。” “你这鬼话骗别人行骗我可不行,你当我真是个没见识的?港口上那都是外国来的商人,有几个有过年的习俗的?更别说是过来给你拜年了。就是有也不过是从倭国、从暹罗来的寥寥几人而已,犯得着你天天往那儿跑?每天都见不完的客?” 萧文秀也就是个女人,他要是个男子,是一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就光凭她这份聪明才智,就连萧文明这样的想要瞒过她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别人了。 萧文明天天往海港跑,当然不是去见商人的,而是在为去明州港做准备。 而去明珠港,那也不是为了做生意去的,只是查明了那边的确停留了许多高丽的船舶,并且极有可能被高丽的海盗开辟做成前进基地了,因此才想着去明珠港跑一趟。 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直接出手,把这些船全都消灭掉,一劳永逸! 就算因为种种条件束手束脚,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那至少也可以看一看敌人的虚实,做到心里有数、有备而来。 但是这话又不能当着萧文秀的面说出来,否则刚回来又要出去,姐姐萧文秀又得不开心了。 于是萧文明来了个曲线救国,说了几句实话,却又不是完全的实话:“唉,还是被你老姐看出了破绽,我这两天去港口,是想策划一次新年游轮旅行呢!” “游轮旅行?什么意思啊?” “就是准备几座船,让老姐你,还有婉青,还有咱们全团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坐着船去明珠港溜达一圈。老姐你想想,大家伙待在临海屯里有多久了?都快憋出病来了。可长途旅行,老人家的腿脚又不方便,干脆坐船出去旅行,坐在船上就跟待在自己家里差不多,一觉醒来就到了新地方,岂不美哉?” “你真是这么想的?”萧文秀还是将信将疑。 “那是当然!”萧文明拍着胸脯保证,“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现在又是冬天,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就算在海上航行,也不怕晕船。只可惜天气寒冷,多备些柴炭取暖也就行了。” 萧文明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萧文秀也是没法再怀疑,终于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跟屯子里的几个老人商量商量,带多少人?带哪些人?也得拿个章程出来。” 事情也就只能这样了。.biqugétν 身边带了老幼妇孺,打起仗来肯定会束手束脚,恐怕这一回到明州,就很难同高丽海盗大打出手了——就是打,也会畏首畏尾、打不痛快。 说不定萧文明在探明虚实之后,还得想方设法杀他一个回马枪,将屯子里的老幼送回以后,在和高丽人大动干戈呢! 不过谁知道呢?搞不好临海屯武德充沛,就打起来,也没什么奇怪。 既然已经答应了萧文秀了,那原先的军事准备工作就不得不暂告段落,三艘装备的火爆的大海舰当然是要出动的,但仅仅是这三艘的运力又显得不够了,萧文明还得临时雇用两艘大商船,专门用来搭载屯子里的游客。 恰巧索菲亚的海船又大又稳,就临时从他手里借来了。 于是略加准备,到大年初五时候,一支由五艘大海船组成的船队,便在从临海扬起了风帆、拔起了船锚,准备往明州港而去。 船上搭载的,除了半数五百萧家军之外,还有临海屯的相亲父老六七百人,桅杆上高高扬起“萧”字大旗,迎风招展、烈烈生威。 正准备向南出发,这时却听船舷下有人呼喊:“萧爵爷!萧爵爷!等一等!等一等!” 萧文明定睛去看——居然是苏州知府汤光耀,他在几个随从的护送之下,赶到临海港来了。 这个汤光耀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他能当上这个苏州知府,也多靠着萧文明的助力,萧文明同他没什么好客气的,就连船都不下就趴在栏杆上,低着脑袋问道:“汤大人,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跟我一道去海外旅行吗?” 汤光耀扯着嗓子回答:“萧爵爷!是我受了高丽使臣的委托!想劝你放了那些个高丽的使者!请爵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因为这一回出行萧家军属于是半伙出动,屯子里也走了六七百人,因此守备算是比较空虚的,萧文明便也不敢将这些高丽人继续留在屯子里,便将他们也带在船上,就关押在船底的几间小屋子里,照例捆绑起来,每天定时投喂三餐,不让他们饿肚子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恰巧此时汤光耀问起来,萧文明便也能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怎么?那个李正思都找到你这里了吗?你放心好了,这一回我去的是明州,既是去游玩的,也是同高丽人打交道去的,把这些个海盗也都带在了船上。这回要是谈得高兴,我当场就能把这几个混蛋放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汤光耀真是太了解萧文明了——萧文明说的话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这位苏州知府大人也打听过,这些个高丽人是因为同萧文明发生过重大的冲突以后才被俘虏的,就萧文明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能这么轻松的就放了他们? 因此汤光耀又追问道:“爵爷这话当真?可莫要诓骗本官……” “嘿!你个汤光耀!怎么婆婆妈妈的性格到现在还没改?我就是诓你又怎么了?我把话摆在这里了,无论是那李正思还是朝廷问下来,你也有了交代,至于我想怎么做,你管得了我吗?” 是啊,萧文明怎么做,汤光耀能管得着吗? 萧文明现在是侯爵,那爵位比小小的一个苏州知府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他手下的萧家军,据说连凶神恶煞的戎羌都被他们打得没有脾气。 就这么个汤光耀,既没有实力又没有名义,凭什么干涉萧文明的行动? 别说是干涉了,就是过问两句,那都是萧文明给了他面子了。 “那……那好吧……”反正萧文明这人还算是敢做敢当,既然是他做的事,通常也不会牵连到其他人,那么汤光耀也就只能听之由之了,“那爵爷一路顺风,等回来了,我自然在苏州城里设宴替爵爷接风。” “那行了,你什么心思我明白,到时再说吧!” 萧文明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就管得着他的几个官员,从临海县令牛庆东开始,每年总要送给他们几百两银子——说白了就是贿赂,让他们拿了自己的钱就得替自己办事,就算找不到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至少也能买个太平,别没事儿总往临海屯找自己的麻烦,算是花钱买个清净。 过年的时候搞一次游轮旅行,这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都是十分新潮的概念,更何况是古代,登上游轮的萧家军以及临海屯的老少爷们,无不兴奋异常,似乎任何事情都是新鲜的,哪怕是一望无尽平静的海面都显得那样的新奇。 船队一路顺风而下,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便已到了明州港。 从刚刚修建成功,尚且初具规模的临海港不同,明州乃是一座具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的古老海港,同外国通商的历史甚至要比这个大齐朝的历史更加久远。 因此明州港规模显然要比临海港大得多,如今虽然是新春佳节,国内不少客商都已闭门歇业,但是驾船而来的海外客商,依旧将明州港塞满了半座。 只是在明珠港里,既有以小船居多,大船虽然也有一些,但比例并不太高,比不上萧文明的临海港——二三十丈长的大海船就占了总船数的一大半。 萧文明的船队浩浩荡荡,仿佛巡游一般,绕着明珠港转了大半圈,忽然看到一艘熟悉的海船正停在港内,正是曾经归属于索菲亚旗下的远洋大舰中的一艘。 索菲亚的船用的是欧洲的造法,同中原、倭国以及东南亚的船大不相同,所以萧文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既然有这艘船在,那么劫持了这艘船的高丽海盗应当也就在明珠港内——停靠在这艘欧洲海舰旁边的,不出意外,就是那些高丽海盗船! 萧文明当然可以选择趁其不备立即发起进攻,将这些船凿沉在明珠港的海下,然而这一回出船的主题是旅行,那就不要搞得气势汹汹的一开始就动刀动枪,免得姐姐笑我就看着不舒服。 于是萧文明并没有挑衅一般地停在高丽船的旁边,而是隔开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停泊下来。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6 反客为主 萧文明的团队浩浩荡荡、规模巨大,船只又多,之前有从来没有来过明州港,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时有海港上的商人以及码头的官吏,跑到船队边上指指点点。 萧文秀多留了个心眼,提醒萧文明:“老弟这里好歹也是朝廷正经市舶司管辖家的码头,你要不要下去跟人打个招呼?” 这其实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萧文明过来原本就是为了挑事来的,总是要同当地的相关人员打下交道,那与其自己主动同他们打招呼,还不如他们上来找自己,那萧文明也好以逸待劳、后发而致人,反而显得主动。 于是萧文明说道:“这个不着急,咱们船还没停稳呢,等明日再说。” 温伯明也帮腔道:“萧兄所言甚是,其实这一回是来游玩的,又不是干什么正事,当地的官员来了,咱们接待一下,其实也没必要同主动他们打招呼。” “那既然温先生也这么说……我就不管了……” 温伯明这一回是陪着苏舜钦一道来的。 他们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等过完年,到来年开春之际,温伯明就会启程进京赴考,等考试结束,无论温伯明是名落孙山、还是金榜题名,都会回来同苏舜钦完婚。 原本温伯明的父亲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毕竟苏舜钦是出自政敌之家,并且还曾被罚成过官妓,配不上温家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 然而自从有萧文明出面赦免了苏家的贱籍之后,温伯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当朝相国卫玉章的关门弟子,温伯明在其父温少卿的眼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有这般的巧遇,再加上原本就积极出色的才华,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功名不再自己之下,而温家几代之后的盛衰荣辱,都将寄托于温伯明一身,他爹温少卿自然也不好说话了,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同意娶苏舜钦过门。 并且苏舜钦这女子原本长得就异常好看,坏事之前又是大家闺秀,为人处事十分乖巧,虽然不得温少卿父亲的喜欢,却深得温母之心,想来过门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萧文明帮了苏舜钦和温伯明最根本性的大忙,才得以成功。 因此深受萧文明大恩的温伯明,早就已经成了他最忠诚的知己和伙伴,哪怕是在恩师卫玉章同萧文明发生矛盾的时候,温伯明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萧文明这一边。 所以说撮合一段姻缘用以收容人心,虽然手段略显庸俗和老套,但是足够的有用,萧文明接下来还会撮合一段姻缘——那就是同在船上的戴松和宋星遥,这段姻缘一成,那么戴家亲兵就会彻底地为自己所用,成为一只绝对可以信赖的力量。 萧文明力量虽强,却要故意示弱,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准备的样子,首先是让临海屯随船一道来的老弱妇孺们统统下船去游玩,一切开销都由萧文明买单。 当然,也要嘱咐他们不要走远,就在明州港走走看看,并且安排了相应的萧家军的兄弟混在人群里,带好刀剑兵器,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 船上也要装作毫无防备的样子。 那么多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可不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甲板上,否则就凭他们的威风,吓也能把人吓死了。 于是萧文明就让在船上的兄弟轮流去甲板上吹风,下船的也都换上平时的衣服,三三两两地走,可别走出平时的凛凛威风,别人看了,还以为是过来武装巡逻故意找茬的…… 温伯明和萧文明商量的策略是后发制人、以慢打快,而明州市舶司这边果然沉不住气,太阳还没落山,市舶司就派人过来了,并且来的还是市舶司的副提举。 萧文明不打无准备之战,更何况还有谋士温伯明替他出谋划策,明州市舶司这边的情况他早就已经打探清楚了。 明州市舶司正提举张涉大人因母亲逝世正在家中丁忧,又恰逢自己身体不好,一时半会儿不能来明州上班,所以一切的事物都由明州市舶司副提举邓达主持。 明州市舶司这边同泉州差不多,正提举是朝廷派来的流官,而副提举则是有某个家族世袭,泉州是董家,而明州便是邓家了。 副提举邓达虽然不像泉州十八名的董德茂那样老态龙钟,但是年纪也不小了,经验丰富,做事沉稳圆滑,他在朝廷里素有耳目,对于江南一带的官场事务更是了如指掌,知道萧文明实力不凡,又突然来此绝对不好对付。 于是他便采取了同萧文明相同的策略,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故意示弱,便亲自过来拜访了。 他既然要示弱,萧文明就让他示弱到底——他自己并不下船,却要让邓达上船来同他详谈,明显是反客为主的做法。 而那邓达不愧是可以经营明州这么大一座海港的人,有城府、有气量,果然就上船来了,并且一开口便异常客气:“爵爷大驾光临我明州港,前来视察港内事务,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爵爷恕罪……” 萧文明论官职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可爵位却几乎已经到了顶——邓达说话这样客气,倒也没什么大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并且这个邓达同萧文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船舱里又坐着姐姐萧文秀,因此该讲的礼数萧文明也不会亏欠太多,也颇有礼貌地回答道:“也谈不上什么视察吧,其实这次是我带着几个亲戚坐船出来游览一番。听说明州港人杰地灵,所以特地过来停靠,只是不想打扰邓提举,所以没有提前说一声,是我做事不周到了。” 两句话一说,气氛就变得很和谐了。 于是几人又交流了几句经营海港的心得——这几句话,董婉青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 如今海港的事务基本就交由董大小姐来打理,她原本就是泉州前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从小就是在港口长大的,耳濡目染大便也学会了经营港口的门道。 只可惜这位明州市舶司的副提举肚子里没什么硬货,又或者有意隐瞒一些秘籍,因此他跟萧文明交流的也都实现寻常的套路,属实没有什么好借鉴的。 说了半天,萧文明也觉得无聊,猛不丁地提了一句:“邓大人,我看你的港口里停了几艘高丽来的船舶,这是怎么回事?” “啊……”邓达回答道,“这几艘船是来我明州港交易的。爵爷怕是有所不知吧,我明州港正是高丽人勘合交易的港口,一年到头总会有个几艘高丽船停泊在这里的,倒也没什么奇怪。” 大齐朝同中国其他的古代王朝差不多,同海外的贸易算的不仅仅是一个经济账,还要计算政治账——也就是说同海外的贸易也是外交的一部分,可以用来羁縻外邦,借以维护以大齐这个中原王朝为核心的朝贡体系,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勘合贸易”。 勘合贸易,就是让那些同中原王朝关系良好的国家,在指定的港口、指定的时间、采用指定的价格,交易指定的货物。 勘合贸易原本就不指望着赚钱,所以给出来的价格都是最优惠的,可又不能让那些所谓的友好国家一个劲地薅大齐国的羊毛,所以才有了种种的限制,不能让他们随意交易。 而明州刚基本就是高丽国来中原进行勘合贸易的定点港口,相应的。原先属于董家的泉州港是用来接待东南亚诸国的,而萧文明的临海港则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倭国进行勘合贸易的港口。 邓达用勘合贸易作为理由,来解释高丽船舶的存在,倒也合情合理。 “那么邓大人可知道,这些高丽人明面上是说过来交易的,可背地里却做着海盗的营生。这你可知道?” “这个嘛……”也不知道是邓达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演技的确了得,他的表情和语气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据卑职所知——的确有海商同时也在做海盗的,不过多是倭国人或是南洋人。前几年,爵爷几次讨伐倭寇,无不大胜而归,如今沿海倭寇几乎绝迹,海盗大约多是南洋来的。不过我明州距离南洋甚远,极少遇到海盗,可爵爷却说是高丽来的……这就奇怪了,高丽人还算守规矩,也没听说有当海盗的啊。” “怎么?听邓大人的意思,我是在诬陷他们吗?” “不、不、不。”邓达把头摇的好像一个波浪鼓,“卑职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海盗的罪过不小,卑职作为市舶司的副提举,也的确有节制海商的责任,爵爷要说这些高丽人是海盗,还需要有确凿的证据。只要查明属实,卑职自然是会有所行动的。” “证据?很好找嘛!我船上就有。” 说着,萧文明便让人提来了一个关押在船舶底仓的高丽海盗的俘虏。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7 主动出击 因为精通高丽话的戴建平也来到了临海屯,因此在这仅仅几天时间之内,萧文明便已将这群高丽人全部审问了一遍,特地还留意了其中几个中原话说的不错的。 原先他们会说中原话是一项不小的优势——多掌握一门语言,尤其是强势国家的语言总不会错的——可现在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却成了一项劣势。 既然他会说话,那就让他好好说说个够,给他好一番的关照,萧文明甚至亲自动手,早已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biqugétν 现在来到了明州港,将他提到邓达的面前,萧文明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就连回答得犹豫一点都不敢,更不敢有半点的隐瞒,十分流利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口供被称为证据之王,这高丽人亲口承认,邓达当然也就确认了萧文明的话。 “这些高丽人平时看着老实,竟不想在背地里做下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明州港也是朝廷正经的贸易港口,怎能容得他们在这里胡闹?卑职这就把这些船全都驱离本港,勘合贸易也暂时停止,后续如何还要请圣旨,让皇上定夺。” “把他们全都赶走?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邓大人,要我说还是先把他们留在你的明州港里,这样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邓达犹豫了一下,“也好!听说爵爷前些日子在中原一场大战,打得戎羌骑兵都落荒而逃,可说是我大齐朝的第一名将。看爵爷船上的人手不多,我明州港上的人手,全数可以借给爵爷调用。应当如何用兵,全听爵爷调遣。” 好一个“大齐第一名将”,要是戴鸾翔不死,这个称号怎么能够轮得到萧文明? 因此这句话从邓达嘴里说出来,萧文明一点都不会感到高兴:“什么大齐第一名将,光在国内称王称霸有用吗?面对外族一样被打个屁滚尿流,就枉担了这第一的称号。” “这个……”萧文明这么个说法,实在是让邓达没法往下接。 “算了,要找高丽人麻烦的事儿,看样子光凭我一个人还不够,今天天色虽不算晚,但是我们也没做好准备,收拾高丽海贼的事,还是从长计议,等明天再说吧!” “那好那好。”邓达说道,“拿卑职回去,一定召集本司人马,做好万全准备,准备听从爵爷调遣。” “那好。就是你这边是市舶司,往来人多嘴杂,就怕走漏了风声,你要是中途泄密,让高丽人得知了去,我可要向朝廷控告你的。” “这是自然。”邓达满口答应便退了下去。 看着邓达离开的背影,温不明不阴不阳地说道:“看来明州这一带的官员,要比苏州好得多。想想苏州的官员一听到要打仗,都恨不得转世投胎当缩头乌龟,可这位邓大人却是跃跃欲试,似乎……嘿嘿,似乎……” “似乎太殷勤了,对吧?”温先生的话我都懂。 “萧兄既然懂了,那我就不多此一举,浪费口舌了。到头来,无论是苏州的官员还是明州的官员,全都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咱们临海屯自家的弟兄,早做防备是不会有错的。” 萧家军的日常防备,从来没有松懈过,正式作战的时候自然是枕戈待旦,就算是和平时期,也总会有部分的弟兄按照萧文明的命令随时做好厮杀的准备。 其实按照萧家军的战备水平,与其说是为了防备别人的偷袭的,恐怕敌人应该更加担心萧文明会发动偷袭吧…… 萧文明的提前准备并没有落空,就在当天夜里,就冲着萧文明停泊在明州港里的这几艘海船,码头上发生了蠢蠢欲动的骚动,两位随船一起来的武林高手,也向萧文明发出了警告。 林丹枫说道:“萧兄,高丽海盗果然出动了,幸好贤弟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了。” 宋星遥年轻气盛,不以··为意道:“没有准备又怎样?不就几个海盗吗?不用调动大军,就我和林大侠两个人,就能把他们杀个干净!” 萧文明笑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个高丽海盗就是一群挖墙打洞的老鼠,放几只猫出去就足够了,要是直接出动了老虎,恐怕就老鼠的这些肉还不够老虎塞牙缝的呢!” 萧文明说是只要出动猫就可以抓老鼠了。 但是猫和猫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萧文明派出去的可不是一两只娇滴滴的波斯猫,而是一群磨尖了牙齿、磨锐了爪子的山猫、灵猫! 正当那群高丽来的老鼠,在萧文明的船底下跃跃欲试的时候,忽然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随着炮声,船上、船下灯火通明,将码头停泊着萧文明团队的这一段岸线照得恍如白昼。 这下在海港上,那些鸡鸣狗盗之辈,便无所遁形了! 仗着灯光一看,不出意料,果然就是一群高丽人,他们穿着同中原服饰差不多的衣服,脑袋上却顶着个奇怪的帽子,手里拿着刀剑,蹑手蹑脚地向萧文明的海船靠拢。 他们这样状似隐秘的行动,可是在灯光的照射下,却显得格外的奇怪。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法继续隐秘行动了,否则就这么明火执仗的,就不是在暗算对手了,而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二话不说,这些高丽人撇去了隐藏,便向萧文明的船队发起了明目张胆的进攻。 只可惜他们的进攻也进行得很不顺利,原以为萧文明的船虽大,但也在标准之内,仗着海盗的业务娴熟,攻击这些停靠在岸边的船不是什么难事。 谁曾想萧文明的这几艘船建造得又高又大,船舷边缘也打造得异常齐整光滑,一个人想徒手,根本就不可能爬到船上,就是两个人搭人梯,也没有着力的地方…… 这群高丽海盗眼看着对这几艘大船束手无策,忽然有个人想出了个馊主意,把手里的刀剑扎进木质的船壳上,搭成一条梯子,再由人顺着这条梯子爬上去,就可以占领海船了。 这个主意出的虽好,就是有些顾前不顾后的意思。 先不说能不能用刀剑搭成梯子登上大船的问题,就算你登上去了,又能如何?刀剑全都没了,上了船也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歹徒,那登上船去不是去抢劫的,而是去送命的——船上的萧文明自然可以以逸待劳,毫无难度地收割这群蠢蛋。 然而萧文明的船是宝贵的,是花了大笔银子才建造起来的,因为这些高丽海盗就受了伤,萧文明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那就主动出击吧,反正早就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于是又是几阵炮响,萧家军分三路人马行动起来了——一路从船上荡下的软梯攀缘而下,从天而降地攻击这些海盗;一路出现在码头的右侧,向左侧攻击;另一路的方向则正好相反,从左向右攻击。 这两路人马都是萧文明,事先埋伏在码头上的,就等着高丽海盗来攻击了。 这三路都是萧家军的子弟兵,手持利刃、披挂整齐,可说是世间少有的精锐,就算是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面对来去如风的戎羌,他们都丝毫没有怯意,更何况是那些只穿着布衣的高丽海盗了? 而率领这些萧家军的则是刚刚加入萧文明辉下的小将戴松。 戴松不愧是戴元祥的亲儿子,所谓是“虎父无犬子”,他不仅精通马战,而且精通步战,率领着萧家军的兄弟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一头懵的高丽海盗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这时的萧文明则和温伯明在一起,趴在高高的船舷上悠然自得地向下观看,就好像看着一出极其精彩,却略显乏味的武器。 称之为精彩,是因为戴松的指挥和萧家军的作战几乎就是冷兵器时代步兵作战的巅峰——锋利无比的刀剑、坚固异常的防具、紧密有序的配合,还有变幻莫测的攻击节奏,无一不值得研究和玩味。 称之为乏味,则是因为那些海盗着实战斗力有限,在萧家军的攻击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并且萧家军这回作战居然还带着啦啦队——那些随同一起来的临海屯的乡亲们在船上高声呐喊,第一次观看这自家的子弟是如何上阵杀敌的。 到底是军屯所的乡亲,血性还是有的,看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勃,还不时评论几句,说哪家的儿子武功不错、哪家的孙子刀磨得锋利…… 这些高地海盗或许残忍、或许凶悍,或许士气也不低,但是同萧文明的萧家军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更加没有戴松精良的战术。 双方交手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高丽海盗便已明显落得下风,几乎不存在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原本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军队,萧文明打起来还是有些心虚的,就好像江湖中人与别人动手一样,要是面对的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就算名气再响也不会胆怯,因为这些门派武功路数大多有一个套路,不会是什么阴狠的招式,上限再高也有一个极限。 可要是遇到一些歪门邪道的高手,就很容易耍些下三滥的手段,一不小心就会输,有时不但会输,搞不好连小命都丢了。 可是这一次萧文明在船上,却将整个战局看得明白,这些高丽海盗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哪怕是真的定下了什么阴谋诡计,就凭他们如此薄弱的战斗力,想使也使不出来,使出来也不过是一些自作多情的笑话。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8 旗开得胜 果不其然,战斗进行到一半,那些高丽海盗,忽然占住了码头几堆货物组成的小小的临时工事,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弓,便猛烈地向萧家军开始射击。 不得不说,高丽人弓箭上还是有些造诣的。 就是在现实世界中,韩国的射箭都是奥运会上争金夺银的热门项目,即便是在如此劣势的战斗当中,高丽人射出的箭,仍旧像雨点一样,向萧家军的子弟兵们落了下来。 要是遇到其他的中原军队,就算不会被这样的弓箭战术所击败,至少也会被吓一大跳,方才有力的攻势,搞不好就停止或者干脆放弃了。 只可惜这群高丽人遇到的是萧家军,萧家军的子弟兵们都由萧文明配备了最精良的装备,人人身上披着合身的锁子甲,队伍之中还专门有人负责背负和操作盾牌的兄弟,替其他兄弟打掩护。 而高丽人的弓又短又小,射出的箭是威力更是十分有限,根本就无法洞穿消萧家军精良的盔甲和盾牌,这些弟兄们只要稍加留意,护住眼耳口鼻等暴露在外的部位,这些羸弱的箭矢根本就不足畏惧。 他们继续在戴松的指挥下、在父老乡亲的加油鼓劲下,缓慢而坚决地向高丽人的队伍压迫过去。 高丽人的反击虽然无力,但依旧惹怒了萧文明:这大概就叫敌人不投降,还胆敢向我反击吧…… 站在船舷之上,萧文明将战局看得更明白,现在虽然占据优势,但是毕竟是客场作战,拖延时间总归不是个办法,尤其是不能因为这几个小小的高丽海盗就让萧家军的兄弟们付出伤亡的代价。 于是,萧文明又下达了命令:“小戴将军别跟这些高丽人耍笑了,现在不争气,拿下更待何时!” 这是戴松第一次在萧家军的旗下指挥作战,他当然要好好地表现。 因此这一回作战,他不能说不卖力,并且战局也如愿始终是在他的掌控之下——在首战必胜的原则之下,优势正在慢慢积累、慢慢扩大,已经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只要再过一个时辰——只要再过半个时辰——他所面对的这群高丽人,要么被杀要么被俘,要么就只能跳进冰冷的海水当中喂鱼了。 然而既然萧文明发布了要速战速决的命令,戴松就不能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了,速战速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见戴松整理了一下身上披挂的甲胄,接过那一柄随他出生入死好几回的长刀,大喝一声,拨开几支飞来的箭矢,便亲自冲入敌阵,硬生生撕破了一个缺口。 在他身后,无论是老萧家军的弟兄,还是新加入的戴家亲兵,无不争先恐后紧随其后,从缺口处杀入了高丽人的阵地的核心。 这些高丽海盗装备不足,特别是随身的盔甲几乎没有,萧家军如此犀利的冲击力,如此锋利的兵器,对他们造成了根本无法抵挡的破坏力。 萧文明在心中默数——从戴松突入敌阵的那一刻起,他只数了一百个数,高丽人就已经全部放下了兵器,全数举手投降,跪拜在了戴松的脚下。 “好一个戴松!果然是少年英雄!”萧文明禁不住称赞了一句,随即下船走到戴松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戴将军旗开得胜,真是可喜可贺!” 戴松的回答得不卑不亢:“爵爷手下兄弟战斗力非凡,别人来了一样可以取胜。方才我已经点过了,捉住的高丽海盗有两百六十八名,当场杀掉的有一百二十三人,掉到水里淹死的大概有个五六十人。因为有些尸体还没浮上来,难以统计。” “哈哈哈!”萧文明笑道,“小戴将军还真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啊,不曾逃脱了一个。只可惜这些海盗不自量力,就这么不到五百个人,也敢来找我的麻烦,真是活够了!” 是啊,别说是五百个人了,面对如此悬殊的战斗力,高丽海盗的人数再增加十倍,达到五千个,也未必能够取胜。 而此时,萧文明安装在海舰上的大炮还没开始发挥自己的威力呢! “爵爷说的一点没错,他们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是杀是剐如何处置,还听爵爷的决断。” 萧文明还没想好怎样处置这些海盗呢,却又见一票人马急匆匆往萧文明这边赶来。 见到他们萧文明倒也并不担心,一来他们的人数总共不过两三百人,二来他们乃是邓达所带领的隶属于明州市舶司的人马,不管明州市舶司是敌是友,反正现在他们是绝对不敢跟萧文明撕破脸皮的。 邓达都是个半老头子了,一路小跑而来,累得他气喘吁吁,一边喘还一边在给萧文明道歉:“爵爷,卑职救援来迟,还请恕罪,还请恕罪。” “恕罪就免了。”萧文明不痛不痒地说道,“我跟你说的没错吧,作乱的就是这群高丽人,我还没找他们问话呢,他们就敢明火执仗来袭击我的团队。呵呵,老子我也是皇上钦定、朝廷册封的信义侯爵爷,大小也是个人物吧?这帮高丽人居然敢在大齐朝的地盘上袭击大齐朝的勋贵,你说该当何罪?” “该当死罪!该当死罪!”邓达喘着气说道,“这些高丽人活该受死,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可谓是铁证如山,无论是爵爷要请旨问罪还是先斩后奏,卑职都绝对赞成,愿同爵爷联名合作。” 萧文明却笑道:“你邓大人说的好听,可是我看你屁股也未必干净吧?今天白天我不是还在跟你商量,想着明天怎样去对付这些高丽人。可他们晚上就攻过来了,你说这时机也太凑巧了些吧?要说无人来做内应,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邓达听了这话,汗都流下来了。 萧文明就差把话明说了,不是摆明了说邓达里通外国,勾结这些个高丽来的海盗,一同来谋害萧文明? 这可不是杀头的罪,根本就是诛九族的罪啊! 他一个明州市舶司的副提举,别看平时威风凛凛的,可真要摊上这么个大罪过,不死也得扒层皮——泉州市舶司董家沸沸扬扬两三百年的大族最近也败了家,被朝廷夺去了世袭的官职——殷鉴不远,邓达不能不为邓家老小的前途命运考虑。wap.biqμgètν 因此邓达赶紧表起了忠心:“爵爷,卑职的忠诚日月可鉴,要是真的勾结海盗,不对,要是真的勾结了高丽的海盗,不用爵爷向朝廷禀告,卑职现在就敢签字画押,以死谢天下。” 邓达这样说,萧文明大概相信了一大半,因为他在勾结海盗前面,特意加上一个定语,看样子这位副提举大人平时也不是冰清玉洁,同明州港附近周边的海盗也多有联系,只是确实并没有同高丽海盗有过什么瓜葛而已。 萧文明也是经营海港的,知道要维持海港的日常秩序,对于蚂蚁苍蝇一般的海盗,只能恩威并施,光靠一味的打压,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同海盗打交道也就必不可少了,除了给他们一点好处让,他们安分守己之外,有时甚至还会要求其打击其他的海盗,保持港口秩序的稳定。 这原本就是作为市舶司的常规任务,如果邓达口口声声说自己和所有的海盗全都没有瓜葛、全都没有合作关系的话,要么是他失职,要么就是他在信口雌黄! 对于邓达此人的底细,萧文明其实也是一直在试探,试探到现在,发现至少他在对付高丽海盗这件事情上还是清白的。 这倒也并没有出乎萧文明和温伯明的意料。 又听萧文明轻飘飘地说道:“邓大人的官声尚好,人品我也是信得过的。然而走漏了风声,那也是确实无误的,邓大人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第一句话让邓达松了口气,可第二句话随即又将他的心悬了起来:“还请爵爷指教。” “我说你呀!今天别的事情不用做,就把你手下的人全都盘问一遍。问一问,可有从福建来的,甚至就是福建泉州市舶司的人。要这种人在你的手下做事,你也不用盘问,不由分说就把他锁拿起来,保管不会有错。” “这……这不知此话怎讲?难道爵爷未卜先知之术,早就知道高丽海盗,同泉州市舶司的人有所勾结吗?” “这你别管,也别来问我,回去问问你手下的人,自然就知道了。”说着萧文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先打扫干净自己的屋子,再来找我说话。” 此刻,萧文明的确不清楚高丽人同福建泉州有没有关系、有多少关系。只不过他从妻子董婉青那里知道,不少泉州市舶司的老人,在丢了原本的工作之后,便来明州讨生活,就投靠在邓达的手下。 就昨天,董婉青就见过不少来自泉州的老人,而这些人又和自己的哥哥、白炎教的炎尊董鸿儒有关。 他们出现在泉州,难保背后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79 征服高丽 而这些人现在毕竟是明州市舶司的人,萧文明不便亲自出面查问,那就只能“借刀杀人”,让明州市舶司的邓达去查! 被萧文明这么一通揉搓,原本威风八面的副提举邓达,早就已经被磨得毫无脾气了,萧文明挥手让他离开,他就乖乖的离开了。 等邓达走远了,温伯明悠悠说道:“萧兄,这位邓大人不阴不阳的,不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你要留意了。” “那是当然。”萧文明心里有数,“我又不想用它,不过是借他的手,办一点事而已,其实也是被我算计的。温先生,我的野心不小,眼前遇到的麻烦也不小,像邓达这种人,不是铁了心跟我作对的,我还是少得罪一个为好吧。” 只可惜这时候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不在左右,否则要是她听见了弟弟这句话,一定会异常感动的——萧文秀总是叫萧文明尽量少把人得罪了,如今他这个弟弟总算听在耳朵里,也算萧文秀这么多年没有白念叨。 萧文明的预料并没有错,被他击败的这些海盗,看上去都是乌合之众,然而其背景又远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十分随便,各种颜色都有,却是清一色的短打,可以说款式都是八九不离十的,而手里所用的兵器,则是完全一样的短刀——长短一样、形状一样、锋利程度也一样。 如果是正宗的海盗,可没有这样好的补给水平。 要知道,海盗看上去赚钱不少,每抢劫成功一艘船,便有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入袋,可他们的工作环境却是最艰苦的,只要两只脚离开了陆地,踩在了甲板上,别说是十天半个月了,可能就是两年三年都回不了家。 因此他们的后勤不济,第一靠的是老天爷赏饭,第二靠的就是自己心狠手辣,总而言之都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想到什么就用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统一的制式? 如果萧文明并没有猜错的话,那么这些高丽海盗其实就是高丽国的官方海盗! 且经过好一番的严刑拷打,最终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些人果然就是高丽官府派过来的,其中领头的几个,头上还顶着千总、旗总之类的高丽特有的官职。 萧文明冷笑道:“温先生,你都瞧见了吧?看样子是这高丽国见我大齐朝同戎羌打的正酣,所以也想过来分一杯羹呢!他们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这两个国家,无论是谁打赢了。又或者是打个不胜不败,即便是元气大伤,他小小一个高丽国就能对付得了吗?这都不是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就是只小狐狸想拿老虎打牙祭,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吗?” 萧文明是从打心眼里瞧不起高丽人,因此说话好像开玩笑。 可温伯明却要比萧文明正经许多:“萧兄,就眼下的形势,其实是高丽国已经向我大齐朝宣战了。此国向来是我大齐的属国,要是他们都有所异心,那此事绝对是非同小可!” 肯定是非同小可,这几乎就标志着大齐朝为核心的,一整个王朝体系的崩溃,对于大齐朝正统性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标志着这个中原王朝统治的合法性正在急速的降低。 这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可是高丽国官方海盗的出现,却是极具标志性的一个事件。 被这么一提醒,萧文明也不敢掉以轻心:“温先生可以写一份奏章,就署我的名字好了,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朝廷,我们这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萧兄的奏章当然是要写的,即便朝廷不重视,也可以免除失察之罪。不过就怕朝廷里那些个官员不懂得萧兄的一番苦心,奏章写上去了,却把它扔在纸堆里,看都不会多看两眼。所以我还要以自己的名义,给老师写一封私信,老相国老成谋国,必然会加以重视的。” “那便最好。”萧文明说道,“最好是温先生再请卫老相国给我一些自由活动的权力,让我放开手脚地打,高丽人要来送死,我可以送他们一程!” 这话被赶来的萧文秀听见了,埋怨道:“这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萧文明还想解释,明州市舶司副提举邓达又匆忙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他手下的几个手下,并且这几个人也没闲着,推推搡搡地押送着十好几个被五花大绑捆起来的人。.biqugétν 邓达这个老头子走得匆忙,跑到萧文明跟前一个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几乎跪了下去:“萧爵爷……萧爵爷……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人果然就是埋藏在我市舶司衙门里的奸细!都是从福建泉州那边来的,我看他们丢了饭碗,觉得他们可怜,便赏他们口饭吃,不成想居然吃里扒外,居然帮着高丽人做事。现在他们都被我抓来了,如何处置,听凭爵爷的裁断。” 这个邓达没想到办事效率还挺快的,萧文明差不多刚刚审完了这些高丽人,他便已经把衙门里的奸细给做出来了,倒也不全是无能之辈。 “你人是拿到了,可有没有问明白,这里面有多少白炎教徒?我的意思,此事你可以向朝廷上一道自请责罚的奏章。而处置这些人可以分两个法子——如果是白炎教的,以参与邪教论处;如果不是,则是一时受到蛊惑而已,便可从轻处置。” 按理说萧文明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没有必要这样网开一面。 然而这群人毕竟是泉州市舶司出身,同自己的妻子董婉青多少有些瓜葛,其中有几个还认识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董婉青的面子上,也总是要手下留情的。 邓达对萧文明言听计从,赶忙答应:“爵爷办事滴水不漏,怪不得深受皇上的信任,卑职心里有数了……” “那就好!但是你心里要明白,这一回高丽海盗大闹明州市舶司港口,你一个失察之罪,断不可恕。朝廷正有意整合全国各处港口的市舶司,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要当了出头鸟哟!” 邓达怕的就是这一点。 这个市舶司副提举的官职,如果是他自己挣来的,丢了固然可惜,但自己也能负得起责任,可关键问题却是被老祖宗传下来的,可不能在他手里断送了。 因此邓达赶紧说道:“爵爷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千万要替卑职美言几句。” “这还是句好话。”萧文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你今后就听我的,告诉你,这边近来不太平,你要备好船舶和补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附近的海商,你也要叫他们安分守己,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个要求不算为难,邓达点着头就答应下来,唯唯诺诺地退走了。 目送邓达离开,萧文秀问道:“老弟又有什么打算吗?怎么要泉州市舶司做准备船?” 萧文明正在谋划一件大事,见此处无人,又不好瞒着姐姐,便回答道:“我想对付高丽,这事儿我已经同温先生商量好了,正在向皇上和卫老相国那边请旨呢!” 听了这话,在场之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对付高丽”这四个字说的轻巧,实际上却代表着萧文明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伐国之战,这就是这件大事的名称。 萧文明要挑战一整个主权国家的权威——无论这个国家是大是小——都是一件具有极其重要意义的事情。 这还同之前两年出征倭国不一样,那时的倭国早就打成一锅粥了,处于割据的乱世当中,萧文明属于是加入乱世的纷争,进而从中渔利,而这一回萧文明则要直接挑战一个完整的统一国家,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在场之人,除了知道内情的温伯明之外,无不吸了口冷气。 尤其是戴松,他是指挥过千军万马作战的人,知道这种行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萧文明军事能力、后勤保障能力、外交政治能力的大考验——要是赢了,固然可以青史留名,可要是输了,那连回还撤退的余地都没有! 戴松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然而他现在是一员客将,是临海屯的客人,即便有意见也不便明说,只能低着头独自沉吟。 倒是萧文秀首先提出了斟酌意见——也只有他作为萧文明的姐姐才能直接说:“老弟啊,那么大的行动……我倒不是不赞成,只是觉得太仓促了一点吧?恐怕做准备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 萧文秀还是很有眼光的,征讨他国从来就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更何况征讨的还是高丽。 在真实的位面上,高丽国左有中原强大的王朝,又有日本虎视眈眈,可依旧能够独立立国长达两三千年之久,期间也遇到过唐帝国、蒙古帝国、美帝这样的历史性的超级力量,却始终没有完全灭国。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应该说是高丽人比较识相——该认怂的时候绝对认怂,只要能够保住小命,当小弟就当小弟、当儿子就当儿子、当孙子就当孙子,而且一当就绝对是真孙子,演的连自己都信了…… 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高丽国的地形使然——北方都是崇山峻岭,想要从中原攻打过去十分困难,就是强如隋唐这样的超级帝国,为了征服高丽都打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往往需要一两代人的努力才能征服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0 准备 因此萧文明想仅仅以一己之力,就把高丽打服了,的确很不简单,而在打服之后如何统治又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萧文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绝对可靠的答案,但是征服高丽这一张试卷又是他不得不做下去的。 一来是高丽国,确实是站到了大齐国的对立面,同时也因为勾结董鸿儒站到了萧文明的对立面;另一方面,则是天下马上将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大齐朝廷能够支撑多久还不知道,搞不好就会进入诸侯并立、互相攻伐,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乱石。 面对这样的情况,萧文明已经做好了抽身而去的准备,但这还远远不够,他是想要再从中分一杯羹的,那么就必然需要自己的地盘,一个随时可以进入中原腹地的广阔的地盘。 这个要求之下,临海屯太脆弱、捕鱼岛太渺小,而倭国则太过遥远,只有同中原山水相依的高丽才是最好的选择。 并且高丽的地形易守难攻,攻打下来固然不易,但是只要捏在了手里,那别人想攻打也会十分困难,这一块宝地你不去占领就迟早有人会去占领。 而这个人,搞不好就是董鸿儒! 时不我待,萧文明已经等不起了! 因此萧文明说道:“老姐,还有诸位,这事儿不能急,但也不能缓。同戎羌作战,我萧家军的实力已经经过检验——人数虽少,却犹如定海神针,只要在会同若干朝廷的兵马,在调集倭国、黑旗军,甚至戎羌的部分人马,那么力量还是足够的。” 这时温伯明也帮腔道:“皇上和卫老相国那边我已写了奏章和书信了,这两位谨慎小心、老成谋国,一时半会儿或许下不定决心。但是高丽人的罪行也是板上钉钉的,天朝上国必然会加以申斥。只要咱们再略施小计,让高丽国失去冷静,做出一两件倒行逆施的事,那发天兵讨伐便有了大义的名分,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到底是读书人,一切都要讲个名分。 不过这样做倒也没有错,萧文明征讨高丽成功之后是要将其作为自己的根据地的,可不是想劫掠一番抢了就跑,那就肯定得讲道理。 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谁也肯服你的管教,谁又肯替你卖命? 欧洲普鲁士国王腓特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喜欢的东西尽管去多,辩护律师总是很好找。” 温伯明现在担任的就是一个辩护律师的角色,而萧文明则要想办法,怎样将高丽国这颗果实夺过来! 走传统路线,由北向南进行攻打肯定是不行的。 既没有这样的力量,也拖延不起旷日持久的时间,不久之后,萧文明便同温伯明以及戴松定下了由海路登陆攻占高丽的计划。 只是距离计划的执行,还需要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进行筹备,而他现在收服明州港的邓达,无疑就开了一个很好的头。 然而伐国之战的准备工作又怎么会这样的简单? 处理完了明州港的事件之后,萧文明的团队回到临海屯,安安稳稳过完年,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各项准备工作便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首先就是物资准备。 物资准备里最重要的就是黄金白银——任何时候,金银都是最有用的,并且还得是捏在手里的现钱,拿出去就能花、花出去就能用。 萧文明的临海屯原本就是一个聚宝盆,现在除去上交朝廷的海关关税之外,每一年都能攒下二十万的银子,现在又恰好是过年的时候,年前早就已经把应收的款项全都收齐了。 因此现在临海屯的银库里现在存着的银子不下百万两,几乎相当于整个大机朝廷一年税收收入的四分之一。 这笔钱除了给临海屯,自己留个底之外,花销出去的确是可以支撑起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了。 只不过如果战争按照计划执行的话,那么临海屯下一年扩大生产、升级技术的步子就要迈得缓一点了,不过这原本就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该缓就缓一点,问题不大。 除了金银之外,粮草也是需要准备的。 江南这几年的收成还好,粮食产量颇丰、粮价也不高,因此今年秋收的时候,由董婉青提前决定逢低买进并囤积了一大批粮食,本来是想放到北方缺粮的地方狠狠赚一笔的。不过现在既然是要给自家的军队用,那就把粮食暂时压一压,这笔钱不赚也就罢了。 而萧家军外出作战,光吃普通的干粮那是不够的,还得补充肉类和新鲜蔬菜——新鲜的蔬菜可以就地解决,花钱问当地的老百姓购买,实在买不着的话,也可以就地挖一些野菜、采一些树叶,也能临时救急,肉类用的则是腌肉和熏肉。 过了年,临海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顺便一提,古时候吃腌肉可是一项奢侈享受,腌肉需要大量的食盐,官家的盐价可不便宜,有时候比肉还贵;而用私盐,那可是犯法的,为了吃口咸肉,往往还得冒着被官府抓起来的风险…… 不过萧文明的临海屯自家办着盐场,产出的食盐质量比官盐还好,不过只是供给自家和海商使用,并不往外出售就是了。 除了这两项之外,萧文明还开发了新的快餐品种。 萧文明这一次同戎羌作战,也从几个戎羌俘虏那边学来了草原上风干肉类的做法,倒也别有风味,可以做一些——反正临海屯里自己就养着不少猪,多杀个十几二十头不伤大局。 另外萧文明也从戎羌那里顺带着学会了制作奶酪的办法。 只可惜这边不是草原,没有那么多牛,更没有现代能够专门产奶的品种,就只能收集一些耕牛的奶,制作出来的奶酪不多,算是稀缺品,可以给伤员用来调养身体。 基本的补给之外便是兵器了。 马青的铁匠工坊里,打造精良的冷兵器应有尽有,根本不用额外准备,就能拉出一二千套完整的盔甲和兵刃,出国作战当然要额外准备一些。 除此之外,早早就给新加入萧家军的戴家亲兵一人一套配发了一套甲胄和兵刃——虽然装备都配置齐全了,但也并不要求他们必须学习鸳鸯阵的战法,他们是中原少有的专业骑兵部队,放着精湛的马上作战技术荒废了不用,而下马作战,岂不可惜? 戴家亲兵,虽然也都是些青壮年男子,可都是在北方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老兵了,可他们见到了临海屯出产的装备仍旧是赞不绝口——哪怕就是极其重视练兵养兵的戴元帅戴鸾翔,都从来没给他们配发过如此精良的装备! 这些兵器在手,也难怪萧家军虽然是些初出茅庐的新军,但却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而热兵器方面,马青研制的进展不算太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火炮的质量被他提高了不少了。 萧文明去年离开临海屯北上之后,马青一共又打造了三四十门铜炮,每一门火炮都经过了试射,没有一门炸膛的,应该说马青是初步掌握了铜炮的制作流程了。 然后就是在此基础上的小型化了。 只要克服了铜制枪管的质量问题,那么可以说萧文明心心念念的实战用的火枪,就算是研制成功了。最后只要在铜制火炮、火枪的基础上,改用铸铁、铸钢的材料,那么现代火枪的雏形,就完成了。 然后再攻克子弹装填、半自动、自动击发装置,就形成了现代枪械。 不过按照萧文明的判断,只要有每分钟射速超过六法的火枪,基本就可以在这个时代横着走了。 对此萧文明对马青下了死命令,在出征高丽之前一定要把火枪的样品拿出来,就算不能量产,哪怕是用手搓、用舌头舔,都得给我造出一支来!wap.biqμgètν 最后则是交通工具的问题。 萧文明定好的策略是通过海上登陆由南向北地攻击,那就需要大量的船舶运兵、 萧文明这三艘海舰组成的船队,原本是用来争夺制海权的,运载能力并不算大,尤其是跨海的伐国之战,除了装载士兵之外,还需要装载大量的补给物品,别说是三艘船了,就是三十艘、三百艘多未必足够。 这些船可以从在临海屯经营的海商那边借用一些,其余的就要靠明州市舶司那解决了。 邓达还不是萧文明的心腹,只能暂时利用他而已,萧文明也不指望着他能完全将这个问题解决,不过多多少少也是个补充吧。 情报准备上,一方面由戴建平负责,从往来的海商那边收集关于高丽的情报,特别是高丽国沿海地区的地图,更是重点中的重点。 并且还不是只收集到一两份详细的地图就满足了,而是各种版本的地图越多越好,每一份地图之间进行比较和更新,才能获得高丽国最确切的地形情况。这一项工作完成之后,萧文明甚至觉得自己对高丽国的了解,甚至要超过他们自家的朝廷…… 另一方面,则让林丹枫出面,去江湖上打听一些高丽国的消息,原本高丽王室就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各方面的消息尽量打听得多一点,不管是真是假,总是有好处的。 兵力方面的准备则要更加复杂一些。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1 不同寻常的商队 光靠萧文明手下这一千萧家军,虽然可以做到以一当十,但是数量还是远远不够的——按照他最近收集到的情报,高丽国正在扩军备战,国内的军队总数可能要超过三十万人,要对付这么多的敌人,组建无论如何得拉出十万人左右的队伍。 如今大齐民弱兵疲,又在洛阳保卫战后元气大伤,想要只靠朝廷解决这么多兵员肯定不现实,更何况自己的伐国之战的计划朝廷还未必能够支持,就算支持了,能支持到何种程度,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此除了朝廷内部出兵一些之外,萧文明还需要联络黑旗军、调动倭国甚至是戎羌的兵力。 倭国的人马自然好说,萧文明现在就已经派人去联络了,戎羌那边或许应该也能借一点出来。 因为现已查明,高丽就是杀害达利可汗的罪魁祸首,现在大草原大汗达多是靠着替自己的哥哥报仇的姿态,才能坐上草原可汗之位的,萧文明提出这个要求,他不可能不帮忙。 不过这都只是计划而已,能够执行到何种程度,萧文明现在也不敢打保票。 倒是有两部分人马,是确定可以使用的,那就是南湖屯的曹瑞和上虞屯的韩天。 我他们虽同萧文明一同在中原大战,但并没有同萧文明一道返回江南,而是听从了他的建议,特意在洛阳城下多留了一段时间。 萧文明并没有给他们开空头支票,就是这多停留的几天,朝廷的封赏果然就下来了——曹瑞和韩天二人都各自加了爵位,并且也仿效萧文明的先例,升官的同时没有将他们本身的屯田所剥离出去,因此这两吨兵马他们依旧可以调动,也依旧可以跟随萧文明一同行动。 并且萧文明还给了他们十分重要的建议:官职升了、俸禄涨了,本屯的兵马自然也可以在此基础上扩充一些。 这几年他们跟着萧文明吃饭,仰仗临海屯发展的红利,发展成了临海屯的卫星城,屯里乡亲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南湖屯因为靠着洋湖,而上虞屯因为靠着长江,成了物资集散的副中心,钱赚得不算少了——就算没法从临海屯相比,可要比全国其他地方的屯田所,那就几乎是生长在天堂里一样。 因此这两处也有足够的能力扩充兵马,就是一时资金有些困难,也可以向萧文明暂借,这两支人马也可勉强看作萧文明的核心力量,他们壮大了,萧文明的力量也就壮大了。 以上都属于客观物理上的准备,而舆论准备则更加重要。 毕竟就目前在民意上,高丽还算是大齐国的友好国家,甚至可以说要是属国里关系最密切的一个——甚至其他的国家要是向高丽发动进攻的话,几乎就等同于向大齐国宣战! 因此萧文明想要讨伐高丽,还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和允许。 这件事情萧文明委托不了其他任何人,而只能由他会同温伯明一道亲自去京城洛阳再跑一趟。 恰巧今年便是三年一度的京城会试的日期,原本不屑于仕途经济,根本不打算进京科举的温伯明,也因为有了恩师卫玉章的要求,不得不去洛阳一展才华,在科举这个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拼出自己的前程。 于是萧文明主意已定,温伯明带着苏舜钦,萧文明自己同董婉青,再加上戴松和宋星遥这感情日益热络的一对,带领着一百名新加入萧家军的戴家亲兵,再次赶赴京城洛阳。 听到这个消息,萧文秀就首先不满意了:“这才回来几天啊,刚太太平平过了个年,怎么又要走了?屯子里这么大的一摊事,你把人都带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忙活得过来?” 萧文明说道:“温先生是要进京科考去的,我去京城则是为了联络朝廷,小戴将军则要顺路去关中一趟,把新来的这些弟兄的家眷都接到江南来。老姐啊,这每一件都是正事,也非这几个人去不可,一个也少不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们萧家军的弟兄全都留在这里帮你,每一个都是你的帮手,你吩咐下去的话,要是哪个敢说半个不字,你当场就可以打他们的板子。” 其实对萧家军的兄弟们来说,有时候萧文秀的威信还要更加超过萧文明,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萧文秀吩咐下去的活,还有人敢推诿搪塞的可能。 萧文秀说到底,是在担心他这个不安分守己的弟弟。 眼瞅着就要进行针讨高丽这样的大行动,可别又弄出什么新的麻烦。 不过唯一令萧文秀感到安心的是,这一回萧文明难得的叫上了董婉青,有他在萧文明的身边,无论如何都能起到照顾和提醒的作用。 萧文明的性子也应该收一些了! 只是萧文明不知道的是,萧文明这一回特意带上董婉青,是有着他自己的考虑的,既是为了帮自己,也是为了帮他的这个妻子,悬在童婉青和他头上那一口剑,萧文明迟早是要摘掉的! 于是略加准备之后,一支不同寻常的商队,便从临海屯出发了。 只见这支商队规模不大不小,押送的人手也就一百人上下,由三对年轻的男女打头,护送了四五十辆大车,车上不知装载了什么东西。 光从外表上判断,大约是江南两三户互相之间有世交的富商大户,联合起来让族中的小字辈,先试着做一回生意——不管是赔是赚,先积累一些经验,为将来接班做准备。 在那些剪径的强盗看来,这样的队伍经验不足,是最容易打劫的,可看到队伍的大车上插着的旗子,却又没有那么轻易地下决心动手了。 因为这些个小旗上清清楚楚地绣了一个“萧”字,表明着他们的身份,乃是在江南道苏州府临海屯做生意的客商。 随着这几年萧家军渐渐地打出了名声,江湖中人没有人不会不知道——凡是打着“萧”字旗号的商队,无一不受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的保护。 若是对这些商队动手的话,先不说萧文明会不会进行报复的问题,那位武艺高强、德高望重的姑苏大侠林丹枫,肯定就会出面解决此事。wap.biqμgètν 就凭他的面子和武功,轻则把抢劫的东西一般无二地吐出来,等于自己做了无用功,重则林丹枫还会动用自己的江湖上的资源,让这个不开眼的山寨或者犯罪团伙,付出在江湖上被孤立的代价。 这还是林丹枫本人比较讲理的前提下。 虽然还从没有哪个山寨把这位大侠惹毛了,但是就以他的武功和江湖地位,把你这个小小的山寨给灭了,也还不是挥挥手的事? 不怕有人找麻烦,萧文明这一回去京城洛阳,就特意走了旱路,为的就是途经正一观,要同观里的无良道长谈一些事。 正一观原本是江湖上不少落难的好汉的庇护所,按照几十年来江湖形成的规矩,不管你之前得罪了什么人、积下了怎样的仇,只要进了正一观,便会受到无良道人的保护,能在这里睡一晚安稳觉、吃一口安稳饭。 而自从萧文明同无良道人交好以后,活跃于北方武林的正一观,又同江南的林家结成了友好关系,声名更加显赫,往来此处办事的三教九流如同过江之鲫。 萧文明还没靠近正一观,路上奇形怪状、奇装异服,一看就属于社会不稳定因素的人便明显地多了起来。 原本按照大齐朝的律法,这么一群不服管教的人在路上明火执仗地走,原本就是犯了法律的,官府和朝廷理当予以惩处。 然而如今朝廷式微,钱粮、人手、物资没一项是不紧张的,目测会惹事生非的人又那么多,官府实在是管不过来……既然管不过来,那就干脆不管了,两只眼睛一闭只当没这件事…… 至于会不会闹事么…… 那得等真的把事情闹起来以后再说了…… 正一观里里外外围了那么多人,把原先就已经性情十分淡然,渐渐退出江湖事务的无良道人忙了个不可开交,每天求着他见他的人不知有多少,俨然是江湖上的一位忙碌的宰相。 和老相公卫玉章接见百官时的场面有的一拼。 不过既然是萧文明要见,无良道人无论如何是要拨冗相见的,然而即便如此,打发掉眼前的人,还是费了无良道人好一番功夫。 见了他的面,萧文明忍不住掩嘴笑道:“道长可真是个大忙人,声威更胜以前。倒是道长的师祖——正一道长——留下来的这座道观显得太小、太破了,要不要由我出钱,把道观再扩大个两三倍,方能配得上道长的地位?” 无良道人年纪得快七十多岁——不过这也是个大概数而已,具体多少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然而年纪虽大,不过精神矍铄,嗓音也很洪亮:“爵爷说笑了,可你看这么多武林人士到这里来,有说不清有多少的纷争和矛盾。可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为了人、为了地盘……当年的江湖道义,还有谁会去谈?如今这天下不太平,武林也是一样,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无良道人就不停地摇头叹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2 亲笔回信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3 有准点,有准点 卫玉章的回信也很快被送回来了。 老相国终日繁忙,第二封回信写得惜字如金,只有几个字“知道了”,却又特意提了一句:萧文明已到京城,我已知之,他是陪你来考试的,叫他万事谨慎,不可惹事生非,有什么正事,也等会试、殿试结束以后再说。 看样子萧文明的行踪还是被卫玉章发觉了。 不过这也难怪,卫玉章再洛阳城里耳目通天,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哪一件事能瞒得过他的?而萧文明又是个惹眼的人物,恐怕他刚刚跨入京城的大门,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 距离会试不过十天的时间,这点时间萧文明还是能忍的,并且他此次进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光是为了讨伐高丽做准备而采购一些只能在京城里采购到的货物,就把他忙得不可开交。 七天之后,京城内外果然贴出告示,要在京准备迎考的考生于三天后到皇城门外集中,等待验明正身、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之后,便要由御林军护送——其实也可以说是押送着——前往贡院进行考试。 恰巧萧文明正瞥见御林军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便高声喊道:“嘿!那边那位小将军,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办差?” 科举考试、抡才大典,乃是天下最重要的事务,甚至要比寻常的边界争端更加重要,办理这样的差事,谁还敢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 那位御林军的军官循着声音,扭头望去,脸上甚至带上了一层愠色,可一看见是萧文明在叫他,愠色顿时消去而挂上了笑意:“哟!原来是萧爵爷在这里。今天是我当差,全靠着爵爷美言几句,皇上才没有治我的罪,还派了我这样重要的差事。” 这人原本是挺倒霉的。 恰巧萧文明要处理《百官行记》的那一天,他正好在宫门里当职,让萧文明在眼皮子底下把《百官行记》那么重要的物证烧了个干干净净,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只要皇帝嘴皮一松,就能把他问成死罪。 不过萧文明对他还是有几分歉意,便特意替他开脱了几句,还说他其实是忠于职守——不但无罪,而且有功——这才让皇帝转怒为喜,虽然没有给他升官,倒也在心里给这位平时并不出彩的小军官记上了一笔。 萧文明算是他半个恩人,说话自然也随便一些:“那就恭喜将军了。我是送我的朋友温伯明先生过来港口的,还请将军小心关照。” “那是!那是!末将心里有数了!” 查验考生的身份,防止他们夹带作弊,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物,每一位参加考试的考生都要有至少三名御林军的军官进行检查,并且检查过后要逐一在一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考生进贡院的时候便会将这张纸收走。 万一哪个被检查了的考生,最终还是发现夹带了东西进去,那就要追究执行检查的御林军军官的责任。 而这责任追究起来自然也不轻,若是疏忽大意还算好,可要是被查出来是故意为之,被砍头也绝不冤枉。 因此重任在肩,御林军检查的时候就格外地仔细认真,搜身、掏裆一样也不能少,就连随身带的笔也都恨不得砸碎了掰开来检查一下。 对于那些人长得不是特别乖巧,看上去就有作弊嫌疑的举人,御林军把他送到宫门内的小屋子里,按照所谓的“大规矩”脱光了检查。 这或许是那些读书人一辈子里,最尴尬和最羞耻的时候了。 不过既然有了萧文明的关照,那么对于温伯明就没人敢动粗,由那位将军亲自出面,略略问一下身份,翻看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就过关了。 虽说温伯明才华在身,是绝对不可能、也不屑于作弊的,但是少被御林军训几句,对心态上的帮助也是不小的,也有助于他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华。 而其他考生看到温伯明这样的待遇,都忍不住投来羡慕的眼光——虽说科举考试乃是大齐朝内外最公平的一项制度,设立了各式各样防作弊的制度,但是总也有人可以在没有路的地方走路出来。 先不说作弊的问题,各种传说当中的请托、保举、预定门生总是不绝于耳,一看这个温伯明居然手眼通天,连御林军都能搞得定,一众举人心里似乎都有了数——看来这个姓温的今年是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 他们哪里知道,在这场科举考试中,其实他们看到的萧文明对他的关照是最没用的,他卫玉章关门弟子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金科的主考官也是卫玉章的弟子,温伯明的身份和他平起平坐,属于师兄弟关系,自己的师弟、师傅的亲传弟子的文章要是都不取,还能取谁的? 叫高高在上的主考官大人,怎么在卫玉章面前交代的过去? 参加会试的举人有三四百人,御林军分成几组逐一检查,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检查完毕,还真的查出了五六个夹带作弊的举人。 事后萧文明向那御林军的军官打听才知道,他们夹带的也就是那些用极小的字抄写的圣人语录,豆腐大小的一块能抄写上万个字,也真算是巧夺天工了,要是真有这个闲工夫,把抄书的时间用来背诵习作,那哪还用得着这些玩意儿?wap.biqμgètν 程序执行完毕,举人们便在御林军的押送之下赶赴贡院,参加这一场这辈子而言极端重要的考试。 送考的人送到这里也就可以了,然而萧文明却同苏舜钦、董婉青、戴松等人一直跟着队伍,送到了贡院门口。 照例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然而萧文明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好人缘,御林军也就没有驱赶。 把举人送进了贡院,那么御林军的责任到此刻也就结束了。 迈过了贡院那一道俗称叫做“龙门”的门槛,那么举人们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就全都由礼部负责,同御林军没有瓜葛。 执行完了这一件虽不困难却责任重大的任务,那御林军的军官总算是松了口气,扭过头来又走到萧文明面前说道:“爵爷,温先生已经送进贡院了,在下任务已经了结,爵爷也可回去,按规矩会是得考三天,等三天以后爵爷再来此处接先生不迟。” “啊,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自然知道,你忙你的去吧!” 萧文明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公园门口包下了一间茶楼,同苏舜钦、戴松、董婉青以及宋星遥等人一同饮茶说话,似乎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 楼里茶水糕点一应俱全,几人一边吃喝,一边谈天说地,不觉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太阳就已经落山了。 又在店里用过晚饭,茶楼的老板怯生生走上前来:“几位贵客,我们这茶楼今天要关门打烊了,几位是不是也要回去,等明日一早再来关照小店的生意?” 萧文明心情尚好,便打趣地说道:“老板是不是怕我们没钱付账?没事,钱我先付清,不过要请掌柜的多呆些时间,我在这里等一位朋友。” 说着萧文明便在衣兜里摸索。 那掌柜的沉吟道:“等人啊,这位贵客的朋友可有个准点,要是没有,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有准点!有准点!他不出意料马上就该来了。”萧文明一边说一边从兜子里掏出两锭银元宝,加起来正好是十两重,沉甸甸地放在桌上,“掌柜的你就多等会儿吧。” 贡院是京城洛阳里一个颇为热闹的地方,可这一间茶馆规模不大,因此生意其实一般,一个月的进项也就二十两银子不到,除去开销和成本,能赚到手的撑死了不过五两上下。 而萧文明这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相当于掌柜的两个月的利润,而且要拿到这笔钱,只需要再多坚持一会儿,不打烊就可以了。 茶馆老板顿时兴高采烈,可摸着银子却觉得手烫:“这位老爷是在等朋友考完出闱吧?小人,还有小人的爹、小人的爷爷,在这里开了三十多年茶馆了,进进出出的考生见了不知多少。考试三天考完,要不是有得了病被抬出来的,写得再快,也总得两天才能考完呢……” “两天就两天呗,我付两天的钱不就罢了?”说着,萧文明又扔了五两银子给他。 又得到一份钱的掌柜赶紧闭住了嘴巴,赶紧派人沏了一壶新茶,又让自己的老婆、女儿亲手做几样糕点,又他亲自端上来,请萧文明品尝,说着自己便又退下了。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茶馆外的几声梆子声响进入了萧文明的耳中,在提醒他:此刻已快到子夜时分。 正在这时,贡院门口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从门里走出了一个读书人,神态中略微带了几分疲惫,果然就是昨天一早便进了贡院的温伯明。 萧文明见温伯明出来了,立刻迎出了店门,招呼着说道:“温先生,来,我们都在这儿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4 锦绣文章 就此落定 温伯明也进了茶馆。 温伯明虽然身负大才,而考完试的心态却和普通的科举考生,乃至于后世的学生是一样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轻松,一副如释重担的样子:“哟!原来诸位都在啊,是等着在下出闱吗?” 别人尚未回答,倒是他的妻子苏舜钦先埋怨道:“萧爵爷一开始说,我还不信。可你也太不把科举当回事了,照例要考三天的,你怎么考了才一天不到,就出来了?也不嫌太快了嘛!” “太快?我还嫌太慢了呢!这一次的会试虽然不是老师当主考,但是我可断定三道考题都是出自于老师的手笔。我在老师府上帮办一月有余,虽然并未提前知道考题,但对这几道题目早就已是得心应手,文章一挥而就,连核对一遍都不需要。所以就写得那么快出来了。” “我知道你厉害。”苏舜钦又埋怨道,“可你自己也不想想,京城里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卫老相国的门生,你答题这么快,便会有人说老相国提前泄露了考题,对你固然不利,可卫老相国怕也会传来身后的骂名。” 能够这么当面指责温伯明,并且还要他没有脾气的,普天之下可能就苏舜钦一个人了,就是萧文明跟他这种关系,跟他说话都不能这种态度。 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温伯明只能低头认错:“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下回注意吧!” 下回?怎么还有下回? 总不见得温伯明这一回就名落孙山了? 萧文明笑道:“好啦!不管怎样,考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温先生这一回笔锋顺不顺,可否做出几篇锦绣文章?” “什么锦绣文章?不过是些酸腐的八股文而已。至于写得如何,不敢说技压群雄,但是上榜及第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吧。” 这几句话在其他考生嘴中说出来,那就是狂到没边儿了,可在温伯明嘴里讲出来,萧文明却分明感受到了一分谦逊:“那好,那我先准备好银子,等着给温先生庆功吧!” “庆功倒先不忙。”温伯明话锋一转,“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看来科举考试对于一个人精神力的摧残还是十分严重的,就连温伯明这样的才华,去考场上走上一遭,也是元气大伤,也不知道其他考生会劳累成什么样子。 考试已毕,可成绩未出,在这个节骨眼上,萧文明也不敢太托大,依旧同众人暂住在那座寺庙之中,既没有会见朋友,也没有招惹对头。 就这样过了六天的时间,忽闻街上锣鼓喧天——不用打听,便知道是发榜的时候到了。 温伯明出闱的时候虽然胜权在握、胸有成竹,但真到了揭榜的时候,还不免心怀忐忑,拉着萧文明等人,才一起上街去看发榜。 这一回的会试科举,旨意上说要录取一共一百二十六人,而参加此次考试的目测超过两千人,录取率不超过十分之一,竞争可谓是异常激烈,登载着那一百二十六个幸运儿的榜文上,用红笔写着斗大的名字,张贴在贡院外专门砌成的一堵围墙上,让远近人等都能看个分明。.biqugétν 只要登上了这一张光荣榜,就意味着你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可以出仕当官,两只脚都已经结结实实踩在新的社会阶层上了。 而这份榜单,又有正榜和副榜之别。 若是名字在副榜上,那么通常会外放到地方当官,先从县丞——也就是实习县令——做起,三年期满,没犯什么大错的话,就可以提到县令任上了。 别看县令只是个小官,可是也管着方圆数百里地的子民,并且身兼一县的行政、司法、财政大权,权力不能说小了。 这样的人一共有九十人。 而正榜上的四十五人,则是要留在京城里当官的——要么到翰林院去,要么到六部去——也同样要实习三年,学会一些官场上的规矩,并且把朝廷里大人都认全了,混个脸熟,才能给你分配具体的工作。 按照前途,第一是正榜的更加远大一些,可要说是实惠,副榜的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正榜副榜有成绩高低之别,读书人也爱争强好胜,登上了副榜,自然可以在其他没有功名,或是没有正经功名的人面前趾高气昂,可要是遇到了上了正榜的年兄,就只能垂首而立、恭恭敬敬了。 但是上了榜的,总比不上榜好,甚至是位列第一百二十六位的,也是同样的高兴至少自己不是列在第一百二十七位,那才叫冤枉呢! 于是在贡院那堵专门用来张贴红榜的墙壁前,同时上演了无数出悲喜剧——有人高兴、有人悲伤,还有好几个晕过去的人,也不知是因为过于喜悦、还是过于失望…… 以温伯明的才华,再加上他卫玉章门生的身份,是不可能落榜的,而萧文明也懒得在副榜上那接近一百个名字里搜索,就直接向正榜看去,果然瞧见温伯明就在正榜的第二行——按照名字的顺序,大约排在二十名左右。 萧文明蹙眉道:“这几个考官怎么也不识好文章?就把温先生排在十名开完了……回过手来,看卫老相国还不得罚他们这几个没有见识的睁眼瞎!” 温伯明笑道:“萧兄这就有所不知了,现在只是会试,指定中榜之人罢了,至于名次,还有一场殿试要考——也就是由皇上亲自主考,在乾清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下一份文章。然后再当场决定主次顺序先后,那时才分名次呢!搞不好萧兄你这位信义侯,到时也会在殿上看天下才子,一决雌雄。” “哦?那就更好了!”萧文明说道,“皇上、老相国,那温先生的熟人,这回十有八九是要状元及第了。” 萧文明明白,科举考试考的固然是才华,可比拼的也有人情世故,别的考生关系再硬,那也不过是托了门路而已,厉害的是他们的爹而不是考生本人。 可温伯明却是自己厉害,他在卫玉章的相府帮忙办了一个多月的国家大事,朝廷里有名有姓的大人,他基本全都认识了,并且温伯明还曾在皇帝面前露过一手,展示过自己精通多国文字的才华。皇帝更知道他也是卫玉章的徒弟,算是自己的同门师弟…… 有这样几层关系,说翁伯明肯定能够当状元,固然是把话说的太满了,可要是说他考中前几名,那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 然而温伯明却格外谦逊起来了:“状元及第?这我可不敢想,只求安安稳稳完成殿试,既给家父一个交代,也给师傅一个交代,我便心满意足了。” 萧文明的行踪既然卫玉章知道,皇帝那边也瞒不了多久,果然在发榜的当天下午,传旨的太监就来到了萧文明暂住的小庙,传达了皇帝的旨意,要他以勋贵的身份,出席参加明日在皇宫里举行的殿试。 皇命不可违,萧文明也顺便想看一下温伯明的风采,便毫不犹豫地领了旨。 等到第二天一早,萧文明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皇宫门前,凭圣旨进了宫,来到了乾清宫之内。 原本萧文明是各路勋贵里资历最浅的一个,照道理是应该站在队伍最后的,然而现在的他资历虽然依旧很浅,可是爵位高啊……站队的名次终于向前跃升了一大步——简单地目测一数,大约位列第三十名左右。 而站在勋贵队伍最前端的,自然是皇帝的亲弟弟、康亲王赵希。 他现在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满脸天潢贵胄、从容不迫的表情,却不知今年的科举,他可曾保举了哪位考生? 乾清宫内,其他的文官武将也都穿戴齐整、面容肃穆、一言不发,直到皇帝驾到,这才跪拜下去,山呼:“万岁!” 皇帝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朝服冠冕,打扮得一丝不苟,笑容可掬地请大臣们平身而立,口中说道:“今日抡才大典,乃是朝廷三年一度的一场盛事。郑便同诸位爱卿共襄盛举。好了,请各位考生进来吧!” 皇帝发话、太监传旨,考生们鱼贯涌了进来,进门的顺序当然也是有讲究的,不出意料,按照的就是会试的次序,而温伯明果然就排在二三十名左右。 大殿上早就设下了几案,几案上摆着统一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由皇帝现场出题,考生们现场回答,皇帝再和官员们现场评价,只用一题便定出名次。 考题按理是皇帝临时起意出的,但实际上也是事先同卫玉章商量过的,毕竟出怎样的题目,也是能体现出题者的水平的,要是出了个不伦不类的题目,岂不贻笑大方? 温伯明既然知道师父卫玉章的口味,那么对这道出自于卫玉章弟子、当今皇帝之口的题目,自然也不会感到生疏。 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听到题目的温伯明二话不说提笔就写,纵然是格式僵化的八股文,依旧被他写的花团锦簇。 其实这场科举之中,才华不逊色于温伯明,或者说比温伯明差不了多少的,大有人在,但是有温伯明一样机遇的,那就不多了,他自然是领袖群伦,先不谈文章的质量如何,却是第一个写完的。 萧文明在一旁看得清楚,正当别的考生还在奋笔疾书,甚至有一两个还没找到思路的,只干干巴巴写了两三行字的时候,温伯明便已长舒一口气,把笔放了下来——一篇锦绣文章,就此落定。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5 状元及第 萧文明虽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但是后世的记忆他仍旧一清二楚,就是关于考试的记忆,更是仿佛烙印一般印在他的脑海里。 对于像萧文明这种,既不是学渣、也不是学霸的人而言,考试可是苦不堪言,尤其是遇到了自己不会做的题目,更是让他生不如死,关键考不好还不是自己的事儿,还得回去被老师骂、被爹妈骂,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就是萧文明后来上班上得最没劲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哪怕一丝的想法,想要回去读书…… 不过这一回温伯明并没有选择第一个交卷,而是捧着他这一份写好的试卷,硬生生坐在座位里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虽然改不动一个字,却死活要把时间耗过去。 今日的殿试不比会试,是在皇帝眼前、在文武百官眼前,一笔一划地亲自答题。 这大人之中,有一大半都是知道自己来历的,哪怕就是为了自己的老师卫玉章少受一点诽谤和妒忌,温伯明也不能第一个交卷,免得做事太高调,引来别人的嫉恨。 就这样,在两三个考生交卷之后,温伯明这才举手示意自己也把卷子写好了,送到了一个太监的手上,让他递给皇帝。 而温伯明自己则按照规矩,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具,便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萧文明没法跟着温伯明一直离开,只能把目光集中在那一张卷子上。 当卷子送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正在看着前两份交上来的卷子,可一看是温伯明的卷子来了,立刻撇下之前的那两份,将这一份捧在手里仔细地看。 皇帝原本对于卫玉章的势力是十分忌惮的,但是他现在要推行政令、统治国家,一刻也少不了这一位位高权重的老相国,因此也只能暂时忍了,甚至连一点削弱卫玉章势力的办法都没有。 萧文明知道,表面上皇帝和相国一副弟子、师傅的和谐场面,天下人无不传颂这一段君臣、师生的政治神话,可在背地里,皇帝是不痛快的。 关键是这一回的科举考试,朝野内外都盛传——卫玉章的弟子,一个叫温伯明的,必当拔得头筹,高中状元! 这个温伯明,皇帝之前也曾见过一面,的确是有些才干,但是说必中状元,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天下那么多的才子,他就敢说就一定能够领袖群伦? 皇帝不信。 并且所谓“文无第一”,写出了一篇文章,就一定保证是最好的吗?一点错误和缺失都没有?更何况评价文章本就是一件主观性极强的事。 哪怕就是为了这口气,作为裁断者的皇帝,都不想把状元点给温伯明。 然而当拿到这一份考卷的时候,皇帝却傻眼了…… 先不论文章写得怎么样,光这一手极隽秀的蝇头小楷,就写得极见功底——官场行文讲究庄重严肃、一丝不苟,也渐渐形成了所谓“馆阁体”的书法,一笔一画都力争写得近乎完美,却没有任何个性,甚至连你写的、还是我写的都分不清楚。ъiqugetv 写这种书法的人,其最高追求大概是来生做一台打印机吧…… 皇帝以终日看这种书法写成的奏章,看得都麻木了,然而温伯明的这一笔字,却在端庄之中写出了几分锐意进取、几分活泼不羁,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甚至颇受鼓舞。 就是为了这笔字,哪怕文章写的全是胡言乱语,皇帝都肯点他个前几名的进士。 再细看文章,那就更是非同凡响了。 皇帝和卫玉章一道拟定的题目,是出自圣人原文语录的“仁者难而后获”一句,不割、不裂、不串、不缝,光明正大、堂皇伟岸,却也是几千年来被做烂了的题目,然而温不明却能别出心裁,从实务出发,在形式上固然是天衣无缝的八股文,可内容却竟写成了一篇策论。 这让被危机四伏的局面、被纷繁复杂的政务,搞得狼狈不堪的皇帝读了都能若有所思。 而这篇文章居然是温伯明在仓促之间写成的,这让皇帝都禁不住怀疑:“会不会是卫玉章提前将考题泄露了?” 然而皇帝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题还是今早自己和卫玉章刚刚拟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泄露。 难道就非得点这个温伯明做状元了吗? 皇帝这时还有些抗拒,然而待所有的考生都陆续将卷子交完,皇帝难得地亲自将所有的考卷全都草草读过之后,却发现温伯明的这一份,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鹤立鸡群——书法、文词、立意,无一不做到了完美无缺,就是韵脚,都没押错一个。 于是皇帝变让太监,将卫玉章请到自己身边,拿着温伯明写下的这份试卷,同卫玉章窃窃私语了好半晌,这才请老相国回去就坐。 而在同位卫玉章商量之后,皇帝这才有招来今科主考官,将送到面前的试卷挑出几份来,叮嘱了几句,这才将其余的卷子全都发给了考官。 其实按预定程序,这已经破例了。 按照原先的规矩,从来都是今科主考,在殿试之上拟定前后名次,然后交由皇帝审核,皇帝或许同意、一字不改,又或许有自己的想法,变换一下顺序都是正常的。 然而这一回试卷却是先送到皇帝那边,皇帝同相国大人商量好了名次,这才发给主考,这就有越祖代袍之嫌了。 然而规矩是谁定的?不就是皇帝定下来的嘛! 就连平素极讲道统的卫玉章都参与其中,并且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今科主考官又是皇帝的臣子、又是卫玉章的弟子,凭什么出来说话? 于是主考大人拿着这两堆卷子,赶忙同其余的几位考官商量了一下,便赶忙将皇帝按顺序取出来的这几份取在头几名,其余的几名,则大地按照答题的质量、按照有无他人关照等等要素,排列了先后次序,便拟出了一份名单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见过点点头,亲自降阶走到卫玉章的身边,给这位老相国过目之后,这才有交还给主考官。 科举名单就这样定了下来了,主考不由分说,按照格式拟定了一份圣旨,当场交给皇帝审阅之后盖上玉玺,便大声宣布:“大齐景炎十二年科举,定名次如下:请考生依次觐见!”言罢,他便一字一顿地报出了前后顺序,而第一个名字便是江南道苏州府考生——温伯明! 萧文明听的清楚,也总算给你送了口气,这一场科举温伯明,终于是无惊无险地当上了状元。 然而在为他高兴的同时,萧文明又有一丝失落。 温伯明既然当上了状元郎,那按照规矩是要去翰林院,蹲上三年的班,然后再另有重用,不过以温伯明的身份和才华,应该会被卫玉章留在自己的身边,直接当做宰相的“秘书”参与政务,起点就更高了…… 但是无论如何,温伯明恐怕是当不成自己的幕僚了。 虽然说科举考试就是在为皇家选幕僚,而状元郎就是其中的首席,可要是有堂堂的状元,当自己的师爷,那萧文明不是跟皇帝一样的吗? 就在金科主考官,按照顺序,一字一顿的曝出金科高中的考生的姓名,萧文明禁不住常常叹了口气,看来这位亦师亦友的温先生是要从自己分离了,就指望他能够在官场之中好好的经营,将来当上一个大胆,那也是自己最可靠的政治盟友了。 虽然说任何事情都要往好的一面去看,可是在温伯明的身上,萧文明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可逆转的疏离感,特别是人家已经是万民景仰的状元郎了。 而这份疏离感很快就应验了。 当仪式结束,萧文明正准备退出皇宫的时候,温伯明特意从进士的队伍中快步跑了出来,对萧文明说道:“萧兄今天的饭你就不用等我了,宫里要办鹿鸣宴,舜钦那边也烦劳你帮忙说一声。” “哦,好吧……”萧文明答应道。 所谓的鹿鸣宴,就是皇帝宴请新晋进士的宴席,由皇帝亲自做东,是他老人家多那么多天子门生,以及天子门生之间相互认识的好机会,温伯明也的确推脱不得。 回到暂住的小庙,萧文明还没开口,众人便围了上来,打听考试的情况。 虽然心头有着一丝阴霾,但是对温伯明而言的确是有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喜事,于是萧文明脸上绽开了笑容:“诸位诸位,好消息、好消息,温先生高中头名状元,现在是天下第一的读书人了!” 苏舜钦听到这个消息,“妈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这既是替他的夫君温伯明高兴,也是替他自己高兴。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便从罪臣家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的夫人了!不但是脱离苦海,甚至可以说是直上九重霄了。 从此,他苏舜钦算是从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翻身了。 这位命运多舛的女子顿时喜极而泣,第一个感谢的就是萧文明:“多谢爵爷,多谢爵爷,全赖爵爷的鸿福,伯明才能高中状元。”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6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萧文明坦然一笑:“我有什么福?就我这点文采,就是写一封信都磕巴。要是温先生靠着我的福气,还不被未老相国乱棍从进士队伍里打出去?倒是温先生也算是咱们半个临海屯的人了,屯子里出了一位状元郎,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我也替温先生感到高兴。” 不料这时宋星遥却说道:“萧大人这就有点偏心了,你看小戴将军,他也是武进士出身。当年武科殿试,他其实也是状元,只可惜主考是他的父亲戴元帅,为了避嫌,这才给他挤到了第六名……要说临海屯出的状元,小戴将军才是第一个呢!” 把自己的亲儿子往后挤——这还真是戴鸾翔能做出来的事。 戴松脸上一红:“哪有的事,一来我也不是什么状元,二来武进士和文进士怎么相比?” “一样、一样。在我这里都一样,咱们临海的文武双全,正是天下扬名的时候,有你们做我的左右臂膀,何事不成?” 说到这里萧文明忽然想到温伯明有可能会留在朝廷当官,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失落,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先不说扬名天下的事儿吧,这个喜讯得赶紧报回去。就请苏姑娘动笔写一份家书,给温老爷子和他母亲报个喜。这件事情不由你这个当媳妇的做,谁还能做?” 萧文明这么说,苏舜钦又流下了眼泪。 虽然温伯明这边早就已经把他看作自己的妻子,但毕竟还没有过门成亲,如今温伯明争气,自己的公公总算是再也不会反对了。 苏舜钦当年也是名满江左的花魁,不是说她不好看,然而他却并不以长得艳丽妩媚为亮点,却以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吸引了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就连温伯明这样的清高之人,也甘愿为她所折服。 这种略带些病态的美,萧文明老实说是不太能够欣赏的,但是看着苏舜钦现在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萧文明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江南才子会对她趋之若鹜,为什么温伯明会对她如此倾心…… 于是萧文明开玩笑似地说道:“苏姑娘的心思我知道,万事都讲个双喜临门。等回去我还等着吃苏姑娘和温先生的喜酒呢!再过一年,要是能给温家生个大胖小子,那温先生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苏舜钦脸上又一红:“爵爷这话说的,就是我素来身子骨弱,也不知道……” “什么弱不弱的?弱了多补补不就行了?婉青,咱们家里囤了多少人参、鹿茸、灵芝、虫草,凡是苏姑娘有用得着的,咱们也别小气,全都送给她。要是有咱们库里没有的,尽管招呼人去海港上买,花的钱嘛,我自然会从温先生的幕酬里扣的,你不怕账做不平。” 就凭萧文明和温不明之间的关系,还会在乎这几个钱? 在场之人都知道萧文明这是在开玩笑,随即放声大笑,庙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温伯明高中状元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由董婉青做主,叫萧家军的兄弟们不要怕花钱,把市面上所有的烟花爆竹,全都买了过来,瓜果美食也尽管挑好的买来,在这座原本十分冷清的小庙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喜庆的鞭炮声,众人架起锅摆起席,便要大快朵颐一番。 按理说,寺庙乃是清净地,萧文明在这里又是喧哗、又是吃肉、又是饮酒的,或许对菩萨不太尊敬。 然而是既然能得正果的人,心胸应该都挺开阔,这么大的喜事,偶尔欢闹一下没什么问题,要是菩萨和佛祖觉得萧文明这个凡人为了这点小事就惹恼了他们,那可见他们心胸狭窄,不过是些恶神,应该被纳入打倒的行列,自然也就不需要尊敬了。 众人畅饮到太阳落山,依旧不觉尽兴,心情大好的苏舜钦,忽然自告奋勇抱出一柄琵琶,说要弹一首曲子给大家助助兴。 当年苏舜钦的一首曲子,在江南可值三十两银子——大约是后世的将近五十万块钱吧——按照这个出场费,苏舜钦也是顶流的大明星了,听她一首曲子,那可是最奢侈的享受。 虽然以苏舜钦恬淡的性格,总是喜欢演奏一些比较高雅的乐曲,然而逢场作戏的功夫,她也学了些,欢快的曲子倒也会那么几首。 只见十只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音符顺势奔流而出,听得在场之人无不陶醉。 萧文明正听得入神,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萧兄,我回来了。有事跟你说。” 萧文明扭头看去,原来是温伯明赴鹿鸣宴回来了。 “哟!温先生来了?你听,苏姑娘难得弹这首曲子,怕是你也没听过几遍吧?来坐下听,有天大的事,也等听完了再说。” 这话温伯明倒也听得进去,并没有反对,便在萧文明身边坐下,静静地听着他的夫人苏舜钦的演奏,却有些心不在焉…… 一曲弹罢,萧文明叫了声“好”,这才问温伯明:“鹿鸣宴吃完了?宫里的菜我知道,吃着就跟嚼蜡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还不及咱们这里的呢!来来来,温先生怕是还饿着,再吃几口。” 温伯明虽然是个书生,但是心格开朗洒脱,是从来不会扫兴的人,然而这时他却说:“萧兄是否可以将此处稍微收拾一下,待会儿有人要来……” “有人要来”……并且此人来了萧文明还不得不特意收拾排场,可见此人十分重要——这样的人,萧文明猜来猜去只猜出两个人。 “温先生说的是皇上?还是卫老相国?” “都不是。”温伯明否认道,“是我新认识的同年,是一个高丽人……” 同年什么意思——萧文明知道,就是和温伯明同一年,也就是今科考取的进士。 高丽人萧文明也知道——就是从高丽来的人。 可把这两个名词合在一起,萧文明就不太明白了,先不管能不能考取的问题,高丽人居然还能应考进士,这有些出乎他的常识了。 “温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温伯明解释道:“萧兄有什么疑问待会我再跟你说,先将这里收拾出来吧,我的这位同年人叫金九安,考在今科第三十八名,他有重要的事要向萧文明说。萧兄,此事不可小觑,机会难得,错过了今晚或许便再没有机会了!” 温伯明的话萧文明信了,他赶紧命人撤下筵席,又叫所人各归各位、安静休息,不许出来讲话,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做好了准备。 温伯明口中的那个金九安果然就来了。 温伯明之前介绍过,说他乃是个高丽人,根据萧文明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在他眼中的高丽人,总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可看这个金九安,年纪不大、相貌清秀,要是不事先介绍,只会把他当成是一个正经的中原读书人,不会同高丽人扯上半点关系。 因此萧文明收起了轻慢之心,正色道:“这位金先生今科也高中了吧?别的先不说,我先在此恭喜金先生了!” 那金九安礼节上也并不逊色,拱手说道:“那就多谢萧爵爷了,不过在下有几句要紧话要同爵爷讲。” 对于如何对付这个金九安,萧文明就在方才已经定下了策略,不待他提起正题,反而呛了他一口:“金先生,你是高丽人,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我所知,高丽人正在背后图谋不轨,请问,你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呢?” 萧文明这话说的杀气凛凛,充满了不信任感,然而金九安回答得却不慌不忙:“爵爷方才的那句话可以收回。学生虽然是高丽人士,却是高丽的中原人,从小说着中原话、读着圣贤书,同高丽本土之人倒并非族类,而是同中原同文同种!” “还有这回事?难不成高丽也有中原人定居吗?” “当然是有的。”温伯明回答了萧文明的问题。 历朝历代,因战乱、饥荒之故,从中原跑到高丽国去谋生的汉人不在少数,高丽国内虽然以高丽人居多,但是汉人的比例也不少,大约每五个人当中便会有一个。 并且还不只是数量众多而已。 由于中原人的文化水平较高,也更加重视教育,所以在社会地位越是高的阶层中,中原汉人所占的比例就越是大——就比如说朝廷高官里,其中几乎一半都是中原人,而那些大地主大富商,中原人的比例更是有十之七八,毫不夸张地说。 温伯明顺带着也回答了萧文明还没提出的一个疑问,那就是高丽人并非是中原大齐朝的子民,为什么也能够参加科举考试? 这其实是中原王朝对包括高丽国在内的其他属国的一项政策上的默契。 对于大齐朝而言,每年开放大约十个进士的名额,供各个属国的读书人争夺,这点人并不多,并且考中中原进士的十有八九也不会在中原当官,基本没有什么弊端,又可以让周边属国学习中原的文化,可以说是大齐朝不多见的成功的政策了。wap.biqμgètν 而这个制度就叫做宾贡。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7 白炎教和高丽国 中原有了“宾贡”制度,周边属国也乐意派出专人参加科考,从而学习中原的文化和制度——毕竟大齐朝国力虽然羸弱,却要比周边的王朝加起来还要强大;制度虽然略显僵化和腐朽,可周边的属国,若不向大齐朝等中原王朝学习的话,那就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制度了…… 而作为那些外国的考生——通常都是官宦世家的子弟,没有什么生存压力,并且迟早是要出来当官的,也乐于过来一试身手。 如果能够考中,这个结果自然极好——多了一个中原王朝进士的头衔,就相当于给自己身上镀了一层金,回到国内更是身价百倍;若是考不中,那也无所谓——可以花着本国朝廷的俸禄到中原王朝来领略一番这个花花世界,也可一开眼界,至少对科举制度有个直观的印象。 并且大齐朝的礼部、鸿胪寺等部门往往也会给一些真金白银的补贴,这些钱并不多,花出去算是收买人心,让这些外国的读书人也能沐浴中原的恩德。 而深夜来访的金九安,便是高丽国派在大齐朝的宾贡,并且由于他原本就是中原人,父亲和叔叔伯伯都在高丽国,当着不大不小的官,因此从小就是按照中原诗书之家的规矩来启蒙的。 他科举的水平,如果说凭着登刀真枪的实力未必能够一举中第的话,那么凭着宾贡的身份,在同其他外国考生的竞争中考中进士,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困难。 所以有了这样一层来历,金九安虽然仍是高丽国的人,但和萧文明是同文同种的自家人,这大约同在南洋谋生的戴建平若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里,对于金九安的态度,萧文明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弯,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已基本信任了他。 萧文明现在也是只小狐狸了,狡猾的很,心里面虽是这样想,外面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说道:“这年月人情比纸还薄,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清。这位仁兄说的虽然好听,可我也不敢全信,至于能有几分信任,还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好吧!”金九安说道,“那学生就直言不讳了,如今在洛阳之中有人名为高丽使臣,实为奸贼,正在密谋想要谋害爵爷!” 这个新闻在别人听来或许是爆炸性的,可在萧文明耳中,刺激程度不过平平而已。 本来嘛,他都已经同高丽人打过好几仗了,并且每一仗都是大获全胜,高丽人想要除掉萧文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倒也没什么稀奇的,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哦?”萧文明冷冷一笑,“你倒说说,他们准备怎样谋害我?” “他们打算寻个机会,就在一两天之内动手将爵爷杀了!” “哈哈哈!”萧文明放声大笑,“真是好大的胆子,天下想杀我的人估计不少,但是真正敢动手的到现在都没有,也不知会不会你们高丽人首先破了这个例?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想杀我可不容易。老子我长了铜头铁骨,就怕你的刀不锋利,没咬动我,反而崩掉了一口牙。金先生,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金九安回答道:“大多是那些信仰所谓白炎的。就我入闱考试的前两天,他们还在密谋怎么动手呢……” 白炎教一直是萧文明的心腹大患,一提到这三个字他就禁不住打起了精神:“金先生,怎么白炎教又同你们高丽人有关吗?“ “关系可大了……如今白炎教在大齐国内传播发展得很快,其教义荒诞不经,我们读着圣贤书的读书人,自然不会去相信。可偏偏我国的国王相信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朝中风气日败,清流也是无计可施。可没想到,这帮奸贼居然还敢在大齐朝,公然谋害上国的勋贵……学生作为高丽人也是无地自容啊!“ “那你可曾探听清楚了,他们打算用什么办法来杀我呢?“ “这个嘛……谁知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把金九安给问傻了。这个学生倒是没有听明白……前两天学生正忙着应考,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过乱风过耳而已。然而鹿鸣宴上,正同温年兄坐在一起,知道他是爵爷的好朋友,就匆忙赶来报信了……” 还真是个读书人啊! 虽然不能说是读书读傻了,但是在实际事务上的能力就很值得商榷了,不过能冒着危险给萧文明提供这样重要的一个情报,就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关于白炎教已经渗透入高丽国,甚至渗透入高丽王族这个信息,就更显难得。 于是萧文明说道:“不要紧,既然此事已被我知道了,他们便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了,倒是你给我通风报信,自以为做得紧密,可不知道白炎教也都是些不好对付的,行踪或许已经暴露,你这么一回去恐怕就危险了。” “这倒不至于吧……不瞒爵爷说,我金家在高丽国内也是煌煌大族,除了本家的父亲跟叔祖以外,本宗的亲属在朝内当官的有的是。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在高丽国就是有人告我们谋反,那也是不打紧的。” 这还真是书生意气…… 萧文明冷笑道:“你们高丽国王,本就打算从大齐朝开战,那么留在高丽国内的这些中原人便是他的眼中钉,正想着找个由头将你们彻底铲除呢,不以你串通外国为罪证治你们金家的罪就不错了,还想靠他们来保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这个金九安在读书人里胆子算是比较大的,品行也还算过得去,只可惜实务上还欠缺了许多。 简而言之就是从来没有领略过世道的险恶,恐怕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在中原王朝的科举上考中进士——虽然排名并不靠前。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既能读书又能办事,这不是俨然另一个温伯明了吗? 像温伯明这样的人才,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个呢? 别说是萧文明视之为至交和智囊,就连卫玉章这样的权势和资源和人脉,都得想方设法地笼络住他。 不过就这个金九安也是十分有用的,就他这个双重身份并且对萧文明有好感,那就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同高丽国进行对弈,怎么就能首先失去了一个棋力呢? 于是冲着一脸震惊的金九安,萧文明对他说道:“你放心,你的性命我保了。这样,你住在这里不方便,原来的地方也不要回去了,由我出面,让礼部在这座小庙旁边给你安排一间屋子。对外面就说是礼部给新科的进士安排的住所,这样高丽那边你也不用撕破脸皮,又有我的人来保护你,断然出不了事的。” 主意倒是好主意,就连金九安这种不谙世事的书生,也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爵爷费心了。可是据我所知,礼部从来没有给新科举人安排住所的规矩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大齐属国的考生,礼部格外破例,优待一下,又能怎样?” 萧文明当然有足够的信心,让礼部按照他的意思办事,因为礼部侍郎容良如正在分管同外国邦交的事务,他可是有了不得的把柄捏在萧文明的手里呢! 此刻通过金九安,萧文明对于征讨高丽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看样子高丽国内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至少其国内有一群影响力不小的中原人,其实同高丽王室并非一条心,完全可以加以利用。.biqugétν 在同萧文明进行了一番沟通之后,金九安便告辞离开了。 按照萧文明的安排,当夜他就就近找了一家僻静的小旅馆,先住一晚上再说。 这一夜,金九安毕竟是新科进士,又刚刚从鹿鸣宴上回来,高丽人就是胆子太大,也不敢在这个时间点上怎样地谋害他。 送走了金九安,萧文明也总算空了下来。 他的妻子董婉青慢慢走了上来,伸手将他拉进了房间,迟疑了许久,方才说道:“夫君,我刚才都听见了,是不是我哥哥又在挑动是非了?” “哦……你听见也好。说起来董鸿儒的本事还真不小,又是戎羌、又是高丽,闹出的动静也可以说是震动天下了……而且每次都比我快那么一步,着实了不得!” “我这个哥哥……都这样了还不死心,闹来闹去不过是闹了个家道中落而已。祖传的官职都丢了,要不是有姐姐照顾,家里恐怕都要饿死人了……” 这件事情萧文明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从萧文秀那里听说。 董鸿儒东窗事发之后,皇帝一道圣旨颁下,董家不仅失去了世代相传的泉州市舶司副提举的职位,连家都被抄了。 虽然董家在别处还隐秘了不少的财产,但是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他们也没法拿出来用,手头一时周转不及,几乎到了无钱购粮的程度。 董家有派人来求董婉青接济,董婉青虽然有钱,也想帮着这几个亲戚,然而碍于萧文明的面子,却下不了这个决心,只叫来人先住下,休息过一晚再说。 没想到这事儿却被萧文秀知道了,干脆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解了董家的燃眉之急,也在董婉青这边赚了大大的一个面子。 董家已经败落,却没有人下狱或者被杀,尤其是作为罪魁祸首的董鸿儒还在逃在外,并且不时兴风作浪,可以说,白炎教的答案还远没有到画上句号的程度。 尤其是对董婉青而言,他曾经当过白炎教的圣女,可以说是仅次于董鸿儒的第二号人物了,虽然他早就已经脱身离教而去,并且心甘情愿地加入了萧文明,但是朝廷是不会管这些东西的,真要计较起来,一样会把董婉青拿出去问罪,十有八九是会被斩首的! 这么一颗好看的头颅,被从脖子上……血淋淋的,那就岂不可惜!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8 炮灰和耗材 萧文明有意替董婉青脱罪,此次进京,他将董婉青带在身边,也是想寻找机会让她脱离苦海。 不成想,一不小心居然又被他捉到了董鸿儒活动的踪迹,那就只能来一个将计就计了——打击董鸿儒,解脱董婉青,来他个一剑双雕! 于是萧文明问道:“那么你哥哥现在人在哪里?你可知道?” “自打白炎教起事失败之后,我都两三年没见过他了,哪还知道他在哪里呢?” 萧文明原本的想法是要用董鸿儒作为祭品,来换取他妹妹的自由,不过现在种种迹象表......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89 贺礼 “侯叔啊!你就收手吧!萧文明现在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杀了他我就不得守活寡了吗?” “夫君?大小姐不是我说,你这所谓的‘夫君’,恐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真的能信得过吗?董家败落也是他搞出来的,他才是大小姐的仇人啊!” “败落?败落了也好。咱家的钱早就花不光了,还当着这个倒霉的副提举干什么?爹爹早就想辞官而去,哥哥又没有继承的心思,激流勇退、退位让贤也不失为良策。”董婉青说道。 “大小姐,你怎么胳膊肘尽往外......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90 简简单单平个叛 现在的白炎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下组织,不能说有多么的耳聪目明,但消息同样灵通,他们当然知道戴鸾翔的儿子戴松现在正帮着萧文明做事,成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要领兵杀来,那么刺杀萧文明的计划十有八九是要落空的。 但是根据埋伏在附近的白炎教徒的侦查,这一回到国分寺来斋戒的,就只有萧文明一个人而已,并没带着其他的护卫。 要知道,百十来号清一色的精壮汉子入驻国分寺太扎眼了,哪怕就是瞎子、聋子,光靠鼻子闻都能闻到异样的气息。 因此现在的萧文明身边出了一个无法分身出来的宋星遥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护卫了,他忽然喊出戴松的名字,难不成是在虚张声势吗? 然而萧文明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萧文明身后国分寺的一段围墙轰然倒塌,在扬起的烟尘之中,有一员小将率领上百全副武装的将士,刹那间就出现在萧文明的身后! 正事小戴将军戴松率领着萧家军来了! 只见这一百人,人人盔明甲亮,每十个人擎着一只火把,队伍齐整、杀气腾腾,显然是有备而来。 原来是萧文明在入驻国分寺的当天,这一百萧家军的兄弟还按兵不动,然而到了当天夜里,他们就乘着夜色埋伏在国分寺的这段围墙之后,并且还偷偷挖松了围墙的地基,只要听到萧文明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即推倒围墙,来到萧文明的身边。 看来这些白炎教徒还是太缺乏想象力了,在他们的心目中似乎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好像萧文明的帮手就必然只能出现在国分寺之内而已,国分寺作为皇家寺庙那一圈十分高大、坚固的围墙,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可以阻止任何援军的到来。 殊不知围墙就像规矩一样,只有有人遵守才有用。 你要是有意破坏规矩,也就有了挖倒围墙的实力,那所谓的规矩和围墙就跟放屁一样了。 不是说好了要把萧文明引出来,让他孤身一人的吗?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帮手和护卫? 那姓侯的在这么一瞬间产生了自己已经上当受骗了的感觉,事情发生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变化,那就必须赶紧结束行动、撤回原处,才能避免损失的进一步扩大。 可是这时的老侯却被宋星遥拖住了,完全分心不得,更加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因此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鼓舞自己同伙的士气:“杀呀,别管他们来了多少人,杀掉萧文明的,赏黄金百两!” 不能不说,这个赏格出得十分慷慨。 一百两黄金,那在后世的价值远远超过五百万现金,而且是不用交税的那一种…… 经过那姓侯的这么一鼓动,刺客们立即从刚才的惊慌中反应了过来,操着刀就往萧文明面前攻去。 萧文明并没有迟疑,而是扭头就跑,通过那一处被拆毁了的围墙,就跑到了国分寺之外,而他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则在戴松的带领下同刺客们展开了火拼。 现在的这一部分萧家军,大多数是戴家的亲兵出身,他们更习惯于马上作战,虽然也曾排演过鸳鸯阵,步战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但距离最正宗的萧家军还有一定的距离。 但即便是如此,这支队伍依旧是极其精锐的,面对乌合之众一般的白炎教勾结起来的刺客,他们战斗得可谓是游刃有余。 然而同宋星遥一样,他们并没有尽快结束战斗的积极性,而是不松不紧地同敌人贴在一起,并且且战且退,像一块磁铁一样,将刺客们慢慢吸引出了国分寺。 离开了寺庙,萧文明等人依旧是步步后退,一步一步将敌人向国分寺西北方向吸引过去。越过两条街道,缠斗中的两方人马,终于来到了一处尼姑庵前面。 这座尼姑庵门脸不大,却在京城之中闹中取静,名为“水月庵”,也是京城里极重要的一处所在——地位甚至还不逊色于皇家寺庙的国分寺。 萧文明早就已经查明白了,水月庵就在国分寺不远的地方,而这座尼姑庵里则有历代先皇的妃子、以及死了丈夫的公主,拢共四五十人在此处修行。 带着几分戏谑地说,水月庵是大齐国内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寡妇集中营。 也因为此处地位极其特殊,因此京城里的大小衙门没一个敢来找这座尼姑庵的麻烦,而萧文明就是要将纠纷引到水月庵的门口,这样才能彻底惊动皇室,才能把白炎教的罪过搞到最大程度。 而萧文明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门外杀生震天,水月庵这个清修之地,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然而这座庵堂里要么是尼姑、要么是寡妇,对于门外的纷争,他们一筹莫展,只能向佛祖和菩萨祷告。 四更天了,京城洛阳几座钟楼传来悠扬的报时钟声,钟声余音未消,水月庵内便传来了念诵佛经的梵音袅袅。 听到诵经的声音,萧文明意识到自己的计策已然成功,那就没有必要再同刺客们耍什么花招了。 于是萧文明一声令下,命令戴松立即发起进攻,结束这一场战斗。 戴松心领神会,从一百弟兄当中分出了二十人,自己亲率领着二十人的小队,绕到刺客身后便向其发动了一阵极其犀利的猛攻。 萧文明算是弄明白了——这大约就是戴松的作战风格,已经是不止一次,他都是用大队人马先稳住阵线,然后再率领精干小队敌军身后、侧翼突击,这种战法几乎是无往而不利,每次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一次当然也没有例外,原本这些刺客或许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差,但是真正合起来作战的时候,却近乎一盘散沙——既缺乏基本的配合,也无力扭转败局,因此不过是一轮进攻,这群刺客就已是一败涂地,全然丧失了还手之力。 恰好此刻皇城司也探听到消息,得知国分寺、水月庵这里发生了战斗,便由皇城司主事冯海峰亲自带队,赶紧过来平叛。 水月庵虽然只是一座小小的尼姑庵、国分寺也不过是一间略大一些的寺庙,却都是最为紧要的所在,冯海峰不敢怠慢,一来就几乎点齐了皇城司今天所有值班的人手,跟在他身后赶过来的,得有两三百号人之多。 这么多的人手,再加上原本萧家军的弟兄,一下子就在人数上对刺客形成了碾压一般的优势。 而带队的冯海峰也颇有一些领军的能力。 他见此处,街道狭窄但分支众多,便仗着自己对京城洛阳地形十分熟悉,将带来的皇城司的兵丁衙役分成若干小组,将前后左右的街道全都堵住,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战斗进行到这种局面,其实已经是胜局已定了,然而扭头却见宋星遥仍在同那姓侯的黑衣人酣斗当中。 那黑衣人既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从他嘴里说出了什么对董婉青不利的话,那这个烂摊子,就怕萧文明就没法收拾了。ъiqugetv 于是萧文明便走到刚刚闲下来的戴松身边,对他说道:“那姓侯的不是好人,把他乱刀砍死,不能让他从嘴里蹦出半个字!” 戴松是堂堂正正的一员战将,在战场上使一些小计谋也是合格的,唯独不愿意耍一些阴谋诡计或者鬼蜮手段。 但是萧文明说的话他还是听的,他便亲自带领了几个弟兄,回到了宋星遥和那姓侯的身边,逮住一个机会,便将那人乱刀砍死。 宋星遥正想着怎样从那人决一胜负,不料却被人横插了一手,要不是插手的,正是他的心上人戴松,否则非得和萧文明怄气不可。 如此这般,一套欲擒故纵、杀人灭口的连环计,就这样被萧文明使全了,然而最重要的顺水推舟一招,萧文明还没使出来呢! 于是萧文明高声叫来冯海峰,对他说道:“一个国分寺,一个水月庵,都是皇家的重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打声招呼不行。国分寺里都是和尚,你冯大人出面问题不大,可水月庵里都是尼姑,要么就是老王妃、老公主,你手下这些大老爷们进进出出的不方便,就让我的夫人进去走一趟吧!” 萧文明这话说得合理,冯海峰想了一想,没找到什么问题便答应下来了。 其实这才是萧文明一系列计策当中最重要的一环。 水月庵里都是前朝的老王妃和老公主,她们虽然没什么权利,但是辈分极高、地位也重,大齐朝以孝治天下,只要董婉青取得这些老人家的信任,让这些人替他做保,那么皇帝是绝对不会不给她们面子的。 于是董婉青敲开了水月庵的大门,水月庵里的尼姑见敲门的是个女子,便放董婉青进去了。 萧文明自信,以他的夫人的智慧和情商,取得那些在尼姑庵里清修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人的信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另外一边的国分寺则是由冯海峰亲自跑了一趟,他素来有“长脚猴子”的雅号,小长腿跑得也快,不一刻便从国分寺里回来了,喘着粗气对萧文明说道:“国分寺那边已同主持大过招呼了。只是不知道这帮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行凶,胆子也太大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91 前言不搭后语 “是什么人?你堂堂皇城司,居然会不知道,难道还要来问我吗?”萧文明就是在指责他失职了。 见冯海峰一脸惶恐的神色,萧文明不介意再吓唬他一下:“年前戴鸾翔大元帅被白炎教的人毒害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去查一查白炎教吗?过了三个月了,怎么京城里白炎教还是那么猖獗?居然一下子能拉出这么多刺客来!你这差使怎么当的?” 冯海峰听了汗如雨下,这小半年下关也的确是用心查访了,白炎教徒也确实捉了几个,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保留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着实想不到,着实想不到啊……爵爷,我也不知道……” 冯海峰不是无能之人,但是他查访不到白炎教的线索,萧文明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一方面固然是白炎教行动愈发诡秘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皇城司具有天生的弱点,正好同白炎教的优势所重合。 因为皇城司的兵丁衙役,大多出自于京城高官富商的子弟,而白炎教几经打击,还剩下来的教徒也大多是富商和高官,至少也是他们的家属,两者的人群几乎重合,搞不好看似铁板一块的皇城司,早就被白炎教渗透了个千疮百孔了! 就好像一块破抹布,自己人查自己人,又怎么能够查得干净呢? 萧文明替冯海峰这么好一番分析,说的这位皇城司的主视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爵爷指点,今日回去,我就把皇城司从头到尾全都清洗一遍,从我开始,一直到煮饭的老婆子,全都扫一遍,人人过关。倒要看看这邪教到底在我眼皮底下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劝你这事儿还是早点干点成果出来,今天这场风波闹得这样大,皇上必然是要过问的。今天幸亏我在这儿,还能帮你搪塞过去,可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只怕你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 这也是实话,皇城司办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朝野上下早就得罪遍了,也就是有着皇帝的宠信,冯海峰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否则他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正说话间,水月庵的大门被轻轻推开,董婉青从门里走了出来,轻声在萧文明的耳边说道:“夫君,今夜不巧,老太后也在水月庵里。她老人家已下了懿旨了,说安利一切安好,不过这事儿也需要让皇上知道。” 萧文明听了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居然通了天了! 原想让水月庵里的老太妃、老公主说几句好话就行了,竟没想到皇太后也在——皇太后是皇帝的亲妈,她说话了比谁都管用,比皇帝都管用! 萧文明一边听一边点头:“那好,既然是太后的懿旨,我们不能不听,那就有劳冯大人再向皇上禀报吧!” 冯海峰听到这里人都快傻了,当今皇帝乃是至孝之人,得罪了皇帝固然是死罪,可惊动了老太后,那就得千刀万剐了。 冯海峰汗如雨下,夜半一阵冷风吹来,激得他浑身发抖。 这时,水月庵里走出来一个尼姑,向众人双手合十行的礼仪,却对董婉青说道:“女施主,太后请你进去了,说是没你在她身边,她老人家心里不安……” 董婉青赶忙答应,又对萧文明说:“夫君,那我就先进去了。” “那好,现在没人比皇太后更要紧的,你还是赶紧进去伺候吧!” 看着董婉青小步快走进了水月庵,萧文明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冯大人。”萧文明又接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说道,“太后他老人家都知道了,皇上那边更加瞒不过去,你还是先赶紧通禀皇上一声吧!免得到时候你又是失察又是欺君,数罪并罚,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那是!那是!” 冯海峰原本准备亲自进宫一趟,争取个好态度的,然而这边的情况他一无所知,万一皇帝问起来,他一问三不知,指不定皇上当场就发了雷霆之怒,直接把他治罪杀掉了。 于是左思右想,冯海峰便派了两个得力的手下,先替自己进宫陈奏,而他自己则继续留在原地,先会同萧文明一同把基本的情况给查明了再说。 其实情况萧文明早就清楚,甚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原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他也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欺骗冯海峰,便把事实说了出来——只不过萧文明所说的,也不是事实的全部就是了。 “冯大人,据我所知,那个被乱刀砍死的黑衣人,便是此事的主谋。是他带着这么多人要过来刺杀我的。他们是白炎教的人,大概是我这些年跟白炎教攒下了不少的仇怨,他们才过来报仇的吧。”ъiqugetv 萧文明的话里事实虽然清楚,但毕竟那黑衣人已然死了,这就叫一个“死无对证”,所有的话都只能听冯海峰一人说了,冯海峰是办老了案子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重要的人死了,那案情也不知道如何去查了……” 萧文明赶紧往外摘自己:“就怪这家伙太凶了,我身边这位宋二小姐的功夫,你知道的,连她都战不下,只有把他杀了,免得又惹出什么祸患。其实死了他一个,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们不是还做了那么多活口吗?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审问一遍,事情大概也就真相大白了。” “对,爵爷说的是。”别人眼里的魔王冯海峰,在萧文明面前,乖巧得仿佛一只小绵羊。 来不及再押送回皇城司了,冯海峰就近让皇城司手下的人,点亮所有带着的火把、松明将街道照得恍如白昼,把所有俘虏集中在一起,摘下他们脸上套着的面罩,总之先查明身份再说。 然而摘下了这些刺客的面罩,却把冯海峰吓了一跳。 被抓起来的刺客一共有二十七人,其中固然有几个白炎教罗置的武林豪客,然而大部分人居然是高丽国使团中的人。 这些人因为身份特殊,虽然从来没闹过事,或者说从来没有被捉住闹事的迹象证据,但一向以来都是重点关注的对象,冯海峰不会不认识他们。 然而他们出现在这里,在遇到刺杀萧文明的行动当中,那就是一桩惊天大案!甚至会牵涉到两国之间的关系。 冯海峰都结巴了:“爵爷,爵爷,怎么会有高丽人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在江南的时候捉过几个高丽来的海盗,但是海盗在本国也是不法之徒,堂堂高丽使团,就我几个海盗就来刺杀我吗?并且还同白炎教勾结在一起,总不见得高丽国已经反了吗?” 萧文明的话已经很有诱导性了,然而他讲这话的时候,却难得地搞错了对象。 皇城司看似威风八面、权力极大,然而除了办理皇帝交办的案件之外,他们不过是个情报收集机构而已,收集来的情报送给上面,他们便完成了任务,并没有决策和定性的权利。 高丽使团的人确实参与了刺杀萧文明的案件,查明这一点,已经是冯海峰现在所能做到的一切了,接下去不过是继续查清楚他们这样做的动机,以及挑唆主旨之人是何人而已。 至于高丽国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对于高丽国大齐朝又要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那就全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正在冯海峰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两队御林军的人马,人人手持火把,从街道一头跑来,用完全饱和的兵力占住现场的位置。 其中领头的军官认识萧文明和冯海峰,便特意跑来说一声:“皇上圣驾已到,还请两位留意。” 他话音刚落,果然是当今皇帝在无数御林军的簇拥之下快步敢来了。 只见皇帝脸上还带着倦意,明显是被从梦中惊醒的,脸色当然不好看,萧文明就怕惹到了他的起床气,赶紧上前施礼:“不想惊动皇上,是臣的罪过。” 皇帝心情果然不是很好:“萧文明怎么又是你?到底怎么回事?连国分寺和水月庵都惊动了,是诚心不让朕睡个好觉吗?” 萧文明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启禀圣上……我也不想啊,是别人要过来杀我,我也不能任由别人杀,对不对?” “杀你,别人为什么要杀你?”皇帝问道。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不过皇城司的冯大人在这里,据说他已经查明了真相了,皇上可以问问他。”一脚转移球,直接就踢到了冯海峰的脚下。 “哦?冯海峰,那你说。” 其实现在冯海峰知道的只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但是皇帝正在震怒之时,他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就是取祸之道。 于是冯海峰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据微臣所知,乃是白莲教勾结了高丽人,合谋谋害害萧爵爷,萧爵爷正当防卫,这才引发了骚动。” 白炎教,皇帝听说过,可这事儿怎么又同高丽人扯上了关系? “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你给朕把话说明白了,哪来的高丽人?又怎么和白炎教有关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笔讷的铁血小千户 御兽师? 0692 好大一口黑锅 手打中!!!!请稍后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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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萧文明其实是想说——讨伐高丽国,只要进行的不是灭国之战,而是仅仅将其打服为目的的话,或许无需朝廷动用军队,只需要由萧文明整顿起人马或许就足够了。 然而现在这话萧文明就不能说,说了就相当于提前暴露自己的实力了。 那么在这位过于聪明的皇帝的心中,或许萧文明的威胁要比高丽国大上一百倍。 并且皇帝的意见似乎也有些道理。 历来高丽国的确是十分难打的,中原王朝在鼎盛之时才能勉强有国力征服该国,并且在用兵过程当中,不能有一点疏忽,否则就将事倍功半,落了个徒劳无功。 这时倒是卫玉章的态度十分坚决:“皇上,高丽国是非争讨不可的。据老臣所知,戎羌现在由达利的兄弟达多继承汗位,此人颇通中原掌故,又得了些原属中原的失意文人,正在仿效我大齐朝的规模建章立制。西域的一些小国,已开始尊戎羌为上国。高丽国又是收容邪教,又是刺杀我国官员又是大闹京城洛阳,实际上已经是谋反了,我朝要是没有表示听之任之,恐怕其他邦国更无敬畏之心。” “师傅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不如这样,可否派一员使臣去高丽国兴师问罪,若其国王知道罪过,上表请罪,那朕便也顺水推舟,饶过他这一回。若是其不知悔改,再行讨伐不迟……” “这个……”卫玉章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皇帝的这个主意,实属是莫得两可,基本就可以说就是在拖延时间,而没有任何作用,况且这位使者,几乎就是去送死的。 高丽国心怀异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在大齐国的都城里都能舞刀弄枪,大齐国派出的使者到了高丽国内又能有什么用了? 把话说得轻了,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把话说重了,恐怕就会激怒高丽国,让其提前反叛。 而高丽国反叛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杀掉这个大齐朝的使臣祭旗——古代素来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可真的打起来,谁还管那么许多呢? “所以皇上,那使臣的人选就极为重要,不知能派谁去呢?” 皇帝和卫玉章君臣二人陷入了沉默。 然而这时却是萧文明挺身而出的:“皇上,微臣愿替皇上分忧,可以担任这个使臣。” 皇帝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去?” 在皇帝的心目中,萧文明是一个会办事、有能耐的人,当然也是个聪明人,像这种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干的——就连皇帝自己也清楚,所谓对于圣上的“忠诚”也就嘴巴上说说、耳朵里听听罢了,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那些平时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忠臣,恐怕就十不存一了。 而以萧文明的忠诚心,显然不是那个剩下的十分之一的其中一人。 “是!”可是萧文明的话音异常坚定,“此事因微臣而起,微臣愿意将此事办到底。办到底的意思,是彻底解除这一场危机,微臣不是个爱做半吊子事的人。” 这句话皇帝是相信的,虽然萧文明办事的方法不循规蹈矩,手段有时也极其粗野,但是每一次都能把事情彻底解决——从镇压白炎教开始,一直到去年解除京城洛阳的危机,每一次都是如此。 看样子挖空心思,从朝廷高官里选人出使高丽,还真就不如选萧文明去。 “师傅你怎么看?”皇帝问道。 卫玉章沉思了一下:“老臣是不主张派使者的,不过皇上既然要选,萧文明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以他为主再从里部选一二位通晓典籍之人作为辅助,或许可以不辱使命。” “那好!”就在这座礼部大堂之上,皇帝作出了决定,“就由你萧文明担任,我朝正式出使高丽国!” 这一切都在萧文明的计划之内。 皇帝已经金口玉言,将处理高丽国这场危机的权利赋予了他萧文明! 但是萧文明也有几个要求:“皇上,微臣出使高丽国自当尽心尽力,但也有几件事情,求皇上能够俯允。” 有臣子自告奋勇,挑起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物,皇帝自然心中高兴,含笑着说道:“就知道你萧文明没那么容易,有什么要求,你当着朕、当着师傅,现在就说清楚。” 萧文明的要求不少,是他事先同温伯明反复推演商定好的。 第一是要大齐朝廷拿出现在在关中所有的机动力量,大张旗鼓地进行军事行动,倒不是为了对付高丽国的,而是在青岭一线虚张声势,为的是要将戎羌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西边——高丽国闹得那么凶,一多半是董鸿儒挑起来的,而董鸿儒在戎羌这边也混得风生水起,可不能让高丽和戎羌这两股势力合流,那可就超出萧文明处理能力了。 第二是萧文明出使高丽国得有一个万全的准备,也不能骤然出发,得等一到两个月之后,准备齐全方能行动,朝廷这边不能催促,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 第三,这一回高丽国情况不明,萧文明需要有临机处置之权,很多事情都是临机处置、临时起意,要是办什么事情,都会有一堆御史言官在身后骂娘的话,那萧文明拆就办不下去了——因此朝廷里有什么弹劾萧文明的奏章,请皇帝一概无视,骂得最狠的官员,甚至可以当成高丽国的奸细处置。 这几个条件提的不算小,但也合情合理,皇帝和卫玉章斟酌了一下之后,每一条都答应了。 然而皇帝和卫玉章不知道的是,其实对于对付高丽国,萧文明已经在开始准备了,而这一回再次进京,其实也不过是准备的一部分而已。 在从皇帝这里得到了明确的旨意之后,萧文明又多花了两天的时间,在京城洛阳采购齐了必需的物资,于是终于离开洛阳,马不停蹄返回临海屯去了。ъiqugetv 期间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这一回温伯明仍旧跟着萧文明,他虽然高中状元,但是回家报讯和完婚依旧是两件必须要做的事,并且必须由他亲自去做,按照温伯明的打算,这一回萧文明征讨高丽国,他是一定要跟着一起去,或许这也是他帮萧文明的最后一次忙了…… 第二件,则是礼部派去同萧文明一同出使高丽国的官员,选择了侍郎容良如,这是萧文明特意挑选的,与其选一个不认识的、或者是同他有仇的,那肯定还得是选择一个能够控制得住的。 有要命的把柄捏在萧文明手里的容良如,便是个极佳的选择,况且他在礼部原本就分管外交事宜,就更加合适不过了。 萧文明离开京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走水路返回江南,而是选择走陆路——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从山东过境,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黑旗军的杨妙真。 黑旗军的组织比较松散,并不完全听命于现在的女头领杨妙真一人。 其中部分山头已经被白炎教的董鸿儒所渗透,这一部分是需要防备的,而其余部分仍旧听命于杨妙真的,则是萧文明可以争取的。 只可惜黑旗军行踪飘忽,再加上容良如也在自己身边,萧文明没法大张旗鼓地寻找,因此虽然从山东过境,可并没有同黑旗军接触,他只能悻悻而归,只希望黑衣军不要节外生枝,暂时消停一些,不要参与到高丽国的事务当中。 容良如是礼部侍郎,是中央来的高官,这一回出行,按理说一路上的地方官员应该忙不迭地过来巴结。 然而萧文明急着赶路,带领着一百萧家军的兄弟,每天都要走上百里的路,根本就没空同各地的官员打交道,容良如这一路上不知少吃了多少顿宴席、少拿了多少个红包。 然而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于公的一方面,出使高丽国他是副使,而萧文明是正史,副使理所应当该听正使的话;于私的一方面,他容良如本人以及荣家老老小小的前途命运,都在萧文明手里握着呢,就好像是一头犟驴,脖子被提溜上了枷锁,一拉就喘不过气来,还怎么敢随便撂撅子? 萧文明当然看透了容良如的心思,走在半路不时地暗示几句,说是这一回出使高丽国,是容大人在帮自己的忙,就算朝廷没有封赏,萧文明这边也会好好的犒劳容良如一番的。 0694 高丽汉人 萧文明的这句话容良如是相信的,毕竟朝廷官场里,谁不知道萧文明经营临海屯极有成效,乃是大齐全国都数得上号的一个巨富,每年上交给朝廷的海关关税都得要五六万两银子,那他本人得有钱成什么样子? 一到临海屯,亲眼看到屯子繁荣昌盛的局面,容良如这才相信所谓的传言居然没有一句是空的——甚至还有些谦虚了…… 现在的临海屯哪还是单纯的一座屯田所,完全就是一座极其繁华的集镇,其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论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他一路途经过的金陵、苏州等几座大城。 然而容良如的眼光还是太浅薄了,他看到的只是临海屯作为商业中心的一面而已,他看不到的,则是这一座屯田所作为一部战争机器,已经不可停止、不可逆转的运转起来了。 虽然对于征讨高丽国,朝廷的决心还有所保留,但是弟弟嘱咐的做好战争准备的要求,萧文秀还是不遗余力地满足了。 就萧文明来去京城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临海屯里兵甲已齐、粮草已足,只待萧文明一声令下便可以北上高丽了。 萧文明倒也不忙,特意多休息了两天,安排一下临海屯内的各项事务,同时已经承诺参与征讨高丽国的各方面力量,萧文明也需要做一个统筹。 这其中,明州市舶司那边已经答应出船了,并且明州距离临海屯不远,东南季风正盛,鼓足风帆,一天一夜时间就到了,即便暂时用不到也处于随时可以出发的状态。 倭国那边,现如今实力最强、兵力最强的方山家是肯定要出人的,同方山家要好的几家诸侯也已点头答应,至于能够提供多少兵力,还是需要按照实际情况计算。 至于同方山家关系疏远的几家诸侯,倒也至少没有表示反对——毕竟萧文明之前在倭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着实可怕,区区几百人的兵力,便已将倭国原先战斗力最强的一家诸侯,打得灰飞烟灭,而将一家已经濒临灭亡的诸侯扶上了共主的位置。 而据现在的传言,萧文明的人马已经扩充到了几千人,他要是再次登陆倭国,那岂不是在这弹丸之地横着走路了? 这样可怕的战斗力,谁敢说半个“不”字? 大齐国这边,同萧文明要好的两处屯田所——也就是南湖城的曹瑞和上虞屯的韩天——则明确答应,只要有圣旨他们立刻出兵,但是没有圣旨,他们也不敢随意动用兵力。 这两人的立场和萧文明差不多,都是站在本屯的利益之上的,在此基础上,萧文明也没法苛求更多。 并且这也暴露了这一回出使高丽国的一大弊端,那就是皇帝并没有把旨意下达得十分明确,萧文明还得多费一道手,试图激怒高丽国,才能与其彻底开战。 统筹各方势力之外,萧文明还特意找负责铁器作坊的马青聊了聊。 在萧文明的逼迫之下,马青倒也不负众望,总算是紧赶慢赶地拿出了一支火枪的样品。 然而这只火枪同萧文明意想之中的还是差距不小的。 根据萧文明的想法,最初级的火枪应该是步枪的形状,长而细的枪管可以保证杀伤力和准确性。 然而马青给他的却是一只短而粗的火枪,就跟手枪的样子差不多…… 一问才知道,马青这人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他制造火枪的思路,相当于就把火炮等比例缩小了,又短小、又敦实——这可不就是一把手枪了吗? 并且这支枪的特性也和后世手枪的特性差不多,射程近、威力小,不过好在携带和装填比较方便,并且安全系数也很高。 虽然还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是一项重大的革新,可见马新还是用了心的。 萧文明也不好责怪他,便将这只手枪收在身边以防万一,并且叫马青趁着现在资源集中的时候,采取两条腿走路的策略——一方面就按照这只手枪的样式,先量产一批出来,可以发给萧家军的兄弟们作为近战武器使用;另一方面,萧文明则画出草图,让他研究步枪,有了研制成功手枪的成功经验,或许步枪的成功也就在不远之前了。 到时候,萧文明的一只脚就可以踏入火器的时代了,一支同周边任何军队相比,都有代差一般优势的萧家军,就终于建立起来了。 一切准备完毕,萧文明终于踏上了征程。 有萧文明三艘大海舰以及索菲亚五艘远洋海船组成的八艘大船的航队,在临海港扬起风帆,仗着日渐猛烈的东南风,便向高丽国的方向航行而去。 这又把随从而来的礼部侍郎容良如吓了一跳。 他是个寒窗苦读的书生,何曾见过这样的西洋景,一上船就被广袤无垠的大海震惊了…… 不过他也震惊不了多久,亚欧大陆一年一度如约而至的东南季风,再加上先进的海船配合了一众熟练水手的操作,前后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让在桅杆上眺望的拜占庭公主索菲亚,远远看见了高丽国崎岖的海岸线。 这一回远征高丽,萧文明可谓是精英尽出,一千萧家军的兄弟全数出征,萧文明身边的几个帮手有一个不落,就连替萧文明经营捕鱼岛的戴建平,也跟着一道来了。 萧文明之前给戴建平的任务,就是让他收集高丽国周边的海图和沿海地区的地图。 古代的制图技术远远没有现代那样的先进,甚至官方都没有编制本国地图的意识,戴建平想要收集尽可能准确的地图,就只能在不同版本之间互相比较和取舍。 经过这样一番比较,戴建平比对高丽国附近海域了如指掌——虽然他这一辈子只来高丽国做过两次生意而已…… 戴建平登上桅杆、临高而望,取出自己绘制好的地图反复比较,报告萧文明:“爵爷,这里就是高丽国,并且就在其都城汉城附近!” 高丽国不过是蕞尔小邦而已,历来奉行“事大主义”,简而言之就是谁强大,我就认谁做爸爸…… 而在其目力所及范围之内,当然是中原王朝最为强大的,因此便将其首都命名为汉城,虽然有些肉麻,但孝顺是真的孝顺…… 只可惜,现在这个当儿子的逆反了,那严厉的爸爸就只能揍他一顿了…… 萧文明所在的汉城周边海岸线,并没有像样的港口,而只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渔村而已,渔村倒也有渔船码头,只可惜码头规模太小,萧文明八艘的海船肯定是停不下的,就只能勉强停下一艘而已。 于是萧文明十分无奈,只能让船舶轮流停靠,轮流卸下人员马匹和各类物资。 在高丽国态度还不明朗的时候,进行这种拖沓的行动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只是高丽国的反应实在太过缓慢,萧文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已将半数的人马和物资运送到岸的时候,高丽朝廷的人才刚刚赶到。 来的人,也不过是当地的一个县令级别的官员而已…… 并不是萧文明的行动还没有引起高丽国的重视,只是按照惯例,天朝的使者一般势走陆路而来的,而像萧文明这样通过海路登陆,的确是出乎意料。 不过这样也好,“兵者诡道也”,不让别人猜透自己的意图,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高丽国一个基层的小官,萧文明对他没什么好客气的——别说是区区的一个县令,高丽国的任何官员,萧文明都不会放在眼里,就是他们的国王亲自来了,又能怎样? 于是萧文明摆出倨傲的态度,对那官员说道:“本爵爷乃是大齐国的使者,奉命上国天子圣旨,有重要的话对你们国君讲,让你们国内说话算数的人过来迎接本官。” 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萧文明没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官,他的身份居然是一位在高地生活的汉人,讲了一口毫无口音十分清晰流利的中原官话。 听了萧文明十分直白、略显无礼的要求,那官员并没有被吓倒,从容回答:“既然是天朝使者,可否带有国书?” 中原汉人出身,虽然侍奉的是高丽国,那么也算半个自家人了,等拿下了高丽国,怎样统治这个国家,萧文明还得靠着这些人呢! 因此萧文明收起了方才很不友好的态度,回答道:“这回天子传的是口谕,并没有国书带来。但是正使——也就是本人钦封信义侯;副使——礼部侍郎容良如的名帖在此,还请通禀一声。还有盖着我们两位印信的书信一封,也请带去。” 说着,萧文明便递上了这几样物件。 虽然没有国书,但是这几件东西也很看得过眼了。 那官员接过东西,拍了几句马屁,便请萧文明在先在此处暂歇,又安排本地的乡绅衙役奉上美酒饮食,自己都要亲自跑一趟,去不远处的国都汉城,向高丽国君禀报。 这一套活做下来,有条有理、不卑不亢——这还只是小小一个县令呢! 也不知道高丽国是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这样的水平,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征服高丽,就怕没有那么方便…… 不过后来,温伯明就给萧文明吃了一颗定心丸。 0695 这还不算完 那人虽然只是一个区区县令,可当官的地方却就在国都旁边,那么县令也就不是一般的县令了,而是一个颇为重要的岗位,怪不得要有在高丽朝中颇具势力的汉人一党的成员来担任了。 而选出来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有道是船小好调头,高丽国一开始的反应的确是慢了点,但他们的后续动作还是挺快的。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在五六个匆忙赶来的高丽国的高官带领之下,一队大约二三百人的军队,出现在了萧文明的面前——这大约就是高丽王国的御林军了。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是来和萧文明动武的,因为他们虽然手上照例拿着些兵刃,却也带着仪仗和乐器,这些都是官僚主义用品,显然就是来迎接天朝上国的使臣的。 于是在略显吵闹的古乐声中,一众高丽国的大臣轮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都是大约相当于六部尚书这样的高官,并且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说着流利中原化的汉人,萧文明同他们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在洛阳城内,金九安的话果然没有落空,高丽朝廷里,的确一半以上的高官都由中原汉人担任。 而按照他们的说法,高丽国王已经知道萧文明来访的消息了,并且已在王宫之内做好了迎接准备。 俗话讲,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更何况是敌人了。 并且还是萧文明主动找上门去的那种。 反正高丽国的人萧文明总是要去对付的,国王自然也是迟早要见的,那就选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在第一天去见那个所谓的高丽国王吧。 萧文明刚想答应下来,可温伯明却拦住了他:“萧兄还真是个急性子,天朝上国怎么同下国的君主会晤,都有一套固定的规矩。这里容侍郎是内行,你还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听了温伯明的话,萧文明扭头望向容良如:“容大人,你说按照规矩应该怎么做?” 关于这一点容良如还真是内行。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高丽国办事这么不成样子?你家的国主,反倒要我朝着使臣前去拜访?按照先例应该是我们先安顿好了之后,你家的国王再来拜访我们才对,岂有事情反过来做的道理?” 容良如说这话时候,始终斜睨着眼睛,语气阴阳怪气,大约这位礼部的二把手,在对待萧文明以外的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倨傲的态度吧…… 而那些高丽国的官员,尤其是汉人官员个个都是一脸的愧色。 听了容良如这话,萧文明真是茅塞顿开,心里已经跟明镜一样了。ъiqugetv 高丽国不是不懂规矩,分明是在耍小手段,从这种细枝末节上改变上下尊卑的关系,看来已经多少坐实了一些打算谋反的证据了。 萧文明向来都是只重实力而不看重礼节程序的,要不是有温伯明和容良如的提醒,他还真的招了高丽国的道呢! 只是萧文明就内心的想法而言,在这种事情上耍小花招,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在绝对实力的面前,这种小手段就跟开玩笑一样,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但是既然被萧文明知道了,那肯定是寸步不让的。 于是萧文明冷笑地对那几位高丽国的官员说道:“看来你们几个不懂礼节,我先给你们记下一条罪过,等事后再跟你们算账。走,先安排我们住宿下来再说!” 按照规矩,中原大国的使者出使高丽国,都会住在一处专门的馆驿之内。 这座馆驿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做“迎恩馆”——什么意思一目了然,并且这座迎恩馆的规模大小,同高丽国王的王宫是一样的,这样设计的用意也很明确,就是我天朝上国之臣,在地位上同小小一个高丽国王是平起平坐的。 因此迎恩馆的占地面积不小,房屋也众多,正好可以给萧文明一千萧家军的弟兄驻扎。 萧家军长于野战,长途行军、就地露营是基本功。 就是在一片平地上临时搭起营帐,那也是极快的,更何况是住在现成已有的馆驿当中了。 于是只是片刻工夫,萧家军的兄弟们便已分配好了营房、管理好了马匹、储藏好了物资军械,并且已将一千兄弟分成了四部分,轮流担负起了迎恩馆的防守任务。 萧文明安顿下来之后,高丽国王果然来访了——不管他是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如今两国的高下地位如此,又远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他就是不想来也得来! 这两方各自心怀鬼胎,却又各自心照不宣,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嘴里说着虚伪的套话,不过吃的饭都是实打实的。 按照容良如所说的,根据国格和礼制,萧文明现在所下榻的迎恩馆,在法理上其实是大齐朝的国土,那么萧文明就是主人,而高丽国君反而成了客人,是当由萧文明摆下宴席,请高丽国王吃饭的。 这顿饭得把面子吃出来。 于是萧文明便让萧家军里兼管伙房的兄弟,取出最好的材料,使劲浑身解数,做出一顿好饭来。 只可惜不是这些兄弟做饭不用心,而是他们只会做行军打仗时候的伙食,一切讲究量大管饱,腌好的大鱼大肉、全鸡全鸭,再配上刚刚从海里面打捞起的大鱼,不要钱一样就往桌子上摆。 萧文明看着直摇头——这菜做的也太简陋了,一点也上不得台面,还真比不上皇帝御筵上那一些没什么味道,但一眼看上去就十分精致的菜肴。 而高丽国王看了也在心里直打鼓。 他没想到萧文明异形随身带了那么多食物,并且一看就不是外交场合上的套路,反而都是行军打仗所用的,萧文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高丽国王也是一无所知…… 双方的第一次试探就这样结束了,紧接着的第二次的试探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高丽国王又派了高官来到迎恩馆,名义上是来慰问萧文明的,但这也是场面上的事。 但是萧文明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高丽,让他们失去理智,从而制造可以征讨高丽国的理由。 这一次,高丽国王派来的乃是该国的首相李直柏。。 高丽国的首相几乎等同于大齐朝的宰相,同样的位高权重,并且高丽王室本身就姓李,而国王名叫李直松,那么这个李直柏地位之崇高,就可见一斑了。 而在李直柏身边跟着的三五个官员当中,居然有萧文明的一张熟面孔——便是曾经给萧文明通风报信过的金九安。 只不过他虽然考中了中原的进士,然而资历不深、官位也不高,只能隔开好几个人跟在李直柏的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文明有意挑动高丽国的怒气,而面前的这位首相李直柏似乎也没安着好心,双方刚坐下,他居然就挑起了萧文明的岔子。 只可惜他的叉子找错了人,居然找到了温伯明身上…… 原来是萧文明和李直柏坐而论道,这两人面对面平等说话不成问题,礼部侍郎容良如作为副使也坐在一旁,自然也挑不出错,而李直柏的矛头便指指同样坐着的温伯明。 “萧大人,不知这位先生是谁?怎么也能同我们平起平坐?是否也是中原大齐国的高官?怎么未听你介绍过?” 温伯明原本就十分清高,又在卫玉章跟前帮办过那么久的政务,大齐国朝廷里哪一位高官没有见?在他耳朵里,李直柏的话不过是夜郎自大、狂犬吠日而已,激不起他半点的波澜。 温伯明只是轻蔑地对他冷笑一声,便把头偏过去,不再用正眼瞧他,屁股却死死地粘在凳子上,一分一毫都没有挪开。 温伯明那张嘴可厉害,也幸亏他没有当场发作,否则他真骂起来,就怕这个李直柏心脏受不了,直接被骂死了。 到时萧文明可以给他先热热身。 于是萧文明不紧不慢地说道:“李相这就有所不知了。我这位温先生,虽然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可实际也是有功名的。这份功名也不救,还是崭新锃亮的,他就是今科的状元郎!我们天朝上国尊重知识、尊重文化、尊重人才,温先生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他坐在这里有什么错吗?” 萧文明一开始这一句话就把李直柏说了个哑口无言,等上了天子堂的状元郎怎么就不能坐在这里? 李直柏也不会想到,大齐国的使者里,居然会有一员新科状元! 这就好像两方打牌,刚开始,萧文明不由分说就出了一对二,让李直柏出了喊一声“过”还能怎么样? 打出一对二,算是敲山震虎,萧文明接下来却打出了三个三,让你这把也可以走一手,算是礼尚往来。 只听萧文明往回圆了一句:“其实高丽国久慕中原文化,也是颇有些人才的。我在大齐国内也颇有所知,李大人这传言应该不假吧?” 李直柏手里只捏了一堆小牌,见萧文明递过话来,便忙不迭地出了三个五,自以为接住了萧文明的牌:“那是、那是。我高丽国中能人也不少,萧大人有机会也或可接触一下。” “不用接触我也也知道,就比如李大人身后的这一位金大人,他也刚刚考中了大齐朝的进士,并且排名靠前。要我看,就是你们高丽国本国的所谓状元,才华也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他为什么站在你的身后,而不能坐着呢?” 说着,不等李直柏表态,萧文明便招呼道:“来人呐!还不搬把椅子过来,给金大人坐下?” 这还不算完。 0696 所谓首相 萧文明就怕金九安客气,亲自起身,拉着金九安走到椅子旁边,按着他的双肩让他坐了下来。 萧文明来高丽国之前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高丽国绝非是铁板一块,在其国内,就存在高丽本国人同来高丽居住的汉人之间的重大矛盾,可以说李直柏和金九安两人之间就天然的属于两个阵营。 本来高丽国内的汉人为数较少,是不足以同高丽本国人抗争的,但是汉人背后有中原王朝作为靠山。 中原王朝国力雄厚,就好像是一头匍匐在小猫旁边的老虎,老虎不用做任何事情,只要嘶吼一声、亮一亮爪牙,就能把小猫吓个不轻。 哪怕就是一只病老虎,被拔光了牙齿、磨光了爪子,可光用体重压制,就能把小猫压死! 李直柏看萧文明这样重视金九安,心里也不痛快:“萧大人是第一回出使我高丽国吧?我高丽国自然有规矩,还请萧大人能够入乡随俗,免得惹出纷争。” 这个李直柏这样沉不住气,可见他的城府也不深、平也不高,就这么个像这种货色居然也能在高丽国当上首相,实在是让萧文明只能嗤之以鼻。 “哦?你高丽国还有规矩?我只听说你们的规矩都是学习中原,居然还要我来入乡随俗?这不是笑话嘛!难不成你这所谓的‘规矩’同中原并不相同,而是向白炎教学的吗?” 萧文明忽然在“白炎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把李直柏吓得一抖,就连旁边的容良如都吓了一跳。 这位礼部侍郎大人心想——萧文明果然是少年亲贵,性格就是这样的,总是这样的咄咄逼人,当初在我的府上就是这样说话,没想到到了高丽国仍旧是这样,不过这也正常,原本这一回出使高丽国,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说话自然是要严厉一些。 李直柏身为皇室成员,又兼任着高丽国的首相,高丽朝廷同白炎教勾结在一起搞阴谋诡计,这件事情他不仅知道,而且是核心人物之一,也对大齐朝派人来兴师问罪有所准备。 可他却没想到萧文明直接就来了个下马威,话还没说几句,就干脆把题目挑明了。 因此李直柏被搞了个突然袭击,顿时哑口无言。 就这么个反应水平,萧文明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却又扭头看向金九安:“金先生你是读书人,明事理,白炎教的事你怎么看?” 虽然对白炎教也有意见,可当着李直柏的面,当着跟着李直柏一同来的其他高丽官员的面,他有话也不便明着说。 这时又是温伯明劝说道:“金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是我读书人的风骨。把白炎教的事说明了,既是对大齐朝好,也是对你高丽国好。忠言或许逆耳,但是利于行啊!” 在读书人的关系当中,同一年考中进士的年兄年弟,属于是极其亲密的关系了。 听了温伯明的劝说,金九安终于鼓足了勇气:“诸位,白炎教教义乖张、行动诡秘,不是正人君子之道。我朝多有高官信奉该教的,乃是受了其教主董鸿儒的蛊惑,应当悬崖勒马,否则便是祸不旋踵!” 金九安的话,萧文明听得十分满意,可李直柏听了却很不高兴。 只听他说到:“金大人不可乎言乱语,白炎教也有可取之处……”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文明便将其打断了:“你才是在胡言乱语!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白炎教曾经在我大齐京城洛阳之内惹事生,非公然袭击朝廷勋贵、骚扰皇亲国戚,就连太后、皇上都惊动了,乃是一件泼天大案!而其中便有你们高丽使团的人参与其中!犯案之人,现在正被压在刑部天牢之内,只待审谳明白,就要明正典刑!你们高丽朝廷是否也参与了,你们要给一个明确的解释!” 别说,这件事情李直柏还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高丽国派在大齐的使团,的确同白炎教有所联系,却不知道他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一来此事是那姓侯的临时起意搞出来的,根本就不会通知高丽国朝廷;二来负责办案的礼部、刑部和皇城司,也知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敢声张,没有露出半点消息出来,远隔千里之外的高丽国,自然对此是一无所知了。 因此那李直柏开口就叫起了冤枉:“此事同我国朝廷无关,又或者是匪人故意栽赃,实是冤枉。还请天朝天子明察。” “冤枉?你哪里冤枉了?你看你腰带上佩着的那块玉牌,是从何而来的,恐怕就是那个白炎教的教主送给你的吧!” 萧文明同白炎教交锋过不知有多少回了,像这种玉牌,他都攒了将近一百块了,早就已经看得滚瓜烂熟,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牌子的来历。 白炎教向来用玉牌的颜色来体现持有人在白炎教中的地位高低,这原本是隐秘行动的一种办法,经过好几番打击之后,藏着这种玉牌的人更是秘不示人,已经极难见到一块了。 可高丽国却似乎以佩戴这种玉牌为荣,李直柏直接将牌子挂在腰带上招摇过市,而丝毫没有避讳,也不知道是他心大,还是在故意挑衅,让萧文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底细。 本来异帮国家习俗同中原不同,有一些特殊的信仰,也没什么奇怪的,偏偏就是这个李直柏心里有鬼,被萧文明当场点破心机,立刻就慌了,嘴里“这个……那个……那个……这个……”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文明立刻趁热打铁:“白炎教的所谓炎尊董鸿儒,现在就在高丽国内,我没说错吧?就算他不在,也会有白炎教其他的匪首在此。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这边金九安也劝说道:“首相大人,白炎教教义同我国风俗向来不同,并且野心极大。我高丽国同其合作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着天朝来使的良机,将其彻底清算,与其一刀两断,方式长久之策。” “怎么样,李大人?”萧文明有催促道,“你都听见了吧?金大人的见识比你强!你听他一句劝,免得你来杀身之祸,闹得国破家亡,对你们高丽国没有好处。” 李直柏并没有表态,只是说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禀报国君,国君听了上国使臣的意思之后,才能裁断。” 说着,李直柏连向萧文明告诉都来不及,几乎连滚带爬一般就离开了迎恩馆。 李直柏走了,作为随从的金九安也不能久留,赶紧向萧文明道了个别便追上去了。 高丽国的人灰溜溜逃走了,被萧文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这时温伯明却埋怨起来了:“萧兄你做事也太急了,这样的锋芒毕露,就不怕把高丽人吓坏了?并且看这个李直柏,说起来是个所谓的首相,确实一点魄力都没有,萧兄逼他能逼出什么结果?” 容良如也说道:“温先生说的没错,一下子就逼得高丽君臣这样窘迫,也有失我天朝上国的风度……”ъiqugetv “你们这二位话说的,我这一席话,至少坐实了高丽国的确暗中同白炎教勾结,算是敲山震虎,也不算说错了话了吧?” 温伯明叹了口气:“萧兄敲山震虎,就怕高丽国不是老虎而是狗,万一狗急跳墙,也不好收拾。” 这倒给萧文明提了个醒,原本他以为自己虽然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但以高丽国这个国君和他手下的这些大臣的能力,萧文明实在是稳若泰山。 但在实际上,萧文明需要对付的远不止白炎教和董鸿儒,这家伙可要比一国的君臣难对付多了,必须得先做好准备。 也幸亏萧文明早早的有了这样的准备和觉悟,等到事发突然之时,他也没有慌乱,依旧从容不迫、井井有条,打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天,高丽国的首相李直柏又来了。 萧文明刚想问他向高丽国王请示的怎么样了,可转眼却见他所带的一众随从之中少了金九安这个熟悉的身影。 “李大人,昨天那位金先生呢?” 一天的功夫,李直柏能有多少长进? 听了这话一瞬间又愣住了,一段极为尴尬的沉默之后,他方才回答道:“金大人另有重用,今天就不来了……”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高丽国奉行“事大主义”,招待天朝上国的使者,就是国内最紧要的任务,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情更加重要的? “哼哼!”萧文明冷笑道,“你不要来诓我,金大人到底在哪里?你跟我说老实话!” 李直柏果然是个庸才,来此之前居然没有提前编好谎话,萧文明问起来了,他才要临时想,这也太不自然了,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这时戴建平匆忙跑了上来,在萧文明耳边低语道:“萧大人,高丽国的那位金大人已经被他们朝廷关押起来了!” 0697 对峙国王 古代社会什么最重要——情报信息最重要! 萧文明深知这一点,所以早在刚刚准备对付高丽国的时候,便已让戴建平组织了人手在高丽国内布设耳目、收集情报。 而戴建平果然不负众望,靠着自己与海商关系密切的优势,辗转结识了不少在高丽官场、商场走得开、说得动的人取得了联系,早就把钉子深深的打进了朝廷内部。 现在戴建平亲自来了,就到了用这几颗钉子转动齿轮的时候了——高丽朝廷里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能瞒得过他? 瞒不过戴建平,当然也就瞒不过萧文明了。 听了戴建平的报告,萧文明脸色一紧,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李直柏:“你给我老实回答,金大人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 李直柏被萧文明吓得不轻,说话又支吾了起来:“不能说被关押了吧……其实……就是国君有几句话要问金大人……所以就……” “欲盖弥彰!巧言令色!”萧文明用两个成语给他的话定了性,“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见到金九安大人,你带我去见他!” “不方便,确实不方便,的确是不方便啊!还请爵爷见谅……” “你不方便?我方便!你不带我去找他,我就自己去找。你告诉我金大人现在在关在哪里了?你不说?也不要紧,以为我就查不出来吗?” 萧文明连珠炮式的话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响,这下就惊动了待在迎恩馆里无所事事的容良如。 这位大齐礼部侍郎赶紧跑了出来,问明情况之后,反倒低声埋怨起萧文明来了:“爵爷,这毕竟是高丽国的内政,咱们也不好过于插手吧?” “什么内政?金九安已经考取了我大齐国的功名,那就是我大齐国的官员,他小小的一个高丽国,有什么权利处置?如果你容侍郎被高丽国的人囚禁了,难道我也视而不见吗?” 这句话还真把容良如给问住了。 容良如是一个合格的官僚,对于礼部的各项典籍制度也是十分明白清楚,然而萧文明的这个问题却是一个空白点,在大齐国有了功名的人,外国的国君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处置呢? 这个问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关键是萧文明是要过来当爸爸的人,就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高丽国兴师问罪来的,道理,当然是要往偏向大齐国来讲了。 于是容良如说道:“此务朝廷素来没有成例,却也是因为各属国从未对天朝进士有所不敬。金大人既已登科,便是天子门生,与外国君王平起平坐,高丽国擅自处置,便是无事天朝的尊严,实属不妥!” 有了容良如的“法律解释”,萧文明干脆就懒得在同李直柏多废话,直接向戴建平问明了金九安被关在何处,便让戴松从一千萧家军中点出五百人,跟着自己一同去把金九安接出来。 剩下的一半弟兄,则有温伯明节制着萧文明手下的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在迎恩馆里准备接应。 萧家军随时都会做好出征的准备,萧文明一声令下,戴松便拉出了五百弟兄,紧跟着萧文明的身后,便离开了迎恩馆。 那李直柏被萧文明的阵势吓得不知所措,又不敢出头拦阻萧文明,只能拉着容良如的衣袖,焦急地问道:“容大人啊容大人,这位萧大人怎么性子这么急呢?叫我这可如何是好?” 容良如看着这个李直柏真是哭笑不得——就这么个货色,能够当上高丽这个并不算小的国家的首相,全都靠着他自己就是高丽国君的亲弟弟,除此之外便是一点才能都没有。 萧文明现在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把李直柏吓唬成这副样子,要是动起手来,他还不被吓得就地自刎吗? 就这副德性你也敢同中原王朝作对,也敢谋反作乱,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高丽国在匍匐在大齐朝羽翼之下的那么多国家里,不算是个小国了,但是同天朝上国的大齐国相比,却不过是个蕞尔小邦而已,国土面积不算广阔、皇城也十分狭窄,萧文明率领五百健儿只走了几步,便已来到其关押人犯的大牢门口。 这时李直柏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见萧文明正准备冲击牢房,赶忙上前扯住萧文明的臂膀,讨饶一般地说道:“爵爷这可万万不行啊,他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不听我的罢了,就只能用强了。兄弟们,给我把牢房门砸开,我要进去救人了!” 萧家军的兄弟们就只听命于萧文明一人而已,别说是高丽国关押囚犯的牢笼了,哪怕就是大齐过刑部的天牢,只要萧文明发了话,他们也敢进去闯一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而高丽国这一座小小的监狱,本就没有什么严格的防御,镇守牢房的兵丁和衙役,见到萧文明的阵势也早就吓跑了,萧家军的兄弟们没费什么功夫便卸了牢房的铁门卸了,扔在一边护送萧文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进入牢房,萧文明也是从容不迫地一间一间地查看。 看样子,高丽国的治安也不是很好,大牢七八十间牢房住满了人,不少牢房里都关押了五六个囚犯,一座大牢被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也是异常浑浊。 萧文明原来还想凭借金九安的体貌特征,在看上去像读书人的囚犯里寻找,可大牢里关着的,除了少数几个面目狰狞状似江洋大盗的人之外,其余的,竟大多都也是读书人,并且听他们鸣冤叫屈的口音,应该绝大部分都是中原汉人! “哼!原来高丽朝廷早就在迫害中原人了!” 萧文明冷笑一声,下令把牢房的门全部打开,施放其中关着的囚犯。 开了门,那些犯了普通刑事犯罪的囚犯,一溜烟都跑了;就留了些文人囚徒不知所措。 这些人萧文明倒也用得着他们,便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一同寻找同样被关押的金九安。 尾随而来的李直柏是彻底没有办法了。 他也不敢去招惹正在火头上的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一咬牙一跺脚,就只能赶紧去回报自家的国君了。 萧文明在牢房里寻觅了一番,终于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之内,找到了金九安,仅仅一天不到,这就为长相颇为清秀的书生愿意被打得遍体鳞伤、衣衫褴褛。 虽然从本质上讲,金九安也不过是萧文明实现计划的一颗棋子而已,但是萧文明并非是那种无情的人,一想到金九安也曾经冒着风险通风报信,告诉了萧文明白炎教意图谋杀自己的计划,萧文明便觉对不起这位在高丽国的朋友。 于是他赶紧命人将锁着牢房的锁砸开,自己亲自走了进去,脱下外衣给金九安披上,又亲手将他扶出了牢房。 见到萧文明的面,金九安颇为感慨。 可他刚要说话,萧文明便劝道:“金先生不要着急,我先扶你到迎恩馆,先安顿下来再替你疗伤,有话咱们慢慢再说。” 金九安虽然受了不少酷刑,受伤也不算轻,但是元气尚在也还能说得动话,即便有萧文明的劝说,他依旧用力扯着萧文明的衣领:“萧大人、萧爵爷,白炎教教主董鸿儒现在就在我国的王宫!” 好一个金九安,每一次都会给萧文明带来极其重要的消息。 其实金九安这一次受到酷刑折磨还要拜董鸿儒所赐。 昨日李直柏等人回到皇宫缴旨的时候,就弹劾金九安吃里扒外,帮着萧文明说话。 金九安兜出了高丽国的牢底,高丽国王当然不能饶了他。 然而金九安看上去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背后却有他自己的势力——一方面他是高丽金家的成员,且是小一辈之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一个,而以金家为代表的高丽汉人在高丽朝廷几乎占有半壁江山;另一方面,他毕竟是新科的中原举人进士,就像萧文明刚才所说的那样,身上带着大齐朝的功名。 投鼠忌器,就算是高丽国君也不敢任意处置金九安。 然而这时董鸿儒突然出现,根本就没有征询高丽国王的意见,直接就命令他手下的人,当着高丽国文武君臣的面,就把金九安拿下,并押送到牢房里看管了起来。 就连动身拷问金九安的,也都是白炎教的人。 只可惜这些人胆小如鼠,听见萧文明要攻打大牢,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萧文明听了金九安的话,恨得他脸上一阵抽搐,咬着牙咒骂:“好一个董鸿儒,知道你金先生同我交好,才要故意作弄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他也不要得意,老子有的是办法拿他开刀!” 萧文明将金九安带出牢房,抬头一看却见带来的五百萧家军正同一群高丽士兵对峙着,原来是高丽国王李直松,听到他兄弟李直柏的报告之后,亲自领兵过来处理此事。 同一国的元首对峙,萧文明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0698 来势汹汹 别说是小小的一个高丽国了,就是国力胜过高丽国十倍、二十倍的戎羌,面对他们现在的可汗达多,萧文明也是平起平坐、当面说话,哪怕就是眼前站着的是大齐国的皇帝,萧文明也从来没有卑躬屈膝过。 因此再次见到高丽国王,萧文明没有半点惧色,昂首挺胸,走上前去,两眼瞪着高丽国王就斥责道:“看你们办的好事,金大人是天朝的进士,既有才华、人品又好。先贤曾经说过‘亲小人、远贤臣,此所以倾颓者也’,你们就是如此对待他,我看高丽国气数已尽,离亡国也不远了!” 萧文明的这个指控是有够厉害的,高丽国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老调重弹:“金九安是我高丽国的臣子,我是国君如何处置他,乃是我国的内务。大齐国虽然是天朝上国,但也不便过问。” 驳斥这种言论的话,萧文明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实在是不想再多啰嗦了,只说道:“金大人也是我大齐国的进士,我就有权过问,别的话,问你们家的首相李直柏去!告辞,恕不奉陪!” 说着萧文明就要扶着金九安离开此处。 高丽国王李直松怎么肯让萧文明来去自由? 他仗着这一回带来的所谓高丽国的“精锐”有一二千人之多的优势,挡在萧文明面前,让他一步也出动不得。 萧家军打的就是精锐! 高丽国的这些军队萧文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多少场熬战过后,他心里已经对萧家军的弟兄们有了绝对的信心——这就是天下最强的军队——尤其是步兵作战,没个四五倍的兵力,想要战胜萧家军就跟做梦一样。 虽然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同高丽国交战的准备,但是萧文明也不想就这样仓促的拉开了战争的帷幕。 于是萧文明十分克制,叫来替他领军的戴松,让他带领弟兄们,只对高丽国的军队进行挑衅,不能主动发起攻击,更不能动刀动枪,要逼着高丽国率先对萧文明动武,这样他才能占住道义上的制高点。 这样,就是事后大齐皇帝反悔了,萧文明也有话讲:分明是别人先动手的,我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萧文明存着一丝担忧。 而高丽国王李直松,对于大齐的兵力则更加忌惮,也暗暗下达了严令,无论中原军队如何挑衅,他们都只能一言不发,更是绝对不能动手。 就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出现在了,高丽王城汉城之内,两千多个大老爷们儿,组织了两个阵营却不动手,而是互相辱骂,活脱脱两群泼妇…… 而他们所骂的语言对方又未必能够听得懂,那就连泼妇都不如了,不过是一堆鸭子和一堆鸡在互相矫情而已…… 这样奇怪的场面持续了并没有多久,便被一个人打破了——来的也是萧文明的老熟人,就是他费尽心思找了大半年都没有找到的董鸿儒。 不知董鸿儒从何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挤开人群,来到高丽国王的面前,说话丝毫没有客气,非但没有行礼,就连表情也十分放肆,板着脸就对着高丽国王的面一通数落。 董鸿儒斥责的声音应该不小,只是现在两千多个人正在互相对骂,萧文明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萧文明立即让身边专司传令的兄弟敲响了铜锣。 铜锣声音意思是鸣金收兵,现在虽然没有打仗,但对骂也是一种行动,听到锣声的萧家军的兄弟们立刻闭上了嘴,乘机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 而对面高丽国的人马也十分配合地同样闭上了嘴,原本还喧闹不已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 这时就轮到萧文明说话了:“我说高丽国王,你这家伙果然是个无道昏君,白炎教的炎尊董鸿儒果然就在你这里。他是我大齐朝的反贼,你同他勾结在一起,其实也是反了!该当何罪?” 高丽王国朝廷里那么多大臣,除了汉家出生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余的上到君、下到臣,全都是庸懦无能之辈,一点口才也没有,萧文明这几句话就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这时又得看董鸿儒的发挥了。 他抢在高地国王李直松的面前,朗声回答道:“萧文明你不要在这里信誓旦旦,大齐朝气数已尽,而高丽国正有匡扶天下的气象。高丽国王,上顺天意、下应民心,起兵反齐,又有什么错?” “说的好,说的好!谋反当然可以反,这大齐朝廷我有时候都觉得不是个东西,也都想反了。可你有这个实力吗?你也不是没反过?结果是什么你自己清楚!”萧文明针锋相对地回答。 对于屡次起事、屡次被萧文明坏事的原因,董鸿儒也不是没有总结过,总结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萧文明是大齐朝的官员勋贵,他背后有一整个王朝作为支撑,董鸿儒怎么斗得过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战场是在高丽,萧文明失去了大齐朝廷的庇护,而董鸿儒现在几乎已经将高丽国控制在手了,算是董鸿儒的半个主场,无论如何优势在我,无疑这是一个围歼萧文明的最好的机会。 于是董鸿儒终于有信心发了句狠话:“姓萧的,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我正要做大事,便要拿你开刀祭旗!” 说着董鸿儒不待萧文明回答,别又扭头对高丽国王说了几句话。 此刻战场寂静无声,董鸿儒说的又是满口的中原汉语,萧文明把他的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董鸿儒是想叫高丽国王率先起兵,先把萧文明歼灭,再做反齐这件大事。 高丽国王回答董鸿儒用的也是汉语,听他的意思,虽然做这件大事,他和董鸿儒已经准备了许久了,然而真的临机要动的时候,高丽国王李直松,怎么样都是下不了决心,更不敢下达向萧文明发起进攻的命令。 董鸿儒也是无可奈何。 在这里的两千来号人都是高丽国的军队,他自己指挥不动,也没法指挥他们,毕竟这些人说的都是高丽本地语言,没法沟通啊! 在高丽国,能够有学习汉语,那是一种福气,学成了就能出人头地…… 这种这些大头兵,显然是没有的…… 然而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看来董鸿儒计划当中的让高丽人充当第一波炮灰的计划,算是难以实现了,求人不如求己,最后能依靠的还是董鸿儒自己的力量。 也不知道这一刻董鸿儒能不能领会萧文明成功的真正原因,那就是萧文明始终有一只绝对听命于他的军队,只有在这支军队绝对忠诚的前提下,才能提升他们的战斗能力,否则他们战斗力越强,等到反叛的时候,反戈一击,不是给别人做了衣裳吗? 只见董鸿儒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物件,不知怎么摆弄了一下,手中便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火焰,耀眼夺目,即便是在白天,也让人无法直视。 见到这道白光在人群之中升起,便听四周杀声渐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了无数人马,他们虽然穿着各异、形式不同,但是看到光耀就迅速集结过来,便知道他们也是绝对听命于董鸿儒的。 看样子这段时间董鸿儒也没有虚度,似乎也在按照萧文明的套路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先不说他纠集起来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听他的话,就是突然能从手中点燃白炎教那标志性的白色火焰,恐怕就是一项不错的科技进步了。 而董鸿儒又在心狠手辣方面,则真真切切地迈出了一大步。 他召集的三路人马,得有两三千人之多,刚刚聚齐,不待萧文明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便一声号令,让手下的人马同时向萧文明发起进攻,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样子,在用兵上董鸿儒也长进了不少了。 这一点还真是出乎萧文明的预料。 人和动物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人类有学习的能力,可以在学习中不断完善自己和提升自己,但是每一个人学习的能力是不一样的,而现在就在萧文明面前的董鸿儒,显然是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从他的对手也是萧文明这里学到了不少的理念,仿佛让萧文明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另一个模糊的自己。 萧文明没有被吓住,但作为董鸿儒伙伴的高丽国王李直松也却被这阵势吓住了:“国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反复遇到猪队友,这也是董鸿儒始终干不过萧文明的一大原因。 两军已经打起来了,还要董鸿儒替这个所谓的高丽国王做心理按摩:“国君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吗?要同大齐国大动干戈了!萧文明乃是现在大齐国中,最有才干的年轻勋贵,杀了他,不但可以大涨我国之士气,更是对大齐国的重创,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是……是吗……” “怎么不是!”董鸿儒用近乎逼迫的语气对李直松说道,“现在正是大好时机,请国君赶紧命令手下精兵出动,我军人多势众,就是大胜的良机!” “那……那好吧……”此时此刻并不太像高丽国王的李直松终于还是没法克服董鸿儒的蛊惑,还是上了他的这条贼船了,也就开始了他悲剧的命运。 董鸿儒等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萧文明并不害怕。 0699 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对萧家军的战斗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更何况现在还不到同高丽国硬拼的时候,想要保存实力更加不成问题。 原本萧家军就以戎羌良驹代步,行动速度极快,只要上马逃跑,谁能追得上? 可问题是萧文明这边还,要照顾一个金九安,照顾不少受到高丽朝廷迫害的汉人文官,行动起来就好像被拷上了脚镣。 倒是可以把金九安等人抛在路边,自己先走人,也就万事大吉了,然而这种过河拆桥的事,萧文明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于是萧文明便赶紧叫人将金九安等人保护在队伍正中,大家一同撤退。 就为了办这件事情,萧家军启动的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董鸿儒手下的一个骑兵已经赶了上来。 这家伙胆子倒不小,居然孤身前来,挺出手中的长枪,便直取萧文明刺来。 “萧大人小心了!”在一旁护卫的宋星遥见了,赶紧将萧文明推到了一边,正好让那骑兵的长枪扑了个空。 要没了宋星遥,自己这条小命,岂不是就交代了? 萧文明怒不可遏,从腰间抽出那一只由马青刚刚发明的火枪,用力顶开了,被锁上的机簧,对着那人便扣动了扳机。 只听一声巨响,萧文明的耳膜“嗡嗡”颤抖,那人后背中枪,当场就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中了枪伤又从马背上跌落,此人受伤极重,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幕虽然有偶然的因素,但却是可以记录入史册的一幕——火枪,这种单兵携带的火器,终于第一次在实战中得到应用,是萧文明军事科技的一项重大的突破! 并且这一突破,便直接给萧文明带来了相对已经比较成熟的火器了。 就好比萧文明手里的这支手枪,虽然只是草创的样品,但是并不简陋,扳机有专门的保险防止误触,激发装置从一开始就抛弃了火绳,而改用燧石,庄田也不用每一次费心地分别装填火药和弹丸,而是直接使用上了将两者固定在一起的纸质子弹…… 这都是萧文明在后世所掌握的知识,并且都不难实现,索性扯开大步往前走,也不怕扯着蛋,再配上马青反复试制出来的已经颇具可靠性的枪管和枪膛,直接就把现实世界中近代火枪的样子给拿了出来。 至此萧文明终于有了超越时代的科技力量,就连武功高强的,宋星遥也看得眼热:“萧大人,你用的这是什么暗器?怎么威力这么大?” 已经颇见过一些世面的宋星遥都这样惊讶,被袭击的白炎教和高丽人,更是被吓得一下子停住了脚,不敢再上前半步。 他们心里都在猜测:都说萧文明这人有呼风唤雨的本事,现在这话果然是名不虚传,一阵响声,一眨眼就干掉了一个人,难不成真的会变魔术吗? 只可惜他们惊讶得还太早了,日后还有的是他们吃惊的时候和机会。 萧文明就这么一枪打过去,不但把追击最近的那家伙打落下马,还把所有的追兵全都打停了。 这个落马之人,其实是所有人里武功比较高的一个,但更关键的是,萧文明击毙他的办法,是所有人从没见过的,既不是拳脚、也不是兵器,大约是用了某种暗器,可是这种暗器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在萧文明这边出现新鲜事,已经不新鲜了…… 对于同萧文明打过不知多少交道的董鸿儒而言,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并不能让他动摇,见手下人放慢了脚步,他立即催促继续向萧文明追击。 然而就刚才的那一点距离就已经足够了,萧家军已然走远,同追兵拉开了距离,不费什么功夫,便一路杀回了迎恩馆。 所以说快一年不见,董鸿儒颇有长进,在正面追击萧文明的同时,他在迎恩馆也部署了相应的兵力,大约有两千多人,正围着围恩馆发动攻击。 只可惜他们的攻击也没什么用,迎恩馆原本就有一道并不结实,但十分完整的围墙,其间驻守的五百萧家军的兄弟也是久经战争,还有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率领,其中粮草军器要十分齐全,几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在迎恩馆内的萧家军,远远看见萧文明来了,顺势打了一个反冲锋,将围攻的敌军逼退一些,便将萧文明顺利接近了迎宾馆。 迎恩馆内最慌乱的还是作为使团副使的容良如。 他一见萧文明来了,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爵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攻打迎恩馆?” “怎么回事?这还不明白吗?不就是高丽国已经反了吗?连同着白炎教,一同反了!他们已经铁了心了要”和大齐国开战,第一个开刀的可不就是咱们吗? “那……那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保证你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少不了你一根汗毛。” 萧文明只是以为容良如是单纯的贪生怕死,没想到他还有些血性,却说道:“爵爷,我不是怕死,是怕这一回把差事办砸了,皇上那边不好交差啊!” “看你这样子,没想到还有点骨气。怎么?来之前皇上或者是卫老相国没跟你交底吗?那高丽国原本就是要反的,咱们这回出使过来,能劝就劝说两句,不能劝就是逼反了他们,也不算咱们的错。” 听了这话,容良如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位容大人虽然胆小一些,却并不愚蠢——朝廷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白白——不就是把他们当成炮灰吗? 只不过朝廷肯拿萧文明这样的人当炮灰还真是舍得下成本,而萧文明这样的人居然肯当这个炮灰,也属实是出人意料…… 这一刻,容良如觉得自己是被蒙在鼓里了,参与此事的人没一个是笨蛋,恐怕只有他是其中最蠢的那一个,不过这事儿既然扯上了萧文明,那就有话好说了。 萧文明手里有兵有将,并且不是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呆子,有他在至少活命不成问题。 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的容良如,再次强撑起了一点勇气,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当如何做,全听萧大人的吩咐。” “哟!”萧文明没想到从容良如嘴里还能说出这句话,“容大人还真是公忠体国,但也不要着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这句话容良如是真爱听,他既装了逼,又取得了安全的地位,这才叫一箭双雕嘛! 俨然已是头号大赢家的容良如,说起狠话来更加肆无忌惮:“爵爷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自当赴汤蹈火!”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萧文明笑道,“我这边稳若泰山,没什么好惶恐的。” 萧文明说话如此淡定,自然有他的底气。 果然确实是没什么好怕的。 为了同高丽国交战,萧文明的准备工作已经做了有小半年了,按照后世的说法已经算是投入了足够多的沉没成本了,萧文明现在担心的反而是高丽国这边说打不打,临到最后关头反而怂了,那就太没劲了。 而各项应对的工作,不用萧文明吩咐,留守迎恩馆的几个头目就已经在做了。 只见他们已经将刚刚放进迎恩馆还没几天的物资,全都收拾集中在了一起,这其中以各式军械为主,至于粮食都是低价值的物品,虽然也被搬到了一起,但并不准备带走,一把火烧了,不留给敌人就可以了。 不过片刻工夫,准备工作就已完全做好了,萧文明就要离开这一座他还没有住暖的迎恩馆,而撤退的目的地就是那一座刚刚登陆时所遇到的小渔村。 就在这两三天的时间之内,为了做好开战的准备,萧文明已经对渔村进行了改造,远远看去渔村似乎变化不大,却已是今非昔比——凭借着这座小村子,萧文明在这里长期坚守不成问题。 萧家军的动作极快,但是准备工作毕竟耗费了时间,高丽国和董鸿儒的人马已然追击上来了。 就这几个货,原本不足为虑,但是跟得太急人就烦人,更何况萧文明还有下一步的计划要执行,必须让他们稍稍往后退几步,才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这又有什么难度? 让戴松率领一部分萧家军,再进行一次反冲锋不就行了,现在一千萧家军人手齐备,士气高涨,用的又是戴松最擅长的战法,可谓胜券在握! 只见戴松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五百骑兵,绕过半个圈,朝追兵的侧翼一通猛攻,杀得他们鬼哭狼嚎。 这些追兵的成分很杂,有董鸿儒从各种地方罗织过来的杂牌,但最多的还是高丽国的人马。 高丽国显然也不善于马上作战,更不善于对付骑兵,光是看到五百萧家军的骑兵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他们就已经是未战先怯了,一阵毫不留情地冲杀过后,已然是溃不成军。 要不是萧文明觉得在此处即便将高丽国的人马全部击溃,也无法活捉高丽国王,活捉董鸿儒,也就无法彻底解决问题,萧文明真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消灭一劳永逸!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半岛战争中,对南朝军队的评价——即便取得了很大的优势,也难以成建制地歼灭南朝军队,因为南朝人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就拿不住,他们又谈何全歼呢? 再胜一仗,追兵的士气已经被萧文明彻底打掉,就是让他们追他们也不敢了。 0700 我自有办法 所谓的“追击”,更像是护送,远远地跟在距离萧文明得有半里开外的地方,目送萧文明来到了那一座小渔村。 渔村这边,原本乱七八糟的小木屋已经被拆掉了一大半,而小木屋濒临的海岸线,也被清理开来,形成了一长条可以同时停泊三艘大海舰的岸线。 这就是萧文明给这座渔村进行的改造。 整件事情托给戴建平管理,让他尽快完成建设,不要怕花钱,而戴建平果然是个会办事的,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收拾出这么大一片空地来。 当然了,对于这些渔民,戴建平给的补偿也不少,一家一户都是十两银子,让他们拿着这些钱去置办新的住所。 高丽国本来就比大齐国要穷得多,渔民更是普通百姓里比较贫穷的群体,有些人这辈子还没见过白花花的银子,经济活动还处在以货易货的阶段。 有大齐天朝上国来的大官给他们钱花,他们当然没话说,自己这些小小的破屋子本来就不值几个钱,赶紧拿上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细软行李,便离开了渔村,各奔前程去了。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渔民就留在此处,帮着戴建平清理海岸线,为的就是从他这里多赚一些银子。 他们并不知道、也不在意戴建平,以及戴建平背后的萧文明,这样的行动就是冲着他们的高丽国朝廷而来的! 这大概是有是民族历史没有觉醒的状态吧…… 说起来当年英法联军侵华的时候,就有不少老百姓,拿了洋人的钱替洋人做挑夫、当向导,全然不知朝廷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然,满清朝廷也不会做人,从来没有把他们治下的百姓当人看也就是了。 特意清理出这么大的一片空间,萧文明想要做什么,白炎教教主董鸿儒不知道,高丽国国王李直松就更加不知道了。 不过高丽国王并没有亲临一线作战的勇气,倒是董鸿儒远远地站在一边,进行遥控指挥,也就终于有机会,见到战争史上的奇观。 正当董鸿儒自以为已经将萧文明逼到了海边,萧文明手下的军队正在登船,且毫无防备,已是无路可退的之时! 似乎董鸿儒只要加一把劲,就能追上萧文明,将其挤压在海边,赶到海里去,甚至还能俘虏几艘大船的时候,忽见远处那几艘大海船上同时闪出一排亮光,无数股浓烟冲天而起,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连绵不断地传入董鸿儒的耳朵,轰鸣过后,便又传来惨绝人寰的惨叫。 刚才还在追击萧文明的士兵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轰得焦头烂额、死伤惨重。 死了的还好,一了百了了,几乎没有痛苦,因为死亡是突然降临的;可关键是那些没有死的,一个个都只剩下残肢断臂。 这就是萧文明的秘密武器——装在海船上的火炮! 三艘大海船,每一艘都装载了二十门,单边就是十门火炮,三艘同时开火便是三十门火炮齐鸣。 这是这个位面之上,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实战中大规模地使用重型火力。 之前萧文明就曾经试验过一次,目标是一座在礁石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木屋,当时火炮齐鸣,眨眼间就将这座建造的还算坚固的木屋轰成了渣,效果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了。 而现在改在血肉之躯上实行,效果更是明显,明显的甚至太过血腥。 弹丸从炮膛中被发射出去,砸在地上腾起的已经不是白色的、灰色的或者黑色的烟尘了,而是红色的、粉色的、黄色的血雾! 都是人生父母养,萧文明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这还是久经战阵,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杀的萧文明…… 工业革命带来的是生产力的飞跃,同时也是杀人技术的飞跃。 这句话不知是谁的名言,萧文明曾经在脑海里记起过,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才是至理名言。 两阵火炮射出,阵前所有的敌军已经彻底崩溃,他们就是想逃跑,都不知跑到哪里去,因为之前零落的渔村,已经被戴建平整顿成了一块大平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挡,完全成了一堆活靶子。 在接连不断的轰击之下,敌军就像一群没了头的苍蝇,四处扑腾,无奈地等待死亡。 面对这样一边倒的屠杀,萧文明叹息一声,命令船上萧家军的兄弟,停止发射,近乎妇人之仁地让面前的残兵缓缓的退走,甚至连追击的兴趣都没有。 至此,萧文明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过程也十分顺利、效果十分良好。 倒不是这一战用几乎毫无伤亡的代价击溃了那么多追兵,却是因为,萧文明的战略目的得到了彻底的贯彻——不仅逼反了高丽国,又把董鸿儒引了出来,并且他们两方还是联手动武,给了萧文明开战最好的理由。 于是萧文明对容良如说道:“容大人,高丽国现在已经不是对天朝上国无礼的问题了,直接向使臣动武,其实就是已经反叛了。看样子纸包不住火,他们已经不知悔改,你我再怎么挽回也没用了,就只能与其开战了!” 容良如到底是个文人,胆子还是太小,虽然知道开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可是要让他下这个决心还是太难。 “爵爷这话固然是没错,但是与他国宣战,也不是你我可以说的算,还是应该汇报朝廷,让皇上决断。” 萧文明眉头一皱:“皇上不是已经决断过了吗?他给了我临机处置之权,便可以自行向高丽国宣战,又何必多此一举向朝廷汇报?一来二去,纯属拖延时间。” “这个……”容良如斟酌了一下说道,“皇上固然有这样的旨意,可就怕朝廷里其他的官员不能领会圣意,反而群起而功之,又会动摇了皇上的信心。” 容良如虽然不懂打仗的事情,但是大齐官场他是懂的,大概还真的会像他所说的那样,战端一开,最大的敌人不是在敌国,而是在本国国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萧文明也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并且来到高丽之前就跟皇帝约法三章,约定了朝廷里有人提出不停的意见,一定要暂时压制住,否则萧文明人在外头没法顾及到国内的事情,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不过容良如待在高丽国,就待在萧文明的身边,也有些碍手碍脚——打仗他又不能上阵杀敌,参谋他又是个纯粹的文人,唯一擅长的搞一些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事务,这边正杀着血肉横飞呢,也用不着他。 于是萧文明思考了一番说道:“容大人说的嘛……也有几分道理,那就请大人辛苦一趟,返回洛阳去,把这边的情况向朝廷通报一下,也好让皇上放心。” 萧文明这几句话,真是让容良如如蒙大赦,他是真的贪生怕死,从来没有经历过烽火硝烟的他,之前唯一一次亲临战阵,不过是去年的洛阳保卫战中,上城墙犒劳守城的将士而已。 那时候戎羌虽然攻击过洛阳城墙,但是因为城内御林军兵力雄厚,城外又有戴鸾翔和萧文明的力量存在,戎羌攻城的决心并不十分坚定,始终没有摸上城墙,因此容良如也不过是隔靴搔痒地远远观看而已。 但是这一回他却是亲身身处战争之中,虽然是有惊无险,手上没有染上一点血腥,但是却是跟着大部队实实在在地向后后撤的,并且退到海边的时候,还亲眼目睹了火炮轰鸣时的宏大景象,亲眼目睹了敌军被火炮击中的血腥场面。 这就相当于给一个刚刚练习武艺的初学者,直接安排一项挑战武林盟主的艰巨任务,就算这位初学者,练习的是绝世武功,但是缺乏对战的经验,结果要么是被秒杀,要么是被虐杀,不会有第三种可能性。 容良如几乎被吓破了胆,只想赶紧离开此处,拍着胸脯保证道:“爵爷就请放心,下官此去一定不辱使命,就是不知应当回国?如何回国?” 是啊,容良如这一回是跟着萧文明的大队人马乘船过来的,而船又全都掌握在萧文明手里,没有萧文明帮忙,容良如就是长了一双腿、长了两双腿,在高丽国这里也相当于一个残废。 “你放心,你跟我一起走。我去江南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就跟着我好了。”萧文明回答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跟着萧文明一起行动,总比容良如单独行动要安全的多。 只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虽然还没有得到朝廷正式的旨意,但是大战实际上已经开打了,萧文明就这样脱离前线,岂不是擅离职守? 并且也不是他一向以来的性格。 “爵爷现在一走了之……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这你别管我,我自有主意。” 就在半年之前,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萧文明是绝对不会离开前线的——后方就是有再重大的事情,萧文明也会拜托温伯明或者萧文秀或者其他人去帮忙办理。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得到了戴松这样一位极好的帮手。 0701 也敢叫城池 戴松统兵作战的能力,尤其是率领小队人马执行突击的能力,要远远超过萧文明,由他作为萧文明的分身,代替行使前敌指挥的任务,萧文明是十分放心的。 于是萧文明从一千萧家军的兄弟当中选出了两百人,又只带上了戴建平这一个帮手,便与容良如登上了一艘海船,逆着东南风,便南下往江南方向去了。 而留在高丽过前线的,除了戴松以外,还有温伯明以及萧文明手下张俊、刘辰、胡宇三个头目,再加上八百萧家军的兄弟,以及配置齐全、弹药充足的几艘大海舰,还有指挥海船的公主索菲亚。 可谓是人才济济,实力雄厚! 虽然无法用这么一丁点的兵力横推整个高丽国,但是占着海上的优势,进可攻、退可守,保持不败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文明这一此回去江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集合前期已经串联过的力量,统一开赴高丽国,进行这一场萧文明从未指挥过的庞大战役。 而统合那么多力量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捕鱼岛。 萧文明还不想那么快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因此这项事务不能放在耳目众多的临海屯进行,捕鱼岛远离海岸,并且有极少有中原人士踏入,是一个极佳的所在。 于是萧文明将容良如放在了临海港,又催促他赶紧上马启程去京城洛阳,他自己则把南湖屯和上虞屯两屯的兵力接到了船上,便扬帆起航走了一段回头路,来到了捕鱼岛上。 捕鱼岛上,原来的岛主戴建平,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和快船,按照萧文明的吩咐,向四面八方传递了消息,并且只过了五天时间,所有的部署均已到位。 明州市舶司邓达一共调来了十艘海船。 船虽然来了,可他办事还是没有尽全力,这十艘海船五花八门,有的是明州市舶司自有的、有的是临时购买的,大多数都是向空闲下来的海商暂借的,组成船队开出去就不是特别整齐的样子,有点杂牌军的感觉。 不过好在这十艘船的规模不小,一次性运载两三千人的兵力以及相应的补给物资问题不大。 倭国也如约而至。 由现在倭国国内势力最强大的方山家作为先导,由方山家的首席家臣富山吉秀亲自率领,连同其他诸侯的兵力,一共来了三十条船,总兵力达到五千人以上。 萧文明在倭国还有一个私生子,特地问了一下他的情况,谁知这孩子的血缘在倭国诸侯之中居然人人皆知,谁都知道他是大齐朝萧爵爷的儿子,将来势必是要继承方山家的,也就会继承倭国诸侯之首的位置。 因此有了这个还刚刚会讲话的孩子的庇护,再加上富山吉秀在调用兵力的时候使了个小手段,命令全倭国稍有实力的诸侯,都必须派出自家的精锐。 如此,方山家的实力虽然暂时产生了真空,但是其余各家一样受到了削弱,方山家在倭国的地位依旧是稳固的。 这样办事萧文明满意,勉励了他几句之后,便让倭国的军队全部下船,在捕鱼岛上集中萧文明需要训话。 这一回带兵出击高丽国,同以往不同,是萧文明第一次指挥这样庞大的兵力,并且兵力的来源也是参差不齐。 特别是倭国人,对他而言更需要加以提防——既要提防他们在高丽国擅自经营自己的势力,又给萧文明创造一个新的对手;也有提防他们,在战场上烧杀抢掠,坏了萧文明的名声。 因此萧文明特意对他们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宣布军纪:出国作战,抢劫财物肯定是不能全部制止的,但是所抢劫的对象就只能是高丽国内的富商地主,这帮的钱原本就来的不光彩,抢他们一些也饿不死他们,抢了也就抢了;但是对于普通的穷苦百姓,应当是秋毫无犯;并且无论是对富人还是对百姓,全都不能杀害或者强奸。 凡是有犯这一条的,那就是死路一条,没有商量。 倭国人素来残忍,没有人性,萧文明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口头宣布的军纪,到时候能发挥几成作用,但是说了总比不说好,有言在先,也能杀你一个哑口无言。 而倭国那些诸侯,答应得倒也干脆,纷纷表示要谨遵萧爵爷的军令。 倒不是他们良心发现,受到了萧文明的感化,而是萧文明的实力就摆在这里,他们要是敢不答应,当场就能灭了他们。 原来这是因为捕鱼岛上同这些倭国人一同站队的,还有南湖屯的曹瑞和上虞屯的韩天这两支军队,人数加起来也超过两千人,那些倭国人是把这两只中原军队认成了萧文明的萧家军了…… 萧家军出征倭国的时候不过几百人,就能横扫一切,打得对手丢盔弃甲,现在在他们眼里,这支军队已经扩充到了两千人了,那还不把我国从南到北平推了? 只可惜这些倭国人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没有意识到萧家军的战斗力,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不过曹瑞和韩天在练兵的时候仿效萧文明的做法,即便只学得了萧文明两三成的功力,但是战斗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在表面上看来也有了萧家军的几分成色,难怪倭国这些窝在岛上的井底之蛙,会把他们当成是萧家军本身了。 兵贵神速,队伍今天已集结完毕,萧文明变率领取大军,向高丽国进发,准备正式展开大规模的作战行动。 而在高丽国都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则十分喜人。 白炎教和高丽国,向驻守在那边的萧家军连续几日发动猛攻,然而他们的攻击在萧家军的面前就跟瘙痒一样,戴松还能在防御的同时抽出空隙,展开犀利的反击,减轻正面的压力,让战斗的强度始终处于比较低的程度。 这样的战况,戴松和温伯明甚至不舍得使用火炮助战…… 汉城正面战场形势稳定,就给了萧文明可以在背后开辟第二战场的条件。 于是他率领的船队多花了两天的时间,绕过小半个高丽半岛,来到了高丽国的东北边,从容不迫地选择了一片宽阔的海岸线,让自己所率领的五千多将近六千人马,不紧不慢地完成了登陆行动。 萧文明早就已经侦查好了,高丽国的地形就好像是一只猪腰子,两头长而中间窄,北边多为山地而南方多为平原,也因此南方要比北方富庶不少。 之前之所以中原王朝难以攻克高丽,主要就是受到地形的限制,高丽国同中原王朝相联通的西北方向,大多是崇山峻岭,只有一两条小路可供通行,只要守住了这几处关隘,就是千军万马来了也没用。 另一方面就是纵向攻击,就把高丽国的纵深发挥到了极致,很容易久攻不克,反而让攻击一方的后勤压力到达了极限。 所以萧文明这一回的计划就是从海上发起攻击,将这只猪腰子从当中拦腰截断,然后一举攻克王都汉城,那么也就可以基本宣告胜利了。 由于戴松的出色发挥,汉城方面高丽国所受的压力极大,因此源源不断地将分散在各处的兵力集中于汉城。 为了反叛大齐,高丽国已经将兵员数量扩充到了二十万人,就他们国家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体量,这样做几乎已经是穷兵黩武了,如果真的把这么多兵力集中起来的话,萧文明肯定是难以应付的。 不过在古代的通讯作战以及后勤保障条件下,一下子集中二十万兵力,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灾难。 按照韩信的评价,就连刘邦这种在中国古代数得上号的人物,能够统帅的兵力也不过十万左右,而能像韩信本人那样能够做到多多益善的,又能有几人? 再加上戴松能在汉城始终保持存在的同时,还能够不断派出骑兵四处骚扰,阻断汉城同高丽其他地方的联系,因此其军令传达得并不通畅,让集结在汉城的兵力从来就没有超过五万人。 并没有将兵力抽空,这就给萧文明一路攻城略地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从萧文明登陆的开城一直杀到王都汉城,就必须逐一攻破沿途的城市和堡垒。 并且这一回萧文明要求的是速战速决,长时间围城这种战略是要不得的,不过好在高丽国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国家,他们所谓的城池也同样小得可怜——能像临海县这样的县城,就已经属于是超级巨大的城市了。 而其绝大多数的所谓“城池”,不过是用夯土建一道城墙,城墙里设一个衙门、一座祠堂、几户居民…… 也可以称作是一个城市,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脸…… 由于萧文明这次是突然袭击,高丽国王李直松和他的亲弟弟宰相李直柏,也压根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攻击其腹地的可能性,没有作出针对性的部署,连最初级的预警都没有,高丽国内的防御十分松懈,差不多是一个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状态。 0702 暂时失利 萧文明的人马骤然而至,一半以上的城池早就望风而逃了,其余的大部分也在萧文明扫清外围防守之后也选择了投降,真正需要强行攻击的,其实也就四五座城池而已。 不过有趣的是这些城池的守将和主官,居然都是在高丽国的汉人,没有一个是高丽本国人…… 看样子但是论骨气,中原人也要比高丽人硬的多。 也因为他们都是萧文明同文同种的同胞,因此萧文明在攻克城池之后,并没有难为他们,反而让他们继续镇守原地,绥靖地方治安。 明面上的理由,就说萧文明此来是奉了天朝上国天子的圣旨,是过来吊民伐罪的,同当地的百姓和基层的官员秋毫无犯。 但是实际上,针对倭国来的那些援兵,萧文明还是放任他们三天的自由劫掠的时间的,只不过每一次劫掠完了之后,都会挑出几个违抗的军令的当众斩首示众,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 这样一打一拉、先纵容后收紧,反而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用倭国人的人头,抚慰高丽人的人心,萧文明又做了一把无本生意。 于是萧文明一路攻击前进,花了有二十天的功夫,总算再次来到了王都汉城城下。 虽然并没有攻城,但是汉城周边,却已基本上化为一片焦土。 萧文明的萧家军是何等的军纪,即便是在外国也不会擅自骚扰百姓,汉城周边这样一副悲惨的凄凉景象,其实还是高丽国自己作的孽。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萧文明会攻城,因此提前实施了坚壁清野的策略,迁徙赶走了汉城周边所有的百姓,拆毁焚烧了所有的房田屋舍,最重要的是搬走和销毁了所有的粮食物资。 只可惜这样的措施做的虽然坚决,但每一件都落了空。 因为萧文明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绝大多数的物资都是他自己通过海运,源源不断地从本国带来的,现在战争进行了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海运保障完全可以满足不到一万人的物资补给,根本就不用从当地掠夺。 而需要从当地解决的新鲜蔬菜,以及民夫劳力的问题,萧文明也是备足了金银,按照市场价两倍甚至五倍的价格收购,一切都明白明白,搞得比高丽的官军还要守规矩,在当地百姓心中留下了天朝上国来的天兵天将极其仁义道德的美名。 这个美名,事后帮他收拾残局,发挥了重要作用。 甚至在眼下,就有不少高丽国的本国人甘愿替萧文明做事,这大概就是一个国家民族意识没有觉醒的情况了吧…… 人马集结已毕,攻打高丽王都汉城就是势在必行之举。 将汉城周边的兵力一扫而空,解决外围战斗,又进行了侦查,又耗费了大约五天的时间,在汉城城下强大的兵力终于集结起来了,就等着萧文明一声令下,攻击行动并要展开。 这时好巧不巧,礼部侍郎容良如居然又回来了。 来就来了,还带了皇帝的旨意,而皇帝的旨意也是异常地模棱两可,只说高丽国反叛证据确凿,应当追其罪过,叫其反悔。 “这个,萧爵爷,皇上的旨意这样下达,是不是应该再向高丽国王申明一番?若是其可以收兵悔过,严惩国内邪教教徒,幡然悔悟,也可免动干戈……” “免动干戈?仗都打了一个多月,你叫我免动干戈?你看,高丽王城就在眼前,要是现在收兵,别人不问,你先问我手下这些弟兄答应不答应!”萧文明说道。 萧文明手下这些人答不答应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倭国来的这些人,他们千里迢迢赶来高丽国作战,虽然是应了萧文明的命令,但也是过来发财的。 这一路他们没有军饷,全指望着在各处劫掠,回去才能有个交代。 之前攻克城池,虽然也有些收获,但收获并不多,眼瞅着高丽王都就在前面,那肯定得要摩拳擦掌,狠狠地捞他一笔,现在下达命令停止进攻,那不是夺了他们的钱财吗? 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话,哪有那么好说的?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十分浅显易懂,就连容良如这个读书人心里也清楚。 可这事儿又不能明面上说…… 不过好在有温伯明提供了理论基础:“容大人,你看皇上的旨意,只是要我们向高丽君臣问罪而已。但问罪也有一个方法,就好像教小学生一样,你跟他讲道理固然是问罪,可他要是不听就只能打屁股了。攻克其王都对他们也是个教训,被我天朝上国攻克,总好过毁在邪教不法之徒手中好吧?我们可是仁义之师啊!” 对于萧文明的行动,容良如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反正死的是高丽人和他容良如有什么关系? 这个反对的意见,他纯粹是为说而说,只要说了这句话,那么事后萧文明被问罪的时候,便同他姓容的没有关系了。 容良如原本就是节外生枝,多此一事,幸好很快就解决了,那就可以全力攻城去了。 攻击坚固城池,素来是一件不太明智的行为,用血肉之躯去攻击砖石垒成的城墙,原本就是一桩最不经济的买卖。 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将城池团团围住,先围他两三个月,等城里的粮食全都吃光了,军心也就溃散了,城池也就不攻自破了。 中国古代攻打坚城池,别说是围困两三个月了,就是围困两三年的都有。 可是现在,他手下的兵力不足,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而汉城之内的高丽守军,无论如何也不会低于五万人,横竖也不是一个良好的攻城的时机。 然而萧文明却不能采取这样的策略,他原本就是要速战速决的,还是决心要打一打。因为原本损耗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兵力,攻城的行动,照旧由倭国人打头阵。 不过倭国人也不是傻瓜,攻城的任务太过艰难,尤其是先攻者,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虽然萧文明答应他满可以入城先劫掠三日,但是性价比还是低了些。 领军的富山吉秀,在参观了高丽城防之后,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答应的那么坚决干脆。 他不干脆,那么萧文明就帮他坚决干脆! “胜败在此一役,我带了那么多钱,也不想再带回去。这样,先登的将士我赏黄金一百两!也不知有没有勇士,敢领这笔赏钱?” 一百两黄金大约是个怎样的数目呢? 一百两黄金的价值,要超过一千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在萧文明这个时代相当于后世的两万元左右,那么一百两黄金,价值就要超过两千万,大约是三千万左右。 这几乎是天文数字了。 倭国一个小兵,拿了一百两黄金回家,单纯地用来置办土地、修建城郭,就可以做一个颇具规模的诸侯了,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别说是小兵了,就是列席了会议的倭国的诸侯,听了这样的数目,也都眼睛里面放光——是那种贪婪的光芒。 “怎么?嫌赏钱不够多吗?那我再加一倍,二百两黄金!” 这就厉害了!一下子就把赏钱提高到了六千万元!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倭国人素来贪婪,听到了这个数字,终于不再犹豫,各家诸侯赶紧纠结起手下的士兵,扛起临时打造好的云梯,便向汉城发动了猛攻。 然而高丽人也不会束手就擒。 倭国人还没接近汉城的城墙,城内便是箭如雨下,根本就无法接近。 两千多倭国人,扔下了二三十具尸体,连汉城城墙的边儿都没碰到就仓皇退了回来。 高丽人作战的水平稀烂,野战基本上是一触即溃、不堪一击,唯独射箭的水平不错,有了城墙作为掩护,这上面的优势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他们的脑筋还是太单纯了一些,有这样的优势,应该等倭国人更加靠近一些,再进行抵近射击,才能造成最大程度的伤亡。 除了高丽人不懂战术之外,这也暴露出了他们的心虚,就怕城外的敌军,攻上城墙,他们便无法抵挡了。 就这样勉强击退了敌军,就已经足够高丽人高兴半天的了。 但他们也就只能高兴半天了…… 吃了败仗的富山吉秀回报了情况,并且还问萧文明借用盾牌,才能继续发起进攻。 萧文明的萧家军倒是准备有盾牌。 这些盾牌是鸳鸯阵的制式装备,都用钢铁打造,有一人多高,可以护住全身,十分沉重,但也十分坚固,的确是抵御弓箭袭击的优良器械。 但是这种好东西萧文明却不肯借给倭国人,不过他也有折衷的办法,那就是发动众人,就在汉城附近砍伐木料竹片,临时制作盾牌。 萧文明的队伍里现在有不少高丽国人,充作民夫帮忙做工,这样的人大约有两三万人,分工协作只花了小半天的功夫,便制作了五千块盾牌。 盾牌的质量虽然参差不齐,但是短时间内抵挡弓箭问题不大。 特别是盾牌的正面,特地钉上了毛竹片,毛竹的表面又坚硬又光滑,弓箭的箭头要不是正朝命中,都会被旁边的弧度所卸力摊开,防护效果或许还不逊色于钢铁盾牌。 顶着盾牌,倭国人再次发动了攻击。 0703 攻破汉城 这一回倭国人的战术得到了改善,但是高丽人却是一样的傻,照旧远远地释放弓箭,倭国人就瞅准了两阵弓箭落下的间隙,举着盾牌迅速接近了汉城城墙,架上云梯,便攀着云梯向上攀爬,还真就被他们爬上去了几个人。 上了城墙,开始了近距离肉搏作战,那就是倭国人的强项了。 只见他们甩开两尺来长的倭刀,就在人群当中上下挥舞,一时之间无人可以近身。 汉城守军见状,立刻调来长枪,将这几个登上城墙的倭国人给赶了下去。 攀上城墙的倭国人大约有十人左右,被捅死了两三个,还有几个从城墙上摔了下来死了,两个另有两个重伤。 其实这时候,萧文明命令曹瑞和韩天的屯田兵,以及他手下的萧家军跟上作战,是大概率可以攻破汉城的,然而他这时却选择了鸣金收兵。 倭国人正杀的眼红,眼看攻击已经起到了效果,萧文明却要他们回来,实在是难以理解。 他们是不想听从萧文明号令的。 但是后续的增援都听萧文明的指挥,光凭倭国的这么两千人,就是攻上了汉城的城墙,也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也就只能听从命令向后撤退了。 于是在一线指挥的富山吉秀只能命令各家诸侯,收拢手下精兵,重新回到起点。 萧文明当然有他的打算。 今日的两轮攻击不过是一种试探而已,要看一看高丽人守城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现在看来,也不怎么强,想要攻破汉城,只要肯下本,问题不大。 在此前提下,萧文明要考虑的就是一个收益的问题了。 攻破城墙、攻入汉城,现在来看是一个能够保本的收益;保住了本,那就需要提高利润,尽可能多地消灭高丽军队,活捉高丽国王李直松和白炎教教主董鸿儒,才是萧文明的最高目标。 并且在此过程中,要尽可能避免伤亡,尤其是嫡系萧家军的伤亡。 那么今天,就算攻破了汉城,那么趁着夜色,巷战和扫荡的行动势必不能顺利进行,高丽的守军极有可能一哄而散,萧文明无非攻下了一座空城,作用不大、收获也不大。 可见攻打汉城,今天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那么就只能先收兵回营了。 当然了,今天倭国人攻城打得这么辛苦也不能太亏待了他们,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些好处,否则第二天就没人替萧文明卖命了。 不是说好了率先登上城墙的人,赏金二百黄金吗? 照给不误,就拿二百两黄金出来,先让他们高兴高兴,顺便也知道萧文明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等到第二天一早,大军又在汉城城下列阵。 但是并不急于攻击城墙,因为在他们面前已经一字横列,摆开了十几根又黑、又粗、又大、又壮的黑管子! 这些管子,就是萧文明从海船上卸下来的火炮,连夜装运到了汉城城下。 昨天倭国的攻击行动有一个附带的效果,就是测准了高丽人弓箭的射程,只要在弓箭射程之外排列火炮,那么火炮就可以从容射击免受一切的骚扰和攻击。 至于出城突击,萧文明估摸着借给高丽人一百个胆子——并且还是豹子胆——他们都不敢。 于是经过了短暂的瞄准之后,乘下十五门火炮齐鸣,专门对着汉城的城门射击,这也是城墙的最薄弱点。 火炮的位置已经摆到了最可能靠近城门的位置,萧文明拉出来的火炮,又特地挑选了同一批次制造的,因此射程和威力大致相当,虽然这时的瞄准还有些玄学,但是发射出的铁弹,还是有一半以上都准确命中了城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闷响。 高丽人这是第二次见识火炮的威力了。 第一次,他们还搞不清楚情况,只当是萧文明如有神助,有了雷公的帮忙。 今天雷公第二次显灵,并且有针对性地打的就是城墙最薄弱的城门,那看样子不是雷公在帮萧文明,而是萧文明反而可以命令雷公了! 这样的火炮齐鸣,几乎颠覆了高丽人的心理防线。 当第一个回合火炮鸣响的时候,就已经有士气崩溃的高丽人,准备通过其他几道城门溜出城去。 只可惜他们出城的道路也被挡住了。 倒不是萧文明提前在其他各门设立了值守的部队——他手下就这么些人,还不到一万——执行攻打汉城的任务都捉襟见肘,就更加没有办法分兵出去了。 因此萧文明就干脆趁夜在另外几座城门前堆满了点火之物,并且还洒用上了白炎教用来点着邪火的药剂,看着另外几座城门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便派人用点着了火的弓箭,将这些易燃之物全都点燃! 顿时一阵爆燃,几座城门全都被火焰吞没,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 与此同时,火炮仍在不停的轰击! 汉城外围的局势已经全部在萧文明的控制之下,萧文明反倒不急于发起进攻了。, 火炮此起彼伏的轰击,足足进行了一天一夜,萧文明这才命令停炮,看看炮击的效果如何。 烟尘散去,只见汉城正门已经被轰了个稀烂,正门旁边的城墙也坍塌了好几片,从城外进入城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萧文明在城外能够见到这样的情况,城内的高丽守军当然比萧文明更加明白。 在城门和城墙的缺口处,必然会留有守城部队的主力,那么这个攻坚的任务照例交给倭国人来执行,只要开出足够的赏钱,他们是愿意用命来换钱的。 这时倭国的富山吉秀也过来请战, 他对萧文明的忠诚不能说是一点也没有,但也多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过来求战,其实也不过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已,是在觊觎高丽国都城的大量财富。 萧文明也乐得顺水推舟。 萧文明征服高丽国是为了做长久的基地的,失去一些眼前的战利品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掌握其人口和土地才是最重要的,并且就算攻下城池以后,见我国人抢劫了财物,那也可以把高丽人的仇恨集中在他们身上。 而萧文明这边反而双手干干净净! 说不定杀几个违反军令的,还能挣个好名气呢! 得到了萧文明的允许,倭国人果然争先恐后地向汉城之内杀去。 他们举着简陋的盾牌,挥舞着精锐的倭刀,向汉城的损坏的城门突击而去。 此刻城墙上的剑雨已经稀薄了不少,对于已是第三次冲击城墙的倭国人产生不了太大的损伤了。 于是倭国人顺利攻进了汉城,由着他们的本性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萧文明也没有放手倭国人的行动,而是始终派人紧盯前方的战况,前面传来消息说,是倭人已经将正面的高丽人全数击溃,正在向汉城深处挺进。 倭国人萧文明是利用的态度,好处是要给他们的,却不能把所有的好处全都让给他们。 高丽国都汉城是萧文明打下来的,而不是倭国人打下来的,对于王宫之类核心机要的地方,还是必须由萧文明亲自去控制。 于是瞅准了时机,萧文明便命令戴松及其他三个头目,又点起了曹瑞和韩天所部,紧跟在倭国人的身后向汉城进发。 倭国人残暴凶恶,甚至没有人性,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十分可观的,尤其是打攻城这样的恶战,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后退,既不把敌人的命当命,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在他们的搏杀之下,经过了短暂而惨烈的战斗,驻守城门的高丽人果然都已经被杀散了。其他各部分来不及集中,在骤然之间,可以说高丽国的都城汉城,已经实际上被攻破了。 萧文明费了不少功夫找来了富山吉秀,让他尽可能收拢倭国的武士,集中使用兵力,夺下汉城的正北门。 萧文明是从海上登陆,由南向北地攻击,自然也是从南门攻入汉城的。 他现在要求倭国人攻打正北门,则需要穿越整个汉城城区,任务是最艰巨的,不过好在北门那边多是富户的宅邸,有的是油水,富山吉秀也乐于接受这样的任务。 曹瑞和韩天所部,则分别向左右两翼展开,去控制汉城的东西两门。 南门原本就在萧文明的掌控之下,无需用兵。 而空下来的萧家军要做的,便是去控制皇宫,而控制皇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高丽国王李直松和白炎教主董鸿儒! 汉城是高丽国的核心,而皇宫便是汉城的核心,守备力量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雄厚不少,但是就凭萧家军的战斗力,这些守卫力量若有似无,根本就不能造成阻碍,甚至无需让戴松领军,萧文明手下随便拿个头目发起一顿突袭,便能将面前的全部守军击溃,萧文明等人也就顺利来到了皇宫门前。 高丽国的皇宫受到大齐国规定的礼制约束,不能造得太大,大约相当于大齐朝一位亲王府邸的规模。 像这样亲王的府邸,萧文明是十分熟悉的——毅亲王府、康亲王府,萧文明都不止一次进去过,这样大小的一座皇宫,萧文明手下一千萧家军的兵力想要控制他绰绰有余! 于是萧文明派人将皇宫四处要害守住,将其暂时包围却围而不攻,静候汉城城内的巷战结束。 0704 投降的国王 萧文明调动的倭国人战斗力不弱,曹瑞和韩天的屯田兵战斗力更在倭国人之上,高丽人空有兵力上的优势,却早就是一盘散沙、士气全无,经过了一个白天的厮杀,汉城的城防组织的抵抗已经彻底消失,只有零星的冲突而已,并不影响大局。 萧文明好不容易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时金九安匆忙从城外跑来,哭着喊着一定要来见萧文明,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求萧文明一定要约束手下的将士,尤其是那些倭国来的武士,可千万不能让他们随意劫掠焚烧…… 汉城这座城市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是高丽文化的精华所在,要是付之一炬的话,高丽的文化血脉就断了。 虽然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文化也就是了。 以就按照这个要求,萧文明也只能部分地答应他。 倭国鬼子的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萧文明只能保证前两条是不会发生的。。 让他们抢劫财物,这是萧文明事先已经答应。 不过就算是抢劫,也都是抢劫一些富户、地主、高官,他们的浮财多,被抢走一些,并不会影响到普通的平时的生活,也能解决最基本的温饱,算是把兵祸的影响降低到了最低程度了。 而倭寇抢他们,也总算是事半功倍。 任何事情都需要妥协和让步,萧文明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金九安毕竟是个读书人,很多想法太过单纯,太过天真。 或许经过了这一场劫难之后,金九安应该也能了解一下这个世间的险恶,从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人变成一个懂得实务的人,那样才是一个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人才。 解决完了汉城之内、皇宫之外的事务,萧文明就要把精力集中到皇宫之内。 “金先生,贵国的国王倒是有些勇气,并没有继承逃跑,能够坚守皇宫到这种地步倒也不容易。但是他就这么闭门不出,也不是个办法吧?” 金九安摇摇头:“这我也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金先生没有办法,我却有办法。你看我手下这些兄弟,无不跃跃欲试,只要我一声令下,便能攻进你们的皇宫,俘虏你们的国王。” “别!别!别!”金九安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忠君爱国的思维已经刻入了他的脑海,“还请爵爷稍有体面,不如……不如这样……我再进攻去劝一劝国王,让他开门投降,事到如今,国君也应该幡然悔悟了。” 萧文明想了想:“那好!不过金先生一个人进去,我还担心你的安危,总是要带几个护卫的。” “那就不必了,我也是国君的臣子,所说的也都是逆耳忠言。国君英明,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国君英明”? 看来金九安受到的教训还不够深。 “金先生,这是好的伤疤忘了疼啊!你看你后背上、屁股上被打出来的伤,现在已经痊愈了吗?金先生不要护卫我却不许,但是也不用带多人去,只要我这位林丹枫大哥陪你一起去就可以了。” 只有一人相陪,金九安倒也答应了,也不用扣开皇宫大门,萧文明手下萧家军的兄弟,抄起铁锹、铁铲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就在皇宫墙上凿了个洞,金九安在林丹枫的保护之下,通过这个破洞进入了皇宫。 皇宫的守军这才匆匆赶来缺口,金九安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消失在了皇宫深处。 打仗打到这个份上,萧文明在汉城之内对于高丽朝廷已经形成了力量上的碾压,打破这个洞就是为了告诉困守的皇宫里的高丽国王:李直松,我要想来捉你,也就是动动小手指的事,你要自己识相,就赶紧投降,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在萧文明的计划当中,对于高丽国王李直松的下场,最好的无疑是他不堪受辱,自焚而亡,这样他也有个好名气,萧文明也好收拾残局——高丽国王既然死了,那就另立一个听话的人,另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实际好处的。 最多时候对着一大堆骨灰,祭拜一下死得连灰都不剩的李直松兔死狐悲地说几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我不过是来杀奸臣、杀董鸿儒的,怎么就自焚了呢?也太想不开了啊! 相对差一点的选择,就是李直松选择投降,萧文明就可以不动干戈,解决这一场战斗。 但问题是投降了的国王,仍旧也还是国王,他国王的地位是要继续保留?还是干脆废了?反正不能干干脆脆地杀了……又都是问题。 关键是这事萧文明还做不了主,又要跟大齐皇帝撕扯一番,朝廷里的御史言官照例会提出各种各样的意见,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没有一年半载肯定是走不下来的。 最差的结局当然是李直松顽抗到底了。 萧文明可不是一个喜欢做半吊子事情的人,他既然不肯体面,那我有萧文明帮他体面,不想活那就只有死! 只是这样一做,萧文明手上也会染上血腥,成为一个弑君者,那就很不吉利……而大齐朝廷,说不定还会为了在各属国面前挣面子,又把萧文明退出去当替罪羊…… 但是顽抗到底,对于高丽君臣而言,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去死而已,属于穷途末路的选择,按理说是不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可李直松这人脑子不太好使,他手下的臣子——尤其是那个当着首相的亲弟弟李直柏——更不是什么明白人,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做一些无用的举动,把一肚子的气撒在金九安身上。 所以萧文明明面上安排了林丹枫护卫金九安,暗地里又让宋星遥施展飞檐走壁的轻功,暗暗跟在这两人身后,随时报告情况。 万一高丽国王要对金九安和林丹枫下手,那么萧文明这边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攻打皇宫,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结束这场战争。 不过好在高丽国王既没什么骨气也没什么能力,在萧文明给他预设的三条路里,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中庸的一条路。 金九安在进入皇宫的两个时辰之后,姗姗走了出来,脸上挂上了喜悦的笑容:“爵爷,国君已经有了旨意,愿意投降天朝。请爵爷这就率兵入宫,不过宫内还有不少后妃,请爵爷手下的兄弟切勿骚扰他们。” 如果萧文明手下是别家部分的人马的话,还真不敢保证,可既然是只有萧家军的子弟兵,那可以打保票,绝对会严守军纪。 萧文明立即满口答应下来,然而他还另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金先生,你有没有见到白炎教徒董鸿儒,他是否也在皇宫之内?” “这个……”金九安愣了一下,他根本就没想到萧文明会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此人的思维还是太狭隘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像董鸿儒的白炎教这种有系统性教义的邪教,对于一个国家的强大破坏力,对于大齐朝、对于萧文明的威胁,可能要远远超过高丽这么一个主权国家。 因此金九安压根就没有这根弦:“这个人……我倒没有注意……”他回答道。 这时却是林丹枫多留了个心眼,解答了萧文明的这个问题:“贤弟,我去皇宫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董鸿儒的踪迹,也没有发现白炎教麾下那些个武林高手的踪迹。宋二小姐暗中在皇宫里也绕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看样子,董鸿儒并不在王宫之内,他到底到哪里去了?恐怕还得问问高丽国王才能知道。” 这时萧文明已经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董鸿儒别的本事没有,就脚底抹油的本事一流,难不成这回又被他跑掉了吗? 总之还得亲口问一下高丽国王李直松。 萧文明是胜利者,不会跑到皇宫里去见这一位失败的国王,而是要国王自己出来见萧文明,而给萧文明带信的,当仁不让又是金九安。 让国王出来迎接萧文明,可谓是让高丽国丢进了颜面、丧失了国格,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金九安去得并不情愿,倒是国王李直松没有这样的执念,十分爽快地就从皇宫里走了出来——看来作为一个失败者,他的心态还是比较好的。 萧文明就在王宫门外搭了座棚子,盆子里摆了几把椅子,是给萧文明的几个心腹头目端坐的,李直松从皇宫里出来,自然没有他坐着说话的地方,只能站在萧文明的面前,耷拉着两只手、垂着一颗头,就好像落汤的公鸡,全然没有一国君主的气派。 萧文明冷笑道:“怎么样?国君这回总算是服了吗?” 李直松咽了口气:“服了……”这两仗打得他一点脾气也没有,也只能这样说。 萧文明又冷笑一声:“那么你知罪了吗?” 李直松又只能回答:“知罪了……” “知罪?你什么罪都没有定下来,还谈什么知罪?纯属就是在敷衍我!”萧文明忽然声色俱厉地说道。 0705 心虚 李直松原来以为萧文明不过是耀武扬威地说几句话而已,自己只要小心回应就能过关,却不料他又不按常理出牌,这叫李直松怎么走下台阶? 而他身后那一众大臣,又没一个能给他出主意的,都是一群无能之辈…… 沉默了一阵,还是萧文明打破了尴尬:“你有什么罪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萧文明能说了算的。还要有我天朝的天子来定夺。你应该这就入朝请罪,诚心悔过,不可有半分侥幸。” 萧文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李直松以罪臣的身份,到大齐国去请罪。 一国的君主,要千里迢迢去给另一国的皇帝面前请罪,先不说丢不丢面子的问题,光是高丽国同大齐国远隔千山万水,能不能安然来回一趟都成大问题,搞不好他这条命就在路上丢了也说不准。 因此李直松几乎是讨饶一般地说道:“这就不必了吧,寡人已知罪了,无论是上国的天子给我定如何的罪过,我都绝无怨言,诚心悔过!” 为了活命,就这么一点点出息,然而萧文明却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去,是非去不可的。你连这一点路都不肯走,怎么能显得你是诚心悔过?又叫天朝上国如何能够饶得了你?” 萧文明这话说的并不算太重,可在李直松这一位国王耳朵里听来却是极为严厉,把他说得既不愿意答应,也不敢于拒绝。 这时居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头帮萧文明做李直松的工作:“国君,萧爵爷说的的确有理,大齐乃是父母之国,去上国天子处请罪,也是份内之事。国君可安心启程,国内事务自有我等臣下照料。” 这几句话说的原本并没有错,但是萧文明听来却觉得不舒服,只因为说话之人乃是高丽国的首相李直柏…… 萧文明讨厌李直柏要比讨厌李直松更多一些,只不过李直松是国君需要首先处理才暂时把李直柏放在一边,才没搭理他, 这下好了,这厮居然率先跳出来了,那萧文明对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我说首相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去大齐负荆请罪,这样难办的事就让你家国君去做,你就安然在高丽国内安享太平吗?你这话说的,既没有君臣的道义,也没有手足的亲情,像你这种无君无父的小人,还留着你做什么?”萧文明咬牙说道,“来人呐!给我拖下去砍了!” 李直柏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他在高丽国内也是权柄集大的人,萧文明说杀就杀了吗? 只听他大叫:“爵爷岂可因一言而杀人?岂可因一言而杀人?” “我当然不是为了这句话杀你的。杀你,是因为你勾结邪教兴风作乱,便是死罪。将此罪安在你的身上,就让你国国君的罪过减轻了几份,也算是你临死之前为国尽忠了!怎么不情愿吗?” 萧文明这个理由固然没有说错,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在高丽国内保持长期的影响力,就必须立威;而立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杀人,被杀的地位越高,那么所立起的威风也就越大、越长久。 高丽国王,萧文明其实是没有权利杀他的,但是杀一个有罪的首相,倒是问题不大。 就这样,李直柏死得并不冤枉,当即就被推出了出去,一声惨叫,便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杀了李直柏,萧文明似乎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见高丽国王身边跟着的几个大臣腰间还赫然佩戴着白炎教特有的玉牌,便恶狠狠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勾结邪教,最大恶极,应当同李直柏同罪!” 从李直柏脖子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还没散尽,萧文明又说出了这句杀气腾腾的话,吓得那些大臣慌忙倒头就拜,七嘴八舌说的都是求饶的话。 萧文明却没有被他们的求饶所打动,又只是冷冷地嘲讽道:“你们这些人太没骨气了,犯了罪就要受罚,犯了死罪就要受死,如同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当初勾结白炎教董鸿儒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呢?” 萧文明几乎把话说死了,吓得这些官员连磕头讨饶的勇气都没有了,还有几个已然昏厥倒地——死是不会死的,但至少可以体验一下在鬼门关前走上一走的滋味。 萧文明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但是杀了这些官员没有任何好处或者说好处不大,也就懒得动这个手了。 但是任由他们留在高丽国也是不行的,那样会阻碍萧文明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萧文明说道:“罪你们都是有的,到底谁是胁从,谁是首恶,也由不得我来问,我也没空问。这样吧,你们的国君不是要去我国京城洛阳请罪吗?你们跟着他一起去。是何等罪过,自然有我大齐朝廷定夺,这一路上你们顺便也可以尽一尽臣子的本分。可别像那李直柏一般没有人臣的道德。” 萧文明并把赦免他们的罪过,架在这些高丽官员脖子上的刀却没有放开,不过至少今天是不用死了,于是在萧文明耳边又响起了一片赞扬的声音。 萧文明嘲笑地对他们摆摆手:“好啦,此去中原路途遥远,你们早点做准备去吧!免得一路上忘带了这个、忘带了那个,还要忍饥受冻。” 打发走了这些官员,萧文明又打发高丽国王李直松回皇宫里去准备启程。 这是萧文明预谋已久的计划。 原本高一国内就存在两派实力,萧文明这样一弄,就相当于把原来的高丽本土一派彻底消灭、一撸到底,现在朝廷语就只剩下汉人的这一派了。 这些高丽汉人其实也未必跟萧文明一条心,但至少和中原是同文同种,要比那帮容易受到白炎教蛊惑的高丽人要靠谱多了。 但是光靠这些文官还是不行的。 萧文明又找来金九安,问道:“你们高丽王室,还有什么像样的亲戚吗?” 金九安不是笨人——笨人也考不上中原的进士——他知道萧文明这么问的目的,可能是想废掉李直松的国王之位,最少也是要挑一个宗亲暂代国君的位置。 选这样的一个人,血缘相近是最重要的。 于是金九安回答道:“有的有的,国君现在膝下有四位王子,其中大王子饱读诗书,又仰慕中原文化,十分……” 打住!打住!好不容易把老子干掉了,又催他的儿子来当国王,这是在给自己找仇家吗? 萧文明不容商量地打断了金九安的话:“除了儿子呢,你家国君就没有什么兄弟吗?” 这又是大齐朝廷给萧文明的灵感。 兄弟之间,早年为了继承皇位,肯定是爆发过利益上的冲突的,这种冲突或许摆明了,或许有藏在暗处,但总归是有矛盾,那么扶植这样一个政敌上位,就不怕前朝的国王反攻倒算了。 萧文明的用意,金九安人当然也明白。 他毕竟是高丽国的臣子,国王有错,把他这个人废了已经是极限的惩罚了,至少要把王室的传承留在李氏之内,那么他这个忠诚孝子也就不算白当。 但是这其中又有问题:“爵爷,确实朝中有几位王弟,只是他同白炎教的关系也十分密切,就怕……” “嗯?又有白炎教的余孽?你有空传我的命令,让这几个人,也跟着他们的哥哥一同去洛阳,一个也不能漏了。而且让他们立即启程,一天也不能耽搁。另外你们先王好像也不是很能生嘛,就生了这兄弟两个?” 萧文明就是突然想到,本朝高丽王室人间单薄,这大概也是董鸿儒选择渗透该国的一大原因,只要他发展得根深蒂固,然后找机会把国王和他不多的几个弟弟干掉,那高丽国内就再没有挑头之人了,群龙无首,他也就能浑水摸鱼了。 “那倒不是。”金九安回答道,“除了两位王弟之外,还留下了三位公主。” “公主,多大年纪了?结婚了没有?” 金九安又回答道:“大长公主年方二八、尚未婚配。据说国君曾经有意想把他嫁给董鸿儒,大长公主倒并不是十分乐意。我朝正臣也正在想方设法地反对。现在白炎教失败,此事自然是黄了。至于另外两位公主年级尚幼,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哦!那样倒好,可以让大长公主暂时监国。就怕他是女子,难以服众,就请你金先生作为辅臣辅佐公主,再加上朝廷里其他的臣子,尤其是那些个被我就出来因言获罪的官员。我看你们高丽国也就差不多了。” “这……这……这我怎么能够胜任呢?”金九安推辞起来。 这句话他大概是出于真心。 金九安在朝廷所有文官里采血,肯定算是最好的那几个,但是他毕竟资历尚浅,又没有实际的从政经验,萧文明口中的斧正之职,大概就相当于宰相了,让他骤然登上这样的高位,的确是心虚。 萧文明要的就是这种心虚,只有心虚了才会去寻找外援,而萧文明由当他的外援,就会对萧文明产生依赖情绪,也就能够控制住朝廷了。 0706 大长公主 “你不要怕,有我呢!自然能够胜任。另外大长公主人在哪里?可否请她出来说话?” “就怕不太方便……我先去请请看。若是大长公主不愿相见,还请爵爷不要介意……” 高丽朝廷从头到尾、从内到外,就把大齐国的那一套拷贝了一遍,道德文化上也是这么一套,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而高丽国的女子,或许应该更加没见过世面一些,应该更加腼腆才对,大约是不肯来见萧文明的。 谁知出乎萧文明意料的是,这位大长公主办事却很干脆,不一会儿便在金九安等人的引领之下,在一众宫中女官的簇拥之下,从皇宫里走了出来。 不愧是王族的女子,只见她衣着雍容华贵、举止从容恬静,就是面容也很看得过去,开口更是语出惊人,用一口毫无高丽口音,似乎还带着江南吴侬软语味道的中原话,对萧文明说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这位大长公主,从小接受的就是中原的文化教育,金九安的祖父其实就是他的老师,所以能说一口漂亮的中原官话。 对于这样身份和举止的女子,萧文明也不敢怠慢,向她回了礼,居然谦虚了起来:“这边多有打搅,还请大长公主恕罪。只不过你王兄确实犯了大罪,应当受到天朝上国的惩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些日子就请大长公主坐镇处理朝政,以安民心。” 大长公主似乎也意识到,恐怕在这个高丽王室之内,也就只有她能够挑起重担了,因此并没有推辞,而是说道:“天朝乃是父母之国,我皇兄有什么罪过,相信上国的天子必然会秉公裁断。只求萧爵爷能够看在两国素来交好的份上,约束手下的将士,不要再让生灵涂炭了。” 这几句话说的也是进退有据,让萧文明佩服。 恰巧这时萧文明手下的头目刘辰急匆匆跑来,对萧文明说道:“少爷这边在城北抓到了几个杀人抢劫、强奸未遂的倭寇,不知应当如何处置?” 这原本没什么好说的,萧文明早就跟他们约法三章过了,并且从东面进军到汉城的一路上,前前后后也杀过不下二十个违抗军令的倭国人了,按理说也不存在“不教而诛”的嫌疑。 “那就杀了他们吧,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有什么话说?” 然而这时萧文明却有意试探一下面前的那位大长公主:“公主殿下这里是高丽的国都,犯法的又是倭国人,如何处置这两个倭寇?不知你有何意见?” 大长公主尚未回答,却急坏了一旁的金九安:“还请大长公主小心琢磨。” 这个金九安领略过萧文明的厉害,不知萧文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怕大长公主答错了,又惹来萧文明的不高兴。 偏偏这时候,给那两个倭寇求情的人来了,并且还是富山吉秀亲自跑了过来:“萧爵爷还请手下留情!这两个乃是我方山家的武士,是自家人,就请饶过他们的性命吧!” 富山吉秀也是说中原话的,虽然有些口音,但口齿还算清楚,让在场之人都听得明白。 “好你个富山吉秀!你还有脸过来求情了?倭国那么多诸侯里,就属你方山家同我关系最好,这本没有错,可就因为此,你们不该更加严守军纪吗?你也知道我手下萧家军的军纪从来都是最严格的,一样犯了事,别人家的队伍或许罚酒三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咱们萧家军的子弟,那可是要切切实实的受罚的——要么挨板子、要么挨刀子,从来没人敢来讨饶。出征之前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抢劫杀人的,要以命偿命,之前也杀过几个不知死的。干嘛?你手下这几个人心里还不明白吗?” 萧文明说的句句是实,把富山吉秀怼了个哑口无言。 这时却听大长公主接话道:“萧爵爷麾下上国的天兵天将,果然是仁义之师。为保爵爷仁义之名,可否请将这几个犯法的倭寇明正典刑、就地阵法,从此汉城之内,军令肃然,在不会出事的。” 大长公主这几句话连捧带哄,不但给足了萧文明的面子,而且最大程度实现了高丽国的利益——一个失败了的国家的公主还能有这样的气度,确实让萧文明对他刮目相看,也愿意听从她的建议。 于是萧文明大喊一声:“都听见大长公主的话了吗?将这几个倭人就推到皇宫门口斩首示众!还有你富山吉秀,传我的命令下去,说是我手上的刀快的很,还远没到杀不动人的时候。谁要是想来我这边祭刀的,尽管违抗军令好了——他们既然敢死,我就敢杀!” 富山吉秀无可奈何,只能做出最后的求情,求萧文明可以让这两个犯事的武士,按照倭国自己的规矩,执行切腹和介错的仪式。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方山家真的是自家人,于是萧文明摆摆手,让富山吉自己去安排好了。 不一刻,两颗秃着脑门的人头,就被放在盘子里,送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几颗脑袋,面目狰狞满身血污,萧文明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挥手让人带下去了。 萧文明的这套做法,原本也没什么新奇的,却把个金九安看得颇为感动:“爵爷不愧是天朝上国的大将军,果然仁义至此!我愿用汉文和高丽文写一道安民告示,在汉城内外张贴,这样不出三天,汉城之内就再也无人敢公然违抗爵爷!” 萧文明的威信,也就是在这芝麻绿豆的小事当中慢慢积累出来的。 又在商讨过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后,萧文明觉得此处再无紧要的事情,便叫金九安按照商量好的去操办事务,大长公主也可以回皇宫居住,总而言之,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而这时大长公主却把萧文明叫住了:“军爷请慢走,我还有事要跟杰爷商量。” 萧文明听了一愣,赶紧停下了脚步,就连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金九安,也重新别过身来。 谁知大长公主又说道:“这些话是我要同爵爷私下里说的,余人还请退下,不得在旁边偷听。” 大长公主虽然地位崇高,并且也有了萧文明上口头授予的监国的权利,但这里毕竟不是她说了算,说了算的还是只有萧文明一个人而已。 不过萧文明也好奇大长公主有什么话要说,便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了。 见四下无人,大长公主这才说道:“爵爷,我有一事想要请教,还请爵爷能够实言相告。” “什么事,公主殿下直问就好。”萧文明又不怕说话,大不了问到敏感机密的话题,他扭头就走。 如今汉城城内及周边都是萧文明的天下,他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任何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而大长公主问的问题果然十分敏感:“爵爷,你给我透个实底,这一回大齐国派爵爷来征讨我国,到底是什么目的?” 怪不得大长公主要屏退左右,才能说这个话题了。 萧文明一笑道:“怎么?大长公主现在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你们高丽朝廷勾结白炎教,意图谋反,甚至在我大齐京城洛阳之内犯下了企图谋害国家勋贵这样的大案。所以天朝上国这才来兴师问罪,怎么?有问题吗?” “爵爷,我刚才已经说了,请你如实相告。如果你还这样虚与敷衍,那话也就不用再接着往下说了。” 萧文明脸色一紧:“大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在敷衍你呢?” “听说爵爷不但指挥作战颇有心得,并且还是一员儒将,曾经写过一部《三国演义》流传天下,就是异邦小国也争相传阅。正巧这本书我也爱读,书里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虽然不说是学会了,但也见识过一些,因此还请爵爷能够坦诚相待。” 萧文明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初不过是为了救急才匆忙刊印的这一本《三国演义》,居然还能流传到高丽国,并且还反过来被用来对付自己…… 不过这似乎也有先例。 在真实历史上,取代明朝的清朝,在刚刚兴起的时候,那些满足的武将,就是靠着《三国演义》来学习兵法的,应该说还是颇具成效,反正除去战斗力的天壤之别,在兵法和战术上也能同明朝那些饱读兵书的所谓将领,打个有来有往。 并且萧文明还十分惊讶,真没想到这一位高丽国的长公主,居然还是自己的书迷…… 于是萧文明淡然一笑:“大长公主殿下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见识恐怕要比你们高帝国所有的须眉男儿都要强。那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就有话直说了,就按照《三国演义》的套路讲。” 萧文明滔滔不绝地往下介绍了一长串的话,无非就是现在的大齐国虽然有一个天朝上国的称号,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北方的戎羌在实力上,至少是军事实力上已经超越大齐国了,周边的小国诸如倭国、高丽、安南、大理等等,也都是各怀鬼胎,未必对这个天朝上国能有多少的尊敬;外患之外,还有白炎教和黑旗军,这样的内忧…… 因此面对这样危如累卵的局面,大齐国不可能任由高丽国这个颇具实力的国家成为自己的对手,一旦发现有被白炎教裹挟的可能,就要立即扑灭,并且还要依靠高丽国,来缓解大气国内部的财政紧张问题,扩充本国的实力。 萧文明已经把话讲得很明、很透了,虽然还并没有把话说尽,但是也足够让大佬公主相信。 “那么大齐朝要我高丽国做什么呢?难道是要让我们上贡吗?”大长公主又问。 0707 糟糕,中计了! “上贡当然是要上贡的,但这也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不过是为了表明你们高丽国仍旧对大齐国忠诚而已。而更重要的是高丽国要向大齐开放贸易,你们的东西可以自由地出售到我们这里,而大齐国出产的物件也可以自由出售到你们高丽国。”ъiqugetv 萧文明算是把殖民主义那一套玩明白了。 之前他也在倭国实践过一遍,只不过倭国还处于群雄割据的时代,距离大齐也隔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每次来往都很不方便、恨不安全,只适合大宗商品的贸易,一两次就赚一大笔钱,而且赚的都是真金白银。 高丽国则同大齐山水相依,陆路虽然麻烦一点,但还是能走得通的;走海路则只需要沿着海岸线便能安全抵达,并且高丽国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很多地方还没有开发出来,正是一个可以施展拳脚的好地方。 只要假以时日,高丽国就能成为原料供给地和市场供应地这双重身份。 当然了,在这个贸易过程当中,受益最大的当然还是萧文明本人。 因为在大齐国内,萧文明不敢说自己是唯一的,但肯定是最大的那一个生产贸易联合体。如果计划可以顺利进行的话,高丽国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萧文明临海屯的附属品而已。 那时,大齐国若能从高丽国那里得到一百块的好处,萧文明至少有人独享其中的六十块。 这就是萧文明没有跟大公主所说出的话。 然而即便是在明面上说的,就已经足以让长公主信服了。 并且萧文明还补充了一句:“这样搞下来,大家互通有无,高丽国本身也能够兴旺发达。大长公主要是不信,可以到我临海屯去看一看,届时高丽国上上下下都是临海屯。” 这并不是正式的邀请,可没想到大长公主却记在了心里:“那我就代我哥哥,向爵爷答应下来。” “代你兄长答应?我看大可不必。你兄长犯下那么大的罪行,难道还想当高丽国王吗?” 萧文明这一句反问,让大长公主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性,其中甚至包括,大齐国直接将高丽国吞并,变成其国家的一部分,那么自然也就无需高丽国王的存在了。 然而萧文明的打算却是她唯一没有设想过的:“大长公主知书达理,不逊须眉,我看可以立为女王,以后高丽国的政令都由女王所出,也未尝不可。” “这个……这个怕是没有先例吧?”虽然也是高丽前任国王的亲生女儿,但是大长公主心里的确没有动过当女王的心思。 然而萧文明其实是早就已经调查过了,高丽国实际上是存在由女子当国王,不过那要追溯到两三千年之前了,还属于是蛮荒的神话时代,历史可信度十分有限。 但是这种神话既然被记录在了高丽国正式的史书当中,那即便再假,也是真的,让大掌公主成为女王,便也有了先例和依据。 即便是这样,当萧文明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大长公主还是不敢相信:“我一个女子怎么当得了国王?” “大长公主殿下就不要过谦了,当不当得了女王,只有两个依据——一是国内大家服不服你,二是天朝上国是否承认?第二条自然有大齐朝廷上国的天子确定,可第一条我们可以做一做测试。” 萧文明的意思是,经过连场大战,汉城周边以及高丽南方平原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了,但是北边山地,依旧存在忠于前任国王李直柏的人马,并且白炎教主董鸿儒应该也退到北边去了。 这些人不能置之不理,那就以大长公主的名义下达旨意,要求他们接受朝廷的招安,也就是举手投降,如果他们奉旨接受招安,也就相当于接受了大长公主的统治,那么一切好说。 如果不接受招安,那成了反对力量了,那就把你消灭好了! 反对的势力被消灭了,那就无人反对,既然所有的人都是支持大长公主的,在国内的地位也就稳固下来了…… 萧文明的这套主张虽然十分霸道,却也极其有效。 那高丽国的长公主一半是身不由己,另一半也想看看自己在国内到底有多少的威信,经过了一番并不长久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答应了萧文明的要求,写下了一道招安的旨意。 别说,金九安还真没有唬人,这位大长公主果然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一份抄书由他亲笔写就,虽然谈不上文采飞扬,但也是言简意赅、词能达意,算是合格了。 反正水平至少可以和萧文明相提并论。 此役过后,萧文明原本在高丽国内就已经来去自由了,现在又有了长公主这位“女监国”的旨意,更加可以调动高丽国已经归顺的兵力,主要由御林军组成,四处平定反对势力,只用了三天功夫,便将汉城周边所有的反对势力全部镇压下去,便逐渐向北方山区挺进。 按照萧文明的估算,在北方山区依旧存在的高丽残余力量,至少有十万左右的兵力,总人数依旧在萧文明所掌握的兵力的数倍以上, 不过一个有利的条件是,这些人马全都驻扎在各个分散的军事要塞里,这就给了一个萧文明极好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大长公主的旨意在手,萧文明自然是先礼后兵,在要塞之前总是先派人进去传旨,要求其打开城门、放下武器,接受高丽朝廷以及天朝上国的招安。 这种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招安,成功率也不低,现在高丽国王正在经海路被押往大齐国的京城洛阳,高丽国内群龙无首,没有主心骨,自然也缺乏足够的坚定反抗的意志,至少有一半的要塞接到旨意,略加犹豫之后便开城投降了。 而另一半意图顽抗的,就需要发军事行动了。 攻打王都洛阳,萧文明都不舍得使用自己的兵力,更何况是进行这些扫荡作战了,按照前例由倭国人和高丽国人打先锋,萧文明麾下的萧家军以及配合萧文明的战的曹瑞和韩天所部,跟在身后扫秋风。 萧文明军队士气正旺、、装备精良,攻打要塞虽然不容易,但是付出努力之后,依旧节节胜利,攻无不克。 就这样步步推进,一路拔取了大型要塞十四个,小型要塞不计其数,终于将整个高丽国逐渐扫平,在奋战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来到了白龙江畔。 白龙江乃是高丽国和大齐国的界河,白龙江以东都是高丽国的国土,可白龙江以西却并非全是大齐国的国土,因为紧挨着白龙江的西岸,有一座属于高丽国的城池,名叫开城。 上千年前,高丽国也是东亚一霸,国土面积远非现在这样,白龙江也是其国内的一条内河。 但是随着中原王朝的不断征讨,高丽国在白龙江以西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据点,也就是这座开城。 反倒是并且因为大齐和高丽国关系良好,在开城进行贸易,生意做得十分红火,开城本身反而发展得异常繁华,甚至不逊色于高丽王都汉城。 这是平定高丽国的最后一战,为了防止功亏一篑,萧文明本来就要打起十分的精神。 然而这一战,萧文明却格外认真,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已接到情报,据说白炎教徒董鸿儒现在就在开城之内! 董鸿儒撒丫子跑路的本事萧文明是见识过的,并且还见识了不止一回,每一次萧文明胜券在握之时,全都被他跑掉了。 这一次开城前面有一条水流并不湍急、但水面十分宽阔的白龙江,背后又是广袤的森林和平原,给董鸿儒拔腿跑路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因此萧文明甚至不指望能在开城捉住董鸿儒。 即便如此,现在还敢在开城坚守的,毫无疑问也都是一群顽固势力,十分难以对付,可不能有半点松懈。 萧文明照理是先礼后兵。 派了军中一个高丽国的官员,带了大长公主的旨意,过河去开城命令其中的人举手投降、接受招安。 谁知这帮人非但不给面子,并且甚至还主动挑衅。 萧文明派出去的人,去的时候带了两只耳朵,等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只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砍掉使者的耳朵了,侮辱性太强。萧文明可不能惯着他们,立刻就组织进攻。 因为隔着一条白龙江,必须过河作战,萧文明并没有准备船只,但是白龙江东岸有一大片一望无际的竹林,正好可以把毛竹砍下来,扎成竹排,便于过江。 这一回依旧是由高丽人和倭国人打头阵。 这一路来凡是攻克城池要塞,萧文明虽然不再允许他们肆意抢劫,但是也打开这些地方的仓库,其中的金银财物,全部分给高丽和倭国人作为赏金和军饷,出手十分大方慷慨。 故而这些人才肯替萧文明卖命,爬上竹排、撑起竹竿,便向白龙江西岸渡河而去。 谁知竹排刚刚飘到白龙江的正中心,开城忽然城门洞开,从门洞里快步跑出三四百人,人人背着一张长弓,就往江上的竹排雨点一般发射弓箭。 “糟糕,中计了!” 0708 调火炮 萧文明包括戴松在内,这一向以来无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思想上产生了麻痹大意的心态,以为开城不过同其他的城池一样,并不会有多强的抵抗力。 谁知这一回,他们不但敢于反抗,甚至敢于出城还击,活生生出其不意,杀了萧文明一个下马威! 虽然现在遭受损失的都是高丽人和倭国人,都不是萧文明的核心骨干力量,但是也不能任由他们被弓箭所杀伤,于是萧文明赶紧鸣金收兵,提前终止这一场战役。 好在守城的高丽人,还是犯了老毛病,心里还是太虚,不敢放敌军离得太近,远远地就射出了弓箭,因此杀伤力并不足。 再加上萧文明之前吸取了攻击汉城的失败经验,在攻打开城这座大城的时候,提前命令所有人都带上了盾牌。 有了这样的准备在竹排上的人,一见弓箭袭来,便举起盾牌,因此损失并不大,一千多人的先锋部队,损失了大约六十人,总算是还算顺利的撤回了白龙江东岸。 看来开城同其他的要塞不一样,想要轻松取胜,打一场速决战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萧文明只得在白龙江畔安营扎寨,准备来日再战。 而这一晚上,萧文明手下的人马也没有休息,而是就地取材,将一片竹林砍伐了一小半,趁着夜色扎起了一座浮桥,横亘在白龙江上。 幸亏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有修建码头的经验,否则要在如此宽阔的白龙江江面上一晚上就搭起一座竹制的浮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江上漫起了一层薄雾,正好可以用来阻隔弓箭手的视线,是一个发起进攻的大好机会。 于是由倭国人和高丽人组成的前锋,再一次向开城发起了攻击。 这一回他们通过的,可并不是难以操控的竹排,而是昨天连夜修建的浮桥,在桥上行动,进可攻、退可守,显然是要比竹排方便和安全多了。 白龙江河面宽阔,并不会有滔滔的水声,所以人马在浮桥上行动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显著,因此虽然是雾锁江面,但开城的守军还是发现了江上的动静。 于是如昨日一样,从城中飞奔出来,数百弓箭手开始搭弓射箭,企图阻止萧文明的人马度过白龙江。 不是今日的情况又和昨日不同,昨天渡江的军队是在晃晃悠悠行动不便的竹排上的,而今日却是在浮桥上行动。来去自如。再加上昨天的失败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渡江的行动进行得要比昨天顺利得多。 纵然是剑如雨下,但仅仅付出了二十人左右的代价,先头的高丽和倭国的军队便已突破白龙江来到了开城之下。 高丽军队远程射击是他们的专长,近战搏杀他们就要逊色许多了。 萧文明派出去的是由倭国军队和高丽军队所组成的联军,其中高丽人的那部分,是萧文明从其禁军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而倭国人单兵作战进行肉搏的能力,或许仅逊色于萧家军而已, 由他们近距离对上高立国的弓箭手,那就等同于砍瓜切菜,不一会儿便将那些出城的弓箭手杀得手足无措、连连后退,更加没有功夫向对手射箭。 正当战事一切顺利之时,却是戴松发现了异常之处:“爵爷,高丽人通常一触即溃,可今日表现如此顽强,似乎一反常态。莫非背后有阴谋诡计吗?” 这话真给萧文明提了个醒:“不管有没有诡计,咱们先一鼓作气冲过白龙江,无论如何先围住开城,如何攻城,咱们再慢慢计划。” 戴松点头答应,立即翻身下马,招呼起萧家军的兄弟,排列起严整的队伍,便通过浮桥往开城的方向杀去。 一同赶来的曹瑞、韩天所部,也整顿起军队准备跟在萧家军的身后,一同杀往白龙江以西。 这座浮桥是一晚上造出来的,虽然不能说是偷工减料,但毕竟不很坚固,人能够安全通过浮桥抵达河对岸就不容易了,根本就不允许骑兵一次性通过。 因此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步兵送上去再说,反正萧家军有演练纯属且实战经验丰富的鸳鸯阵打底,也足够稳固住战局,即便对面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也足以应付一阵了。 戴松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而萧文明的应对手段执行的也十分果断,可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终究还是慢了。 正当萧家军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开城左右两侧的城门忽然打开,两队骑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成钳形攻势向几乎已经站稳了脚跟的先头部队击而来。 萧文明刚刚走到一半,处于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依旧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寒而栗:这是什么情况?两队精锐的骑兵一左一右同时攻击步兵薄弱的两翼,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萧文明大感不妙,不管有用没用,赶紧下令收兵,指令已经突破到白龙江西岸的军队赶紧退回来。 高丽军队在逃跑这一方面还是很有些心得的,士气一旦崩溃,又听到了明确的撤退的命令,他们撒开鸭子就往浮桥的方向跑。 而倭国人则颇有一些死斗的精神,并且也不怎么听从命令,愣是有几个楞头青,自以为靠着步战可以对抗骑兵,还在坚守不退,自然也丢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有他们迟滞了对手的攻击,替队友掩护撤退,也算是他们没有白死。 萧文明这边也并没有袖手旁观,立即率领萧家军,逆行突破浮桥来到白龙江西岸,举起盾牌、列开阵型,依靠着河岸,建立起一片缓冲地带,让那些溃退的友军可以顺利通过浮桥返回白龙江东岸。 萧家军阵型严整,武器精良,又靠着河岸,敌军的骑兵根本就不敢过来突袭,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冲到水里去,攻势也就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但是骑兵稍退,弓箭手又挺进上前,开始疾风骤雨一般向萧文明这边发射弓箭。 萧家军的武器带得全,见箭矢来袭,便有专门负责执掌盾牌的兄弟举起一人多高的大钢盾,像雨伞一样顶在头顶。ъiqugetv 箭矢落下,只听见“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杀伤力却十分有限,再加上萧家军的兄弟人人身披重甲,事后清点下来,没有一个因为被射中而身负重伤的。 可是率先突破过去的高丽和倭国的人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待所有人重新退回白龙江以东,清点损失,突破上去的三千人居然损失了有一千人之众!伤亡率达到三分之一! 这个损失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了。 也幸亏萧文明激烈前一天决定的是用浮桥作为渡河的手段,要是还像白天那样,用的是竹排的话,那么行动不易的先头部队肯定会全军覆没…… 说不定把接应上去的萧文明的萧家军都会牵连进去,导致受到重创。 这一场仗是萧文明进入高丽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打得一路高歌猛进的队伍,几乎士气全无。 对岸情况不明,对失败的原因主要还是萧文明对于敌情的估计不足,这一口锅算是萧文明背上了。 而手下的将士,包括高丽和倭国的,作战还算英勇。 于是萧文明决定犒赏三军,命人取出平时两倍分量的腌肉和熏肉,支起锅子点起火,让辛苦了一天的将士们饱餐一顿。 又还拿出真金白银,给阵亡士兵抚恤,给受伤的士卒奖赏,其余凡是今天上了战场的也都有一两银子的赏钱,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风险并没有白帽。 今天参加战斗的将士总算可以放松一会儿,可萧文明却一点也轻松不下来,连夜和戴松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按照戴松的分析,今天对方使出来的那些骑兵,来源似乎有些杂乱——其中既有戎羌的兵力,也有黑旗军的人马——难以猜透他们的底细。 想要硬碰硬的击败他们,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是伤亡一定会异常的巨大,特别是在现在浮桥十分狭窄的情况下,马匹不可能那么快的运输过对岸,势必会有一段时间的真空,只能依靠步兵来对抗对面的骑兵,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打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可悲结果。 的确难以对付。 不过萧文明这边还有一样非常规的、碾压式的武器,那就是已经大显身手过好几回的火炮,看样子只有把火炮调过来,隔着白龙江把开城打烂了,才好动手摘取这最后一颗胜利果实。 眼下对萧文明唯一有益的条件就是,战场这边虽然没有临海,却在白龙江畔,而白龙江是通海的,并且河面宽阔、水流不急,可以让大船从海上把火炮运到白龙江口,再改动小船运送到战场的位置。 动作十分从容。 萧文明的提议,戴松举双手赞成。 他不愧是个军事天才,仅仅是旁观了一两次之后,就已对火炮的性能了然于胸了,认识到现在的火炮野战时使用很不容易,只有在攻城的过程中集中使用,在有充分的保护的前提下,攻击城墙城门这样的固定目标,才能够最大程度体现其威力。 而开城,就是这样一个固定的目标。 戴松不但同意了萧文明的计划,并且还反过来劝他:“爵爷,兵贵神速,既然要调火炮过来,那咱们就赶紧传令,不要耽误时间,反而夜长梦多。” 调运火炮这种重装备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萧文明当天晚上就下达了的命令,派得力可靠的兄弟送回汉城,由谋士温不明会同拜占庭公主索菲亚,亲自把十门火炮押运到开城东岸。 他们两个动作不可谓不利落,但是等火炮到达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十天了。 手上有了火炮,身边又有了温伯明,萧文明的信心就上来了。 他命令精通操炮的萧家军的兄弟们,将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并列在白龙江东岸,静候良辰吉日,萧文明一声令下,十门火炮齐鸣,此起彼伏地向开城轰击。 0709 攻下开城 爆炸声连绵不绝,就这样炮击进行了一整个上午,将随船带来的炮弹打掉了三分之二,萧文明这才命令暂时停止射击。 等到烟雾散开,只见开城城墙面对白龙江的这一侧,已经被轰出了十几个豁口,差不多已经失去了城墙最基本的防御能力了。 看样子开城的城防水平,终于还是要比王都汉城差了许多——攻打汉城的时候,虽然城门被轰破了,但城墙至少还是完整的。 再观察开城的反应,大约是他们被如此猛烈的炮火打哑了,城中的守军没有一点反制措施,更加不敢冒险修补城墙,否则他们要是敢轻易冒头,萧文明一阵火炮便又会招呼过去,让他们和建造城墙的砖瓦一样粉身碎骨。 火力准备已毕,就轮到士兵上前攻城了。 经过了昨天的失败,高丽人和倭国人都不敢打先锋了,不过不要紧,这一仗由萧家军亲自担任前锋,让其他的队伍看看萧家军到底是怎样的威风。 昨天的那座浮桥,被对岸的敌军破坏了一些,萧家军一边维修一边向前挺进,动作略微缓慢了一些,但行动依旧十分扎实,不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终于还是安然度过了白龙江来到了河西。 敌军无论是弓箭手还是骑兵,都没有如约出现,这让亲自率军的萧文明感到奇怪,便有意迟缓了一下行动,待后续部队也紧随通过浮桥来到河西,这才继续向开城挺进。 然而一直开到城墙之下,都没有遭受到任何的反抗。 难不成是敌军在耍什么小聪明? 想要打一个偷袭搞一个伏击吗? 这种小聪明既然被识破了,那已经没用了。 萧文明的行动愈发谨慎,率领萧家军排列着密集的鸳鸯阵,将全军分作三队,分别从被轰塌的三个城墙的豁口处进入了开城城区。 依旧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开城几乎是空城一座! 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先不说人员伤亡的问题,光就是把那么多的火炮又是走海路、又是走内河,千里迢迢搬运过来,那就得费多少人力? 可萧文明最后拿到的却仅仅是一座空城,这一笔买卖可以说是赔到姥姥家了。 萧文明是真的不服气,就算知道机会渺茫,可依旧亲自带领了人手,在开城之中四处搜索,希望能够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就白跑一趟。 别说,还真的就被萧文明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然而找到东西的萧文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件东西,是近乎羞辱一般地被摆放在开城的府衙正堂之上,乃是白炎教主董鸿儒的一封亲笔信。 信中用戏谑的口吻,近乎调戏一般地对萧文明说他董鸿儒已在开城等了许久了,奈何萧文明的动作实在太慢,让他董鸿儒再也等不及了——那就索性不等了,就此别过,有朝一日必有相回之期…… 这份书信萧文明看着就来气,也就懒得再存档留念,一咬牙便将这封信扯了个粉碎,将分尸了的信纸随手扔在地上。 温伯明就在萧文明的身边,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禁不住哑然失笑道:“萧兄何必如此?那董鸿儒输得如此干净,写这几句话,也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说到头,也依旧不过是被萧兄从高丽国彻底赶走罢了。” “可是斗了那么多年,却是第一回他在我面前这样从容退走,还摆出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文明还真就这句话讲到点子上了,让温伯明也叹息道:“萧兄此言甚是,这一回董鸿儒走就走了,还拉走了高丽国的一部分兵力,实力似乎比原先要更加强大了。并且看他统合黑旗军和戎羌的力量似乎颇具成效,这样下去又不知会如何地兴风作浪……” 萧文明担心的其实也就是这一点。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不踏实,忽然下达了命令:“小戴将军,你这就率领五百弟兄,全都骑马行动,前去追击,誓要将董鸿儒这厮生擒活捉!” 听了这命令,戴松首先就是一愣而并没有直接执行:“不知爵爷,这又是何用意?兵法素来有穷寇莫追之理,咱们现在前去追拿董鸿儒,似乎并非是个良机……” 萧文明虽然没有经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打仗的那一套都是靠看书和后世游戏中的那一套,多少有点“野狐禅”的意思。 但是就是依靠着这些军事知识,再加上萧家军超出时代的装备水平以及优良的训练,他几乎打出了仅次于一代名将戴鸾翔之下的最佳战绩,在如今的这个大齐朝廷之中,俨然也有了名将之称,让同样有名将潜质的戴松对其异常的尊敬。 按理说,萧文明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尤其是在董鸿儒已经摆了萧文明一道,实际上已经握有主动权的情况之下。 然而萧文明也有萧文明的道理:“小戴将军,不是我意气用事,实在是这姓董的这一仗被他占了些上分,咱们可不能让他的士气重新鼓舞回来。不加以打压可不行。不过董鸿儒这家伙诡计多端,就怕他又暗中设伏……小戴将军去则去矣,需要多加小心,一旦情况不妙,便要立刻撤回,不要意气用事……” 萧文明自己都在“意气用事”,还有心教育别人呢…… 不过至少萧文明的话,戴松还是听进去了。 戴松奉命追击董鸿儒,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传消息回来,让留在开城的众人无不等得心焦,宋星遥甚至自告奋勇,想要单枪匹马去找戴松,多亏萧文明竭力阻止,方才让这小妮子稍微消停一会儿。 不过宋星遥也说明了,要是第三天戴松还没有回来,就是天王老子挡在面前,也要出门找一找。 “不用你宋二小姐去找,三天没消息,我亲自率兵去找!” 总算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戴松终于率领出征索敌的兄弟返回了开城。 萧文明得到消息,亲自出去迎接,见戴松和手下的兄弟这一行虽然十分疲惫,却并没有伤亡,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将戴松从马背上扶下来,方才问道:“小戴将军这一次如何?可否遇到董鸿儒?” 戴松促着眉头回答道:“我这一去西行一百多里,一路上总有踪迹,却始终未能追上姓董的。后来在一处山谷前头发现有大队人马,突然消失在密林之中,似乎是姓董的有意设伏。萧家军的兄弟都是绝爷一手带出来的,其中也有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老人,我不敢让他们冒险,便赶紧退回来了。” 如果戴松所言不差的话,那么戴松这么一去,真可以说是险象环生,险些一不小心就要中了董鸿儒的奸计,要是踩进了他们的包围圈,那么想要完好无损的回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看样子这董鸿儒总算是长进了,居然还敢算计咱们了。小戴将军这一回出去,虽然没有斩获,但是探明了董鸿儒的去向,也算是大功一件。“ “没有斩获?那倒也未必。“戴松抬起了头,”我倒是抓了条舌头回来,爵爷有什么话尽管问他好了。“ 真不愧是戴松,一出一进,果然没有空手而回,并且他带来的这条舌头提供的情报也是极为重要。 原来此人乃是戴松将计就计,捉住的一个探子,这人并非是高丽国的人马,也不是从戎羌草原上来的,而是黑旗军的一员。 稍加拷问之后他便招供了,他原是从属于李全的黑旗军兄弟,如今李全和董鸿儒已结成了正式的盟友,互相行动、配合紧密,他也就帮着董鸿儒做事,也就倒霉催的,被戴松捉住以后送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萧文明知道,自从杨安平死后,原本就十分松散的黑旗军组织已经近乎分裂,黑旗军各部分名义上还都奉女头领杨妙真为共主,但是实际上却是各行其是。 尤其是那李全,还时常以黑旗军的大头领自称,颇有一种另立中央、自立山头的意思,并且他同白炎教的董鸿儒穿一条裤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而根据那条舌头吐出来的情报,这两个萧文明的对头实力上升,已经到了可以一同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地步,那么其威胁性也就与日俱增,对于萧文明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从这条情报的侧面萧文明也知道,杨妙珍现在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白炎教的势力已经深刻地渗透进了黑旗军,而杨妙真手边的帮手则是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这位风华绝代的女侠客女头领,现在到底怎样了? 虽然战斗进行得并不完全如萧文明的心意,但是好歹开城算是收回了,那么除了少数零星的抵抗之外,整个高丽国也尽数被萧文明收服,整场征讨高地的战役进行了三个月的时间,或许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 开城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萧文明不可能弃之不顾——由萧文明轰塌了的城墙,看样子还得由萧文明亲自把它重新建立起来。 这几天萧文明本人就住在开城,不紧不慢地收集建材,慢慢开始了修复城墙的工程。 工程进行到三天的时候,忽然有一队人马从白龙江东岸渡江而来,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大齐国的礼部侍郎容良如,以及高丽国现在的监国大长公主。 容良如此来,是特意向萧文明传达大齐皇帝的旨意的。 征讨高丽的战役,是大齐国现在最重要的事务之一,皇帝对此事十分重视,时刻掌握前线的动态,军情战报每天分三班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洛阳。 因此,虽然有着一个时间差,但是皇帝对于高丽前线的战况了解得十分详细,也明白,光靠萧文明一个人就已然将高丽的形势基本稳定。 于是,他便让卫玉章拟了旨意派人送到萧文明手里。 这道圣旨写的可谓是热情洋溢,对萧文明多有勉励,但是也提出高丽国的战况要见好就收,要体现天朝上国的气量,不能把别人赶尽杀绝。 只可惜皇帝的旨意来得还是太晚了。 0710 见好就收 大概过不了两天,高丽国王李直松就已经到京城洛阳请罪去了,而高丽全境都已平定,谈不上什么“见好就收”了——不收也得收! 萧文明将圣旨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只淡淡回答了句:“我知道了。”便递还给了容良如。 容良如这边应该还有特质,大约是要他催促萧文明,赶紧返回洛阳缴旨述职——毕竟萧文明独自领兵出征在外,长此以往皇帝也不放心。 更何况他率领的仅有一小部分是大齐朝廷自己的军队,而大部分并不受朝廷的节制,危险性就更高了…… 于是容阳如接过圣旨,又问道:“爵爷,圣上旨意请爵爷尽快回洛阳面圣,不知觉也准备何时动身?” 萧文明不冷不热地回答:“这事儿不急,还得等等。” “可皇上急了……据说皇上日念思念爵爷,还请爵爷,速速动身吧!” 萧文明原本心情就不好,听了容良如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更加感到心烦,便对他没好气的说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要启程,我总不能光杆司令一个人走吧?总归还要收拾一下吧?开城是被我打下来了,可董鸿儒却跑了,我前脚走,后脚又被他拿下来了,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容良如负担不起,也不想去负担,赶紧闭上了嘴巴。 倒是陪同而来的大长公主说道:“萧爵爷凯旋回国,由我率领高丽百官替绝爷送行,以示我国恭敬之意。” 对于大长公主,萧文明还是敬重的:“那么就请公主殿下在开城稍留些时日,皇上那边催促的紧,容大人又重任在身,我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走啊!” 大长公主听了一愣,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萧爵爷不是从海上来的吗?也应该从海上回去。那就要先回汉城坐船,怎么打算从开城离开呢?” 萧文明点点头:“这一回,我打算经陆路返回。” 这原本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却引得大长公主一愣。 她挥手让左右侍从全部退下,又对萧文明说道:“萧爵爷,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说……” 萧文明也十分配合地让自己这边的人也都暂时回避,容良如虽然不是萧文明的属下,可在这里也呆不住,便也识相地离开了。 见屋内无人,大长公主这才说道:“萧爵爷为何要从北边走?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办吗?” 真不愧是大长公主!光是这样的敏锐直觉,就要不知强过多少须眉男儿。 萧文明便如实回答:“事情当然是有的。我刚才已经说了,董鸿儒并没有失败,而是从开城跑走了,所以我想从陆路返回洛阳,看看这一路上,是不是能够捉到他的蛛丝马迹,又或者可以跟他打一个照面。说不定在高丽国内没有办成的事,在大齐国内就办成了。” 其实除了料理董鸿儒外,萧文明还想去找黑旗军的杨妙真说上几句话,但是这事同大长公主并没有关系,他也就不说了。 “原来如此!”大长公主颔首道,“这董鸿儒是贵我两国的国贼,爵爷对付他既是大齐臣子的本分,也是我高丽国的恩人。” “不敢当,不敢当。就是这座开城位于白龙江西岸,单凭贵国想要守住此城,似乎并不容易。现在贵国国内各项事务百废待兴,不如这边由我出钱、出人、出力,将开城修复好了,再由我找人过来镇守。至于开城的行政贸易事务,照样由贵国朝廷来管辖,不知道长公主能否同意?” 开城毕竟是高丽国的国土,并且是一座十分重要的城池,萧文明的意思就是说要在这里驻军,实际是对高丽国主权的一种侵犯。 但是这个时代尤其是在以大齐中央王朝为基石的朝贡体系之下,各属国的主权本来就并不完整,甚至也还没有主权意识,因此萧文明这个略显过分的要求大长公主还是点头答应了。 又交代了几句杂项的事务,大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都说爵爷的临海屯经营得异常繁荣昌盛,仿佛人间天堂,我也想去那边看一看、开开眼界,不知爵爷是否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萧文明刚满口答应下来,却又犹豫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道,“大长公主是高丽国的主心骨,不过暂时离开个一段时间问题也不大,朝内的事务可以交给金九安以及其他的大臣管理,我余威尚在,应当是没人敢来作乱的。” 萧文明这一场仗相当于是由东至西、由南至北,将高丽国横扫了两遍了,又将董鸿儒的注意力吸引在开城,高丽国内的形势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稳定。 有了这样的基础,萧文明才敢把话说的这么满。 反正能有一位外国的元首去参观萧文明的临海屯,对萧文明而言总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又把容良如招来,让他护送着大长公主一道行动。 当然,大长公主名义上是亲自入朝觐见上国天子,已经给足了大齐朝廷的面子。 较为妥善地安排好了相应的事务之后,萧文明便开始安排在开城地方的军队各归其位、各回各家,要为这一场战役画上最后的句号。 其中,跟随萧文明一起行动的高丽国的军队,由大长公主及跟着他一同前来的文官武将率领,返回其在高丽国的驻地。 倭国的军队,则由富山吉秀统领各家的诸侯,立即坐船直接返回倭国,不能停留也不能在捕鱼岛或者是临海港中转。 萧文明对于倭国人还是怀有深刻的戒心的,不过这一回他们出征高丽,在战争中倭国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可以说是狠狠地发了一笔战争财,能够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曹瑞的南湖屯和韩天的上虞屯两屯人马,也同样坐船南归。 他们是萧文明在朝廷里最好的伙伴了,当然不会亏待他们,除了给那些实打实的金银财宝之外,再由温伯明在亲自起草的报捷的奏章里,给他们大书特书了功劳,甚至把原本萧家军立下的功劳也分给了他们不少。 这一回出征有功,看样子皇帝和朝廷必然是会对他们再加封赏的,只求在加官进爵之后,这南湖和上虞两个屯田所就是由这二位执掌。 并且这两位在返回大齐国的过程当中,还要担负起监视倭国人的使命——倭国人包藏祸心,不得不防,只有时刻监视、时刻鞭打,他们才能暂时收起为祸作乱的野心。 倭国的本性就是这样,再怎样教训都是没用的,就好像狼子野心,再怎么养也是养不熟悉的。 此外,在高丽国捐躯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也有十二位。 这一次萧文明另有重任在肩,就不能亲自送他们魂归故里了,那就由曹瑞辛苦多走一趟,将这十二位兄弟的骨灰交给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让他照例安葬在临海屯的祖坟内。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攻打开城的这些火炮,萧文明托付给拜占庭的公主索菲亚,让她立刻全数运回临海屯。 火炮是最先进最精锐的武器,就相当于后世的原子弹,属于最高的机密,绝对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尤其是董鸿儒这家伙。 让外国人亲手摸一下倒是问题不大,他们没有相应的材料,也没法凑齐懂行的工匠,就是想仿造也仿造不出来。 而萧文明这边,文有温伯明辅佐、武有戴松和三个头目的参赞,又有林丹枫和宋星遥这两位高手的贴身护卫,在开城又耽搁两日之后,便启程打算由陆路返回临海屯。 至于去洛阳缴旨的事情倒并不急着做。 萧文明是个聪明人,知道皇帝急急忙忙要他回国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怕萧文明长期待在国外难以节制罢了,只要返回大区国内,皇帝吊起来的心便放下了一大半,至于要不要返回京城、什么时候返回京城,其实并不要紧。 于是,当年的五月初五,在得到了一个半是归顺大齐朝廷、半是归顺于萧文明的高丽国之后,萧文明终于从高地国最北边的城市——开城——离开,经由陆路折向西南,踏上了返回临海屯的路途。 现在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即便是这北方苦寒之地,也是冰雪消融、万物生长之刻,虽然地面泥泞难行,但是看着这一路上生机勃勃的景象,萧文明依旧是心情大好。 只可惜这里位于大齐国的边界,并且时常受到戎羌、女真等北方游牧民族的骚扰,在此定居的中原百姓并不很多。 然而此间的百姓虽然稀少,却依旧留下了他们努力生存的痕迹,时常能在山林旷野之间,见到几处火光、几缕炊烟。 萧文明也有心探查一下这里的民情,每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总是忍不住率军过去看看,遇到了村子便就地住宿一晚,分给他们一些粮食物资,又或者直接赏给金银。 这里百姓求生都很不容易,官府的管辖更是无比松散,往往走出一两百里地都见不到一个衙门,对于这里的百姓,几乎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 0711 这么明目张胆?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官府无理取闹一般的管理越是少,当地的百姓日子过得反而越是好,而那些奸懒馋滑、不劳而获之辈,少了贪官污吏的庇护,村民们自发的也就料理掉了,民风也淳朴的多。 对于此处的百姓,萧文明十分喜欢,只可惜他鞭长莫及,属实是关照不到他们,只能给他买一些指点。 一是这里地广人稀,土地有的是,只要肯老实勤奋耕种,就不怕没有饭吃,在粮食危机并不严重的情况下,就可以将剩下的土地种植一些经济作物,比如人参草药之类,可以拿出去换钱。 二是这边汉、夷、狄杂居,对于小股的戎羌或者是女真人,不要同他们轻易发生争吵和战斗,但也不用过于惧怕,平时多同他们做做生意,用中原的粮食、器具换一些人参、鹿茸、皮草之类的,拿到别处,都是可以换钱的。 三是高丽国已经被萧文明所完全收服,白龙江以西的开城,更是一个可以被冠以后世的“经济特区”称呼的城市,附近的百姓想要进行贸易或是躲避异族,都可以到开城去,只要报出萧文明的名讳,当地的官员都是会加以格外照顾的。 萧文明对于他们的叮嘱,一字一句都切合实情,让此处求生的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对萧文明五体投地,甚至还有个别的表示想要跟着萧文明,去南方谋条生路,好不容易在这里开垦的地也都不要了。 这让萧文明反而还得劝他们,说:江南的日子也不好过,物价高昂、竞争严重,还不如在这里的逍遥快活,并且这些中原的子民在这里开垦种地,很大程度上也是帮着大齐朝镇守边疆,等萧文明回到江南必然是会向圣上请旨,请朝廷派有司的官员专程过来抚恤他们。 除了开出这张空头支票以外,萧文明又多给金银财物之类实打实的好处,才将这些百姓稳下来,顺带着也能好好地积累了一波人望。 争取当地百姓的支持,除了扩大自己在高丽国边境的影响力之外,萧文明还有一个现实的短期目标,那就是打探董鸿儒的行踪。 “董鸿儒是什么人?” 当地的百姓并不清楚,但是有一伙子人,自称是什么“白炎教”的,鼓动着当地的百姓信教,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只可惜当地百姓求生不容易,信了你的白炎教又没有什么好处,谁吃饱了撑的再多供你这么一尊佛? 因此无人肯信所谓的白炎教,而那群人也就悻悻南下了,自此之后再未见过。 看样子这董鸿儒依旧是在和萧文明下棋,坐在棋盘边上没有从来没有下桌,且还占了先手。 只是可惜他的子力不够强,即便先手落下去了,还没起到什么效果呢,就被萧文明连根拔掉! 所以说,现在董鸿儒看样子是在和萧文明对弈公平的围棋,实际上下的却是陆战棋、斗兽棋,还是要看谁的子力更强大。 搞到现在,董鸿儒连一个稳定的地盘都没有,仍旧悻悻然如丧家之犬,只是这条犬,在流量的过程当中也算是磨砺了牙齿,要是一不小心被他咬上一口也够一呛的。 萧文明率领萧家军继续向南,走过了广大的平原地区,山路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崎岖,并且山路两旁都是茂密的丛林,看上去就十分凶险。 幸好萧文明南征北战,已经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见这边土地泥泞,但是并没有多少人马行动的痕迹,料定此处也不会有大军经过,自然也就无人设防埋伏袭击,应当不会存在危险。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行动之时,萧文明依旧派出了巡哨的兄弟,先走一步,在前打个前站,观察一下前方的敌情,顺便也可提前探查一下白炎教和黑旗军的踪迹。 而主力部队则远远跟在身后,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就这样,继续向南行走了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萧文明率领萧家军,终于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看到了一座城池,向附近耕种的村民打听,原来此处是一个叫吉安县的县城,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座县城,并且因为担负着守卫东北边疆的重任,吉安县下辖四个屯田所,同时也是一座军事重镇。 到吉安县城下一看,果不其然,这座县城的城墙修建的颇为高大,先不说规模,只谈城墙的坚固程度,就同高丽王都汉城差不多,要比开城坚固的多。 面对这样的一座坚固的城池,萧文明自诩如果要从外面攻破的话,恐怕得用大炮轰上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幸好萧文明并没有这样的战略意图,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吉安县城便城门洞开,县令乔彬亲自率领三班衙役,赶来迎接、招待萧文明。 这座重镇位处边陲、并不富裕,能拿出来招待萧文明的,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但是萧文明也不在乎,见县衙年久失修,县令本人也颇为清廉。 于是萧文明反而拿出了自己的钱赏给乔彬,让他用这些钱,先把衙门重新整修一下,余下的钱,可以拿去接济穷苦的百姓。 吉安县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是往来戍边的文臣武将也有一些,乔彬为了招待他们迎来送往,搞得苦不堪言,没想到来了地位如此尊贵的一位侯爵老爷,非但不要县里出钱招待,反而自己拿钱出来,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因此乔彬接待得更加殷勤,把县里的城隍庙都收拾了出来,让萧文明和他手下的萧家军驻扎居住。 这一路而来,萧文明走了有十几天的时间,除了偶尔碰到一两个村子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风餐露宿,今天难得住在城里面,原以为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可是到了半夜,城里忽然鼓声大作、人声鼎沸,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萧文明刚刚入睡,便被这样的骚动惊醒,一边穿衣服一边叫今日值守的头目刘辰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辰去得快、回得也快,萧文明刚刚换好了衣服,还没穿上鞋,他便回来报告,说是城外来了贼寇,并且似乎提前在城内设置了内应,因此城中大乱,县令乔彬正在组织人手肃清贼寇的内应,一时半会儿问题不大。 萧文明在城里,还敢有人过来捣乱? 这是显然不给萧文明面子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萧文明立即让刘辰叫醒全部萧家军的兄弟,倒要看一看这胆大包天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萧文明练兵练得好,出门在外,萧家军的兄弟们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睡觉的,萧文明的命令尚未下达,他们便已自觉的换好了衣服,在城隍庙的院中列队。 这时吉安县令乔彬也匆忙赶来,向萧文明通报城外遇到了敌军,城内也有他们的内应,不过乔彬本人见机得早,此处又是军事重镇,很快就将内应诛杀、缉捕起来了,因此城外的贼兵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请萧文明继续休息。 敌人正在城外,而萧文明在城里当不知道,只管睡大觉…… 这不是他的一贯的作风,非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方能显出萧文明的厉害! 萧文明用兵虽然果断,却并不莽撞,该问的还是要问一下的:“乔大人,你说城外有贼寇。我就要问了,平常你们这里也是时常遇到贼寇攻城吧?怎么这么巧就被我碰上了?” “贼寇有倒是时常有的。”乔彬回答道,“时不时的倒也有些贼人作乱,但他们要么是山上的盗贼,要么是女真的蛮夷,要么就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也就偶尔洗劫一下地方而已,像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敢过来攻城,那还是从未见过……” “那么城外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就敢这么明目张胆?” “大约有两千人吧,趁着黑夜卑职也看不清楚,还请爵爷恕罪。” 乔彬看样子是个办事妥帖的人,他说好了是两千个人左右,那么数字差的不会太多,撑死了三千五百左右也就了不起了,就凭萧文明的这一千萧家军,背靠着吉安县城这一座坚固的城池作战,萧文明自以为可以做到胜券在握。 于是萧文明又对乔彬说道:“我不在这里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就容不得这些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乔大人,请你安排人手,听我号令,打开城门,我要出城去同这些贼人交一交手!” 乔彬听了大惊失色:“爵爷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可也就一千来人,城外贼兵人数众多,现在又是黑夜,就怕爵爷吃亏了啊!” “怕他怎的?就是高丽一个国家,我都赢下来了,就这么几个贼兵,我弹弹小指头,便把他们全都踢飞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吉安县城距离高丽国不远,萧文明在高丽国耀武扬威的事,乔彬也听说了,虽然对萧文明所部的战斗力将信将疑,但是乔彬自信这些人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最重要的是,萧文明是侯爵老爷,位高权重,他既然有命令,小小的一个县令,也就只有奉命的份儿了——反正出了事儿,萧文明是这里官位最高的,自然有他负责,大不了打了败仗再退回城来也就是了。 乔彬也是个圆滑的人,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0712 就在山东 列队出征之类的事务,自从有了戴松就不需要由萧文明再操心了,他让戴松在城门口做好出击的准备,自己走多走几步,爬上吉安县的城楼,看看城下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可这一看,却让萧文明又惊又喜。 只见城下的确有两千人左右的兵力——这并不稀奇——并且其中三分之一是骑在马上的骑兵,可见他们的战斗力也并不会差,难怪会有胆量攻打吉安县城这样坚固的城池。 但是最能让萧文明来了兴致的,是这些人手中所擎的火把照射出来的火光,并不是暖融融的橙黄色,而分明是冷峻凛冽的苍白色! 这白光的颜色萧文明是再熟悉不过了,不但亲眼见到过无数回,有时候做梦梦见的都是这个颜色的光——正是白炎教那邪火的颜色! 有了火光,再看这些人身上穿着衣服,大多是漆黑的颜色,就算没有黑衣的,也在头上裹了块黑头巾,正是黑旗军的人马! 好家伙,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萧文明正眼巴巴地在找白炎教找不到呢,他们现在居然送上门来,那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出去会会他们! 黑旗军是老对手了,萧文明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让全军摆开阵型,做好了大打一场的准备。 而对面却似乎没有大战的打算。 原本他们的计划,如果城内的内应顺利打开城门的话,便能攻进城区,夺下这一座位置和地位十分重要的吉安县城;如果进行的不顺利的话,那最多就是这些内应被官府拿住,充其量人头落地而已,城外的黑旗军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可没想到城内的官军居然主动出击,分明是要和自己大打出手,这桌是出乎黑旗军的预料,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有何对策。 萧文明的时间宝贵,可没工夫同他们在这里混,伸手招来宋星遥:“宋二小姐,看样子前头的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去会他们一会,让他们知道今天碰到硬钉子了!” 宋星遥脸上一笑,双腿一夹马肚子,便飞也似地,向敌方阵中冲了出去,丝毫没有犹豫。 这位四川宋家的二小姐武艺高强,萧文明不担心他有任何的危险,却还是叫戴松率领了一百弟兄做好出击的准备,以防发生反应。 黑旗军到仍旧是武林中人的规矩,见对面一人前来,他们也只派出了一人对敌,也见对面有一个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向宋星遥冲了过来。 一对一作战,无论是步行还是骑马,普天之下能赢得过宋星遥的恐怕不超过十个人,而前面那汉子显然不是这十个人中的一个,刚一交手,只打了一个照面,便跌落下马。 这还是宋星遥手下留情,只用峨眉刺的杆子将他打下马而已,否则只要略下狠心,那对手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宋星遥的性格,萧文明是知道的,其实武功差距越大,她就越是懒得速战速决,而总是喜欢同敌手周旋一阵,试探一下他的武功高低、测试一下他的武功路数。 而今天赢得这场干脆着实出乎萧文明的意料,大约是前头这位仁兄的武功实在是不高强,连被戏弄下的资格都没有。 宋星遥一击得手,便更加得意忘形,顾不得萧文明刚才的吩咐,又向敌军冲杀过去了。 戴松也没想到宋星遥武艺如此之高,赢得这样的痛快,更没想到她会直接杀向敌军,赶紧挥动一百兄弟也梗着,直接就杀入了敌军阵中。 萧文明还想阵前问几句话的,一看到这个局面,也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赶紧命令身边船领的兄弟雷响战鼓,三军一统掩杀过去。 对面的黑旗军从始至终都处于懵逼的状态,就连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的,纷纷乱乱拨马就走,至于那些没有骑马的,也都四散奔逃,就好像是一堆受了惊的蟑螂,逮住一条缝隙,自己就赶紧钻进去逃命了。 又掩杀了一阵,萧文明考虑到这里地形不熟,又是夜间作战,唯恐遭到了埋伏,便从容收兵,率领大队人马返回吉安县城。 这一战,从出城到回城,一共只进行了一个来时辰,杀得并不痛快,不过好在既赶走了来犯之敌,又捉住了几个俘虏,其中便有那一个敢于挑战宋星遥的精壮汉子。 这家伙既然敢打头阵,可见也是黑旗军中有些头脸的人物,萧文明正要拿他来问话。 谁知萧文明尚未开口,他反而先问道:“这位大人,可是信义伯萧爵爷?” 虽然爵位没有叫对,但是萧文明的姓名和身份却是不差的。 “怎么?你认得我吗?” “认得!认得!”那汉子回答道,“小人曾在陆大石大哥手下做事,名字叫牛得福的就是,曾经见过爵爷几面,所以才认得爵爷。” 贵人多忘事,萧文明自打穿越到大齐朝来,认识的人没有一万也得有七八千了,这还是除去本家萧家军的子弟兵之外的人数,怎么可能人人都认识? 不过他威名远播,那也是件好事。 “你小子既然认识我,又在陆大石手下,怎么还敢来打吉安县城?难道是冲着我来的吗?” 这牛得福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能活命还是好的。 通常来讲,黑旗军的头目被官军抓住,基本是死路一条,但是遇到了萧文明这个熟人,总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牛得福这一张大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小人也不知道萧爵爷在这里呀!要真是知道,就是借咱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攻城了……” 这正是萧文明要问的:“意思是我不在你们就敢来打城了吗?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你给我从实招来!” “这个……这个……都是李全大哥的命令,命令我们四处攻城略地……”这刘得福是个人精,一提起李全话锋随即一转,“小人也知道爵爷和李全大哥有些过节,可自从陆大石大哥在正一观当什么鸟毛道士,咱们这些手下,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四下投奔新的头领,我现在在李全大哥手下做事,也是无奈之举啊!” 这点倒也并不意外。 萧文明知道,黑旗军的组织原本就十分松散,昨天还是哪个山头的头领,今天就投在黑旗军的旗下;今天还是黑旗军中的头目,明天就自立为王…… 这都很正常,牛得福脱离了陆大石的指挥,虽然不久就转投在李全麾下,但还能够留在黑旗军当中,就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他们这支人马同白炎教扯上关系,这就是萧文明所无法忍受的:“我问你李全的事了吗?你提他什么?我问你,你们这些白色的火把是谁给你的?” 牛得福老实回答道:“就是白炎教那个姓董的。这点火药,他先是交给了李全大哥,李全大哥再分给我们一些。也就这么一点而已,还不告诉我们配方,宝贝似的。这个姓董的人不仗义,做事总是留着一手,我看这次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几次都劝李全大哥要小心一些……” “那李全是怎么说的?” “李全大哥说了——他白炎教是白炎教,我黑旗军是黑旗军,他们那边有好处,我们尽管拿,他们想拿咱们的好处就是一百个不可以!” 这话说的虽然没错,但是董鸿儒这家伙鬼精鬼精的,有时候就连萧文明都算不过他,就凭李全这个脑子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吗? 别的先不说,就是李全所部,现在在吉安县附近攻城略地,拿下了这么多地盘,也不知李全本人能够分到多少。 于是萧文明又问道:“听你刚才所说的,似乎打下了不小的一块地盘,我请你,你们已经攻下了多少城池?多少村庄?” 牛得福又回答道:“现在咱们拿下了村镇、屯田所一共七座,比吉安县小一些的县城,也取下了一座。照着李全大哥的话,也算是有了个立身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萧文明笑道,“你也真敢吹牛!就是这么些穷乡僻壤,也敢说‘立身’两个字?我再问你,你们的头领、我的姐姐杨妙真的话,你们还听不听?” 那牛得福回答得也不含糊:“当然听!就是李全大哥也得听姑姑的话!” 这话说出口,萧文明才稍觉放心一些——听这意思,杨妙真在黑旗军中的地位上在,暂时也不必过于担心。 “那么杨姐姐现在人在哪里?你可知道?” “就在山东。” 萧文明之前好几次寻找杨妙真,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可刚开口一问,牛得福便回答得如此信誓旦旦,萧文明倒也不敢完全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牛得福还犯起了贫,“姑姑确定在哪里,我不敢保证,但他现在肯定是在山东,绝对不会有错。” “你这么肯定?” “当然肯定了,为了这事儿,李全打哥还跟姑姑怄过几句气呢,我当然就知道……” “他李全吃饱了撑的,杨姐姐在哪里?还要他来管?” “这事儿吧……咱们当小的,也只是听听而已,不敢插嘴,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唉,爵爷还是自己问姑姑去吧。” 萧文明正憋着要去见杨妙真的,这些话他当然是要问的。 正巧,听牛得福的说法,杨妙真现在就在山东,恰巧也是他回临海屯的必经之路,那就更该去见一见她了。 0713 我何罪之有? 于是萧文明说好了让牛得福带路,被俘的黑旗军兄弟同去,一同去找杨妙真。 萧文明的这个提议,各方面全都欣然答应。 牛得福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是给萧文明带路而已,自然不成问题;吉安县令乔彬好不容易守住了城池,也无力看管黑旗军的这些活阎罗,这功劳他也不想要,巴不得萧文明带他们走人。 于是在赶跑黑旗军的第二天,乔彬就率领了平安县的一众乡绅宿老,礼送萧文明离开,顺带还送了些土特产。 萧文明并没有推辞,也都欣然收下了——倒并不是在乎这些东西,只是他们的心意到了,萧文明也记在心里。 倒是乔彬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唯恐萧文明一走,黑旗军又卷土重来,那麻烦就大了…… 对此,萧文明也给他下了颗定心丸,让他一切尽管安心,别说是黑旗军了,就是玉皇大帝来了,知道萧文明在吉安县城里出现过,他们也是绝对不会冒这个险再来碰萧文明这个魔王的。 真要是有事,乔彬可以向大齐朝廷搬救兵,或者来个别出心裁——到开城去,找高丽国出兵援助也未尝不可。 于是离开了吉安县城,萧文明率领着萧家军,又押送一般带领着被俘的黑旗军的弟兄们,便南下赶到了山东。 有了牛得福的指引,到了山东境内,萧文明又向西向海边行进而去。 按照牛得福的说法,近来不少人都在海上做生意,而黑旗军正巧占了山东临海一座叫做烟海的小渔村。 于是乎,便由杨妙真领头,在烟海这里做一些买卖,既可以补充军费所得,又能叫手下的弟兄不至于无所事事。 对于忽然出现的商机,没人比萧文明更加清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萧文明争讨高丽国所需的各项补给甚多,不少东西从江南运过来的,不划算,还不如用真金白银就地购买。 而山东同高丽隔海相望,这是一个最好的补给地,因此在山东这边做了不少的生意,顺带着也把此处沿海贸易拉了起来。 萧文明原以为得意的应当是这附近的百姓或者富商,搞到最后,钱居然被杨妙真赚了去…… 这倒也并无不可,至少说明自己有些话,杨妙真总算是听进去了,不再是随便什么事就知道喊打喊杀,这让萧文明也颇感欣慰。 如今的朝廷力量有限,维持住关中和江南几处重点地区,就已经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边远地区早就已经鞭长莫及,而像山东这种还算热门地区的掌控力也已经大打折扣了。 萧文明这一路走来,在山东地面上活动的黑旗军,有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成群结队、明火执仗! 而他们只要不闹事,当地的官府几乎就是充耳不闻、过目不见,任由他们自由行动,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就不错了…… 反倒是萧文明这一队人马打了官军的旗号,不时会引来黑旗军的盘查。 有了这样的行动自由,杨妙真便可以把生意做得很大,往来商路无不畅通。 萧文明来到那座叫做烟海的小村子的时候,只见不大的渔村之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而杨妙真则指挥者各处来的人马,搬运、储存和装卸货物,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四脚朝天。 看她的样子,与其说是一位纵横寰宇的女将领,还不如说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女商人…… 萧文明看着好笑,走上前去高呼一声:“杨姐姐做的好大生意啊!怎么我来了你也不出来迎接一下,搞得我被你的兄弟反复盘问,烦都快烦死了。” 杨妙真听见这样的招呼声,扭头又见果然是萧文明来了,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早就听说有队官军正在往烟海而来,一猜就知道是我萧兄弟的手下。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没想到兄弟来的这么快,我想着把这边的生意先料理一下,才来迎接你的。” 萧文明见杨妙真心情大好,便也笑道:“杨姐姐生意做得那么好,反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那我先退避三舍,等杨姐姐空下来之后我再谈吧!” “萧兄弟这叫什么话?生意再忙也抵不过你我的情分啊!况且我在这里赚些小钱,还是托兄弟你的福呢!” 原来杨妙真也知道,山东这边突如其来的这一番行情,全都要拜萧文明在高丽用兵所赐,要不是萧文明所带出去的一万多人马,消耗的军粮物资要比大齐朝普通的兵马多出好几倍,否则杨妙真这边哪有那么好的赚头? 杨妙真到底是一位沙场喋血的女将领,寒暄玩笑了几句之后,便开口问道:“兄弟征讨高丽国,看样子已经打完了。怎样?果然顺利取胜了吗?” “胜倒确实是胜了,只是没有取得全胜。”萧文明回答道,“就是我在高丽国也碰到了白炎教的董鸿儒,原想将他歼灭在海外,让他客死异乡,也省得在中原兴风作浪。可没想到到底还是被他逃跑了,我也在他面前吃了一亏,伤了不少兵马。” 一提到董鸿儒,杨妙真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自打穿越到了大齐朝,萧文明察言观色的技能应该是点到了最高点,一下子就看出杨妙真似乎有难言之隐。 因此他又趁热打铁道:“还有在作战的时候,我发现黑旗军的人也跟着董鸿儒一道出现在高丽国,这事儿不知道杨姐姐知不知道?” 杨妙真沉沉叹了口气:“唉!这事我虽然并不知道,但也并不感到意外。如今黑旗军旗下,大约有十三四万的人马,但是真正听我号令的,不过其中十之二三而已。他们如何行动,不过向我知会一声罢了。有时说也不说一句,便会自作主张,我也没有节制他们的办法。” 这其中那李全是不是闹得最凶的一个。 萧文明冷冷说道:“杨姐姐既然不便节制他,那不如由我出手将其料理了,岂不是一了百了吗?” 杨妙真忙道:“这不劳萧兄弟出手,说到底也是我黑旗军的家务事,还是我自己做主的好。” 萧文明之前无数次想要干预黑旗军内部的事务,但总被以他们内部自己家的事为由拒绝了,而那时候拒绝萧文明的,多是他的对头,是害怕萧文明力量雄厚,介入黑旗军内部的事务,那些人就不好生事了。 可现在拒绝萧文明的却是杨妙真…… 究其本心,应该是他不愿意给萧文明添麻烦,尤其是黑旗军内部的纷争已经愈演愈烈,到几乎水火不容的程度了,若是萧文明再参与进来,那局面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杨妙真的本心一直是要把黑旗军这杆旗打下去,说一句苦心经营毫不为过。 可是他的苦心真的就有用吗? 想经营就一定能够经营得下去吗? 恐怕到最后,依旧是事与愿违…… 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文明和杨妙真刚提起李全这个人,立刻就有杨妙真手下的娘子军过来传报:“李铁枪来了,要求见杨妙真。” 杨妙真听了眉头一紧,赶紧对萧文明说道:“这李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跟着萧兄弟就来了……不如兄弟暂且避避,也省得和他多起纷争。” “可是我想避也避不了了啊!杨姐姐,你看我来的时候阵仗那么大,旗帜打得那么高,李全早八百里外就瞧见了,哪里还避得过?” 萧文明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杨妙真刚一犹豫,李全就已率兵直接来到了杨妙真的面前。 这位李铁枪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二三十个精壮汉子,也都骑着马,满脸不可一世的表情,就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欠他的钱,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一样…… 就算如此,可萧文明偏偏不会给他面子。 他见李全气势汹汹的杀到,不退不让,反而挡在李全的马前,义正词严地问道:“好你个李全,见了你们黑旗军的大头领,也不知道下马行礼吗?你就是这么讲江湖规矩的?没大没小!” 李全当然知道萧文明就在杨妙真这里,可是没想到萧文明一开口便是江湖规矩…… 一个在朝廷里做到侯爵的高官,居然会跟自己这么个山大王讲江湖规矩,一下子把李全唬得一愣,可偏偏萧文明的话句句有有理,的确无奈也只能滚落下马,朝着杨妙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还能对自己行礼,算是李全保住了黑旗军最后的一点体面了。 杨妙真也赶紧回礼,又问道:“听说李兄弟最近一直在关外活动,什么时候又跑到山东来了?不知有何贵干?” 李全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何贵干,就是来找这姓萧的兴师问罪来了!” “找我问罪?我倒问你,我何罪之有?”萧文明立即反唇相讥。 “你与我黑旗军作对,杀了我旗下不少兄弟,这便是大罪!” “不会吧?我近来在高丽国作战,那边又不是你们黑旗军的地盘,我杀得着你们的人吗?李铁枪你莫不是搞错了吧?” 0714 想见识我的武功吗? “你说漏了嘴了!就是在高丽国,就是你的萧家军,杀了我不少兄弟,人证物证俱在,你自己也招人了,怎么还想抵赖吗?”李全声色俱厉地问道。 “抵赖?有什么好抵赖的?我萧文明做了坏事都敢留名,杀了你的人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事?不过我也告诉你,我在高丽国杀的要么是高丽人,要么是白炎教的教徒,就没见过一个黑旗军!怎么着?是你李全投靠了高丽国?还是投靠了白炎教?你们这样狼狈为奸、这样为虎作伥,也不知杨姐姐知不知道!” 对于同白炎教的合作,黑旗军名义上的大头领杨妙真一直所持的是明确的反对态度,因此李全在高丽与董鸿儒协同作战,肯定是瞒着杨妙真的。 他没法把话说明了,只能又换了个话题:“姑姑,我给你面子,你这位萧兄弟我就不追究了。来此却是另有一件事情想跟姑姑商量。”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有话好商量,总是不错的。”杨妙真回转了一句,意图让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很简单的事,姑姑也做得到,就是请姑姑把烟海这里让给我,也好让我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杨妙真这边尚未答应,萧文明首先就不满意起来:“我说好你一个李铁枪,你的面皮也太厚了!你在吉安县那里打了那么大的一块地盘,比朝廷正经的知府老爷都要威风了,怎么还惦记着姑姑的地盘啊?” “这话怎好胡说?我什么时候在吉安有地盘了?”李立刻矢口否认。 “哟呵,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还想抵赖?我这里偏偏还有个人证!牛得福,你出来,当着你姑姑、当着你大哥的面,把话说明白!吉安县周边的那几个地盘,是你替谁打下来的?” 刘得福这人在黑旗军里虽然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有些头面的,杨妙真和李全也都认识他,身份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杨妙真也有言在先:“牛兄弟,你是跟着我哥哥出生入死的老黑旗军兄弟了,萧兄弟叫你说话你就老是说话,不得打诳语。” 牛得福还真是个老实人,就把事实一五一十地说了。 其实他也没有说谎的余地,萧文明俘虏的人又不只有他一个人,他这边说谎了,只要问问其他的兄弟,穿帮就只在一瞬之间。 因此牛得福所说的是当之无愧的大实话。 而就是因为是大实话,便让李全无法反驳。 不过李全也学乖了,不像以前那样,非要犟着脖子争个子丑寅卯出来,他反而话锋一转,来了个道德绑架,对杨妙真说道:“姑姑怎么老向着外头人呢?我问姑姑讨这座烟海村,那也是为了咱们自家弟兄好,同他姓萧的没有半点关系,这村子又不是他家的。姑姑,你说对不对?” “所以说,这里你就非要讨去不可吗?”杨妙真反问道。 李全的道德攻势一点也不减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谁不知道烟海这村子同高丽国交易,生意好的很,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这样的一处风水宝地姑姑也不能永久占下去吧?怎么着也得从指缝里漏点银子出来,给咱们黑旗军其他的弟兄花花,就让给我了又能怎样?” “我说李全……”萧文明又忍不住插话的,“你这厮也太会做生意了,瞧见这里生意好就一定要拿着去,你怎么不说我临海屯生意好也要让着你呢?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了?” 别说,李全在做梦的时候,还真动过临海屯的主意——只可惜他的实力有限,也就做做梦罢了,要是他真能斗得过萧文明,临海屯早就被他抢了去了…… 萧文明的反问不可谓不犀利。 然而李全今天铁了心当缩头乌龟,面对萧文明的诘问,他就是装聋作哑,而是继续把话扔到杨妙真的面前:“姑姑,这村子里让不让给我,你说句瓷实话。我手下弟兄也有上万人,如今年成不好,还请姑姑赏他们口饭吃,否则真的闹起来,谁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李全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威胁的意味。 而那杨妙真也是有血性的,越是听李全这样的威胁,她便越是不肯低头:“李铁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给我说明了,烟海村让给你,那是情分、不是本分。听说你这些功夫武艺渐长,有本事拉出来一对一单挑,你要胜过我手中这条梨花枪,别说是烟海村了,我这边随便有什么东西任你拿走,怎么样?” 其实李全对自己的武功颇有几分自负,尤其是那一杆大铁枪,在万军从中威力无敌,是他成名的武功,当年就是凭借着铁枪上的功夫,抢下了磨齐山上的一片地盘。 然而他的铁枪,在杨妙真的梨花枪前,却不敢有半点嚣张。 杨妙真的梨花枪是天下武林的一项响当当的绝技,几乎可说是无双无对,天下武林那么多高手,能够和这条梨花枪打个半斤八两的人,都不会超过三个,而打保票能够赢得过她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要想凭借着单打独斗,从杨妙真手里把烟海村抢过来,怕是李全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了…… 李全的功夫杨妙真也知道,哪怕就是用一双肉掌,杨妙真都能在李全的铁枪前面走上三百回合,而要是以枪对枪,杨妙真更是可以自信有胜无败,连平局都不会有! 她究竟是江湖儿女,平时那是客气,真到了动手的时候,绝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李铁枪,你别怂啊!有本事就在功夫上见真章,把你的铁枪握紧了,可别没动手,就吓得撇了你的家伙,叫你手下的弟兄耻笑!” 在场围观的黑旗军的弟兄,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谁都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就是李全率先发起了挑战,原本以为姑姑会自矜身份,稍微推脱一下,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可没想杨妙真居然会主动迎战,若此刻李全反而怂了。 要是他就这样退缩了,那他在江湖上就只会留下一个出尔反尔,胆小如鼠、缩头乌龟的名声。 江湖之上还是名气和面子最值钱。 李全一咬牙、一跺脚,已经决定要和杨妙真硬碰硬地打一场了。 谁知这时出来打圆场的居然是萧文明…… “大家且慢动手、且慢动手,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僵呢?李铁枪,我先问你,这烟海村,你真的想要吗?” “想要?当然想要,不想要,我说的不都成了废话?” “你说的本来就是废话!” 这是萧文明心里所想的,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反而是几句不阴不阳的警告:“李铁枪你可想好了,我是做生意出身,知道烟海这里的生意虽然兴旺,却并不好做,就凭你,拿了这里也发不了什么财。” 烟海村是李全看中的地方,萧文明这样讲分明就是笑话他没有眼光,李全脸上的肌肉禁不住一抖,还是嘴硬道:“你管不着!” “无礼!”杨妙真已调上了血性,几乎是找茬一般在寻找同李全交手的理由,“萧兄弟是我结义的兄弟,你对他出言不逊,就是不给我面子!看样子简直是非交手不可了!来呀!亮兵器吧!” 说着,杨妙真就用变戏法一样的手段从身后取出了一条一人多高的细尖长枪,枪棒在他手中一抖,枪尖上下翻飞,仿佛炫出了无数点梨花——威力几何,先不必去说,这一招亮相却是极其潇洒漂亮,在场之人无论是是敌是友,都忍不住为她这一招叫好。 都说杨妙真武功绝顶,不说天下第一,至少在黑旗军中是最强的。但是她却极少同别人动手,就连旗下弟兄也少有见到她真功夫的。 今天总算要出手了,而且对阵的还是李全这位好手,可谓是武林之中的一场盛世,人人都等着大开眼界! 谁知这时又是萧文明挡在杨妙真的面前:“杨姐姐这是何必呢?何必为了我一个外人,坏了你们黑旗军自家兄弟的情分?为了我同李全大打出手固然不值得,为了这么个小小的村子,也犯不着撕破脸皮。要我说,不如就把烟海村,就给了他吧!” “萧兄弟,你这是什么话?这村子……” “这村子反正杨姐姐原本就不怎么想用,对吧?就给他了吧,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人。可别挡着李铁枪发财……” 听了这话,杨妙真是万分地不解:“兄弟,你平素可不是这种性格啊,村子给李全原本未尝不可,他要是肯好好地讨,我给他就是了,可偏要来硬的,我就是不能让他如意。” 萧文明平时是最不肯认输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这样大度?大度得让杨妙真觉得不可思议,让她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萧文明。 萧文明这时却神色一变,口气一下子正经了起来:“杨姐姐,你信我一句,有话我慢慢跟你说,这地方赶紧让给李全好了,我保证你是不会吃亏的。” 杨妙真最终还是相信了萧文明。 0715 给他 可是要她骤然决定要离开这座方兴未艾的渔村,并且听从的还是萧文明的建议,毕竟得不到大多数黑旗军的响应。 跟着杨妙真一同离开的,果然就只有她的那几个不多的铁杆,就是那群被称为“娘子军”的亲兵。 而其他黑旗军的成员不走也就不走了,偏偏还要说句风凉话,说那李全也是黑旗军的头目,随李全一同呆在烟海村,也不算是背叛。 这让杨妙真感到心寒,可萧文明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这样挺好,反正这群留在这里的人都是骑墙派,属于是有奶就是娘,把这些人剔除出去,只留下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反倒是一个重整旗鼓的良机。 并且做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无需付出任何的筛选成本。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带着几分忧伤的情绪,杨妙真撤出了烟海村,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就近借宿在距离烟海村不远的一座小村子内。 村里的长者见杨妙真来了,赶紧出来热情迎接,又送上了热水米饭招待他们。 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这份热情却尤为宝贵,让心情抑郁的杨妙真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萧文明便也趁机赞道:“看样子杨姐姐在这一片还是颇得人心的嘛!” 杨妙真悠悠地说道:“这座村子曾经遭到海盗和倭寇的袭扰,是我出面将他们诛杀赶走的,也算是对他们有些恩情,所以才得了这里父老乡亲的错爱。” “看来还是最淳朴的老百姓懂得感恩啊!”萧文明叹道,“只可惜那些平时把好话说得响亮的黑旗军的兄弟,临到关头,却都不管杨姐姐了……也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这话又说到了杨妙真的痛处,她低着脑袋摇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 话是不能这么说,但做已经是做出来了。 萧文明又问道:“也不知杨姐姐下一步要到哪里去?不如先到我的临海屯去暂住一段时间吧,等有机会再找个落脚的地方。” 临海屯,当年杨妙真在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去过一次,并且还多留了几天,跟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也促膝长谈过,知道临海屯的好处。 因此杨妙真说道:“萧兄弟的临海屯的确是一处风水宝地,我也愿意到那边去。只是我现在还是黑旗军的头领,而萧兄毕竟是朝廷的勋贵。我要是在你的地盘上久居,那么黑旗军不也就散了吗?” 所以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杨妙真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她自己也就不是她自己了,而是肩负着太过沉重的担子。 虽然杨妙真武艺高强,江湖上也极有威望,但是对一个女子而言,要挑起这样一副重担还是太为难她了。 萧文明思前想后,突然提议道:“杨姐姐,你知道开城吗?” 杨妙真走南闯北、见识广泛,当然知道开城了:“萧兄弟,说的可是高丽国的开城?” “正是此处!” 正在一旁旁听的温伯明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萧文明的用意,便也帮腔道:“萧兄的意思,可是要让杨头领率军去开城落脚吗?” 萧文明回答道:“正有此意,杨姐姐,高丽现在的监国长公主欠着我天大的一份人情,并且她也无力镇守开城。我曾经对她有过保证,说这里她守不住,我会派人过去帮忙协防。杨姐姐是我的自家人,自然可以到那里去。” 杨妙真是相信萧文明不会骗她的,可是要到别人家的地盘上去——尤其还是高丽国——那就相当于背井离乡了,想让她下这样的一个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 萧文明则还在帮她打气:“杨姐姐,不瞒你说,烟海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全是因为我在高丽国作战,军需物资需要在山东这边补给采购而已。现在我的仗已经打完了,在高丽国的军队也已先后进出撤回国内,烟海还有什么生意?并且我也同高丽国监国大长公主说好了,将来高丽国同大齐的贸易,全都直达我临海屯和临海港,不会再由第三方中介。所以烟海的没落只在明日而已。到时开城那边,因为和大齐国接壤,多少是有些生意可以做的,养活杨姐姐和你手下的娘子军,再接济一下其她不得志的黑旗军的兄弟不成问题。” 杨妙珍听了这话眼睛瞪得圆圆的。 别看李全一时得志,似乎空手套白狼取得了一座烟海,一时之间颇为得意,可到头来他却只取得了一座空城而已,并且还把杨妙真彻底给得罪了,这笔生意做的可不值啊! 从杨妙真一直以为萧文明的才干甚至十倍于李全,那么经由他之口所说出来的,开城日后必然兴旺发达的判断,想必也必不为虚。 杨妙真郑重考虑了一下,又同她麾下的娘子军的姐妹们商量了一阵,终于点头答应:“好!那我就依着萧兄弟就先去开城落脚!” 萧文明通常是不会走回头路的,他既然从开城出来,按理说是不会重返固定,可是为了护送杨妙真,却可以因此破一破例,重新按原路折回,同杨妙真一路行动,返回了白龙江边的开城。 这一路上,杨妙真还收留了一两千落难的黑旗军。按照杨妙真的计划,是打算带着他们一同去开城的。 对于这些人,萧文明其实并不信任,也并不想带着他们去。 然而杨妙真却说,这些弟兄是走投无路了才投奔她的,帮他们一把,既是出于江湖道义,也是对她们的莫大恩情,是不会反而生出反心的…… 这话并没有说服萧文明——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谁能说得清楚,恩将仇报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既然开城萧文明是要托付给杨妙真的,也不能就这么驳了她的面子,便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但愿杨姐姐说的是对的吧……” 一路跋山涉水,重新回到开城,只见这座在将近一个月前被萧文明用火炮摧毁了一面城墙的城池,现在已经被修复了大半,城墙的高度虽然还没有恢复如初,但至少城防工事已经完整了。 看样子高丽国的监国大长公主,终究还是把萧文明的话听进去了。 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有些感慨——有时候异国他邦的人或许还要更加单纯老实一些,可不像某些中原人,一肚子的坏水往外冒。 在此处监修城墙的也是高丽国的一位汉人官员,能说一口地道的中原官话,虽然他也知道,萧文明同大长公主约定过要派兵过来镇守开城,但是兹事体大,此人也不敢擅自做主,恰巧金九安就在附近巡视,于是这位官员便请萧文明多留了一日,把金九安请来了。 金九安现在几乎可以是总揽高丽朝政。 萧文明同大长公主原先就约定好的事,他自然做得了主,虽然萧文明跟他说明了,找来镇守开城的是黑旗军的女头领,但是金九安也并没有反对,只是反复确认开城此处的政务仍旧由高丽国负责管辖。 这一点,也是事先约定好的,萧文明没有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 之后萧文明、金九安和杨妙真等人便在开城内外巡视了一番。 一路上,杨妙真不住地点头——萧文明果然没有在框她,开城这里的确是极好的地方,既有坚固的城池作为依托,四周又都是开阔的良田,西面还有一条白龙江既是阻隔外敌的屏障,又是便利的水运通道,可谓是进退有据。 不但杨妙真本人,就连她的哥哥杨安平,执掌黑旗军那么多年,不就是想找到这样一处可靠的根据地吗? 然而这些年来,他们兄妹始终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料萧文明一句话、一松手,便将这处风水宝地送给了她…… 一想到这里,杨妙真对于萧文明的敬佩之情悠然而生,或许就在此时,她心中已经认定,萧文明才是真正能够成就大事的人物。 将开城的防务交接给了杨妙真,其实萧文明还想多留一会儿的。 然而他从高丽国离开,现在又折头返回,这样的行动轨迹未免太奇葩了些,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因此萧文明也不能再久留了,便要赶紧再次启程南下。 临行之时,杨妙真当然出来送行,于是萧文明便就开城的事务同她约法三章。 第一条,杨妙真能够留在开城,主要依靠的还是萧文明的面子,因此同高丽国不能起争端,只要在此保持军事存在,其她不失原则的问题尽可以谦让一些。 第二条,可以依托开城同大齐进行贸易,但是主要通过陆路,不能抢了海上高丽国的生意。陆路商道,自然由杨妙真率领黑旗军予以保持。由于杨妙真的特殊身份,不能和大齐官府产生冲突和矛盾,有事还需多加忍让——真的忍让不过去了,也不能动手,而是要赶紧派人来通知萧文明,一切由萧文明负责协调。 第三条,开城是萧文明交给杨妙真的,杨妙真不能转交给其她人,特别是李全!李全和董鸿儒是穿一条裤子了,交给了他,那萧文明辛辛苦苦从白炎教手里夺过的开城,岂不成了个笑话了? 这三个要求有理有据,并且没有一条是过分的,杨妙真一边听萧文明说,一边默默记了下来,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能够在远离大齐官府的地方,得到这样一片根据地,杨妙真真是感动莫名,说是一定要找机会报答萧文明的感恩大德。 “报答”这两个字,让萧文明想入非非。 0716 双喜临门 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在同杨妙真告别之后,萧文明终于还是启程南下了。 这一条路,萧文明是第三次走了,一切都十分顺利,尤其是萧文明特意避开了山东地界。 倒不是他怕了李全,只是这家伙实在是麻烦的很,也不希望杨妙真被安置在开城的消息过早地透露给他。 于是擦过山东,又沿着长江走了一段,终于寻到渡口,渡过长江便已来到了临海县境内。 萧文明早就托南湖屯的曹瑞过消息,说自己打算经过陆路返回家乡。 这一路走的虽然没有海陆便利,但是按照萧家军行动的速度,应该一个月的时间,横竖也走到了。 然而却要因为送杨妙真去开城,足足又耽误了一个多月,让萧文秀在临海屯等得坐立不安,每天都派人守在长江边上,只要萧文明一回来,就要立即通知萧文秀。 负责这件事的,原是萧家军的一位在血战中伤残了的兄弟——左腿受伤,行走不便,但不妨碍骑马——萧文明当然认识他,也就不需他再飞马回报了,径直便回临海屯。 一回到屯子,萧文明和姐姐萧文秀、妻子董婉青夫妻,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和温存。 说了一段话之后,萧文秀忽然说道:“老弟啊,咱们屯子里有贵客来了,说还是你请来的,你可知道?” “贵客?哪位贵客?可是朝廷里的某位高官吗?” “不是,是高丽国的大长公主。怎么?戴建平不是说了公主殿下是你请来的?怎么已然忘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萧文明当然不会忘,只是在他的预料当中,大长公主怎么着也要等朝局安稳了一些之后才会过来临海屯,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早,并且早得已经出乎萧文明的预料了。 只听萧文秀说道:“大长公主已经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就专门等着你呢!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如何向她交代了……” 这时大长公主也听到消息,带着随从过来迎接萧文明了。 他这么一来,把萧文秀弄好的怪不好意思的,埋怨起自己的兄弟来:“瞧瞧你,大长公主是何等身份的人,还要来亲自迎你,还不快道歉?” 大长公主却道:“萧姐姐,这是哪里话?萧爵爷是我高丽国的恩人,我来迎接他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还用道歉?” 终究还是萧文秀和董婉青有着不凡的人格魅力,就这么短短小半个月的时间,她们已经和高丽国的大长公主互称姐妹了。 萧文明也谦逊道:“大长公主太客气了,剿灭白炎教既是帮着高丽国的忙,其实也是在办我自己的事情。我们大家互利互惠,没什么谢不谢的。” “爵爷果然好气量!”大长公主赞道,“爵爷经营的这座临海屯,萧姐姐和董姐姐已经带我参观过了,确实让我大开眼界。看样子爵爷的作为才是真正的富国强兵之道啊!” 萧文明经营临海屯,其实一直被大齐朝廷里的某些官员视为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就连老相国卫玉章这样的人都不置可否。 可没想到,真正理解自己的却是高丽国的一位公主…… 只可惜这位公主殿下虽然知道临海屯的厉害,却是学不来经营的诀窍,就是学也就学个皮毛和外表而已。 因为临海屯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靠的一是萧文明不断发展和改进的各种技术,才能不断提高军事能力和出产的商品的竞争力;二是广阔的市场,其中既有大齐国、又有倭国高丽、乃至于南洋、还有拜占庭公主索菲亚千里迢迢将萧文明的货物贩卖到欧洲去,才能将萧文明不断扩大和升级的产能全部消化掉,否则生产过剩,就只剩下破产这一条路了。 一个是技术、一个是市场,这两条高丽国全都不占,也就不必担心他们把萧文明的模式依样画葫芦地学了去。 众人拜祭过,新立的阵亡将士的陵寝之后,便聚在一起欢饮一番。 等到第二天,则有董婉青和萧文秀又陪着大长公主,在临海屯和临海港参观了一番。 又过了几日,温伯明那边发来请柬,请众人去赴他的婚宴,这位江左第一才子,终于同他的心上人苏舜钦完婚了。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谓是双喜临门。 就这样又耽搁了十天时间,大长公主等不下去了,便说要去京城洛阳,去问一问他哥哥——也就是前任高丽国王李直松的事情。 这也是一件正事,恰巧这时朝廷也传来了旨意,传旨萧文明立即进京面圣述职,那么就两件事情并做一件,众人一到到京城洛阳去。 走水路,萧文明叫戴松率领二百萧家军的兄弟,护送着他自己、高丽国的大长公主,准备进京赴任的温伯明和他的新婚妻子苏舜钦,还有萧文明的妻子董婉青,以及宋星遥一道去京城。 林丹枫是江南武林盟主,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因此留在苏州府没有动身。 董婉青是萧文明特意叫去的。 之前高丽国大闹洛阳,搅得皇家寺院国分寺和水月庵不得安宁,那时候由董婉青出面安抚住了在水月庵内修行的老王妃门,又同太后结下了缘分,也免除了她身上的罪过。 这是一桩奇遇,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也需要维护。 这一次萧文明就特意带上了董婉青,并且让她从临海屯出产的上好的丝绸、瓷器、宣纸、珠宝首饰之中,优中选优、精中选精地挑选出了一批,一并带到洛阳城去,专门送给老太后。 萧文明出行之时,恰是地方一年一度向朝廷上缴税收和粮食的时候,漕运一路拥堵,走得很不顺畅,在河上足足飘了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才将将来到通济区的码头,来到了京城洛阳那一道无比坚固的城墙之下, 萧文明的船刚刚停稳,一个老熟人便迎了过来,正是皇城司的主事冯海峰。 他的态度十分友好,说话也热情洋溢,一见萧文明的面,便是一长串的吉利话:“爵爷这一回出征高丽有功,皇上也十分高兴,这回进京必然多加封赏,百尺竿头又进一步,真是可喜可贺啊!” 冯海峰这个大特务头子如此的客气,还真让萧文明不适应:“是皇上叫你来迎我的吧?也是辛苦你了。只可惜打高丽这一仗,我把积蓄全都花光了,已经没钱来赏你了。” “爵爷这是哪里话?能迎接爵爷的凯旋之师,那是末将的荣幸,不知爵爷这一回准备下榻在何处?” “这里是洛阳,天子眼前、皇上脚下,我住在哪里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吗?皇上有什么旨意,我照办就可以了。” 冯海峰陪笑着说道:“皇上的旨意,请爵爷方便就好,京城随便什么地方,任凭爵爷挑选。” 皇帝这个态度,还真让萧文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想了想,又问了温伯明和戴松的意见,决定这一回就住在曾经住过的禁军的大营当中,那处地方就在洛阳城内,同各处的距离都不远不近,方便接应各方。 抵御戎羌的洛阳保卫战,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巩卫洛阳的兵力,已渐渐重新整顿出来,特别是直属于皇帝的禁军,已经接近满员,各处兵营都已住满。 但是既然是皇帝已经答应了萧文明的事,那么禁军也就只能把自己住的军营先让出来,由冯海峰亲自操办,给萧文明收拾出了一处干净的新建的军营,给他的萧家军驻扎。 人马刚刚安顿下来,老相国卫玉章的府上便传来了钧旨——请新科状元温伯明,立刻去面见当朝的相国、也是他的师傅卫玉章。ъiqugetv 这事儿耽搁不得,不但温国民要去,就连他刚过门的妻子苏舜钦,也要跟着一同去拜见恩师。 温伯明不敢拖延,立刻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准备同苏舜钦一道去相府,可是他还没迈过门槛,宫里便来了传旨的太监,颁下旨意叫萧文明立刻觐见皇上。 这事同样也耽搁不得。 并且萧文明也带上妻子,是为了进宫之后寻个便利去见太后的,也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萧文明这回进宫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应该是皇帝特意下了旨意,急着要见萧文明,别人也不敢从中阻拦。 只是董婉青求见太后是临时起意,稍微麻烦了一点。 不过太后似乎也很喜欢她,不一刻便派得力的女官出宫,传董婉青去慈安宫。 于是萧文明和董婉青在皇宫门口,便分开了两路。 在几个相熟的太监和侍卫的引领下,萧文明一路来到了勤政殿前站定。 勤政殿是皇帝私底下就寝和办事的地方,选在这里接见萧文明,说明空气还是比较轻松和自由的。 果不其然,萧文明在勤政殿门口刚刚通禀了自己的姓名,屋子里便传来皇帝的声音:“是萧文明来了吗?大礼就免了吧,赶紧进来见朕!” 0717 你也只能逆来顺受 萧文明推门进了勤政殿,只见在殿内的,除了皇帝本人之外,还有老相国卫玉章,而温伯明则小心侍立在卫玉章身后——居然比萧文明还早到了一步…… 大约是温伯明见了卫玉章之后,便直接由这位剑履上朝的老相国直接引到皇宫来了。 皇帝的心情大好,开口就对萧文明大加褒奖:“萧文明这一仗打的漂亮,未动朝廷一兵一卒,便敲打了高丽国,使其国君入朝请罪,让海内远近都知道我大齐国的威仪。只可惜出征之时,没有举办仪式,自然也就无法宣示凯旋。如今正是要大展军民士气之时,失去这样一个良机,朕也颇感遗憾。不过你萧文明的功劳,朕是记得的,不会忘记。” 萧文明赶忙谦逊道:“有皇上这句话,微臣便也知足了,也不枉微臣这一去跋涉千里、亲冒矢石了。对了,皇上,随我一同来的,还有高丽国的监国长公主,不知他的兄长,也就是那高丽国君李直松,打算如何处置他?” “这个李直松嘛……看样子不过是个奸邪小人而已。一国之君,他是万万当不得了,能在我大齐安安稳稳当个小老百姓,就是他的福分了!”皇帝说道。 卫玉章也跟着说道:“皇上此言恰如其分,回头老臣就叫礼部按照圣上的旨意拟旨,将李直松贬为庶民,永远禁锢在我大齐国。” 皇帝和相国这番言论正合萧文明的心意。 因此他也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道:“皇上圣明,老相国明鉴。那李直松能够留下一条小命,也应当感念皇恩浩荡了。倒是那大长公主颇有贤名,微臣暂时以他为监国,却有些自作主张的意思,还请圣上恕罪。” 皇帝点点头:“也真有你萧文明的,让一个女人执掌一国朝政……倒也别出心裁。要朕看,也未尝不可,也谈不上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们都是有功之臣,朕要奖赏还来不及呢!” 说着皇帝朝温伯明一指:“新科状元高丽之行,颇有辅佐之功。他又久在师傅跟前办事,朝廷的规矩早就学的差不多了,也就不用苦巴巴地去翰林院熬资历了,本事没学会,倒把棱角磨平了,光学了一股子酸腐味。依朕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温伯明可以补吏部右侍郎的缺。原来那个右侍郎都已经七十二了,耳聋眼花、暮气沉沉,却还不肯退休回家,就是占着马桶不拉屎。回头朕格外开恩,让他立刻回家抱孩子去!” 听了这话,萧文明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是状元郎出身,但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温伯明还是要从翰林院小小的七品编修做起,熬上三四年的资历才可能去六部任职,一开始做的也不过是员外郎之类的小官,有国外的恩育才能做到主事、侍中这样的官职。 可皇帝上下嘴唇一开一合,就骤然被提拔为右侍郎,又是在吏部这样的要害部门,直接可以决定无数官员的升迁任用,决定了他们的前途命运了! 这是何等样的重用?可以用“不拘一格降人才”这样的诗句来形容了! 但是除了萧文明之外,包括温伯明在内的其他人都表现的十分淡定。 就冲他们的这份淡定,萧文明就可以断定,这是皇帝和卫玉章之前已经商量好了的,并且也已提前通知了温伯明,否则突然有这样的大好消息,温伯明无论如何至少也会推辞几句的。 于是萧文明也说道:“温先生既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朋友,皇上对他有如此的重用,既是朝廷之福也是温先生之福。我先替他谢过皇上,谢过老相国了。” 皇帝又点点头:“这一去,萧文明算是懂事了,很会说话。温伯明有赏赐,也少不了你的。让你当一个小小的屯田所的千户,肯定是屈才了。也无需拟旨,朕口谕钦点命你为禁军副主管,封为车骑将军,你领旨谢恩吧!” 听到了这样的话,萧文明禁不住浑身一凛,偷眼往温伯明的脸上望去,只见他的眼神当中也满是震惊和疑惑——看来这个消息温伯明事先并不知道。 又向卫玉章偷眼看去,而见这位老相国仍旧是之前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看来无论是温伯明的升迁,还是萧文明的任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皇上,要我执掌禁军,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才能啊……” 萧文明刚谦逊了半句,皇帝便打断道:“很好很好,没想到萧文明居然也会懂得谦虚了。你有怎样的才干,朕心里清楚,只让你当一个禁军的副主管,正还怕闲着你呢!朕已同师傅商定,让你改武职为文职,以禁军职衔兼任兵部左侍郎,摄兵部尚书事,专门替朕重新整顿天下兵马,三五年后,要让全国军事为之一振,你能担当起这个责任来吗?” 萧文明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把责任压过来了? 而卫玉章也说道:“萧文明,皇上给你的是何等的恩遇?其实我也是反对的,奈何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不得不打破常规而已。但不能作为惯例。你要心里有数。” 萧文明当然心里有数,并且还在这番决策当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皇上调我到京城任职,这是臣的殊荣,只是微臣临海屯那边还有许多俗务要管,实在是鞭长莫及、管不过来啊!” “朕自然也知道。你的临海屯是天下屯田所的楷模,不可荒废了,朕决心另委他人,把你这番事业继续做下去。”皇帝说道。 其实萧文明是不忍心离开临海屯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永远就待在屯子里,总有一天是要迈步走开去的。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临海屯的一切都是要在自己的掌控之间,只不过从一开始的直接控制,变成了今后的间接控制而已。 于是萧文明说道:“启禀圣上,微臣的临海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继任之人若是选得大了,难免大材小用;可若是选小了,又恐难以胜任。微臣这里倒是有一位极好的人选。” 萧文明原以为说完这句话,皇帝肯定会好奇地询问人选到底是谁,然而皇帝却是默不作声,压根就不接萧文明的下茬。ъiqugetv 气氛一时尴尬,萧文明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微臣举荐的不是旁人,而是大元帅戴鸾翔的公子戴松。小戴将军文武全才,正好可以接任微臣的官职。让他从屯田所当起,慢慢立功,不久之后必然超过微臣。” 萧文明说罢,皇帝又是闭口不言,气氛又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半晌,还是卫玉章开口打破了沉默:“戴松确有才干,此次远赴高丽作战,他也是有功之臣,自然也是要加官进爵的。然而他现在已经是五品的武将,掌管一个屯田所的千户,就相当于降职,十分不妥。” “那么微臣手下还有三个头目,名叫张俊、刘辰、胡宇,他们三人跟着臣南征北战也颇有战功,并且他们是土生土长临海屯的人,知根知底,由他们接手,可保万无一失。” 由此,萧文明一口气连续举荐了四个人,虽然说最根本的出发点,是这些人都是萧文明的亲信,由他们掌握临海屯,实际上就和萧文明掌握差不多。 但是反过来讲,萧文明举荐的也都是德才兼备之人,按理说皇帝就算没有立即同意,好歹也要稍微考虑一下的。 然而这位素有精明之称的皇帝却就是不表态。 皇帝这么扭扭捏捏的,让萧文明浑身不舒服,情急之下说了句半狠不狠的话:“皇上,临海屯一草一木,都是围成的心血浇灌而成,若是不能安排一个适合的继任者,这千户之位,微臣恐怕难以交出……” 这句话终于让皇帝有了反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还不是兵部侍郎呢,朝廷要如何处置你的屯田所,你也只能逆来顺受!” “皇上说的好,好一个‘逆来顺受’。只可惜微臣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就未必认识这个‘逆来顺受’……” 皇帝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萧文明,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挟兵自重吗?你以为我大齐朝内就无领兵之人,朕非要用你不可?” 皇帝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也都是一个圆圆的脑袋,上面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下面有一张嘴,可偏就是这张嘴里说出来的就是金科玉律,就能夺人性命。 眼看着自己已经惹怒了皇帝,萧文明终于选择了闭口不言,免得再招惹这位喜怒无常的至尊。 可是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服气:皇帝啊皇帝,你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原本大齐朝内也是有独当一面的将领的,并且可以说是十分优秀,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时期任何一个国家。 只可惜一个毅亲王、一个戴鸾翔——毅亲王因为身份特殊,玩耍半世,始终未得实际的兵权;而戴鸾翔则是未得信任,每次掌兵略有成色,便被罢官免职,最后连性命都丢了…… 现在大齐朝内,可不就只剩下萧文明一个可堪重用的人才吗? 0718 软和硬 当然了,戴松也算一个,可看皇帝的意思并不想重用他,要是皇帝肯重用,萧文明一开始的提议就该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萧文明一肚子的气愤、一肚子的不满,虽然没有开口说出来,但似乎已经反透了他的脸上,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肌肉也在很不自然地跳动。 皇帝看着萧文明这副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卫玉章也说道:“这个萧文明素来是口无遮拦!皇上升了你的官,已经是越级任用了,你还不知感恩,反倒挑三拣四,是何道理?你这就回去悔过,待在原来的驻地,半步不许离开。” 听了这话,萧文明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把我软禁起来了吗?” 皇帝再也忍不住了:“你这是口无遮拦吗?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朕要软禁你,直接就在皇宫里把你拿下,随便找间冷宫也就把你软禁了。还要费这么许多事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萧文明这时才意识到,其实他一直就是在刀尖上起舞,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而这一回征讨高丽成功,让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直到被皇帝和卫玉章这样的一通训斥,才发现自己几乎跳进了危险的深渊。 意识到这一点的,除了萧文明之外还有温伯明。 他不愧是萧文明的过命朋友,当下立即跪倒在地,匍匐在皇帝的面前,替萧文明求情道:“皇上,我这位萧兄素来心直口快——就因为他这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错了多少事。但是微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萧兄绝无不敬之意,还请皇上明鉴!” 温伯明一边说,还一边给皇帝不停地磕头。 大约是这座勤政殿年久失修,地砖下面都是空的,温伯明磕头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响彻整个大厅,似乎也体现了他无限的诚意。 皇帝的气这才稍微消了一些,起身绕着书案转了一圈,举起桌上半温的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萧文明,朕心意已决,你先退下回去,给我好好思过,不要乱走,明白了吗?” 说着,皇帝又高声喊道:“冯海峰还在吗?你这就护送萧文明回去,不许让他随意走动。” 冯海峰为人心狠手辣,但是对于皇帝的忠诚,他却无话可说,果然就等在勤政殿之外,听到皇帝的呼唤,他立刻回应:“臣领旨!” 等到萧文明离开勤政殿时,冯海峰已经招呼过来了七八个隶属于皇城司的皇宫侍卫,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送着萧文明一路离开了皇宫,又径直来到了他入驻的禁军的军营。 冯海峰亲自将萧文明送了进去,还特意说道:“萧爵爷,皇上的旨意既然如此,就请绝爷稍安勿躁,在此悔过。爵爷的本事,末将一清二楚,只求绝爷为了自己好,也为了末将好,这些日子就千万不要再生事了。只求皇上气消过去,对爵爷必然还有旨意。” 萧文明听他碎碎念,念得心烦,便摆摆手:“我知道了,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先退下吧!” 冯海峰也是无可奈何,说声“是”,便离开了禁军的军营。 但他走了却没有完全走,而是凭圣旨调来了几营御林军,将萧文明住所团团围住。 冯海峰正忙乎着呢,萧文明的妻子董婉青也从宫里回来了。 她是去见太后的,去的时候,身后跟了一辆装得满满的大车,回来的时候大车已经空空如也。 看来车上的礼物都已经被送进宫去了。 皇家乃是天下共主,大齐国所有的东西都属于他们,理论上什么都不缺,外头人送的礼物他们能够接受,就是莫大的恩典了——总而言之,礼物能够送进去就是一件好事。 董婉青送给太后的都是临海屯出产的产品,太后欣然接受,她也脸上有光,可一看军营外面来了那么多的禁军,就知道出了大事,赶紧就想进去找自己的夫君。 然而董婉青毕竟来晚了一步,禁军和皇城司已然把大门看守起来,他们并不是铁面无私的人,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无论董婉青如何地要求、如何地行贿,他们就是开门放人。 董婉青无可奈何,不过好在她随身带了大量的金银,也不用租借了,直接就在军营对接买了一幢院子,自己就先住了进去。 也好在有了这幢院子,让萧文明在军营之外有了一个接应的地方。 院子对街的军营之内,萧文明则还在生气:当今皇上也太刻薄寡恩了!俗话说“鸟尽弓藏”,现在林子那么大,里面都是鸟,他却要把弓收到库房里,等到老鹰啄了眼,恐怕后悔莫及! 如今在萧文明身边可以商量事的,就只剩下戴松一个人了,萧文明的遭遇,他历历在目,不就同其父戴鸾翔所经历到的一样吗? 因此戴松说道:“爵爷,此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率性而为,应当等温先生回来之后,你们再详细商议、谨慎行事,小心一步走错,便成了千古之恨……” 戴松这话是正确的,萧文明也就只能耐下性子等待温伯明回来。 谁知萧文明从白天等到黑夜,等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温伯明始终没有回来。 萧文明找来看守他的冯海峰,一打听才知道,温伯明昨天还没从皇宫里出来,就被卫玉章叫到了相府里面,不许他再同萧文明会面。 萧文明知道温伯明并非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料定他这么做绝非出于本意,应该也有难言的苦衷。 于是萧文明便叫宋星遥去相府里走一趟,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份萧文明亲自写的书信。 这一次萧文明进京,身边就只带了宋星遥这样一位武林高手——他的结拜兄长林丹枫,因为家里和江南武林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实在腾不开身子,又没想到此次进京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因此便也就没跟着一起来。 不过问题不大,宋星遥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武艺高强、胆子也大,尤其是轻功可以说是独步武林——天下只有轻功和她一样强的,就没有超过她的。 于是只是略施小计,宋星遥便从军营里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又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卫玉章的相府,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重新溜进了军营,并且带来了温伯明给萧文明的回信。 按照宋星遥地说法,温伯明早就等着她来了,给萧文明的信也写了一半了,看了萧文明的回信之后才又修改、增补了一些,赶紧叫宋星遥捎带回来。 萧文明迫不及待地展开阅读,只见确实是温伯明那一手极为俊秀的行书,首先就说,留在卫玉章的府上,既是他师傅本人的意见,也是皇帝的要求,他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如此,并且隔日就要去吏部上任,到时只恐也有暗哨监视,出入办事没有那么容易,更加不便来见萧文明。 然后温伯明又介绍了昨日萧文明离开之后,皇帝和卫玉章商讨的情况。 原来将萧文明从临海屯抽出去,是皇帝一开始就已下定的决心,完全没有商量和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皇帝也稍存体面,是打算给萧文明升官的,只不过只是让他执掌禁军而已,到兵部任职还是卫玉章的提议。 而萧文明拒绝之后,无论是皇帝还是卫玉章,都觉得萧文明不识抬举,皇帝的话说的很重,他说:满朝文武就萧文明只有一个能带兵的吗,他就不信了,就是杀了萧文明又能如何? 可见皇帝当时是动了杀心的。 还是卫玉章觉得萧文明也是可用的人才,因此才劝诫了,就当是皇帝说了句气话,黑不提白不提也就过去了。 看样子这回确实是闹大了,萧文明看过书信,将其放在火上烧化,又赶忙写了封信询问下一步的对策,劳动宋星遥再走一趟把书信送去。 宋星遥武艺出众,在皇城司和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取回温伯明的回信之后,还有功夫去董婉青下榻的府邸走了一趟,这才回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温伯明给萧文明的建议,有软硬两策。 软的策略,就是萧文明立即认怂,将皇帝的旨意全盘接受——昨天皇帝也是一时兴起,有些上头而已,要杀掉萧文明的心意毕竟还没有坚定,只要萧文明肯服软,保住性命不成问题,昨天允诺的官职也不会丢了。 而硬的计策,则是让皇帝觉得这天下的确只有萧文明可用,那就是派人去通知戎羌草原的新任可汗达多,让他立即提兵进犯中原,朝廷无兵可挡、无将可用,自然会想起萧文明和他的萧家军,那么对于萧文明的软禁也就解除了,而临海屯和萧家军的指挥权也就保住了。 萧文明不是一个愿意轻易认怂的人,那条软的计策,实在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便选了硬的那一条。 就选一条硬的,倒要看看朝廷和自己谁更硬! 0719 居然赢了 说起来这一条计策也并不新鲜。 当初戴鸾翔被困的时候,萧文明也想过要使用,只是戴鸾翔深明大义,宁可自己身死也并没有采纳。 然而萧文明却没有那么多传统礼教的束缚,用也就用了,只可惜苦了中原的百姓,太平日子还没过满一年,就要再次接受戎羌的铁蹄蹂躏了。 萧文明思前想后,现在也的确是无奈之举,便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宋星遥赶赴戎羌草原,将书信交给达多可汗,请可汗出兵。 不过萧文明在信里也写明了——这一回南下中原,希望只用小股部队骚扰而已,眼下还不到改朝换代的时候,就是大军南下,也无法攻破洛阳。 其实萧文明心里也明白,达多刚刚做上草原可汗的位置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屁股底下的坐垫还没捂暖呢,根本就没有力量发动大军南下,破坏力应该是有限的。 事不宜迟,宋星遥拿到萧文明的书信之后,便立刻启程,去见过董婉青一面,又拿了不少盘缠之后,便离开京城,就近买了一匹好马,紧接着就远赴戎羌草原去了。 戎羌人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并且各个部落之间并没有严格的上下统属关系,想要在苍茫无际的草原上,找到戎羌可汗达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萧文明所托得人,宋星遥精明能干,并且还有一段行走江湖的经历,用了足足十天时间,总算是顺利地找到了达多可汗,并且将萧文明的亲笔信交给了他。 达多看完书信,还没回答,宋星遥就按照萧文明的嘱咐,直接将信抢了回来,放在火把上烧毁了。.biqugétν 做这种阴谋诡计之事,不管成与不成,首先要做到机密,这是最基本的要求,达多也十分理解,便让宋星遥住上一晚,等第二天一早就写好了书信,让她立刻带去洛阳。 宋星遥买的那匹好马,经过了连续十天的奔波,已经累个半死,已然不堪驱驰了。幸好达多手里有的是好马,便从好的里面再挑好的,直接送给了宋星遥两匹。 寻找达多的时候,宋星遥不得不绕了许多冤枉路,可回洛阳却可以径直行动,只用了四天的时间,便已经赶回了洛阳城内萧文明所驻扎的那一座军营。 军营之内,萧文明等得心焦,安排宋星遥下去休息之后,便将达多的书信展开仔细阅读。 从信中的内容来看,达多同萧文明的情谊尚在,只见他在信的开头,就将大齐朝廷骂了一顿,骂他们有眼无珠、不认识忠良,先是害死了大元帅戴鸾翔,现在又要来害萧文明了! 达多都看不下去,立刻就要派兵赶来洛阳,搭救萧文明,并且还说了:萧文明这样的人才,大齐国无福消受,戎羌草原却是一个可以大展英才的机会,萧文明可以归顺达多,而达多则不以臣子相看,而是以朋友相待——大家平起平坐,若是有幸能够夺得天下,情愿与萧文明平分。 前面的几句话和后面的几句话都是空的,只有当中达多承诺派兵来救萧文明,这几句是可以落实的。 只是萧文明这时也犯了嘀咕,也不知萧文明将戎羌的兵马再次引入中原,是一招驱虎吞狼之计,还是一招引狼入室之计? 要是戎羌来了,却赖在中原不走,那可如何是好? 只是苦了关中那么多的百姓…… 虽然如此,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文明的身家性命都身不由己了,哪还能顾得上别人? 萧文明一边想,一边将达多的书信又看了一遍,这才点起蜡烛,将回信放在火焰上,烧成一团灰烬。 萧文明这一回来到京城洛阳,通过宋星遥所传递的书信,其中的每一项内容,都是可以杀头的罪过,因此他没有留下片纸之字,无论是去信还是回信,全都逐一烧毁了了事,只求不让别人抓到一点八倍。 只可惜萧文明百密一疏,又可惜温伯明现在不在身边,这封达多的回信里,一个重大的破绽没有被他看出来,才在不久的将来酿成了苦果。 而现在在萧文明身边帮忙出谋划策的戴松,毕竟是个武人,并没有那么敏锐的嗅觉,只是从他本能判断,戎羌骑兵行动迅速来去如风,恐怕就在不久之后就要再度入侵关中了。 萧文明现在虽然被御林军的重兵所软禁,但是洛阳城内城外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不绝如缕地传到了他的耳中,其中就有边关,传来的军情。 戎羌果然蠢蠢欲动,正从他们早已占领的河套平原地区,向青岭一带极速推进,显然打算以京城洛阳为目标发起大规模的攻势。 进展如此之快,给萧文明打了一剂强心针。 萧文明立即就派宋星遥出城打探情况,而宋星遥带回来的信息,又让萧文明感到高兴,戎羌这一回似乎是准备来真的,来势汹汹、人马众多,根据朝廷的保守估计,南下入侵关中的戎羌有一万人以上。 这还是第一波,随后赶到的还不知有多少人。 而朝廷则并没有识破这是萧文明的计策,已经拨人、派兵去抵挡戎羌了。 而这回派出的人选萧文明也认识,是皇帝的亲弟弟——康亲王赵希。 朝廷派出此人,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唯一的人选。 毕竟朝廷里能够执行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威望,并且还实际掌控过军队的,就只剩下康亲王一人了,或许皇帝对他的这个亲弟弟的忠诚心以及用兵的能力没有多少信心,但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就只能这样了。 萧文明听到了这个消息,更是认为朝廷不得不释放自己就只在眼前。 因为康亲王用兵的伎俩到底有多少,萧文明一清二楚。 当初的那一场洛阳保卫战,要不是萧文明力排众议,公然违抗命令,自己采取行动,又冒着风险,首次使用火炮,才能勉强取胜。 否则要是按照康亲王的指挥,恐怕大齐国的外围抵抗力量已经被全部歼灭了,戎羌直接攻打洛阳城墙,便会毫无阻碍,能不能打下洛阳城是一回事,然而关中大地所受到的迫害,绝对要比现在更加严重千百倍。 因此萧文明认为,以康亲王为将,朝廷的失败就在眼前,马上就不得不请萧文明出山主持抗敌大计。 而等到那时,萧文明就会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在大齐朝天和当今皇帝面前,并且顺利将达多可汗率领的戎羌人马赶出去,那他也就有了同皇帝和卫玉章谈判的资本了。 然而一切却与萧文明所预料的背道而驰。 行动自由的宋星遥不久就传来了前方的战报,战报居然说,康亲王同戎羌作战,居然连战连捷,一连同戎羌交战十二次居然十二次全胜,大振朝廷的士气,皇上也十分高兴,接连下圣旨表彰。 萧文明听到这个消息,甚至都认为是宋星遥搞错了。 康亲王有几斤几两,萧文明心里这杆秤再清楚不过。 应该来说他在所有的宗室之中,多少是个人才,让他率领大约五六千人马,评定一些乱民、剿灭几个土匪还是可以胜任的。 但是率领着并不十分精锐的禁军,同戎羌草原上的精锐骑兵对阵,肯定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这样的任务,别说是康亲王了,就连萧文明也未必能够保证全胜,就连海内第一名将戴鸾翔活着的时候,这几仗也肯定打得战战兢兢、险象环生。 可康亲王偏偏就赢了…… 而且根据宋星遥接连几天传来的战报说,康亲王率军不但把戎羌赶出了关中平原,甚至赶出了青岭防线,一直追击到河套地区,因为觉得危险才率军顺利凯旋。 并且在返回洛阳的时候,也顺利无事,将剩余的人马一个不少地带了回来。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还是不到一年前,萧文明用上了火炮这种跨越时代的力量才将将打了一个平手的戎羌军队吗? 难道他们换了一个可汗——从原本武功卓越能够统一戎羌草原的达利,换成了一个才能逊色并不多的达多——他们的战斗力就呈断崖式下降了吗? 显然不可能。 那么总不见得是大齐朝的军队的战斗力有了飞跃一般的提升? 又或者康亲王取得了超能力,并且还是那种类似于一拳超人那样横扫天下的超能力? 这显然也是有够荒诞的。 然而这样荒诞的情况就发生在萧文明眼前——就当萧文明被软禁一个月的时候,康亲王率军胜利凯旋。 这一回朝廷大张旗鼓,打开正南面的朱雀门,浩浩荡荡地举办了一次献俘仪式,皇帝亲自出动,在京的皇亲勋贵以及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都参加。 甚至皇帝示威一般地叫被软禁了的萧文明也一同前去,让他也亲眼看一看,这大齐朝中还有其他能打的将领,并不要看你萧文明的脸色! 而能够参加这一场献俘仪式,也并不意味着皇帝对于萧文明的气已经消了。 萧文明虽然站在勋贵的队伍当中,可是一左一右却站了两个,身上带着爵位的御林军的将领,背后还有冯海峰这个皇城司的主事——三面包围,让他动弹不得。 而康亲王春风得意,却在仪式的过程当中显得异常谦逊,全程低眉顺眼,乖的就好像一只小猫咪。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想同…… 0720 点到即止 他这样的表现不仅让皇帝十分满意,就连文武百官见了也都称康亲王为“贤王”,是朝廷的有力柱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不合常理,萧文明见了心中大感疑惑,只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又说不出来。 抬眼一看,却见温伯明就站在对面,一个劲地朝自己挤眉弄眼。 温伯明现在是吏部的右侍郎,已经是从三品的高官了,当然有资格站在队伍之中参与这场典礼。 萧文明一肚子的疑惑,正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一下,仪式刚刚结束,他便要去找温伯明说上几句。 然而他刚往前迈了一步,便被冯海峰从后面拖住:“萧爵爷,皇上的旨意,请你仍旧回去安住思过,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害了自己,也害了朋友。” 听了这话萧文明也只能作罢,朝着温伯明用力地使了个眼色,终于还是跟着冯海峰离开了。 其实能不能当面和温伯明说话,对萧文明而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宋星遥本身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渠道,通过她进行书信交流一样十分方便。 于是回到了自己驻扎地进行军营萧文明,便立即写了字条让宋星遥带给温伯明。 温伯明的回信很快就回来了,并且坦言借用戎羌的力量解救萧文明的尝试已然失败——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只能采取备用计划了。 于是在第二天,百官保奏萧文明的奏章,开始出现在了皇帝的几案上,保奏的理由五花八门。 有说萧文明劳苦功高,应当封赏,所犯之罪可以功过相抵;有说萧文明的临海屯当年的关税离京还没有上缴,应该派他立即回去交足银两,否则财政便会收支不平衡;还有说朝廷刚刚取得大胜,应当趁此机会,封赏有功之臣,正好可以释放出萧文明…… 反正各种理由都有,唯一不变的那就是最后的论点——应当把萧文明立刻放出来,临海屯也该照旧有他执掌。 皇帝收到这几分奏章,原以为不过是同萧文明较好的几位官员帮萧文明说话而已,放在一边不予理睬也就是了,可是奏章却是越来越多,颇有众口一词的感觉。 其实整件事情都是由温伯明所主导的。 他现在以状元身份,在吏部当三把手——并且还是朝廷六部以及其他有司衙门所有差不多品级的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个——再加上他是老相国卫玉章的关门弟子,有明眼人不难判断,他便是下一任宰相的有力人选。 因此不管出于现实的考虑,还是将来的期望,朝廷里有的是官员要主动买面子给温伯明的。 更何况温伯明手上还捏着一样极其重要的道具,那就是《百官行记》的原件。 以温伯明的聪明和口才,他根本就不需要拿出原始文书,只需要找到相关的官员旁敲侧击地点上几句,他们自然心里有数、心中发慌,硬着头皮也只好写了奏章去保奏萧文明。 温伯明是何种聪明之人? 之所以一开始并不想要动用这样的策略,也是因为他知道发动百官齐心保奏,对于皇帝而言相当是一种威胁——皇帝千般可忍、万般可忍,就是忍不了手下的臣子结成朋党,并以此威胁和要挟皇权。 而在萧文明这件事上,情况就显得格外地要紧。 因为萧文明是武将、是勋贵,而上奏章保他的则是一杆子文臣——文臣和武将勾结在一起,就更加难以收拾。 实际上大齐朝从立国之初就定下了文武相亲的政治制度,故意挑动文官武将之间的矛盾,其实也就是为了防止文武合流局面的发生。 如今祖制被打破,皇帝已然动了杀心! 受到了威胁的皇帝,并没有直接下令训斥这些上奏章的陈词,毕竟当中还隔了一个老相国卫玉章。 卫玉章是朝廷百官的领袖,官场里出了什么问题,自然应当找他去解决。 这件事情同卫玉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他也在第一时间猜出了其中的门道,必然是他的得意门生温伯明,出于朋友的义气,串联了官员替萧文明说话。 这是在熔岩上起舞,一不小心就会被付之一炬,就算整支舞蹈顺利跳下来,脚底板也会被烧得皮开肉绽,搞不好就落下终身的残疾。 温伯明是卫玉章在政治上的接班人,对于卫玉章这位政治超人而言,恐怕重要性还在自己几个不争气的亲生儿子之上,因此温伯明,卫玉章是肯定要保下来的。 在向皇帝保证此事偃旗息鼓之后,卫玉章找到了温伯明,让他这段时间无论如何要消停一些,要懂得珍惜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朝廷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天下的百姓也还需要他的照顾,可不能因为朋友间的义气就将其全部断送了。 卫玉章的话点到即止,温伯明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并没有同萧文明划清界限,但是串联百官保奏的行动也就只能告一段落了。 而这时对于萧文明一个坏消息又传到了朝廷之中——且是天大的坏消息。 说是前线的军队在追击戎羌的过程当中缴获了一分书信,书信里写的明明白白,是萧文明因同朝廷有怨念,因此暗通戎羌,内外勾结,这才会发生这一场戎羌忽然入侵中原的战役。 这个指控无比严重,其实就是在控告萧文明里通外国、谋反叛逆! 就这个罪过,别说是把萧文明的脑袋砍了,就是株连九族,也是其中应有之义,哪怕是在同萧文明所有亲密的人当中放走一个,都可以算是格外的开恩了…… 皇帝看到这份书信,心中异常震怒,恨不得当场就把萧文明干掉。 然而大齐朝当今这位皇帝,毕竟有别于历史上那些昏君或者暴君,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同宰相和帝师卫玉章商量下来,觉得此事诡异难测、匪夷所思。 所谓孤证不立,想仅仅依靠一封书信,就给萧文明定下死罪,甚至更严重的刑罚,实在是难以服众。 毕竟只在一年之前,萧文明就与戎羌在洛阳城下连番血战,他的手上沾满了戎羌人的鲜血,而戎羌人的手上也同样沾满了萧家军的仇怨——就这么个你死我活的关系,忽然说萧文明联合敌人谋叛,实属是朝秦暮楚,都有点精神分裂的嫌疑了。 然而此事既然有了风声,就不能说是空穴来风;就算是空穴来风——风总是有的,人在风口,还要防止感冒呢…… 于是对于萧文明的看守就更加严格,又派了几重御林军包围,就连宋星遥想要出入,也得乘着夜色不可。 而萧文明的好友温伯明则被卫玉章命令,立即搬去吏部衙门办事,除了还能说话、见人、办事之外,不能离开一步,几乎同软禁无异。 温伯明和萧文明的关系几乎满朝皆至,其实若要严查此案的话,温伯明是百分之百要受到牵连的,现在能从杀头的死罪下把温伯明保出来,卫玉章已经尽了他最大的面子了。 不过幸好还有宋星遥这个还能随时畅通的渠道。 通过她,萧文明依旧能够同温伯明保持联系,而萧文明所怀疑的,其实就是那一份所谓暗痛戎羌的书信的真实性。 没错。 萧文明确实和戎羌的达多可汗有过交流,也确实请他派兵南下中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书信应该并没有错。 但问题是,这些书信都按照萧文明的吩咐,已经阅后即焚了,在根本上已经在世上不存在这样东西了,而在流通的过程当中,宋星遥又是一个极其可靠的渠道,按理说是不应该节外生枝地流传开来的。 而温伯明也感到奇怪,只是这份书信现在已经是大齐朝的最高机密了,朝廷当中能见到这封书信原件的恐怕不会超过三个人,以温伯明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也看不到,更无法分辩真假。 于是温伯明只能猜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是戎羌的可汗达多再耍一出反间计,想要故意逼反了萧文明,然后让他甘心情愿的投到戎羌草原,替自己办事。.biqugétν 这样的计策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并且有时候也算不得卑鄙无耻——就连诸葛孔明在收降姜维的时候也曾经用过。 只不过萧文明的《三国演义》只从三顾茅庐写到了定军山而已,七擒孟获和北伐中原还没写呢,这种高智商的把戏,戎羌人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其实想到这里,萧文明距离正确答案已经不远了,只可惜他现在个人已经不安全了,随时都有人头落地的风险,也就无法再深入思考下去了。 在惴惴不安之中度过了三天的时间,萧文明等来了宫里传来的旨意,要萧文明立刻进宫见驾,皇帝有重要的事情对萧文明宣布。 听到这个旨意,萧文明第一次感到害怕——难道是皇帝要对自己动手了吗? 按照常理来说,各方面条件都已成熟,的确是到了发落自己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萧文明都想着干脆抗旨不遵、反出洛阳去得了。 然而现在反了,那么没罪也变成有罪了,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两害相权取其轻,萧文明还是决定遵旨进宫。 只是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0721 太后做媒 一方面让戴松率领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们,全副武装,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发生意外就要使出全力,哪怕就是把皇帝拉下马也在所不惜! 另一方面则让宋星遥潜入皇宫,万一皇帝选择在皇宫内对萧文明下手的话,宋星遥要立刻回去报信,然后再折回来护住萧文明的安全,再想办法冲出皇宫、冲出洛阳。 要不是进宫的时候,必须做全面而细致的安全检查的话,萧文明甚至想把那把手枪也带在身边。 皇帝敢于对萧文明动刀,那萧文明就要对皇帝动枪了,干脆来他一个极限一换一,怕他怎的? 而突出洛阳之后,萧文明则打算经过青岭防线,直接跑到戎羌草原上去,那边海阔天空,大齐皇帝的实力鞭长莫及,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而临海屯想要也没法要了,要立刻派人通知萧文秀,让她带着全屯的老少爷们去捕鱼岛上避难…… 虽然做了种种应对的准备,然而萧文明的一颗心依旧是七上八下,在忐忑之中跟着传旨的太监进了皇宫,又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站到了乾清宫的门前。 乾清宫是皇帝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就政治地位而言要比皇帝私人寝宫的勤政殿高出许多,选在这里办事,无疑意味着一件重大的决定要宣布——难道真的要把萧文明明正典刑,推出去斩首吗? 萧文明现在就想掉头逃跑,这时却见乾清宫明黄色琉璃铺成的屋顶上,有一道寒光悄悄闪过,便是宋星遥已经潜入皇宫,并且趴在了乾清宫的楼顶上——那一道寒光,便是她随身佩戴的峨眉刺反射阳光发出的。 这让萧文明信心稍定,硬着头皮高声在乾清宫外通报了姓名,得到旨意之后,便走进了这座巨大的宫殿。 今日乾清宫内并没有朝见文武百官的气势,除了皇帝和宰相卫玉章之外,宫殿里人就来了二十多名官员,只可惜温伯明并不在内。 当然了,就算他来了,以他吏部三把手的地位和官职,其实也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此时礼数不可缺少,萧文明一丝不苟地行过了三叩九拜大礼之后,猛然间抬头,却见坐在皇帝下手的,除了有帝师身份的卫玉章之外,居然还有高丽国的监国大长公主! 萧文明心中疑惑,却不敢像往常那样有问题就问,而是低眉垂眼地跪在原地,乖巧得就好像一只小猫咪。 皇帝并没有让萧文明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萧文明,有话要对你说,师傅你就说吧。” “师傅”指的是宰相卫玉章,他也清了清嗓子,却又说道:“那就请礼部尚书大人向萧文明说吧!” 皮球传到了礼部尚书的脚下,可他却没法再把球踢出去了,只能说道:“高丽国大长公主,请求我大齐国信义侯萧文明为夫婿。上国天子已然应允,何时完婚还需定夺……”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把萧文明彻底听傻了。 这段话的意思异常简单明确,没有任何歧义——就是高丽国大长公主,请求和萧文明结婚。 萧文明原本进宫是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的,却不料迎来了这样大的一件喜事。 大悲大喜、大喜大悲,让他这个见识过了多少大世面、造成过多少大事件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也忘记了不可抬头面君的规矩,瞪大了一双眼睛,朝皇帝看看、又朝大长公主看看、复朝皇帝看看。 大长公主今日一身正装,脸上也颇施粉黛,显得光彩照人,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皇帝微微一蹲,又朝跪在地上的萧文明微微一顿,口中呵气如兰:“多谢上国天子俯允,还望萧爵爷垂青。”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要求,萧文明根本就不敢说话,也不知如何说话。 这时又是皇帝说道:“高丽乃是大齐属国之首,大长公主乃是监国公主,位同我国的亲王。萧文明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屯田所千户,爵位不过侯爵而已,若同大长公主完婚也应该是入赘高丽。大长公主何言‘垂青’二字?”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略略点头,十分恭顺地回答:“上国之民位同下国之臣、上国之臣不拜下国之君。萧爵爷乃是天朝上国的勋贵,我虽然是高丽国的公主,却同爵爷平起平坐,既不是下嫁,也不是入赘。” 皇帝和大长公主的话,信息量极大,接连不断,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噗通”一声摔进了萧文明的脑海,激起了老大一片浪花。 这时萧文明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前途命运,却想到自己在让大长公主监国高丽的时候,灌输过一些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观念,大概这位见识不凡的公主已经听进去了…… 要是高丽国的公主同大齐国的勋贵成亲结婚,那还真是两国之间的一桩盛事。 然而萧文明这时候既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仿佛一尊石狮子,贵在前清宫冰冷的地面上,又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不敢说一个字的话。 皇帝等不及了,催促一般地问道:“萧文明,这事儿你怎么说?” 萧文明依旧没有说话。 这时大长公主又说道:“董姐姐那边我已经谈过了,此事已征求过她的意见,萧爵爷不必顾虑。” 虽然就知道董婉青住在军营跨街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但是因为朝廷看管的紧,萧文明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董婉青的面,而从与董婉青的书信往来之中,也并没有谈到过此事。 大长公主这话什么意思——萧文明一头雾水,全然不知。 这时皇帝又说道:“萧文明看你干的好事!这董婉青是什么身份,朕心里自然知道,你竟然同他结为夫妻,就不怕朝廷非议吗?” 谈到自己妻子的事情,萧文明还是忍不住解释道:“皇上,我同董婉青结识的时候,她还是泉州市舶司的大小姐,他同白炎教的关系我也并不知道。然而自从董家东窗事发之后,她便幡然悔悟、恪守妇道,再未同董家联系。若是哪里违反了朝廷的法度,一切都有臣负责,请皇上降罪于臣。” “萧文明,你以为你这样说,就……”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好一个萧文明,虽然不守规矩,倒也也有情有义。” 敢于打断皇帝的话,并且发表的还是同皇帝大相径庭的意见,来头肯定不小。 萧文明正低头盯着乾清宫的地板砖的砖缝,也不知来者何人。 然而皇帝却给了他答案:“太后怎么来了?儿皇给太后请安了。” 居然是老太后驾临乾清宫,在场的文武官员无不下跪请安,皇帝也起身将太后扶坐在自己的龙椅之上,乖乖侍立一遍。 只有宰相卫玉章,应有帝师的身份,同太后算是同辈,起身作了个揖,便由太后示意照样端坐在一旁。 老太后是经历过前朝新旧党争风雨的人,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并不怯场:“请众爱卿平身。” 说着,她又挥手将大长公主招了过来,让她就靠着自己的身边坐下,抚着大长公主的手背,赞道:“不愧是学习我中原文化的,高丽公主果然品貌非凡,我朝哪一个公主都比不上你呢!” 说着太后又把头一扭,对皇帝说道:“就这么位大长公主,哀家有意做个媒,把她许配给萧文明,这不算干预政务吧?诸位文武臣工都在,也来说一说,不算是违背祖制吧?” 今天能站在乾清宫里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人精——谁敢当着面,直接就说老太后说错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就连皇帝也表态道:“当然不算。这是萧文明的福分,萧文明还不磕头谢恩?” 其实这时候萧文明已经想明白了,不管皇帝一开始的态度是怎样的,但是有太后替自己做媒,那么同高丽国大长公主的婚事就已然是确定的了。 既然确定了婚事,那么朝廷也就不会为难萧文明这个高丽国的女婿,毕竟这干涉到两国的外交关系…… 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就要和高丽国的大长公主结婚,那么对于萧文明现在的妻子董婉青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因为按照大齐国的规矩和大长公主的地位,先不谈入赘还是下嫁的问题——大长公主无疑是要当萧文明的正妻的,而董婉青就只能从正妻降为妾室了,地位将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这时萧文明一咬牙,回答道:“太后做媒,当臣子的自然不敢不识抬举。可是微臣已经成婚了,要是再同大长公主成亲,就恐辱没了董婉青……” 听了这话太后倒也并不生气,反而“扑哧”一笑:“没想到这个萧文明倒也有情有义,不愧家有贤妻、不败其家。萧文明,告诉你吧,我来做媒,便是董婉青替你求下来的。哀家既然答应了,便要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但从此以后你也不能亏待了董婉青——妻子是如何的待遇,你要一视同仁,否则欺负了她,哀家可不答应。” 0722 不得不低头 萧文明事后才知道,是董婉青为了救萧文明出来,干脆每天从早到晚就守在水月庵的门前,专门等着老太后出现。 原本老太后每个月都要去水月庵吃斋敬香两三次的,可偏偏这些日子不太平,戎羌再次犯边,计划也就耽搁了,直到前两天,董婉青方才见到老太后,才有了求着太后给萧文明做媒的故事。 既然老太后都出面了,连皇帝也松口了,那萧文明要是还犟着脖子硬顶,就不是在同任何人过不去,而是在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了。 他终于还是磕了个头:“那微臣领旨了……” 老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从龙椅上缓缓站了起来:“你答应了就好,哀家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这边私事已了,我也乏了,就先回宫休息了。公主,哀家还有些话要跟你说,另有几样宝贝要送给你,算是我朝给你的彩礼,你跟我一道回宫吧。” 大长公主赶忙答应,扶着老太后便走了出去。 太后要离开乾清宫,皇帝当然要送行。 然而老太后却并不在乎这一点孝道,而是十分洒脱地摆摆手:“皇帝还有正事要商议,哀家还没七老八十呢,不虚皇上送行。” 说着,太后便领着大长公主,连同一众女官离开了乾清宫。 至此,萧文明的性命算是彻底保住了。 至于他的临海屯,则未有定论,不过老太后到此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待太后离开,皇帝重新做回了龙椅,双目直视萧文明:“萧文明,太后的话你都听见了?” 萧文明只能回答:“听见了。” “听见了就好,太后有了懿旨,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朕。朕这就下旨,让你同高丽国的大长公主完婚,并且交出临海屯,你下去吧。” 话说到这里,萧文明还能有什么表示?只能点头哈腰都退下去了,口中还连诺诺连声,说着什么“皇恩浩荡、谢主隆恩”之类的屁话。 回到之前驻扎的御林军的军营,关防已经松懈了不少,虽然萧文明还不允许随意出入,但是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了。 其实方才萧文明在乾清宫的时候,不光大长公主在宫里,就连董婉青也在皇宫之内,只不过是身在太后所在的慈安宫中而已,并没有出面。 现在,董婉青却同大长公主联袂进了军营,来不及商量谁是正妻、谁是妾室,谁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首先就得想着赶紧回到临海屯。 虽然皇帝已经夏至收回了屯田所,但是那里说到底还是萧文明的家乡…… 这时又是大长公主出面,说是既然要完婚,那还得先拜会过萧文明的家长,也就是他的姐姐萧文秀,之后才能返回高丽,因此请皇上下旨,让萧文明带她回家。 这个要求再正常不过,皇帝也没有理由拒绝,便点头同意了,并且还要求萧文明要立刻启程,交出临海屯的防务以及临海港的经营权,相当于是把萧文明剥了个干干净净。 办完这件事后,萧文明到底是先回洛阳述职,还是直接去高丽,皇帝还没有想好,到时候自然是会有旨意的。 萧文明无法耽搁,在冯海峰的催促下,第二天一早,便招呼请手下萧家军的兄弟是,凌晨时分就要离开洛阳了。 队伍刚刚走到南边玄武门的时候,却见城门左右已经站满了送行的队伍,排场极为浩大。 这年头萧文明刚刚受过皇帝的训斥,这些人显然不是来送萧文明的。 “到底是什么人啊?排场搞得这么大。小戴将军,我不便去问,可否有劳你去看一看?” 戴松还没答应,萧文明耳边却传来了回答:“怎么?萧兄连康亲王都不认识了吗?” 回答萧文明的,居然是久违了的温伯明! 萧文明一个月都没见过温伯明的面了,而就在这一个月中,他从一位春风得意,有着伐国之功的战将,沦为了阶下囚、落水狗。 时迁事移,见了这位亦师亦友的好朋友,萧文明真是感慨万千,眼睛一下子都禁不住湿润了:“温先生……” 温伯明给萧文明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要打断自己的话:“萧兄,是康亲王奉旨南下募兵,百官都来给他送行。康王爷现在权势正盛,朝廷里一大半的官员来了,我也趁此机会过来,却是来见萧兄一面的。” 萧文明苦笑道:“看来人情冷暖并不一样,我得意的时候,康王爷就倒霉,现在正好反过来了。也不知王爷要去哪里募兵,总不见得是要去我临海屯吧?” 温伯明回答:“临海屯以及江南,乃是朝廷财赋重地,皇上才舍不得让康王爷去呢!是派他入川募兵,不能说同萧兄毫无关系,却不是燃眉之急。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萧兄,那就是朝廷已经派了官员前去接收临海屯了。” “是谁那么好的运气,能收割我的胜利果实?” 时间短暂,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温伯明也就只能长话短说:“派的是兵部郎中苏志玄。此人官位不高,却是清华世家,到他这一辈已经是四朝进士了。之前新旧党争之中,他的父祖辈也是左右逢源,屹立不倒,看起来并不好对付。” 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信息,温伯明也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才来告诉萧文明的。 萧文明知道这几句话的分量,用力点了点头:“温先生的话我明白了。” 温伯明欣慰一笑:“萧兄,现在朝廷看你不顺眼,你一切行事还要谨慎低调,可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了。你是国家栋梁,无论是毅亲王还是戴元帅,都将希望寄托于你,你可要自重啊!” 温伯明这话让萧文明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刚有几句话还要跟温伯明说,这时冯海峰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冲着萧文明说话,而是对温伯明说道:“温大人不是来向康亲王送行的吗?康王爷在那呢,可不要认错了人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是放在过往萧文明非劈头盖脸骂冯海峰一顿不可,可他刚刚答应了温伯明的提醒,便也没有直接怼他,而是轻蔑的一笑,并不和他说话。 这时反倒是温伯明昂首挺胸地说道:“难道给康王爷送行,我就不能同萧兄说几句话吗?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出生入死,我临行送别一下又怎么了?你要是觉得我有罪,自可以向皇上禀告,怕你怎的?” 看样子温伯明虽然刚刚升任了吏部侍郎,却也是一肚皮的窝囊气,连珠炮一样的话,把个冯海峰怼了个哑口无言。 冯海峰也得卖温伯明几分面子——谁不知温伯明是政坛新贵,担任的又是吏部侍郎这样既有地位、又有实权的官职,多少官员的升迁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冯海峰也只能讨个没趣,不再言语了,只是并没有走开而已。 于是温伯明和萧文明又说了几句话,便依依惜别,不知这一对好朋友,何时才能再见…… 原本萧文明是打算经由漕运水路,顺水东南返回临海屯的。 他被软禁在御林军的军营里一个来月的时间,虽然无事可做,却是身心俱疲,只愿在船上多休息一段时间,就连船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长公主和董婉青都已在船上等候他们的共同的夫君了。 然而有了温伯明的提醒,萧文明未启程,便先让宋星遥打探好了那位苏志玄大人的行踪,得知他已于前两日坐草船南下了,便改变了之前的行动计划。 漕运和铁路差不多,只要错过了时间,那就是这么个先后顺序,无论如何都是赶不上的。 然而萧文明偏偏要赶在苏志玄的前头,因此便只能撇去漕运水路不用,而是改在走陆路返乡。 这一行走陆路可并不轻松,一路颠簸上千公里,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尤其是队伍里的大长公主,她是金枝玉叶;董婉青这些日子也为自己奔波不停,萧文明不忍心再让他们劳累了,便请她们分头行动,自己走陆路,而这两位则依旧走水路。 然而她们却执意同萧文明同甘共苦,和萧文明一起行动。 这让萧文明又多了几分感慨和欣慰。 幸好他有的是钱,便出大价钱,在京城附近买了一辆极好的马车,马车上铺了厚厚的几层棉被,让这两位女子坐在马车上随同大军行进,既坐得舒服,又耽误不了速度。. 而另一边,萧文明又让戴松和宋星遥再带领十名弓马娴熟的萧家军的兄弟,先行一步骑快马赶回临海屯去。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是爱惜马力的时候,萧文明给这些兄弟每人调配了两批戎羌快马,昼夜兼程不停地赶路,要赶紧把消息带给萧文秀——早去一天,就多一天的准备时间,要做到争分夺秒! 萧文明有心快走一步,终于创下了从京城洛阳到临海屯时间的世界纪录——只花了七天时间便赶回了临海屯。 0723 背井离乡 按照萧文明的计算,那位被指派过来接收临海屯的苏志玄——苏大人顺流而下,一切顺利的话,走水路怎么着也得要二十天的时间,算他早出发了三天,那么也还需要十天才能抵达,这十天的时间,萧文明很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但是首先要做的,便是把高丽国的大长公主安顿下来。 关于这一点萧文明还是很过意不去的,毕竟大长公主是自己的新婚妻子,回到家乡,连婚都来不及结,就得把她晾在一边,自己忙活去了,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大长公主还是十分深明大义——她毕竟是一国的监国长公主,格局已经是国家元首了,自然与众不同。 苏志玄要接收临海屯,萧文明的方针就是不能让他接收——至少不能完全接收、顺利接收。 但是一来临海屯的摊子铺得很大,真就只留给他一个空壳子,朝廷那边无论是萧文明本人,还是苏志玄都交代不过去;二来时间就剩下十天了,想要把所有的东西搬空…… 怎么可能? 于是萧文明按照轻重缓急把需要撤出的物资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那就是在临海屯的人——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现在依附于临海屯的人,有萧家军的子弟、她们的家眷、自小长在临海屯的老少爷们,以及在临海屯打工的工人,其中有不少还是熟练工,那都是最宝贵的不可生资源,再要培养一个不知要花费多少的心力,还要搭上一定的运气成分。 萧文明心里是想将他们全部带走的,但也尊重他们的意见,将几拨人分类集合起来,问他们是不是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走。 萧家军和他们的亲属,自然是毫不犹豫、异口同声,要跟萧文明同生共死,一起上刀山下火海,自然无话可说,萧文明也感到十分欣慰。 在屯子里长大的乡亲们,三分之二愿意跟着萧文明走,另外三分之一则犹豫不定。 倒不是他们对萧文明不忠诚,实在是这三分之一老的老、小的小,想要到他乡异域去,不是那么容易,这萧文明也十分理解他们,让他们暂时在临海屯继续住下来,并且还给了安家费,可以说仁义到了极点。 而在临海屯打工的那些工人,愿意走和愿意留的则是一半一半。 并且他们的心思是差不多的,就他们的手艺想要赚到现在的银子,就只有在临海屯这个地方、在萧文明这个人的手下才可以做到,现在萧文明和临海屯分开了,生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他们对自己能赚多少钱,心里都没个底数,因此也就有对半的人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关键是他们把心里的想法开诚布公的对萧文明说了,那萧文明自然也能接受。 愿意跟萧文明走的,包吃包住,并且保证在年内就重新开工;不愿意跟萧文明走的,提前发半年的薪水,这半年里面不许他们在别处打工,过了半年愿意重新回到萧文明手下的,自然双手欢迎,愿意自谋生路的,也听其自便。 最重要的人力资源,萧文明已经安顿安排妥当了,光这个过程,他就如流水一般的花了不少的金银,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但现在不是心疼黄金白银的时候,因为真金白银只能排在重要性的第三位,而在第二位的主要是各种具有技术含量的图纸、机械、工具以及样品。 这些东西,包括各种底稿、图册,萧文明和马青改造的各类机械,还有那要了命的火枪和火炮的成品和试制品,甚至连马青所管理的整座铁匠工坊都在其内。 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是绝对不能留给别人的,能搬走的立刻打包搬走,不能搬走的宁可劈成柴火烧掉、砸成废铁扔到水里,也不能留给苏志玄。 剩下第三位才是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还有丝绸、瓷器、茶叶、宣纸、漆器等各种价值高昂的商品。 这些东西也存量巨大,其中的精品萧文明是要带着走的,其他的则是半卖半送地处理掉了,既算是积累上了一分人情,好歹也有些银子可以回流。 反正萧文明临海屯出产的东西,加工的附加值很高,即便是打了对折、打了三折,萧文明依旧可以保证回收成本,甚至还略有小赚。 至于临海屯疏散的去处,萧文明分成了两个地方。 临海屯北面靠着长江,东面靠着大海,四周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还偶有几座小山作为制高点,又有萧文秀主持修建的一圈围墙,的确是一处风水宝地,这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地方了,将要完全取代此处的功能,萧文明也只能分成两处。 其中一处是外海的捕鱼岛,可以算作临海屯一部分生产备份,也可以承接临海港的贸易功能;另一处,则是洋湖上的东山岛,可以算作生产和军事功能的备份。 这两处地方其实临海屯里大部分人都去过,并不陌生,但是真的到了背井离乡的时候,众人心中仍旧不免凄惶。 尤其是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 她在临海屯里生养长大,又苦心支撑了两三年,这方故土情结,一时之间的确难以斩断。 萧文明也是很不好意思,刚刚穿越来大齐的时候说好了:要将自己的故乡发展壮大的,没想到发展也发展了、壮大也壮大了,到头来却被别人夺了去,这话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萧文明的心气还是有的。 他对萧文秀说道:“姐姐也不要伤心,临海屯,咱们迟早是要回来的!” 搬运的工作进行了紧锣密鼓,但是临海屯这些年发展了的体量实在太大,萧文明搞到第四天,才将将把重要性排列在第二位的各种技术装备搬运走。 然而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变数就来了,原来是被派来接收临海屯的兵部郎中苏志玄已然到了临海屯。 按照萧文明的估算,苏志玄应该十天之后才会经水路到达此处的,但是这位苏大人也是个急性子,觉得水路走太慢,又担心萧文明捷足先登,因此行船到长江的时候,他便让漕船冒险在江边停下,手下的人马由水路改为陆路,兼程赶来了临海屯,节约了五天的路程,终于提前赶到。 并且来就来了,他还带来了苏州知府汤光耀和临海县令牛庆东。 除这两人之外,陪同的还有一百兵部从御林军里选调出来的兵士,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也各带了十名衙役。 苏志玄是没有办法,长途跋涉带一百个人,已经是极限了;而汤光耀和牛庆东则是无所谓的态度,带十个人不过是帮自己抬抬轿子、提提东西罢了,还能指望着他们和萧文明对阵吗? 真要是打起来,别说十个人,就是翻他一百倍,来一千个人也不顶用啊! 其实他们两位根本就不想到临海屯里来。 他们早就知道萧文明坏事儿了,也知道苏志玄的来意,虽说他们是朝廷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是应该帮朝廷做事的,可是这二位每年从萧文明这里拿到的银子恐怕要超过正项收入的十倍,更应该替萧文明说话才是…… 两边都惹不起,他们二位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馅儿饼中的夹心肉——搞一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奈何苏志玄是中央派来的官员,点名要他二位作陪,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过来了,却在私底下商量好了:能够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非要到说话的时候,还得是帮着萧文明。 毕竟这么多年的银子可不是白拿的——情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萧文明要是把这些年的事情抖落出来,他们就成了帮凶,乌纱帽掉了不说,搞不好连顶着乌纱帽的脑袋都掉了…… 当苏志玄来到临海屯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乃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车马出出进进,一看就是在往外搬东西。 那还了得? 虽然皇帝给他的旨意是来接受临海屯,而不是来抄萧文明的家的,但是萧文明这样转移物资也是难以接受的,他立即摆起自己的威风,以兵部的名义命令搬运东西的队伍立刻就停下来。 可他苏志玄是什么东西? 临海屯的人向来都是只认萧文明不认皇帝的主,苏志玄要是吃多了海鲜放个臭屁出来,别人闻了还能捂一捂鼻子,可他说话却连放屁都不如,压根就没人搭理他。 人马和队伍该如何行动,他们仍旧如何行动。 苏志玄无可奈何,只能派人把萧文明叫出来。 萧文明果然在屯子里面,苏志玄的突然到来也吓了他一跳,不过好在屯子里现在只剩下一堆身外之物——能搬走多少是多少,搬不走也无所谓。 于是萧文明摆起了架子姗姗来迟,来到苏志玄的面前,吊儿郎当地朝三个人打了个招呼,又打了个哈欠说:“哟!没想到苏大人来得这么早,你看我也是前两天刚来,正在招呼手下的兄弟们,给苏大人腾地方呢!地方还没腾空,有劳苏大人去临海县城也好,去苏州城也罢,先休息几天,再来此处接收不迟。” 不迟? 要是再休息几天,临海屯还不被你萧文明给搬空了! 0724 催命符 “那就不必了。”苏志玄说道,“萧爵爷想做什么,下官心里明白,还请停下行动,要是只留下一座空的屯子给我,我这边难以应付朝廷啊!” “苏大人怎样应付朝廷是苏大人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我搬走的,也是我自己的一些家财,同屯子也没有关系。总不见得让我两手空空地离开临海屯吧?说起来也是太后亲自做媒,让我与高丽国的监国大长公主完婚,我要是乞丐式地去了高丽,岂不是丢了我朝的面子?” “爵爷这边有太后的懿旨,可我这边也有圣上的旨意,还请爵爷能够两相权衡,大家面子上也好看。” 苏志玄也算是个人物了,面对萧文明这样难弄的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自贬身价的样子。 可是萧文明也不好对付。 “苏大人,你的面子我已经给到了,你不妨现在就去临海屯看看,我屯子里的农田屋舍,还有这一圈完整的城墙全都留给你了,你还想叫我怎么样?我这人在朝廷里也有些名气——做事不怕做绝——真要把我惹急了,我一把火把屯子烧了,什么也不留给你,你向朝廷找我问罪好了,怕你怎的?” 屯子,苏志玄当然是要去看的。 按照萧文明现在的说法,一个屯田所的空壳他肯定是要留下来的,哪怕就是一个空壳,对苏志玄而言也是十分有用的,绝非毫无价值。但是除此之外,他也不能任由萧文明把所有东西全都搬走。 特别是一样重要的事情,他必须予以干预。 “还有,爵爷手下的将士要全部留下。临海屯的屯田兵素来有‘萧家军’之称,名气如雷贯耳。可皇上说了,这些人并不是爵爷一个人的,而是朝廷的,可不能因为爵爷一个人就人亡政息。” “那就由不得我了。”萧文明轻飘飘地说道,“这些小兔崽子们听说我不在临海村了,也就一哄而散,各自拿着东西跑路了。我现在已经领了旨了,不是屯田所的千户,他们要怎么做,我也管不着。能有什么办法?苏大人要管,苏大人自然去管。” 萧文明的话说的好听,但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志玄自己心里也清楚,只能继续用皇帝的旨意以及朝廷的法度来压制他:“萧爵爷深通兵法,自然也知道大齐头的律令。依律,屯田所的士兵,除非奉旨调动以外,是不准离开原来的驻地的。他们私自逃散,已然是违法了。” “违法了?又如何?”萧文明脖子一梗,耍起了赖。 “呵呵!”苏志玄失声笑道,“萧爵爷就不怕苏某上奏朝廷吗?让朝廷来缉捕发落这些兄弟吗?” “上奏?那好啊!天下屯田所逃亡的军士,不知有多少。不如苏大人一并上奏,一同缉捕发落。你也是从兵部出身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弊端,要是普天之下只有我临海屯一处有这样的情况,而其他的屯田所无不秩序井然、生机勃勃,我大齐朝何至于无兵可用?” 其实萧文明知道,苏志玄这个人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官员,也不是那种贪赃枉法的官员,就连《百官行记》里面也没有记载着他和他们家的劣迹——这就很难得了。 要不是苏志玄接了这么个直接损害萧文明利益的差事,他们原本是可以做一做朋友的,不至于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而正是因为苏志玄深知其中的弊端,所以才知道萧文明把这一座濒临破产的屯田所从无到有、经营起来的不易,更知道朝廷在这个过程当中恐怕没有出什么力——不在背后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朝廷凭什么凭借着一张还没半两重的纸,以及一部几同废纸的《大齐律例》来从萧文明手里夺取,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胜利果实呢? 这件事情苏志玄的确是管不了,也没脸去管。 这时只听萧文明又说道:“这两年朝廷为了缩减开支,将天下的屯田所裁撤了有将近四分之一,那些被裁撤下来的屯田所的官兵,不是也让他们自生自灭、自谋生路去了吗?什么时候替他们考虑过出路?好几次几乎酿成兵变!还不是靠着我临海屯和临海港上交的银子,才糊弄过去?现在我的屯田所,这么多将士自愿解散,不给朝廷增添负担,难道苏大人还不满意吗?” 萧文明同苏志玄针锋相对地吵了有一刻钟的功夫,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这些人要么就是萧家军的子弟兵,要么就是同他们相关联的亲戚家属,听到萧文明这样的话,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离开临海屯,就跟定萧文明了! 他们说话声音越来越响亮,到最后就是在异口同声地不断呼喊:“跟少爷走!跟少爷走!跟少爷走!”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了,这时汤光耀和牛庆东二人赶紧上来劝解几句——倒不是去劝萧文明,而是劝苏志玄:“大人,事情差不多有个台阶下就得了,可不能逼得太紧……逼得太紧,没法收场啊!” 他们根本就不敢劝萧文明,萧文明又哪是空口白话就能劝得住的。 苏志玄是兵部的官员,萧家军的战斗力他不仅有所耳闻,并且还在洛阳城下眼目睹过的。 就算他是个不通时务、只知道劳形案牍的昏头官,光是读那些萧文明已经刻意隐瞒了战绩的战报,就已经心惊肉跳了——每一次作战萧家军,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总是能够克敌制胜,至少也能打成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并且战损比更是匪夷所思,损失一个萧家军,只造成敌人十人的死伤,那都是算萧家军发挥失常…… 在剿灭白炎教的战役之中,一比一百的战损比,萧文明都打出来过! 送人下地狱的效率,简直要比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高。 好汉不吃眼前亏,读书人也不吃眼前亏。 苏志玄算了一下,总算还是松口了:“算了,就依萧爵爷吧。不过有一点,爵爷手下兄弟随身的兵器自然可以带走,但是盔甲、盾牌之类的应当留下。” 古时候不太平,哪怕就是强悍如汉、唐这样的盛世,也难保没有强盗。 因此老百姓家放着刀枪棍棒之类的兵器并不违法,但是唯独盔甲和盾牌属于国家管制,哪户人家私下藏匿,几乎可以按照谋反论处了。 就连平定七国之乱有功的周亚夫,也是因为自己陪葬而准备了几十例铠甲,而搞得晚节不保…… 因此颇懂军事的苏志玄,让萧文明把铠甲盾牌留下来,倒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些东西萧文明其实并不吝啬。 铠甲也好、盾牌也罢,其实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只要投入足够多的金银和材料,投入足够多的人手,投入足够多的时间,随时都能制造出来,留下也就留下了。 见萧文明点头答应下来,苏志玄又问道:“也不知临海屯里还剩下多少白银?多少黄金?” 这笔账萧文明早就算清楚了——其实也不是萧文明算的,而是董婉青算的:“黄金、白银都有一些,合在一起大约值个六万两银子不止,足够苏大人交给朝廷,作为今年的关税了。” 苏志玄听了一愣:“怎么就这么点?” “就这么点?苏大人好大的口气!江南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膏腴之地了,苏州府和临海县的两位父母官也在这里,苏大人可以向他们打听打听,现在有多少人可以直接掏出六万辆白银的现钱?你还嫌少?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苏志玄既通军事、又懂财政,这也是朝廷选他来接收临海屯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正因为他算是半个行家,知道萧文明的话确有道理。 如今的年景,有多少人能积累储存下几万两的银子? 别人说是民间的地主富商了,就是国库也是空空的,每年收上来的钱粮不过是在还去年的旧债而已,真要算起来,其实还亏空着不少银子。 萧文明的话不但在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并且在实际操作上,苏志玄初来乍到,也根本没有办法去证伪萧文明的话,便只能先服个软,应承下来…… 等萧文明一走,苏志玄还是要在临海屯里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 若是真的没有余钱,则要上奏朝廷,请户部拨出一笔钱出来,又或者将今年原本应该上交的关税银子截流一部分留作己用。 这样才能让已经几乎被抽空的临海屯,重新投入运行。 没想到啊,没想到——都说临海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地方,却不料苏志玄刚刚接手,还没得到半点好处,反而背了一屁股的债…… 然而萧文明的催命符又来了。 “苏大人,我还有一事叮嘱,那就是我屯子里的厂房。那些房子虽然是我的,可在里头开着的各式工坊却是江南各家富商的,我不过收些地租而已。现在临海屯是你的了,这些租金你可以照收不误,不过厂房你就不能轻易拆了。要是惹恼了这些富户,就连我也不知如何收拾。不信,你可以问问汤知府。” 0725 东山再起 不用问,苏志玄也相信。 这些富商说起来都是士农工商、四民之末,但是因为手里有银子、名下有田产,所以结交了不知多少官府中人——能量大得很——有时候说话还要比一般的小官有用,的确得罪不起。 而汤光耀也说道:“苏大人是京官,或许还不知道江南道的情况。咱们这里,是官府穷而百姓富,朝廷每年压下来的赋税份额,全靠富商上缴钱税和商税完成。地方州县衙门,要想有些作为,修座桥、建个庙什么的,也得向他们摊派……要是惹恼了这些富商,他们捂着钱袋子不放,咱们这地方官也就当不下去了。” 汤光耀说的确确实实都是实情,但他也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那就是地方财政要比他描述当中的更加紧张,有时候甚至连衙门里师爷、衙役的薪水都发不出来。 遇到这种情况,汤光耀就只能来萧文明这儿向萧文明借一笔钱,有时候给一些利息,有时候不给也无所谓,这样才能渡过难关。 只是看萧文明离开了临海屯,屯子也就荒废了一大半,这笔钱他恐怕是借不出来喽…… 知府汤光耀都帮着萧文明说话,苏志玄更加无言以对,再也不敢提出什么要求了,只让萧文明领着他在临海屯上下内外走了一圈,便又移步到临海港。 如果说兵部出身的苏志玄,对于屯田所的事务算是半个内行的话,那么对于外贸港口的生意而言,它就是彻底的外行了。 别说是将这座港口管理起来了,就是看到了那么多奇装异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港口上来来往往的,他就觉得头晕脑疼。 萧文明也看出来他不是经营港口的料——事实上,整个大齐王朝,除了几处世袭的市舶司副提举的家族之外,几乎就没有港口管理人才了。 就是泉州市舶司整个几百年历史的老海港,在撤换了董家之后,生意也已经大不如前了。 因此萧文明反而笑着说道:“苏大人,经营港口并不难,无非是买入买出赚个差价而已。利润一部分交给朝廷,一部分留作己用。就这么简单,我都写了账册的,你翻翻就知道了。” 这本账册当然是假的。 为了防止朝廷过分从自己这边抠银子出来,萧文明实际上是把临海港的交易额尽可能地降低的,要是把真实的账册留给苏志玄的话,那这位苏大人再蠢、再笨也能发现其中的破绽,而萧文明的罪过又多了一条…… 因此他现在给苏志玄的,实际上是一本由董婉青接连好几天不睡编出来的假账,就这里面的记载,萧文明已经把海港利润百分之九十都上交朝廷了,自己留下的百分之十不过是勉强维持海港的运营而已,显得萧文明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平时哪些排场也不知是何摆出来的…… 不过反过来讲,就凭苏志玄这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能保持住假账上面的那些交易量,保证每年能够完成朝廷摊派下来的关税厘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萧文明见苏志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不无轻蔑地向港口上一指,对他说道:“苏大人,这三艘船是我精心打造的,虽然算不得完全是临海港的资产,但也不想带走了,就留给你了吧!” “那就谢过爵爷了……”苏志玄几乎是本能一般地在回答。 原本接触临海屯是一件十分欣喜的事情,可被萧文明这么一搓弄,他全然没有主动性,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落入了萧文明预先设定好的陷阱。 其实把这些船留给苏志玄,萧文明丝毫不感到担心,船上的火炮早就被他拆走了,就连有能力驾驶船的人,也无非是东山岛的渔民以及索菲亚那边的水手。 这些人只有萧文明指挥的动,苏志玄在他们的面前,就是放个屁都没人替听响,又谈何叫他们做事? 所以这些新锐的海船放在临海港,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好看倒确实好看…… 萧文明在京城洛阳吃了大亏,分明是个失败者,可至少在苏志玄这里,他找到了一丝胜利者的体验。 一番交接之后,他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临海港,可他刚刚跨出那一道围堰,便看见商人们成群结队地排在临海港出入的道路两旁,也不知是在欢迎还是在欢送萧文明。 其中的商人,萧文明大多认识,都是长期在临海屯和临海港做生意的,其中更有两个铁杆——一个张大户、一个张好古。 张好古是祖籍金陵城的富商,一辈子积累下来的财富,在整个江南道也可数一数二;张大户则是张好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开始不过做些小买卖而已,但是搭上了萧文明的车,财富极速积累,真算起来或许财产已经跟张好古平起平坐了。 因为张好古是完全依仗萧文明才能发家致富的,因此萧文明跟他说话也要随便许多:“我说张大户,你,还有你们这群商人来干什么?” 张大户搓着手回答:“听说朝廷已经下旨,把临海屯从爵爷手里交给了其他大人,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咱们是商量好了赶来同爵爷商量的。” “嘿!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怎么就被你们知道了?朝廷不是已经下了旨意了吗,也没什么好商量的,现在临海屯不归我管,而归这位苏大人。你们有话别同我说,同苏大人去说吧!” 张大户听了这话,遥遥向苏志玄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却又忽然放低了声音对萧文明说道:“爵爷,咱们几个商人都商量好了,只有跟着爵爷你才能发财,别的人那都是乌龟王八。有些事儿不能明说,但是咱们心里有数。” 这话除了萧文明和张大户之外,就紧挨着旁边的张好古也听见了。 他其实也是这么个心意,只不过这人自称儒商,又捐了个功名,自以为有些身份了,还不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但也点头道:“大户的说法,也是在下的心意。” 心意的确是这么个心意,但这份心意到底有多坚定,萧文明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这些商人就是为了赚钱——有奶就是娘嘛——谁能让他们发财他们就认谁。 只要有钱赚,他们随时背叛萧文明都毫不奇怪;但是反过来讲,只要萧文明能带着他们赚钱,他们就是最忠诚可靠的伙伴。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明言:资本家不过是资本人格化而已…… “很好!不管怎样,有心意总比没有心意的强。”萧文明说道,“既然大家有这样的一份心意,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大家辛苦几个月,手上有存货的,急着等钱用的,可以把货送到捕鱼岛上交易,等我把洋湖上的东山村建起来,到时大家就可以通过水路进货、出货,反而要比现在还更加方便。” 其实商人们过来等的也就是萧文明的这几句话,只要萧文明答应不放弃经营事务,那么这些商人就凭着这些年来跟着萧文明经商的这些积蓄,坚持个一年半载的,问题不大。 当然,至于更长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而张好古也在这时不失时机地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乃是一只放在盒子里的玉簪,用一整块完整的碧玉雕琢而成,颜色通体湖蓝,即便是在阳光之下,也显得温润如水,的确是一样宝物。 只听张好古说道:“听说爵爷同高丽国的大长公主结婚,我这个小小的商人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这支玉簪,是用上好的缅甸翡翠制成的,虽然并不昂贵,但也十分难得,还请爵爷能够收下。” 张好古不愧是世代富商,光凭着一支玉簪,既表现了他对萧文明的忠心,又一定程度上赢得了高丽大长公主的好感,那么将来他从事大齐与高丽之间的贸易,自然也会比其他商人多出一些优势。 能在这个风口浪尖还给自己送礼物的,萧文明也知道他们一份心意难得,便也就收下了,让他们各自回家,而萧文明则招起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带着能带走的物件,赶往洋湖南岸,准备渡水往东山岛去。 洋湖南岸是南湖屯曹瑞的地盘。 萧文明早就准备了几艘大船,就等在南湖屯临湖的码头上。 萧文明现在是朝廷重点关注的人物,曹瑞虽然同萧文明关系亲近,但这时也怕受到牵连,并没有迎来送往,只是让南湖屯的道路以及码头任由萧文明使用,曹瑞绝对不会干扰,更不会阻止。 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地帮了萧文明的忙了。 于是洋湖上的船舶往来如梭,将从临海屯里搬过来的东西,不停地送上东山岛。 洋湖是大齐第一大淡水湖,而东山岛则是洋湖中的第一大岛,占地面积并不小,甚至单论面积要比整个临海屯还要更大。 就在这座东山岛上,原本就有一座小渔村,并且以岛为名,被取名为东山村。 东山岛取了一个好名字,萧文明就打算在这座东山岛上,东山再起! 0726 空心大萝卜 只是这座东山村十分狭小,占地恐怕还不到整个东山岛的二十分之一,东山岛那么大的空间,正好可以让萧文明大展身手。 然而一个不利因素是,东山岛并没有宽阔的平地——要么是湿地滩涂,要么就是几座山头,山头上则长满了百年古树,萧文明还曾经砍伐过十几颗,用来制造大船。 现在形势严峻,萧文明都面临生死存亡地问题了,也就来不及管什么环保主义了,发动大伙儿成片地将树林放倒,把山头削平,取得的木材用来建造房屋,铲下来的泥土烧制砖块石头,都是可以就地使用的建材。 很快的,东山村那一座原本就经过萧文明一轮扩建的码头,再次扩建了一遍,规模比原先大出整整五倍。 村里渔民们的那些屋子,是这几年跟着萧文明走南闯北攒下了银子,新造起来的。 对于这些渔民而言,那是崭新舒适的,可在萧文明眼里却显得太狭小简陋了,萧文明既不愿意征用,也不便推倒重建,那就干脆在东山村旁边的一块空地上重新建造一座村庄。 只是这里的地面狭窄,建造出来的屋子只能够从临海屯撤出来的父老乡亲居住而已,那些纺织厂、染坊、造纸厂、印刷厂、瓷窑、酿酒坊之类的生产厂房,根本就无处容纳,那就只能往山上发展,把这些厂房全都造在山上。 虽然是个无奈之举,但是也并非毫无作用。 要知道洋湖波涛浩渺,常常受到台风洪水之类的灾害,把厂房造在山上,至少可以防止水灾、避免浸水,也保证厂房不会受到大的损失。 只是这些厂房,并不在平地,搬运原材料和产品就会十分困难。 不过马青的铁匠工坊已经开办起来,又有萧文明的指导,在各处存在物流交换关系的厂房之间,上上下下设置了滑轮吊索的装置。 只要将货物挂在吊索上滚动,只需要很少的力量就可以运送极重的物资,异常地方便。 这并不算是萧文明的新发明,在大齐朝甚至更古老的时期就已有了这样的装置。 只不过萧文明这是第一次在有规划的情况下大规模使用,也算是一种创新了。 因为东山村是萧文明在一块白地上几乎重新建造起来的,没有了原本设施的束手束脚,就是因地制宜,按照效率最高化的原则建造起来的,因此各方面的设施似乎要比原来的临海屯更加合理。 于是在萧文明来到东山岛半个月之后,就已经有船舶靠岸,运来了整整一船,从湖州送来的上好的生丝,送到东山村的新纺织厂里,紧接着这里出产的第一批绸缎,便由那艘船送到了南湖屯,被那些期待已久的商人们抢购一空。 这是萧文明在东山村赚到的第一笔钱。 萧文明虽然高兴,却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重大的弊端,那就是东山岛方兴未艾,还不成气候,没有建立起一套可以内循环的生产流程,特别是诸如蚕丝、高岭土之类的原材料岛上根本无法自行解决,还不得不依靠从外部输入…… 看样子,要把临海屯过程当中积累的经验,完全运用到东山村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尤其是现阶段,还要花费比以前更多的银子,提前囤积大批的生产原材料,还有最重要的粮食,对于萧文明资金的流动,在短时间内是一项重大的考验。 好在萧文明对于困难的预计十分充分,并且几乎将临海屯这些年来的发展成果全部抽空,虽然整个建设工程十分困难,启动生产的过程更是难上加难,但也基本达成了预定的目标。 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东山岛本身就像是一块璞玉被雕琢出了精美的花纹,就像是一堆木料被组合成一件家具,就像是一块生铁被打造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逐渐运转起来,颇有临海屯当初草创时候那一份勃勃的生机。 只可惜那苏志玄兴冲冲接收的临海屯,空有一个规模,可最重要的人才、技术、物流全都没了,浑似一根空心大萝卜…… 此刻已是仲夏时分,江南的气候原本就十分炎热,东山村又在洋湖当中,气候就更加潮湿闷热。 别人的影响倒还不大,萧文明原本就是江南人士,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董婉青从小在福建长大——福建那边的气候要比江南更加炎热——也没有大问题。 就是留在此处的高丽国长公主,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酷暑。 高丽国那边是常年的冰天雪地,只有夏天北上避暑,或者是冬天南下过冬的,哪有夏天反而从北方跑到南方来感受暑热的? 大长公主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就有点水土不服了,她这么个女子也就毫无意外地病倒了。 萧文明这段时间全都忙于东山岛的建设,十天里面,倒有八九天都住在工棚里。 因家里的事都有姐姐萧文秀做主,因此他通常并不过问,而大长公主又有意让手下人,不要去打扰萧文明的工作,因此当萧文明听说大掌公主病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临海屯里原本就养着名医,并且还跟着萧文明一起过来了。 几位名医会诊断定大长公主的病并不严重,不过就是寻常的暑热而已,暑热并不同于寒热,虽然不会引发为肺部炎症之类的顽固疾病,症状也不会那么的严重,但唯独迁延日久、很难痊愈。 大长公主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即便是这样的小病,萧文明也不敢怠慢,一面让医生开出最好的药方、取出最名贵的药材,给大长公主服用,一面则是他亲自在一旁服侍。 虽然萧文明这人笨手笨脚的,也不会服侍个人,但是他亲自看护,原本就是一种姿态,说明大长公主的身体要比建设东山岛更加重要。 大长公主的病情,其实最主要还是水土不服,虽然病情并不严重,并不影响吃饭睡觉走路行动,但一日没法适应江南的气候,就一日没法彻底好了——药也不知吃过多少,总是不见痊愈。 萧文明见了也十分自责:“公主殿下,都是我不好。我这个当丈夫的放着新婚的妻子不守着,却一直在忙活着工程上的事,实在是不像样。” 大长公主速来深明大义,对萧文明说道:“夫君就不要自责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儿女情长更是如此。其实我的病也并不严重,能看着夫君把东山村一点一点建设起来,我大开眼界、心里高兴,病其实也好了一大半了。” 萧文明相信长公主并不全然是在安慰自己,光这个东山村的建设过程,就是他所掌握的现代的工程理念以及在大齐朝那么多年的生活经验的完美结合了,可以说是完全超乎了这个时代,堪称是一项工业史上的奇迹。 那些呆瓜自然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可是有明眼的内行一看就会忍不住为其击节叫好。 可见大长公主能有这样的判断和评价,说明他虽是个女子,但也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已经领悟到了精髓了。 萧文明来不及夸奖他几句,便沉沉叹息道:“大长公主,知道我为什么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干活吗?唉!是因为我过不了多久,就要跟着大长公主去高丽了。东山村这边我待不了多长的时间,总想着趁着有限的时间再抓紧多办些事情。”. “回高丽?”大长公主支撑着站了起来,“夫君,这是什么话?高丽国现在太平无事,就连我都想再多待些日子在大齐,夫君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萧文明苦笑着摇摇头:“不走不行啊!我们是夫妻,有些话不妨说得明白一些。其实我大齐的皇上对我已经有了猜忌,全靠着公主做保,我又答应要去高丽国,皇上这才能放我一马。而前几个月移交临海屯的时候,我又任性了一把,或许皇上对我就更加怨恨了。要是继续滞留在此处,恐怕皇上的猜忌一日胜过一日,唯恐今后有所不测……” “这样啊……”大长公主沉思道,“要是就这么走了,这边能放心吗?” “放心?怎么说呢?这里已经初具规模,又有姐姐坐镇,又有董婉青负责具体事宜,按理说经营的是不会有错的。再加上这里孤悬湖中,我的水师力量又极其强悍,安全也不成问题,照理说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啊……”大长公主咬着下嘴唇说道,“其实你要想留在此处,倒也并无不可。只要我亲口说,你跟我一起走了不就行了?即便是大齐国派人问起来,只要我这边不松口,他们又能奈我何?这回来大齐我也看明白了,大齐国虽然是庞然大物,但是沉疴难愈,像夫君这样的人才,但还是得要留在国内,才能镇压百邪!” 其实说到底,萧文明也是想留在东山村的,只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保全大齐国,而是要想趁着这个国家在分崩离析的时候,自己可以去分一杯羹,那样也就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本和机会。 0727 李令月 这个道理萧文明当然明白,而作为事实上的一国之君的大长公主心里也自然清楚。 “算了,我就替夫君做主了,请夫君就留在东山岛。中原有句话叫做‘东山再起’,只愿夫君能够卷土重来,那样才不愧是我的夫君!” 这话真让萧文明感动了,眼中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流淌下来:“大长公主这话可真让我无地自容……” 大长公主咳嗽两声,微微一笑:“我这样支持夫君,夫君可否有所表示?” “当然有!”萧文明拍着胸脯表示,“我现在手头紧,等过个一两年,必然给大长公主送上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噢,不是两件三件,要连这两年欠着大长公主的,一同补上。” “宝物你当然要给我,可不能说话不算,但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我全部答应。” “要求很简单,临海港那边,之前其实是同倭国的贸易最为频繁,现在你我既是夫妻,那便是一家人。从今往后贸易的优先权要给我高丽国,这个要求夫君不难答应吧?” 好一个大长公主,真不愧是一位难得的具有治国之才的女人,一下子就提出了一个最为宝贵的要求。 其实这个要求萧文明也并不是不能答应,答应下来对萧文明也是极其有利的,毕竟现在倭国是一盘散沙的状态,勉强被捏合到了一起还十分松散。 而高丽国数千年以来一直就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体量要比倭国那些诸侯大的多,之前同高丽国的贸易之所以开展得不繁荣,主要原因还是高丽国指定的勘合贸易口岸是明州,萧文明这还算是大齐国体制之中的,可不能明目张胆地把这个地位从明州那边夺过来。 但是现在既然是长公主发话了,而萧文明现在的身份又不过是带着爵位的一介布衣,那么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然而萧文明还是进入了沉思,并没有立即一口答应下来——他是在思考经贸关系顺序改变之后,同各国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然而萧文明这么一犹豫,就被大长公主捉住了把柄:“怎么着?是舍不得你在倭国的那个女人吗?听说他还以为你是个儿子呢!” 萧文明听了这话,被吓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嘴:“大长公主,这是哪里话?是哪里听来的流言?” “流言?是萧姐姐亲口告诉我的,你说是不是流言?不光是萧姐姐,就是董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这不扯了淡了嘛! 萧文明原以为,他把这件事情瞒得很好,却不料根本就是董婉青在配合着自己演戏,其实萧文秀和董婉青都早就已经知道了…… 搞到最后,最傻的居然是萧文明自己。 所以说现代人就算穿越到了古代,耍阴谋诡计还真未必耍得过古代的人。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我瞒着大家……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但我总也有错,先向公主说声对不起了……”萧文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其实现代和古代的价值观也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男人三妻四妾的十分正常,更何况是萧文明这种有着海量资源的人,就算他不去招惹女人,也自然有女人疯了一样凑上来,外面有一两个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只听大众公主说道:“莫非就是这个孩子的缘故,所以夫君才特别偏重于倭国吗?那好说,我也替夫君生一个孩子,不就行了?并且我是明媒正娶,是上国天子钦定,是太后做媒,生出来的孩子怎么着也是个嫡长!夫君就更加应当照顾才对。” “那……那好吧……” 大长公主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萧文明也不会客气,一把就搂住了这位高丽国的长公主。 这位大长公主体态丰腴,抱在怀中反而手感极佳,让萧文明心猿意马,不停地在她身上探索。 大长公主脸一红:“夫君这里是工棚,两面透风,可别叫人看见了,真是羞煞人去。” “怕什么?现在整座岛都是我的人,谁敢过来偷看,我不挖了他的眼睛!咱们就抓紧时间,赶紧……” 紧了好一会儿,萧文明这才大功告成。 大长公主毕竟是王室的女子,事成之后赶紧穿上了衣裳,羞红了一张脸:“瞧你做的好事!万一传到高丽国内,叫我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咱们名正言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谁要是敢胡说八道,就割了他的嘴!” “瞧你说的,你管得了东山岛的事,还能管得了高丽国的事吗?” “管不了?那倒不一定……” 萧文明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不光是高丽国的事他要管,或许假以时日,就连整个大齐国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大长公主忽然叹了口气:“唉!只是这么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这肚子里要是有了孩子,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取个名字?我还不知道男女怎么取名字?” 大长公主想了想:“这倒也是,不过你可否给我取个名字?” 萧文明听了一愣,随即发觉这位高丽国的大长公主除了本人姓李之外,还真的没有名字。 其实原本古时候的女子就没有名字,姓李的就叫李氏,嫁给了姓萧的就会叫萧李氏,而像萧文秀、董婉青,她们的名字都是自己给自己取的。 这两位都是要出去抛头露面的人,没有一个名字,办理各种事务当然不方便。 但是大长公主在遇到萧文明之前,一直就是养在深宫的一位皇女,不用出面办事,当然也就不需要名字了。 看着湖面反射着波光粼粼的月色,萧文明若有所思:“不如就叫李令月吧……我听说也有一位长公主叫这个名字,她可是位文武双全、不逊须眉的巾帼豪杰呢!” 李令月,说的是真实的历史当中,唐高宗李渊的女儿、唐太宗李世民的姐姐,平阳长公主。 她率领一支娘子军,镇守娘子关,让关外的敌军无法入关一步,给了他的父亲和弟弟们在关中大展拳脚的机会,无论是内政还是武功,都是可以同李世民比肩的人物,几乎可以算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女军事家的有力人选之一了。 用这个名讳来给高丽国的大长公主取名,肯定是不会辱没于她的。 “李令月……真是个好名字……”大长公主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越念越是觉得顺口,越念越觉得仿佛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那么,那么我从此之后就叫李令月了,多谢夫君赐名。” “切,那你要怎样谢谢我呢?”萧文明一边说,一边用不安分的手,抽开了李令月刚刚绑好的腰带。 得了名字的大长公主李令月,在东山岛又待了三天,这才离开这座湖中小岛,再次经过已经不属于他夫君的临海屯,在临海港从容登船,走水路返回高丽国。 临走之时,李令月谢绝了中原一切官员的送行,却在队伍中打起了一面萧字大旗,宣称萧文明已经跟着自己回高丽国去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长公主李令月回高丽国的时候,萧文明特意让自己手下两个头目——一个张俊、一个刘辰——跟着一起去,让他们帮着大长公主重整军务、重建国防。 并且整顿军务的方针萧文明也定下来了。 高丽国原先军队里的那些部队一个都不能用,养着也就养着了,真到打仗的时候,也就是个站脚助威的作用而已,而真正发挥作用的军队要重新练起。 就按照萧家军的练法,特别是兵员的选择上一定要是出生中原的高丽汉人,并且是良家子弟,才可以加入这支高丽国的新军,从根源上保证这只队伍的三观正直和绝对忠诚。这样严苛的标准,能够被选进新军,并且最后留下来的人肯定不会多,但是兵贵精不贵多,在不久的将来,这支初具规模的新军,将发挥出十分重要的作用! 实际上萧文明依旧留在东山岛,并没有远离,继续经营着这一座刚刚从一片空白经营起来的基地。 只是既然已经宣称去了高丽国,萧文明就没法再公然出面了,一切事物都委托给了萧文秀和董婉青去办理,而他自己则埋头在刚刚建立起来的铁匠铺里,和马青打成一片,继续研制火器。 萧文明早就想沉下心来,狠狠地攀一攀这一棵科技树了。 只是这些年来他忙着南征北战,又忙着处理朝廷里的那么多破事,的确是没有功夫也没有时间,反而是皇帝的处罚给了他计划外的时间。 说起这间在东山岛上的铁匠铺,是按照马青的意见从一片平地上建立起来的,完全就是为了设计研发和制造火器而新建的,打造冷兵器只不过是附属的功能而已,这同在临海屯的那间老铺子正好相反。 并且还根据之前的经验,通过水路输送和囤积了大量优质的铁矿石以及优良的煤炭,经过反复演练,终于制造出了合格的钢材,可以将原先的铜炮替代为铁炮了。 这其中还有一段缘故…… 0728 西南兵变 其实铜炮的质量原本就不差,至少可以安全地打响,但是由于铜这种金属材料相对于钢铁的劣势太为明显,并且价格已过于昂贵,除了方便制造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升级到钢铁其实是势在必行的。 而之前迟迟没有升级,只是因为还缺乏足够的时间的沉淀,没有在反复试错的过程当中,取得最完美的配方而已。 现在这一步终于被突破了,那么火器的制造简直就是开上了快车道,技术在每一次铸造、锻造过程中都不停地迭代,不仅质量越来越好,产能也是越来越大。 原先两年的时间一共才铸造出了不到三十门的铜炮,可上岛之后的半年,铁匠工坊就已锻造出了五十门铁炮。 钢铁材料取得突破之后,就在那一支手枪的基础上,开始大批量地制造军用火枪。 有了锻造火炮的产能,制造出来的火枪质量过关、数量也足,都可以让一千萧家军的兄弟每人装备三支了。 火枪这东西体积不大,放在库房里专门存储,问题也不大;可铁炮,集中放在一起就太扎眼了,萧文明干脆将其部署在东山岛的四周,造起几十座炮台,让这座不大不小的湖中小岛,简直就成了一只长满尖刺、披满盔甲,防御属性几乎点满了的怪物。 这只怪物的存在,将在不久的将来起到定海神针和扭转乾坤的伟大作用。 而有了火枪的装备,萧家军原本就十分强悍的战斗力,就瞬间变得更加可怕。 萧家军一开始操练的鸳鸯阵,本来就是一种专精于近身格斗的战术,其实按照道理来说,萧文明是要配备强弓硬弩之类的远程发射武器的,但是萧文明却一开始就觉得装备这种冷兵器不过是浪费物资、浪费精力而已,不如干脆就一步到位,直接使用火器。 现在他的设想总算现实了,第一代量产且可以实战的火枪,经过了萧家军的反复操练和调试,已经可以做到每分钟击发十次,射程在一百步之内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虽然这时火枪的射程还比不上弓箭,但是威力则要远远超过,弓箭除非是用强弓水平直射,否则就靠着萧家军的盾牌和重甲,是可以很轻易地抵挡住的,可要是遭到了火枪的射击,哪怕将铠甲叠加到了三层,却依旧避免不了伤亡。 萧家军战斗力的再次提升,在后期来看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事件。 但是在眼下,这一重大的变化,还不为世间任何人所察觉,相反还有人认为萧文明现在已经连同他的萧家军一起去了高丽,又给了他们实现野心的机会。 萧文明还留在东山岛的事情,现在是最高机密,只要出了东山岛,这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这座湖中小岛,经营的日渐繁荣,但是外界都以为只是萧文秀和董婉青两位女子在抛头露面而已,反正这些年萧文明南征北战,经常留在临海屯的也就这两位了,并没有什么奇怪。 外面对萧文明的动向一无所知,而萧文明则时刻关注着外界的情况,特别是对临海屯,他是时时关注。 根据萧文明掌握的情况,现在掌管临海屯的苏志玄倒也并非是无能之辈,靠着萧文明经营起来的框架,临海屯和临海港也慢慢恢复了起来,至少开始生产经营和练兵了。 虽然同萧文明不可同日而语,但好歹是运转起来了,光凭这一点的能力,恐怕苏志玄就要超出大齐现在朝廷里百分之九十的官员了。 后来萧文明才知道,任命苏志权来接管临海屯,其实现任吏部右侍郎温伯明,在人选的选择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是他特地选择了这么个有能力的人物,倒不是为了和萧文明作对的,却是用来保持住临海屯的基本框架,不至于人走政息、毁于一旦。 为了掌握临海屯的情况,萧文明专门派出弟兄,每七天向萧文明报告一次,遇到重大情况就要立即报告,反正萧文明现在所在的东山岛距离临海屯的距离极近,骑快马也就半天的路程,坐船上岛,最多半天,再怎样紧急的消息,无论如何一天也就送到萧文明这儿。 只是平时并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情况着急传过来,一切太平无事,仿佛萧文明就是天下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而现在他被关到笼子里,那也就天下太平了。 然而这一天出去报信的兄弟,不紧不慢地出发,可不到半天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告诉萧文明:临海屯那边似乎有大的动作,刚刚编练出来的屯田兵,忽然全部集合、全副武装、列队出击,似乎是要急着去打仗。 “急着去打仗?” 萧文明没想明白,眼下大齐国外,所有的敌人要么被打残了,要么则是在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实在是想不出,朝廷集结大军是想要对付谁。 难道是白人教的董鸿儒又反叛了吗? 萧文明也没有收集到这方面的情报啊…… 总不见得集合临海屯的人是要来岛上征讨自己的吗?难不成是萧文明滞留在国内的消息被皇帝知道了,皇帝过来兴师问罪吗? 萧文明越想越是不安,奈何他现在是个扎眼的人物,没法出去见人,就请戴松跑一趟,去一次就在湖对岸的南湖屯,让他向南湖屯的千户曹瑞问一问情况。 戴松行动利索,一来一去不过两个时辰,便带来了听曹瑞处听到的消息,说是西南兵变,南诏国反叛,朝廷正在调集大军前往平叛。 南诏国萧文明有所耳闻,是大齐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国,国力十分弱小,经济上除了种田养活自己之外,只能靠着出产一种当地特有的宝石,来向大齐国换取黄金白银。还有就是南诏出产一种矮小的马种,体格很不强健,难以用作可以上阵的军马,但是行动灵活,翻山越岭乃是其特长。 除此之外,南诏国唯一的特产宝石虽然价值连城,但是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冷了也不能穿在身上,萧文明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也连带着对于已出口这种宝石谋生的南诏国也不以为然。 尤其是对于南诏国的军事力量,就更加看不起了,先不管其军队是否精锐的问题,就其规模而言,全国上下总共才凑不出两万兵马。 就这么少的兵力,并且肯定不是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就算大齐国现在国力式微,可是想要抵御和反击南诏,那也是一项手拿把攥的轻松任务。 因此萧文明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就是小小的一个南诏国而已,朝廷只要调动起四川和云南两道的军队,再派出一些御林军,就可以将其镇压了。” 可是戴松却说道:“爵爷看样子没那么简单,朝廷已经以康亲王为大元帅,召集长江以南半数的人马,全去平叛去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就是这边南湖屯的曹千户也要奉旨一起前去。” “这似乎不太对劲吧?不是之前就有消息说,康亲王在四川募兵吗?那么他手下已经有了一些兵力了,何必再召集江南其他的军力?” “要我看,有两种可能性。”戴松沉思着说道,“有可能,康王爷是要调集重兵以强凌弱、速战速决评定叛乱。在军事上,这不算有错,也说得过去。”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那另一种呢?”萧文明问道。 “另一种么……”戴松拖长了语调就是不往下说。 其实另一种可能性,萧文明心知肚明,却也没法明白说出。 因为若是这种可能性落实验证了的话,那势必又将搅起一场震动全国的大事件,面对这一场大事件,萧文明只有让东山岛做好战斗的准备。 千样事、百样事,唯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样事,做下来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萧文明和戴松正在说话之间,又有萧家军的兄弟过来报信,说是南湖屯的千户曹瑞,已然驾船登岛,要求见萧文明。 “奇怪,曹瑞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放出去的消息不是说已经去高丽了吗?算了,曹大人也是半个自己人,请他过来吧!” 曹瑞原本是个老实孩子,但是他的防区就毗邻着临海屯,跟着萧文明那么多年学也学坏了,心思自然也活络细致夺了。 萧文明现在就驻守在离他的南湖屯咫尺之遥的东山岛上,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不难知道,萧文明其实就留在岛上。 只是这件事情同他无关——萧文明的存在,对他没有任何坏处,反而可能有些好处——因此曹瑞并没有点破,就只当自己完全不知道,反正也没有人来问他。 作为一个朋友,帮忙能帮到这种程度,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这不,到了关键时候,曹瑞就来征求萧文明的意见了:“爵爷,朝廷下旨,要我去四川协助康亲王平叛,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是啊,去还是不去呢…… 0729 康亲王,反! 这的确是关系到曹瑞身家性命、关系到南湖屯前途命运的大事。 只可惜萧文明现在没有谋士温伯明在身边,也给不出万全的良策,只能提供自己的建议:“朝廷有旨,咱们不能不去……但也不要那么着急,一路上慢慢地走,先看一看情况再说。” 好一个慢慢地走,一下子就把摸鱼行为合理化了。 从东南去西南,山高水长,一个月能走到也很正常,走上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意外,走得快了、慢了的,只能算不可抗力,也不算违抗旨意。 曹瑞心领神会,将萧文明的建议默记于心,便拜别出来了。 多亏了有萧文明这条建议,才能让他在不久的将来,还能见到萧文明的面…… 曹瑞走后,萧文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是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 怎奈何现在事情发生的核心地带是在云南四川那里,和萧文明离了有十万八千里。 这年头又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想要知道那里的情报还是得靠人来传达。 那好吧,不是派你康亲王去四川募兵了吗?那我在四川也有人! 于是萧文明就让出生于四川金刀门宋家的宋二小姐宋星遥,带着自己未成亲的夫婿戴松回老家去一趟。 名义上说的好听:是让戴松去提亲去了,随身也携带了萧文明送给他的大量的金银珠宝作为彩礼,可实际上却是去打探康亲王在那边的作为的。 要是这两人一旦发现了有不同寻常之处,他们两个就要立即赶回来,替萧文明应对这一场危机。 戴松和宋星遥虽然年轻,却都有十分丰富的经历。 特别是宋星遥,这两年在萧文明的身边经历过不少大事,身上野性和志气未脱干净,但是做事却要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再有戴松管着她,这回放他去四川回家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然而他们不出问题,别人却会出问题,出问题的人便是那位皇帝眼下十分器重的亲弟弟——康亲王。 宋星遥和戴松离开东山岛,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匆忙赶回来了。 要知道,此去四川往返在路上的时间就得二十多天,他们还得回去完婚,可见他们是刚刚抵达四川,既没停留也未做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回来了,给萧文明带来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康亲王在四川一手遮天,以整顿军事、募集兵力为名义,将四川的文武官员几乎扫了一个遍! 老的官员被裁撤下来,朝廷新任命的官员,没有康亲王的手令,却不能上任,空出来大量的缺额,便由王府的人暂时代理。 这样一搞,康亲王入川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整个四川就几乎被他全部掌握了!. 宋家原本是四川的武林界的名门大户,同官场也颇有交往,更有几个家族里的子弟考取了武职,在川中地方当着大大小小的武将。 康王爷这一回整顿也波及于他们,可以说从宋家得来的情报,是再准确也不过的了。 听到这样的情况,萧文明又陷入了沉思:康亲王赵希,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问戴松:“小戴将军,令尊在世的时候,也执掌军务多年,可曾有过这样的做法?” 戴松是少年英雄,远非一介武夫可以相提并论。 对于萧文明地问题,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怎么可能?将军领军在外,兵权在握,总会受到朝廷的猜忌,若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是绝对不会越级干涉地方的政务,更不会随意撤免官员的。而任命新的官员也是为了防止瓜田李下,通常会避免任用自己的亲信,以免引来朝廷的非议。” 戴鸾翔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异常谨慎小心的人,他的做法有时显得过于迂腐,但也体现了一种官场的风气。 但是康亲王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大肆任用亲信,掌握一审的军政大权,那么所指向的目的只有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小戴将军,你说康亲王会不会造反?” 戴松只有当着萧文明的面才会直抒胸臆。 他用力点了点头:“康王爷这么做,我想来想去,就只有造反一途,才能够收场了。他要是不造反,反而不合情理……” 这还只是推断而已,又过了几天,确切的信息就传来了。 萧文明不是让接到命令的曹瑞慢慢地行动吗? 他还真听话,从江南到四川,急行军二十天左右的路程,他愣是走了一个来月,过了许久才姗姗来迟,来到四川。 可一入川,却发现周遭的空气十分异常,一打听才知道,对于受诏命来平定南诏之乱的江南军队,康亲王一仗没打,便让他们的主官先表态。 若是愿意把队伍打散了并交给康亲王指挥的,就可以加官进爵,原地升官一级;若是表示不愿意的,则当场被软禁起来,所辖的军队同样会被打散了编制,散到各处。 这几乎就是在为谋反做准备了! 曹瑞来到四川,刚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没见康王爷的面呢,便当机立断扭头就走。 他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曹瑞自己心里明白。 无论是在平定白炎教叛乱,还是在抵御戎羌入侵的战役之中,曹瑞就和康亲王打过不少次的交道。 但在那时,曹瑞要么是听从毅亲王的号令,要么是戴鸾翔的麾下,要么就跟萧文明站在一条战壕里,从来就不是跟康亲王穿一条裤子的。 如今康亲王摆明了是要造反了,像曹瑞这样的经历和背景,康王爷是绝对不会重用的——哪怕曹瑞表忠心表得再积极,也只会被康亲王认为是在故意示弱而已。 更何况他手下南湖屯的兄弟,也是曹瑞仿效萧文明的做法,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才具有现在这样的战斗力,又怎么可能轻易打散了交给别人? 因此曹瑞当机立断,索性就不告而别,哪怕被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要把南湖屯那么多的兄弟带回来,可不能一不小心就成了反贼了。 果然,曹瑞的走,成了一剂有效的催化剂,让康亲王意识到:自己的计策有提前败露的可能性。 于是他也毫不犹豫,于当年五月五日,在四川渝州誓师祭旗,宣布当今皇帝是矫诏自立为君,窃取神器凡二十年,现在他康王爷要奉先帝遗诏、又奉太后懿旨,这就要消灭奸贼,恢复大齐本来面目。 康亲王造反几乎是曹瑞前脚走,他后脚就做了。 由于江南的军队大部分都已被抽调走了,康亲王从四川顺江南下,一路完全没有抵抗力量,几乎畅通无阻。 曹瑞现在刚刚回到洋湖,按照他的推测,康亲王大概已经杀到金陵城下了! 康亲王朝西的行动轨迹让萧文明更加感到恐惧和吃惊。 如果这位亲王在取得兵权之后,第一件想要做的事情是北上关中攻打洛阳的话,那么他临时纠结起来的兵力,大概率是会消耗和折损在大散关以及洛阳城墙之下的。 就算没有全军覆没,那也会成为整个朝廷的公敌,被四处赶来勤王的军队蚕食鲸吞干净。 可是康亲王一路顺江攻击江南地区,这摆明了是想占有全天下最富庶的地区,一步步巩固根据地,巩固自己的地盘,实现同大齐朝廷的分庭抗礼,然后等到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自己占有优势的时候,再一举北伐成功。 能有这样的战略定力以及长远的眼光,并且还有兑现这种战略眼光的正确手段,无疑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感慨起来:“康亲王的行动倒也有条有理,要是被他夺取了金陵城,那么江南的半壁江山便被他夺去了,朝廷想要平定这场叛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戴松宽慰道:“金陵城固若金汤,素来有‘南京’之称,城防不逊色于国都洛阳,康亲王想打,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爵爷怕是多虑了吧?” 萧文明一点也不多虑。 几人正在说话间,南湖屯的一个兄弟驾着快船,从岸边飞驰而来,递上了兵部传来的军令。 军令写得很明白,是要调集江南道、福建道等地还听从朝廷号令的军队,立刻赶到金陵城下,同康亲王展开决战。 到时援军云集,金陵守军也趁机出城,一场决战下来,必然能将康亲王彻底消灭在金陵城下。 兵部的军令属于水到渠成,下达命令的时候,根本就不考虑什么保密措施。 一来是要让康亲王知难而退,自行解除金陵之围;二来则是要尽量地广而告之,尽可能多地调集起官军。 因此军令应该是发给每一个屯田所的,其中当然包括南湖屯和临海屯。 在朝廷的印象里,萧文明应该已经去了高丽了,所以兵部的这道军令,理应是发给临海屯现任的千户苏志玄才对,和萧文明神通广大,却也看到了。 然而收到这封军令的萧文明,却忍不住大骂:“这是哪个混蛋开出来的命令?其罪当诛!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剁翻了他!” 0730 去金陵 见萧文明发了那么大的火,戴松也忍不住接过那份军令看了一眼,同样满脸怒色骂道:“爵爷说的一点没错,到底是兵部哪个混蛋下达的命令?此人不懂军事,却干涉军事部署,做事如此轻佻,应该立即拿下,以奸细论处!” 戴松和萧文明的意见是一致的。 以目前的战疫状况而言,应该是要让康亲王尽可能多地在金陵城下消耗自己的实力——反正金陵城墙坚固,城内的物资也极多,就跟康亲王慢慢耗着呗。 朝廷还是朝廷,无论被怎样地围攻,只要立国的根本还在,哪怕就是输一百次,国家还是那个国家。 可是康亲王就不一样,他只要输一次,他这个反贼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从此一败涂地、众叛亲离。 而只要等到康亲王的攻击受挫或者久攻不下,这时才是集结起江南本地的最佳时机,再同中央调来的禁军一鼓作气,这样才能彻底打败康亲王。 而按照兵部的军令,居然要让金陵城里那些惊弓之鸟,连同一盘散沙一般的江南屯田兵,去和蓄谋已久并且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下了宝贵的经验的康亲王的川军正面野战。 这不纯粹就是在讲故事吗? 而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天方夜谭》…… 萧文明又将军令从戴松手上拿了过来,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确是没有看错,这才又忍不住骂道:“朝廷满脑子想的都是速战速决……‘速’确实是挺‘速’的,不过是自己快速失败罢了。对康亲王的叛军能有什么用?真是糊涂!糊涂人掌兵岂不害了前线的将士们吗?” 又骂了几句,萧文明的气总算是略微消了下去一点。 他扭头对曹瑞说道:“也不知曹千户这一回打不打算遵令去金陵?要我说这一回凶多吉少,还是不要去了。” 曹瑞在全国各地的屯田所千户百户之中,肯定不算胆子小的,但也远没有到胆大包天的程度,不敢像萧文明那样动不动就公然违抗上级的决定,公然挑战皇帝的圣旨。 然而他始终是萧文明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之一,萧文明可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一步一步跳到火坑里去。 萧文明见曹瑞犹豫,便又劝他:“要么就干脆不去,要么就像之前去四川那样慢慢的走,看一看战况再说。” 然而这时,南湖屯又有兄弟驾船来报,报告的内容仍旧是催促曹瑞,赶紧赶赴金陵参加会战。 而这一次发出催促的,却是皇帝的圣旨,并且旨意上还写明了,必须立刻出动,不得延误,否则军法从事! 这下曹瑞就更加无法违抗了,只能一咬牙:“萧爵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圣上旨意毕竟不可违抗,我还是去吧。一路之上自当小心,我心里有数,也请爵爷宽心……” 萧文明沉沉叹了口气:“那就请曹大人好自为之,见势不妙赶紧回来,只可惜我这次不能同你并肩作战了。 曹瑞前脚走了,萧文明后脚就派出了亲近可靠的兄弟,让他们立即去金陵城侦查前方的战况。 侦查回报的消息很不容乐观。 康亲王这一回军力异常雄厚,号称手下大军有二十万之众,虽然有虚张声势的成分,但怎么着十万人总是有的。 这十万人把金陵城团团围住,甚至派出了水军,在靠近长江的地方不断巡弋,防止有官军通过长江内外沟通。 金陵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内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按照平常的推测,城内至少还有守军两万人上下,再加上城外赶来支援的军队,总数能接近四万人。 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已经被萧文明练出来了,不但作战的时候十分勇猛,并且侦查工作也做得异常精明,甚至将围绕着金陵城康亲王部署的情况画成了简图,一同送了过来。 萧文明和戴松拿着这张图反复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康亲王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想要攻破金陵城也没有那么容易,只要守城的官军不犯傻,坚守住城墙,那么支持个一年半载,甚至是两年三年都不成问题。 可最关键的就是,朝廷偏偏犯了这个傻,急切地要同康亲王决战…… 虽然决战就未必一定会输,但是四万人打十万人,毕竟“劣势在我、优势在彼”,非要把可以保持不败的战局,推向极有可能失败的境地,也不知兵部那些老爷们是怎么想的。 就在萧文明忧虑的时候,洋湖上又传来情报,说是出发刚刚没多久的曹瑞已经赶了回来,正率领全屯的子弟,乘着几艘大船往洋湖而来。 萧文明已经顾不得隐藏身份了,立即就登上快船,赶去同曹瑞在湖上会合。 曹瑞一见是萧文明亲自迎了出来,赶忙命令自己脚下的船同萧文明的船并拢在一起,来不请萧文明上船,隔着船舷就义愤填膺道:“爵爷所料不错,兵部果然不会用兵!我同他争了两句,便要罢了我的职务、夺了我的兵权!他娘的,老子干脆不干了,领着本屯的兄弟们回来了。不和他们同归于尽。” 曹瑞显然在气头上,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断断续续,萧文明让他冷静下来,这才问明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朝廷派了禁军副主管徐吉作为主官,又派了兵部侍郎王哲作为监军,指挥整场战役。 原本他们两个朝廷空降下来的光杆司令,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就上来做大,手下掌握着军权的那么多屯田所的千户、百户,各州府的游击将军就十分不满意了,可这二位还要催促着江南的军队,直接向康亲王发起进攻。 战术无所谓正确与否,主动发起进攻倒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 可关键问题是,朝廷匆忙调集的人马只有区区一万人,并且前后集结就花了五六天的时间,已经完全不具备突然性了,康亲王早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并且城外已经派人通过水路,向城内传达了里应外合、联合攻击的,但是消息还没有确切的回信——也不知道城内守军有没有收到,又或者已经被康亲王截获了? 就这么个打法,和鸡蛋碰石头、和盲人摸象,又有什么区别? 曹瑞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倒也不像萧文明那样把话说死。 可朝廷派来的两位官员却忽然发怒,说曹瑞动摇军心,要将他就地斩首、以儆效尤。 幸好曹瑞在江南一带的人缘不错,众将纷纷保奏,这才保下一条命,却依旧要剥夺军权。 曹瑞跟着萧文明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在脑海里种下了自家的兵马,就是安身立命的保障的观点——夺了他的军权就和杀了他没两样——干脆就不和那两位大人多纠缠,率领其手下的将士便原路返回,立即赶回了南湖屯。 萧文明听完这话不禁长舒一口气:“曹大人这事做的没错,不一走了之,难道要和他们一同毁灭吗?” 一旁的戴松则说道:“若是真的这样作战,恐怕这一仗已经打输了……搞不好连金陵城都丢了……” “那么金陵城那边打成什么样了?曹大人知道吗?” 曹瑞摇摇头:“惭愧惭愧,不怕萧爵爷笑话我?我就怕朝廷里的大人还要拿我是问,光顾着逃命了,根本就来不及顾及金陵城那边的情况。打成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按理说,解决不知情况的困境,办法也很简单,不就是个战争迷雾地问题吗? 那就派出几个靠谱的弟兄先去侦查一下也就行了,可这时萧文明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想要亲自率军去金陵城看一看。 他的姐姐萧文秀当然觉得不妥:“先不说金陵城打成什么样吧,老弟你现在不是应该隐瞒身份吗?要是被朝廷知道你还留在国内,岂不就是一件现成大罪?” 萧文明思前想后,回答道:“现在朝廷半壁江山都快丢了,哪还有闲工夫管我呢?金陵乃是天下重镇,城里又有不少熟人,我不亲自去看一看,实在是放心不下。” 萧文明说的熟人当中,就有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 萧文明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他就帮过萧文明大忙,甚至是直接解除了临海屯在发展初期的两次危机,萧文明同任将军也一直保持着来往——要么亲自、要么派人,每年都会给他送一些礼金。 任当思虽然军事才能平平,并不出众,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更不会临阵脱逃,一定会在金陵城坚守到最后一刻,搞不好就命丧城中了…… 萧文明实在是没法丢下他不管。 萧文秀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听萧文明说了这话,终于也不加阻止,只是让他走的时候一路小心。 而萧文明的妻子董婉青则宽慰道:“姐姐的心意,夫君自然知道。咱们自家的子弟兵休整了有三四个月了,养得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又有了新式的兵器,只要小心一点,绝对不会出错。姐姐要是还不放心,可以让东山村的人,备下船只,时刻等候在洋湖边上。夫君就是略有小错,也能安然撤回,只要上了船、回了岛,那就一切安全了。” 0731 就是你这话 董婉青的话给萧文秀吃了一颗定心丸。 自家萧家军的战斗力与萧文秀还是有些概念的,对阵再强大的军队,就算不能战而胜之,安全从容地撤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而萧文明显然对这次的行动十分重视,调集起了全部一千萧家军的兄弟,并且让留守在东山岛的其他人做好接应和防御的准备,并请曹瑞一同协防,这才驾船穿越洋湖,向金陵城的方向行进而去。 渡过洋湖,萧文明便在对岸的曹家村登陆。 这座曹家村同萧文明也有些渊源,萧文明曾经在这里剿灭过倭寇,认下了几个熟人,并且这座村子自家酿的酒很不错,萧文明便同他们连创了一个牌子,大量酿造送到临海港上出售,赚了不少钱。 村子因此也变得富裕起来,尤其是村中那一座远近闻名的祠堂,更是被他们反复修建得富丽堂皇,大概就跟皇宫差不多了…… 可是刚接近村子,便见村里的老少爷们,人人拿着刀枪,甚至把耙子锄头的农具,守在村口的道路两边,显然是在防御什么人。 萧文明一打听才知道——最近从西边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一开始村子里还能招待他们,可人一多招待不过来,他们便在村子里偷盗抢劫、无恶不作,于是村民们商量下来,又让村子里的老人做主,干脆把村子封了起来,不许外面的人进来,这才有人守在村口。 如今兵荒马乱的,人人都想着自保,曹家村村民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反倒是他们还能够结成一伙共御外敌,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是萧文明勉励了他们一番,并说万一有叛军攻打过来,他们无处可躲的话,可以驾船去东山岛上避难。 离开了曹家村,萧文明又率军继续向西,一路上遇到了无数成群结队的难民,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已经是不止一次见到了,但多是出现在北方,在江南如此和平富庶的地方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禁让人唏嘘。 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也不知朝廷还能支持多久…… 沿途留住几个逃难的村民,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和粮食,便询问金陵城的情况。 得出的答案虽然五花八门,但毫无差异,他们都说,金陵城已经被康亲王攻破了,并且下了安民告示,让城中的百姓不要乱走、一切如常即可。 可康亲王的话,百姓们并不是全部都相信,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选择了逃难,跑到朝廷还能掌控的地方,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再说。 这时康亲王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要先占住一个南北对峙的局面,然后同当今皇帝分庭抗礼,再伺机北伐,争取一举成功——一切都和萧文明推测的没有两样。 继续前行,经过了眼下还没遭到兵祸波及的苏州,萧文明特意到姑苏城内走了一趟,叫苏州知府汤光耀保持镇定、整顿兵马,做好配合抗敌的准备。 原本汤光耀几乎已经被眼前的形势吓傻了,却不料本应在高丽的萧文明突然出现,一下子让他心里有了底,也在瞬间恢复了镇定。 不管成败,先按萧文明说的做,安抚百姓、召集军队,好歹也要尽到苏州知府的责任,让一切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 吩咐几句,萧文明又率领大军继续向金陵城进发。 汤光耀是还想把萧文明留在苏州的,然而现在重任在肩,萧文明怎么肯听他的,不搭理他便出城而去了。 看样子战况发展得十分迅速,出了苏州再往西走了不到一百里地,便遇上了康亲王麾下的小股人马。这说明康亲王既然有余力派兵向东攻击,那么可见,金陵城的大局已定,城池都可能已经被他攻打下来了。 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噩耗毕竟没有落实,萧文明依旧向西而去。 又行了,不到五十里,驱赶、消灭了不知多少小股的敌军,萧文明终于在一条大河之畔,撞上了一队大队的敌人,光目测上去总数就得有两千人左右,浩浩荡荡,士气十分高昂,显然是挟着刚刚战胜的余威。 巧了,现在萧家军也是士气正旺。 他们在东山岛上安心休养了将近四个月,恐怕是这支军队成军以来第一次有这样长的休息时间了,弟兄们看到敌军闷头闷脑就向自己直扑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终于又可以杀敌立功了! 就连戴松也跃跃欲试:“爵爷,敌人一心向前对我军似乎毫无防备,请爵爷拨给我三百弟兄,我轻率精锐突击,必能克敌制胜。如若不胜,愿以军法而论处。” 萧文明丝毫不怀疑戴松能够手拿把攥地战胜敌人,然而同一只轻步兵发生正面遭遇,这对萧文明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来试验一下火枪的威力。 于是萧文明拒绝了戴松的请求,让他在一旁少歇,亲自指挥萧家军的兄弟们竖起大旗,一千弟兄展开阵型,每二百人为一排,排成了一溜五排的横队。 在今日之前,萧家军作战的基础是脱胎于戚继光的鸳鸯阵,讲究的是一个进攻时的快速突破、防御时的纵深保护,像这样的一字长蛇阵,还真是从来没有摆出来过。 并且这样的阵型也不和战法,纵向之间是这样的薄弱,一旦被敌军突破一点,必然会导致整个防线的溃败! 要是早几个月,萧文明摆出这样的阵型,戴松一定会认为萧文明是他得了失心疯了——这么善于用兵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然而几个月之后,尤其是在亲身参与了火枪的制造和操练之后,戴松也知道萧文明摆下这样阵型的用意,甚至十分好奇,想要看一看火枪这种威力巨大的兵器,在实战中到底能够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萧文明原本以为,对面两千人的队伍,见到自己的劣势兵力,见到这样的荒唐阵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谁知萧家军之前的战绩实在太过辉煌了,早就是名声在外,那支军队虽然并非是江南土生土长的,也并非来自萧文明无数次熬战过的关中平原,应当没有同萧家军打过交道。 但是看见高高飘扬的“萧”字大旗,他们依旧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赶紧止住了脚步,同样在萧文明阵前列阵,似乎是有打算先立于不败之地的意图。 观其阵型,虽然不算十分严谨,尚有松垮之处,单从戴松眼中看来就有不少的瑕疵和破绽,哪怕是没有火枪这样的新式武器,戴松带领萧家军的精锐骑兵,同样可以击而破之。但是能有列阵迎敌的意识,就说明率军之人,不是全然的无能之辈。 敌军虽然列好了阵,却不敢擅自发动进攻,有点儿要和萧文明消耗到底的意思。 可是萧文明的时间宝贵,没有工夫同它们在这里对峙,便派人高声喊道:“你们不算太蠢,知道是我萧文明来了!既然知道我的厉害,还不赶紧撤退?别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萧文明现在身价上去了不肯轻敌冒进,每次阵前搭话都是派出嗓门大的弟兄,自己则站在正中安全的地方。 而对面却没有这样的意识,出来搭话的应该是主将本人。 只见来者个头不高,身材却十分敦实,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回话道:“萧爵爷威名在外,但老子也不是胆小的,怎么能不战自退?” “你小子说话也有些骨气,不过我算给你个机会,赶紧回去给你主子康亲王报个信,就说是我萧文明来了,让他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起兵也好、造反也好,就是别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 萧文明其实并不是想给对手逃跑的机会,而是有意挑衅,是在用激将法。 而对面显然也中计了。 那四川来的小个子,咬着牙回答道:“都说爵爷的萧家军厉害,我们四川人可不服,就是输了,也要跟你交一交手才能心服口服!” “好,就等你这话了!” 阵前能说的话都说完了,萧文明便命令萧家军的兄弟们,挺出手中的火枪,按照之前操演的战术,迅速向前瞄准,就只待敌军进入最佳射程,便要扣动扳机,让他们尝尝这新式武器的厉害。 其实这时候,萧家军距离敌军不过一百步上下,已经在火枪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了。 然而这样的距离,萧文明现在给萧家军装备的这种略显原始的火枪,无论是精准度还是杀伤力都很难保证,只有把距离缩短到七十步左右,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威力。 可对面的人却不知道萧文明的底细,只是看对手忽然拿出了一根根小孩拳头粗细的铁棒子,只当这些乌漆抹黑的东西,就只能起到一个乱棍打人的作用,连个尖头和刀刃都没有,在战场上能派多大的用场? 更何况萧文明摆出的还是如此薄弱的阵型,由一千人来正面对这两千敌军,可以说是将各方面的劣势全都集中到了一处了…… 这时敌军的主将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萧家军,也就在江南一带有些威名罢了,其实也不过如此,我川中健儿同他们交战,那还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于是敌军主将伸手一挥,便命令麾下兄弟向萧文明发起攻击! 0732 两位军师 他倒也不是毫无章法地猛攻一通,而就是看准了萧文明阵型薄弱的正中部位,也就是他眼中所谓的“弱点”,点出自家一半的弟兄,按照中央突破的战法,就往萧文明阵型的阵中杀过来。 这正是个大好时机,待对方的先锋刚刚向前冲杀了三十步的距离,他便一声令下,命令早已装填完毕的弟兄,立即扣动扳机。 随着机簧松开,两块分别固定在弹簧片两端的燧石摆脱了束缚,猛烈地相撞在了一起,激起了一片火星。火星点燃火药,火药发生剧烈的爆炸,产生高压气体,将固定在枪膛之内的铁弹丸迸射出去,终于完成了实战当中火枪的第一次击发! 萧家军现在使用的子弹,都用生铁浇筑,没颗约重半钱,在猛然间爆发出的化学能量的推动之下,划破江南初夏闷热而又粘稠的空气,用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迅速抹杀了几十步的距离,毫不费力地击穿对手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外衣,深深嵌入了软弱的肌肉之中。 若是弹丸正好打中了人体最柔软、最薄弱的部位,钢铁就会整个穿过人类的肌体,留下了碗口大小的一块疮疤,疮疤之内所有的皮肤、血管、肌肉以及内脏器官全部撕裂,按照线下的医疗水平,被击中的仁兄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 根据萧文明事后统计,第一排一共两百支只火枪,成功击发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只有十七个兄弟扣动扳机之后发射失败。 这个击发率,对于第一次实战已经很不错了,尤其重要的,是并没有发生哪怕一起炸膛的事故,做到了安全第一。 而发射出去的一百八十多颗子弹,命中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有六十多颗击中了敌人,瞬间就把士气正旺,正在向前冲锋的敌军打停在原地。 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战法? 哪有还没接触到敌军,就只随着一通巨响、无数浓烟,便有身边的兄弟莫名其妙地被当场打死或者身负重伤的? 让他们再继续义无反顾地向前冲,显然是不行了,一脸懵懂地站在原地等候着主将的后续命令。 只可惜萧文明的火枪虽然不很成熟,但是线列阵的战法已经是世界领先了。 第一次实战,就采用了分段、分批射击的战术——第一排的兄弟完成射击之后,便迅速蹲下装填火药,而第二排的兄弟此刻便已扣上了扳机,带来了第二阵铁雨,紧接着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的兄弟也跟着扣动扳机。 一千支火枪就这样轮流发射完毕,抛洒出九百多颗子弹。 而此刻,第一排的兄弟已然装填好了弹药,就等着萧文明挥手示意,第二轮的铁雨就将倾泻而来。 然而这时已经不需要萧文明再浪费子弹了。 虽然东山村的铁匠工坊,已经到达了手工业的顶峰,生产铁弹子这种最低端的产品几乎毫无难度,火药的配制也几乎成了流程一遍的熟练工,再多发射几次子弹,也完全不成问题。 可奈何敌军实在是不争气,第一轮的射击过后,对方两千人的队伍总共造成了三百人的杀伤,他们便已经士气崩溃,撒丫子跑路了。 这是真正的溃退,敌军逃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讲究任何的章法和体面了,旗帜、锣鼓、兵器,凡事会增加重量,影响自己逃命速度的物件,全都被扔在地上。 这些都是破烂玩意儿,在别的军队眼中或许还能值个几个钱,然而萧家军都是一群某种意义上的老爷兵,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更不屑于赶尽杀绝,就从来没有在追亡逐北、收集战利品的习惯。 然而这一回萧文明分明瞧见敌军中的主将——那个操着一口四川口音的小个子——也在跑路,便叫戴松点起十个弟兄,要将他生擒活捉,提到萧文明的面前。 萧文明的这一场仗,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兵不血刃,打得固然是十分精彩的,但并不痛快。 尤其是戴松,根本就没有同敌军交战过,就这样捡到了一场胜利,但就他的个性而言并不是十分满意——刀不见血,那还叫杀敌? 现在忽然得到了要捉拿敌军主将的机会,他怎么能够放过? 立刻点起十个马上功夫娴熟的弟兄,自己首先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瞅准了那落荒而逃的敌军主将,先用手中长刀的刀背狠狠的往他背上一拍,将那人打倒在地,随即又用刀刃抵住了他的喉咙,坐在马上昂首挺胸对那人说道:“想要活命的,就别乱动!” 话音未落,他带出去的十个弟兄也已赶到,将那人死死摁在地上,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将他捆扎严实,扔到了马背上,带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带这一套动作做完用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宛若天神下凡,可见就算没有火器作为主战兵器,单靠肉搏一样能够战胜敌军! 那敌军主将刚才半个身子都被按到了泥地上,偏偏江南雨季的泥土又松、又软、又滑,被无数马蹄踏过,又沾上了膻臭的味道,至于尝起来的味道,就只有舔过的舌头才知道…… 现在这些“色香味俱全”的泥巴,糊住了那将领的半张脸,让他变得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萧文明看着好笑,勉强忍住讥讽的笑,对于那人说道:“怎么样?你两千人打我一千人,输了个一败涂地,服不服气?” 那人还能说什么,都被萧文明活捉了,性命就掌握在萧文明的手里,赶紧服个软,保住小命妹再说,要知道造反的人可没有什么为国捐躯的骨气、也没有什么民族大义,脑子里就剩下纯粹的荣华富贵罢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只听那人说道:“服了服了,在下吴天川真的服了……” “慢着!”宋星遥突然插话,“吴天川?你可是金刀门的吴天川。” 吴天川反而被宋星遥问得一愣:“怎么?这位知道我的师承来历吗?” “当然知道!我是金刀门宋家的二小姐!怎么?你跟了康亲王就忘了你的本了吗?” 原来宋星遥所在的宋家金刀门,乃是四川一个数得上的武林家族——声势或许不过稍逊于江南林家而已。金刀门以他爹宋老爷子为首,往下的徒子徒孙,不知传了几辈。 这个吴天川,算是辈分里不小的,拜了宋星遥的大哥为师,因此看着吴天川,已经有个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了,但是按辈分来讲,他还得叫宋星遥一声“师姑”。 被点破了身份的吴天川,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骨气就更加荡然无存了,萧文明问什么他就老实回答什么。 只听萧文明不无嘲讽地问道:“怎么样?跟着康亲王造反,你认为你们能够成功吗?” “小人当初也是看着不少武林同道,人云亦云,归附了康亲王,这才帮着王爷做事……后来王爷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破了金陵,觉得王爷可成大师,将来自己也能混个将军当当……可现在一看,好像……好像又不是朝廷的对手……” “那么照你这么说,金陵城现在的确已经被康王爷拿下了吗?” 吴天川确认道:“金陵确实已被拿下了,王爷现在正在指挥大军,肃清周遭的官军。” 金陵素有“南京”之称,一直以来都是朝廷设在江南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 康亲王取下金陵城,可以说是对于时局的一个重大的变化,足以震动华夏! 这一路上来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这座城池已然陷落了,故而从吴天川口中得到的确实消息,也不过是一种对于既定事实的确认而已,萧文明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 倒是戴松资历尚浅,听到这样的消息,又是惋惜又是震惊:“哎呀,这下真的完了,康亲王攻下了金陵城,那江南的半壁江山就已被他所掌握,这可如何是好?” “小戴将军不要着急嘛,咱们看看康亲王爷下一步有何计划,再做决断不迟。”说着,萧文明又问吴天川,“来,你来说说看,康亲王下一步的目标是在哪里?” 其实吴天川也算是个人才,武功高强,又颇懂一些用兵的知识,因此在缺乏人才的康亲王这里,他也得到了重用,所以才能当这一支军队的前锋,自然也多少知道一些核心机密。 他说道:“康王爷说了,金陵城拿下来最好,拿不下来也无所谓。但是征讨江南第一要务是要把临海屯给夺下来……” 萧文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又哑然失笑:“看样子康王爷还真的看得起我。朝廷那边知道的情况,不是都当我去高丽国了吗?怎么还惦记着我的临海屯呢?我再问你,王爷是准备全军来攻,还是派一支偏师?” 吴天川回答:“王爷原本的打算,是想他亲自率兵去打福建等地,临海屯这小小的屯田所,派人随手取了就行了。可两位军师却说,临海屯要比福建更重要,应当由王爷亲自提兵夺取。” “两位军师?康亲王的府上我也出入过几回,认识他的几个书伴和参谋,没见谁有这样的眼光啊……” 0733 要拼一拼 “噢,这两位军师也是后来才投奔康王爷的。一个姓董,叫董鸿儒;另一个姓冯,叫冯天羽。” 这几乎是萧文明捉到吴天川以后得到的最重要的消息了,而唯有这条消息才能让他真正感到震惊。 董鸿儒是什么人?自不必多言,他便是白炎教的教主——他竟然能去当康亲王的军师,那么说明白炎教的势力便也投奔到了康亲王的旗下,顺带着董鸿儒纠结起来的那一支由黑旗军、戎羌骑兵以及高丽人所组成的战斗力不俗的杂牌军,自然也就归了康亲王了。 这两个人算是萧文明一直以来的对手,他们合流在一起倒也并不出人意料。 而冯天羽的情况就复杂了。 他是戎羌现任可汗达多名下某个部落的国师,虽然人是中原汉人,但其实代表了戎羌的立场。 他肯在康亲王手下当个军师,难道也说明康亲王也得到了戎羌地支持了吗?并且支持他的还就是戎羌的现任可汗达多! 这三股势力合流一处,那能够造成的破坏力可就太大了! 恐怕是真正,会产生可以动摇整个大齐朝的力量! 并且甚至有可能,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 虽然这个王朝借用了邪教的力量和外族的力量,可以说是得国不正、根基不稳,其国祚恐怕延续不了多久。 但问题在于,打算建立这个国家的康亲王已经把萧文明视为第一个要铲除的目标了,那么萧文明也就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帮着朝廷,镇压这一场席卷半个天下的叛乱,顺带着可以在这一场争斗当中积累自己的力量,或许还能取而代之,获得真正可以逐鹿天下的能力! 如今聚集在萧文明身边的人,恐怕没有哪个对于当今这个朝廷有多少的忠诚了。 原本戴松耳濡目染,从小得到其父戴鸾翔的言传身教,是想做大齐朝的忠臣孝子的,奈何这个作死的朝廷不给他机会,现在也彻底站到了萧文明的这一边:“爵爷,这回朝廷遇到了大的麻烦,咱们与其帮助朝廷剿灭叛乱,不如袖手旁观从中取利,不知爵爷有何见解?” 萧文明意味深长地含笑点头:“小戴将军的意见正合我意,只是现在康亲王已经占了先手,并且有了外援,就怕朝廷经不起他的三板斧。我的意思还是把消息通知给朝廷,让他们派兵过来同康亲王斗一斗,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那样也好。”戴松想了想,“京城洛阳那边我熟,送消息的事儿就由我去办吧!” 萧文明摇摇头:“那怎么能成?这种小事不用劳烦小戴将军,更何况我现在应该在高丽国,不应该说话的。可别到时候朝廷昏了头,不想着怎样剿灭康亲王,反而想着怎样来对付我。这个消息我自然有名正言顺的人替我来传达。” 萧文明想到的人便是苏州知府汤光耀。 在离开苏州城不远,就取得一场大劫之后,萧文明见好就收,立刻返回了苏州。 萧文明毫无疑问是汤光耀现在最大的靠山,他去而复返,汤光耀当然开心,要不是城外现在危机四伏,他恨不得亲自出城来迎,寒暄招呼起来也是满脸的笑容,都快把萧文明供起来了。 萧文明却道:“汤大人可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康亲王王已然攻下了金陵,下一个目标便是要攻打你的苏州城!” 听了这话,汤光耀双腿一软,瘫坐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康亲王势力大、兵力强,就连金陵都被他打下来了……我这小小的苏州城,怎么能经得起他的攻击?”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想到你汤大人也是位好汉,还想着守城,不容易。我就教你一招好了,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汤光耀当然要听了,从椅子上“腾”地一下弹了起来:“还请爵爷赐教。” “好!我教你的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可听好了:只要康亲王过来攻打苏州,你呀,赶紧开城投降!” “投降?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么能够开城投降呢?” “表忠心的话,你还是缓缓再说吧!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我看你也没有几斤忠心,不过是怕康亲王万一不成事,朝廷清算起来,你说不清楚罢了,对不对?” 萧文明一下点破了汤光耀的心声,让他低头不语。 “其实你打开城池是一方面,将来朝廷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为了防止生灵涂炭,不得已而为之。开城之后,你个人要立刻挂印封金,这个苏州知府,暂时是不要做了,随便找个牛棚住下来,这样朝廷将来要是问起来,你也可以独善其身,就算康亲王真的大功告成了,像你这等忠臣孝子,他自然将来用得着。” 萧文明的这个办法果然是进退得当、两面下注,不但保全了自己,并且还留下了个好名声…… 这个主意恐怕温伯明听到了也会交口称赞,而汤光耀那更是欣喜不已,连声向萧文明道歉,谢他赐了自己一个活命的好办法。 “汤大人别急着谢我,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是不是也要帮我做点事了?” “什么事?爵爷但说无妨。” “这件事情你既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你立即派出心腹得意之人去京城跑一趟,把这封书信亲手交给我的先生温伯明。”说着,萧文明便将一分用朱漆封好了的信件递给了汤光耀。 汤光耀接过书信,疑心道:“爵爷,这份书信里写的是什么?” “写的什么?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尽管派人去送就好,非要亲手送到不可,若有一点闪失,我也不管为什么,反正就把你开门投降的小九九,既向朝廷报告,又向康王爷说明,看他们饶不饶得了你!” 萧文明这个威胁实在是太严重了,无论当政的人是谁,最恨的肯定就是手下的人耍两面派,一旦萧文明把实情抖落出来,那汤光耀就是两面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因此汤光耀极为诚恳地点头承诺:“爵爷这封信我一定派,最可靠的人现在就出城送到京城洛阳温先生那里,绝对不会出错。” 汤光耀嘴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能有多靠谱,萧文明也不敢打保票,他自己也不敢保票…… 然而萧文明现在所能信任的,也就只剩下这位苏州知府大人了:“我有言在先,这封信事关重大,除了我和温先生之外,谁看谁死,你们哪个要是嫌命长,尽管去看好了。” 这封书信里所写的便是用汤光耀的口气,给朝廷通报的康亲王同白炎教和戎羌之间的关系等情报。 内容虽然重要,但萧文明的这封书信只在仓促之间写成,其中难保没有什么纰漏之处,因此他才特意嘱托一定要汤光耀送到温伯明那里。 温伯明本人是向着萧文明的,并且还是天下奇才,事先看过之后,必定能够发现其中的破绽,并且替萧文明圆上几句,等上交朝廷时候,也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将能做到的事情全部做好,萧文明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座姑苏城的理由了,便要拜别告辞出去。 原本萧文明的计划当中,就没有要留下守城的打算,这一点汤光耀也知道,他毕竟同萧文明极有渊源,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因此一听萧文明要出城,便不无关切地问道:“爵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要回去临海屯,我不妨告诉你,我现在是康亲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要打你的苏州城,也不过是要攻占一个进剿我临海屯的中继站而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样子是要和康亲王拼一拼了!” 康亲王现在实力强,就好像手里拿着一柄大铁锤,就连防守严密的金陵城,都被他一锤砸了个粉碎,就萧文明现在这一点小小的兵力,只要大锤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似乎就能瞬间把萧文明砸成粉末…… 这是汤光耀没敢往外说的想法——在汤光耀武的眼里,萧文明依旧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然而汤之福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还能怎么做呢?只能说几句要谨慎小心之类的毫无意义的话。 这几句话虽然没有用,但至少也体现了汤光耀的诚意,萧文明答应了两声,再次叮嘱汤光耀一切按照自己的主意办,这才又退出了苏州知府衙门。 离开姑苏城之前,萧文明特意到了苏州林家走了一趟。 萧文明早就通知林丹枫,尽可能地将江南武林的势力调集起来,既可以收归己用,也防止这些武林中人投靠了康亲王之后,成为自己的敌人。 这件事情办得十分紧急仓促,即便林丹枫乃是江南武林盟主,平时可谓一呼百应,可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他也只能凑齐林家的徒子徒孙以及苏州城周边一些小门小派的力量,人数加起来还不到二百人…… 0734 这么多人马 眼下的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这一百人,萧文明也不嫌他们人少,便叫林丹枫带起这支队伍,跟着自己一道行动,等关键的时候他们可以作为一支奇兵,说不定就能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带上了这群武林高手,萧文明正要离开姑苏城,却碰到了一大群从江南各处聚集到苏州的富商。 他们都是搭着萧文明的车,才发财,或者发了大财的,其中便有同萧文明关系亲密的大商人张好古、张大户,于是一众商人便将他推出来,向萧文明提出要求。 他们的要求十分奇葩,就是请萧文明不要离开苏州城,就待在城中帮助汤光耀守城,其实就是保护他们从各处转移到姑苏城的财产。 所以说这些小商人,是没有长远的眼光的,尤其缺乏政治眼光,光想着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怪不得将来以资产阶级为核心的运动,往往带有明显的局限性和妥协性。 对于他们的要求,萧文明当然不会答应,只说道:“你们放心,康亲王还指望靠着你们建立根基呢,根本就不舍得杀你们。只要你们肯捐钱出来,助他发放军饷、报销军费,立刻就会是康王爷的座上宾。你们怕什么?” 萧文明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讥讽的含义,而这些个商人也还算有点忠君爱国的骨气。 挑头的张好古读过两年书,说道:“爵爷这话叫我等无地自容。我们商人也是大齐的子民,与其附逆,不如甘愿同爵爷一道离开……” “呵呵。”萧文明冷笑道,“有你这话就已经足够了。其实跟着我一样是要你们捐献军饷出来的,同样是花钱,不如干脆留在苏州城里,也免得到处折腾了,我也是为你们好啊。如今国难当头,你们要是只肯拿些钱出来,别做跟着康亲王将来也能位列台阁的美梦,就够了。要是到了关键时候,还能反戈一击,就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个要求不难,张好古、张大户及其他商人立刻答应下来。 半真半假地打发走了这些商人,萧文明总算可以离开苏州城了。 可是出城还没走多远,便遇见了一群官军,只见这群官军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显然就是打了败仗溃退下来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 原本在战场上吃了败仗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并且既然是失败了,那败成什么样子都正常,就算是上山落草为寇,甚至是加入叛军,都稀松平常。 可看这支军队,在康亲王势如破竹,接连取得胜利,并且顺利攻下金陵城的大环境下,虽然打了败仗,但是还能够保持建制不散乱,能够收拢起兄弟们从战场上退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于是萧文明就派人去将这只队伍的主请来说话。 不成想,来者正是萧文明的老熟人任当思! 萧文明赶往金陵城,其主要目的固然是想会一会康亲王,但也想从金陵城中解救出他的几个相熟的好友,其中就包括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任当思。 任当思是金陵游击将军,因在江南到节度使的麾下,负有守卫金陵城的责任,因此金陵城破,任当思或许会舍生赴死、与城同亡,故而萧文明虽然仍然牵挂着这位帮过自己大忙的将军,却也做好了他已经死了的心理准备。 可当他走到半路,听到金陵城已经被攻破的消息之后,也只能默认他已然为国捐躯,或者晚节不保,投靠了康亲王,便无暇再顾及他了。 然而现在却又在乱军当中重见任当思,不由得让萧文明感慨万分——可见老天有眼,尚未绝人之路! 而任当思看到萧文明,更是感慨万千。 这些年萧文明几乎每年都要派人去送金银给任当思作为往来的人情,任当思也从朝廷的举报当中听到了萧文明的战功,知道当初那个只会躲在姐姐萧文秀身后的萧文明,已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栋梁了。 然而这些年,任当思军务繁忙,萧文明也是个大忙人,两个人同时凑到当期并不容易,始终无暇到临海屯去看一看,看一看萧文明带出的这支萧家军。 如今在国家危急存亡的关头,在自己败亡之时却又遇到了萧文明,并且看他所率领的人马精神抖擞、威武雄壮,的确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军,更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作为一个看着晚辈成长起来的长辈,任当思真想勉励和叮嘱萧文明几句,可一想到萧文明,现在已然是朝廷勋贵,皇上下旨钦封的侯爵老爷了,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说了一句:“萧爵爷……” 萧文明赶忙拱手打断他的话:“什么爵爷不爵爷的,都是唬人的。任将军是我的恩人,我怎敢在你面前做大?将军是从金陵城逃出来的吧?金陵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别人的话我信不过,还请任将军如实相告。” 任当思的确是从金陵城里逃出来的,可他却不是怯敌畏战,而是朝廷从兵部派下来的两位官员,执意要金陵城内的军队出城迎敌…… 军令如山,任当思虽然觉得不妥,却也只能带着金陵城中挑选出来的精兵,硬着头皮出城野战,却不想被康亲王避过锋芒让他们扑了个空,而康亲王的主力,反而趁着金陵城防空虚的时机,一举攻破城墙攻入了南京城。 任当思见状大惊,赶紧率兵回头,可这时城墙已然被康亲王所占领,原本金陵的守军不得不从外头攻击城墙…… 这怎么可能攻得下来?反而被康亲王一阵反击,杀的大败,只能仓皇逃跑。 而江南道集结起来的其他军队,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被康亲王各个击破——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康亲王自从占领金陵城之后,迅速肃清周边,并且改金陵为旧称“南京”,并且开仓放粮、发榜安民,大有要另立朝廷的意思。 任当思见康亲王根基已牢,知道光凭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再拿回金陵城,便只能一路收容残兵败将,一路败退到了苏州城,想再靠着这座苏州城,同康亲王再拼一拼,等着朝廷平叛军队的到来。 任当思的这一番举动,虽然称不上有多么高明,但也中规中矩,没有犯任何的错误——除了过于信任朝廷这一点以外…… 如今朝廷这个风气,任当思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得起他领的那一份金陵游击将军的俸禄了。 只是对于任当思要坚守苏州城的打算,萧文明不以为然:“任将军,苏州知府汤光耀那边,他已然想好了,只要康亲王来过,他就要开城投降……” “这怎么可以?姓汤的既然是个软骨头,不如咱们立刻当他拿下,接管苏州防务!苏州城防完整,河道纵横是可以守一守的。” “不、不、不。”萧文明解释道,“投降是我建议汤光耀这么做的。康亲王攻下金陵城之后,首要的目标就是我萧文明,打苏州不过是顺手而已——打得下来就打,打不下来就不打,投不投降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汤光耀让出苏州城,反而能分散康亲王的兵力,反正他也迟早是要攻打我的。” “原来是这样啊……”任当思听了个半懂不懂。 他毕竟只是个武将,而且算不得有多么出色,同萧文明固然无法相提并论,同戴松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对于萧文明的策略他无法完全理解,但是对于萧文明的信任他还是有的。 “那么萧爵爷要我怎么做?我手下还有这些人马,能使得上劲。” 所谓的“这么多人马”,不过是一路收容败兵将,将将凑满的两三千人而已。 这帮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别说上阵杀敌了,或许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就能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溃败。 然而此时此刻,能有一只还带着些许血性的队伍,就已经很难得了。 于是萧文明说道:“任将军既然有心一战,那么可以先到临海屯去。屯子虽然已经不是我的了,但那边我好歹也还能说得上话,也有足够的补给和坚固的工事,任将军和这些弟兄到那边去,迟早会有用武之地的。” 任当思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从了萧文明的意见,与萧文明一道行动,向临海屯的方向赶去。 如此这般,萧文明手下又多了一只两三千人的队伍,并且一路之上,队伍还在不断的扩大,虽然其战斗力极其有限,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并且如今形势紧迫,需要争分夺秒,萧文明带着他们一路日夜行进,兼程赶往临海屯,只要不走到一半溃散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根本就来不及进行训练。 就这几个人,先这样吧…… 再次踏上了熟悉的土地,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这话不但是对萧文明而言的,对刚刚接受临海屯的苏志玄也是一样。 0735 最稳妥的战略 这位苏大人,刚刚接手屯田所,根本就不敢违抗兵部上官的旨意,率领起自己从洛阳带来的一百禁军,以及刚刚招募来的五百多屯田兵,便加入了金陵城的战役。 老实说,苏志玄手下队伍的战斗力,在所有江南屯田兵里还算是上乘的,如果应用得当,是很能发挥一些作用的。只奈何“覆巢之下、无有完卵”,金陵城这一仗朝廷败下来,苏志玄这边也当然没什么好结果,也同样败下阵来,只是仗着他手下弟兄战斗力不弱的一点点优势,至少能够全身而退,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至于就全军覆没在金陵城下。 然而这一场惨败毕竟是对苏志玄莫大的打击. 几个月前,他原本还想靠着临海屯的一个空壳,有一番作为的,一瞬间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连带着让临海屯也死气沉沉的…… 败退回来的将士们自不必言,就连少数还留在临海屯经商的商人们也都一哄而散。 谁不知道临海屯没有了萧文明,就好像是一个人抽走了脊梁,全靠一堆失去功能的肌肉才勉强站立着,现在连这些肌肉也都被砸烂了,终于再也挺不起身板来了…… 别人的心气可以衰败,可苏志玄还得硬挺着。 临海屯四周有萧文秀主持修建起来的一圈围墙,这是花了大价钱的修建的,极其坚固,不逊色于朝廷一些正经的要塞。 苏志玄倒也完全没有弃之不用,虽然早就没了一战之力,却也派了手下的弟兄守住城墙的大门,只可惜这几个弟兄,守门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浑似几根卖不出去的甘蔗,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角。 萧文明是何等的派头,到城门口,根本就没有客气地请求会面,而是直接就往门里闯,一边闯,还一边高声喊道:“我萧文明回来了,苏大人怎么还开门?” 恰巧今日守门的这两个弟兄,正是苏志玄刚刚从附近招募的,都认识萧文明,也都见过萧文明头上打起的那一面萧字大旗,一边赶紧报告临海屯的新千户,一边也没闲着,毫不犹豫就开了门,将萧文明“请”了进去。 萧文明的突然降临,是在金陵城下大败之后,苏志玄遇到的又一件大事,他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立即召集几个亲信弟兄,也同样迎了出来,一开口就问:“萧爵爷,你不是去高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江南大乱,就怕我经营起来的成果都被反贼夺了去,所以才急匆匆地从高丽国赶回来了。怎么?看苏大人也是吃了败仗的样子,我给你助战,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萧文明说自己是刚刚从高丽国赶回来的,但是无论时间和空间上全都配合不到一起,属于一个可以立即被拆穿的谎言。 可是苏志玄现在哪还有心思挑萧文明的岔子呢? 江南的局势都糜烂成这副样子了,有萧文明这样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人物,还有他手下战斗力超群的萧家军,无论是对于朝廷而言,还是对于苏志玄本人而言,都是一个莫大的利好消息。 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在几个月之前,苏志玄还凭着自己兵部官员的身份,在萧文明面前牛得二五八万,可经历了如此重大的挫折,他也变得识时务了,也聪明得好像一个俊杰…… 只听他说道:“爵爷回来了就好。虽然是高丽国的驸马,却总是大齐国的子民,如今国难当头,不但爵爷一定会尽心竭力,就连下官我,还有整座临海屯,也会跟着爵爷,共赴国难。” 萧文明点头道:“苏大人能有这几句话,也不算辱没了朝廷给你的俸禄,我就给苏大人交个实底吧,咱们这边的压力可不轻,这一回康亲王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方才扬着旗进了临海屯,他是迟早要打过来的!” 苏志玄一听这话就慌了:“康亲王要打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那么大的一座金陵城都被他打下来了,小小一座临海屯,可怎么挡得住他的大军?” “自然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挡住他,但其实也不必血战,苏大人只要坚守三天,那就万事大吉,你看这一位是金陵游击将军任当思将军,他手下的精锐就是帮着苏大人守卫临海屯而来的,有他助战,坚守三天应当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苏志玄赶忙向任当思行了个礼,可是看他率领的都是些残兵败卒,就跟一帮子乞丐差不多,论战斗力还远远不如自己手下这几百个兄弟呢…… 他刚刚鼓起的信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萧爵爷,康亲王势力这般强大,又是士气高昂,就凭下官,还有任将军的这些病例,坚守三天那可太难了。” “什么难不难的?”现在正在争分夺秒的时候,萧文明才懒得和苏志玄多掰扯,“就是再难也要守!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愿意,我就助你一臂之力;不愿意,就立即交出兵权、滚蛋走人!看你一个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萧文明已经把话说绝了,苏志玄就是再害怕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硬撑下来…… 不过萧文明也没有当甩手掌柜,先是抓紧时间,让任当思率领的残兵败卒赶紧饱餐一顿,并且抓紧时间睡觉,先恢复精力再说。然后又以金陵游击将军的名义以及自己的追加署名,向附近的百姓招募乡勇团练。 萧文明的名气响亮,在临海屯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说是极具号召力,由他颁发的募兵告示,刚刚贴出去不过一天的功夫,便有一千男儿前来投靠。 这些人的素质良莠不齐,要是放在平时,是绝对不配被招入萧家军的。 不过值此天下大乱之时,他们还勇于投军,又可见其勇气非同一般,只是来不及再多加训练了,萧文明只是发给他们兵器,教授一些最基础的搏杀的技巧,就已是一支可用之兵了。 于是萧文明又和任当思和苏志玄以及戴松研究了守城的基本方法,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已将临海屯的防御部署组织了起来,虽然远不能说无懈可击,但也很有些样子,但至少让守城的将士有了些信心。 三天,就三天,只要临海屯能够守住三天,萧文明就一定能够等到扭转战局的有利时机,并且将他牢牢地把握在手里。 完成了部署之后,萧文明并没有驻扎在临海屯内,而是再次回到了洋湖之中的东山岛。 按理说,现在临海屯更加需要萧文明,萧文明应该坚守在此才对,返回东山岛似乎不合常理,苏志玄心里不解,却不敢细问。 倒是任当思知道萧文明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便也没有多问,更不会阻止,而是先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眼看战事紧急,空气紧张,他连萧文明安排给他的住所也不去了,就时刻住在临海屯的围墙边上,同兄弟们一道枕戈待旦,等候着决战的来临。 萧文明的行动果然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原本康亲王就有取下临海屯的打算,在董鸿儒和冯天羽的建议之下,现在原本应该在高丽国的萧文明,忽然出现在了江南,那么康亲王干脆就一样行动、办两件事,仗着自己势力正盛的时候,就打算在临海屯把萧文明消灭掉,这样也扫清了他拿下中原半壁江山的最大阻碍。 萧文明的军力康亲王一清二楚——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手下的萧家军虽然战斗力极其强悍,但人数说到底也不过只有一千人左右,按照以十打一的比例,康亲王派出手下得力的助手,率领一万精兵,从苏州城出发,便去围攻临海屯。 其实按照董鸿儒和冯天羽的建议,对上萧文明这样的对手,想要投机取巧,只会自取其辱,既然已经决定派兵去攻打了,那就应该由康亲王亲自率领全军行动,要拿出不怕兴师动众的精神,彻底将萧文明扑灭。 最好打他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是最稳妥的策略。 但是康亲王最终还是轻敌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因为康亲王刚刚拿下的两座城市——一座已改名为南京的金陵城,还有一座苏州城——那都是天下排名前十以内最繁华的城市,城市里有着海量的商业资源、军事资源和政治资源,都需要加以收服和整合,这也是康亲王可以同正统朝廷分庭抗礼最重要的资本。 尤其是苏州城,位于长江和运河两条黄金水道的交叉之处,虽然政治地位不过是个州府,可城中富商云集,经济却要比南京更加繁荣,康亲王要稳住他们,并让他们出钱助饷,非由他自己亲自出面不可。 康亲王的军事能力算不上是一流,但是好歹也在同白炎教和戎羌等对手交战的过程当中,积累了相当的军事经验,在大齐朝的宗室之中肯定是首屈一指的,在所有的武将里面也算不得有多差,并且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没有他亲自带兵,那么作战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 0736 三十天也得守下去! 康亲王派出了一万人马,从苏州出发绕过洋湖,跨越无数河流,在陌生的土地上一路探索、一路前进,原本快马只需要一天的路程,被他们整整走了五天的时间,并且沿途还受到了由林丹枫所组织的江南武林人士的不断骚扰,等来到临海屯钱的时候,全军已变得疲惫不堪。 此时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康亲王的军队并没有贸然发起进攻,而就在临海屯外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先休息一晚上,打算明日再攻。 这里是萧文明经营已久的地盘,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康亲王的人敢在这里驻扎,原本就是一个发起突然袭击的绝佳时机,可以让他们还没有攻打临海屯便被击退。 但是防御临海屯的任务萧文明已经全权交给了任当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是“全权”,那萧文明就绝对不会去干涉他的行动——只要不做什么低级的错误的话…… 而任当思本人就是在从金陵城中贸然出击的行动当中败退下来,因此行动变得更加谨慎,见敌军大军来袭,只是命令临海屯中的人马做好战斗的准备,却绝对不敢出城反攻。 萧文明并没有直接干预任当思的行动,却也不能让康亲王的队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太太平平地睡觉做梦,便又让林丹枫率领江南武林好手,连续从四个方向不断进行骚扰——忽而在这边放一把火,忽而在那边摸掉两个哨兵,忽而又劫走一批粮草,忽而又是一阵锣鼓齐鸣,搞得叛军勉强搭建起来还不甚稳固的军营,始终不得安宁。 等到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人人都顶着两只黑眼圈,就跟成千上万只大熊猫一样,就靠着这样的疲惫之师,想要攻打攻势完善的临海屯,那就真的跟做梦一样了。 虽然任当思和苏志玄率领的临海屯的守军,并没有主动出击的勇气和打算,让康亲王的人马很轻松就摸到了临海屯的围墙,可是临海屯的围墙从一开始就修建得极其坚固和完整,并且还同几条流经屯子的河流相互成掎角之势,让攻击更加困难。 康亲王的人猛攻一阵,却只蹭破了围墙的一点皮,就被围墙上都雨点一般抛下来的滚木、礌石以及射下来的弓箭给砸了回去。 那领军的军官偏偏不信邪——老子一路攻克城池,就连金陵城都拿下了,还搞不定你一个小小的屯田所? 休息了半天之后,又亲自率军猛攻围墙,然而有没有他带兵差别并不大。 康亲王的军队发起的猛烈攻击,更像是一种自我感动而已,并没有撼动临海屯的分毫。 密切关注着战况进展的萧文明,这时打心眼儿里感谢姐姐萧文秀——要不是她当初力排众议,花费了临海屯整整一年的收入,才修起了这一圈围墙,恐怕萧文明就没有今日可以以逸待劳,尽管让康亲王的军队在围墙之下损失兵力的闲情逸致了…… 第一天的防御作战就与这种轻松的姿态结束了。 康亲王派出的这员将军,原本也是北方的边军出身,因为犯了点小错,才被朝廷罢官免职、闲居在家,这才被康亲王重新启用,应该来说他是很有一些军事才能的。 他知道工程这件事情就好像是零敲牛皮糖——能够一次性攻击,就能把城池打下来的,可谓少之又少,只有通过不断的攻击慢慢消耗守军的意志、慢慢的瓦解城防工事,才是攻城作战的常态。 而自己这边两次攻城,却几乎未对敌军造成多大的损失,那么恐怕之后的进攻也未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是虚耗兵力而已。 然而领军的将军却不敢轻易撤退,立即派人去苏州城,征询康亲王的意见。 康亲王自从四川起兵以来,一路打得都十分顺遂,没想到临门一脚却踢在了临海屯这块石头上,他岂能善罢甘休?听到自己拨出十倍的兵力,去攻打一座小小的屯田所,行动进行了将近十天,却一无所获,不过损兵折将而已,立即心中火起,严令前线的将领要继续攻击,轻言撤退者,定斩不饶! 于是那将领只能硬着头皮,又接连两天发动了攻击,只可惜依旧是无功而返,只替临海屯的围墙擦了擦青砖上的苔藓而已,便狼狈地撤退了下来。 经过了这两轮的攻击,康亲王的叛军再不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行动了,只是为了应付康亲王本人而已,只每天派出千把人的队伍前去骚扰一下罢了。 对临海屯的包围也在这时渐渐放松了下来,现任临海屯的千户苏志玄,赶紧趁此机会派出亲信同萧文明联系,向其通报屯子里这两站的损失和战果,还向萧文明打听:说好了坚守三天就可以的,现在三天之期已过,下一步应该如何做? 按照萧文明一开始的计划,是想要把康亲王本人引过来,然后再让屯子坚守三日的,没想到康亲王倒沉得住气,这条大鱼始终就是没有上钩,那么钓些小虾米也没有意思。 不过好歹这些小鱼小虾也是能够充饥的。 临海屯连头带尾一共坚守了四天,那我打个折扣,两天的效果还是有的。 而这个效果,就是要实现把康亲王吸引过来的最终目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别说坚守三天了,坚守三十天也得守下去! 反正屯子里现在有的是物资储备,有的是士气日益提升的守军,干脆留在屯子里,在围墙的庇护之下作战,反而要比跑出去安全的多。 于是萧文明难得地亲笔写了一张纸条,让苏志玄的人带回去,而纸条上就仿佛复印机一般,只写了一模一样的三行一共二十四个字:“坚持守住、才有办法,坚持守住、才有办法,坚持守住、才有办法!” 久久未能攻破临海屯,对于康亲王而言也是一件烦心事。 他从四川起兵开始,一路顺江而下,现在所占据的基本上都是长江沿岸的一些地区,虽然其中不乏广袤的产粮区和繁荣的大城市,但是除此之外的江南纵深内部地区并未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一直到现在,他的基本盘,就只有经营了大半年的四川而已。 想要汇集这些地区的资源,以供日后的北伐,康亲王除了“传檄而定”之外,还必须派兵将其逐一攻破,从而巩固自己的统治。 然而临海屯不克,康亲王的兵力就始终不能灵活运用,注意力也无法转移,在同董鸿儒和冯天羽商量之后,康亲王终于决定亲自率领大军前来攻打临海屯。 康亲王前些年,跟在毅亲王、戴鸾翔身后,还同萧文明并肩作战过,向他们几位颇学习了一些练兵的门道,可以说是颇有几分心得了,至少比朝廷其他的武将要强出不少。 他所心目的军队战斗力属实不俗,并且还有董鸿儒以及冯天羽带过来的黑旗军、戎羌以及高丽军队的帮助,战斗力不容小觑。 否则他也没法如此顺利的一路攻州克府,直至拿下金陵城,与朝廷划江而治…… 因此这一回,康亲王亲征临海屯所带来的人马,总数得有两三万人之众,浩浩荡荡,并且一看就是士气高昂,装备也颇为精良,对于防守临海屯任当思和苏志玄而言,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仗着自己的兵力优势,康亲王自然不会客气,扎营未稳,便亲率大军攻打临海屯的围墙。 他终究是犯了龙子凤孙特有的轻敌的旧毛病,根本没想到小小的一座屯田所,居然也有如此坚固完整的防御体系,他的第一波攻击,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便悻悻而回。 然而这也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行动而已。 首战不利之后,康亲王连夜命人砍伐附近的树木,将云梯、冲车、楼车等工程器械的数量翻了三倍,第二天一早便重整旗鼓,将手下三万人的军队分成八组,同时向临海屯发起进攻。 萧文明密切关注着战事的发展,知道这一次康亲王志在必得,所发动的攻势也不同寻常,单凭一座临海屯以及任当思和苏志玄的能力,恐怕难以抵御,是到了自己出击作战的时候了! 正当康亲王攻城正酣,眼看着就要翻越临海屯围墙的时候,忽然一只上千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只听战鼓擂动、号角齐鸣,这支队伍在一员小将的率领下,不由分说,直接就往康亲王的中军大帐冲击而来。 冷兵器时代,骑兵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高级货,能够凑齐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几乎就可以作为杀手锏一般的存在,瞅准时机、突然突击,是相同兵力甚至是两三倍于骑兵数量的步兵,都无法阻挡的。 萧文明的杀手锏就是这样的一只骑兵,或者说是给一千萧家军全都配备了军马,让他们升级成了骑兵。 这些兄弟人人马上作战的功夫娴熟,装备了马战专用的兵器,配备了上好的戎羌良驹,又在极富进攻才华的戴松的率领之下,仗着主场作战的情报优势,向康亲王本人直扑过来。 0737 最佳位置 之前康亲王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攻城作战上,并且以为萧文明现在就在临海屯中,就算他要发动反击,也应该从城里出动,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忽然会有一支精锐骑兵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就连董鸿儒和冯天羽这两个颇有一些聪明才智的人士,也压根就没意识到,萧文明虚晃一枪,从来就没有困守在临海屯里,而是以一支机动力量而存在于他们所无法察觉的地方。 幸好冯天羽是戎羌部落的军师,学会了一些戎羌人快速调动骑兵作战的法门,立即越俎代庖地代替康亲王下令,让康王爷迅速转移,同时所有的亲兵卫队立刻上马,一边护住康亲王的安全,一边同来袭的骑兵正面周旋,同时下令立刻停止攻城行动,将主力调拨回来。 冯天羽不愧是跟戎羌混过的,虽然不过一介书生,却也懂得了用兵的套路。 在他的指挥下,康亲王的人马反应极快,不一会儿大军便扭转方向,往戴松这边推压过来。 只是康亲王的兵力太多,就算指挥人员的反应再快,行动的速度也不可能太敏捷,而萧家军骑兵的实力其实早已同戎羌精锐部队不想上下了,等康亲王把阵型回转过来的时候,戴松已经突杀一阵,杀散了前来迎击的康亲王的亲兵,又在阵前耀武扬威一番,这才拨转马头,从容向后退去。 刚刚交手,就吃了一亏,康亲王气不打一处来,可戴松偏偏还要再激他一下,手下的骑兵刚刚退去没有多久,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从康亲王的阵前掠过,口中大喊:“萧家军在此!萧家军在此!萧家军在此!” 搞了半天,自己累计出动了将近五万人马,却攻不动的临海屯,其中却并不是萧家军的主力,这叫由四川到江南,一路三千余里势如破竹、顺风顺水的康亲王把面子往哪里搁? 康亲王老羞成怒,亲自率领大军,就要去追赶戴松。 现在在他手下做事的董鸿儒赶忙劝诫,说:“萧文明这厮诡计多端,速来擅长用计,康王爷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康亲王哪还顾得这些:“怕他怎的?本王现在手下人马数万人,姓萧的又有几个兵?只要大军压上,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康亲王的大军渐次压上,而戴松率领的萧家军却不像诱敌的样子,而是一路狂奔,迅速退入了一片竹林。 康亲王很懂一些军务,在来临海屯的一路之上便派出手下,将四处的地形摸索了个大概,知道这片竹林虽然茂盛,但占地面积并不大,一面靠着一座小山,但小山的另一边却是一条大河,只要进了竹林,几乎就没有逃跑的路线。 所以,只要康亲王率领大军将竹林包围住,那么萧家军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正在康亲王等待着大部队到达,就要展开两翼将竹林包围的时候,竹林后的小山之上,忽然被放倒了几十根竹子,露出了一片空地,而萧文明正在空地之上,搬来一张竹椅,端坐其上,手中捧着一只茶杯正在从容不迫的品尝香茗…… 这嘲讽效果拉满了,康亲王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反正自己的兵力雄厚,只要能拿住萧文明,多一些损失也无所谓! 于是他下令所有人全都下马,一边砍伐竹林、一边向林深挺进,要同萧家军展开一场几对一的血战,不计任何代价、不计任何损失,就是要血染这片竹林,将萧家军和萧文明彻底消灭! 这时董鸿儒将将赶到,见康亲王要轻敌冒进,赶忙阻止,并且提出自己的策略:“其实王爷也不用攻打这片茂盛的竹林,只要放一把火,将竹林和竹林里的人烧个干净,岂不省事?” “这倒是个主意。”康亲王勉强耐下性子,便让董鸿儒放火。 萧文明早就预判了董鸿儒的企图,他早早就先做过实验了。 实验的结果就是,现在正是江南的雨季,天上虽然没有下雨,但是竹林的土壤却蕴含了饱满的雨水,即便是用上了白炎教那种特殊的火药,可火势依旧无法在竹林之中蔓延开来。 甚至有些竹子因为吸饱了水分,用刀劈开,竹竿的空腔之中,便会淌出一汪竹水,又怎么能够点火? 于是只见董鸿儒忙活了半天,却只在竹林边上,点起了四五团白色的火焰,然而这些火焰却只能兀自燃烧,根本就无法在竹林当中蔓延。 康亲王冷笑道:“看你办的好事!纯属于误战机!还不如我直接派兵去攻,现在搞不好已经拿下姓萧的了。” 董鸿儒的计策失败,羞得脸上又红又紫,虽然知道直接同萧文明交手变数太大,但也没有面子在康亲王面前说话了,只能叹了口气,心怀不满地退了下去。. 于是康亲王拔出腰中的佩剑,向竹林的方向一指:“给我攻进去,拿住萧文明的,封万户侯!” 康亲王原本就是个十分慷慨大方的王爷,这一次起兵造反之后,为了成就大事,更是赏罚分明,无论是赏钱还是封官,都从来没有含糊过。 听到他说出“册万户侯”的许诺,手下那些将士顿时被激起了士气,抄起手中的利刃,争先恐后就往竹林里杀去。 一时间阵型大乱、人声鼎沸,就仿佛一群饿了三天肚子,正要去争夺骨肉的猛兽! 其实原本在密林这样的复杂地形当中,主要依靠单拼作战,教条一般地排列阵型既没有什么作用也无法做到。那就索性鼓舞起士气,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一阵猛杀,或许还真的更加管用一些。 因此康亲王的决断不能说犯了什么错,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萧文明,还有他手下的萧家军,尤其是战斗力已经得到了再次提升的萧家军! 随着康亲王的人马杀入竹林,林中没有听见砍杀之声,却想起了接连不断的陌生的轰鸣。 竖起耳朵细听,只听这声音有点像鞭炮,却要比鞭炮响亮得多,也有指向性的多。 随着鞭炮的鸣响,痛哭和哀嚎生也此起彼伏起来,这样的声响持续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第一波被派进竹林的士兵,便纷纷退了出来。 这帮人还算运气好的,至少还能逃命…… 剩下的那些运气差的弟兄,要么身负重伤,要么索性死了,一时半刻又或是永远都无法离开这座血腥的竹林了…… 这是怎么回事? 康亲王也一时搞不清状况,叫来一个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一个头目,一打听,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刚刚突入竹林,还没来得及砍伐竹子、开辟战场,忽然就听见响亮的鞭炮爆炸的声音,随即竹林里金光闪烁、烟雾升腾,身边的伤亡也越来越大,终于维持不住军纪,便败出了那片竹林。 这话不听还好,听了之后,康亲王就更加不明所以了。 萧家军战斗力之强,他是有亲身体会的,可是还没强到,没有经过厮杀,就可以让自己的大军败退下来的道理啊…… 难不成是这几个人贪生怕死,畏惧萧文明的威名,没有打就败退下来,可又怕自己折法才故意编了个谎话来欺骗自己? 反正不管怎样,康亲王自认为眼下优势巨大,贸然收兵只会有损于士气,于是他一咬牙,又鼓动手下的将士,再次向竹林中发起进攻。 这一次康亲王显然是加强了攻势,突入竹林的队伍人数不但比之前提高了一倍,并且还选择了两个开阔的地区,同时向竹林发起进攻,形成了钳形攻势。 方才一直在山上从容以待的萧文明居高临下地看到了战况的变化,似乎也沉不住气了,一边挥舞着令旗,一边招来身边专门负责传令的兄弟,派他去通知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戴松:“现在就是最佳的反击机会,可以给康亲王当头一棒,扑灭他的嚣张气焰!” 而此刻接到命令的戴松依旧是不忧不急,并没有强行发动进攻的打算。 依照他的判断,现在固然是发起反击的良机,却不是最佳的机会,应该还可以再等一等的——等康亲王更多的人马突入竹林,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消灭其有生力量。 后来来看,戴松的意见才是最正确的。 而戴松在执行萧文明秘密的时候,实际上也打了一个小小的折扣,最终还是按照他的计划执行了作战行动。 其实萧文明穿越到这个大齐朝,论出谋划策的本领,肯定不如温伯明;在前线指挥作战,也逊色于戴松;论武功,更加无法同林丹枫和宋星遥相提并论;经商的本领,恐怕和董婉青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而已;就连收拢人心上,也未必比自己的姐姐萧文秀强到哪里去…… 可萧文明之所以可以混到风生水起,最主要的还是他能够掌握大方向,并且知人善任,让所有的人都处在最佳的位置之上。 这就是一项最为重要的能力。 真实历史上的楚汉相争,论单打独斗还是论领军作战,一百个刘邦也打过一个项羽,可偏偏就是刘邦赢了。 0738 计划的一部分 而此次作战当中,戴松就是能比萧文明多沉住一会儿气,他早就瞅准了竹林中有一条小溪,钳形攻势的两个钳子正对小溪的那一边,肯定行动的速度略慢。 于是也就有了时间差,有了可供利用的破绽。 因此戴松来了一个以时间换空间,并不去把握敌军通过小溪时阵型混乱的这一点点劣势,而是转向攻击另一边,带领着麾下由骑兵改为步兵,并且装备了火枪的一百弟兄,迅速摆开了阵型,用几阵急促的火枪射击,将康亲王的铁钳先掰下一边去。 如此,便将左路的攻击彻底击溃。 随机,又迅速转换阵型,把方向改为朝向小溪的另一边,对着那些刚刚渡过小溪的敌军,又接连发射了几阵火枪,将其公式彻底阻滞在小溪对岸。 见另一边的敌人又攻了上来,戴松再次变换队形,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发射过去。 这一回,康亲王左翼的攻势彻底破产,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组织起来,迅速败退出了竹林。 戴松也不追击,而是再次集中兵力和火力于右侧小溪,故技重施地祭出火枪齐射的法宝,让火枪的火力优势在小溪这片开阔的地段彻底发挥出来。 几阵火枪的发射,终于将敌军打得丢盔弃甲,同样败退离开了竹林。 整个战斗的过程持续了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康亲王志在必取的钳形攻势便以彻底破产而告终…… 他派出的兵马没有造成任何战果,便已损失了四百多人,而萧文明的萧家军这边,除了两个操作不当,虎口被烫伤的兄弟之外,居然无一伤亡! 合理的战术配上恰到好处的地形,在跨越时代的科技的加持之下,果然爆发出了极大的战斗力! 康亲王本人其实对萧文明萧家军的战斗力有着清醒的认识,也认为光靠着这一轮的突击,一举而战胜萧文明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只要零敲碎打地给他造成一定的损失,将其包围在竹林之内,那就已经是莫大的成功了。 没想到萧家军的战斗力居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一次获得了极大的升级——不但赢了,而且赢得异常轻松,战损比简直就是像笑话一样,给予康亲王莫大的讽刺。 康亲王忍不了了,决定一鼓作气投入全部的兵力,一定要将萧文明消灭在这片竹林当中! 然而这时他临时纠结起的军队的雇佣兵性质的就显露无疑了。 之前持续的胜利,无疑掩盖了许多内部矛盾,似乎人人都想有“从龙之功”,人人都听命于他康亲王赵希。 可是连续几场败仗,军队的信心动摇,再也没人敢出头替康亲王卖命了。 同时,这时的康亲王也意识到:萧文明就是他取得胜利的绊脚石,一定要搬开不可,那他干脆以自己宝贵的王府护卫为前锋主力,不顾一切地向竹林突击,哪怕承受巨大的损失,也要让萧文明彻底消灭! 只要拿下了萧文明,那么恐怕这大齐朝内便再无可用的人才,再无可靠的军队,那么他康王爷本人,便可以畅通无阻地走上通往皇位的道路,一路之上,都会走得异常通畅。 康亲王这些日子也积累了一些威信,见他亲自带领部下前去冲锋,其余部队的士气也终于再次被鼓舞了起来,终于跟在他的身后,再次向竹林杀去。 然而这一回,萧文明却并没有给康亲王与其对阵厮杀的机会。 正在康亲王十分谨慎小心却又志在必得地进入竹林之前,萧家军就已从容不迫地从竹林里撤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迁出马匹、跨上骏马,整理好了随身携带的装备,便向洋湖的方向纵马奔驰而去。 等康王爷意识到自己被萧文明耍了、并且扑了个空的时候,他的王府护卫以及其他人马已是阵型大乱,基本指挥的兼职都已被打散了,想要再从茂密的竹林中撤退出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只有康亲王本人带领了少数几个亲兵,退到竹林之外,招呼起还没有加入战斗的剩余的军队,立即整顿起骑兵的队伍,便要前去追击萧文明。. 这时留在竹林之外的,要么是董鸿儒的手下——由黑旗军和戎羌骑兵组成的白炎教的军队;要么就是冯天羽从戎羌草原上带上来的正宗戎羌骑兵…… 这些人都算不得是康亲王的嫡系,然而方才同仇敌忾之类的屁话,他们也都说过了,先集中兵力搞定萧文明的建议,也是他们提出来的,这个时候再推脱不前,那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原本已经下马作战的骑兵,终于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之下,按照康亲王的指示,上马奋力向前追赶萧家军的大队骑兵。 虽然萧家军的骑兵作战能力已经操练得娴熟,但是毕竟所携带的装备十分沉重,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运动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被坑亲王的骑兵从后追上。 并且看起来萧家军还十分忌惮这些骑兵的威力,并不愿意同追兵进行战斗。 康亲王本人战斗意志不弱,就在前线抵近指挥,忽然发现了可以战胜萧家军的机会,刚要命令手下的骑兵再加把劲,继续向前突击,彻底抓住萧文明的“尾巴”,并将其击败! 可正在此时,竹林之中一阵骚动,忽然从斜刺里杀出一支一二百人的队伍,向康亲王侧翼攻来。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组织和阵型,却人人武艺高强、走位飘忽、身形灵活,也不直接攻击康亲王的骑兵,而是用了各式各样新奇古怪的手段,专朝骑兵的坐骑攻击。 这样出其不意的行动,一下子就将好几个骑兵,打得跌落马下。 战果并不大,但让康亲王的骑兵队伍产生了短暂的混乱,追击速度也大不如前。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萧家军便已经跑了老远了,恐怕再也追不上了…… 原来这支突然间杀出的队伍,乃是萧文明早就已经部署好的一只奇兵,是由林丹枫募集的江南武林高手组成的。 让他们作为攻坚力量或是阵型的核心中坚肯定不行的,但是执行这样的奇袭和骚扰任务,却正是他们的特长。 突然发起的攻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眼看着再也追不上萧文明了,康亲王又想扭头过来对付这些江湖人士,却不料四散逃命更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 只听一声长啸,这些武林人士眨眼之间,便消失无踪了——有的钻入了竹林,有的翻上了高山,有的潜入了水底,还有的不知怎么的“腾”地一下就不见了,就跟变魔术一样…… 这一场仗,康亲王原本踌躇满志,却不料被萧文明彻底拿捏,被他打了个毫无脾气,让起兵以来形势一片大好的康亲王,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虽然大军再也追不上萧文明了,但是他依旧派出几骑斥候,继续追踪萧文明的行动。 萧文明这一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胜利虽然是胜利,但是战果并不辉煌,前前后后给康亲王造成的损失也不过一千人出头而已,相对于康亲王十余万人——并且还在不断扩张——的大军,这一丁点的伤亡根本就是隔靴搔痒,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持续紧绷的神经,让萧文明十分轻易就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几根尾巴,知道他们就是来侦查萧文明的行动的。 按理说除掉这几个人并不难,根本就无须调动大军——林丹枫也好、宋星遥也罢,让他们带着几个人手,干掉这几个形单影只的斥候,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这几个侦察兵的存在,也是萧文明计划的一部分。 萧文明根本就不怕康亲王知道他的行动方向,反而更害怕他傻乎乎地不知道…… 因此康亲王派出的侦察兵,一路无惊无险,十分顺利地带回了萧文明的最新动向——萧文明已经退到了洋湖的东山岛上。 按照萧文明一直以来的风格,他一向就是那种喜欢痛打落水狗的人物,刚刚取得了胜利,怎么就跑了? 康亲王猜不出他的意图,作为参谋的董鸿儒和冯天羽,同样猜不出萧文明的打算。 不光这样,他们连萧文明取胜的方式都没有研究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就靠在竹林中的那一阵阵巨响、火光和烟雾,萧文明就能靠这区区千余人的兵力,兵不血刃地战胜康亲王十倍于其的大军? 但是无论如何,吃了败仗的康亲王,是再也没有实力,也没有兴趣再去执行攻打临海屯的任务了。他只能率领了吃了败仗的队伍,从苏州城来的原路返回了苏州城。 可是打了胜仗的萧文明,却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康亲王。 苏州不是有水城之称吗? 不但城外河道纵横,就是城里也有几条不小的河流贯穿其中。 于是萧文明便派出小船,仗着其灵活机动的特性,从洋湖出发,不停地骚扰苏州城,甚至有几次公然由水路入城,将堆放在河边刚刚卸货的几万斤粮食,烧了个一干二净…… 0739 踏平东山岛 康亲王不胜其扰,可偏偏又不能把萧文明弃之不顾,自己囤重兵于苏州,萧文明尚且行动如此嚣张,要是一走了之,他萧文明还不把康亲王的根据地闹翻了天了? 这一回康亲王对于要消灭萧文明的重要性的认识,更加加深了一层。 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做到! 这个代价既包括人力物力,甚至还包括宝贵的时间。 于是康亲王调集起苏州城周边的资源,就在城外的码头上开始打造战船。 康亲王都想明白了,无论是剿灭萧文明,还是在日后北伐,战舰总是用得上的,反正早晚要造,那就干脆不如现在就造了,就用萧文明的鲜血作为舰船的下水仪式好了! 这也在萧文明的计划当中。 现在的洋湖已经成了萧文明的主战场了,主场作战的优势肯定要比客场大得多,康亲王既然肯和自己打水战,那就再好不过。 但是虚实之计,萧文明还是要做一些的,以便让康亲王更深地踩进陷阱。 于是萧文明又派出小船,直取那两座造船的码头,趁着夜色烧毁了两艘正在建造的战船。 康亲王对造船码头的防御已经有了部署,因此这一波规模不小的骚扰行动,也仅造成了这一点战果而已,却分明给了康亲王一个印象,他打造战船是受到萧文明所忌惮的,那么敌人越是讨厌的事情,自己就是越要抓紧推进。 江南地区,尤其是金陵到苏州的这一带,的确是天下最富庶繁华的所在,而不得不说,康亲王在董鸿儒和冯天羽的参与之下,建立起来的一套体系及运行的效率要比朝廷高出不少。 由他们调动起来各方面的资源,只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已造出了三四十艘颇具规模的战船。 这些战船论体量、论质量,都无法同萧文明那三艘可以劈波斩浪的大海舰相比,更不可能装上新锐的火炮。 但是在狭窄的江河之中使用,那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了。 并且这些战舰一下水就投入了战斗,并且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在同萧文明派出的水军打了几仗之后,便将那些小船全都驱离了苏州附近水域,苏州城内外再也不怕萧文明的骚扰了。 又安心生产了半个月,康亲王手下能够调动的新战船总数已经达到了一百艘,将苏州以北几条大河填得满满当当。 初夏时节,江南东南季风正劲,挂着围杆上高高扬起的旗帜,发出烈烈响声,让人一看这些战船,就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康亲王觉得已到了,向萧文明发起总攻的时候了,查明了萧文明现在人在东山岛上没有离开,便招募起长江运河上的老水手、老船夫,驾驶起这些新造的船,便浩浩荡荡向江湖而来。 从苏州到洋湖,这是一条热门航线。 因为江南的商人,经水路同萧文明的临海屯从事原材料和商品贸易,在之前几年就已开展得异常蓬勃。 康亲王招募的这些船工,十个里个有十一个都不止一次地走过这条水道,因此船队航行浩浩荡荡、平稳顺利,便进入了洋湖水面。 董鸿儒原本是泉州市舶司副提举家的大少爷,懂得一些水上行船和作战的法门,知道康亲王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战舰又大又新,便建议船队采取密集阵型,化身成一只在洋湖上漂浮前进的铁王八,以最为稳健的姿态,向萧文明所在的东山岛压迫而去。 现在的萧文明巴不得康亲王大举攻击东山岛。 然而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还是派出东山岛渔民驾驶的小船尝试骚扰康亲王的船队。 并且想出来的战法也很有意思,用的还是《三国演义》里火烧赤壁的那一套——在小船上堆上引火之物,试着撞击船队,点燃这些新造的木船。 不过看样子康亲王本人也是《三国演义》的忠实读者,早就防备着萧文明这一招,让船上的将士提前用水桶打上了湖里的水,一旦遇到点着火的小船靠近,先别忙着同他们交战,而是赶紧把水往船上泼。 只要把船上的火扑灭了,那么就算小船靠上来,面对这些高大的新战船,小船上的人也压根没有办法。 说夸张一些,没有大火的帮忙,哪怕就是康亲王在船上的部下都是一堆木头,放任着萧文明的小船不管,小船上的人用凿子凿用斧头劈,要凿沉这些战船都得费好一番功夫。 见无法取胜,萧文明赶紧命令收兵,而他派出去的那些船夫水手,士气崩溃得更早,一听到急促的锣声,他们不由分说便跳进了洋湖之中,就连船都不要了…… 康亲王对萧文明对萧家军都十分了解——不仅当过对手也并肩作战过——知道这支军队战斗力强悍还在其次,关键是战斗精神、战斗意志极其顽强,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这种情况从来没有产生——恐怕也不会投降,更不会败退的这样狼狈。 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萧家军不善于水战。 但是这个解释显然无法说服康亲王,他本人亲历了几次失败,让他现在变得异常谨慎,水战的大胜并不足以让他冒进,而是先趁此机会稳扎稳打,指挥船队,先在洋湖上围绕着东山岛寻觅一圈,再趁势攻下正对着东山岛的南湖屯,再做下一步的部署。 康亲王要攻击南湖屯,其实早在萧文明和戴松的意料之内,并且将这个判断告诉了南湖屯的千户曹瑞。 曹瑞自然不想失去南湖屯,但是情势如此,也由不得他,便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将南湖屯里的父老乡亲,以及财产物资全都暂时转移到安全的临海屯中,然后等康亲王过来的时候,先假装抵抗一番之后,便也迅速退往临海屯了。 其是按照曹瑞本人的意愿,他是想跟萧文明待在一起,一起撤到东山岛上的,然而现在的水路全都被康亲王控制了,湖上水面无法通行,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占领了南湖屯,也就占领了那一座经过两轮扩充的湖畔港口,康亲王刚刚大显神威打造的这些战船,也就有了可以停靠的母港,作战起来更加便利,水上的优势似乎也更大了。 康亲王终于在对战萧文明的时候占得了先机,让他心情变得异常高兴。 尤其是他听说,南湖屯的港口,两次的扩建工程就是萧文明出钱办下的时候,更是兴奋不已,对着董鸿儒和冯海峰说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哼!没想到萧文明这小贼也有这么一天!” 董鸿儒在萧文明这里吃亏吃得太多了,就算一时取胜,也不能让他放心,劝道:“王爷还是以谨慎为好,对于萧文明这家伙可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唉唉,董先生多虑了。对付萧文明这小贼不好大意,本王当然知道。但是胜了就是胜了,总比败了要好吧?” 另一个军师冯天羽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他一直在戎羌军中跟着可汗达多参赞军务,无论是军事的斗争还是政治的斗争,总是胜多赢少,正有一种书生意气、挥洒方遒的快感,行事作风也讲究速战速决、快意恩仇,在自己占据优势的时候,便要迅速将这种优势发挥出来,像董鸿儒那样瞻前顾后,又怎么能够成就大业? 因此冯天羽建议:“康王爷小心些是对的,但也应当立即大举进攻,以水陆两方面的优势兵力,踏平东山岛,剿灭萧家军,活捉萧文明!” 康亲王不出意料地采纳了冯天羽的意见。 因为他的目标远不是击倒萧文明而已,还需要夺取整个天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在东山岛外犹豫逡巡,只在南湖屯休整了一天之后,康亲王便率领船队再次启航,直扑东山岛而去。 南湖屯距离东山岛的水路航程并不长,两个时辰也就赶到了,一旦航程中段没有遇到阻截,大军便须臾就到。 康亲王的船队航行到半路之时,果然遭到了萧文明的拦截,只是昨天一战过后,萧文明的水军应该是元气大伤,因此今天他所派出来的依旧是一群小船,可小船的数量却是大大的不如昨天,大约只有昨天派出来的一半左右,并且战术依旧没有任何新鲜之处,依旧无非是火攻而已。 相同的战术,康亲王昨天就赢了,他今天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只是略微耽搁了时间之后,便将拦截的萧文明的水军击散,再次整顿船队全军向东山岛而去。 后半程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这座洋湖中的第一大岛,就仿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赫然出现在康亲王的眼前。 康亲王毕竟对萧文明有所忌惮,虽然占据着明显的优势,但这次发动进攻之前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两位军师的辅佐下,他颇费了一番功夫,集结起三万多人的大军,分乘一百搜大船,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从水路将东山岛围住,打算从各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从而将萧文明围而歼之! 0740 大水战 现在来看,一切的行动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战船顺利到达了预定位置。 此刻风平浪静,康亲王的坐舰上发出两声炮声,是为发动进攻的统一号令。 当然了,康亲王可没有火炮这种高级货,所谓“炮声”其实不过是两只二踢脚,滋溜一下蹿上了天空,顺势爆炸而已,跟真正的火炮比起来,也就放了两个屁而已…… 说起来,这大概也算是康亲王在火器上的运用了,只可惜他这样运用的水平实在太过低级,同萧文明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在不久之后,萧文明就......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0741 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2 里应外合之计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3 扩充势力 和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只知道被动挨打的朝廷官军不同,萧文明无论是行动的速度,还是反应的速度都极快,怎么可能听凭你康亲王攻打苏州? 正当康亲王摆开阵势,准备向苏州城几处薄弱环节发起猛攻的时候,萧文明率领萧家军也已经赶到了! 连同刚才已被打散刚刚集结起来的曹瑞和任当时的军队,加起来有三千人之众,就出现在康亲王的身后! 康亲王刚刚在水战中失利,似乎打算在陆战上找回场子,立刻命令麾下大军变换方向,从进攻苏州改为向萧......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爽文,脑洞,雪中,都市,万相,土豆,全军列阵,热血,玄幻,武侠,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0744 来一招反主为客 而第二个消息,这要比第一个紧要的多。 那就是执掌朝政的老相国卫玉章,因为操劳政务,现在已经病倒在家,虽然还在处理政务,但是工作量和工作效率已经大不如前。因此,朝中无论是军事还是政务的处理,也随之比之前大打折扣…… 按照卫玉章一开始的打算,他不在了,就要由温伯明顺理成章地接班或者是部分接班,可因为温伯明与萧文明的特殊关系,皇帝对他并不放心,便只让他在处理好另一部平时的事务之外,帮着卫玉章起草一些文书而已...... ss="state-hide">☆★☆★☆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热血,都市土豆,全军列阵邪神搞笑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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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0745 攻占四川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3章 0746 黑虎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7 死马当活马医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48 以火灭火 于是萧文明便下令,让萧家军的兄弟们把运送的火药全都取出来,却不是用来作战的,而是用来灭火的! 同董鸿儒殊途同归,这些火药也都是装在坛子里的。 并且萧文明为了安全起见,这些装火药的坛子他都是专门设计的,简而言之就是用了双层结构,最里面一层装的自然是火药,而夹层里则填满了水,这样哪怕把这些装着火药的坛子用火烤,只要夹层里的水不烧干,那火药就不会被点燃,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只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这些防范的措施全都用不着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这些坛子十个二十个地往火堆里扔。 坛子被这样粗暴地扔在地上,大多数都摔破了,夹层里的水流了出来,正好同那白色邪火产生化学反应,让火焰一下子爆燃开来,产生的巨大的热量和冲击力,又将失去了冷水保护的火药激发开来,而这样的爆炸又将其他的坛子震碎,让夹层里的水流出来,最核心的火药再次被激发…… 就这样产生了连锁反应。 接连不断的爆炸越来越猛烈,直到最后,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无数石头、树枝、木料、陶瓷片飞射出来,划伤了无数兄弟裸露在外的皮肤肌肉,扬起的飞沙走石更是让人睁不开眼。 过了一阵,爆炸渐渐平息,这时再睁眼观察,却见堵住出口的那一大团白色的火焰,果然已经消失无踪! 原来果然是火药的剧烈爆炸,不但将爆炸附近的引火之物全部炸飞,并且还消耗尽了附近的氧气。 火焰燃烧无非就是燃烧物和氧气之间的反应,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没了,哪怕白炎教的火药在邪乎,那也无法克服物理规律,终于变成了一团死灰。 见火焰熄灭,萧文明根本就来不及多考虑,顶着呛鼻的浓烟,果断下达命令:“立即从黑虎滩峡谷冲出去!除了随身兵器、粮草、金银之外,其余的辎重物资一律不用携带,先保住小命!” 萧文明这回是短短一刻钟时间内第二次死里逃生了。 和自己的性命和萧家军的安危比起来,什么兄弟情谊,都显得那样的虚伪和不值一提,在下达了如此明晰精确的命令之后,萧文明再顾不得曹瑞和任当思的人马,先率领本部萧家军的兄弟,先冲出火海再说。 而曹瑞和任当思也知道萧文明已是仁至义尽。 原本他早就已经逃出生天了,还有心来救援自己,已实属难得,便也绝对不敢再拖他的后腿,立即招呼起自家的兄弟,赶紧跟着萧家军撤退。 如今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了,现在路都已经给你们开好了,能不能逃出去全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文明在渝州花重金请的向导人还在,在他的带领之下,萧家军的前锋总算突破了山坳口,来到了一片平地之上。 抬眼望去,远处再没有什么崇山峻岭,而是全都被抛在了身后,出现在面前的乃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和无垠的田野。 田野之上,一条小溪匆匆流过,溪水里无数小鱼悠然自得地游泳,有的活泼跳跃、有的伏于水底、有的抬头吐泡,浑然不知人间刚刚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大战。 逃命一般地冲出峡谷,萧家军的弟兄们纵然体能充沛,却也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尤其是经过了大火的熏陶,更是口干舌燥,赶紧翻身下马,恨不得就把头扎在溪水里,一边洗去脸上附着的尘泥,一边贪婪地喝着清洌的溪水。 那些战马见自己的主人喝上了水,也耐不住动物的本性,同样纷纷把头埋在溪水里“咕咚咕咚”地饮水。 萧家军休息了没有多久,曹瑞和任当思的人马也追了上来,一边赶紧喘息休息,一边报告消息,说是追兵已经从后赶上了。 萧文明现在正是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敌军居然还敢上来追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于是萧文明立即命令萧家军,背靠着小溪列阵,要给追兵来一个迎头痛击。 曹瑞和任当思所部大半的兄弟已经被打散了,早已无力再组织战斗,却仍旧鼓起士气,勉励站在萧家军阵型的两翼,就算不能打,好歹也能“放屁添风”,振奋一下士气,给萧家军帮帮场子。 敌军携着胜利的余威,一路追赶而来,见一千萧家军的兄弟们阵型严整,并且满脸怒气,似乎恨不得一口就把追兵吞了。 他们素来知道萧家军的威名,也不敢怠慢,更不敢贸然发动进攻,赶紧稀稀拉拉地排好了阵型,等待着后续的友军以及主将的到来。 这群人追亡逐北,行动的队列十分散乱,萧文明也想尽可能多地消灭这些人马,因此也并没有提前发动进攻。 】 就这样,等了小一盏茶的功夫,追兵已经聚集起了三四千人之众,而主帅也在众多亲兵卫队的簇拥下赶了过来——此人原来不是董鸿儒而已,却正是康亲王赵希本人! 萧文明见状大惊失色,却也顿时释然了——原来康亲王本人在这里,这一场伏击战其实是他所组织的,怪不得敌军有这样的士气和这样的战术,否则,单凭董鸿儒一人,凭什么能把自己打得这样狼狈? 不过,这也是康亲王第一次在对阵萧文明的时候取得优势,因此他志得意满,脸上挂满了属于皇亲国戚的傲慢:“萧文明,这回知道本王爷的厉害了吧!这里是四川,军心、民心均已归附于本王。你要知趣,还不赶紧投降?免得枉送了性命!” 萧文明懒得和他说话,干脆用火枪来回击他——不由分说,他便挥动令旗,命令萧家军的兄弟向前发射火枪。 令行禁止,萧家军的阵列之中,顿时爆发出阵阵火枪轰鸣,但是这一回火枪射击的效果却远远比不上平常。 一来是天空飘着细雨,虽然萧文明所装备的碎发枪具有一定的防水性,但毕竟多少会影响火药击发的效率;二来萧家军的子弟兵们刚刚逃命出来,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心态并不稳,瞄准的精度也比不上往常。 又更何况萧文明已经在爆破和逃跑的过程当中,消耗和遗失了大量的火药和子弹了,眼下就剩下兄弟们随身携带的这一些了,怎么着也得省着点用。 因此只发射了两阵火枪,他便命令暂停射击,只造成了对面不到一百人的伤亡而已…… 这一战康亲王可谓大获全胜,不但狠狠挫了萧文明的锐气,造成了他大量的伤亡,缴获了大量的补给资助,更是近距离观察了萧文明的战法。 虽然一时半刻还想不到什么克制的法门,却也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之前几次自己的轻易溃退,可谓收获颇丰。 有了这样的收获,康亲王也懂得见好就收,便趁着萧家军火枪射击的间隙,派人向萧文明喊话,说是本方已经大获全胜,多杀无益,就让萧文明在四川多待一会儿,要么赶紧投降,要么不过是自取死路而已。 传话完了,康亲王便率领得胜之师缓缓后撤,继续去扫荡萧文明留下来的残兵败卒,顺便将黑虎滩的峡谷再次封闭,封住了萧文明逃回湖广的退路。 康亲王这些事后的行动,摆明了就想立于不败之地,让萧文明根本无机可乘,于是萧文明也就只能放弃了扭转败局的机会,收拾起自家的兄弟,想着今晚上如何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再想下一步的策略。 那位引路人一路从渝州而来,终于在黑虎滩前遇到了危险,他惊魂未定,只是告诉萧文明前头有一座县城可供休息,除此之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跟萧文明一道行动了,执意要返回渝州老家。 萧文明也理解他,多给了些金银,便让他回去了。 按照这两人临行之前的指引,萧文明朝着西南方向赶了半天的路,果然看见一座叫做内江的小县城。 刚刚中过计,萧文明的行动变得谨慎小心了许多,虽然知道攻下内江县城对于修整军队是必须的选项,却也不敢贸然行动——让熟悉四川本地民情风土的宋星遥,先行一步,去内江打听清楚了情况,得知此处没有康亲王的兵马之后,萧文明才敢率领大军攻打这座城池。 四川已经有两三百年没有打过大仗了,无论是城防设施,还是守城官兵的心态都十分放松。 这样的情况,对于久经战阵的萧文明而言,等同于没有守备,不费什么功夫,便攻破了内江县城的城墙,直接进入了城池之内。 康亲王在四川这几个月的统治果然并非毫无作用,而是颇有成效,内江县城里的官员,以及官兵,见官军重新夺回了这座县城,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纷纷夺路而走,就好像城池是被自己的死敌攻占去了一样。 这些人逃出城去,必然是会给康亲王报信的。 然而康亲王这一场伏击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打得也并不轻松,即便知道萧文明现在内江县城之中,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无力攻打过来了。 以他的两个谋士——董鸿儒和冯天羽——的聪明才智,应该是会提醒他,通过一场伏击战,让萧文明成为四川腹地的一只孤军,这样的战果应该来说,是绝对可以接受的,没有必要再冒风险持续作战。 而萧文明这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就赶紧安排兄弟们住下休息——既是恢复体力、也是恢复精神,并且趁此机会,清点一下黑虎滩之战的损失。 0749 川南土司 这一场仗打下来,损失果然不小。 任当思所带来的三千人,几乎折损了一半,只剩下一千七百人左右,并且其中还有两百人身负重伤已不堪再战,能够作战的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了。 曹瑞南湖屯的人马,虽然都被他从火海中带了出来,但其实损失并不算小,负伤的兄弟很多,现在能够立即投入作战的,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而已。 而这时萧家军强悍的战斗力就体现出来了,虽然在火海中杀了个两进两出,但是并没有折损任何一位兄弟,也没有弟兄受重伤,只是有二三十个兄弟,上马的时候慢了一点,多吞了几口毒烟毒物,入城之后,刚刚放松下来,便觉得头晕目眩。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碍,只要吃一顿饱饭、睡一场好觉,再多喝点清水,多撒几泡尿,促进一下新陈代谢,问题就不大了。 除了人员损失之外,物资的损失更加严重。 为了灭火而消耗掉的那些火药之外,其余的粮草物资甚至是黄金白银,也大多遗留在了黑虎滩里,其中大概一半左右是被火烧掉的,另外一半恐怕就要落入康亲王的掌心了…… 现在萧文明手里能够调动的资源,也就只有弟兄们随身携带的一些物资了,不过好在萧家军的子弟兵们都是些纯粹意义上的小富翁,身上携带的金银并不少。 萧文明让他们全都拿出来,他们没有二话,立刻就把身上的黄金白银掏了干净,居然也凑出了白银两千多两、黄金也有将近一千两。 这帮人对于萧文明可以说是绝对的忠诚,别说是暂借一些金银财宝之类的身外之物了,就是萧文明要借他们的命用一用,那也是没有二话的。 用这些钱,萧文明便让得力可靠的弟兄在内江城内筹措粮草,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同时也能喂饱那些宝贵的战马。 内江城今年已是第二次易主了,城中的百姓不免惊惧,但是再怎么惊慌,真金白银的定神作用还是十分显著的。 萧文明是现金、现银交割,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只要把价钱开得足够的高,筹措几千人的粮食,倒也不成问题——毕竟四川几十年、上百年来就没有遭受过什么战乱,也没有遇到大的灾害,虽然比不上江南的富裕,但是粮食储备还是足够的。 不一会儿,萧文明临时占据的内江城中几处衙门、祠堂和私塾等屯兵点,就冒出了缕缕炊烟和喷香的米饭香味。 弟兄们操劳了一天,侥幸逃出性命,刚刚填饱肚子,还来不及忧伤便已倒头睡下了…… 可萧文明却睡不着,帮助他领兵的戴松、曹瑞和任当思也同样睡不着。 他们几个身负重任,现在大军前途未名,他们哪有睡觉的功夫?刚刚安排手下的弟兄休息,他们便聚拢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任当思年纪最大,性格也最稳重一些,提出的建议是:“不如先在内江城里休整几天,等弟兄们养足了精神,就赶紧找路撤出四川盆地,回到湖广,不行就一路回到江南,再纠集重兵,或是独立行动、或是寻求朝廷的帮助,再次征讨康亲王。” 曹瑞点头道:“康亲王既然已经回了四川,那么金陵城里便是群龙无首,想要再坚守下去是很难的,或许现在已经被官军攻下来了,就算没有攻下,只要萧爵爷带领我们再次兵临金陵城下,想要攻破这座城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真就不如撤回江南好了,只是可惜这一路辛辛苦苦地走来,居然无功而返,着实可惜啊……” 曹瑞这里意见其实已经有了松动。 萧文明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的,辛辛苦苦穿越了无数艰难险阻才来到四川,难道抛下几具尸体、留下无数的辎重物资?就要悻悻离开了吗?那这笔生意简直就是从妈妈家陪到姥姥家了! 于是萧文明又扭头问戴松:“小戴将军,你怎么看?” 戴松不愧是少年将军,要比另外两位激进得多,说话也直白得多:“两军交战全靠一口士气。士气此消彼长,一旦低落下去,再振奋起来就不容易了,要是略有小挫,就直接退回江南,那么之前辛辛苦苦对康王爷打下来的两仗,岂不就白费了?更何况我们从渝州到四川一路艰难险阻,再从四川返回渝州,同样的路要再走一遍,怕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反而得不偿失。” 戴松这话正合萧文明的心意:“那么赵小戴将军说,应该怎样呢?” 戴松回答:“小小的一座内江县城,固然无法坚守,咱们干脆就在四川流动作战,把康王爷的根据地叫他一个天翻地覆!” 】 任当思一边听一边点头,却又提出了反对意见:“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仗,就怕也是困难重重啊……” 任当思肯定不是投降派,也不是妥协派,否则早在金陵城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投降康亲王了,能够坚持到今天就很不容易,提出的意见也十分中肯。 因此萧文明也有心情略微解释一下自己的决心:“康亲王这人貌似宽厚,其实内心刻薄寡恩。经营四川虽然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我就不信他能将川中打造成铁板一块,难道此间就没有反对他的人吗?我看也不过是暂时屈服于他的淫威罢了,只要我们打出一两场胜仗,杀一杀他的锐气,必然得道多助,能够有人帮忙。” 果不其然,萧文明话音未落,便有萧家军的兄弟过来报信——说是门外有人求见。 萧文明在四川可没什么熟人,并且还是个落魄的打了败仗的将军,这时候有人求剑,那可真是稀奇,便让人将他传进来,倒要看看来者何人。 进来拜见萧文明的乃是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商人,举手投足颇有礼貌,刚见到萧文明的面便拱手施礼:“萧爵爷,久仰!久仰!” 这人表现得过于殷勤了,萧文明对他也怀着一些戒心:“什么久仰不久仰的?我同你素不相识,‘久仰’二字又从何说起?” “爵爷贵人多忘事,在下名叫韦连昌,不知爵爷想起来了没有?” 萧文明还是摇摇头:“韦连昌?没有想起来……” 韦连昌这才介绍起自己和萧文明的渊源。 原来这个姓韦的,原是四川本地的一个小商人,在川中的商界、官场,属于名不见经传的那种,却颇有开拓的精神,还曾经千里迢迢到临海屯拜访过萧文明一次。 那时,他拜访的目的是为了推销自家出产的蜀锦和蜀绣,只可惜那时候临海屯的纺织厂已经颇具规模了——从湖州那边采购生丝,再由自动化程度很高的纺织机编织,出产的绸缎产量又大、质量又高——韦连昌提供的蜀锦,并没有什么优势,因此萧文明也没打算采购,便将他打发走了。 萧文明那时候生意兴隆,接见的从各地来的商人不知道有多少,区区的一个韦连昌,一个没有做成生意的四川来的小商人,真还不配占用他宝贵的记忆空间。 不过现在在倒霉的时候,这个韦连昌居然还敢来见萧文明,那萧文明就要对他高看一眼了:“原来如此,原来韦员外也是一位故人。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能在四川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韦员外,倒也难得,不知员外过来拜访有何贵干?” “没有什么贵干,只是看爵爷大军来此,特意赶来劳军。我这边出粮食一千斤,还有鸡鸭鱼肉若干,可以让军爷手下的弟兄们饱餐一顿。” 说是饱餐一顿,还真是饱餐一顿,也仅仅是一顿而已…… 就他送上来的这些粮食,放在之前,萧文明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新败之际,雪中送炭,价值自然非常。 “那就多谢韦员外了,给我送来这些东西,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多讲,大家也心知肚明。韦员外雪中送炭,等过了这段纷争,我姓萧的也会锦上添花。日后,韦员外想到我临海屯发财,我举双手欢迎。” 这句话正是韦连昌想要听的,当年韦连昌好话说尽,都没能让萧文明松口,现在萧文明现在自然脱口而出,他心里便也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就承蒙萧爵爷关照了。” 萧文明点点头,又往下说道:“韦员外是川中本地人士,我想问你,康亲王经营四川这一年来,可否川中尽归他所有?难道此间就真的没有义士还在反抗他吗?” 萧文明这话问得十分尖锐,让韦连昌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别看韦连昌有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萧文明来送粮食,可是对于康亲王的统治,他却没有过半点的反抗胆量,该缴的钱粮他是一斤一两都没有少,想了半天终于说道:“其实也是有的,比如川南土司,就不服康王爷的管束。” “川南土司?这又是什么人?” 0750 遮天蔽日 川南土司是什么含义,萧文明是听得懂的——川南就是四川南部,而土司指的就是少数民族在偏远地区的土皇帝。 而既然成为了土司,就说明已经接受过朝廷的招安或者册封了,他们在地方的统治是受到朝廷的默认的,这些人世代镇守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基本采取的都是全民皆兵的政策,并且性格桀骜不驯,应该来说是一支十分有力的势力。 但是他们的那种桀骜不驯肯定是两方面的,既不服朝廷的管束,恐怕对于萧文明也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萧文明又问韦连昌:“你可有相熟的土司?也好居中给我做个介绍。” 韦连昌摇摇头:“这些人都是蛮夷土人,没有开化,不懂纲常伦理,同川中汉人没有大事也都不打交道,时不时还会来袭扰地方。要不是爵爷问起,我才忘了提他们的名字了……” 懂得纲常伦理就了不起吗? 土人也是人,有时候还要比中原汉人,尤其是????????????????那些所谓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可靠得多,至于比起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有时更是不知强出多少。 韦连昌这么一点刻板印象,显然是小家子气了,然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萧文明也不便当面驳斥韦连昌的意见,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话,将韦连昌打发走之后,萧文明便找来了身边另一个四川本地人宋星遥,向他打听川南土司的事情。 宋星耀不愧是武林中人,眼里没有那么多的偏见,对于川南土司的评价也客观得多,只说他们在这一带颇有威望,势力也强,只是难以管束,想要利用他们可不容易。 “那么四川成都金刀门宋家同川南土司平时可有交情?” 宋星遥冷笑着摇摇头:“交情的确是没有,反而有些仇怨。咱们金刀门出去的弟子多有在镖局里做镖师的,商队路过土司的地盘,难免有些冲突,既然有冲突就会有杀伤,天长日久死伤日多,仇怨也就这么来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金刀门算是萧文明的盟友,盟友的敌人恐怕天生就是自己的敌人,看样子同川南土司还没有打过任何交道,就反而先天成了仇敌,这个形势可称不上好。 然而眼下的情况想要在四川立足,还非得依靠他们的力量不可。 萧文明叹气道:“看样子要收服川南土司可并不容易了……” “当然不容易了。”宋星遥说起了风凉话,“川南土司要是那么容易收服,朝廷不几百年前就收服了吗?还能轮得着你?” “这话有意思了。你宋二小姐还别激我,朝廷收服不了的,就等着我去收服呢!不信?过几天你看着!” 萧家军等在内江城中休整了一天,等到第二天便出发了。 离开内江城的,除了萧家军的本部兄弟之外,曹瑞和任当思的人马也跟着一道行动——这也是萧文明在充分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其实说到底,他们对于在没有萧家军的支持之下,单凭自己的力量就守住内江城,没有任何的信心——唯恐康亲王大举来攻,内江城就守不住了。 所以还是跟着萧文明一起行动,哪怕是再次深入崇山峻岭,也要比留在内江这一隅之地要安全得多。 出城之前,前一天向萧文明示好过的韦连昌,当然要过来送行。 在他面前,萧文明还特意叮嘱了两句,让他一切如故,康亲王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他照旧服从康王爷的统治也无所谓,反正之前他在萧文明面前的这番好意,萧文明已经记下了,到时是绝不会亏待于他的。 韦连昌倒也上路,除了说几句空洞的道别的话之外,还特意出钱给萧文明请了两个向导。 这两个人是内江县城经验丰富的猎户,川南一带的山路,他们十分熟悉,同这些地方的土司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好歹也见过几面,不至于一看见蛮族就吓得尿裤子。 大军在两个向导的带领下,出了内江县城便一路向南行动,走不多久,面前就好像屏风一样被大山挡得遮天蔽日,又走了一段,便从山中小路一头扎进了群山之中。 此处山势险峻,同渝州进入四川的道路差不多。 因之前遭受过一次伏击,因此萧文明和他手下萧家军的兄弟一路都走得十分小心,就连在前头探路的兄弟的数量都是平时的两倍,至于曹瑞和任当思的人马,则更是走得战战兢兢,跟在萧家军的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跟得太近,就仿佛惊弓之鸟。 就这样的行动速度,肯定走不了多快。 走了大半天的时间,一直走到金乌西沉,太阳落到群山之后,也不过走了不到三十里路。 此处人生地不熟,萧文明肯定是不敢星夜赶路的,便下令就地露营,先在原地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继续赶路。 此处果然蛮荒未开,山岭之中,一到晚上就传来狼嚎虎啸之声。 这些野兽原本都是要吃人的,只是他们今天运气不好,祸从天上来,遇到了一群要吃他们的。 于是萧文明面对这些大自然的恩赐,也没有多客气,派出萧家军的兄弟们,让两个向导兼猎户带队,上山去捕捉野兽——这既是为了打些野味给弟兄们充饥,也是可以趁此机会熟悉一下山地作战,搞不好将来就有用得着的地方。 萧家军原本战斗力就不俗,并且其中有一部分是经过戴鸾翔训练的熟悉在青岭山脉之中作战的老兵,因此出动没过多一会儿便收获颇丰,肩扛手抬带了不少猎物回来。 只可惜这些弟兄用火枪都用惯了,就连打猎物用的也是火枪,子弹钻进野兽的身体,便能让他们一命呜呼,打起来当然方便,可猎物的肉里也都是火药味。 无论是蒸着吃还是炖汤吃,那都要串味,就只能点起火把烤着吃,味道倒也不错…… 三军饱餐一顿,又派弟兄轮流睡觉值夜,算是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之后,大军再次启程出发。 第二天,走到中午的时候,打前站的弟兄回来报告,说是在前方发现了暗哨,但并没有发现伏兵。 萧文明刚刚在深山密林里被人阴过一次,这时也不敢过于放肆,立即传下命令,命令萧家军、曹瑞以及任当思三部分人马分成三段,结成密集队形,各部分之间拉开一里地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向密林深处继续进发。 这样,互相之间能够有所间隔,就算遇到了伏兵,也无法将全军全部拉到包围圈里,同时互相之间也能随时接应,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 萧文明又继续走了一阵,两个向导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山上长了眼睛,应该就是川南土司的人,正在盯着队伍呢!爵爷小心了……” 这两个猎户经验丰富,应当不会有错,既然查明了暗哨就是川南土司的人,那么萧文明就干脆来个将计就计,就在此同他们取得联系,反正他这一回进山的目的不就是去找川南土司的嘛! 于是萧文明挥手止住了队伍的行进,让一个嗓门大的弟兄向着两侧的高山大喊:“大齐朝信义侯爵爷萧文明在此!要见你们土司大人,还请下来答话!” 两侧的山谷平行并立、高耸入云,形成了绝佳的回音壁效果,萧家军这位兄弟喊话的声音,在山崖之间回荡,不一会儿就等来了回应之声。 只听山崖之畔同样传来了空灵回荡的回音,回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原汉话说道:“我们世守边界,从来不接纳官军,识相的赶紧回去!” 听这措辞颇为严厉,就连“请”字也不用一个,就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给萧文明。 一开始就被回绝……倒也正常…… 萧文明并不生气,正想着怎样继续搭话,这时却听宋星遥在一边喊道:“我是成都金刀门的,难道你们也不见吗?” 宋星遥虽然是个年轻的小女子,但是内力也十分深厚,她的喊声虽不响亮,却注入了自己的内功,喊出去并没有引起山中的回响,却似乎是定向一样,准确地传到了山上川南土司的人的耳中——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山上又传来了回应:“金刀门也是武林门派的,怎么和朝廷勾结在一起,成了朝廷的鹰犬?” “这你莫管!”宋星遥又运起内功,向山上喊话,“金刀门的人就在这里,你还不敢下山相见,难道是怕了我们了吗?” 有一说一还是少数民族的百姓比较实诚、也比较单纯。 宋星遥这句话是一条并不高明的激将法,然而偏偏就奏效了,山上不再传下回应,而是荡下了几条绳索——绳索都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藤编制而成,又长又软又结实——也不知是从山上哪里被甩下来的。 而顺着这些藤索,从山上荡下了二三十个人。 0751 胜负已分 看他们身上都穿着蓝色的麻布缝制的对襟衣衫,头上戴着同样的蓝麻布裹成的头巾,脚上踏着布鞋,一看就是苗族或者彝族人的打扮,的确是川南土人没有错。 别看他们的装扮十分简单,却十分适应密林中的活动,是他们的老祖宗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生活经验的集合,就连腰间挂着的刀,弧度也要比一般的刀更大,也是为了更方便地在灌木丛生、乱石林立的山岭地区更方便的使用。 只见其中的一个大汉挺身上前一步:“金刀门武艺不强,可向来仗着人多势众,在我们川南地盘上横行霸道。别人给他们面子我就不给!大家都有杀伤,是敌非友,今天忽然来访,是来挑战的吗?” 不是来挑战的,是来结好的,不但要结好,甚至可以结盟,从而共同对付康亲王。 这就是萧文明到此地的缘由,他正想向那大汉解释,可宋星遥却抢先一步说道:“不错,就是来找你们挑战的!怎么样?敢应战吗?” 萧文明听了一惊,赶紧伸手扯了扯宋星遥的衣袖:“宋二小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这不是在结冤家吗?” 宋星遥低声回答:“爵爷这就有所不知了,川南土司的这些人都是些直肠子,性格也很怪癖,好好地跟他们说话没有用,非得交手打服了以后才可以。” 宋星遥自从跟了萧文明之后,尤其是在和戴松成亲完婚之后,性格变得沉稳了许多,做事也比之前周全了不知多少——她现在故意这样说,果然是有目的的,而并非是由着性子信口胡说。 而那汉子果然也被宋星遥激怒了,不由分说,抽出腰间的刀,劈头盖脸便向宋星遥砍去。 他们的刀法显然也是在密林中作战时候练出来的,别看这汉子身形高大、虎背熊腰,手中的弯刀也是又宽又厚,可用刀却极其灵活,左砍一刀、右砍一刀,刀刀都往人弱点上招呼。 然而这样的路数正好对上了宋星遥的武功,他用一对使老了的峨眉刺抵挡,接招还招,同那大汉打了不下五六十招,直打得那川南土人大汉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愣是攻不破宋星遥的防线。 这时宋星遥冷笑一声,转守为攻,峨眉刺星星点点地朝那大汉身上刺去,论其手法之迅捷、角度之刁钻、招式之灵活,更远超那汉子。 不一会儿,他身上穿着的靛蓝色粗布衣服,便被宋星遥挑得千疮百孔,一只袖子也被整个扯了下来,好好的一件衣服,变成了半件马甲…… 毕竟是来结盟的,已经稳稳站住了上风,宋星遥也不会取他性命。 金刀门的二小姐宋星遥只是向他面门上虚攻了几招便向后一跃,心不跳、气不喘、脸不红,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不请你们的头人出来说话?” 那汉子战不过一个小姑娘,真是满脸的愧色,却再也不敢说什么狠话了,脸上一红:“你等着!” 说着他便用川南的土话,对身边两个弟兄说了些什么,这两个弟兄,听了话点点头,立刻攀上方才荡下来的藤索,像猴子一样顺着藤索又爬上了山巅,行动积极迅速。 萧文明这时感慨:如果黑虎滩一战的时候,自家的萧家军有这种山地作战的本事,一定能够直接爬上悬崖,打康亲王和董鸿儒一个措手不及,那么搞不好,自己就已经在向成都挺进的路上了…… 萧文明感慨了没多久,那两个报信的土人便从绳索上荡回来了,而紧跟在他们身后又荡下了五六人——却都是女子——除了穿着同男人相仿的对襟衣服之外,身上还披着不少银器,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星光点点,耀得别人头晕目眩。 其中走出一个女子,双手叉腰,抬起下巴冲着萧文明的人说道:“你们就是四川金刀门的人?敢到我云龙寨的地盘上来,好大的胆子!不过我听说你们有人武功不错,把我这侄子都杀得大败。嘿嘿,金刀门哪有这么强的武功?” 萧文明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这使的不也是一招激将法吗? 没想到川南土司还有这样聪明的人,再朝那女人脸上望去,只见此人身材不高,可手脚、腰肢、脑袋都长得十分匀称,因此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身高要高一些,皮肤黝黑,可长相却颇为清秀,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再加上她现在桀骜不驯,带着几分挑衅的表情,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萧文明刚要搭话,可宋星遥这个急性子又抢在了他的前面:“当然是金刀门的人,我就是金刀门的二小姐宋星遥,可曾听过我的大名?” “宋二小姐?听说过、听说过。听说你的本事比你两个兄弟还强,倒不知是有真材实料,还是在湖吹海螺!不过就算没有吹牛,怕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金刀门,就这点斤两!” “到底是真是假、有几斤几两,一试便知!”宋星遥这个小姑娘终于还是斗不过那个少妇,被激起了性子,挺起峨眉刺就上前猛攻了过去。 那女人不慌不忙,从腰后抽出一对一尺来长的匕首,反手握在手心里,便同宋星遥对打了起来。 看得出来,那女人的功夫也是丛林作战所用的,讲究一个快速灵活而不是大开大合,同宋星遥脱胎于四川的武功路数相仿,可谓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双方的武功路数相似,也就没有谁克制谁的问题了,全看谁的功力更加高深,而对打了三五十招,萧文明分明瞧出来,那女人的功力似乎要比宋星遥更强一些,攻得这位宋二小姐险象环生,全靠着他手中那一对由马青精心打造的峨眉刺,才能挡住利刃的袭击,不至于皮开肉绽。 萧文明在一旁看得满身大汗,一旁的戴松也是又惊又恐,就怕他这个刚过门的妻子,一不小心就受了伤,那还不得心疼死他? 戴松越看越不是办法,真想亲自举起他的大刀就上去助战,然而一想到萧文明此来川南就是为了联络当地的土司,而与其交手对阵便是计划的一部分,要是自己这时候出手,那就相当于以多打少,在道义上首先就落了下风,又谈何结盟? 因此戴松也只能暂时忍住,满眼焦虑着看着前面的战斗。 只见这时又拆了二三十招,宋星遥的招数渐渐散乱,只不过她的轻功要比那女人强出一些,还能靠着脚下灵活的步伐,左右躲闪,但是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正在宋星遥几乎就要失败的时候,这时忽听山间有人长啸一声:“原来这就是川南苗家的盘龙刀!好厉害的功夫!在下林丹枫,倒是要来会你一会!” 随着喊声在山间回荡,一袭白袍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宋星遥的身旁,朝这位宋二小姐肩膀上轻轻一拍,便将她拍出战局,随即抽出腰间佩着的一柄软剑,便接过那女子的盘龙刀,同她对战起来。 宋星遥的武功并不弱——在整个武林,那都是第一梯队的存在,能够战胜她的人并不多。 而显然,那川南土司的女子要比宋星遥厉害一些,只要时间打得够久,是能够战而胜之的。 可是林丹枫的武功却要比宋星遥高出不少,几乎可以将其秒杀,而就凭林丹枫的武艺,对上那川南土司的女子,只在须臾之间便占据了上风。 如果说那女子两只匕首就好像两条出渊的蛟龙的话,那么林丹分手中这一柄软剑,就是遨游于天空的飞龙,单纯在功力上就占据了优势,斗到十五六招,林丹枫就反过来占据了上分。 而那川南土人女子武功虽高,但是对局的经验却不丰富,尤其是缺少打逆风局的经验,一旦陷入被动,便是破绽百出,就连刚刚喘匀了气的宋星遥,一眼也能看出十几个取她性命的机会。 而林丹枫乃是江南武林盟主,讲究的就是一个一代宗师的风度,对一个女人,他当然是不会下杀手的,而是瞅准了一个机会,让手中软剑凌空一荡,朝那女人手背上猛击过去。 软剑的棱狠狠地打在那女人的手背上,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是一阵钻心的疼,手上使不出力气,两条蛟龙中的一条就此落了地,而另一条自然也就抖不出什么威风来了,又过了两三招同样被林丹枫的软剑挑离了手。 林丹枫见状冷笑一声,向后一跃,淡淡说道:“我林某从来不对手无寸铁之人,如今胜负已分,就两相罢战吧!” 那川南土司的女子,倒也十分坦然,既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耍赖:“你赢了,我技不如人,我输了。” 】 林丹枫一个毛病就是爱装逼,赢就赢了吧,偏偏还要装出很给对方面子的样子:“林某赢了也不过赢在冰刃略有些优势而已,若是再打一回,未必能够轻易取胜。” 这话说的…… 0752 云龙寨 不能轻易取胜,那么就是经历一些困难还是能够取胜的了,反正横竖都是你胜…… 不过这话从林丹枫嘴里说出来也没错,那女子虽然是川南的少数民族,但是也颇有些见识,知道以自己和林丹枫的武功差距,就是再打一百回也不过是再输一百回而已,不会有任何区别。 于是她又问道:“四川汉人武林里没有你这样厉害的人,敢问这位大侠高姓大名?是何方神圣?” 林丹枫行了个礼:“不才乃是姑苏林丹枫。因听说我兄弟身陷险境,这才翻山越岭匆忙赶来,不知这里原是你们的地盘,那我就颇有得罪了。” 萧文明这才明白,原来林丹枫突然到来也不是凑巧,而是他听说自己遭受了康亲王的伏击,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费尽了千辛万苦赶来此处的——果然讲义气! 有林丹枫这样一位结义大哥,让萧文明禁不住心头一暖。 而显然林丹枫这样的意气之名就是在遥远的川南深山之中,也是令????????????????人颇有耳闻。 只听那女人说道:“林丹枫?听说过,果然是条汉子!武艺高强,我是这边云龙寨的土司名叫龙兰,你这个人我认下了。” 萧文明费尽心机,找的不就是这里的土司吗?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而且有这样高强的武功…… 不过这也难怪,就像黑旗军的杨妙真一样,身为一个女子能够镇住那么多的大老爷们儿,身上不带一两样绝技,那肯定是不行的。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禁不住喊了起来:“原来这位就是一位川南土司,我深入深山老林,就是为了同你商量大事的。” 云龙寨的女寨主龙兰素来只认强者,林丹枫在武功上胜过他,他自然佩服,至于萧文明他尚且不屑一顾,冷冷地问道:“也不知这位是谁,是不是也有些武功?” 说起武功,萧文明也就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一对一地打个平常人,可以不落下风,但是遇上江湖上的练家子,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这一点在场之中所有的人全都知道。 可林丹枫却要替自己的这位兄弟抬一抬身价:“龙寨主怕是有所不知吧,我这位兄弟姓萧,乃是当今大齐朝的侯爵老爷,可要比我厉害的多。我武功练得再好、再练一百年,也不过是一人之敌而已,可我这位小兄弟统率千军万马,可以说是万人敌,我可是远远比不上的。” 龙兰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却又问道:“这位萧爵爷刚才说有事同我商议,也不知道是商议事情?” 当然是想联合你们川南土司一同去对抗康亲王了! 对这些淳朴的川南少数民族,有话直说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付康亲王,那可是把脑袋憋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就这么仓促说出来,就怕龙寨主当即否决,那么后面很多话也就没法往下说了。 于是萧文明先放低姿态笑着回答道:“当然是为同龙寨主修好来的。” “修好?你们朝廷哪次不是这样说,可大齐国的人说话素来不算数,今天说要同我们修好,明天就会派兵来打,后天却派个什么污糟毛的官员说是要来收税,叫人难以相信。” 看样子这个大齐朝廷还真是不干人事,就连川南土司都被他们坑的挺惨的…… 萧文明还得替朝廷来擦屁股,一想就觉得不痛快,但是这个屁股自己还得用,就非得擦干净不可。 于是萧文明说道:“我的诚意龙债主不必担心,别的先不说,这一回我先带来了一千两银子、二百两黄金作为礼物,可以让龙寨主犒赏手下的兄弟。” 萧文明随军所带来的辎重物资,刚刚陷落在黑虎滩里,因此手上现在能够调动起来的资金并不多,这一回他拿出来的已经是其中的一半了,就这样的诚意…… 真的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 然而龙兰却对此不屑一顾:“白银算什么?黄金算什么?我寨子旁边的山里就出白银,几个山洞里拳头大小的狗头金更是随地可以捡,就这点东西我才不在乎!” ????????????????萧文明一拍大腿:“那不是更好了吗?龙寨主这边有黄金白银,而我这边则有的是各式各样的货物,等平定了康亲王的叛乱,川南甚至整个四川同我这边的贸易就由你龙寨主手里了。那时赚的钱,可要比一两座金山、银山要多得多!甚至还可以同更南边的南诏、缅甸、暹罗等国家贸易,一来一回的差价又是一笔钱。” 川南土人虽然老实单纯但并不蠢——像萧文明所说的这种转口贸易,他们也一直都在做。 从古至今就一直有“茶马古道”的说法,其实就是四川、云南、贵州等地区的少数民族同外国进行的不绝如缕的贸易通道,只是因为各种条件所限,贸易量很少,便也不成气候。 这些情况萧文明全都知道,因此就给龙兰画了个大饼——说是双方合作,可以由萧文明出钱,龙兰这边出人,将山中的小道重新整修一遍,宽度至少可以通过一辆大车,那么同西南其他国家的贸易,就更加畅通和繁荣了。 萧文明的说法让龙兰心动。 龙兰虽然贵为川南土司,但其实实力并不强大,有时还要受到朝廷的欺负,就如她口中所说的那样,从山寨旁边挖出的黄金白银,有很大一部分全都贡献给了朝廷,用于打发那些官老爷。 如果真像萧文明所说的那样,有了一条长期稳定的赚钱的途径,又或者傍上的萧文明这一条大腿,那么他们就可以永远不受朝廷的欺压了。 因此龙兰也感慨道:“如果同南诏等国的贸易重开,那么我龙兰在又何须为朝廷所制?” 看样子,龙兰也有一颗独立自主的心…… 这或许对萧文明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也不要紧,他的这种所谓的独立自主,是建立在同萧文明的贸易关系上的,什么时候萧文明不开心了,把贸易路线一掐,他的这种所谓的“独立自主”也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龙兰既然提起了南诏国,那么萧文明就要多问一句:“南诏国现在怎么样了?”毕竟康亲王受朝廷委任,来四川募兵,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大帝国的叛乱的。 谁知龙兰却说道:“你堂堂一位朝廷的爵爷,,难道还不知道吗?南诏国早就跟着康亲王反了!” 这个消息对有些人而言或许是震惊的,可是在萧文明耳中听来也不过稀松平常而已,不过冷笑一声:“哼哼!果然如此,,南诏国的叛乱,果然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由头而已。无论是康亲王也好,还是南诏国也罢,我迟早是要教训他们的!” 一路在山间行进,走了有大半天的时间,众人在一座大山前停了下来,只见这座山古木如荫、怪石林立,无论是规模还是个头,都要比其他的山更加高不少,也要险峻不少,看不出有什么上山的道路。 龙兰像山顶上一指:“我的云龙寨就在上边,不过爵爷的大军不能上去,只能在山下驻扎。” 这倒也是理所当然,萧文明不过是给龙兰画了几张大饼而已,还算不得是朋友,就算成了朋友那也要防备着点,萧文明手下现在有五千人马,一下子用上山寨,那还不把山寨给掀了? 于是萧文明点点头,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便只带着二十个亲信跟着龙兰,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道,便向山上走去。 这条小路依傍着山势,蜿蜒曲折,极其灵巧地避过了几处险要的地形,又有成百上千年不知多少人的双足踏过,走起来居然十分轻松,不一会儿就爬到了半山腰。 而这一座从山脚向上望去十分险峻的高山,半山腰居然是一片不小的平地,平地全都被开垦做了农田,田里蓄满了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和天上落下的雨水,郁郁葱葱地长满了稻谷。 这里还不光是平地,就连那些并不陡峭的山坡也全都修成了梯田。 这地方地无三尺平,想要种田养活自己也就只有依靠这种向天要饭的办法了。 萧文明以为这就是云龙寨了,没想到龙兰带着众人穿过农田,又走上了一条山间小道,顺着小道又走了个把时辰,居然已经到了山顶。 而山顶之上又是一片平地,平地同样开垦了农田,不少女人在田间耕种。 阡陌之边造着几幢高脚楼,几个老妪带着一群孩子,坐在高脚楼下,躲避着夏天的烈日,而两条黄狗、几只肥猪就在这些人的脚边打转,想着从他们嘴里落下一两口零食,也可解解馋…… 好一副鹤发垂髫、鸡犬相闻的美丽景象,大约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了! 再向旁边看去,此处已在众山之巅,旁边的山头一览无余,这一座山寨就仿佛被罩在云上一样,不愧有“云龙寨”的美称。 见到这样的景象,萧文明禁不住感慨:“这里才是天上人间啊,要不是我受俗世所累,要不是那么多人还指着我吃饭过活,我真想在这里养一辈子的老!” 这话说的龙兰高兴:“萧爵爷有此意,我却不会让出山寨呢!”说笑这就引萧文明去寨中说话。 0753 大会 沿着田间的小路走来,已经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他们没见过生人,看着萧文明等人,就好像游客看着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然而萧文明注意到,在云龙寨里的,除了一群年幼的男孩子之外,便没有一个男人,而方才在半山腰的田地里劳作的有的是精壮的青年男子,刚才同萧文明曾经交过手的也都是些汉子。 不过这些男人以那半山腰的山寨为界,就再也见不到了。 萧文明是有些历史常识的人,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一座云龙寨还处在母系氏族社会,生产关系和社会地位,全都是由女子为核心的,也怪不得此处的土司是一个女人。 既然龙兰对云龙寨的大事能做得了主,那么同她谈合作也就不算是对牛弹琴:「这位龙寨主虽然是个女子,但性格豪爽不顺意须眉,咱们快人快语,同我等合作的事,龙寨主能否就拍板定下来?」 龙兰办事果然十分务实,说话也很爽快:「我这边可以答应,但是川南这一带的土司一共有十三家,有川南十三家之称,有大事都是一起商量的。同爵爷合作,多少也该征询他们的意见。」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萧文明今天学到了不少,照着龙兰的说法,大约是这一带的土司同气连枝、互相保护,所以每家土司的力量虽然都并不强,但是集结在一起也就有了相当的实力,也就可以同朝廷抗衡叫板了。 这十三家一同进退,对萧文明而言有好处也有坏处。 坏处在于,光同龙兰谈好合作事宜,那还远远不够,还要听其他十二家人的意见,虽不说是一票否决,但至少也得有个少数服从多数的流程,事情似乎要变得稍微麻烦了一些。 然后好处就是,只要从他们谈妥了,那就相当于将川南土司一并解决,可以一下子就从康亲王的腹心之地狠狠挖掉一块肉。 什么叫釜底抽薪?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而萧文明偏就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越想越是高兴,便赶紧叫龙兰请另外十二家的土司一同商量大事。 龙兰也正有此意,便派人在云龙寨的顶峰点起烽火,随着一股浓烟直冲九霄,消息也就传达开来了。 川南这片地方土地肥沃、雨水丰沛,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发生山火的,因此突然冒出一股浓烟,就显得很不寻常,也就成了各家土司发布紧急信号的方式。 只要见到了浓烟升起,有着互助互保的关系的各家土司,便会立即赶来驰援。 萧文明也怕这样不同寻常的信号会引来康亲王的注意,但是转念一想,川南这边地形复杂,没有向导几乎是寸步难行,尤其是这一座几乎是罩在山顶上的云龙寨,要是没有寨里人的引路,恐怕连上山的路都找不到。 康亲王应该是不敢轻易踏入这块地方的,就是来了,也不过是自投死路罢了。 川南十三家土司,说起来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群体,但是管辖的范围却极广,烽火狼烟这样的紧急信号发出去,一直过了五天时间,十三加土司方才全部聚齐,并被龙兰请上了云龙寨。 云龙寨没有那么大的屋子,十二家土司连同他们的随从却上来了有百十号人,龙兰便索性安排在露天开会,这些土司分餐露宿,头顶着太阳面朝着土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萧文明也不是个挑理的人,便也搬了把藤椅就坐在一边旁听。 然而他在一旁旁听,却只听了个寂寞…… 原来龙兰同他们说话,用的都是川南的土语,萧文明竟连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是看龙兰一开始说得兴致勃勃,到后来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而其余各家土司也都是沉默不语,既没人提问,也没人附和龙兰。 不难猜出,这位云龙寨的女寨主,是在向其他各家的土司介绍萧文明的提议,而看他们的回应,似乎对此并不是十分感兴趣。 萧文明这时感到奇怪——按理说,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可有说是十分优厚的,并且给了一张长期饭票,只要这些土司略微有些长远的目光,就应当是会答应下来的,可现在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就连萧文明也没有想到…… 这些土司沉默了半晌,忽然有个男的站了出来。 这人身材不高三十来岁,看样子十分精干,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用川南土语说了不少话。 听了他的话,虽然仍有几个土司面无表情、莫不作声,可却其中六七个已是眉飞色舞,也用土语附和着他的话,似乎此人的意见很得人心。 可龙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要知道,这里是云龙寨,是龙兰的主场,这小个子土司不是分明在砸他的场子嘛! 萧文明好奇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便扯了扯龙兰的衣袖:「这小个子在说什么呢?怎么说得大家这么高兴?难不成是在讲笑话?」 萧文明其实也在讲笑话,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只不过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龙兰听了以后,满脸的忧虑:「他说康亲王也给他开出了价码,要咱们出人出兵帮着康亲王作战。事成之后,便把四川地方平分给咱们十三家土司!」 萧文明听了这话都瞪大了眼。 这时他发现康亲王才是在真正地讲笑话。 四川可是他康王爷起家的地方,怎么可能就这么分出去了——并且分给的还是川南的土人! 别说是康王爷只占据江南半壁江山的情况下了,就算他真的成功拿下了整个天下,也不可能把四川如此重要的地方让出去,这分明就是在唬人! 于是萧文明赶紧对龙兰说道:「龙寨主,康王爷可没那么大方,他开出的价码虽然诱人,却是个空心汤团,绝对算不得真。」 萧文明的说法龙兰当然知道,肯定没有错,便赶紧向各家土司解释。 奈何这位龙寨主武功高强,脑子也清明,只是口才不怎么样,说了半天愣是没人同意她的意见,反而是他自己越说越急,嗓门也是越来越响,想必还用上了川南土话里的骂人话。 刚才那个小个子土司似乎是被龙兰骂得急了,刚坐下去没多久,便又站起身来,甚至从腰间拔出了佩刀,还向龙兰的身上指指点点,显然是在挑衅,而跟着他的几个护卫也同样拔出了刀,几乎就是要火并的样子了。 龙兰是何等刚烈的性格,怎么能容得其他人在自家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的? 她同样拔出了腰间佩戴的两口匕首,一口护在胸前,另一口则直指那男人。 龙兰有何怎样的武功,萧文明是见识过的——一对一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怕他吃亏,而那小个子土司带来的人也就不到十个,云龙寨上虽然都是女人,但是人数不少,并且龙兰贴身的几个护卫也是女人,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光凭这小个子土司和他手下的护卫,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然而令萧文明没有想到的是,随着那小个子亮出了兵器,其他上山来的别家土司之中居然也有六家站在了他的身旁,同样亮出了兵器。 这些土司连同他们的护卫加在一起,有六七十人之众,一下子就把声势拉起来了。 而龙兰这边只有两家土司站在他的一边,并且这两家土司的头领也都是女人,看样子他们并不同意龙兰的意见,而不过是出于同为女人的感情,才站在龙兰这一边的。 就眼下这么个力量对比,川南十三家土司里面,七家已经站在了龙兰的对立面,龙兰这一边总共 只有三家,加上暂时处于中立的另外三家也不过六家而已,先不论每家土司的实力如何,简单的就从数量的对比上来看,龙兰就已经落了下风。 并且看他们杀气腾腾,互相之间又有配合、又有呼应,似乎是早有准备,一个不好的念头这时已经从萧文明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龙兰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性格要比一般男子更加暴烈,见不得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对舞刀弄枪的,嘴皮子上下翻飞用一大串川南土语,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堆话。 女人唠叨起来真是抵挡不住,那些个站在龙兰对面的川南土司,被她骂的满脸通红。 终于,那小个子恼羞成怒,一咬牙、一跺脚,也不管什么「男人欺负女人都是窝囊废」之类的恶评了,挥起刀就往龙兰的身上砍去。 这位龙寨主的功夫,萧文明是知道的——也就是她身在川南一隅之地,同中原武林的接触不多,否则也是行走江湖、纵横南北,响当当的一位武林高手。 因此那小个子男人,虽然先出手,却过不了几招,便被龙兰一脚踹翻在地,四脚朝天,手里的刀也飞出去老远——丢了大人了…… 一个男人因为说不过女人率先动手,还打不过女人,这无论是中外古今都是最丢人的一件事情。 那小个子男人当然忍不下这口气,那干脆所有的面子都不要了,索性来他个以多欺少,叫嚣着让他手下的护卫,还有跟他站在一边的其他土司全都动手,就要在这座云龙寨将寨主龙兰拿下。 0754 熊心豹子胆 龙兰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也吆喝着自己的几个护卫,以及他这一边的土司同这些人交上了手。 然而对面是有备而来,并且都是精壮的男子,龙兰这边人数本来就少,并且还都是女人,就算龙兰武艺高强,但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龙兰也是想叫云龙寨其他人过来帮忙的,但是这里是山最高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人、女人和小孩,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叫她们过来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 若是在今日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云龙寨非得被其他土司团灭了不可,然而龙兰现在身边有了萧文明这个帮手,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这么多男人打女人,萧文明当然是看不过去的。 眼看着龙兰落了下风,立即又招呼起林丹枫、宋星遥,以及他带上山来的几十个萧家军的兄弟,赶紧出手帮一帮龙兰。 这些人出手还了得? 宋星遥的武功原本就和龙兰不相上下,而林丹枫的武功更强,萧家军的战斗力更是无与伦比,这几个人出马就相当于增加了四家土司的力量,一下子就把龙兰这边的劣势给拉平甚至扭转了过来。 萧文明这边的人刚一参加战斗,便是摧枯拉朽之势,打得这些个土司毫无还手之力。 就是现在把这些不识抬举的土司全都给杀了,萧文明也毫不会客气。 然而现在正是争取他们的力量,以便对付康亲王的时候,该手下留情的地方还是要手下留情的。 于是见大局已定,萧文明赶紧命令:「林大哥,可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这事儿对于林丹枫而言也并不难。 他亲自动手在几个土司的身前游刃有余地穿行而过,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便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全都夺走了。 而宋星遥这时也刺伤了其他三个土司的手掌,让他们无法使用兵器,也就只能放弃抵抗。 其他各家土司倒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眼见自己这边赢不了,就连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就只能叹了口气,也就停止了抵抗,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低着脑袋,不停地叹息。 而那小个子还很不服气,咧着嘴,丫丫地骂个没够。 萧文明听着心烦,叫人用破布堵着他的嘴巴,又问龙兰:「龙寨主,这厮在喊什么呢?」 龙兰一脸的忧虑:「他说了,各家土司留在山下的人马已经动手,不久就要攻上云龙寨,把我们全都杀死。」 云龙寨地形复杂,外人想要攻上山来并不容易,然而偏偏发动攻击的也是川南十三家土司的人——他们就算不认识云龙寨的路,也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或许还真有攻上来的可能性,也怪不得龙兰会这样的担忧了。 但是萧文明却不以为然,用异常轻松的口吻说道:「龙寨主不必担心,山下还有我的人马,并且还特意关照了带兵的小戴将军,多加防备。他是大元帅戴鸾翔的爱子,就靠这些个土司的人马,怎么能够打得了他?」 「哇,原来是戴元帅的儿子,那我就放心了……」 萧文明没想到戴鸾翔的名字这么响亮,在民风未开的川南也有这样的名气,而龙兰同样没有想到戴鸾翔的儿子居然就在萧文明的手下做事…… 「这个萧文明的实力还真是深不可测!」 而戴松也没让这二位失望。 现在他们正在屋子外面露天的地方开会,分明从山脚下听来了喊杀之声,似乎还有「乒乒乓乓」的枪炮声。 萧文明当然知道这是萧家军火枪发出的声音,既然打响了火枪这种超越时代的先进武器,那么说明萧家军已然同那些土司的人马交上手了,并且赢面一定很大。 枪声持续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是慢慢平息了下来,喊杀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此处山高林密,实在是看不清山下的战况,龙兰心中担忧,想要亲自下山去看一看。 萧文明却让她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派几个得力的手下下去就行了,毕竟现在这座云龙寨里,还扣押着好几家川南土司,没有龙兰这一位寨主坐镇可不行。 被派下去的兄弟,就是前几天和宋星遥交手的那汉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是龙兰手下的得力干将,知道这一回军情紧急慢悠悠地走山路绕下去,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便干脆咬了咬牙,愣是用一根绳索从云龙寨的山顶荡了下去,就这样不怕死,也属实让人钦佩。 那汉子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他虽然是一个人下山去的,可回来的时候却不止他一个人而已,身后还跟着戴松,而戴松身后则还有押送着十好几个俘虏的几个萧家军的兄弟。 看戴松满面红光,萧文明就知道这一回作战他又取得了胜利。 萧文明心中高兴,拍了拍戴松的肩膀:「真是虎父无犬子,戴元帅在川南这边也极有名气,小戴将军今天打了场胜仗,也好叫他们领略一下戴元帅生前的风采!」 一提到父亲,戴松顿时变得谦逊了不少:「岂敢岂敢,只是这些川南土兵战斗力不弱,打起来也十分顽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们镇压下来,这几个便是领头的,我全都捆了送上山来,听凭爵爷和龙寨主的发落。」 这几个川南图片原本就长得又黑又丑,刚刚又在一场血战中败下阵来,脸上尽是泥浆、血水和火药熏黑的痕迹,乍一眼都看不出人模样了,就和山里的猴子差不多…… 萧文明也懒得问他们的话,就是问了,他们也听不懂中原官话,回的也是土语。 于是萧文明又问戴松:「这些人似乎难打,也不知咱们手下的兄弟折损了几个……」 戴松回答道:「我看这些土司的人马虽然来自各家,可一到山下便聚集在一起,便知他们图谋不轨,早早做了准备,因此这一仗打下来就消耗了些火药和子弹,咱们自家的兄弟没有一个阵亡,受伤的也没有几个。」 寨主龙兰听了这话都吓得瞪大了眼睛:「小戴将军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家的兄弟真的没有一个伤亡的吗?」 「这还有假?咱们萧家军可没有谎报战绩的习惯,一是一、二是二,没有损失就是没有损失。」 这话把龙兰都说傻了,川南土兵的战斗力可不弱,素来有「狼土兵」之称,有时朝廷遇到难以平定的叛乱,或是抵御四川、云贵等地边疆的战事,还会花钱来征调这些狼土兵帮着朝廷作战,并且几乎每一次作战都能有所斩获,这也是这十三家土司赖以自保的原因。 然而照戴松所说的,萧家军平定那么多家土司,竟然是如此的轻松,甚至没有付出任何的伤亡,这也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萧家军原本步兵战斗力就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又有了火枪这种利器的加持,在对方的人数不占优势,哪怕是略占优势的情况下,打出这样的战绩并不奇怪。 但是虽然龙兰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唯一知道的,那就是萧文明可并不只是单纯的一个富有的朝廷勋贵,而是有实打实的实力的,抱上了萧文明的这一条大腿,那么对于龙兰和他的云龙寨而言,可是极端有利的。 萧文明秀了一把肌肉,这时也是意气风发:「哼!这下总算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居然敢选我在山上的时候作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嘛!龙寨主,你问问这些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萧文明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刚才那几个土司已经说了,是打算投靠康亲王的,那么就有 可能,是康亲王派他们特意来对付萧文明的,而龙兰和他的云龙寨,不过是一个附属的目标罢了…… 这个问题龙兰也想搞明白。 于是她就用川南土语,对着那些土司和他们的手下一通输出。 审问犯人往往都是这样的,审问一个人、两个人,碰到口风紧的,往往难以取得突破,可是审问十个人、二十个人,不可能人人都是有骨气的,只要一两个人松了口,其他的人觉得没什么好保守秘密的便也就只能招认了。 现在川南土司十三家里,已经有七家的人马被降服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哪有什么秘密是问不出来的? 不一会儿这些人便互相攀咬了起来,龙兰也很快搞清楚了情况,并且还把情况翻译给了萧文明听。 原来他们的确是有预谋,但预谋的并不早,只是在看见云龙寨放出的烽火,赶来聚会的时候半路碰到一起,才临时起意有了这样一番谋划。 并且这谋划同康亲王也没有直接的关系,而就是这些人想集合十三家之力一同去投靠康亲王。 其实川南十三家里同意投靠康亲王的早已有了七家,其余的几家不过不置可否罢了,就连龙兰本人也并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过。 所以这些人原本来云龙战,不过是想再劝一劝那些没有表态的土司,让他们就算不主张投靠康亲王,但至少也不要反对。 但是到山下的时候,他们便已探听到了风声,说是龙兰准备同萧文明达成合作关系,而萧文明同康亲王是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么他们的美事不就泡汤了吗? 0755 仙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56 歃血为盟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57 一半 龙兰回答:“四十八份。” 一定是现在云龙寨适龄且未孕的女子也就是这个数字,所以龙兰才会向萧文明借这四十八份种子。 恰巧,现在萧家军的兄弟里尚未婚配的子弟兵,也就是五十来人。 看来这也是天意! 于是萧文明便让这些人今天晚上单独住一个帐篷,其余的弟兄都在外围守护。 等到日落西山,一只只的帐篷里,点起摇曳而又昏暗的灯光,龙兰早已安排下女子,慢慢地摸入这暧昧的灯光之中,随即灯光摇曳得愈发厉害,帐篷中传来了原始而又野......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都市同人,一剑武侠奇幻,青鸾雪中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57一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58 新花样:最大的一次战役 正当萧文明的大军开拔之时,一票人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不过来的算是“友军”,至少绝对不是敌军——乃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来江南驻扎的禁军总管、骠骑将军成英。 他这回奉旨来江南,还带来了三万御林军。 不过朝廷行动向来迟缓,在萧文明离开江南出发去成都的时候,这三万人马还没有全数到达,就算来齐了,主力应该也在金陵城下,尝试攻打这座江南第一大城市,真正能够赶来四川的只可能是一小部分人马。 果然,赶来四川的只是成英亲自率领的一支小股队伍而已。 来了也好。 这些日子,萧文明同江南的通道这两天才重新接上,那边的情报他掌握的并不充分,成英来了,也正好向他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于是萧文明便让大军先在前头行动,自己则略微停留了一下,向成英打探情况。 朝廷派下来的两个人当中,新任命的兵部尚书唐兴要稍微狡猾一些,而成英则要更加真诚一些,带给萧文明的消息也十分确实。 说是他们围困金陵城,只发动了两次攻击,因无法奏效便停止了下来,选择继续围城不攻。 而在这时,却听说康亲王已经离开金陵的消息,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敢否认,终于鼓足勇气又一次发动了攻击。没想到这一次带着试探意味的攻击居然奏效,虽然仍旧被从城墙上赶了下来,但好歹也攻上了城墙。 成英 迅速意识到:金陵城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便发动全军,要一鼓作气攻下城池。 这一次的攻城行动铆足了全力,终于奏效——三万攻城的大军,在付出了一万多人的损失之后,终于勉强攻下了这座已经没有康亲王督战的金陵城。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成将军收复江南重镇,乃是大功一件,朝廷必然加官进爵,我这边先恭喜将军了!” 成英同那些庸懦无能的将领不同,知道自己攻克金陵,虽然也算是一件功劳,但是却没有抓住康亲王本人,就连这位王爷手上的主力大军都没有消灭多少,因此算不上有多大的功劳。 所以他才会匆匆忙忙地赶来四川,要同萧文明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哟!成将军还真是兵贵神速呢!不知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一路听人说,说是康亲王已经去了成都,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么自然应当兵发成都。” “有道理!”萧文明不无揶揄地说道,“难不成是陈将军又要叫我攻打成都了吗?” 成英当然是想让萧文明攻克成都、一举奠定战果的——只要攻克了成都,那么康亲王就失去了最后一座具有全国影响力的大城市,就算没能捉住康亲王本人,那么这场叛乱也会毫无疑问地随之进入尾声。 然而相似的情况最近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那时成英和唐兴就劝着萧文明攻打金陵城,然而萧文明却推说 兵力不足而拒绝了他们。事实也证明萧文明的判断是正确的,即便是在康亲王已经离开金陵的情况下,朝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把这座城池攻下。 而现在,朝廷在四川的兵力更少,而成都依山而建,城防水平大抵丝毫不弱于金陵,更关键的是有康亲王亲自督战…… 想要攻下成都,谈何容易? 因此这个要求无论是唐兴还是成英,都没脸当着萧文明提出来。 反而这一回倒是萧文明一反常态:“成将军既然不肯说,那就由我来讲好了。康亲王已经被我困在四川了,攻打成都,正是水到渠成!” 成英听了这话真是喜出望外,甚至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爵爷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之前攻打金陵城,这也不是力主反对攻打坚城吗?” “反对攻城?成将军搞错了吧?这事儿我什么时候反对过?说起反对,我只是反对仓促攻城而已,没有做好准备就胡乱行动,这与自尽有何区别?” 萧文明这话说的十分中肯,一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成英十分感动,赶忙表态:“爵爷有这样的决心,真是大涨士气,必然能够三军用命,一举攘除奸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成英也早就看出来了,萧文明对这个朝廷并没有多少忠诚性,跟他说什么“替朝廷立功”“替皇上买命”之类的废话,只会起到反作用,因此这时才拿百姓出来说话,多少也 算是一种道德绑架吧…… 但是这种行为对于萧文明而言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毕竟萧文明是从网络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网上那些暴论他可见识了不少,就成英这点说词,还能绑架了他?那是在和萧文明翻花绳吧? 只听萧文明异常冷静地说道:“成都固然要攻,但还是那句话——不能急于一时。还是应当先围困,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这其中,所有的决策都要听我的,否则我便留你们自己去打成都好了。” 成英最怕的就是萧文明撂挑子不干,因此萧文明的这句威胁十分管用。 于是成英赶紧表态道:“爵爷深通兵法,必然不会有错。并且好在这一回朝廷和皇上那边并没有下旨意,没有限定攻取成都的日期,咱们自然可以从长计议。” 朝廷不来干涉,那自然是最好的。 大军就在萧文明的率领下直扑成都,并在成都城下列阵,随时准备迎战康亲王出城的军队。 内江失守的消息也在不久之后传到了康亲王的耳中。 那时萧文明的兵马还没有到达成都城下,然而当康亲王正打算出兵,重新夺回内江的时候,萧文明的大军刚刚赶到,并且预判了康亲王的行动,就挡在成都通往内江的必经之路上,开始排列阵型,就仿佛是在十分嚣张地挑衅一般。 无论是出于理性的战略目标,还是出于非理性的报仇意识,康亲王都想再同萧文明狠狠 地碰一碰,并且反正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这一仗就和萧文明在成都城下一战吧! 反正无论如何,同萧文明的决战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这一次成都城下的战役,乃是康亲王起兵以来最大的一次战役,甚至要超过洋湖水战,然而越是这种大规模的战役,就越是无法出奇兵、出奇谋,只能双方堂堂正正、你来我往地比拼实力。 康亲王这边志在必取,萧文明这边也是准备充分,就想在双方通行都十分方便的大路边作战。 康亲王仗着人多势众,一开始就使出了全面进攻的策略,丝毫没有试探,就直接发动三路大军,每一路都有一万人,从左中右三面,向萧文明发起进攻。 而这时萧文明的总兵力也不过一万人而已,康亲王的进攻只要任何一路成功了,便能奠定胜局。 萧文明没有坐以待毙,只是将手下的人马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包括曹瑞的南湖屯、任当思的江南屯田兵、成英带来的少数朝廷禁军,以及川南十三家土司的狼土兵,加在一起也有八九千人以上,由戴松率领,向康亲王左路攻势发动反冲击。 作战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要凭借着数量优势不大,但战斗力要明显强大的优势先击破这一路,然后再慢慢对付另外两路。 而另一对兵马,就只有萧文明的临海屯一千子弟兵而已,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要坚守住原先的防线,给戴松 放开一搏并且取而胜之的条件、空间和时间。 为了实现这样的目的,当然是要,也只能,尽可能地发挥火器的作用,于是萧文明在康亲王的人马还没到来之时,便早早命令手下的弟兄立刻在自己面前挖掘战壕,姑且作为防御作战的掩体。 萧家军这些子弟兵们,不但作战技能精湛,就连土工作业也是一把好手。 康亲王的两路大军杀上前来的时候,出现在他们同萧家军之间的,已然多了一道壕沟,而萧家军的将士们正站在壕沟之内,倚靠着从壕沟里挖出的泥土,从这个仓促兴建却不简陋的防御工事的缝隙内瞄准设计。 这已经是康亲王的人,第四次领教火枪的厉害了,他们应该有了心理准备,并且也拟定了用人命填平距离和火力差距的策略。 只是他们对困难的估计还不足,没想到萧文明又给他们玩出了新花样,玩起了野战工事。 于是摆在康亲王面前的敌军,就好像一只会喷火的铁王八,让康亲王的队伍哪怕是化身成了一头恶狼也无从下口。 就这样,康亲王的两路攻势,被死死地打停在了原地,由萧文明刚刚营建起来的野战工事之间相隔,就这么几十步的距离,偏偏一时之间无法向前推进半步。 而在这时,康亲王另一路攻势则已经被由戴松率领的大队人马击败了! 戴松是何等的少年英雄,一马当先、身先士卒,不遮不掩,也不 耍任何的阴谋诡计——康亲王的队伍怎样来的,他就怎样地反击!针锋相对、以硬碰硬地进行反冲锋,愣是把从成都出来的军队给打了回去! 0759 主动权:重新回来了!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0 戴松——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1 恍然大悟!果然是个好计策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2 丢人了?不刚刚开始!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3 追击!优势互转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4 第二次苏家坝之战——胜!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5 金密狄——孤独的骑兵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66 毒计!戎羌王子殒命 萧文明当时就觉得这里有鬼,不过好在他身边有林丹风和宋星遥这两个武林高手,也不怕对头会只派出一个孤单的骑兵,故弄玄虚来做文章。 就算这一个骑兵武功再强,也绝不可能是林、宋二人的对手。 听了萧文明的命令,林丹枫一马当先,便飞奔向那骑兵而去,却没见他同那骑兵交手,而是十分轻易地拉着缰绳,连人带马,给拖到了萧文明的身边。 这又是一件怪事。 萧文明定睛望去,却见那骑兵身负重伤,与其说是骑在马上的,不如说是趴在马背上......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脑洞,都市元尊,玄幻奇幻盖世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66毒计!戎羌王子殒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67 中计!康亲王遁出四川 于是萧文明叫起戴松,率领有军马代步的本部萧家军的弟兄,立刻赶赴成都,要第一时间亲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其他部分的军队,则尾随其后,也要赶紧赶来。 等到了成都城下,情况果然没错。 成英虽然年纪大、资格老、官位高,却也不敢谎报军情,成都的确已经被攻破了,并且等到萧文明匆忙赶来的时候,就连巷战都已经快结束了。 这又是一件蹊跷的事情。 成都是康亲王的大本营,哪怕就是城墙一时被攻破了,那么按照常理,康亲王仍......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爽文脑洞,雪中热血斗罗,穿越土豆,全军列阵同人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67中计!康亲王遁出四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68 封闭——一不做,二不休 原来是木头的栈道,已然被人用火焚毁,并且看烧过的痕迹,火就是这两天放的,而放火的元凶不用说便是康亲王…… 好一个康王爷,这一回做事真的做绝了,摆明了是要把萧文明困在四川。 萧文明又问向导,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这下是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只有猎户、采药人所攀援的悬崖峭壁了,根本就不能称得上是路。 摆在萧文明面前的,只剩下两个办法——第一是重修栈道,第二便是清理堵塞剑阁的障碍物。 这两样可都不是小工程,只是重修栈道......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脑洞武侠,都市盖世,邪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68封闭——一不做,二不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69 大变!皇帝南渡 萧文明并没有看走眼。 成英此人虽然有些老气横秋的,军事才能也并不出众,但至少也是一员合格的将领,并且也很愿意听从萧文明的建议,着力募兵、练兵,临到关头还是能够不辱使命,尽到了自己大齐朝忠臣孝子的责任。 故而萧文明只停留了一日,便要重新启程,然而就这一天的时间,前方又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消息说是京城洛阳已经陷落。 看样子没了萧文明作为对手,康亲王总算打出了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一仗——左右夹击、内外夹......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奇幻,雪中热血一剑,土豆穿越脑洞,全军列阵剑仙青鸾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69大变!皇帝南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70 天下大乱,当断必断 皇帝也明白,萧文明也清楚,现在的萧文明就是地头蛇,就是奇货可居,皇帝找萧文明问策就属于是卖方市场,全看萧文明的心意。 这种市场环境,萧文明当然要囤积居奇,自抬一下身价,不可能让皇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于是萧文明不忧不急地说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我得先回临海屯去一次,皇上要是问起,你就说我会尽快赶过去。” 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汤光耀虽然看不透这一点帝王心术,只是觉得萧文明有些狂妄,不过他狂妄又有......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玄幻,脑洞热血,一剑奇幻穿越,仙侠剑仙武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70天下大乱,当断必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71 收拾残局?先收拾人心! 格外不格外的,萧文明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的,谁的实力强谁就最厉害,现在尊重你叫你一声皇上,不尊重你,你就是条丧家之犬! 皇帝毕竟是九五至尊,光是能在皇帝跟前摆谱这一点,就足够让萧文明感到高兴的了。 不过丢了半壁江山,遭遇了那么大的挫折,也终于让皇帝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些了,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对于萧文明的实力,他都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敷衍,都给足了萧文明面子。 听说萧文明......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热血仙侠,雪中穿越土豆,同人都市,全军列阵邪神玄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铁血小千户》0771收拾残局?先收拾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铁血小千户》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xs 0772 对策——封锁长江! 萧文明昂着头回答:“皇上是知道微臣的,从来就不喜欢冒功,也容不得手下的人冒功。微臣举荐的这些人,都是有实实在在的功劳的。就比如说这位小戴将军,他本是大元帅戴鸾翔的虎子,每一次作战都率先冲锋陷阵,功劳甚至不下于微臣。又比如这位龙兰土司,川南十三家肯为朝廷效力,全都由她居中斡旋。功劳远不仅只有战功而已,也是要厚加封赏的。” 萧文明是实际带兵打仗的将领,这些人的功劳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人的履历,所说出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干货,没有一点水分。 大齐朝廷立国两百余年,各种弊端丛生,虚报功劳已经算是其中比较小的一个了。 无论是上当受骗也好,还是顺水推舟也罢,朝廷之前赏赐的功劳之中,比萧文明现在报出来的水得多的有的是,就凭借萧文明推荐的人的这些功劳,朝廷实在没有吝惜功名的理由。 这时的皇帝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赏赐吧——就要寒了这些人的心,让他们更加忠于萧文明,而不忠于朝廷和皇帝。如今康亲王之乱远远没有到平息的时候,皇帝还要指望着他们的力量来收回半壁江山呢!这时怎么能做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可要是分赏了吧——却分明有一种被萧文明胁迫的感觉,这口气实在是难咽…… 但是再难咽也得咽下去啊…… 要是咽不 下去,那呼吸也就中断了,皇帝自己也就甭活了。 左右权衡之下,皇帝终于松了口:“他们果然有扭转社稷之功,朕定会一一封赏。只是眼下朝廷人手不足,一时也没有人来办这些差事,还要缓一缓。如何给他们加官进爵,就这一两个月之内,朕必然有妥善的安排。” 其实萧文明所遇见的这些人当中,真正需要朝廷认可的没有几个。 萧家军的兄弟,从来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川南十三家土司也有各自的基本盘,而作为萧文明副手的戴松,更是已经对这个朝廷伤透了心。 因此朝廷和皇帝到底赏不赏,他们不放在心上,萧文明也没放在心上,就是皇帝这个屈服的态度让他感到高兴。 “那微臣就替他们谢主隆恩了!”萧文明说道。 说着,萧文明一摆手,便叫那些由他领进来的人又退出了大堂。 皇帝见状,略微松了口气,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今日真正的主题上:“爱卿,现下康逆猖獗,不知爱卿可有破敌良策?” 皇帝的面子也不能伤得太尽。 他既然这样问了,萧文明也十分有诚意地回答:“康逆现在气势正盛,还请皇上稍安勿躁,暂时不要触其锋芒。所幸他是逆天而行的反贼,不得人心,朝廷可以封锁长江,阻止康逆南下,然后再寻找其破绽,必能克敌制胜。” 应该来说,萧文明的这个策略十分的中肯,只是皇帝遭遇了那么大 的挫折,实在是太想尽快找回场子了,也太想反攻中原了。 在他听来,萧文明的策略,显得进取精神不足,让皇帝心中其实是不满意的。 然而现在他也没法和萧文明翻脸,只能十分有耐心地说道:“爱卿是知兵之人,不知是否已经找到了康逆的破绽?” 破绽不能说已经被找到了,但是线索还是有一些的,只是这些线索还不能落实,就怕萧文明现在说出来,皇帝就要催促着行动,反而让萧文明被动。 于是萧文明摇摇头:“不敢欺瞒皇上,目前还没有找到。微臣这边自当尽力寻找,皇上也可责成有司衙门办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也知道,要是再追问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了。 于是他便又褒奖勉励了萧文明几句,就让萧文明下去了。 萧文明说话虽然不客气,但办事还是得力的。 他既说了要封锁长江,果然就派出了停泊在临海港里的海船,逆流而上,深入长江中游,不断地巡回游弋。 萧文明现在手里能够调动的战船——除了原本就有的,再加上新打造的,其实也就十七艘而已。 然而这些船上都配备了最新锐的火炮,具有碾压一般的火力优势,又都派了临海港上的水手以及洋湖东山岛上的渔民驾驶,同是在水上作战的其他战船,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在长江以北集结的军队,也扛不住任何一艘战船的炮 轰。 并且萧文明的这些战船都是按照海船的标准来设计建造的,在长江黄金水道航行,既有风力可以借助,又有水势可以依靠,发现打不过了,还能立即逃脱敌军水师的追击,顺江而下,集合两三艘同伴的战舰,再回来杀他一个回马枪。 就这么一套组合拳打出去,任何舰队都挡不住这样的反复攻击。 火炮战舰的优势一再地发挥,让康亲王占据中原腹地之后,根本就无法南下讨伐。 好几次纠集了重兵,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全都被萧文明的战船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立即进行阻止,让行动直接取消了。 偶尔硬着头皮强行进行的一两次渡江行动,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两条小船能够乘乱过江,其他的大船要么被撞散了架,要么被火炮轰沉了。 至于能够过来的,也就只有一些零散的人马而已,根本就不成气候,不用动用萧家军和其他主力,光靠地方上的屯田兵,或者是渡江逃难来的禁军就能把他们轻易收拾了。 就这样尝试了几次,康亲王似乎达成了同南逃的皇帝相同的意见——就是短期内很难打破南北对峙的平衡局面,看样子还需要收缩力量,巩固住自己的地盘,然后才难找机会南下。 毕竟康亲王现在所面临的麻烦要比皇帝也少不到哪里去,他能够占领京城洛阳,实属侥幸,所依仗的除了自己的力量之外,还有戎羌和黑旗军的 兵力。 这些人同他都不是一条心,既要利用、又要提防,既要削弱、又不能过于削弱,哪有那么容易把握恰到好处的平衡点? 而康亲王的人力资源,尤其是文官资源,绝大多数都被萧文明堵在了四川,这让康亲王管理长江以北的地区,就只能依靠朝廷原先的那些官员。 这些官员当中有不少直接挂印而走的,而留下来的那些也有很大部分不过是阳奉阴违而已。 要对付他们,康亲王要么慢慢将他们挤出去,要么收买他们的人心,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能够办好的。 康亲王要办的这些事情,不能说和萧文明没有关系,但肯定是没有直接关系的,而当今皇帝这边,同样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些事情就直接与萧文明息息相关了。 自从会见过皇帝,并提出了一系列要求之后,萧文明并没有留在金陵城里碍人的眼,而是立刻就回到了临海屯自己的大本营,所做的事情就是积攒钱粮、积蓄力量。 这既是为了当今这个小朝廷,也是为了自己——至少在眼下来看,康亲王就是他们的共同敌人。 虽然中原王朝现在被一分为二,南渡的正统朝廷所掌握的人口和土地都只剩下了之前的一半——当然可能是其中的一大半——现在又兵荒马乱的,钱粮税收的征收当然大受影响。 但是萧文明这边来钱的门路可不依靠着税收,而主要是生产和贸易, 并且赚的还是外国人的钱,这方面的收入比之前反而更大了。 毕竟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素来有发国难财的爱好,越是遇到饥荒、战乱,就越是想多收购一些实物商品,以便囤积居奇。 萧文明赚的就是他们这点昧心财。 反正无论是保持原材料的供应链,还是维护贸易的通道,萧文明都有绝对的信心,可以保持其完整不受战乱的影响,那么商品的供应也可以做到无穷无尽,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手里的商品被抢购一空的情况。 因此这些日子,从各国各地回到萧文明口袋里的银子,就像江河涌入一般,看得在临海屯暂住的龙兰都直着眼。 这位土司一直认为——自己在大凉山里的那几个银矿和黄金洞,就是上天赐给她的聚宝盆。 可没想到萧文明的临海屯才是一座真正的金山,更可怕的是这座金山还在不断地长大,作为威震川南的土司,龙兰也是会用兵懂练兵的人,知道练兵表面上靠的是将领,其实靠的就是金银和钱粮。 萧文明有花不完的银子、数不光的金子,所以手下能养着这样一支天下无敌的萧家军,也就并不奇怪了。 而萧文明现在做的,就是要进一步扩充萧家军的员额,将原先正好一千人扩充到两千人。 兵员的来源一直是萧文明最看重的。 因为临海屯本屯的子弟兵已经到达了上限,因此萧文明现在选中的这一千人,大 多是一路跟着萧文明从四川逃难来的难民,再加上东山村和何家村的部分村民。 两村的村民都仰赖萧文明过活,萧文明也对他们知根知底,自然无话可说。 而那些四川来的难民,还是萧文明雇佣来帮他运送物资的,一路走了水旱两三千里路,萧文明也对他们多加留意,选了其中品行端良、身材健壮的,将他们吸收入萧家军,就可以成为萧家军合格的一员。 0773 上面?你说的是哪个上面? 训练的工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开来了。 装备用的冷热兵器临海屯这边都可以做到自产,当然没有问题,就是战马的保障是一个大的挑战。 现在戎羌那边已经接近和萧文明撕破脸皮了,同北方的商贸沟通又被占据中原的康亲王截断,想要直接从他们那边购买马匹是很难的了。 不过萧文明倒有一个中间商可以利用,那就是高丽国。 高丽国同两国的邦交都没有中断,又是完全站在萧文明这一边的,通过他们可以用几乎成本价,购买到戎羌草原的良驹。 并且那里的监国也就是萧文明的妻子李令月,在萧文明派过去的两个头目张俊和刘辰的协作之下,也正在仿效萧家军,建立起一支正规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兵员虽然是从高丽国内征募的,但是骨干都是中原汉人或者高丽汉人,等到最关键的决战时刻,他们必然是会发挥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 萧文明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办理各项事务,这时却听说张大户匆匆赶来了。 张大户是萧文明的熟人,之前就靠着同临海屯的贸易,成了整个江南都响当当的大富豪,并且还花大价钱给自己捐了个六品员外郎的功名。 而就是凭借着这个功名,萧文明也有了由头,趁着天下大乱的时机,给他安插了一个常州知府的官位。 常州就在苏州旁边,也是江南一个富庶的州府,政治地位虽然不高,这也是粮米税 收的一个重要来源区域,并且还供应着临海屯生丝、毛竹、木材等原材料。 萧文明将张大户这个亲信安插在那里,也是为了保持在常州的控制权。 然而张大户前来,却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爵爷,我的常州知府的官位被朝廷撤了!” 萧文明当时还在算账,听了这话,气得连账本都扔了:“你是我选的官,朝廷凭什么撤你?” 萧文明的意思是,张大户的官位是他任命的,朝廷纵然有千般的理由,想要撤了他的职,也至少要向萧文明通报一声。 可张大户却搞错了意思,哭丧着脸说道:“爵爷,是御史台的官员,说我徇私舞弊,违抗朝廷征兵的命令,所以就把我撤了……” 萧文明眉毛一挑:“这是怎么回事?你倒说来听听。” 眼下这个多事之秋,朝廷最重要的任务无非只有两项,一项是征粮,一项就是征兵,都是摆在首要的任务。 搞不好张大户,真的就触到了朝廷的红线,犯了不得不将他撤职的罪过,那么萧文明恐怕保起来也没那么容易了。 倒也不是完全保不下来…… 谁知张大户却介绍说,朝廷摊派下来征兵的名额,应该向本地的百姓招募,而常州这边的有钱人多,不舍得自家的子弟上战场,于是就花了钱,雇了从北方逃难来此的难民中的青壮年男子,充作征兵的名额,报到兵部那里去了。 这样的事情,往年也 屡见不鲜,当然未必是征兵了,给朝廷服徭役的时候,这样做也是常有的。 就是屁大的事,朝廷也没有吃亏,就把张大户一个知府给撤职了? 萧文明疑惑道:“就这么点事儿?你别骗我吧?” 张大户当场就叫起屈来:“就这么点事儿!至于上纲上线把我的官职都撤了嘛!” 萧文明还是不敢相信:“你老实跟我说,这其中有没有强迫的事?” “当然没有!咱们常州府出的钱,还要比其他的州府高出两成呢!” “不会就这么简单吧?这样的事儿据我所知,可不是只有你一家而已。可你看看你的本家亲戚,也是我任命的杭州知府张好古,他的官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杭州比常州要更加重要,所以萧文明才派了张好古去担任这个官职。 毕竟这两个姓张的人,张好古虽然也是商人,却是诗书传家,江南一带有名的儒商,而张大户在遇到萧文明发起之前,不过是一个数不上名号的普通奸商而已。 萧文明这话还真的把张大户给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半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在一旁的温伯明忍不住笑道:“萧兄就不要为难张大户了,这事儿同他有什么关系?其实分明就是朝廷之前放权放多了,现在想要收权了——要把萧兄安插的这些官职,一个一个地收回来。也就是张大户倒霉,被打了出头鸟。不过好在他腿脚快,第一个过来报 讯,好歹也给了萧兄处置和反应的时间。” 温伯明的话让萧文明陷入了沉思。 处置一个张大户不算什么事,但是这种事萧文明不能装聋作哑,否则这个头一开,将来就刹不住脚了。 因此萧文明先让张大户退下去,自己和温伯明商议一阵之后,便果断决定亲自出动,替张大户,也替萧文明自己把这个常州知府的官位给重新夺回来。 萧文明既然要主动行动,那就肯定不会单枪匹马,而是带上了萧家军一半的弟兄,说起来是为了防止半路遇上麻烦,实际上就是替萧文明站台立威的。 常州府就在苏州府的旁边,萧家军又有戎羌良驹作为代步,一路行动,十分顺畅,只用了不到一天功夫,便已来到了常州城外。 江南这里的城池,因为数百年来没有经历过战乱,因此城墙都是虚有图表——看上去还算完整坚固,实际上却是年久失修。 至于整体规划上,还是几百年前的老一套,根本就不适应几百年后战争形势的新发展,这也是康亲王一经发难,便在江南势如破竹的最大原因之一了。 因此朝廷和皇帝南渡之后,就把大把的精力和金钱,耗费在重修江南城池的防御体系上了。 平心而论,萧文明认为朝廷是一定要发起主动进攻的,坚守江南半壁江山,没有任何的出路,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过用这些钱修城墙,也算是花在正经营生上——就 算未必能够起到防御敌军的作用,好歹也算是固定资产投资,采购的原料和工具能够搞活江南市场经济,而发出去的工资,则能让江南本地百姓以及逃难来的北方难民,都有一份收入,也能喂饱肚子。 因此萧文明来到常州城下之时,却见一座好端端的江南小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工地,城墙上搭满了脚手架,而城墙外则摆满了工棚,工棚里住满了工人。 或由于这里新建的是军事工程,而萧文明现在是事实上江南地方的军事主管,因此他虽然率领赫赫扬扬的一千大军赶来,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会有人出面阻拦,反而觉得有萧文明过来巡视一下是一件十分正常,并且能够让人安心的事。 未经通报,萧文明便一路来到了常州知府的大堂之内,而大堂之上所坐之人,居然又是萧文明的一个熟人——正是那日被朝廷派来接管临海屯的苏志玄! 这家伙自从被架空且赶出临海屯之后,就一直被萧文明半软禁在临海县城之内。 大约是这些日子,萧文明去川中作战,回来江南之后又忙着整军经武,没来得及关照苏志玄这么个小人物,这厮便摇身一变,居然又成了常州知府大人了…… 说起来这个姓苏的第一次出现在萧文明的身边,就是因为他是一根朝廷扎在萧文明身边的钉子。 萧文明好不容易把这根钉子拔掉了,一 扭头这根钉子又插上来了! 看样子作为眼中钉的任务,苏志玄执行得还真是到位,可以说是从一而终啊! 这苏志玄不是笨蛋,反而可以说是颇有才能的一个人,否则从一开始,朝廷也不会选这个人来直接和萧文明面对面的争斗。 他一见萧文明突然到访,对于萧文明的来意便已猜出了大半,不过傻还是要稍微装一下的。 “哟!萧爵爷来了,下官有失远迎啊!不知爵爷来此有何指教?” “这话我倒要问你。你在临海县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都是有我姓萧的供应,怎么现在当了常州知府,也不事先来通知我一声?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苏志玄当这个知府,是奉了朝廷的命令,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 要是强行说公家的道理,萧文明是说不过他的,就先打了一张感情牌,让苏志玄首先理亏,那么苏志玄接下去的话也就不好说了。 “这个嘛……下官才能有限,若是天下承平之时,让我主政一方,或许还能勉强。可如今正是乱世,下官也唯恐力所不及,不过既然是上面的命令,也就只能勉力为之了……” “上面的命令?你倒说说你说的‘上面’,指的是哪一面?” 萧文明原以为在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能够一下子就把苏志玄吓倒。 可没想到这位一直以来都被萧文明拿捏得死死的苏大人,这一回却难得雄起了一次 0774 撤职?先过我这关! 只见苏志玄昂着脑袋,坦然对萧文明说道:“爵爷如今是什么时节?常州知府如此重要的职务,要是没有上峰明确的命令,下官这微末的官职,又怎么敢僭越呢?下官是奉了吏部的钧令。此事千真万确,爵爷要是不信,自然可以向吏部核实。” 苏志玄说自己得到了吏部的命令,这应该不会有错。 因为如果这是一个谎言的话,那么拆穿起来就十分容易,只要萧文明随便打听一句就可以了。 但萧文明所不能容忍的是,苏志玄想用吏部来压自己,若是这一回被他得逞了,那今后岂不是其他各部,也能在萧文明的头上作为祝福了? “哈哈哈!”萧文明有意放声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轻蔑,“想拿吏部来压我吗?告诉你吧!下一任吏部尚书温伯明,就是我的幕僚,吏部现在能任你的官职,过不多久我就能撤了你!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卷铺盖卷滚蛋,免得被人轰出去,闹得不体面!” 萧文明其实把温伯明的前途还说小了…… 别看吏部尚书管着朝廷的人事,一直以来都是六部主官里职权最大的一个,素来有“天官”之称,基本上也是一个文官所能做到的官职的上限了。 可温伯明却是前任相国卫玉章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得意的弟子。 被视为卫玉章政治接班人的温伯明,内有师傅卫玉章活着的时候积累起来的政治资源,外有萧文明这么个势力极强的兄弟的支持,登上相国之位,也只是迟早的事。 吏部尚书这么一个小小的职位,又怎么能够限制温伯明的前程呢? 然而萧文明的做法是太霸道了,苏志玄奉命而来,其实也不能怪他,相反,若是是他不接受吏部的命令,而是只听萧文明的一言就拍屁股走人,那才是违反制度的。 只不过萧文明现在的权势实在太大了——还不只是位高权重而已,而几乎可以说,现在这半个朝廷的荣辱安危全都系他于一身。 这样的人说话,苏志玄怎么着都应该震一下的。 不料他说话却是底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萧爵爷,就算是你,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这常州知府之位,下官也并不眷恋,只不过这是朝廷的名气,百姓的重责,下官就是不想承担也不行啊!” 萧文明一脸疑惑地看着苏志玄,说出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然而苏志玄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他又昂首挺胸对萧文明说道:“看样子我的话爵爷并没有听懂,下官才疏学浅,也不善言辞,虽然有浑身的道理,也说不清楚,不如就请吏部尚书大人,向爵爷说明吧!” “吏部尚书?现任的吏部尚书是谁?怎么他也在这里吗?” 确实也在这里,但并不能说就是巧合。 其实朝廷已经预料到了,如果把萧文明一手捧上去的人就地撤职的话,萧文明肯定是会发飙的。 既然摆明了要发飙,那朝廷肯定也得有一些预备的措施,就是派来现任的吏部尚书,来堵萧文明的嘴。 而此人的来头也不小,并且也和萧文明发生过正面的冲突。 别说,那一次冲突,此人还真没落下风,而是同萧文明打了个平手。 此人便是原江南道总管桑淳元! 此人作风保守,同萧文明的政见不合,在主管江南道的时候,就同萧文明发生过多次的争吵。 不过朝廷既然敢把江南这个财富的核心地区交给他,就说明无论是对他的操守还是能力,都是十分放心的。 桑淳元也不负重托。 虽然在康亲王入侵江南的时候,桑淳元并没有抗争到底,或者以死殉国,但是到头来也没有屈从于康亲王,而是想办法在金陵城陷落前一刻,便坐船从码头去了长江以北报信,算是尽到臣子的责任了。 按理说,朝廷南渡,对于桑淳元这种有功无过的官员肯定是要官复原职的,但是当今这位皇上想法很多。 他现在自己就在江南道,这一道的事务他不愿意委以他人,而是准备亲自管理,那么江南道总管这一官职就成了闲职,不设置也无所谓。 但桑淳元这个人才却不能不用,恰巧吏部尚书没有能从京城洛阳逃出来,于是就让桑淳元顶了这个空缺。 只可惜桑淳元这么个人才,没人用来对付康亲王,却被拿来对付萧文明了…… 而萧文明一看到桑淳元就来气,张嘴就说:“怎么?你桑大人当了吏部尚书?这个官职不是留给温先生的吗?” 哪有萧文明这么说话的? 分明是在揭别人的短! 桑淳元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下官才疏学浅,不过勉强充任而已,然而这是圣上的旨意,本官也不敢尸位素餐。就好像爵爷方才所说的知府苏大人一样。他上任常州,也是本官根据圣上的旨意亲自签发的钧令。有何不妥之处,还请爵爷当面同下官说明。” 桑淳元同萧文明打过那么多次的交道,知道和这位政坛以及军界的新贵,发生争吵就不能落一点软肋,否则话要是被他说了过去,那就只能步步退让了。 萧文明也当人不能放软档:“当然有不妥之处!之前的常州知府张大户,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也是个有节操的忠义之士。由我任命,管理常州,受命于危难之际,不但在康逆的铁蹄之下守住了常州,并且还供应前方的粮草,可谓颇有功劳。难道就因为征兵上的一点点小事,就要撤他的官职吗?那也未免太冤枉了!” 虽然萧文明各种要求未必完全合乎常理,但是他替张大户的这些开脱之词却是极有道理的,因此说的也是胸有成竹,信心十足。 然而桑淳元却完全不接萧文明的话:“爵爷现在统领江南军队,应该也知道,征兵可不是件小事。张大户毕竟不是读书人,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替别人逃脱兵役,要是没个说法的话,这个坏头一开将来就收不住了。张大户是个商人,只懂得眼前的蝇头小利,这种国家长治久安的事,他是不会懂的。” “好一个国家长治久安!长治久安,就靠你们这些读书人吗?别的不说,康亲王是怎么反的?他造反的事前事后,你们谁曾做过预警?谁有拿出过应对的策略?还不是靠我在这里苦苦支撑?居然还敢在我背后捅刀子?要是没有我,哪容得你在这里侃侃而谈!” 萧文明这话已经超出了就事论事的范畴了,并且也说得句句在理,这让桑淳元一时无言以对。 萧文明连珠炮似的话又往下说道:“你刚才说得好。现在我是领军的主将,征兵又是为了打仗所用的,张大户是对是错,由我来判断,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偏偏是这句话——这一句千真万确的实话——又被桑淳元抓住了把柄。 “爵爷这话就错了,带兵打仗和征调兵员,并不是一回事儿。前者的职责归前线的将领,后者则由兵部统一提调,不可混为一谈,更不能因此干预地方的政务。” “干预地方的政务?你也太小瞧我了,不光是地方上的事我要管,就是的吏部说的话,我也能给你驳回去!我现在就宣布,吏部撤换张大户的命令是乱命,张大户官复原职!” 说着,他手指一指呆若木鸡,不敢说一句话的苏志玄:“你从现在开始就不是常州知府了。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萧文明又招来张大户:“你还当你的常州知府,你的官位是我任命的,谁要撤你的职,先过我这关!” 张大户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别说是萧文明当面直接怼吏部尚书了,他就连吏部尚书本人都没见过一次,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吏部尚书桑大人已经被萧文明这番话气得火冒三丈:“你……你……你不守朝廷法度,就是在犯上作乱!还不给我拿下!” 桑淳元来到常州府,身边还真就带着几个吏部的衙役和他自己的家丁,不过这些人同萧文明手下的兄弟怎样相提并论?他们的所谓“动手”,在萧文明眼里简直就是个笑话。 “哟!出息了?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了!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枪!” 说话之间,已经有二三十个萧家军的兄弟冲进了常州知府的正堂,也就是萧文明把这些弟兄们调教的很讲军纪,否则就凭这些骄兵悍将,换了别家的军队,早就已经把知府衙门给拆了! 经过了康亲王这一场并不成功的叛乱,原本就名气极响的萧家军,更是在江南一带彻底打出了名号。 桑淳元手下的人,也大多是江南出身,一见是萧家军的子弟兵闯了进来,就好像是阎王殿里的小鬼看见了孙悟空一样,赶紧又缩了回去,连动都不敢动。 这些人也都是桑淳元自己掏银子养活的,临到关键时刻,却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把桑淳元气的直跺脚,可让他更加生气的还在后头。 只听萧文明一声令下:“这位桑大人,还有苏大人,犯了国家的法度,给我立刻拿下!我要亲自解送他们去金陵,去见皇上!” 0775 罪过!通天的罪过! 刚才分明是桑淳元在说萧文明不守法度,现在萧文明却反客为主,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并且他的这个“治法”,要比桑淳元的虚张声势管用得多,萧家军的弟兄们听到命令,没有丝毫犹豫,便向桑淳元围了过来。 桑淳元岂肯束手就擒,可他自己不会武功,身边也没有力量,只能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吏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首!你们敢动我?” 桑淳元的话没有说完,便已被两个萧家军的兄弟一左一右架住了,刚想用麻绳将他捆住,倒是萧文明说道:“这位桑大人也做过江南道的两年父母官,就不用绑了,稍微给他留点面子。” 萧文明说完,又扭头向苏志玄望去:“怎么样?苏大人。你不如老老实实跟我们一起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着萧文明便带队,将被控制住的桑淳元推下了常州知府大堂。 自己的靠山都走了,苏志玄当然无话可说,也只能跟屁虫一样跟着退了下去。 萧文明走不了几步路,张大户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爵爷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给我好好当这个常州知府,可别再叫人拉住了小辫子!懂了吧?” 中国素来有杀鸡给猴看的传统。 然而萧文明这一次却是二话不说,来了个杀猴给鸡看,张大户这只官场上的小雏鸡,一看桑淳元这一只张牙舞爪的猴 子都被萧文明拿下了,终于不敢违抗萧文明半点命令,赶紧喏喏连声答应下来。 处置小小的一个桑淳元算什么本事? 换而言之,就桑淳元的这点权势,也敢和萧文明对抗? 在和萧文明打擂台的,分明就是桑淳元背后的皇帝,是皇帝在耍这种并不高明的小花招,来试探萧文明的底线。 看样子当今这位皇帝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新形势,根本没有意识到,在江南,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于是萧文明马不停蹄,押上桑淳元和苏志玄两个人,便直扑金陵城,要在皇帝面前给自己评评理。 金陵可不是正经的朝廷的都城,而不过是一个所谓“行在”而已,对于来自洛阳的皇帝是客场,而对于萧文明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而言,才是真正的主场。 更何况萧文明现在的势力,已经几乎把金陵城全都包围住了,出入这座皇帝所在的城市,对于萧文明而言就好像上公共厕所一样方便。 根本无需理会守城的御林军,萧文明大摇大摆便进了金陵城,他手下一千萧家军的兄弟,也同样走了进去,一直来到现在已经成为行宫的江南道府衙门的门前才停下了脚步。 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直接闯进去影响到底不太好。 于是萧文明便跟守门的禁军说一声,让他们立刻向皇帝传报,说是萧文明有军情要事,必须向皇上禀报,请皇上立刻接见。 想当年萧文明第一 次面圣的时候,在皇宫门前战战兢兢,等了有大半天的时间,方才见到了那一位派头十足的当今皇帝。 可不过短短五六年之后,萧文明依旧是要见皇帝,却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皇帝接见,这就是实力的上升造成的最直观的变化。 萧文明突然来访,又说有军情要事,皇帝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穿戴整齐,上了堂便请萧文明入内。 江南道府衙门虽然宽敞,但是塞进去了半个朝廷,又住进去了皇帝,显然没法再容纳下萧家军一千子弟兵了。 因此萧文明只带了二十个兄弟进府衙,又将桑淳元和苏志玄二人推进了大堂,这二十个萧家军便站在堂外并不进来。 皇帝一看见这两人的面,便已猜出了大概。 然而有些话他也不能直接明说,便装起来傻:“爱卿匆匆而来,又带了桑淳元和苏志玄二人,不知所为何事?” 萧文明坦然回答:“这人犯了重罪,还请皇上予以惩处。” 皇帝脸色一沉,但慑于萧文明现在的势力,也不敢直接质问萧文明,而是询问桑淳元和苏志玄:“你们两个犯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 桑淳元当场就叫起了屈:“启禀圣上,微臣等无罪!我二人奉旨意,接替张大户领受常州知府之职务,可萧文明无端将我二人锁拿,乃是天大的冤屈!” 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皇帝是知道的,也预判过萧文明会来找自己讲道理,甚至连应 对之词皇帝都已经打好了腹稿了。 可没想到萧文明的做法竟然是这样的果断和直接,居然一下子就把桑淳元和苏志玄这两人拿下了,并且还一直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分明就是在当面打脸、骑脸输出了。 皇帝原先的打算是想用温水煮青蛙一般的策略,慢慢削夺萧文明的兵权,可是萧文明这只青蛙,根本就不往锅里跳,直接就蹬鼻子上脸了。 这一下子让皇帝变得不知所措,也只能出面打个圆场:“说什么错不错的?就是一点小事而已,不过是几位爱卿之间有些误会罢了,既不伤筋动骨,也没闹出人命官司,当着朕的面你们就和好了吧!” 说着皇帝便尴尬地笑了几声,原本当今皇帝就有精明刻薄之称,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很多情况下都会小题大做,让底下的臣子不好过,如今竟然会主动选择息事宁人,原来这世道真的是变了。 然而萧文明却不愿意只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放过桑淳元和苏志玄,实际上就是不愿意放过皇帝本人。 “皇上,桑淳元说话其实就是在避重就轻,为了一个小小的常州知府,微臣何至于来打搅皇上?实则是他犯了通天的罪过,臣正要来向皇上揭发。” “罪过?什么罪过?还通天?” 萧文明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帝,而是让等候在门外的萧家军的兄弟,捧上来了一个包裹,又从包裹里取出来了一本小册子,将 小册子在皇帝面前抖落开来,这才说道:“桑淳元在京城里的时候,勾结奸邪小人,徇私舞弊,收买官司,犯了滔天大罪,还请圣上明察!” 要是在以前,大臣犯了这样的罪过,皇帝肯定是会发雷霆之怒——不说是立即斩首,至少也得让他脱层皮,反正要过关是没那么容易的,这就是当今皇帝的行事作风。 然而桑淳元毕竟是皇帝撒出去对付萧文明的一颗棋子,能保还是要保一下的。 于是皇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桑淳元也有做事如此不谨慎的时候!朕心里有数了,就暂时记下他这一条罪过。萧爱卿,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就让桑淳元戴罪立功,若是不知悔改,日后便罪加一等,慢慢同他理会!” 这就是罚酒三杯的意思了,把风头拖过去,然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样的搞法在萧文明这边可过不了关,并且皇帝越是这么说,一剂辛辣的猛药就要向桑淳元倾泻而来了!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道桑淳元勾连的是谁?” “是谁?你倒说说看?” “这桑淳元勾连的,就是康逆赵希!就是他平时道貌岸然,却替康亲王府里的下人开脱,原先分明是问死的官司,却被他轻判流放而已。说是流放,其实不过两年就回来了,而此人现在正在帮着康亲王造乱,不知该当何罪!” 皇帝一听到“康逆”“赵 希”这几个关键字,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也不问萧文明,而是直接向桑淳元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明白!” 桑淳元原以为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道理,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几年前埋下的烂谷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萧文明翻出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已是不能说话。 这时萧文明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皇上,桑大人既不肯说,那么就由微臣来说!” 说着萧文明便抖落开那一堆材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其实事件并不复杂,也就是康亲王府的家丁下人仗势欺人,奸杀了一个歌女,这原本是一桩死罪,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却愣是被桑淳元断成了互相殴斗伤害致死,死罪就成了活罪。 不过这件事情桑淳元也并非全无良心,至少也是判了罪了,否则像歌女这样的弱势群体,杀了也就杀了、死了也就死了,除非到阎王爷那里去告状,否则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理睬你。 桑淳元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不声不响也就过去了,一直以来都没有拿他当回事儿——毕竟王府的下人七品官,关照这些人的又不只是他桑淳元一个人而已。 谁知他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就被两个有心人记下来了,一个就是已经死了的大太监六麻子——他不但记下来了,并且还收进了《百官行记》;而另一个就是萧文明了。 就在这紧要时刻,把他的罪行拿了 出来,浑似在茅厕里生了一颗炸弹,恐怕从今之后,官场之人都要避桑淳元不及了。 这也多亏萧文明的谋士温伯明,及时回到了江南,凭着他博闻强记的才能,只将《百官行记》略略浏览过一遍之后,并已将其中要害人物的罪行记了个大概,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桑淳元的罪过摘录下来,成了扳倒他最有力的武器。 而萧文明素来是喜欢痛打落水狗的:“皇上,桑淳元勾结康逆,证据确凿,不容狡辩!如今正在围剿康逆、靖难反正的紧要时刻,若是仍由他担任高官,恐怕于军心士气不利。微臣这就请皇上下旨,立刻诛杀此獠!” 皇帝陷入两难。 0776 朝政,完全由我把控 如果不杀桑淳元,那么就要动摇江南的军心士气,或许这半壁江山他也就守不住了;可要是杀了桑淳元,那么从今往后,他就会被萧文明彻底占据优势,自己也就被架空了。 这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只可惜今天的考试是限时的,皇帝迟迟不做决定,就轮到萧文明来替他做了。 “终究还是皇上仁慈,既然皇上下不定这个决心,那就由微臣来替皇上下!由微臣的人将桑淳元诛杀,皇上没有异议吧?” 皇帝想要阻止,却毕竟没有合适的阻止的理由。 他一个愣神,便听萧文明又说道:“弟兄们没见皇上已经默许了吗!还不把桑淳元拿下!推到山街口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底下萧家军的兄弟,素来就只听萧文明一个人的话。 萧文明既然已经下达了如此确定的命令,他们自然无话可说,立刻推推搡搡地把桑淳元从皇帝的面前押走了。 那山街口离江南道府衙门不远,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也都个个杀人如麻,不一会儿,他们便滴溜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展示在了萧文明和皇帝的面前。 皇帝养尊处优,别说是这样血腥的场面了,平时下人说话大声一点都怕惊了驾,因此皇帝见了桑淳元这一颗死人脑袋,顿时被吓得失了神,用衣袖掩着眼睛,便赶紧退了下去。 在萧家军弟兄们的眼里,虽然没把皇帝当回事,却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的胆小,互相之间面面相觑,努力憋着心里的哂笑。 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萧文明轻咳两声:“好了,事情办妥了,咱们就回临海屯去吧。” 大堂之上,皇帝已然消失无踪,两侧的太监和护卫也不敢出气,任由萧文明随出随入,就好像是一群没有气息的木头人。 而跟着桑淳元一道被萧文明捆拿来的苏志玄,早已被桑淳元那一颗人头吓得瘫软在地,变成了一滩无力烂泥。 只不过这滩烂泥的生命力萧文明还是留下来了,倒不是萧文明舍不得杀他,只是苏志玄毕竟和萧文明并肩作战过,就饶他一条小命吧! 萧文明一路从容回到了临海屯,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温伯明。 温伯明见萧文明这满面春风的样子,便问:“萧兄,事情被你办妥了?” 萧文明点点头:“办妥了,很顺利,就是桑淳元的人头,我也留在金陵城里了,懒得带回来。” 温伯明颔首道:“好了,从此以后这朝廷之中,恐怕再无一人可以对抗你萧兄的权威了……”温不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动声色,丝毫没有喜悦的神情。 萧文明结交下温伯明这个亦师亦友的好朋友,也不知多少年了,对他的习惯掌握得一清二楚,知道他素来喜欢卖关子,就是有话也不愿意把他说明白了,而就是喜欢叫你去猜,一来二去的,萧文明猜哑谜的本事也见长了。 “温先生的意思,怕是高处不胜寒,我固然行事方便了,也怕结怨太多,是这个意思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还请萧兄留意谋身之道。” “温先生不必担心,朝廷一时半会儿还等着我去剿灭康亲王呢。如何对付他?我现在也有了主意!” 对于萧文明用兵的能力,温伯明是有绝对的信心的,不过确认性地问一句:“萧兄已做好了北伐的准备了?主攻的方向应该也已经想好了吧?” “温先生不愧是我的知己好友,我已经想好了,先打山东。” 听了这话,温伯明认真思索了一下,这才回答道:“我不懂军事,不过意味萧兄首攻山东,也是一条良策。” 温伯明说这话就太谦虚了,他虽然是一个读书人,但并不是满眼只知道《四书五经》的腐儒,历朝历代的兵书,他不知读过多少,再加上他原本就聪明,也绝非是纸上谈兵之辈。 就算是,那至少也能谈一谈,并且谈得深入,谈出了东西。 萧文明的计划,温伯明好好地过了一遍,就主攻方向而言,的确做到了无可指摘。 山东道,就在江南道以北,只要渡过长江就能抵达,而萧文明的水军实力极强,渡江行动不会遭到任何有效的抵抗。 其次是山东濒临沿海地区,萧文明在海上行动自如,那么多大海船既可以作为掩护,也能作为运输的通道,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并且山东地面是康亲王实力比较薄弱的地区,主要是黑旗军李全的地盘,而李全攻打潼关就算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也至少将其主力调离了山东,那么这里防守就会异常薄弱。 外还有一个有利的条件,就是黑旗军的正统杨妙真同萧文明交好,通过这方面的关系,也有利于培植在山东的势力。 然而虽然有种种有利的条件,可是对于北伐山东,温伯明总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焦虑和不安。 萧文明的心情和他也有相似之处,因为他心里明白,中国由古至今统一的王朝总是由北向南成功的,由南向北建立的,数来数去就只有一个大明朝而已,而建立大明朝的朱元璋,从古至今又能有几个呢? 不管怎样,北伐的决定既然已经做下了,那就要不折不扣地实施,要是前怕狼后怕虎,净做一些半吊子的活,往往反而会里外不是人,到头来丢了西瓜、也丢了芝麻。 九月初九乃是黄道吉日,萧文明选定了当天,从常州出发北伐。 选定常州作为发兵的起点,主要还是因为常州就在长江边上,并且还有几座渡口,从渡口顺江而下,正好可以抵达山东,地理位置上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当然了,萧文明也带有挑衅的意味。 之前萧文明和皇帝发生的冲突,就是因常州知府之位而起的,现在我就选在常州誓师北伐,看你皇帝来还是不来。 皇帝总算还是来了,并且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悦之色,亲自登坛拜将,封萧文明为信义公拜北伐大将军统领三军,大小军务可以便宜行事。 不管怎么样吧,皇帝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到位的。 那么萧文明也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一脸恭顺的样子,向皇帝叩头告辞,这让观礼的文武群臣,无不心中感动,都觉得君臣内外一心,这一次北伐大业必然能够成功。 殊不知萧文明离开江南,心中也忐忑不安。 他和皇帝其实各怀鬼胎,也就是现在两人面前都有一个同样的对手,一旦这个对手消失,那么恐怕这二人之间的矛盾就要爆发了。 对此,萧文明还特意留了后手。 首先就是让温伯明出山,担任桑淳元空下来的吏部尚书之职,并且跟皇帝说明了,如今大业未成,朝中不应设立宰相,但实际上就是用温伯明来统管整个朝政,就是事实上的宰相。 以温伯明的才华和智慧,担任这个职务,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各种明里暗里的政治斗争,温伯明也能应付自如。 但是也要防着别人下什么狠辣的招式,把温伯明物理消灭了。 于是萧文明特意留下了宋星遥,让她随身保护温伯明,并且萧文明已经把话说铁了:“只要你宋二小姐在,温先生就要在;你宋二小姐不在了,温先生也要在!” 第二条就是让姐姐萧文秀和妻子董婉青,严守临海屯。 保障前线的物资供应还是其次,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保证临海屯、临海港以及东山村的绝对安全。 这是萧文明的大本营,也是最后的退路,要是有个闪失,萧文明宁可放弃北伐大业,也要回兵来援。 因此,临海屯要被看管得仿佛铁桶一样,无论朝廷有任何名义,都不许放一兵一卒进入临海屯。 第三条就是在海外的捕鱼岛,将在高丽已有重任的戴建平立即回到捕鱼岛,筹备倭国军队进驻捕鱼岛的事宜。 倭国人包藏狼子野心,虽然战斗力不俗,但是这次北伐的行动萧文明并不想让他们参与,不过是作为后援而已。 不过,一旦战事不利,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也只能动用这些没什么人性的倭寇了。 沿长江的行动,萧文明不知进行过多少次了,这一次的行动除了规模庞大、意义重大之外,其实同之前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萧文明这一次一共点起萧家军两千人、川南十三家狼土兵五千人,南湖屯等地的江南屯田兵五千人,精挑细选过的朝廷禁军五千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万多人,分乘一百多艘大船,顺着长江浩浩荡荡,便朝江北山东道而来。 这样大的军事行动,不可能瞒过江北康亲王的耳目。 他也想直接破敌于水上——不管自己水军的实力和萧文明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反正无论如何先打上一打。 因为这样的收益实在太大了,只要能够击破船队,那么船队上所有的军队,就将葬身鱼腹、全军覆没,一个也不会剩下。 只可惜他这样的计划也落空了。 0777 过江,拿下胶州半岛 长江江水的流速不由人的意志所改变,萧文明先出发,又在长江下游,康亲王后行动又在长江上游,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萧文明。 因此一路上在水面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萧文明便已顺利抵达了预定的登陆点——山东道泰州府靖江县。 然而靖江县这边已是大军云集。 这些人必然是按照康亲王的意思,一路追踪萧文明的战船而来的,人数也有四五千人之多。 虽然总兵力对萧文明而言居于劣势,但是登陆作战,兵力是逐渐上岸并且展开的,不可能一下子投入全部的军队,反而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了对萧文明的优势。 但是在战场上,人数的优势往往并不是真正的优势,火力的优势才是决定性的,恰巧萧文明的船上就具备碾压一般的火力优势。 这些新装备或者新改造的长江漕船,当然比不上远洋海舰,但是每一艘船上也都各能装备两门火炮——一边一门,一百多艘大船同时就能够发射百多颗炮弹——论起火力的总优势是前所未见的。 当然,通常战线是不可能让一百艘战船并排的,自然也不可能一次性投入那么多的火力。 因此萧文明在旗舰上用旗语号令一百多艘船,在一线排开了三十多艘,只听得火炮轰鸣,三十多门火炮便向康亲王萧文明的部队发射炮弹。 几轮齐射下来,对岸那些康亲王的军队,一下子伤亡了超过五分之一,其余 的也都赶紧逃跑了。 早就听说萧文明有呼风唤雨、招雷引电的本领,没想到居然还真是真的! 光凭火炮的威力,萧文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便顺利开辟了一片广阔的登陆场,又让川南狼土兵打头阵,萧家军紧随其后,率先登上长江北岸,并立即向靖江县发起进攻。 靖江县令原本就更加偏向正统的大齐朝廷,在康亲王手下任职,不过是为求保命而已,现在萧文明率天兵杀到,他立刻就开城投降,并且愿意亲自作为向导,配合萧文明去攻打泰州府。 对于这样懂事的官员,萧文明当然是要勉励和重用的,当即表示只要攻打下了泰州,那他便是新任的泰州知府。 攻打泰州却没有那么容易。 现任泰州知府,并不是原本朝廷的官员,而是黑旗军李全手下的一个军师。 这位仁兄也是个苦命人,原本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可同村的举人却要侵吞他们家的田地。 他自以为有秀才的公民,可以和举人老爷谈一谈理,没想到当地的官府却包庇那举人,害得秀才家破人亡。 这秀才咽不下这口气,一咬牙干脆就反了,投靠了黑旗军当军师,又辗转投到了李全的手下。 李全手下都是一群大老粗,忽然来了这么个识文断字的人,当然要重用,拿下泰州府以后,就用他当泰州知府。 这位泰州知府大人,倒也颇有几分才干,镇守 泰州之后,一切政务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听到萧文明发兵打来,也明白自己手下这点兵力没法同他直接对抗,便定下了坚守城池,依据坚城同萧文明慢慢消耗,再通知李全过来攻击的策略。 先不论这样的策略能不能实施下去,却是眼前最正确的。 然而他身边那些黑旗军的大老粗,却还只认为官军都是一群胆小无能的鼠辈,非要出城迎战不可。 黑旗军是最讲究山头的,那秀才岂能节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城和萧文明硬碰硬打了一仗,又毫无悬念地被打败了……就连自己的这座泰州城都被萧文明顺势拿下。 城破之时,那秀才原本是准备自杀的,却被林丹枫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下来。 萧文明看他却只觉得好笑,说一个人要是为了大义、为了大统自杀还则罢了,可为了一个愚蠢的李全自杀,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于是萧文明便让那秀才安心活命,也不将他解送到朝廷去,而是送到临海屯看管起来,并且还说明了:自己并不是同黑旗军为敌,而是要对付李全,你这秀才是黑旗军麾下的人,又不是他李全山上的,要死也可以,等见过你家姑姑杨妙真以后再说! 就这样,萧文明顺利取下了泰州城。 江北相较于江南,经济繁华程度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泰州是最靠近长江的一座大城,然而城池也不过是不大不小而已,作为一个战略 支点完全不够格,但是用作兵力和物资转运的中心还是可以的。 一时之间,进出泰州的人员如同过江之鲫,物资就仿佛山峦堆积,光是江南秋收转运营上来的军粮,就几乎堆满了半个泰州城,原先那些填不饱肚子的江北百姓,现在只需要在运粮通道旁边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捡,每天都能捡出几碗白米饭…… 跟着萧文明一同作战的任当思,因为立下了实打实的功劳,已经升任为江南道节度使,带的兵多了,想法也就多了。 他见泰州城这边汇集了那么多的钱粮物资,心里觉得不安,便向萧文明建议,说是这边物资太多,城中的军队又大多只是过路的,没有兵力坚守,就怕敌军来袭,泰州城坚守不住,城里的粮草物资就会被敌军劫了去,那么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任将军深谋远虑,我真是比不上。不过今日却多虑了,敌军来打我,岂不是正中我的下怀?我还就怕他们不过来呢!” 任当思当然对萧文明手下军队的战斗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可他的忧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爵爷说的是没错,可就怕敌人搞突然袭击,抢了东西就跑,爵爷这边也是有力无处使啊……” “搞突然袭击,那倒可以让他们来试试!” 萧文明进入江北之后,除了运送兵力,囤积物资之外,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巩固自己在江北的情报网络——这也是 萧文明,为什么这一回把林丹枫带在身边而让宋星遥留在江南的原因。 萧文明几次出入江北,利用了林丹枫在武林中的地位,在江北武林之中也配置了自己的势力,尤其是以“正一观”为核心,向武林中人施以恩惠,形成了密集的权力网络。 虽然做不到一呼百应,但是利用江湖中人的力量替自己充当耳目和打手,倒也是不成问题的。 就靠着这些人,萧文明随时可以掌控江北的形势,尤其是康亲王和李全大规模用兵的行动,他更是不可能错过。 果不其然,萧文明占据泰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全的耳中。 李全这些日子招兵买马,潼关以东几乎都成了他的地盘,就连康亲王赵希的话,他都未必能够听进去,更哪能容得萧文明捅他的后腰? 于是李全根本就没有同康亲王通报,更觉得无需借助他的力量,便率本部精锐杀气腾腾地向萧文明扑过来。 李全这回集结起来的人马有上万人之众,其成分组成和萧文明类似,同样以自己的老兄弟——也就是从磨齐山上下来的弟兄——为核心,又以老黑旗军的兵马为中坚力量,辅助以其他新加入的部队。 一层套一层,可以说组织得比较合理,战斗力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而很多时候,人是需要进行互相之间的比较的——货比货得要扔,人比人的要死…… 你进步了,别人一样在进步,就看 大家进步的程度如何了。 偏偏萧文明已经实现了跨越式的进步,都已从冷兵器时代进化到了热兵器时代,那李全这么一点点微末长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有绝对的战斗力的优势作为后盾,萧文明也根本懒得同李全耍什么花招,干脆就堂堂正正地摆开阵型,要和李全打一场决战。 决战之时,萧文明以川南狼土兵为正面的中坚,萧家军的弟兄全部上马,作为侧位力量,护住阵型的两翼,而其他部分的人马则作为辅助力量,准备打扫战场,扩大战果。 萧文明对川南狼土兵的使用,真的是神来之笔。 这些人虽然不服管教,但是战斗的积极性极强,见李全的队伍也在对面摆开了阵型,根本就不去做任何的试探,直接就嚎叫着冲杀了过来,要比黑旗军那些平素好勇斗狠的绿林好汉的路子更野。 分明是李全准备发动进攻,可进攻的行动还没铺开,便被萧文明这边的狼土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更将李全一开始的部署彻底打乱。 趁着李全混乱的时候,左右两翼萧家军的骑兵这时也顺势杀上,直冲着黑旗军的两侧突杀过去。 这两翼的冲击要比正面的攻势更强,李全根本就抵挡不住,原本信誓旦旦集合起来的军队只在一瞬间便崩溃了。 这一场同李全的决战,萧文明赢得如此轻松如此快捷,近乎羞辱一般。 不过萧文明和李全对战,无论是单打独斗 也好,还是领军对战也罢,羞辱他的次数也足够多了,泰州城郊的这一战,不过是在他的耻辱簿上多增添了一页而已,并且还是并不显眼的一页…… 这一仗下来,李全的损失虽然并不大,元气并没有损伤多少,但更多的是折损了李全的锐气和信心,让他短时间内再不敢同萧文明发生正面冲突。 于是趁此良机,萧文明继续北伐,从泰州出发又攻克了徐州,进而攻克了胶州。 至此,山东道的核心山东半岛就被萧文明拿下了。 0778 你爸爸来了,高丽国! 攻占山东半岛,除了给萧文明一个地形相对独立的根据地之外,更给萧文明提供了一条踏板,通过这条踏板,他就随时能够抵达高丽国,那么利用高丽国的力量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并且极具可操作性了。 见山东一带的形势大好,萧文明便有心亲自去一趟高丽国。 他让戴松作为自己的替身,率领一千五百萧家军的弟兄作为核心力量,节制朝廷其他各部的兵马,首先是要稳固住已经打下来的泰州、徐州以及胶州地方,在此前提下,便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展开各种军事行动。 皇帝为了实现自己夺回北方的目的,敢于给萧文明便宜行事之权,那么要比当今皇帝慷慨大方得多的萧文明,自然也愿意把这个权力交给戴松。 戴松领军作战颇有心得,论其一线指挥,就连萧文明也不是他的对手,又有在朝中担任高官的温伯明遥相呼应,萧文明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乘船赶赴高丽。 虽然在东海海面上,萧文明的大海舰几乎处于一种畅通无阻的状态之中,但是眼下是大军交战的时候,该做的保密工作还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萧文明这一次出海赴高丽,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连在他麾下的几个将领也并非人人知晓,高丽国自然也没有事先通知。 所以当萧文明的船队,突然出现在高丽国都城汉城旁边的海港上时,无论是官员和百姓都人人感 到惊讶。 还好萧文明上一次在高丽行动作战,积攒起来的名声还算不错——做生意都是公买公卖,绝对没有抢劫掳掠的行为,并且还亲自动手,总共杀掉了上百个违抗军纪的倭寇,可谓是深得高丽百姓的人心。 并且萧文明来到高丽之后,直接打通了高丽国同大齐、倭国以及南亚诸国的贸易通道,给百姓尤其是沿海的百姓带来了生财之道。 这样一来,萧文明的突然降临,对高丽的国的百姓,与其说是惊吓,不如说是惊喜,并且立即通知了近在咫尺的汉城,派人来迎接萧文明。 如果说高丽朝廷就是高丽百姓的父亲的话,那么萧文明就是高丽朝廷的父亲,儿子迎接父亲,当然是无比的恭敬,规格也肯定是最高的。 朝中地位最高的文臣和最高的武将,都要出来迎接。 高丽国现在的最高文臣,也就是该国的首相金九安来了——他原本是高丽国内寂寂无名的一个小官,直接由萧文明一手捧到了首相的位置之上,对萧文明当然毕恭毕敬。 而两个最高的武官,同萧文明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正是从萧文明手里一手培养起来的萧家军的两个头目——一个刘辰,一个张俊。 只是张俊现在正在白龙江畔练兵,因此过来迎接的就只有刘辰一人。 这家伙性格直切,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倒头就给萧文明跪下了,眼泪鼻涕糊满了这位身经百战的小将的 脸:“少爷,你总算来了!真是想死我了!” 萧文明也想他,一把将刘辰扶起:“你小子现在出息了,高丽国虽然小了点,但你也是起居八座、位极人臣,日子可比我好过!” 刘辰抹了抹眼泪:“少爷,这是哪里话?没有少爷就没有我,我在这里耀武扬威,也不过是一条狗,替少爷看住在高丽国的这份基业!” 原来在刘辰和张俊的眼中,高丽国现在就是萧文明的私人势力范围,完全没有独立的国格,他们在这里带兵,其实就是在抽高丽国的血,更要反过来监视住高丽国,不让他们生出二心。 事情虽然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把话说得太直白就没劲了。 一边的首相金九安,虽然是高丽国的汉人出身,但毕竟是几辈子的高丽人,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只是迫于萧文明的威势,虽不说是敢怒不敢言,但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 当着大庭广众,刘辰都敢这么说,可见他平时没少口无遮拦,不知多少次让金九安脸上无光。 刘辰是武将是粗人,有些事情不用多管,可萧文明是统帅,就要照顾多方面的情绪了。 他白了刘晨一眼:“什么狗不狗的?咱们萧家军的弟兄,还有高丽国的友人,我什么时候把他们当狗来看?你再这么说话,小心我打你的板子!” 说起来高丽国还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教训得了张俊、刘辰二人,偏偏萧文明对他们生 杀予夺,也就可以随意责罚,让这两个高丽国的土皇帝没有脾气。 而萧文明就是高丽国的太上皇! 说着,这位“太上皇”又对金九安道:“贵国的监国长公主在哪里?是不是正在汉城等我?” 金九安赶紧正色道:“监国长公主殿下,前两个月刚刚带下世子,正在调养生息,所以不便前来迎接。请爵爷进城觐见。” 萧文明这些日子真是忙昏了头,掐指一算,的的确确是过了十月怀胎、一朝临盆的时候——长公主李令月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萧文明的孩子,两个月前确实应该诞生于世了。 这一回就轮到萧文明又惊又喜了:“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领我去看儿子!” 刘辰一听这话,满面带笑:“都怪我不好,小少爷的事儿没有跟少爷说一声。小少爷我见过两回,长得虎头虎脑,跟少爷你一样精神!” “那你前头带路,有话边走边说。” 这时金九安在身后说道:“爵爷,你带来的这些军队要怎样驻扎?” 萧文明方才喜出望外,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跟他一起来高丽的,除了萧家军的五百弟兄之外,还另有龙兰为统帅的五百川南狼土兵。 萧文明带他们过来一是为了作战使用,同时也是为了让这些川南的土人出来见一见世面,也能让他们意识到萧文明的势力是如此广大,就连海外的国家它也能够照管得到! 萧家军在高丽 国素有仁义之名,可狼土兵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像好人,也难怪金九安会担心他们的军纪了。 不过狼土兵虽然野,但是在萧文明的面前他们不敢造次。 萧文明随手一甩:“没事的,让他们就在萧家军旁边驻扎,绝对不会出事。” 说着萧文明便又向汉城赶去。 高丽国的都城汉城,比之前萧文明来时明显要秩序井然、民生繁荣,可见长公主李令月也颇有几分治国的才能。 至少要比他哥哥强多了…… 但是萧文明却没空留意汉城的情况,跟着刘辰一路就进了高丽王宫。 听说萧文明来了,他的妻子李令月早就抱起儿子迎候在宫殿里,一见到丈夫的面,她就感动得满眼泪花,哽咽着说不出话。 萧文明见状,立即让左右的下身全都退下,伸开双臂便抱住了李令月:“我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还不让我看看我的儿子!” 李令月擦了擦眼泪:“你就知道宝贝儿子,也不知道宝贝我……” “都宝贝,都宝贝!”萧文明一边说,还是一把接过了自己的儿子,看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和萧文明真是一模一样,却因为糅合了李令月秀美的面庞,长得却要比萧文明帅气不少。 这让萧文明更加欢喜,抬手将儿子举在半空当中:“儿子,你要什么尽管说话,就是天上的星星,老子也给你摘下来!” “说什么胡言乱语 ?星星是能摘的吗?就你知道疼儿子,没听金九安说话,说你的儿子就是高丽国的世子,这是满朝文武都商量好了的,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萧文明这才想起来,金九安似乎提起过这么一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凭萧文明在高丽国的势力,高丽国下一任国王的人选,只要不是他的儿子,任何一个人都坐不稳这个王位! 萧文明和李令月夫妻二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是因为互相之间各有恩情,因此感情颇深,今日难得见面,自然少不得一夜的温存。 等到第二天萧文明起床之时,却听说金九安和刘辰都在宫外等候,还不光是他们,就连张俊也赶来了。 张俊原先在高丽国北边的白龙江练兵,距离此处有五百里路,但是接到了预定的烽火传信,知道萧文明突然驾临,便赶紧将军务略微安排一下之后,便骑快马星夜赶来。 高丽国内最首脑的几个人齐聚一堂,萧文明就可以谈论一些军国大事了。 事情虽大,但也很简单,其实就是请求高丽国出兵协助萧文明平定康亲王的叛乱。 说是“请求”,其实应当说是“通知”更为恰当。 高丽国原先的军力羸弱不堪,在董鸿儒的撺掇之下,贸然起兵反叛大齐,然而根本就没有同大齐国的正规军交战过,便被萧文明打了个落花流水,连高丽国的国王都被捉住 送到了大齐国接受发落…… 0779 杨妙真:试试你的深浅 说起这位高丽国王,之前被安排在大齐朝的国都洛阳城内,基本是被软禁起来了,而当大齐皇帝仓皇逃离洛阳的时候,却并没有带着这位犯了罪的外国国君,那么想必他也就落在了康亲王的手里。 康亲王这些年进步不少,政治眼光已经有了一些了,当然知道这位高丽国王奇货可居,十有八九是不会难为他的,说不定这位政治生命已经死了的国王,还能起死回生、重登国王的宝座。 那么高丽国由原本萧文明的地盘,转而成为康亲王的地盘。 然而康亲王似乎想得太多了,要高丽国彻底反水,谈何容易? 高丽国现在的军队全都是萧文明平定该国之后重新组建的,全都掌握在萧文明手里,老的国王就算来了,也就是个空降部队、光杆司令! 也正因为此,萧文明要求高丽国出兵的建议,根本就无需讨论。 张俊和刘辰两个带兵的人,永远会不折不扣地遵从萧文明的命令行事,高丽国其他的官员压根就没有说话的地方。 只听张俊说道:“少爷,我和刘辰兄弟编练高丽国的军队,都是按照咱们萧家军的规矩在做。只可惜高丽人禁不住练,虽然也编练了两万人马,但是战斗力也就咱们萧家军的三分之一。咱们兄弟练兵不力,还请少爷见谅……” 张俊说的是实情,也是废话。 普天之下萧家军有几只? 数来数去,其实也就这么一支人马而已。 其实也不用同其他的军队相比,就是萧家军内部,最老的那三百萧家军的弟兄,战斗力也是最强的,新进扩编增加了一千人之后,人数是上升了,总体战斗力也强了,但是单兵素质却下降了。 先不谈训练质量、武器装备的问题,光是百战余生的战场经历,就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补齐的。 这时萧文明还要照顾高丽人的面子:“话不是这样说的,咱们萧家军练了有六七年的时间,你们在这里才训练了多长时间?能够练出三分之一的战斗力就不错了!” 萧文明仔细盘算了一下,又道:“这样,这里不是有两万高丽新军吗?张俊点起一万精兵跟我走,剩下的一万人由刘辰在这里率领替我守住高丽国。” 能够再次跟随萧文明作战,张俊当然高兴,立刻答应了下来。 可刘辰就不满意了:“少爷,凭什么张俊就跟着走,我就留在这儿?” “还不是你办事稳妥嘛!你也放心,吃亏不了你的。你替我守住高丽国,运送军需物资到前线,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大功一件。张俊在前头立多大的功,你在我这里也记多大的功。我一碗水端平,这下放心了吧?” 并不能说刘辰一开始有多不放心,但是萧文明的权威却足以让他无话可说,只能用羡慕的表情狠狠瞪了他的好兄弟张俊一眼。 高丽国的军队主要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镇守在国都汉城周边 ,另一部分则驻守在白龙江的沿岸。 白龙江是高丽国唯一的陆上界河,需要防备戎羌的入侵,所驻守的军队当然要比国都附近的精锐一些,因此萧文明这一回调集的就是这一部分的人马。 张俊练兵果然颇得萧文明的真传,同样做到了令行禁止,一道军令颁发下去,只用了一天时间,白龙江沿岸的高丽兵马,便聚拢而来,清点兵力差不多正好是一万余人。 可别小看了一万这个人数,一眼望去便是漫山遍野,排成了队伍头看不到尾、尾看不到头,别说是用他们作战了,就是带他们出去郊游一圈,再顺利带回来,都是一项伟大的工程。 幸亏有张俊和刘辰练的好兵,又幸亏萧文明已经在之前的战役当中,积累了上万人行动的经验,因此才能率领大军从容渡过白龙江。 白龙江的对岸也不全部是大齐国的地盘,而有一座开城属于高丽国的统辖,这也是高丽国在对岸唯一的国土。 不过这一段国土现在并不由高丽国直接掌控,当然也不会在大齐国的控制之下,更不会被康亲王所控制,而是被萧文明借给了黑旗军的女头目杨妙真作为基地。 杨妙真是很有一些军事才能的,占据了开城之后,便不断地积攒钱粮、扩大势力,开拓周边的土地,甚至连开城的城墙都被他修高了一层。 因此,她站在城楼之上,早就看见了白龙江对岸的军事行动,也 看见了那一面高高飘扬的“萧”字大旗。 萧文明是他结拜的兄弟,又是帮过她不知多少次忙的朋友,见是萧文明来了,杨妙真立刻迎出城池前来迎接。 萧文明上次见到杨妙真还是一年多前,当时的杨妙真还在落魄之时。 现在的杨妙真虽然不能说飞黄腾达到何种程度,但至少也有了个安稳的落脚点,看她的面色也比之前要红润了许多。 萧文明原本就对杨妙真有些意思,现在看她日子过得不错,也替这位黑旗军的女头领感到高兴:“杨姐姐这些日子不见,变得更加年轻了呢!” 杨妙真掩嘴笑道:“我萧兄弟的嘴也是越来越甜了,听说高丽国的大长公主都成了你的夫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杨妙真这话里似乎带着几分醋味,萧文明不知应当如何往下接,只得把话题引开去。 他见杨妙真所率的军队英姿勃发,便夸奖道:“杨姐姐手下的娘子军也是越来越精锐了,真的打起来,怕是我的萧家军,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呢!” 娘子军是杨妙真手下特有的军队。 是她收拢了各地受苦的姐妹,再加以训练,才组织起来的。 虽然通常来说,女人的体力要比男人差了不少,但是这些女人全都是杨妙真从火海里搭救出来的,又有杨妙真传授给他们的适合于女子的武功,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只精兵。 这支娘子军原本在黑旗军体系之下就极有名气, 现在又蒙萧文明的恩情,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地盘,作战能力就更胜以往,是一只绝对可以依赖的强大力量。 杨妙真对这支军队也十分自豪,听到萧文明夸奖,更是拍着胸脯说道:“萧兄弟的萧家军不敢说,但是除此之外,我的娘子军对阵其他任何军队,都不会落了下风,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杨妙真这话却惹恼了一旁的龙兰:“好大的口气!难道我川南狼土兵,你也不放在眼里吗?” 杨妙真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川南狼土兵,她虽然没有亲自打过交道,但也知道他们的名气,知道他们武功独树一帜,作战也极其悍勇,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是杨妙真也有自己的心气,简单来说就是除了萧文明之外,她谁都不服。 “哦?萧兄弟真是好人脉,居然连川南狼土兵都调动了?我早闻其名,倒早有兴趣同他们交手一下。今日他们正好是你萧兄弟的人,动起手来也不伤和气,倒可以试试有几分深浅?” “好啊!来呀!” 到底是杨妙真江湖经验更加丰富,自己并没有动手,却先用几句话,把龙兰撩拨了个气急败坏,反倒是她先出手拔刀,就向杨妙真砍了过来。果然还是川南狼土兵一向以来的习气,动起手来就不讲任何情面,完全看不出相互之间都是友军。 不过龙兰先动手,却也没能够打过杨妙真…… 龙兰的武功不算差,但 也最多和宋星遥打个不相上下,而会被姑苏大侠林丹枫所秒杀,而杨妙真的武功则和林丹枫差不多,对上龙兰当然是手拿把攥,不过几招便将龙兰手里的弯刀打落在地,气的龙兰完全不讲究什么武功招式了,恨不得扯头发、牙齿咬之类的招数都用上去。 两个女人,而且是美女打架,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 不过萧文明却没空欣赏下去,唯恐这两人打得伤了体面,赶紧阻止:“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朋友,而且都要帮着我作战,不用打得急赤白脸的……” 龙兰这才停了手:“什么?她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打仗吗?” 杨妙真也疑惑道:“萧兄弟,你是要用我的人,去对付什么敌人么?” 萧文明这时才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是的,杨姐姐消息灵通,应该知道现在中原大乱,那康亲王从江北杀到江南,又从江南杀到江北,已经夺了大齐国的都城了!我正奉命平叛,但朝廷里的这些兵都靠不住,我也信不过,所以才从各地借兵。你看,这里川南的狼土兵和高丽新军,都是我借来的。所以也想借杨姐姐的娘子军一用。” 杨妙真一听这话却又犯了难:“萧兄弟,不是我驳你面子,你知道我们黑旗军素来和朝廷不对,现在却要让我们来帮着朝廷平叛……一来我本人是不乐意的,二来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姐妹也未必肯做……” 这里没有任 何一个朝廷的人,萧文明自然可以把话说得入骨一些:“帮朝廷平叛?别说是杨姐姐你了,就是我自己都不乐意。现在和康亲王作战,并不是为了朝廷,而是我萧文明想要扩充地盘、扩大势力!从康亲王手里得来的土地,没有一寸会还给朝廷,而都要记在我萧文明的名下。到时改天换日,这天下也就不是现在的天下了!” 杨妙真听了萧文明这话,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0780 命运的决策——参战! 杨妙真的哥哥杨安平在活着的时候,也总在她耳边提什么改朝换代的话。 有时杨妙真也听得心潮澎湃,但事实证明,杨安平这么远大的志向,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浮华的美梦罢了,总有要醒来的一天。 杨妙真也认为,建立这么大的功业,哪怕是自己的哥哥,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然而没想到,这个梦居然要在萧文明这里实现了! 杨妙真唏嘘不已:“萧兄弟若能成功,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因为带着复杂的感情,杨妙真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有些异样,让萧文明吃不准她的路数。 “杨姐姐,我给你交个底吧!若是我取得了天下,赦免了黑旗军弟兄杀人越货的罪过,那是没话说的。同时也会各分给弟兄们一块土地,大家男耕女织、安居乐业,总比杀人放火的强!杨姐姐啊,我知道,黑旗军的兄弟虽然也有凶恶之徒、江洋大盗,但绝大多数都是被逼上梁山的。这些人,一辈子这么打打杀杀的不是个出路,也得给他们谋一条正经营生啊!” 萧文明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真把杨妙真给说服了。 之前一二十年,黑旗军在杨妙真和他的哥哥杨安平的率领之下,虽然也曾经有过辉煌,然而全军上下却总是在辛苦奔波,达成正果更是遥遥无期。 萧文明给杨妙真画的这个饼实在是太像了,但更关键的是萧文明这个人说话一向算数,就从来 没有食言过。 根本就不用征询其他任何人的意见,杨妙真立即就可以替娘子君以及其他在开城的黑旗军做出命运的决定:“好!这一战萧兄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当鼎力相助,同你并肩作战!” 萧文明喜笑颜开:“杨姐姐肯帮忙,那这一回我可就赢定了!” “且慢,我还有件事情要兄弟千万答应我,兄弟要是不答应,我宁可守在开城,又或者把开城还给兄弟,也无所谓。” 杨妙真面色严肃,让萧文明也收起轻慢之色:“有言在先,丑话讲在前头,也是君子坦荡之举,杨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杨妙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是黑旗军出身的,不想同自家的弟兄你来我往,以死相搏,所以请萧兄弟答应我,绝不让我同黑旗军交战……” 萧文明想了想,这样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可见杨妙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光是为了得到这样的奇女子的心,冒险风险也是值得的。 于是萧文明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每逢作战之前,可以请杨姐姐先向黑旗军喊话,请他们弃暗投明,我也可以免动干戈。可要是不听话,那就免不了刀兵相向了,我也不是傻子,也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任人砍杀吧?” 萧文明的意见也十分中肯,并且作战之前能够招降,也可少伤生命,对黑旗军也是好的,杨妙真终于答应出兵了,只是要 萧文明再多了等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倒并不是用来集结军队的,而是让杨妙真能够关照好开城这边的事务的。 毕竟开城这里,除了实际作战的部队之外,还收容了不少黑旗军的家属以及受伤残废的兄弟,杨妙真有情有义,当然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龙兰却觉得奇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问萧文明:“爵爷,怎么就这么看重这位女头人呢?是不是他也向你借过种?” 川南土人的想法还是太直接,萧文明一笑了之并没有回答。 他心里却想:要是真借过种就好了! 如果这一位样貌瑰丽,武功超绝,且江湖地位极高的黑旗军女头领能够匍匐在自己的胯下,那也可算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国以后,一项最了不起的成就之一了。 不过说到借种的问题,萧文明倒也感到奇怪——自己穿越以后似乎生殖能力不够强,一共就只有两个儿子,并且还都是和外国人生的,留种最多的董婉青,肚子却是一动不动,这也可能是女方的问题……没有现代科学的加持,到底是谁的责任,谁也说不清…… 虽然如此,但萧文明好歹也留下了子嗣,不怕后继无人了! 杨妙真的做事效率肯定不慢,并且很讲信用,说是一天的时间就真的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原本杨妙真打算调集来的军队还会更多,但是萧文明一向讲就兵贵精不贵多,就只让杨妙真带上本部最精锐的娘 子军参与作战也就可以了。 而这部分军队的人数,在一千人左右,让萧文明从开城出发的总兵力,达到了将近一万五千人。 萧文明此次来高丽国的目的是为了调兵入中原参战,自然是要打通从高丽到山东的通道的,因此出了开城,萧文明便率领大军,一路南下向山东进发。 此处是幽燕道境内,地形山多林密,正是川南狼土兵所最擅长的战场环境,也最能发挥他们的作战优势,反倒是以骑兵为主的萧家军和娘子军,没有获得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萧文明也因势利导,每逢作战都以川南狼土兵打前锋,在由高丽国的军队紧随其后。 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是对付幽燕道康亲王的军队却绰绰有余。 进入幽燕道之后,萧文明的大军连战连捷,连续攻克城池二十座,基本已经打通了,从此处经由开城与高丽国沟通的交通渠道。 这几仗,龙兰的狼土兵立下了大功,功劳甚至比萧文明的萧家军还要更大,也让她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看到曾经让自己沦为手下败将的杨妙真,也可以挺直腰板了。 幽燕道是平原和丘陵交汇之处,有了狼土兵的出色表现,收服了山地丘陵地区之后,便进入了平原地区。 因为中原大乱,朝廷无暇顾及边疆地区,幽燕道西部的平原地区已然是戎羌的势力范围了,不断有戎羌的小股部队出没骚扰。 只是他们 看到对手兵力雄厚,还未敢轻举妄动,只敢在萧文明的队伍前面远远地掠阵而去,并没有发起进攻。 但是和戎羌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萧文明心里却明白,懂得他们一直以来的战术战法,从来都是用小股部队先行试探,然后再集结大军一举压上,从而奠定胜局。 眼看着过来袭击的戎羌数量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萧文明很明白地意识到,戎羌肯定就要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了,只不过这种规模——是几千人还是上万人——一时还无法确定罢了。 目前萧文明身边具有对付骑兵能力的,在他眼里也就只有五百萧家军而已,再加上其他协同辅助的军队,大约对付个两三千的戎羌骑兵还是可以做到的。 敌手的人数再多,恐怕就要存在风险了。 偏偏萧文明这回带领的军队人数众多,并且占大部分的高丽新军,基本都是步兵,行军的速度实在是拉不起来,只能在两侧高山之间的平地上慢悠悠地行动,根本来不及寻找对抗戎羌骑兵的有利地形。 危险正在一步步地接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文明所统率的大队人马,在幽燕道时而平坦、时而崎岖的地形上,爬行一般缓慢行动了三天之后,果然就在远处一座光秃秃的荒山的山巅之上,发现了大批戎羌的骑兵。 这些骑兵人数众多,排成横队就好像一条粗粗的黑线,刻画出了山峦的形状。 人数 不少,光目测就得有两千人以上。 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数字,萧文明似乎有一战之力,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这一仗又非打不可…… 戎羌再次发挥了他们作战狡猾的本性,并不在平原上完成集结,而是暂时停留在山体的反斜面上,让对手无法侦查。 这伙子戎羌骑兵在幽燕道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和了解,就是打算秘密集结,然后再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采用威力巨大的冲锋,一举冲破敌军的阵型。 萧文明作战经验丰富,既不主动发起进攻,以免仰面进攻、处于劣势;也不命令队伍撤退,防止撤退的时候秩序混乱,造成可乘之机;而是下令就地列阵,并且一边列阵,一边让军队缓慢后退,这样才能尽可能拉长戎羌冲锋的距离,降低进攻的威力。 等到戎羌充分的距离到达极限的时候,就是萧文明反击的时机。 一切正在按照萧文明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山上的戎羌骑兵果然中计——见山下的中原军队不躲不闪,而是从容摆开阵型,便直接冲击过来。 这正中萧文明的下怀! 然而让萧文明没有想到的是,现在是十月初,正是水草最丰美的时节,戎羌骑兵胯下的良驹,都被喂得膘肥体壮,正值体力和耐力的最巅峰,纵然是萧文明在列阵的时候,已经向后退却了两百多步,可骑兵的冲锋,却没有 半点衰弱的迹象。 看样子要硬拼了。 是到了检验张俊和刘辰所训练的高丽新军的士兵的成色的时候了! 0781 组合拳,击垮戎羌部落 如果高丽新军能够凭借兵力优势,正面抵挡住戎羌的骑兵冲锋的话,那么这支军队就可堪大用,甚至可以用来独当一面。 可是让萧文明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大显身手的,并不是高丽国的军队,而是杨妙真手下的娘子军。 只听杨妙真,在萧文明耳边低语一句:“萧兄弟,我去去便回,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萧文明一个愣神,还没回话,杨妙真便已率领,一千多娘子军直直地冲着戎羌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萧文明吓了一跳,赶紧冲着杨妙真的背影大喊:“杨姐姐慢些,慢些!我们一起行动,方能取胜!” 可是话音未落,杨妙真已经同戎羌打了起来。 戎羌骑兵的冲锋威力天下无双,就好像武林高手手中的一把利剑,无论如何格挡,总会有所闪失。 杨妙真深谙此道,自己一马当先,眼看就要同戎羌骑兵接战,却忽然改变方向,擦着戎羌冲锋阵型的箭头而过,却再次改变方向,朝他们阵型的侧翼猛刺过去。 这一套运动的线路,萧文明曾经看戴松演示过一次,现在看杨妙真故伎重施,便知这一招自然会奏效。 只不过戴松的用兵来自于家传,出自于他父亲戴鸾翔的言传身教,而杨妙真更多的是在战斗中积累的经验——虽然来源不同,但也可说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了。 戎羌的突破冲刺,带有相当的赌博性质,注意力和精力全都集中在阵型的最前方,两翼与侧后的力量异常薄弱,尤其是防御的力量,更是趋近于无。 只见杨妙真和他的娘子军突入敌军的阵型,人人耍起手中的铁枪,杀得身上缺乏甲胄防护的戎羌骑兵血流成河,他们的攻势自然也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瞬间就被杨妙真打停了。 萧文明来不及感慨,他身边的林丹枫却道:“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黑旗军的女头领!这一杆梨花枪乃是世间罕有的绝技。单论马上对战的本领,我手中的长剑,不是她的对手……” 林丹枫是何等高强的武功?说一句独步天下,不算夸张。可他却也对杨妙真这一阵突杀交口称赞,可见杨妙真和他的娘子军的确有真材实料。 龙兰曾经被林丹枫,只用一招一式就降服过,听林丹枫这样称赞杨妙真,也终于心悦诚服了:“这位杨头领,真的……真的就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林丹枫不吝溢美之词,“你看她手下这些娘子军的姐妹,只学了一点梨花枪皮毛就如此厉害,已经挑落了多少戎羌的骑兵!” 林丹枫说的话萧文明都认,但其中的劣势也是不可忽视的。 那就是娘子军,太过依赖于杨妙真的训练和指挥,先不说战斗力的问题,就体制上更类似于特种部队,首先就做不到大规模的招募和训练,其次就是一旦发生了损失,就很难补充,这也是最大的弱点。 萧文明萧家军一开始也有相同的情况,为了扭转这样的情况,萧文明才引入了鸳鸯阵、火枪等制式的战法和兵器,让萧家军的成功经验可以复制。 果不其然,娘子军的兵力毕竟处于劣势,而戎羌的战斗力其实也并不羸弱,双方激战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娘子军就已被渐渐包围了。. 以杨妙真的武功和指挥作战的水平,自己率先突出包围,再带领娘子军的姐妹也跟着突围而去,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但她究竟是女人,患得患失,不敢下定决心,只是在战局之中,帮着各部分的姐妹抵挡眼前的攻击而已——也就是杨妙真武艺高强,万军丛中都能做到来去自如,否则娘子军现在应该已经蒙受损失了! 原本是想观察一下高丽军战斗力的萧文明,现在却摸到了娘子军的底…… 目的算是另一种达到了……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连续下达了三条命令: 第一条,请林丹枫率领五百萧家军的兄弟,从另一个方向突入战局,减轻杨妙真和他的娘子军身边的压力,同时也能重创戎羌。 第二条命令,让张俊点起在场的两千高丽金兵,从正面攻击,趁戎羌骑兵被娘子军和萧家军牢牢粘住的时机,发动短兵相接的作战,从根本上奠定胜局。 第三条命令,则是让龙兰统率狼土兵,发挥他们脚程快的优势,绕过整个战场,突袭戎羌的后背,同时也可阻截逃跑的敌军。 萧文明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把戎羌骑兵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全都围住,可怜来去如风,素来以机动性著称的戎羌骑兵,居然也会有被包围住的一天! 这样旋风般的几招抡下去,战斗当然进行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原本突袭而来的戎羌骑兵已是大败一场——死的死、俘的俘,运气爆表能逃掉的就只剩下了个别人,可以说是遭受到了彻底的重创,并且就连他们的主将都被活捉了。 萧文明志得意满、兴高采烈,便让人将那主将提来。 一问那主将才知道:这支队伍所属的部落,虽然也是戎羌,却不算嫡系核心,而是一个外围的部落,是为比格胡部。 戎羌草原没有像中原王朝那样严整的政治体制,形态上更属于部落联盟。 而草原上的大汗,并不只是一个人的崇高地位的体现,更是一种部落联盟首领的制度的化身,不过虽然是部落联盟的首领,但是其权力的大小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大汗自身的实力和魅力。 比较强大的大汗,其权力自然也大,权力辐射的范围自然也广;而比较弱小的大汗,别说是命令别人了,或许连自己的汗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不过戎羌过往和现任的两任大汗——达利可汗善于用兵,能够打服草原诸部;而他弟弟达多可汗,虽然没有那么强的军事才能,但是政治智慧更高,也善于团结各方的势力。 因此这兄弟两任可汗的权力,或许是戎羌草原上有史以来最大的,便也能将势力范围一直扩展到了幽燕道,甚至于高丽国的边境。 萧文明研究怎样对付草原民族已经好几年了,对这些情况不会不了解。 于是便对比格胡说道:“你们这支部落我知道,原本就不属于戎羌部落,又何必替达多卖命?你看你搞到现在几乎全军覆没,这又是何苦?” 那个叫比格胡的部落头目,身材虽不甚高,但是极其壮实,被按在地上,就是一颗肌肉滚成的肉球。 他把脖子一拧,倔强地回答萧文明的话:“金密狄王子对我有恩,我是来替他报仇的!同大汗无关!” 没想到这个比格胡汉语说得还不错——至少能让人听得懂——并且此人还颇讲义气,能够真刀真枪地替金密狄报仇,足见其性情诚恳。 只可惜他脑子不太灵光,最基本的事实都搞错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是该没错。但是你也要找对对象吧!金密狄不是我杀的,是死在白炎教教主董鸿儒的毒药手下!” 比格胡又瞪了萧文明一眼:“我知道你萧文明的名气,是不会说谎的,不像其他中原汉人。但是你这样说,我又怎能相信?现在草原上都传遍了,就是你杀了金密狄王子!” 这一定是董鸿儒利用自己是戎羌部落上师的身份,给萧文明泼的黑水,纯属是谣言和诬陷! 然而这些黑锅被甩到萧文明的身上,他竟一点也没感到愤怒;相反,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董鸿儒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因此萧文明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你既然知道我的名气,也就该知道我是不屑于说这种谎的。金密狄是被毒药毒杀的,中了这种毒的人尸骨发黑,就是骨灰也是漆黑一团。金密狄的骨灰现在就好好地保存在我江南的临海屯里。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看看。若是嫌江南太远,我还能将金密狄的骨灰请到江北来,你,还有你们戎羌别的人,一看便知!” 虽然也存在把骨灰调包的可能性,但是萧文明语气异常的诚恳和坚定,也不由得比格胡不相信——至少相比原先坚决的态度,现在已经动摇了。 “你此话当真?” “真不真的,也不由你说。要是金密狄真的对你有大恩,你就把我的话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带回去,带到你达多可汗的耳朵里。若是达多听了我的话,能够替金密狄报仇,也算是金密狄生前没有白给你恩惠!” 比格胡眼神一闪:“你的意思是要放我走吗?” “我让你给达多传信,当然要放你走。怎么?你难道还有千里传音的本领吗?还不光是你,除了被我杀死的那些弟兄之外,活着的也都跟你一起走。可见我的诚意了吧?” 比格胡不敢相信萧文明的话。 因为戎羌和汉人从来都是生死相搏的对手,无论是哪一边,只要抓到了对手,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斩草除根,哪里还有捉了放的道理? 0782 杨妙真:我要清理门户! 一直到萧文明亲自给比格胡松了绑,又命令手下的士兵,替其他俘虏松了绑,甚至把战马都送还给了他们之后,比格胡才彻底服了萧文明。 “萧爵爷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中原少有的英豪。这份大恩大德,我比格胡将来必有相报之日!” “不用你报。你把我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达多就可以了,你走吧!” 比格胡在马上向萧文明拱手施了个礼,说了句“是了”,便纵马扬鞭,率领着只剩下三百来人尽皆披伤带创的部落的兄弟们,一路快马而行,消失在了地平线以下。 看着比格胡的人马逐渐模糊的身影,杨妙真忍不住说道:“这个戎羌人,来去分明,也是条汉子。就怕萧兄弟现在放了他,将来遗祸无穷……” “不怕不怕。”萧文明故作洒脱地说道,“我能捉他一次就能捉他第二次,我不怕他再来打,我还怕来的不是他呢!” 萧文明这话说起来潇洒,其实内心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的,算来算去、算到最后,算出来就是把比格胡放了,其实也并不影响自己的战略目的,反而还有正面的帮助。 因为萧文明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通从高丽国、到白龙江、到开城、到幽燕道,一直到山东半岛的通路。 在这一路上,朝廷的驻军根本不成气候,也不造成威胁,唯一担心的,就是康亲王从戎羌请来的救兵。 而达多似乎也不太重视这一 部分地区——所以就才派出了比格胡这一路偏师巡防此处,萧文明也才能够仅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付出了十分微小的代价,便将戎羌的势力从这一带赶走。 但是萧文明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戎羌的人就那么多,不出现在这里,必然会出现在别的地方;东边兵力薄弱,西边兵力就会雄厚。 过于集中的兵力,甚至会让萧文明失去各个击破的好机会!届时一场对阵戎羌的大决战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还没到萧文明为此担心的时候呢! 并且萧文明放掉了比格胡,也是有意让他往戎羌内部带去另一种声音,防止董鸿儒的奸计成功。 反正总而言之,萧文明现在的战略目的是毫无疑问的达成了,那就要趁着这个良好的势头,继续向南攻击,及时打通与山东的交通。 于是萧文明率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向南逐次攻破赣州、益州、霸州、宽州、通州等等一连串的城池,以中央朝廷正统的名义,收降了当地的地方官,建立了对这些地区的统治。 名义如此,但挑选官员的时候,选的都是虽有才能,但被埋没,本不具备一州资历的基层官员,这样也才能够收服他们的人心,使其终于萧文明。 攻下了通州,在眼前的就只剩下幽燕道的首府涿州了。 幽燕道相对于大齐朝廷而言,是作为屏蔽北方侵略而存在的,并不指望着这一道能在 税赋上面做出多大的贡献,只要能够自给自足就阿弥陀佛了。 因此这里的众多城市更相当于要塞,而不是像苏州、金陵这样的商业大都会。 出现在萧文明眼前的涿州也是如此。 谁能想到在真实的世界当中,涿州这一座镇守东北边境的要塞,经过了一两千年的演变,居然会成为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成为一个巨大的国家的首都。 涿州城防体系完整且坚固,如果强行攻击,恐怕一时半刻难以攻打下来,就是围而不攻,断绝其与外部的交通和联系,等待这座城池瓜熟蒂落、自然陷落,也不是一两年时间就能完成的。 然而涿州的硬件条件虽然好,可软件却不行。 城池内驻防的官兵没有半点士气——他们投降康亲王,也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若是康亲王能够坐稳江山,自然是从龙之臣,若是朝廷能够反攻过来,他们就会立刻反水。 萧文明这不就是来了嘛! 并且来都来了,造成的声势还很大,一路势如破竹,就连帮助作战的戎羌都被他消灭了。 于是涿州守将打听出了的确是萧文明亲自率军之后,便亲自打开城门,出来迎接。 萧文明这一路讲究兵贵神速,攻打下一座城池,稳定住当地的治安形势之后,便立即南下,但是他在涿州他却特意多停了两日。 多停的这两天,他别的事情没干,就主要是在进行报复。 想当年这里的房价有多高— —好的地段一平米都得六位数了,可现在这里的房子不是任由萧文明居住,就是叫涿州守将把自己的府衙搬空了,都不成问题…… 就是这么个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价值就噌噌地往上涨,看来宇宙的尽头还真是房地产。 只不过萧文明是搞实体、搞贸易的,对于这种并不产生价值,光靠稀释财富的经济形式,打心眼里瞧不上。 涿州往南便是一片平坦,丘陵山地几乎绝迹,眼前出现的是一眼看得到地平线的大平原,萧文明麾下大军的行动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再经此地南下,便是青州地界,就已经进了山东了。 山东是黑旗军生根发芽的根据地,自从黑旗军分裂,杨妙真被赶出山东去开城落脚之后,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她的双脚终于重新踏上了这一片土地! 这让黑旗军人人尊称的“姑姑”感动不已,又有一种得偿所愿的快感,真想仰天大喊一声:“老娘回来了!” 杨妙真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就是蒙住她的双眼,也知道大路朝哪边走,小路往哪边开,便由他亲自做向导,带领大军继续向半岛挺进。 萧文明所辖一万多人,无论如何不能被称为是一支小部队了,因此也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掩饰,就大摇大摆地在山东大地上从容行军。 这样的阵势不可能不引起黑旗军的注意。 进入山东三日之后,一支黑色的大军果然向着萧 文明的正面快步而来。 萧文明之前就和杨妙真定下了约定,承诺绝不让她与黑旗军交手,因此萧文明便让她往后退退,由萧文明亲自来对付这只黑旗军。 然而杨妙真在这一路上见识过了萧文明的战斗力,黑旗军同他硬拼就是以卵击石,她也不想黑旗军的弟兄,就在自己的眼前被击得粉碎。 因此杨妙真反倒忘了自己从萧文明这里取得的承诺,率领娘子军,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头,对着前面的那支黑旗军就喊话:“我是杨妙真,前面是哪一位头领手下的弟兄?还不出来说话!” 听了杨妙真的喊话,黑旗军中一阵耸动,却未见有人出来说话——还真是时过境迁,原本在军中一呼百应的杨妙真,也有今日这般被人漠视的景象…… 杨妙真倒也想得开,并没有灰心气馁,而又对面前的人喊话:“既然不肯承认,那就是假冒我黑旗军的名声,我又岂能容你们?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杨妙真在江湖中的威名尚存,谁不知道她一手梨花枪的功夫出神入化? 终于有人上前回答:“在下尚文虎,久仰姑姑的大名。” 杨妙真不动声色,萧文明听了却奇怪。 这家伙不是黑旗军的一员吗?并且还是个头领,那就应该是杨妙真的部下才对,怎么还有久仰不久仰的问题?话虽说得客气,却显得格外的生分。 这时却听杨妙真说道:“你这种人现在也加入了 我黑旗军了吗?当年兖州王家村,灭村一案就是你做下的,一下子就杀了一百一十三条人命,我亲自率兵剿灭了你的山寨,却只有你一个人逃走了。这些年也不知你钻在哪个山洞里,遍寻你不着,没想到竟混进了我黑旗军!” 萧文明总算是听明白了。 一旁的林丹枫也低语道:“这个尚文虎,浑名下山虎,的确是个江湖败类。我这边也挂着他的名字,想要找个机会替武林除此一害。可没想到黑旗军都是忠义之士,也能让他这种败类加入……唉!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萧文明再向尚文虎脸上望去,只见他一脸横肉,就是脑门上都堆满了脂肪,一抬头说话,就显出层叠在一起的三层肉褶子,不但是满脸的凶相,而且令人生厌,果然不像个好人。 并且这人说话也不客气,坐在一匹不堪重负的马的背上,拍着大肚子,大大咧咧地说道:“要搞明白,可不是,我要加入你们黑旗军的,是李全三番四次请我加入的!要不是看他心诚,就你们黑旗军——既不能烧杀也不能抢掠——我才懒得加入呢!” “好小子,敢看不起我黑旗军!看我怎么清理门户!”杨妙真恨恨地说道。 萧文明赶忙在一旁提醒:“杨姐姐,这是两军交战,犯不着和他讲江湖规矩,要我看……” 萧文明话未说完,一边的林丹枫拉了拉他的衣袖:“贤弟先别说话,这是黑 旗军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还是先静观其变。” 就这两句话之间,杨妙真身边的娘子军,忽然就爆发了一阵骚动,进而辱骂之声响成一片,叽叽喳喳、劈头盖脸就像尚文虎骂去,并且还骂得很难听…… 0783 决定了,助你成就大业! 女人嘛,尤其是娘子军这些早就已经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女人,自己本来就不需要面子,骂起来自然也不会照顾别人的面子。 而江湖中人混得偏偏就是一个面子…… 尚文虎被一两千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又怎么能够挂得住面子? 果然是他城府不深、资力尚浅,率先沉不住气,双脚一夹马肚子,抡起手里的开山斧,就向杨妙真扑了过来。 杨妙真等的就是他沉不住气、率先出手。 只见这位女中豪杰不慌不忙,只略一松缰绳,让胯下的骏马稍稍往前走了几步,瞅准了一个空档,手中梨花枪“刷”地一下向前一刺,便在尚文虎的喉咙留下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窟窿之深,都已经穿透了脖子! 杨妙真这一手极其迅捷准确并且狠辣,甚至把萧文明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杨妙真这人极其讲究风度——有时候甚至到了多此一举,进而让人感到过于心慈手软的程度了…… 可没想到,她今天出手竟然丝毫不留情面,直接一击毙命、贯穿咽喉,就连让别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而那尚文虎只觉得喉咙口一酸,想要喊话,可张大了嘴什么话都喊不出来,赶紧撇了开山斧,一摸脖子,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了致命伤,脑袋一晕,栽下马来,终于死了…… 死了的尚文虎身后的队伍当中,有原本属于老萧家军的弟兄,也有新加入的,但无一 例外全都听说过杨妙真的武功,如今见了她这一手更是愕然。特别是老黑旗军的那些弟兄,都听说姑姑杨妙真为人和善,武功虽强,但极少出杀招,今日怎么性情大变,下手这样狠了? 正当众人错愕之时,又见杨妙真牵动着手中的缰绳,纵马在敌军面前绕了两圈,忽然将手中的梨花枪一摆,朗声说道:“我就是杨妙真,黑旗军的老兄弟,要还认识我的话,就全都跑到我左手,其他人全都给我跪下!” 萧文明怕杨妙真说话声音太小,让别人听不清楚,又让手下上万精兵齐声大喊:“跪下!跪下!” 这一阵喊,真是震破了敌军的胆,对面的人一时跪倒了一大片,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下意识地跪了下来,事后才想起自己原属于黑旗军,就赶紧爬了起来,走到了杨妙真的左手边。 见到了这一幕就轮到萧文明被惊呆了——杨妙真临阵斩将,居然就这样单枪匹马降服了眼前这么一支数千人的黑旗军,这样的战斗效率可要比他的萧家军强得多了。 杨妙真见自己已经降服了众人,便又扭头对萧文明说道:“不知萧兄弟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别得我不管,还请爵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些老黑旗军的弟兄。” 萧文明的确很给杨妙真面子,先垫了一句话:“黑旗军的老兄弟,我知道都是忠诚之士,我是想收为己用的。而这些人毕竟与我为敌 ,隔手便要与昔日的同伴作战,实在太过残忍。不如这样,还想替我效力的,就结队去开城,日后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要是不想从军了,可以回家乡去,我发给你们路费再给些本钱,如今兵荒马乱,地价便宜,靠着这些钱也能置几垧地,或者做个小买卖,能有条活命的路了。” 萧文明顿了顿,又说道:“也不管是不是黑旗军的老兄弟了,全部的兄弟一视同仁,都照这个法子办。” 萧文明说完,杨妙真又大喊一声:“都听见了吧,愿意去开城的站在左边,愿意回家的,站到右边!” 话音刚落,人群便稀稀拉拉地运动了起来。一盏茶功夫之后,人群便分成了两堆。 让杨妙真没想到的是,愿意回家的人居然占了绝大多数,十个人当中有七个愿意回家,只有三个人愿意去开城。 杨妙真见状心中怅然:“没想到老弟兄也不愿意跟着我作战吗?” 萧文明在一旁安慰道:“杨姐姐话也不能这样讲,就是山东这边战乱已久,人心死定,都想着回家过安生日子。也不是他们不仗义。不过我劝杨姐姐一句,打完这一仗也是该收手了!” 杨妙真无言以对,只能看着萧文明从随军携带的物资里取出真金白银,分给每个愿意回家的黑旗军。 一人十两银子,这些钱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两,对于萧文明而言是九牛一毛,可在山东一带却是一笔巨款。 一个人得了十两银子,哪怕不事生产,就是单纯坐吃山空,也够这些人过上好一阵日子的了。 这些人拿了银子,对萧文明无不是千恩万谢。 萧文明用不着他们的感谢,让他们赶紧回家,不能又受了谁的蛊惑,再次加入李权麾下,又同自己为敌,那时候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想要回家的人都走散了,那些一开始决定去开城的见萧文明言而有信,发的又都是明晃晃的银元宝,便又有不少加入了他们的行业,拿着沉甸甸的十两银子也走了。 这下准备去开城的人就更少了…… 照顾到杨妙真的感情,再加上也剩不下几个人了,萧文明便给了这些留下的人一人二十两银子,又发给路条,让他们结成队伍去开城落脚。 杨妙真看到了萧文明的处置,更是怅然若失:“萧兄弟出手这样大方,大约这些人的人心,都被你收买了吧……” 萧文明原本就是要收买人心的,这时却故意装逼:“人心哪有收买的?都是顺应的。他们想回家我就发给路费,想去开城我就给他们路条,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杨妙真听了苦笑一声:“要是这个道理,我哥哥早早就弄懂了的话,何至于郁郁而终?他总想着一个人成就大业,却没想到并不是人人愿意跟他这样打杀一辈子的……” 萧文明也叹气道:“其实一个人的野心要与众人的愿 望相匹配,才是真正的成功之道啊!否则岂不成了独夫民贼了吗?” 这句话几乎是中国几千年来历史的总结。 杨妙真听了若有所得,忽然对萧文明说道:“若是萧兄弟成就了大业,是不是能够善待百姓,让天下太平?” 萧文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可以保证!” 这时龙兰不失时机地插话道:“萧爵爷说话没有错。他占了四川之后,百姓安居乐业,就连我川南土司也跟着沾光,南诏国也降服了,就只敢和我们做做生意,再也不敢出兵骚扰了。” 龙兰的话,就仿佛天平上的最后一颗砝码,终于让杨妙真的心意彻底动摇了。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影响自己下半生的最重要的决定:“萧兄弟,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最后成就大业!” “那好啊!”萧文明喜笑颜开——他等的就是杨妙真的表态。 有了杨妙真这一位懂得领兵的女头领,就相当于他在戴松之外又有了一员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将,并且就凭杨妙真在黑旗军中、在江北武林的崇高地位,也不知能少打多少次仗,少费多少精力呢! 并且说不定,萧文明将来开了后宫,杨妙真这个容貌妩媚的奇女子,还能是其中一员吧…… 连战连捷,又有了杨妙真的承诺之后,萧文明便愈发放心大胆地向南进攻。 黑旗军——或者说是李全的势力——在山东一带果然根深蒂固,一路之 上萧文明遇到了不少黑旗军的阻截。 不过有杨妙真的帮忙,其中有一大半全都不战而降了,偶尔有几个不服管束的,杨妙真也将他随手处置了。 其余的黑旗军见状,不服也得服了,抵抗的意志几乎消失。 而萧文明对待这些降兵的办法和态度,也同之前一样,发给路费让他们各自回家。 于是,一万多大军,从幽燕道直入山东,走得十分顺畅,虽然也是一路攻城略地,但是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打通了从白龙江畔的开城一直到山东半岛的通道。 虽然这条通道还不是很稳定,难免受到敌人的骚扰,想要完全依赖这条路线,从高丽国运送兵员和补给是不太现实的,但是也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 这说明萧文明已经在康亲王的眼皮子底下,就在黑旗军的地盘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肥肥的肉。 看你疼不疼! 山东半岛属于莱州地界,说起来莱州还是杨妙真的故乡。 她虽然走南闯北半世,但是故土的情节还是十分看重的,只是这片地方自杨妙真懂事起,就很不太平。 因为此处物产丰富,特别是有好几座盐场,出产质量上乘的海盐,因此朝廷对这里的剥削颇重,让这一处具有无穷无尽的宝藏的莱州,变得民不聊生。 这也是黑旗军起事,并且屡剿不绝的最大的直接原因。 几十年上百年的战乱,让莱州凋敝不堪、混乱不堪,让杨妙真每每 回到家乡,都是痛心疾首。 然而他今天看到的却是莱州的一番新面貌。 0784 圣旨?就是一张草纸! 别的先不去说他,光是踏上莱州地界的那一刻,杨妙真脚下的土路,便同之前走过的那一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还是黄土垫道,但是一条路修得既笔直又宽敞,路面上也没有坑坑洼洼的地方,显然是经过了系统的整修。 通过这条道路,赶着马车的、推着独轮车的,还有挑担步行人络绎不绝,都运送了沉甸甸的货物,不知要送到哪里去…… 而在道路两旁,蜡黄色的田地里,正有人收获着最后几茬麦子。 虽然今年山东的年景不是很好,粮食歉收达到四分之一,但是并未到颗粒无收的地步,只要朝廷轻徭薄赋,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杨妙真知道,莱州这一代虽然说是被朝廷所收复了,但是真正的掌控者还是萧文明个人,而他绝不是那种横征暴敛的人,在他的治下绝对不会涸泽而渔,莱州百姓的好日子总算是到了! 而他们脸上的笑容也印证了杨妙真的推断。 萧文明见杨妙真看着这些农民出了神,便也不失时机地说道:“这些人里有不少就是原来黑旗军的兄弟,现在回家务农不容易,所以我自作主张,今年就不交税了,也不用他们服徭役,更不会让他们上战场。朝廷那边要是问起来,我自然会驳了他们的意见。要是问得狠了,大不了我自己出钱,替他们把税交了也就罢了。” 其实莱州这边能有这样的场面,萧文明当 然要占很大一部分功劳,但是更大的功劳却是属于董婉青和戴建平二人的。 他们早就奉了萧文明的命令,来到山东半岛,帮着戴松整顿这里的政务。 这两个人都是内政方面的行家里手,知道这里的百姓商业意识不强,主要还是靠种地谋生,而解甲归田的黑旗军的将士也越聚越多。 于是便由董婉青主导、戴建平执行,再争取到了戴松的支持,先从江南道自己家里掏银子出来,将那些黑旗军的散兵游勇,全都雇佣起来,免得他们惹是生非,并且以工代赈,组织他们新修水利、开辟道路,先把基础建设做起来。 山东到这两年旱灾不断,但其实这里并不缺水,每逢夏秋交替之时,总要刮几次台风,又怎么可能缺水?不过就是水利工程年久失修,宝贵的水资源都流到不该流的地方,反而成了灾害而已。 而经过了这样一番整治,不过就是疏通了几条大河,挖掘了几条沟渠之后,山东半岛的水利工程便大有起色,也多亏了这些工程的顺利推进,今年的粮食产量才能保持住丰年的百分之八十,否则恐怕连一半都悬。 杨妙真一路而来,亲眼目睹了变化,还听了介绍,诚然是感慨万千:“我也曾经占领过莱州府,怎么就没想到过像萧兄弟一样将这里整顿建设一番呢?光顾着招兵买马、打家劫舍了,说来真是惭愧……” 萧文明立刻谦逊道:“ 造福一方,这是最基本的认识,杨姐姐又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你我的立场和形式不同,我好歹还有江南作为后盾,自然可以给莱州的百姓多一些好处。可杨姐姐却要时刻面临生存危机,一不小心便会被剿灭,哪有功夫下这几步闲棋?” 其实杨妙真还真有下闲棋的想法。 只不过等到他思维成熟的时候,他的哥哥杨安平已经病入膏肓,皇帝梦正做得紧,只想着调用一切的力量成就大业,甚至连白炎教这样的邪教,以及武林败类都肯结交,还哪还有心思造福百姓呢? 话已至此,杨妙真对于萧文明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亦是铁了心,要跟着萧文明做出一番大的事业。 有董婉青和戴建平整理内政,又有戴松和杨妙真主持军务,萧文明在山东以及江北地区的势力扩展极快,不但已经将各种反对的势力彻底驱逐出去,并且山东这里的经济和民生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甚至开始反哺萧文明的军事行动了。 萧文明的阵仗搞得这么大,自然瞒不过别人,朝廷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颁下旨意来询问前方的情况。 对于这些旨意,萧文明当然是采取敷衍的态度。 一方面说已经取得了战果,一方面则说战果还不明显,远没有到发起决定性行动的时候。 但是萧文明的这一套说辞,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多久。 谁不知道萧文明是个急性子?打仗的时候 毫不犹豫——凑满六七成的胜率,就会发起进攻,根本不像是在山东拖拖拉拉的人,肯定是有他没有的计划和打算 于是朝廷派出的探子和使者,向金陵传去了接近于真相的讯息,说山东这里已经颇成气候,萧文明的兵力也越来越强,甚至还有外援,绝对到了可以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机! 武将拥兵自重、不听号令,是朝廷的最大的忌讳,放到以前都是要杀头的,哪怕就是忠诚如戴鸾翔这样的,也仅仅是因为作战时候的策略和节奏同皇帝发生了矛盾,就落得夺权下狱的结局,最后也被奸人害死在监狱里…… 但是现在的皇帝却不敢对萧文明下杀手。 因为萧文明是皇帝现在所能依赖的唯一的力量,偏偏萧文明还不是那种特别有忠诚心的人,一旦惹得萧文明不高兴了,轻则复国大业要推后甚至流产,重则逼反了萧文明,就是另一个康亲王赵希!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重整自己的军队。 但是他现在所在的江南地区,完全就是萧文明的地盘,没有萧文明的点头,就连更换一个知府都做不到,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因此对于让萧文明行动,皇帝也只能哄着来,特地发了一道旨意给萧文明,并且这道圣旨还是皇帝亲笔所书——这样的荣誉,或许只有老相国卫玉章还活着的时候才享受过…… 圣旨之中,言辞恳切,既分析了现状,又展望了前 景,既排布了实力,也声明了道统,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催促萧文明赶紧发兵,反攻洛阳,说是事成之后就可以给萧文明封王,这可是大齐一朝臣子所不曾享有过的荣誉! 然而这样一道圣旨,送到萧文明面前的时候,就比送来一张草纸稍微强一些。 他扬着手中的这一张圣旨,不无戏谑地说道:“皇上也是真情实感,恨不得我现在就能飞过潼关,飞到洛阳城里提了康亲王的首级来送给他。只可惜我没长着翅膀,没那么大的本领,也不知朝廷里哪个人能做到,哈哈!那这个王爷我情愿让给他,一点也不会嫉妒。” 现在在山东的都是萧文明的自己人,就连曹瑞、任当思这两个食朝廷俸禄的都不在,剩下的要么是对朝廷有着深仇大恨的,比如说戴松;要么是对朝廷不以为然的,比如说龙兰;要么就干脆是反贼出身,比如说杨妙真…… 这些人对朝廷的态度比萧文明更加不屑,萧文明无论是怎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能对着他们说出口。 戴松从萧文明的手里单手接过圣旨,看了一眼:“爵爷,自古封异姓王的都没有好下场,你可要想明白了。” 萧文明笑着点点头:“这事不用小戴将军关照,我心里敞亮着呢!还不光是你,就是温先生也已提前给我来了封信,叫我千万要自重自保,防着朝廷脑筋不灵光,提前卸磨杀驴。” 戴松用力点 了点头:“温先生不愧大才,朝廷的阴谋在他眼里,不过是玩童耍赖,有何惧哉?爵爷只要按兵不动,别说是几天工夫了,就是等个一年半载的,朝廷也拿爵爷没有办法!” “小戴将军说得好,不过我也不会毫无期限地等下去,现在出兵的确是时机不成熟,我还要再等等。” 萧文明等的是长江水道的彻底打通。 这项工作萧文明委任给了索菲亚和何常二人去做。 他们一个善于远洋航行,一个擅长在内河作战,都是水战的行家。又有萧文明配置给他们的坚船利炮,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 由他们指挥,在长江宽阔的水面上,一连同康亲王的水军交手三十余次,将其水面力量彻底消灭,就连江北的所有沿江码头也全都破坏了。 遇到江边的大城市、大要塞,更是会让火炮战舰一字排开,连续轰击个一天一夜,让沿岸居民的信心彻底崩溃。 水上的战役一共进行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长江黄金水道彻底掌握在萧文明的手中。 从此萧文明的船队在长江畅行无阻,先不谈贸易是否方便的问题,首先就极大地方便了军需品的调动——哪怕是从长江最上游的四川装载起运的粮食,顺着长江流水,也最多只要五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山东! 堪称水上高速公路! 这时萧文明才开始小规模缓慢地出兵中原。 说起来这期间他接到的皇帝的旨意,装订 起来几乎可以印成一本小说了,总算好不容易真正动用了军队,皇帝也松了口气。 然而萧文明打得却异常小心和缓慢。 0785 拉扯——兵分两路 发兵整整十天,才抵达了在康亲王掌控中的山西道,刚打了两个胜仗,萧文明一看黄历,马上就要过年了,便赶紧率军又回来了,让手下的将士就地过年休息之外,萧文明自己甚至拎着萧家军,返回了江南,返回了临海屯。 皇帝当然不高兴,作战刚有起色,萧文明便退了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分明就是在敷衍了事! 但是萧文明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过年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只要没遇到狂风地震大洪水,或者战乱等不可抗力,中国人总是要回家过年的。若是强按着他们继续在军中效力,继续跟别人浴血厮杀,那也太不讲人性了,对士气反而会有反作用,体现在战场上的战斗力也会下降。 萧文明的理由谈不上有多么的充分,但至少很合理,最关键的是仗能不能打,是萧文明说了算的,因此皇帝也只能让着他。 在江南过完年之后,萧文明便又北上去了山东。 萧文明是想故意拉扯,来一出以逸待劳的诱敌之计。 因此在山东这边新攻占的土地,他并没有落实多少防御的力量,而是继续将部队收缩在莱州一带,就等着过年的时候李全过来偷袭,然后就可以同他野外决战了。 可是也不知李全是没有这样的意识,还是没有这样的实力,过完年那些地盘,当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压根就没有人过来争夺! 李全 没来偷袭,萧文明也就失去了诱而歼之的机会。 不过这也不要紧,这说明李全十分忌惮萧文明的力量,他根本就不敢来攻,也就间接说明萧文明已经将此处的统治巩固住了,也就可以继续向外扩张自己的实力了。 现在各方面的主动权全都在萧文明的掌握之下,他的行动自然可以稳扎稳打,慢条斯理。 于是萧文明开始慢慢向潼关推进,并不追求完全平推山东和山西两道,而是只攻占沿途的几处州县,保证通道的安全,这就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既有康亲王的军队出来阻拦,也有黑旗军的人马暗中偷袭,但是这些军队兵力不足,全都不足为惧,萧文明未出全力,便将他们全都收拾了。 虽然行动的速度并不算快,但作战行动进行得无疑十分顺利,对手的战斗力实在是有限,并且显然没有派出主力,更是始终未见以山东、山西为地盘的李全的踪迹。 要知道李全是萧文明的宿敌,即便萧文明的军事行动效果有限,但是只要他在眼鼻子底下这样兴风作浪,李全就绝对忍耐不了,一定是会出兵的。 李全踪迹未现的原因,萧文明很快就知道了——是因为他现在就坚守在潼关之上。 康亲王还真是看中这位义军的领袖,潼关这样重要的据点,居然全权交给他…… 只是李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黑旗军,强大的机动 力一直是他们的特点,现在却选择窝在关隘当中……小命固然是安全了,但是这样放弃优势,也有些本末倒置的意思了。 潼关原本就十分难打,现在李全又铁了心地当缩头乌龟,就愈发难以对付。 杨妙真还亲笔写过一封书信,派人送进潼关,想要劝降李全。 对此,萧文明都已经说了,这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但是杨妙真依旧不信,到最后换来的只是李全的一顿羞辱,说什么杨妙真也当了朝廷的鹰犬……惹得这位黑旗军的女头领,好一阵的郁闷。 看样子想要攻下潼关,就只有像戴松所说的那样,看来只有调来火炮,狠狠地轰他半个月,才能把他打下来。 跟着萧文明这么些的日子,戴松对于热兵器的作战方法,显然已经入了门了,但是理解肯定没有萧文明这样的深。 他还没有意识到,火炮的威力虽强,但是本身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想要长时间从容开火,必须彻底肃清周边战场。 肃清战场需要时间,但萧文明宝贵的时间,他还要用在其他的地方。 萧文明的视野,已经远远越过潼关,望向了一望无际的戎羌草原! 要去戎羌草原办事,同样也得让李全老老实实在潼关待着。李全可不是个老实人,让他乖乖听话,肯定是不现实的,非得耍一些诡计不可。 而这一回他用的是反方向的欲擒故纵之计,故意在敌人面前示强,而并非示弱。 只见萧文明摆开大队人马,耀武扬威一般在潼关前武装巡游,并且每日巡游之前,还特意打乱队伍的先后顺序,更换互相之间的衣服颜色,造成一种萧文明的兵力要比实际兵力多出几倍的假象。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吓止李全,让他不敢轻易出来。 而李全也恰如萧文明所计划的那样,并没有贸然出动。 老实说,他的选择还是十分明智的——虽然萧文明兵力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多,但是李全只要敢出来,萧文明就有绝对的信心把他击败,甚至可以顺势攻向潼关。 尚未发兵,萧文明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李全就只能先求不可胜,然后再求可胜了,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 既然李全不肯冒头,那么萧文明就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计划了。 他将全部队伍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由戴松统领——统率的是龙兰的川南十三家狼土兵,以及张俊的高丽兵——他们的任务是镇守在潼关之前,监视关内的李全,让他不敢冒头。 而另一部分,则是由萧文明亲自统领,所率的包括萧家军的全部以及杨妙真的娘子军。 萧文明之所以将这两部分单独拎出来,是因为这两支队伍都是纯粹的骑兵,行动速度够快,才能去执行并完成萧文明接下来的任务。 而这项任务的目的,就是要深入戎羌草原,去会一会戎羌可汗——达多,让他放弃同康亲王的合作,甚至直 接转向自己。 萧文明的这一支骑兵队伍集结了四千人之众——先不论战斗力,光是人数之多,就是中原王朝近一二百年来最大的一次骑兵的行动。 这样的规模,哪怕就是放在骑兵起家的戎羌,也足以引人错目了。 历朝历代以来,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就是对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各个王朝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应对这种威胁,大齐朝自然也没有例外。 先是太祖高皇帝北击戎羌,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奠定了中原王朝上百年的军事优势;然后又是太宗文皇帝,挟中原之威,剿抚结合,分化戎羌各部落,将其打散;又有世宗武皇帝在王朝国力最鼎盛之时,再次反击戎羌并建造长城,让戎羌无法轻易南下,巩固和延续了大齐朝对于戈壁草原的优势地位。 大齐王朝二百余年间,长城被几次加固和延长,已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 然而随着王朝国力的渐渐衰弱,长城也随之逐渐破败,虽然防御体系尚在,但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比如在京城洛阳正对的河套地区,戎羌的势力早就已经入侵到了长城以南,所以戴鸾翔不得不重新打造青岭防线,方能阻止戎羌的不断蚕食。 而在河套地区以外的情况则更加严峻。 这里虽然不是戎羌的主攻方向,但也到了随意进出、予取予夺的地步,原先的长城防御体系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而朝廷根本就无力整修…… 中原王朝布设在北方的一条巨龙,如今是千疮百孔! 萧文明率领大军来到长城脚下,心中说不出的悲怆——当年极盛之时,长城以南,当然是中原王朝的地盘,就是长城以北也经常发兵讨伐,让戎羌不敢南下而牧马,逼得他们只能同中原贸易,而根本不敢入侵。 而现在,这里已经几乎不见中原人的踪迹了…… 沿着长城,自东向西走了两天,萧文明这才看见远处的一处驿站——似乎有炊烟升起,萧文明便急急忙忙引了林丹枫前去观察情况。 到那里一看,竟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军正在烧火做饭。 那老军须发尽白,头也秃了一半,脸上刻满了褶子,一问才知道已经六十多岁,在此处驿站也已守了超过四十年了…… 那老军忽然见到萧文明和林丹枫闯了进来,也被吓了一跳,连脚边的炭盆一紧张都被他踹翻了。 可一看萧文明和林丹枫都是中原人打扮,又听他们用略带江南口音的纯熟的汉话说明了身份,这时老军才转惊为喜,只说是这里已许久不见汉人了,难得来了两个,这才将他吓住了…… 这种时候还能忠于职守,萧文明对这老军也是十分佩服,立即从袖中掏出了两锭银子,要打赏给他。 没想到这老军也并不贪心,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银子也没用。两位大人身边有没 有米面?特别是白米,可以给老头我留一点。我也是南方人,已经几年没吃到白米饭了……” 0786 老前辈,等我回来! 听了这话,萧文明心中一阵发酸。 白米还不有的是嘛! 他立即通知手下的兄弟,从大车上卸下几包来,总重得有两三百斤,全都堆到老军的驿站里——像他这样节省的吃法,这些米够他吃上一两年的了。 现在虽然时辰尚早,但是萧文明见这里地势平坦,便决定在此处安营扎寨,顺便也可向老军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 一问才知道,这里果然已经没什么汉人定居了,附近的长城以及附属的驿站和烽火台,早就已经被朝廷所放弃,原本在附近的几处屯田所,这一二十年也已经逐步废弃,现在不过空留一个地名而已,驻守的百姓和官兵都已经逃荒走了…… 只有这老军,家乡早就断了联系,又无处可去,便以驿站为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自己筹措,就等着哪天咽气,这座最后的驿站也就淹没在黄沙之中了…… 只是这座驿站一倒,那么大齐朝在这边最后的军事存在也就没有了,原本就已来去自由的戎羌,也就将彻底将此处,纳为自己南下的牧场。 这老军孤身一人,唯一的武器——一支长枪——也都已经腐烂锈蚀得不成样子了,当然也就无力阻止戎羌的行动。 只是按照他的说法:“我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没有钱也没有粮,就是把我掳了去也干不了活。所以戎羌看到,也只当没看到,从来不把我当一回事儿……有时 半夜想想,倒不如把我一刀砍了来得痛快……” 萧文明听了,一时竟无话可说,沉默了半晌方才说话,并且已经尊称这老军为老前辈了:“老前辈,你可要保重身体。愿意回中原,我给你钱,给你马,给你路条,还可以到江南临海屯里颐养天年。要是不愿意回去,我也留足水、米、金银。总而言之,你一定要多活几年,一定要看到此处恢复我华夏男儿往日的辉煌!” 那老军看惯了世态炎凉,萧文明给他画的大饼,并没有感动他。 他反而摇了摇头:“看大人也是在朝廷里当着大官,听说朝廷大乱,已是自身难保。反攻戎羌?看样子我这辈子是见不到咯!” 萧文明一时不知如何鼓舞起他的士气,忽然站起身来:“老前辈,你可听说萧家军吗?” 老人的眸子一动:“听说过,据说倒是有几分厉害,可以和戎羌一战。” “好!在下便是萧家军的萧文明!不光我一人而已,还有戴鸾翔大元帅的公子戴松,黑旗军的女头领杨妙真,也都在我的麾下。我把我自己还有这两位的名气都豁出去了,要是不能彻底打服戎羌,我便甘愿替老前辈一辈子戍守这处驿站!” 在驿站附近住了一天,萧文明便要率领四千大军越过长城,进入了戎羌草原。 出发之时,老军见到了萧文明队伍的全貌,总算知道萧文明可并不是在信口大话,然而对于在草原上 和戎羌直接对抗,那老军还是心怀不安,接连劝萧文明要千万小心,最好就不要北出长城,免得全军覆没…… 萧文明谢过那老军,又照自己的承诺留下了不少的给养,以及一匹战马,义无反顾地率领大队人马,向北踏上了戎羌草原的土地。 长城防御体系完整之时,无论是由北向南入侵,还是由南向北讨伐都并不容易。 然而现在整个体系都已千疮百孔,无论是出还是入都十分方便。 萧文明随便找了一处长城的破损之处,便率领大军,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戎羌的地盘。 此处乃是一片苍茫的草原、绿色的海洋。 眼下正值初春五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并不肥沃的草原上,野草已经长到了齐腰深,这对于马儿是最好的肥料,可对于长城以南的百姓却是最大的噩耗。 因为有了这些野草,戎羌骑士胯下的战马就有了无穷无尽的补给,有了补给,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驮着主人四处劫掠——这种优势,是需要长途运输才能解决给养问题的中原军队永远也无法做到的。 比如萧文明的这一次远征,完全就是在不计成本地进行。 四千人的队伍,所驱赶的牛车、马车、驴车就达到了两千多辆,运输的人力和畜力,几乎和正规的作战部队等同。 要知道萧文明这已经是一只纯粹的骑兵了。 如果所率领的是步兵,恐怕后勤补给的压力更要提高几倍。 中 原军队在草原上作战和行动,所要克服的困难要多如牛毛,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找到敌军——历史上凡是能够取得对游牧民族大胜的将军,无不具有天才一般的索敌的能力。 如果找不到敌人,就算你的战斗力再强悍,到头来也不过做无用功而已,可是在地广人稀的草原上,想要抓住敌军的主力又谈何容易? 萧文明只能一边率领大军朝西北的方向走去,一边派出侦查兵四下探查情况,都不指望这些派出去的兄弟,能够找到戎羌的主力,只要能够发现几个牧民,就已经是立了大功了。 在草原上走了几天,人倒是没有发现,却发现了一群正在悠然吃草的肥羊。 羊群虽然无人照管,全靠两头牧羊犬驱赶,但是看这群羊少说也有一千多头,是一笔巨大的财产,那么牧民一定就在附近。 于是萧文明并不去寻找牧民,而是派人将这群羊驱赶在一起,只要牧民到时候发现羊群没有回去,自然会出来寻找,也就能撞上萧文明了。 有时候俘虏一千只羊要比俘虏一千个人难得多。 萧文明手下的萧家军和杨妙真手下的娘子军,属实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羊群驱赶在了一起。 绵阳还是温顺的,可那几条牧羊犬,却为了保护主人的财产,冲着萧文明的人狂吠不止,丝毫不惧萧文明有那么多人随时都能把他们变成烤狗肉…… 这年头人情比 纸还薄,忠诚心更是不值几两银子。 萧文明也十分喜欢这些忠犬,特意嘱咐手下的人,不许打杀他们,反而分了这些狗一些吃烤肉,作为他们忠诚的奖励。 从小在草原上生活的人,他们要找你,比起你找他们要容易得多。 发现羊群丢了,牧民们很快就成群结队地赶来了。 他们还以为羊群是被狼给叼走了,因此一下子来了二三十人,人人腰佩弓箭、手执利刃,倒不是来和萧文明作战的,而是来驱赶野狼的。 萧文明这时也掌握了草原上作战的一些技巧,将自己的大队人马埋伏在了一大堆野草之后,让赶来的牧民,没法看清这边的情况,否则他们要是突然见到这么多中原的军队,还不得被吓得立刻退回去? 而等到他们真正见到萧文明雄壮的军威之后,还没来得及错愕,就赶忙拔马就走。 他们把萧文明当成其他戎羌部落的人了…… 要知道,戎羌草原可并不像中原那样有统一的朝廷统一施政、统一管理,而是分属不同的部落。 部落虽然都臣服于大汗,但部落之间却时常发生争斗,有时还要流血——打个埋伏、包个饺子什么的也很常见——大家都是敌人,碰到了还是立刻掉头走路,保住小命再说。 这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要跑出萧文明视线的时候,萧文明赶紧让林丹枫和杨妙真二人出马,将这几个人留住。 这些牧民也不冤。 萧文 明派出去的这一男一女二人,几乎是中原武林之中武功最顶尖的两个人了。 寻常的中原武林人士要是被他们两个人制服了,都可以当做牛皮吹出去——想当年,老子纵横四海,谁都奈何不得,非得姑苏大侠林丹枫和黑旗军的杨妙真两个人联手,才能拿得住老子…… 一定能把旁边围观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几个人当然不会是林、杨二人的对手,几乎在一瞬之间,便全都被打落下了马,被其他一拥而上的兄弟捆扎捆扎,带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萧文明随军也请了两个翻译,不过戎羌部落,尤其是靠近长城地方的人里,通晓汉语的人不少,被捉的这二三十个人里面就有两个会讲汉语,并且还讲得不错的。 于是萧文明也就懒得用翻译了,直接同他们对话。 这么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比格胡部落的人——这个部落算是同戎羌的关系比较疏远的,主要在戎羌草原的东部边缘地区活动,萧文明曾经还给他们交过手,俘虏过他们部落的首领,后来还把他放了,也算是这个部落的恩人了。 草原上的汉子大多是直性子,都听说过萧文明的名号,又听萧文明是来找达多的,表示他们虽然不认识大汗,却可以请部落首领比格胡到这里来和萧文明会面。 萧文明也信得过他们,留下一半的人作为人质,另一半的人则骑快马去找比格胡。 比格胡来的时 候太阳已经落山,仍旧是那个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三十岁的草原汉子,只是在夕阳的映射之下,给他身上打上了一层光圈,让他的画风明显与苍茫的草原更加相配。 萧文明问他:“金密狄王子的死因,你是不是已经报告给达多可汗了?” 0787 走!去乌兰通布! 萧文明说话的方式直来直往,还真点中了比格胡的作风,他点点头:“当然报告了,前两天我还在大汗那边,今天是刚刚回来的,没想到就遇到了萧爵爷……” 萧文明没空和他多客套,有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么达多可汗听了你的话,有什么表态没有?” “什么叫表态?”比格胡的汉语究竟不是母语,很多词汇的意思他都不理解。 “就是问你,达多觉得要不要给金密狄王子报仇?是现在就报?还是过些日子再说?总得有个想法吧!” 比格胡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么说来,大汗似乎什么话都没说……就只说是‘知道了’而已,更没有提及报仇的事。” 听了这话,萧文明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层阴霾。 在他的认识里,达多也是草原上的一位血性汉子,想当年达利可汗返程的时候遇害,他就胆敢不顾安危只身一人回来向大齐朝廷报信, 那时的达多是何等的忠义英勇! 而刚刚被害死的金密狄,又是头一个支持他即位大汗之位的铁杆亲信。 他被害死了,按照达多一直以来的性格,一定会立即想办法替他报仇的! 没想到现在的达多,居然是这样的冷酷无情……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当年这一位跟在达利可汗身后的小弟弟,现在居然变得比他的兄长,更加的深谋远虑,甚至冷酷无情。 萧文明叹了口气,却没法直接拆穿达 多,只是冷笑着说道:“草原上都是忠义血性的汉子,你们家的达多可汗也不会例外。大概是你比格胡没有把话说明白吧?不如有我亲自向达多可汗说明,你可否引荐一下?” 比格胡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这个……似乎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你不是刚刚见过达多可汗吗?难道他又转移了,现在不知道去向?” “那倒不是的……达多可汗现在就在曲善河边的乌兰通布,只是那边我们戎羌正在开会,爵爷一个汉人,去那边似乎有所不便。” “这时候你跟我说方便不方便了?我是汉人又怎么了?我认识你们达多可汗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是呢!我不过是让你带个路而已又怎么了?方便不方便的,也不由你来说。你把我带去达多,还能杀了你?” 萧文明忍不住发了怒,他就是觉得达多办事不地道。 这个达多在草原上的武功远远不及他的兄长,要不是萧文明看待和他有交情,并且他本人也是个中国通的份上,直接推动朝廷将戎羌与中原互市的特权交给了达多,否则达多怎么能够那么容易,就再次统一戎羌逐步当上了这个大汗? 做人不能忘本,饮水需要思源,这时候给我摆什么臭架子! 比格胡还真被萧文明这几句话镇住了,终于喏喏连声地答应下来:“好……好吧……反正我也是要去参加乌兰通布大会的,就和爵爷 一路去吧!” 萧文明松了口气:“这还像句人话!” 刚刚挥动了大棒的萧文明,便又给比格胡喂上了胡萝卜。 “乌兰通布大会我也知道一些,说是草原诸部的联欢,其实是各家炫耀自己的实力。看你手下就这几个人,又被我消灭了不少,过去也不过是跑龙套罢了。这样好了,你这里所有的羊我全都买下来,真金白银的给你,并且你今后手里要是有东西,全都可以送到开城那边去贸易。我给你批条子,让你站着就把钱赚了。怎么样不算亏待你了吧?” 萧文明这话让比格不并不精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 可这一计算,就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了笑容——这不相当于又给自己提供了一套“互市”的特权了吗? 那么就可以用自己部落的牛羊——甚至换来别家部落的羊群——去同中原人换取钢铁、器皿、布料等各种紧缺的物资。 那么他比格胡就会成为草原上另一支强权。 再经过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经营,搞不好,就能竞争一下可汗之位了! 于是比格胡果断答应,欣然同意带萧文明去曲善河畔的乌兰通布去见达多可汗。 萧文明的人马再加上比格胡的部落,向着西北方向前进,人群很快同茫茫不着边际的草原融为一体…… 就这样一连走了三天,虽然明知道比格胡肯定认得路,但是萧文明还是忍不住问他:“这是去乌兰通布的方 向吗?怎么我感觉走偏了?” 别说萧文明的这个逼还真是装到位了。 比格胡连忙回答:“不愧是爵爷,乌兰通布应该是在更西面的方向,但是在草原上要找到那里就不容易。咱们要先找到曲善河,然后再顺着河走,就肯定不会出错。” 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在草原上行军的经验之谈。 于是又走了两天,一直走到天气都渐渐寒冷了,一条宽阔而平静的大河,终于出现在了萧文明面前。 这就是被戎羌诸部视为圣河的曲善河,也是戎羌草原的母亲河。 河水发源自高山的冰川融雪,又汇聚了草原上甘甜的雨水,将水分和滋养流遍了整个草原,仿佛母亲的乳汁一般,滋养了这片广大草原上的青草、牛羊以及人类。 戎羌草原上的人,对于曲善河有着别样的感情。 哪怕就是放牧的时候,不到快饿死的时候,都不会让牛群羊群去吃河边的嫩草,因此大河两边的草,都要长得比其他地方更深、更好。 原本性格还有些混不吝的比格胡,一见到曲善河,神情就变得异常肃穆,带领族人纷纷下马,拨开将近一人高的野草,来到曲善河畔,跪在地上低头喝了一口河水,又让胯下的坐骑,也同样把脸埋进河里喝个饱。 这就是荣昌草原上“饮马曲善”的传统仪式。 萧文明也入乡随俗,跟着来了这么一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能成为戎羌草 原的一员,又或者是主人吧…… 沿着曲善河向西走,也就是逆流而上,原本不见人烟的草原上,也渐渐有了人气,并且有成群结队的戎羌部落同行,想必也是去赴乌兰通布大会的。 萧文明原本是中原人士,出现在草原深处就已经足够稀奇的了,又带了四千多骑兵的队伍,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茬挑衅的。 实力不强的部落,就远远躲着萧文明;而实力强大的,就敢直接过来质问。 这样行动就很不方便,也太扎眼了。 于是萧文明便让大队人马停下,选一处安全僻静的山脚之下驻扎下来,而他自己则同林丹枫和杨妙真二人,再加上精挑细选出的三十名武艺高强的萧家军的兄弟和娘子军的姐妹,这才会同比格胡部落,继续向前走去。 萧文明已经足够低调了,然而他汉人的身份实在是与这里的画风格格不入,依旧引来一路上人的侧目。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的时间,萧文明终于来到了传说当中的乌兰通布。 乌兰通布可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而是一座山体浑圆的并不算太高的山。 传说当中,是九天玄女骑的一只玄鸟,在乌兰通布山上产下了一颗神卵,经过苍狼、神鹿、秃鹰的轮流孵化,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年,神卵终于破裂,卵中产出了一位神人,此人便是戎羌诸部的共同祖先。 这就是戎羌诞生的神话。 而神话的诞生地——乌兰通布山,也就 成了戎羌逐步共同供奉的神山。 不论是谁,全都严禁踏上神山半步,因此整座山上草木茂盛,长成了一座天然的绿色堡垒,四周的树木上也都被缠上了花花绿绿的布条,代表了各部落的敬意。 看上去虽然凌乱,不少布条也因为年代久远被大风撕成了丝缕,却也别有一番神圣肃穆的味道,充满了历史的厚重。 山下已经聚集了无数的部落,各自搭好了帐篷,一眼望不到边。 如果可以从飞机上向下俯瞰的话,那么在乌兰通布山下,必然是一块绿色的绒毯上点缀着无数的花朵。 萧文明是要去会见达多可汗的,但是看到场面如此之盛大,萧文明也意识到,达多还得忙着这场大会的事,自己需要找达多商议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于是他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却故意远离乌兰通布大会的核心,选择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并且营地的规模也不大,就三个大帐篷而已。 萧文明林丹枫和萧家军的弟兄住两个,杨妙真和他的娘子军的姐妹住另外一个。 然而萧文明如此低调,却依旧惹来了其他草原部落的不满。 几个部落联合在了一起,专门派人过来,堵着萧文明营盘的门就破口大骂。 萧文明听不懂戎羌话,也不知道他们骂了些什么,但是看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也知道骂的必然十分难听。 萧文明心胸并不开阔,也不是个好说话 的人,被别人这样骂,他不可能觉得心里好受,然而在戎羌人的心窝子里和他们大打出手,或者是互相指着对骂,也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萧文明就让比格胡出来说说情,就说萧文明是来见达多可汗的贵客,让这些戎羌部落的人各自退散,不要出来搞事,否则得罪的就不是萧文明,而是达多可汗了。 谁知比格胡出来讲话之后,那群人居然骂得更凶了。 0788 哟!好大的力气! 原来比格胡并不是属于正统的戎羌部落,被这些自诩正统的部落看不起,他出来说话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那些个戎羌的部落,甚至还请了几个懂汉语的人过来质问萧文明,叫他马上从乌兰通布神山边滚出去! 萧文明这就吊起火气了——你们不是听得懂汉话吗? 那我就要跟你评评理了! “乌兰通布大会是草原上的盛会。我也知道,别说是汉人了,哪怕就是奴隶,也有资格参加这场大会。得了奖,争得了头名的,还能翻身成为草原上的勇士。我凭什么不能参加?” 乌兰通布大会是以神明的名义来举办的,只要是个人,哪怕是罪人、是奴隶,也同样是玄鸟的后代,就同样有资格参加大会。 事实上也有不少人通过在大会上争取得名次,实现了自己的自由,有的还成立了部落,当上了头领。 所以萧文明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然而他却搞错了一点——错就错在他的意识还是现代人的,认为人人平等,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的。 而在戎羌人的眼里,除了草原上的嫡系之外,其他的人可未必就算是“人”了…… 只听人群当中有人说道:“汉人连奴隶都不如,凭什么来参加大会?” 这话一下子把萧文明说得无名火起:不把我当人看,那我让你们连鬼都做不了! 说着萧文明,扭头望向林丹枫:“林大哥,这些戎羌人果然没有开化,嘴上没个 把门的,污言秽语,你教他们一些礼数!” 林丹枫教育别人可没有循循善诱的那一套,讲的就是简单、直接见效快,一出手就用迅捷无比的手法,连扇了好几个人的耳光。 并且他不但手法快,就连力道也掌握得恰到好处,每个挨打的人全都脸颊生疼、肿得老高,偏偏都没有内伤,只是再也没法开口骂人了。 他们虽然没法开口,但也不愿意就此走人,相反,围在萧文明营地前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萧文明当然可以只当他们是一大群觅食的老鼠,既可以不搭理他们,也可以把他们轰走,但是萧文明此来草原是来结缘的,而不是来结仇的。 因此萧文明不能再对他们继续动粗了,却也不愿意当缩头乌龟,更关键的是要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时候,他已经有了暂时撤出乌兰通布大会的想法。 反正大会结束之后,达多也不可能立刻走人,总是要在此处多留一会儿,到时候再想办法见他不迟。 萧文明不过只有一个想法,还没有具体实施行动,可他气势上稍弱一点,就被那些咄咄逼人的戎羌人察觉到了。 这帮家伙从小到大就是在蛮荒的草原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斗争几乎已经是他们的天分了——一感到萧文明略有退缩,便又来了劲了,原本已被林丹枫打服了,现在却又开始骂骂咧咧了…… 好嘛!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只能看看,你 们这些草原民族黝黑的脸,能被打得有多肿了。 萧文明手上现在有两个武林高手,林丹枫和杨妙真的帮忙,戎羌人只要不坏乌兰通布大会的规矩,不在这里大开杀戒的话,那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吃得了亏的。 他一点也不虚。 正当萧文明要命令这两个人动手的时候,戎羌的人群突然间平静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派人动手呢,怎么忽然就怂了? 过了半晌,萧文明的疑问终于被解开了——原来正是他想要会见的达多可汗来了。 只见达多同他的哥哥达利可汗不同,仪仗和排场摆得很足,前呼后拥的有六七十个人,还打上了幡、撑起了伞,显得派头十足。 要不是萧文明和其他戎羌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否则早在几百步之外,就已经能够意识到这位草原上的大汗的降临了。 而他的兄长达利可汗不一样,出来进去的总是轻车简行,随从也是尽可能带得越少越好,有时候也不怕冒危险,身为草原大汉,亲自便衣微服出访大齐,就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这是放到他的弟弟达多身上,这里想都不敢想的。 其实在萧文明来看,这反倒是达多不自信的一种标志,如果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的话,何至于靠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身价呢? 但是这些仪仗唬一唬平常人还是可以的,那些骂骂咧咧的荣昌人,一见到达多来了, 赶紧闭上嘴,让开两道,让达多从容走上前来。 萧文明原先和达多称兄道弟,但是现在后者已成了草原上的至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于是萧文明朝他拱了拱手:“可汗来了,要见你好不容易啊!比见我们中原的皇帝还难……” 萧文明的话说得很响亮,并且达多也精通中原话,不可能听不见,也不可能听不懂。 然而他并没有同萧文明接话,只是表情肃然地向在场的其他戎羌人说了几句,大意是:这是萧文明,虽然是中原人,但是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欺负他,一切要以礼相待。 草原上的可汗都这么说了,过来为难萧文明的戎羌人自然不敢再造次,虽然心里还怀着不满,但仍旧乖乖退了下去。 达多见此处已经恢复了平静,朝萧文明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一转身便要离开了。 这态度再明确不过了,就是不想和萧文明产生任何关系。 你达多当年为了争夺草原可汗的位置,是怎样和我勾肩搭背,也要征得我的支持的? 现在倒好,可汗之位坐稳了,却要和老子划清界限? 在谁面前装大尾巴鹰呢! 萧文明越想越气,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把拖住了达多:“达多,你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一看萧文明直接上手了,护卫助达多的两个戎羌汉子,一左一右便扑了上来,想要把萧文明按倒在地。 这两人身材魁梧,一脸的凶 相——既然能成为可汗的贴身护卫,那么大约也是戎昌草原上一等一的高手。 正当他们蒲扇大的手,马上要按住萧文明的时候,林丹枫抢出一步,双肩一抖,高高举起双臂,一左一右正好架住那两个戎羌汉子的臂膀。 可没想到这两人膂力非凡,竟然把林丹枫压得肩膀一沉,让这位江南武林盟主也不得不运起内劲,才又稳住了架势,挡住了这两个北方草原上的勇士,口中禁不住感慨一句:“哟!好大的力气!” 虽然是两个人对一个人,但是能让林丹枫败上半招的,普天之下怕也是不多了。 一旁的杨妙真,也被激起了斗意:“哦,有多大力气?让我也来试试!” 说着,杨妙真也揉身上前,同林丹枫各自挑了一个对手,便当众打了起来。 这两个戎羌汉子大约是摔跤手出身,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也懂得一些以柔克刚的手法,但是招式就太简单、也太直白了,完全比不上林丹枫和杨妙真从小练成的那些中原武功有着千变万化的招式——其中不但有实打实的硬招,还有四两拨千斤诱骗你重心的虚招。 走过几招,那两个戎羌汉子,就被对手摔倒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精妙的戏法一般地看着眼前的对手。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膀大腰圆、巨人一般的汉子,是怎么会被面前这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女人帅的这样没有脾 气的…… 而另一边,那个文弱书生一般的汉人,也同样战胜了另一个戎羌大汉。 自己这边的人战胜了达多这边的人,萧文明当然觉得长脸,便也撇开了拉着达多衣服的手,面对面站在达多的眼前:“可汗不要忙着走嘛,就是事情再多,说两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达多知道萧文明是个难缠的主,只能停下了脚步,又示意在场之人全都离开,这才对萧文明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同爵爷说话,只是这里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而已。现在好了,爵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萧文明爷爷懒得在礼仪上挑错,还是先说些有用的:“金密狄王子被害的事情,我托比格胡已经通报给可汗了,不知他有没有把话传到?” “听说了。”达多倒也没有否认,“就是此事没有凭证,并且还有传言,说金密狄就是爵爷害死的,不知是真是假,我还要慢慢查访。” “凭证就在我这里。可汗是亲眼见过达利可汗死状的,只要亲眼一看见那骨灰,就什么都明白了。我的人品,可汗应该清楚,从来都是敢做敢当,说了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并且金密狄王子生前同我是好朋友,我也没理由去害他。” 萧文明讲的这几条道理的确很过关。 达多原本就不相信金密狄是萧文明所杀的,其实心里早就默认了萧文明的这些理由,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表态。 这时却见一人从达多可汗的仪仗之中闪身出来,不阴不阳地说道:“爵爷这话就未必了吧?无论是草原还是中原,谁不知道爵爷诡计多端,要真想害死金密狄王子,那理由也多得很。要么是栽赃陷害,要么是挑拨离间,谁又能知道呢?” 0789 实力的舞台——乌兰通布大会 萧文明闻言大怒:“董鸿儒,你怎么又在这里!你不是帮着康亲王在造反吗!” 董鸿儒轻蔑地一笑:“我是戎昌好几个部落的上师!乌兰通布大会乃是草原上的盛事,我怎么能不来?并且监国康亲王,也派我有使命在身,要与大汗商议大计!” “康亲王就康亲王,什么时候变成监国了?看样子是我进逼潼关之后,就没有搭理他,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至于他派你的什么使命,我看也是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萧爵爷气量也太小了,不知道我要办的是什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中原与戎羌争斗了有上千年岁月,双方死伤惨重,也是该到了偃旗息鼓的时候了。我就是奉监国王爷之命议和来了,从此以后,中原与戎羌各守边界,双方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岂不美哉?” “你说得好听!康亲王的这个所谓‘监国’就是他盗取的,凭什么同戎羌大汗议和?还有,金密狄王子就是被你的毒药所害死的,你就是戎羌的仇人,妄言议和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不过是你萧爵爷的一家之言而已,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不过我劝大汗要向前看,金密狄王子之死,固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但是却不能因为他的死,就耽误了我们的大事,还请大汗明察。”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来所有的人都进步了。 包括达多也在戎羌 大汗的位置上坐出了经验——他面对萧文明和董鸿儒之间的纷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于最终裁决者的位置,因此他根本就不急于做出决断,甚至连决断的标准他都没有必要提前拿出来。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草原上的规矩,乌兰通布大会期间,禁止所有的吵闹和争斗,一切等大会结束之后再说。” 话已说完,他根本就不给萧文明和董鸿儒再次说话的机会,一转身直接就走了。 董鸿儒也想转身走人,却被萧文明叫林丹枫和杨妙真一左一右将他抓住——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而董鸿儒也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有几个护卫闪身上前,挡在他与林丹枫和杨妙真之间。 董鸿儒素来有勾结武林人士的习惯,并且做得一向还很不赖,颇有一些高手聚集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是萧文明自信,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林丹枫和杨妙真的。 对于这些护卫,萧文明一点都不会害怕,然而董鸿儒却混成了好几个戎羌部落的所谓“上师”,这就需要认真对待了。 要是得罪了这些部落,也就违背了达多的命令,那就不是在和董鸿儒作对了,是在和达多作对! 萧文明反复斟酌,又料定在乌兰通布大会结束之前,董鸿儒是不可能离开的,便暂时忍下这口气,放董鸿儒走了。 不过暂时放了他,却并不意味着置之不理,还是 派出了他手下的两位高手,一路跟踪查明了董鸿儒下榻的地方,并且时刻留意他的动向。 说起来董鸿儒还真是鸡贼,并没有固定一处居住,而是分别住在几个部落的营盘里,所谓“狡兔三窟”。 不过林丹枫和杨妙真那都是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好猎手,就董鸿儒这样的一点小手段又怎么瞒得过他们? 想要溜出他们的五指山,董鸿儒还真得好好动动脑筋。 乌兰通布大会如期召开。 为了向先祖展示戎羌的人丁兴旺、武力昌盛,大会上要开展好几项竞技项目,很有一点现代奥运会的意思了。 而大会举办的项目,也同戎羌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是射箭、骑术、摔角以及综合性的夺羊等几个项目。 正是因为这些项目,草原上的人几乎人人都会,不过水平高低不同而已,按照后世的讲法叫做“接地气”,所以乌兰通布大会才会成为草原上真正的盛会。 因为项目不多,大会只进行两天,萧文明不懂规矩,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才想着去看,这时会场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站在外圈看,不过是看别人的后脑勺而已,没有半点意思,还是要挤到内圈去才好。 而观看位置的内外,也体现了一个部落势力的强弱,实力弱的只能在外边,而实力强的才能进到内圈。 萧文明的实力如果能够平移到戎羌草原上的话,那也是一个足以竞争草原大汗之位的 大部落。 就凭萧文明手下二十个萧家军的兄弟和十个娘子军的姐妹,挤进内圈根本不成问题,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占据了一个好位子坐了下来。 一个汉人居然占住这样的位置,当然会引起戎羌人的瞩目,然而他们却无可奈何,毕竟神明在上,谁也不能在乌兰通布大会上动刀动枪——就是草原的可汗也不行。 而萧文明就是享受这一种,你看我不爽,但是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等萧文明坐定的时候,乌兰通布大会的第一个项目已经接近完成了。 就是射箭,只见拿到第一名的是一位身高体健的汉子,并且还是一位部落的头领,能够夺取桂冠,显然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有真本事——只见五十步开外的靶子上,整整齐齐地穿着十支箭矢。 看来这位头领还真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夺得桂冠的他,当然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举着长弓绕场一周,时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虽然没有金牌,但是草原第一神射手的名号,就会永远陪伴着他了。 而其他失败的人也同样光荣,因为能够走上赛场的,必然也是箭术上的佼佼者。 能够达到这样的射箭技术,除了日常的勤学苦练之外,还需要相当的天赋。 草原上的戎羌汉子人人都会射箭,但是能够达到顶级的也就这么几个,所以说萧文明才要费尽心机地发明和制造火器, 否则萧家军的弟兄们再怎么苦练,练到最后也不过中等偏上而已,根本就不具备和草原上这些神射手互相对射的能力。 项目衔接得很紧密,弓箭比赛结束之后,便是骑术大赛——其实就是绕着会场转圈比谁快。 但又并不是谁最快就能拔得头筹,因为在竞速之时,骑士们还要互相推搡拉拽,却不能使用兵器,因此说到底还是骑术的比拼。 草原游牧民族,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就他们马上的技术,确实是中原农耕民族所无法比拟的。 就连林丹枫也赞叹道:“贤弟,要是你让我参加这个比赛,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不至于落马,但也要出洋相吃亏的。” 也不知是林丹枫发自内心的话,还是他过于谦虚。 萧文明听了不过莞尔一笑,又问杨妙真:“那么杨姐姐呢?” 杨妙真十分认真地回答:“要是用兵器,我的梨花枪输不了,可是徒手在马上相搏,这就胜负难料了。” 众人正说话间,赛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冲在第一名的一位骑士,胯下骏马的马蹄一软,让他连人带马全都飞出了赛道,自然也就无缘夺冠了。大概是他一开始冲得太猛了,跑到最后马匹也没了力气,自然也就输了。 而跑在第二名的则捡到了便宜,侥幸得来的胜利,让他更加高兴,虽然在场之人人人知道,他是靠着意外和运气才夺得了第一。但是出了 这片场子,人人都只会将他认成是乌兰通布大会上骑得最快的人,这就是胜利者的特权。 骑术比赛将会场踩得坑坑洼洼,没法进行下一场比试。 于是便干脆休会,由草原大汗达多派人整理会场,其他部落观赛的人,这就地吃饭,等待下午的比赛。 这又是一个体现各部落实力的时候,各家部落纷纷屠牛宰羊,拿出最好的美食,哪家的羊肉最肥美,就说明哪家拥有最好的草原,也就拥有最大的实力。 萧文明行军可没有赶着活羊的习惯,他的饮食都是用事先腌制好的肉,于是便让手下的弟兄支起锅子,各式各样的腌肉熏肉都取出一些放在锅里就是一顿乱炖。 新鲜宰杀的生肉,还是腌制入味的熟肉,哪一种才是更好的原料,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全看一个人的口味如何。 然而萧文明的这种做法却是草原上从未有过的——毕竟食盐和香药也是他们稀缺的物资,这样不花钱一样地往锅里扔,本就是一项极为奢侈的行为。 就萧文明这一大锅子炖出来,散发出的香味,引诱得在场之人,人人口中生津,吃着自家虽然也很美味但略显寡淡的白肉,似乎就没有味道了。 如果是在以前,达多是一定会派人来像萧文明讨一些肉供自己品尝的,但是他现在自矜身份,可不能为了口舌之欲而掉了份。 印象当中,草原民族都是大口吃肉、大碗 喝酒,十分豪爽的。 但是他们的生活也过得很辛苦,绝对不可能像在乌兰通布大会这样放开了吃,因此众人都像过年一样,吃起来就没个完,一直吃到未时方才少歇,而这时大会的第三个项目也终于开始了。 这个项目是第一天的重头戏——比试摔角。 谁要是赢了,便是草原上第一的勇士,这个名头可了不得! 0790 黑马,半路杀的小个子 第一个上来的——也就是摔角大会的擂主——是上一届乌兰通布大会的摔角冠军,这人萧文明昨天刚见过,就是达多手下两个护卫中的一个。 大汗的护卫,挑战者自然要多买几分面子,没有一开始就上台挑战。 擂主叫了几声,这才有人敢上台来,不过这家伙摔角的技艺不精,三两下就被扔出了擂台。 似乎是擂主有所保留,让人觉得他虽然赢了第一场,但实力也不过如此,故而紧接着第二个挑战者便上擂了。 只可惜他却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而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同样被三拳两脚地摔了出去。 紧接的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不停地上来挑战。 这对擂主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倒不是怕赢不过对手,而是这样的车轮大战,对于擂主体力的要求极高,多打几个,手上没了力气,自然也就输了。 也因此,乌兰通布大会这么多年以来,就只有一个蝉联摔角冠军的人,那就是前任的草原上的王者——达利可汗! 没错,达利可汗生前,就是有草原第一勇士的威名!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任凭达利可汗打遍草原无敌手,最终还是葬身于阴谋诡计之下…… 那擂主接连赢了八场,果然是实力非凡,虽然没人相信他能够一直就这么赢下去,但是一时半刻,也没有人敢轻易上台挑战了。 这时再向达多的脸上看去,只见他满脸的得意,丝毫不下 于擂台上的那一位摔角高手。 他作为戎羌大汗,能够让这样一位技压群雄的勇士成为自己的私人护卫,本来就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那擂主稍微缓了口气,又拍着胸口向下呼喊,一时之间再无人迎战。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个人,双腿一蹬,跃上了擂台。 众人还以为是哪里的英雄,却不料此人身材不高,衣衫褴褛,肯定不属于哪家部落首领的护卫,更不可能是首领本人,而更像是哪里来的奴隶。 乌兰通布大会说起来是人人平等,实际上也十分看重出身和身份。 以奴隶身份一举夺魁,然后翻身成为主人的倒也并不是没有,并且还被千古传颂、传为美谈,但是这种事迹之所以被人传唱,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少”。 特别是这几个项目,想要做出成绩、拿名次,全都是要经过脱产训练的,别说是奴隶了,就是草原上的自由民,也要为生活而工作,除了天赋异禀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出人头地了? 围观的各家部落见上台来了这么个人,猜他不过是个想碰运气的家伙,虽然碍于大会的规矩,没法直接把他轰下台来,却口鼓噪着要那位擂主,赶紧动手将那人扔下来了事,大家还等着看其他精彩的表演呢! 那擂主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甚至觉得由他动手,还会脏了自己宝贵的巴掌,上前一步,伸出一脚,便朝那挑战者的心窝踹 去。 摔角讲究一个重心稳当,用脚踢人,那就只有一只脚踩在地上,犯了摔角的大忌,可见这擂主是有多么的嚣张。 那小个子似乎是因为被人欺负惯了,也被人踢惯了,见了这一招那叫一个沉着冷静,往旁边一个侧滚翻,避过了那一脚,随即用极快的速度闪到擂主的身后,双手用力便在他身后一推。 那擂主把持不住重心,几乎就要摔出擂台,两只手发了疯一样地在空中乱挥,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可这副样子却狼狈到了极点,引得台下众人嘲笑声音四起。 其实在这个时候,只要那挑战者随便搭一把手、加一点力,擂主就非得摔出去不可,可此人却没有动手——显然是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赢一次。 那擂主回过身来,忽然发现挑战者虽然貌不惊人,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敢于上来挑战,必然是有真材实料的,也收起了轻慢之心,俯下身子弯下腰,摆开架势,要与对手认认真真地正面对决。 只听他大吼一声,仗着自己膀大腰圆、身高体重,便向挑战者扑了过去,两只手臂死死地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按照规矩无论是将对手压倒掀翻,还是推出擂台,都算赢了。 那挑战者瘦瘦小小,被擂主压得连退了两步,还在勉力支撑,却似乎已到了力竭的时候。 擂主觉得这真是一个一招取胜的好机会,于是上身用力一沉,想要以力取胜, 或者干脆用巨大的身躯,将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压死了算了。 然而这一回他又中了计了,正当他用力到极点的时候,那小个子挑战者一个卸力,又扫出一腿,来了个以力打力,将那擂主一个过肩摔,不但摔倒在地,甚至摔出了擂台。 这一招是在摔角擂台上最漂亮的招数。 台下众人,无不看得如痴如醉,也顾不着擂主和挑战者之间的身份差距了,整个会场都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声,让不远处乌兰通布山上的飞鸟,都被惊得飞上了天空。 再看那小个子,也不知是他宠辱不惊,还是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站在擂台的中央,兀自不动不摇——如果不是见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招,众人恐怕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而已。 这时谁也吃不准这个挑战者的来历,只是知道他的确有本领,因此也不敢轻易挑战。 这时还是可汗达多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另一个护卫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果然,达多的心思要比他的哥哥细腻许多,就连贴身的护卫他都罗置了两个,就算其中一个人出了意外,失了手,便还有另外一个人当做保险。 不过这第二个护卫,功夫却要比第一个稍差一些,迈步跨上擂台,同那个已成了擂主的小个子好一番的角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不过输得没有他的前一个那么难看而已。 赢下了 这一场,是真的没人再敢上前挑战了…… 谁不知道达多可汗手下的这两个都是草原上有名的摔角英雄,他们连续出手却都败了,可见这小个子的功夫,绝不可能是侥幸取胜,必然是一位隐藏的高手! 萧文明在台下看得清楚,心里却想:此人就算不是奴隶,那也应该是草原上毫无根基的人。今天一举成名,日后必然能够出人头地,只要在此过程当中,萧文明在钱粮上给予足够的支持,那么在不久之后,这个小个子便能组织起一支强大的部落,那么萧文明也就能在戎羌草原上深深地嵌下一颗钉子。 萧文明正在思索之间,又有几个人上台挑战。 只不过他们摔角的本事,无论是比这小个子,还是比达多手下的那两个护卫都要差出老远,过不了几招就败下阵来,成了那小个子惊人履历上的一笔。 不管别人是什么想法,但萧文明见到这一幕却被深深打动了。 这大概就是乌兰通布大会的魅力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只要有真功夫、真本领,就能在大会上扬名立万!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实现了阶级的跃升,这和中原的科举考试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草原上的人比拼的是武功而不是文采。 正当萧文明替这个小伙子感到高兴的时候,这时又有一人跳上了擂台,四周观战的戎羌人见状,无不发出了惊讶的嘘声。 原来此人无论 是衣服还是模样,都不是戎羌人,却也不完全是中原汉人的打扮,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 萧文明一开始看了也有感到奇怪,可只过了一秒钟,便认出了此人的来历。 他便是董鸿儒笼络在身边的众多奇怪的武林高手中的一个,萧文明虽然没有同他交过手,但是见面就见过好几次了,肯定不会认错。 这时还是林丹枫见多识广:“贤弟,此人应该是南诏武林人士,出手阴狠毒辣,那戎羌小伙子要小心了。” 林丹枫从来不会危言耸听,萧文明也替那小伙子捏了把汗,屏住了气息,静观擂台上的搏斗。 萧文明虽然武功平常,只能自保而已,但是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是吃过见过的人,见那上台来的南诏人虽然功夫的路数同中原略有不同,但也是大差不差,所使的还是一套擒拿推手的功夫。 这恰巧与戎羌草原上的摔角数暗通,也算是对了路了。 对路就是对手! 那小伙子原本就是个人不可貌相的摔角高手,丝毫不惧那上来挑战的南诏人,与他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便知道他功夫虽然不算弱,但也比起自己还差了不止一筹,瞅准机会抓住他的手腕,向旁边一甩,几乎又要将他甩出擂台。 只是这小伙子心肠算软的,已经是第二次在分明可以取胜的情况下,还要手下留情,也就造成了接下来的一段纠纷。 事后萧文明才知道,此人并非是心慈手软 之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和考虑的。 只见那南诏人险些输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恢复了平衡。 这个情形和第一个擂主的相似,然而这南诏人却阴险毒辣的多,并不卷土重来再次决战,而是用极小的动作,将两只手指伸入袖中,似乎是在摆什么绝招的架势。 正在众人等候此人发招的时候,萧文明身边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句嘹亮的长啸:“小心了,有暗器!” 0791 草原第一勇士?不屑一顾! 说话之人正是林丹枫。 台上的那小个子似乎听得懂几句汉话——林丹枫的这一声大吼,果然提醒了他。 那南诏人单手连发,在空中一连挥舞了三次,全都被那小个子一一躲过,然而到第四次的时候,小个子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擂台的边缘,他避无可避,只能翻身跳下了擂台。 看样子这小子也不是一根筋,虽然对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头垂涎欲滴,但是最终还是保命要紧。 台上的情形,萧文明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他再也坐不稳了,挺身抬手向擂台上一指:“这厮暗箭伤人,不是好货,还不给我拿下!” 听了这话,杨妙真就要飞身上台,却被林丹枫在肩膀上轻轻压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林丹枫已然跳上了擂台。 杨妙真正要说话,却听萧文明说道:“杨姐姐稍安勿躁,戎昌人规矩大、屁事多,你一个女人上去打擂,难保又要造成什么纠纷?” 萧文明这个理由倒也中肯,杨妙真勉强同意,沉住了气,便向擂台望去。 林丹枫刚才在台下已经看明白了那南诏人的虚实,不能说是过于自信,而是已经拿捏了他的武功水准——就凭他的这些招数,就是再来两三个捆在一起,也不是林丹枫的对手! 林丹枫生平就最恨这种在一对一决斗的时候耍阴谋诡计的混蛋,不用跟他讲什么武林的规矩、宗师的风度,一上擂台就抢 先攻击,也使出自己的擒拿功夫,便径直向那南诏人的左手手腕抓去。 林丹枫这一招力量足、气势大、速度快,只要长着眼便知道威力无穷,那南诏人吃不准对手的路数,却还想着用擒拿的功夫来一招反客为主,便也伸手回击。 其实林丹枫在江南武林的名气响亮,这南诏人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只是没有见过林丹枫的面,故而不认识他而已。 要是他真知道站在面前的乃是姑苏大侠的话,十有八九是会麻溜地滚下擂台的,也不至于落到后来那个悲惨的境地…… 所以说无论是现代社会还是古代社会,多认识几个人总是没有错的。 林丹枫原本武功的底子就极其扎实,临阵对敌的经验也异常的丰富,对面那南诏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当然也包括伸出来格挡的这一招。 只见林丹枫并未直接格挡那人,而是将自己的手略略向下荡了半寸,两只手指精巧无比地从他袖口伸了进去,双指一夹,随即用力向后一扯,扯出来了一条,将近二尺长的布条子,用力掷在了地上。 只见那根布条子上密密麻麻插了十来根银针,在太阳的照射下点点放光——谁都看明白了,这就是那人小心隐藏着的暗器。 那南诏人中了林丹枫这“妙手空空”的一招,虽然并没有受到任何肉体上的伤害,精神上却受到了暴击,脸上一阵通红,却说不出半个字, 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只要离开擂台,他就输了,只能站在擂台最显眼的地方,接受着四面八方来的目光。 聚集的目光似乎带有着巨大的热量,将他整个人都烤得面红耳赤…… 林丹枫却还并不打算放过他,朗声奚落道:“这就是你的暗器吗?已被我尽数破解了,也不知道你除了这害人的本事之外,还有多少本领?就尽管拿出来吧!” 那人虽然是南诏人,但是看得出来也听得懂中原话,被林丹枫的这几句话羞辱得无地自容,就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钉子一般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林丹枫又嘲讽道:“看样子你还会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功夫。境界倒是上乘,那就让我来领教几招吧!” 林丹枫显然是正话反说,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天下数一数二的擒拿功夫,如同万花筒一般使了出来,将那人耍得滴溜乱转,就跟吃饱了的老猫在戏耍耗子一样,好几次都把他逼到了绝境,就又重新把他提了回来,紧接着又是一番戏耍…… 大凡上台打擂,都是势均力敌的搏斗更加吸引人。 像林丹枫这样一边倒的戏弄,往往就显得无聊和无趣。 可是有林丹枫,武功既高,招式又漂亮潇洒,仍旧引着台下的戎羌看客们,不停地欢呼叫好。 这时只有董鸿儒一人,面色尴尬,满脸铁青。 萧文明觉得将台上的高丽人和台下的董鸿儒羞辱得差不多了, 便大喊一声:“林大哥,别和此人耍笑了,这种暗箭伤人之辈,废了他算了!就是留他一条性命,也好查明幕后的真凶!” 林丹枫心领神会,双手齐出,抓着那人的肩膀,又连发数招,从肩头一直打到手腕,击中之处骨骼尽碎! 那南诏人没有流一点血,两条手臂却永远的废了。 就是这样的受伤程度,哪怕送到医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也是无法可治,却连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可见林丹枫武功之高强、拿捏之精准。 拿下这个南诏人并没有什么可自豪的。 林丹枫这一生中经历的恶战不知多少,可在戎羌草原上,在众目睽睽下取得这样轻松的胜利,还是让他志得意满。 然而正在这时,一声警告传入他的耳中:“东南方向有暗器,小心了!” 这一声警告虽不响亮,却使上了最上乘的内力,正是黑旗军杨妙真发出的警告。 林丹枫不敢怠慢,眼珠往东南方向一瞥,果然看见阳光之下金光一点闪现——躲闪肯定来不及了,林丹枫急中生智,赶紧用那南诏人作为盾牌挡在了身前。 只听见极微小的一声声响,那一枚暗器正中那南诏人的后心——不出所料,这件暗器正是刚才被林丹枫解除了武装的那些银针。 这些银针形状细小,发射的时候不易察觉,是其最大的优势。 但是也因此威力极小,除非正中眼睛、心窝等要害,否则即便是射中了咽喉 、关节、五脏等其他要害之处,也不算是什么大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煨上了董鸿儒所用的那种毒药,银针就大不一样了,其威力呈指数级的上升,几乎就是见血封喉,而其不易被察觉的优势则会被放到最大! 幸亏有杨妙真在一旁提醒了这么一句,否则林丹枫搞不好就要中招了! 而那倒霉的南诏人,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用来害人的手段,最终反噬到他自己本身。 银针上的毒经过他剧烈运动而加速跳动的心脏输送的血液,迅速流遍了全身,刹那之间已然是一命呜呼了。 而那下毒之人,林丹枫和杨妙真都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但是也根本不用查明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他肯定就是董鸿儒的人! 萧文明来到戎羌草原参加这一场乌兰通布大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扯碎董鸿儒在戎羌草原的影响力,进而粉碎戎羌同康亲王结盟的可能性。 而现在就是实现这个目的最好的时机。 于是萧文明起身昂首挺胸,向达多可汗走了过去。 刚刚发生的有人在擂台赛上暗箭伤人的事件,大汗的护卫们个个精神紧张,一看萧文明走上来了,也不管他是谁,伸手就想阻拦,其中也包括那斗败了的两个摔角手。 而在这时,林丹枫和杨妙真也一左一右,来到了萧文明的身边,轻易地将那两个体力和士气都跌到了谷底的摔角手隔 了开来,让萧文明可以直面达多。 萧文明同达多的地位平起平坐,根本不用什么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达多可汗,你都瞧见了吧——暗箭伤人的就是那董鸿儒,所用的毒招,也和害死金密狄王子的一模一样。你可要主持公道,不能任由他害人了!” 萧文明原以为此话一出,达多必然会有所表态。 谁知他依旧是一副超然的态度:“萧爵爷,我已经说过了,顺利办完这一场乌兰通布大会,比天下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一切事情等大会结束之后再说。” “大会结束?那董鸿儒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汗做事何必如此拖沓?” 萧文明刚要同他据理力争,谁知达多却根本不接这话茬,而是说道:“这位便是姑苏大侠林丹枫吗?是你萧爵爷的结义大哥,我也见过几面,果然武功非凡。我们戎羌人素来只论本事而不看出身,林大侠虽然是中原汉人,参加摔角大会,却能够力压群雄,从今以后你便是我草原上的英雄了。” 萧文明见达多口风这么紧,知道他今天是死活不愿意谈论这件董鸿儒的事情了——再咄咄逼问只会起到反作用。 于是他便也不再言声,只是潸然一笑,拍了拍林丹枫的肩膀:“林大哥你拔得头筹,当不成中原武林盟主,却是草原上的第一高手。这次与我同来也不是空手而归,该高兴了吧?” 谁知林丹枫却完全不把 这种虚名放在眼里,一摆手道:“什么第一第二的,我哪里配得起?更谈不上什么高手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 0792 肉,我想吃肉! 草原第一勇士,这是多少戎羌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名头,而林丹枫却弃之如蔽履,这让在场所有的戎羌人无不愕然惊叹,愕然之后,就是明显的羞辱感。 “草原第一勇士”,是所有戎羌男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林丹枫对其不以为然,就不是在谦虚,而是在羞辱所有的戎羌男人! 这时达多可汗就要出来说话了,对林丹枫他自然说不上话,就只能向萧文明施压:“萧爵爷,乌兰通布大会不计出身或者身份,纵然是你中原汉人拿到了桂冠,一样受到我们的敬仰。可林大侠这样的满不在乎,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还望萧爵爷劝他几句,能够让他回心转意,以免造成双方的争端。” 萧文明把手一摊:“这我就没有办法了,林大侠不是我的属下,而是我的兄长,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干涉。” “那么朋友之间就不能提个意见吗?”达多反问道。 论斗嘴皮子的功夫,达多可不是萧文明的对手。 萧文明立即回话道:“说起来可汗你也是我的朋友吧?那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你可以听一听。刚才擂台上有个小个子的戎羌汉子,连败十几个摔角手,可汗和各部落也都亲眼所见。若不是有奸人出阴招暗害,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可汗不如就直接认他为草原第一摔角手,我相信也不会有人多嘴多舌的。” 其实萧文明的建议达多也并不 是无法接受,并且恰恰相反,那小个子努力身手不凡,由达多亲自开金口,任他为冠军,还能够笼络这么一个得力的手下,反而能有格外的收获。” 但是达多偏就憋了一口气了:我戎羌草原上的乌兰通布大会,什么时候轮到你萧文明一个中原汉人来做主了? 于是萧文明这样建议,达多偏不要这样做,宁可下令让已经结束的摔角大会重新开始,也不愿意让参与方才大会的任何人夺冠。 乌兰通布大会上的比赛被推翻了结果不算,并且还重新开始,这恐怕也是头一遭,对于其自身的权威性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因此重开的大赛,众人都是意兴阑珊,无论是参赛还是观赛的热情都大打折扣。 戎昌草原上的人都如此,萧文明就更加不以为然。 反正董鸿儒出手害人的真凭实据,在场所有人全都看清楚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大半。 于是他请林丹枫把那一具已然发黑发臭的尸体交给了达多,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所有的银针投入火种销毁之后,便率领手下离开大会,返回自己的营帐。 离开之前,萧文明还特意嘱咐林丹枫,让他把刚才那倒霉的小个子请过来,自己有话要对他说。 林丹枫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并且他还是那小个子的救命恩人,不一刻便将那人请进了萧文明的营帐。 这时萧文明正在生火做饭,香喷喷的腌肉全都切成了块, 扔在锅子里“咕噜咕噜”地煮。 那小个子闻到了香味,什么话还没让萧文明开口呢,就先用生疏的汉语说道:“我想吃肉!给我吃肉!”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他不懂得汉语的修辞,话说得不是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白,而他眼中的目光,更似一条饿狼,足以让人感到畏惧。 可是畏惧饿狼的,只有比饿狼更加弱小的动物,而强过饿狼的,只会把它看成猛犬。 恰巧,萧文明就是这样一头猛虎、一条神龙,并且他并不会舍不得这几块肉,于是就亲自拿了只碗,满满地装满了一碗肉,就递到了那小个子的面前。 这人显然是饿坏了,筷子也来不及用,用手抓着肉,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萧文明静静地看他把肉吃完,心中不胜感慨,心想:这个小个子还真是个直肠子、好汉子,饿了就问人讨,别人给了就大口地吃,有够豪爽的。 并且看他空着肚子,还能力挫十来个好手,就知道他摔角的功夫,远不止刚才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便对他更加欣赏了。 转眼之间,一碗肉已经被这小个子吃了个底朝天。 萧文明拿回碗,笑着问道:“还能吃吗?我还有肉!” 那小个子点点头:“想吃!能吃!” 于是萧文明又盛了一碗肉递给了他。 胃里有了些底,吃第二碗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急,萧文明也能看着他一边吃,一边同他说说话。 原来这小个子 名字叫塔帕姆——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戎羌名字,而是“流浪汉”的意思。 他的身份还是个奴隶,但早就不堪主人的折磨跑了出来,虽然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却也是走南闯北,经历颇为丰富,他的汉话就是跑到长城边上做短工的时候学会的。 为了今年的乌兰通布大会,塔帕姆攒了好久的钱,长途跋涉才来到乌兰通布,就是为了一试身手想要出人头地,甚至可以结束自己流浪奴隶的身份。 一个人的身份是永远压在他头上的大山。 萧文明就曾经替温伯明的妻子苏舜钦脱去过贱籍,听到好消息,高冷如苏舜钦,也感激涕零。 而据萧文明所知,戎羌草原上的一个奴隶,可要比中原的一个贱民悲惨得多 在中原,至少贱籍之人还算是一个人,也是不能随意杀害的。 而在戎羌草原,奴隶的主子对奴隶几乎生杀予夺,价值还不如一匹马、一头牛。 如果这小个子真能靠着乌兰通布大会上的优异表现,让自己摆脱奴隶的身份的话,那可真的算是逆天改命了。 这种进取的精神让萧文明感动。 萧文明也有意成全他,便说道:“原本你都已经成功了,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了几个奸贼,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不过不要紧,戎羌草原容不得你,我却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跟我去中原吧!我凭你的这份武艺,一定能够打出自己的天地!” 正说话间,营帐外 头忽然一阵喧闹,萧文明正跟塔帕姆好好地在说话,就这样被打断了,当然不高兴,不耐烦地派人去打探情况。 回报却说:是外头来了一个戎羌部落的头领,还带了手下几十个小弟,说是来向萧文明要人的。 萧文明还没回答,塔帕姆却已站起身来,赶紧把吃剩下的肉塞到嘴巴里,拌着肉沫子说道:“是来要我的。” 萧文明一下子就弄明白了——原来门外叫阵的大概就是塔帕姆的主子。 原本塔帕姆一个平平无常的奴隶,跑了也就跑了,可他现在却在乌兰通布大会上打出了名声,虽然并未拔得头筹,但是他的武艺却是有目共睹,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那么他的主人,就要声明自己奴隶主的权力了。 平时不闻不问,现在却要来捡现成的,哪有这样便宜的生意好做? 萧文明心头火起,挑开帘子便走出了帐篷,林丹枫和杨妙真赶紧跟上,其余三十个弟兄也都站在他的身后。 那戎羌部落头顶看萧文明摆出了这阵势,原先嚣张的气也消减了不少,便派出了手下一个略通汉语的人,过来向萧文明交涉要人。 萧文明没等他说几句,便呵斥道:“塔帕姆没吃你们的、没喝你们的,就算他是奴隶,你也没尽到当一个主子的本分。凭什么管我来要人?” 没想到那部落的头领倒是早有准备,在一堆比陈芝麻烂谷子好不到哪里去的纸堆里,抽出了 一张,在萧文明的面前扬了扬,指着这张破纸说道:“是他爷爷的爷爷,欠了我爷爷的爸爸三只羊,无力偿还,所以举家卖身为奴,约定……” “得、得、得。”萧文明打断了他的话,“别念下去了。” 处理这种账单萧文明也算是极有经验了,当年他穿越到这个时空来第一场危机,就是处理了一份子虚乌有的欠条,知道对于这种半真半假的玩意儿,要是一本正经地跟你掰扯,恐怕扯破了嘴皮子也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已。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 恰巧萧文明手里现在也有刀了,并且还又快又利,足以斩断人性的贪念。 “不就是三只山羊吗?能有多少肉?算你养得肥也不过是一百斤一只,拢共三百斤羊肉而已,我替塔帕姆还了!” “光还三只羊可不行,那可是一百年前的羊啊!大羊生小羊,小羊生小小羊……” 你怎么不说大羊第二天就被杀了…… 跟萧文明在这里耍无赖?也不知道他就是耍无赖的祖宗! “你搞错了!我说的不是还给你肉做的羊,而是还你银子做的羊!三只羊就是三百斤,我还你三百斤银子,行了吧?” 这话说得那部落头领都愣了。 这可是三百斤雪花花的银子啊! 说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戎羌部落的首领,可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都未必有这么多。 正在愣神的时候,却听萧文明又说道:“不 过我有言在先,我身边可没带那么多的银子,就给你二十斤黄金,再让你占点便宜,总无话可说了吧?” 0793 夺羊在手,问鼎草原! 按照大齐的官价,一个单位黄金的价值相当于十个单位的白银,三百斤白银,应该值三十斤黄金才对。 但是古来一直是金贵银贱,三百斤白银能够兑出十五斤黄金就算不错了。 而随着萧文明的生意越做越大,交易大宗商品的需求也是越来越旺盛,再加上他自己的钱庄,需要互相拆借经营,对黄金的需求量猛然加大,而从海外输送进来的白银的数量又远远超过黄金,因此黄金兑换白银的比值就愈发地拉大了。 因此萧文明满口答应的二十斤黄金,能够兑换出来的银子,恐怕得达到四五百斤。 并且萧文明还是现金交割完全,不给你来虚的,见那部落头领,稍稍一点头,便派人取出了金子,沉甸甸地砸在了他的脚下,将松软的草坪都砸掉了,好大的一块。 这么一大笔钱,那部落头领完全无法拒绝,几乎是未加犹豫,便亲自将几根金条捡了起来。 他还想对塔帕姆说几句话,叮嘱他从今往后要小心做人,若是过不下去了,还可以照旧投奔他的部落。 可萧文明看着他就不耐烦,甩了甩手:“行了,拿了钱赶紧走人吧!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这一段冲突就好像一首简短的插曲,很快就结束了,却让塔帕姆感激涕零:“这么多钱爵爷掏出来,我没法还……” 萧文明笑道:“我什么时候要你还了?花这点钱,也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怎么样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草原上的自由民了,有什么打算吗?” 有朝一日成为自由人,这是塔帕姆朝思暮想的事情,成功之后的打算,他也不止一天做个白日梦了,早就已经在心里排布了成百上千种可能性。 然而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愿意效仿爵爷,自己也成立一个部落,收容草原上的奴隶,让大家不至于无家可归。真的有人欺负奴隶的话,也可以替他们说话出头!” 听了这话,萧文明对塔帕姆本人更多了几分敬意——没想到他还能推己及人,不光一个人自由了也就算了,还要照顾到其他的兄弟姐妹。 “好!有志气!看样子我没救错人。你想有自己的部落?没问题!尽管去招兵买马,钱粮我这边先替你垫了,等你发达了,再慢慢地还。” 塔帕姆果然是个办大事、成大事的人,听到萧文明如此重要的承诺,他依旧十分淡定:“谢谢爵爷。就是我没名气,怕不成……” 塔帕姆对自己定位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还并不是戎羌草原上的第一勇士,号召力也要大打折扣,虽然未必不能成事,然而难度和阻力肯定是会变大的。 这时的萧文明已经对塔帕姆有了别样的期望,希望能够扶植他,成为戎羌草原上一股新兴的势力,用以抗衡达多所代表的旧势力。 虽然达多同自己一直以来的关系不错,但 是必须代表草原各部落利益的他,势必会和萧文明产生矛盾。 原因很简单——萧文明所代表的是中原百姓的利益。 还不光是达多,无论是谁,只要是坐上了草原可汗之位,同萧文明的矛盾就不可避免。 矛盾之中,倒是可以别出心裁,扶持一个由中原势力所支持的部落,作为缓冲或者代理人,也不知能否达成奇效? 于是萧文明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明天不是还有一场夺羊的比试吗?听说每家部落都要出三个人参加。那就由你塔帕姆为主,我再派两个同伴协助,一定帮你把那头大肥羊夺到手!” 萧文明这一回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起床起得很早,饱餐一顿之后,便早早地来到了乌兰通布大会的会场,占住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昨天萧文明的行动可以说是大大破坏了戎羌草原上的规矩,各家部落对他的不满更加强烈。 可是萧文明实在是实力超群,任何一家部落,甚至是几家部落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可汗达多又没有要联合起来对付他的意思,因此众家部落虽然心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萧文明坐定并没有等多久,夺羊大赛便开始了。 所谓“夺羊”大赛就是各部落,各派三个人争夺一只羔羊,期间只要不动刀动枪主动杀伤人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到了正午时分,肥羊在哪家部落的手里,哪家部落便是最后的赢家。 如 果说之前的射箭、赛马和摔角都是个人项目的话,那么夺羊显然就是集体项目,而众所周知,通常集体项目的含金量是要大大超出个人项目的。 并且夺羊这个形式,颇有逐中原、问鼎天下的具象化的草原色彩,所以每家部落都异常重视,竞争每次也十分激烈,甚至比摔角决斗更甚。 虽然说好了不许伤及人命,但是几乎每一次大赛,都会有人因此死亡或者重伤。 只听号角齐鸣,达多亲手牵了一头肥羊,来到了会场的正中央,接过从人递上来的一口尖刀,在肥羊的咽喉处一刀刺下。 那头羊痉挛了几下,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随即停止了抽搐。 达多对于自己杀羊的手法颇为满意,含笑着点了点头,将散发着热气的羊的尸体留在原地,自己则从容退到他草原大汗的座位上,举起一只手,身后又有十只号角齐鸣,标志着夺羊大赛——现在开始! 夺羊大赛具有相当的偶然性,最强的未必就一定能把羊夺到手,一开始夺羊在手的也未必能够坚持到最后。 就是因为这种偶然性,所以各家部落都想过来试一试。 参与的人一多,整个场面就变得乱哄哄的——号角声音一落,上百号人就像那只可怜的死了的羊冲刺过去,一个人跑得最快,第一个俯下身子捞起了羊,然而他却忘了等候自己的同伴,孤身一人,很快就陷入了三个人的夹击,羊自然 也保不住了,只留下一手的羊毛。 而抢到羊的部落也没高兴多久,便被斜刺里冲进来的一个部落,又把羊给夺走了,如此这般只在眨眼之间那一头肥羊就已交换了十几次手。 场面着实让人心潮澎湃。 坐在萧文明送给他的马上的塔帕姆沉不住气了,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杀入战局,争抢那只肥羊。 然而萧文明却叫他稍安勿躁,等场上那些杂鱼消耗得差不多了,局面变得简单明朗一些,再下手不迟。 看来塔帕姆还是太年轻,需要学的东西有的是…… 果然不出萧文明所料。 争斗了有一个来时辰之后,在场上的人变得很少——也就只剩下一开始的三分之一——不过这时还能站在场上的,也都是有实力的高手了。 萧文明对林丹枫说道:“林大哥,你看可以下场了吧?” 因为在场的高手不止自己一人,因此林丹枫也照顾到了杨妙真的面子:“贤弟,我看时机正好。不知杨头领有何高见?” 杨妙真和林丹枫的水平差不多,见识也相似,其实刚才一直在场下观战,也并不只是当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而已,而是早就将场上戎羌人的路数研究了个通透。 而现在也的确到了可以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于是杨妙真点点头表示同意,便同林丹枫一左一右护卫着塔帕姆,三个人骑着三匹马,这时方才从容杀入战局。 戎羌人还是太实诚了,不懂得韬光养晦 、以逸待劳的道理,从一开始就杀得那么凶,互相内耗,终于让萧文明占尽了便宜。 只见这三人原本就武艺高强,吃亏大概就只吃亏在马上肉搏的本领不及戎羌人,而现在他们是体能充沛的生力军,这点劣势就变得不足一提了。 三人各是高手,第一次合作,便十分有默契,目标直指现在正擎着飞扬的那一个部落,林丹枫和杨妙真各自己对付一个护卫,而由塔帕姆亲自动手,把肥羊抢了过来,死死地夹在了腋下。 林、杨二人见塔帕姆得手,也不同自己身边的对手恋战,而是赶紧回马,又护住了塔帕姆的左右。 萧文明给他们的都是上好的戎羌良驹,吃的都是精饲料,又经过了充分的休息,无论是体能还是爆发力,都要超过一般的戎羌好马。 那三人得羊在手,双手甩开缰绳、两腿一夹马肚,胯下的坐骑便向前飞奔出去,同其他争夺肥羊的部落拉开了距离。 原本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许多。 无论是场上奋战的人,还是场下观战的人,都明明白白地看见了那只本有成百上千人争夺的肥羊,现在落到了一只由奴隶和汉人组成的联军手里。 这两种人都是所谓“正统的戎羌汉子”所不屑的,其余戎羌部落这时放下了互相斗争的偏见,立刻催动马匹,齐齐向塔帕姆等三人涌来。 萧文明抬头看这时已经接近中午,就只剩下半个时 辰的时间了,只要在这半个时辰里,肥羊还在塔帕姆的手上,那么就大功告成了。 0794 反了?我助你一臂之力! 维持这样一段时间,对于塔帕姆、林丹枫和杨妙真而言不是难事。 他们对场上的对手采取了分类管理,凡是敢来上前抢羊的——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击败;而自觉实力不强,打算看热闹的——也不去招惹他们,随他们自便好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超过了一直以来所规定的正午时分,这一场毫无悬念的夺羊大会终于结束了。 而胜利者——正是得到了萧文明强力支持的塔帕姆! 这是一个让戎羌各部落都不满意的结果,可他们却都没有改变结果的能力。 只见戎羌的大汗达多姗姗来迟,并不情愿地来到了会场的正中,向在场众人宣布了比赛的结果。 没有了往日的欢呼,有的只是一片嘘声,但是这嘘声在萧文明耳里听来,却是格外的悦耳动听。 在一片嘘声之中,达多在身边两个护卫的配合下,将肥羊的肚子剖开,略显生疏地将整张皮剥下,又用清水洗干了血迹,递到了塔帕姆的面前。 这时的塔帕姆并没有下马——作为夺羊大赛的最终获胜者,只有在这一刻,塔帕姆才拥有比草原大汉更加崇高的地位。 哪怕在昨日之前,他仅仅是一个逃亡的奴隶而已…… 塔帕姆接过羊皮——这张羊皮经过了反复的争夺,已经有不少地方的羊毛被抓得秃了,刚刚被剥下来,也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但是在塔帕姆的眼中,这是一件至高无上的宝物,是代表了他从今日之后,也能自立门户的最大的资本。 照着之前留下来的规矩,达多又将一只白木杆递到了塔帕姆的手上,塔帕姆就用这根杆子挑起了羊皮,骑在骏马之上巡游四周,宣示了他无可争议的胜利。 同时这也是萧文明在戎羌草原上取得的一场不流血的胜利。 这一场胜利甚至是要比那些抛头颅洒热血才得来的胜利,更加宝贵,更加具有说服力。 因为这是在戎羌的地盘上,遵守着戎羌人的规矩,扶植了一个没有根基的戎羌人,取得了对其他所有戎羌人的胜利! 何其难得! 而正是因为难得,就更容易引来其他人的嫉妒。 而萧文明现在偏偏还要争取戎羌的支持,或者至少要他们在自己和康亲王的斗争当中保持中立。 因此萧文明还特意走上了几步,对达多可汗有言在先道:“大汗,赢下这一场夺羊的人,可并不是我萧文明,而是这位塔帕姆。戎羌草原果然人才济济,就是一个小小的奴隶,也身怀绝技,真是不容小觑!” 萧文明这个身份地位已经不太需要拍别人的马屁了,因此他的这两句好话说的水平就很不高,让达多听来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意味,仿佛是在嘲讽他们:这么强的一个人,你们居然只把它当成一个奴隶,分明是不识货,还要靠我萧文明来发现遗珠…… 因此达多对萧文明也没什么好脸色:“行了,我知道了,一切都按草原上的规矩。” 达多这句话说得冷冷冰冰,然而萧文明还非得向下接话不可:“乌兰通布大会已然结束,那么就可以商议大事了。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对可汗说,不知可汗是否有空?” 达多心情不好:“不就是董鸿儒害人的事吗?这事我已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董鸿儒算什么大事,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我想同可汗说的,是有关中原与戎羌关系的大计,不知可汗有没有兴趣?” 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达多没有兴趣也非得谈一谈不可了。 他思索了一下:“那好,也是该谈一谈了。不过今天人多、事杂,不是谈话的时候,到明天我们再细细商议好了。” 人多嘴杂,容易泄密是一方面,但是达多非要把商谈拖到第二天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还主要是他要事先想好一系列应对的策略。 毕竟现在中原大乱,各方面的势力此消彼长,大局如何走向都很难说,而萧文明又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一字一句都要小心应付。 萧文明这边也是一样,也需要相好对付达多的策略,于是便同意了:“那好,我就暂时留在这里,大汗什么时候空下来,派人通知我即可。” 这一场乌兰通布大会办得不能说不成功,但是期间的幺蛾子太多了,各项大赛进行得戏剧性十足,应该说是不乏看点。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人意料,这让参会的各家部落都五味杂陈,觉得再在此处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便在又一次参拜乌兰通布圣山之后,便率领起本部落的人,渐渐退散了。 然而正在这时,却有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逆人流而动,从人群的外围径直走到了达多可汗的面前。 这时萧文明才刚刚离开,恰巧同这群人打了个照面。 见这群人,一个个气势汹汹,满脸不可一世的表情,知道他们十有八九是来找茬的,便又赶紧停下了脚步,折了回去。 只见这群人虎着脸、插着腰,七嘴八舌地同达多在讨论着什么问题。 看他们这副对着草原大汗毫不恭敬的神态——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争吵才对…… 这群人说的都是戎羌的语言,并且语速极快,口音也各不相同,萧文明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这时塔帕姆就在旁边,用他并不成熟的汉语,向萧文明介绍他们争吵的内容。 原来是这些部落的人,对于塔帕姆夺得夺羊大赛的胜利很不满意,要达多下令,撤回他的冠军头衔。 这个要求吗,达多怎么可能同意? 就说乌兰通布大会是祖宗的规定,是上天的旨意,他即便贵为草原大汗,也无法更改结果。 达多的说法并不能让众人满意,于是争吵的声音更加响亮,也更加嘈杂。 而在他们的无理取闹中,达多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 最让达多不满意的是:如果他们对比赛的结果有意见,可以当场就提出来,当着所有部落的面,大家商议出一个各方面都可以接受的方法——无论这个方法是什么,只要各方面都没有反对意见就可以了。 可是这二三十个部落偏偏要放马后炮,等到大会结束之后才过来闹事! 要知道这些部落虽然数量不少,但毕竟只是戎羌整体的一小部分而已,不能为了他们这几个就改变结果。 否则,要是别家再提出反对进来怎么办? 难道再改一次吗? 达多是想和他们讲道理的,可是同他们讲道理,根本就讲不通,似乎就是有意来闹事的。 达多忍无可忍,忍不住说了粗话,运用草原大汗的权威,命令他们统统退下,不得再闹事。 或许是慑于草原大汗的权威或者实力,这些闹事的部落首领终于还是走了。 见他们离开,萧文明才敢再找达多说话,然而达多的态度比之前变得更差了,大概是在他的心里,这些人过来闹事,最大的原因还是萧文明破坏了草原的规矩。 因此达多的语气变得更加不友好:“爵爷不是说了要暂时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萧文明可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只是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我回来,想要看看这里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没有!”达多回答得很干脆,“这里都是我草原的家务事,爵爷是中原的爵爷,不用你来过问。” “就是可汗不说,我也懒得来管你们的闲事。我只是想提醒可汗一句,你可以先去查一查,这些过来闹事的部落,是不是同奉董鸿儒为上师?” 这话还真是给达多提了个醒——一个醍醐灌顶的醒! 他睁大了眼睛:“经爵爷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据我所知,那董鸿儒已经做了刚才一多半部落的上师,剩下的也难保同他没有关系。” “果然不出所料!大汗,依董鸿儒的性格,不会就被你说了这么几句,他们便偃旗息鼓了,应该还有下一步的动作,你可要小心了!” 萧文明话音方落,果然就听见东南方向,传来了巨大的骚动。 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甚至伴有马蹄奔驰和众人喊杀的声音,吓得在乌兰通布山上栖息的鸟,都局促不安地飞了起来。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原本经过萧文明提醒的达多便神经紧张,立刻差人去打听,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乌兰通布圣山之下如此喧哗。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在达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们说的是戎羌话,声音有点低,萧文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然而达多扭头便用汉话对萧文明说道:“请爵爷暂时退避。” “为什么?”萧文明问道,“难道是有人在闹事吗?” “不错!就是刚才那些部落反了,正在杀奔过来。” 那些松散的部落,居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达成统一,协同一致向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大汗发起挑战,如果说没有董鸿儒在居中联络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董鸿儒这些年看来也已经进步了不少,至少做起事情来狠辣果断、雷厉风行,说反就反了,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不如借重达多可汗的力量,在乌兰通布山下重创这个邪教教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795 给你面子,说一声并肩作战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萧文明说道。 其实这时萧文明还是把达多当成朋友看待的,不想他这个朋友在董鸿儒的偷袭之下吃亏,所以才主动伸出援手。 然而达多却有作为草原大汗的尊严和矜持:“萧爵爷,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们戎羌自己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萧文明并没有搭话,只“嗯”了一声,就带着众人扭头就走了。 倒是塔帕姆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大汗的忙,应该帮。” 或许塔帕姆真的觉得自己也是个戎羌人,戎羌大汗遇难,他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要出手的。 但是萧文明更加愿意相信,塔帕姆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夺羊大赛的桂冠被这二三十个部落这么一闹,含金量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但是如果这时他能够果断出手,助大汗一臂之力,甚至立下功劳的话,那么他就能够一举成名,建立自己的部落,也能够得到大汗的支持,乃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谁说我不帮了?”萧文明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我们现在这里就二三十个人,能有什么用?倒是我在附近埋伏了四千大军,只要调动他们,什么敌军不能击败?” 这四千人马,既包括两千萧家军,也包括两千娘子军,都是骑兵的队伍,行动速度极快,如果能够果断杀入战局,绝对是一支能够左右胜负的决定性力量。 萧文明要迅速同大军会合,带领着随身二三十人 的队伍,在草原上一路狂奔,恰巧同另一支戎羌的队伍迎面撞上。 只见这支队伍杀气腾腾,人数超过了五六百人,大约是董鸿儒所纠合的部落中的一支。 就萧文明对于戎羌各部落的了解,一下子能够调动五百人的队伍,那么这支部落的实力其实也就中等偏上而已,按理说不足为惧。 但是看他们队列齐整,明显是有备而来,肯定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而这样的部落加起来有二十到三十只之多,那么总兵力可能就要超过一万五千人,对付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越是不容易对付就越需要兵贵神速。 萧文明不同他们多理会,头也不回地就擦身而过,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就已错开了老远的距离。 又在草原上疾驰了小半个时辰,萧文明终于同早已安排他的大队人马会合了。 萧家军早就被萧文明练出来了,即便不要萧文明坐镇指挥,他们也早已学会了自行安排营寨、组织训练、设置岗哨,并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娘子军也不遑多让——这是一支在中原大地上流动作战的军队,能够在几方面势力的包夹下求生存、谋发展,战斗力能差到哪里去? 因此萧文明无需动员,只留下少数几个兄弟,埋藏和看守住贵重物品,便招呼起大军走回头路,重新向乌兰通布山的方向赶去。 这么一来一去,便已过了将近两个时辰。 等萧文明再回到乌 兰通布大会现场的时候,眼中所见尽是一片混乱。 成千上万的戎羌战马,在会场当中以及四周疯狂奔驰,将茂盛鲜嫩的草坪,踩踏了个精光,马蹄拍击在赤裸的土地上扬起的黄尘,将整个会场笼罩其中。 在尘土的干扰下,萧文明双眼一片茫然,既看不出敌军在哪里,也看不出友军在哪里,倒是远处一面明晃晃的大旗清晰可辨。 只见大旗上,用银线绣着一头苍鹰——正是达利可汗的图腾,也是现在达多可汗的图腾。 说起来,这一面大旗还是达多,特地派人从萧文明的临海屯定制的——旗面的深蓝色,用的是最好的绸缎;绣了苍鹰的银线,也是掐着纯银的——不但原材料没有偷工减料,就是纺织印染和刺绣的工艺也是一等一的,所以才能在如此的混乱的局面之下,依旧能显得这般的耀眼夺目。 这里的情况萧文明或许不太清楚,但是董鸿儒和他手下的这些戎羌部落的目标,萧文明却一清二楚。 就是达多可汗本人! 只要找到了达多,保护住了他的安全,那么董鸿儒的阴谋诡计,自然而然也就破产了。 于是萧文明不由分说,招呼起队伍,就像苍鹰旗帜狂奔而去。 就这短短的一路之上,萧文明也遇到了各种有意无意的阻拦。 然而他现在手下兵强马壮,无论是萧家军的弟兄,还是娘子军的女将,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可以和戎羌草原 上最勇敢的骑士相提并论的。 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了萧文明的军事组织以及杨妙真的亲自率领,还有林丹枫这个绝顶武林高手从旁掠阵、查漏补缺,这四千人的队伍愣是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地刺破了整个乌兰通布大会的会场,来到了达多可汗的身边。 经过这两天的大会,人人都知道会场上来了一伙子中原人,并且据说还是可汗的朋友——可没想到他们的人数居然这样多,战斗力居然这样强,还是让众多戎羌人不禁刮目相看,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中原也有了这样强的骑兵队伍了?将来咱们还能不能继续南下入侵了?” 萧文明就在达多的身边停住了队伍,将列阵警戒的任务全都交给了杨妙真,自己则来再次会见达多。 这时的达多可汗大约已经亲自上阵杀敌了——只见他手里握着的那一口弯刀上,已经沾染上了血迹,两个草原英雄的护卫已然折损了一个,另一个倒是没有死,也没有受伤,继续忠心耿耿地护卫在达多的身边,却也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刚才达多还在嘴硬,现在见了萧文明的面,就好像看见了亲人:“爵爷,你说得不错,挑事的正是那董鸿儒!” 萧文明用力点了点头:“董鸿儒是中原汉人,他在这里兴风作浪,我帮着可汗对付他,就不算干涉戎羌的内务了吧?咱们先并肩作战,杀退 这群逆贼再说!” “好!这就并肩作战!” 萧文明说“并肩作战”这四个字已经给足了达多面子了。 达多虽然贵为草原大汗,但是这次参加乌兰通布大会,他并没有带领着大队人马,又遭受到了董鸿儒的突然袭击,身边的护卫已经折损大半,剩下还能作战的,不过五十人左右。 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简直是杯水车薪。 眼下也只有萧文明的军队能够用来抵抗叛军,达多手下这几个人,又凭什么同萧文明并肩作战呢? 但是这里是达多的主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没有必要将这一层点破。 达多可汗的大旗十分显眼,就是最好的标志物——萧文明能看见,其他人一样也能看见。 看着这面大旗,敌军就会源源不断地杀过来,但是这面旗帜又是不能倒的,要起到不可取代的振奋军心的作用。 萧文明又必须打一场强行硬刚敌军的硬仗了! 而进行这样的作战,密集的火枪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出于对自家萧家军的绝对信任,在如此危机四伏的环境之下,萧文明依旧命令他们:立即下马列阵。 这一套由骑兵改为步兵的动作,萧家军已经练习得精熟,几乎做到不用指挥,甚至不用眼睛就能够执行了。 只在刹那之间,三线阵列的火枪阵就已然排好,萧文明朝着前方大喊一声:“达可汗平贼,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免伤无辜!” 萧文明说的 是中原汉话,其实根本就不指望他们能够听懂,只是在向他们说明:我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若是真的发生了误伤,就怪你们不相信我或是腿脚不够快,怪不到我萧文明手上。 话音刚落,萧家军便是一阵爆豆一般的火枪向前方袭击而去,紧接着又是第二阵、第三阵。 这几支火枪一打,顿时将前方的戎羌骑兵全部打停了,阵型也变得乱乱哄哄。 戎羌骑兵作战并不怕乱,讲究的就是一个以乱打乱、以乱制胜。 但是面对火枪这一种从没见过的新式武器,他们心里好歹得盘算一下,赶紧回军,同达多拉开了距离。 从他们的行动判断,应该也是有着统一的指挥的。 不过达多这边却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赶紧趁着战事稍歇的空档,清点自己所剩的人马,治疗方才受伤的兄弟。 而正在这时,对面已经梳理好了阵型,再次向萧文明这边猛冲过来。 无数战马的铁蹄,践踏着大地,让萧文明的双脚也感受到了明显的震动,即便有火枪这种跨时代的兵器,可萧文明依旧感到心中不安。 因为现在是一个实际上的乱局,敌我交错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距离,方才萧文明所拉开的距离也不过咫尺之交而已,精锐的骑兵队伍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冲到火枪阵的前面,形势异常危急,转眼之间攻守之势就会逆转。 正在这时,一只骑兵,忽然向戎羌 的侧翼猛地直插过来,杀了戎羌一个措手不及! 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这只骑兵隐藏在扬起的烟雾之中,宛如神兵天降! 0796 数年不见,已恐怖如此!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戎羌人根本没有预料到,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在他们发动总突击的时候,还会有人敢于前来阻挠他们。 说到底还是犯了轻敌的错。 而这支敢于在戎羌大队骑兵面前实施反冲锋的军队,正是杨妙真所亲自率领的娘子军。 只见杨妙真一马当先,挥舞起手中的梨花枪,在众多戎羌骑兵之中,杀得如入无人之境。她手下的姐妹们也不甘落后,同样奋勇拼杀,一次突击就将戎羌的阵型彻底打乱。 并且这时杨妙真也不恋战,突袭得手之后,便立刻同对手脱离了接触,远远地跑到了另一边。 就是这样一个时间差,萧文明这边的火枪再次齐鸣,一连三阵火枪打过去,又一次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前面戎羌的骑兵还不肯认输,再次整顿阵型,想要向萧文明继续发起进攻。 然而杨妙真的突袭又来了,就好像按动了视频的重复播放按键,又一次打乱阵型之后扬长而去,紧随而来的,便又是萧文明的火枪轰鸣。 如此这般,一连重复了三次,就是天王老子率领天兵天将来了,都支撑不住啊! 由董鸿儒纠结起来的这些戎羌部落,终于经受不住这样的反复拉扯和反复打击,不愿意再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董鸿儒的诡计卖命了,终于一哄而散、四散奔跑。 一旁的达多可汗,亲眼目睹了整个作战的过程,都傻了眼了。 萧文明作战的方式, 他也从冯天羽那边知道了一些,知道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法,并且对骑兵有着天生的克制的作用,却没想到威力居然这样的强大。 一支两千个人组成的拿着秘密武器的步兵队伍,再加上一支两千个女人组成的骑兵队,就能将上万戎羌骑兵打了个落荒而逃,这是何等可怕的前景! 要知道就在今日之前,达多在推算同中原军队战斗时,仍旧是按照战斗力以一敌三的公式来进行的。 而现在,萧文明就分明打出了以一对三的战绩! 这就相当于将总体战略的基础彻底推翻了。 达多禁不住在心中惊叹:“数年不见,萧文明已然恐怖如此!” 自信遭受重大打击的达多这时只想选择逃避。 正巧这时只属于他的精锐骑兵也终于姗姗来迟,达多将他们痛骂一顿之后,便亲自率领取这些骑兵,打算前去追击围歼那些反叛的戎羌部落。 萧文明想对达多说的话还没说完,赶紧招呼他:“可汗且慢走,我还有话要讲……” 毕竟萧文明刚刚和达多并肩作战,实际上救了达多一命,也拯救了他草原可汗的地位,这时趁热打铁和他提意见是再好不过的。 然而达多却是已急不可耐,已然跨上了骏马。 看来多余的话已经来不及说了,萧文明只追问了一句:“我要率军经过戎羌草原,过河套地区,经青岭南下,还请可汗行个方便!”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达多点了点 头:“那就请萧爵爷自便吧,我这边不会干预。” 说着,达多一甩缰绳,胯下的骏马便飞驰而去,紧随在他身后的数千戎羌精骑,也跟着离开了。 看着这些战马四蹄扬起的烟尘,萧文明分明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先不管达多对中原的态度如何,但是戎羌草原的一场内战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这场仗打起来,草原上的各方势力势必要混战成一片,没有一方有余力南下入侵中原。 那么相对的,平定康亲王叛乱的这一场战役,也将在萧文明的控制之下,成为一场彻底的内战。 萧文明深入戎羌草原,这一个最低的目标总算是被他达成了,终于可以放心回去了。 正当萧文明收拢起队伍,正打算离开乌兰通布,返回中原的时候,比格胡带着几个护卫,出现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比格胡这家伙是个精明人,知道自己在戎羌诸部中的微妙地位,因此萧文明一踏上乌兰通布同诸戎羌部落产生冲突之后,他便远远地跑开了,不愿意加入到这一场冲突当中。 他更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了解——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有能力去争夺哪怕任何一项的冠军。 因此乌兰通布大会举行的这些日子,他都躲在外围,几乎销声匿迹,大会之后的这一场战斗,他也顺理成章地没有参与,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他反而又出现了。 精明的他已经意 识到了——萧文明才是大会前后唯一的胜利者,因此特意来找萧文明,询问自家的部落应当何去何从。 “这你还用问吗?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我不是已经准许你在开城互市交易的特权了吗?从此自立门户也好,超然在戎羌诸部中也罢,总之你比格胡的日子,要比草原上九成的部落都要好过得多!” “哦,我懂了,我懂了。那我这就回家乡,但求自保,顺便也发一点财。哈哈哈!那就多谢爵爷了!”比格胡憨憨地笑道。 萧文明可不会被他这副憨厚的样子所蒙骗。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傍上萧文明——发一点小财,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是比格胡却不是中原的商人或者官员,他是异族,并且手里还有军队,别看现在并不起眼,可搞不好假以时日,就又会成为一只可怕的力量。 就好像真实历史上的努尔哈赤,被明朝的李成梁打得部落里只剩下几百个人,然而暗中积蓄力量,不过几年便成为明朝最大的对手。 萧文明可不想犯李成梁犯过的错误,他的手法要更加高明——与其打压他,不如就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竞争对手。 于是萧文明说道:“比格胡,你看这个塔帕姆,他虽然只是个奴隶,却是夺羊大赛的冠军,实际上也是摔角大赛的冠军。这人我很喜欢,他现在要自己组建部落,钱我有的是,就是没有地盘。看你比格胡地 盘大的很,就在西面划一块草场给他,没有问题吧?” 听了萧文明这话,比格胡沉沉地看了塔帕姆一眼。 虽然对塔帕姆不满,对萧文明的安排也不满,但比格胡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同样是萧文明看中的人…… 一行人离开乌兰通布,便向东边比格胡的领地走去。 到了他的地盘,也未多做停留,只是确定了一片供塔帕姆生存发展的草场,萧文明便离开了。 说起来这个塔帕姆还真是很有一些人格魅力的。 还未到领地,只在沿途半路之上,他便已经收容了上百戎羌的奴隶。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属的部落各不相同,甚至语言和信仰也都有区别,但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一定会成为塔帕姆最忠实的追随者。 同这两个人道别之后,萧文明便马不停蹄地南下,赶往幽燕道,并且入驻幽燕道的首府涿州。 进了涿州萧文明就暂时不挪窝了,他在这里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一共停留了十几天。 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报复。 在真实世界的二十一世纪,想要留在涿州——也就是后世的北京——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一些运气。 当初萧文明在北京的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能够成功的留在这里,而在现在的涿州,萧文明却是可以横着走的,想住哪一间屋子就能住哪一间屋子,谁也管不着,皇帝来了都没用! 第二件事 情则是要整合幽燕道附近的各方势力。 幽燕道现在已经在萧文明的安排之下,成了各方交错汇聚的地方——大齐国、黑旗军、高丽国,还有戎羌的比格胡和塔帕姆两个部落,要疏通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建立贸易的渠道和规则,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尤其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个不小心,萧文明一离开,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激化,萧文明的后方也就着了火了。 只有趁自己还在这里,单凭个人的威望就足以压服各方的前提下,将所有的规矩都定出来,才是长治久安的长效机制。 这两件事情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兵马的调动。 萧文明已经跟达多打过招呼了,可以自由通过戎羌草原走河套地区,经过青岭防线,直接攻击洛阳。 这一路路途遥远倒还在其次,关键是青岭防线山高林密,并且还有戴鸾翔活着的时候留下的完整的防御体系,靠以骑兵为主的萧家军和娘子军,不是说不能突破这一道防线,但是肯定不是他们最擅长的作战的环境。 萧家军是萧文明的宝贝疙瘩,娘子军更是杨妙真不可再生的资产,能够避免的损失,还是尽量让他们避免。 反正萧文明这边有更加善于山地作战的部队——指的就是川南十三家土司的狼土兵以及高丽国的军队。 那就需要把这两支军队调来,实施奇袭关中的作战。 率领这支队伍的, 是戴鸾翔的儿子戴松。 他除了将这两只步兵带到涿州之外,还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消息:朝廷发兵,进行了一次北伐。 0797 青岭——历史知名地点 为了避免同萧文明发生冲突,皇帝命令由禁军主管、骠骑将军成英带队,渡过长江之后选在山西登陆,想趁着潼关以东,康亲王的军力被萧文明吸引住的间隙,迅速拿下山西,并且直接攻击潼关。 在这个过程当中,萧文明的长江水师,也帮助朝廷的官军,肃清了长江北岸康亲王的一些军队,便于他们顺利地登陆口岸。 对于朝廷的军事行动,萧文明当然不会支持,但同时也没有必要反对和阻挠——毕竟同是一边的人,就算不拥护你,也没有必要给你拆台,帮忙吸引一下康亲王的注意力也是好的嘛! 更何况,现在代替萧文明掌管长江水师的是东山村的渔民何常。 这人很懂一些水上作战的技术,并且为人也很仗义,正是萧文明要着力培养的人,给他一些自由行动的权利,让他能够感受到萧文明的信任,也是很有必要的。 萧文明这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朝廷官军的战斗力实在是不像话。 在长江北岸登陆之后,成英也想仿效萧文明献攻下一座州府作为立足之处,可围城半月愣是打不下来,这时康亲王调动的援军也终于到来了。 这些日子,康亲王的进步是越来越大了,尤其是在调兵遣将方面更是如此。 原本他的援军是可以早早到达的,只是没法保证大队主力同时到达,不过他瞅准了朝廷攻击能力有限,因此也并不着急,有条不 紊、紧锣密鼓地从各方面调动军队,终于花了十天的时间,调集起了四万大军,展开了对江南军队的总攻。 朝廷官军当然不会躺平了挨打,甚至还想因势利导,由攻坚作战变身为围点打援。 只可惜他们也低估了康亲王部队的作战能力…… 要知道康王爷现在的队伍里,除了有中原的军队之外,还有黑旗军和戎羌的支援,这些人可是素来擅长猛攻突击的,在拿好处办事帮着康亲王,解决了很多战场上的问题之外,也让康亲王手下的军队看样学样,提高了自身的战斗能力。 因此江南的朝廷官军,根本就无法抵挡康亲王军队的攻击,打援的部队很快就溃退了下来,连累着攻坚的主力也受到了牵连。 整个战局顿时被打得稀烂,不但连围城的态势都无法保持了,甚至被赶到了长江的边上,这才靠着萧文明水师的火炮的火力掩护,方才扎稳了脚跟。 这时朝廷所面临的问题就不是怎样扩大战果了,而是怎样能够减少损失,全身而退返回江南老家。 这时就多亏了有温伯明出手了。 他既是朝廷现在实际上的宰相,又是萧文明亦师亦友的谋士,面子大到各方面他都说得上话。 于是,温伯明调集各方面的力量,总算是将渡江的军队,安然运回了江南。 大部分的安然…… 即便是这样,朝廷一开始动用的五万大军,战损率也超过了百分之二十,回来 的只剩下四万人不到了…… 此战过后,无论是朝廷还是皇帝,全都失去了北伐的心气。 但从好的一面讲,是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自身的能力,认识到了单凭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北伐大业的,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萧文明的身上了。 听到戴松介绍的前因后果,萧文明禁不住哑然失笑:“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当初他就是被康亲王从洛阳城里赶出来的。现在他整军经武没有见到任何成效,就敢去反攻?还妄想自己能够取胜,这不是说笑话嘛!” 戴松父子被当今朝廷害得不浅,因此他对皇帝也没有任何的敬意,说话自然也放肆得很:“爵爷说的是,要是没有咱们,皇帝就连偏安江南都做不到,现在头脑也总该清醒一点了!” “小戴将军说的没错,就怕他清醒也清醒不了多久,咱们就趁此机会赶紧行动吧!” 萧文明口中的行动当然是要经戎羌草原南下,直接攻击洛阳。 其实这一条线路的风险很大,萧文明这一次所带领的都是山地步兵,速度比骑兵迟缓不少,正是对手的精锐骑兵发动突袭的最好目标。 而萧文明所能倚仗的就是戎羌的达多可汗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萧文明不会过来袭击,就肯定能够信守诺言。 虽然风险很大,但是萧文明觉得还是能够冒一冒这个风险的——因为收益同样很大。 这个战略只要能够 成功,就可以绕过难攻不落的潼关,直接攻击关中腹地,说不定能趁着关中兵力空虚的机会,直接来一个斩首行动。 现在对萧文明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资源,只有尽可能地节约时间,萧文明才能够尽量地减少风险,并且提高行动的突然性。 于是在涿州城里只休整了一天,萧文明便率领取川南狼土兵以及高丽国的军队,总共一万五千人,先出城向北行动,然后紧贴长城以南,再向西走,准备经这条路线进入河套地区。 在沿长城行动的过程当中,萧文明又遇到了那个孤独的老军。 他见萧文明去而复来,还并且带上的军队是之前的几倍,感动得老泪纵横。 萧文明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虽然之前送给他的那些粮食还没有吃完,这一次依旧留了不少军粮给养给他,甚至看他现在住的房子太破了,还多留了一日,派出工兵将这些房子修葺一新,这才离开。 沿长城走了二十天,终于来到了黄河岸边。 这里比不上长江沿岸,民生十分凋敝,想要寻找渡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收集渡船、分批过河,又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一万五千大军运过了黄河西岸,终于正式进入了河套地区。 这时已经是十二月份,天气已然十分寒冷了。 萧文明手下的高丽兵,他们的国家原本就在高纬度地区,同样十分寒冷,自然能够适应眼下的环境;但是川南 狼土兵则世代繁衍在温暖潮湿的四川盆地,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是几辈子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寒冷的气候。 幸好河套地区还有不少戎羌部落,在这里寻找同中原贸易的机会。 戎羌就是这样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即便草原上已经打成一团了,照旧会有边缘的部落艰苦谋生。 于是萧文明真金白银、现货交割,向他们购买了几千件皮毛,就地缝成衣服,供川南狼土兵穿着御寒。 别说,川南狼土兵原本就是蛮族,现在身上又穿着同属蛮族的北方草原的毛皮,画风还真是十分一致。 尤其是土司龙兰,换上了这一身皮,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让萧文明忍不住又想借一回种给她了。 进入青岭山脉,路一下子变得难走了许多,战马几乎难以通行,要不是萧文明实在舍不得胯下这一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汗血宝马——说起来这匹马还是达多送给他的——他就干脆把这匹马给放了。 不过除了这匹马之外,萧文明的大军用来托运军粮物资的,全都是产自西南的矮小马种,他们走山路倒是如鱼得水,一点也没有耽误行程。 这时萧文明就十分佩服当年的达利可汗了。 在地形如此崎岖的青岭地区作战,在如此不利于骑兵机动的地方,他还能够打出野驴岭之战这种载入史册的重大胜利——可见达利的确是一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 要是他还活 着,萧文明若是同他交战的话,必然是一场难解难分的苦战。 同属于这个时代的军事天才,除了达利可汗以外,还有戴鸾翔。 戴鸾翔的主要功劳就是重整青岭防线,而重整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北方来的敌人。 只是时势变迁,原本从北方来的应该是戎羌的骑兵,现在却成了萧文明的步兵,要是戴鸾翔这时死而复生,知道这样的情况,非得抓耳挠腮一番不可…… 而萧文明在通过这些由戴鸾翔亲自主持建设的青岭的关隘之时,也遇到了巨大的麻烦。驻守此处的是康亲王的军队,他们也懂得利用现有的地形和工事,阻挠萧文明的行动。 萧文明现在没有火炮可以作为决定性的火力,想要成功突破,只能靠人命往上填。 虽然死的不是中原的子民,但是关隘又远非一座,要是选择一座一座地这样把人命填上去,那么恐怕还没有摸到洛阳城的边角,萧文明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戴鸾翔设计的如此精巧的防御体系,即便是在他死后,也发挥着牢不可破的作用。 只可惜朝廷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害死这一位才华横溢而又忠心耿耿的海内第一名将。 然而即便是戴鸾翔,也有自己的局限性。 他精心设计的防线也有不足之处,而这个不足之处,就是这道防线原本就是用来抵御戎羌骑兵的,根本就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它会用来防御山地作战的步兵。 并且 这些山地部队可并不只是一两支奇兵而已,而是成千上万人,甚至还有川南的狼土兵。 0798 饭没白吃?将计就计! 狼土兵山地作战的能力超强,特别是身负可以从悬崖峭壁上上攀缘的绝技,并且拥有这样绝顶本领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少说也能凑出五六百人之多。 由他们出动,从两侧山崖之上绕过精心修建的防御工事,直接攻其后背。 康亲王安排的青岭守军,原本自以为固若金汤,却不想后院起火,顿时大乱,就连正面的防御也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而萧文明就利用这样的真空,组织大军发起猛攻,终于将关隘攻打下来。 总体的战事进展还算顺利,并且这已然是青岭各处关隘之中比较坚固和完整的一个了,攻打其他关隘则更加轻松。 萧文明一路势如破竹,便已可在青岭山峰之巅,遥遥望见了洛阳城。 青岭山路难行,无论是调动兵马还是传递情报,都极不方便。 萧文明的兵锋几乎透过青岭,直指洛阳城之时,康亲王才将将反应过来。 如果真的被萧文明杀透青岭防线,来到洛阳城下,那么康亲王势必会面临巨大的被动,只有御敌于“国”门之外,利用青岭防线最后的一点优势,将萧文明挡住,才是最高效的办法。 因此康亲王调动大军,在青岭进入关中平原的最后一道关隘之前展开大军,想要同萧文明打一次最大规模的阻击战。 要说这一道关隘,那也是历史知名地点了。 当年达利可汗就是在这一道关隘中同戴鸾翔会面,然后就惨遭毒手、客死他乡,这也是导致戎羌草原,现在这种纷乱状况的远期原因。 而要决定康亲王前途命运的一战,似乎也正要在这里进行。 正因为此,康亲王亲临前线,并且指挥作战异常谨慎小心,他仔细阅读了之前的几份战报,知道萧文明手下有善于攀登悬崖峭壁的奇兵,唯恐萧文明故伎重施,袭取自己的后背。 因此康亲王特意在后翼纵深安排下重兵,就等着那些山猴子过来。 然而萧文明这一次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打他一个时间差。 先强攻,率先攻下关隘,然后再瞅准了康亲王正面兵力薄弱的弱点,命令高丽兵马向前猛攻,而率领这一支高丽军队的,正是萧文明培养已久的手下头目张俊。 张俊带兵的特点是防守坚强、行动踏实,然而攻击的犀利性却有所不足。 但是他进攻能力稍差,其实也是与其他杰出的将领相比;而与一般的将领相比,他率军突击的能力同样突出。 张俊抓住了康亲王军队中一处两部分结合的薄弱点,便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所率领的高丽兵,就好像一根钉子深深地嵌入了康亲王的阵型。 高丽国军队原本的战斗力很糟糕,其最精锐的国王的御林军的战斗力,其实也就和大齐国中等偏上的屯田兵的战斗力相当。 康亲王以军事为重,手下的军队虽为叛军,但是战斗力无疑是要超过朝廷官军的。 如果是在萧文明占领高丽之前,高丽国的军队要是对上了康亲王的叛军,那么是连给康亲王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的。 但是现在的这支高丽国的军队几乎就是萧文明手下张俊、刘辰两个头目,从一片空白之上重新组建的,并且是按照萧家军的套路来招募和训练的。 虽然各方面都完全无法同萧家军相比,但是各方面全都学到了一些皮毛,就是这样的一些皮毛,再加上比萧家军多出五倍的兵力优势,就足以和天下任何一支军队较量一番了。 两支军队打得你来我往、不分胜负,但考虑到张俊所率领的高丽兵,不过是总兵力的二分之一,数量要比康亲王正面军队的兵力少上一些。 所以实际上,张俊这一次突击,已经占有了一定的优势。 但是这一点劣势对康亲王而言并不是决定性的,他反而乐得进入这样一种两军你来我往、互相消耗的状态。 因为至少在洛阳城边,在关中平原腹地,他的总兵力要比萧文明的多得多,实力也要强得多,同样的进行消耗,笑到最后的一定是康亲王。 然而萧文明这支来自高丽国的军队作战也太过顽强了一些。 虽然一次突击,几乎未见成效,但是他们依旧坚持进攻。 而康亲王见正面的攻势越来越正经,不像是佯攻,便慢慢地抽调出自己部署在纵深的军队支援前面——反正看萧文明也根本没有机动能力强大的骑兵可供使用。 只是这时候康亲王所调动的,也仅是侧后方向军队的一部分,阵型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而正在这时,康亲王却想出了一个歪主意。 不是情报说萧文明用的主力都是高丽来的兵马吗? 于是康亲王就特意叫上了高丽国的前国王李直松,把他推到阵型的前线,让他叫阵,叫作战的高丽兵投降。 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双方交战的战线前沿自然是危机四伏,就算刀剑砍不到你,搞不好就被飞起来的一块石头砸死了…… 康亲王这时还将高丽国王推到前面,可见在他心里,这位前任国王的分量也就这么一丁点。 李直松这位高丽国的前任国王——还是那种名气已经败光了的前任国王——面对完全是新组建起来的高丽国的军队,就是喊破了嗓子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 然而就是他的这几句高丽话,给了萧文明将计就计的好时机——干脆就让张俊故意率军后撤,从而牵扯康亲王的阵型,来他一个诱敌深入! 只见正面高丽国新军的攻击,经过李直松这么一喊,似乎有些松动,又坚持了一阵,显得后劲乏力,楔入康亲王阵型的钉子,慢慢自动退了出来。 应该是李直松的呼喊,没有直接劝降对面的高丽新军,却至少让其士气发生了动摇,战斗力自然也就衰减了。 “算是这些日子没给你白吃饭!”康熙王暗讽了一句,便赶紧挥动大军向前猛攻,想要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主动。 萧文明设置在正面的高丽新军显然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慢慢向青岭方向退却。 这就是萧文明任用张俊为前线先锋的用意了。 张俊做事一丝不苟,向后退却的行动,也做到了有条不紊——虽然是退,但退得有章法、有条理,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化为溃败。 张俊表现出来的演技十分精湛,萧文明计划当中的诱敌深入,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康亲王的军队仿佛是被张俊吸引一样——张俊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退两步,就进两步——真正做到了亦步亦趋,一鼓作气突破了山口,一只脚终于踏进了危险的陷阱。 这就到了龙兰的川南狼土兵发威的时候了。 萧文明一声令下,他们顺着早就准备好了的藤索,仿佛猿猴一般灵活地爬上了山巅,又抄起腰间悬挂的弯刀,猛虎下山一般向康亲王的两翼,居高临下地猛攻过去。 此前参与作战的一直是高丽国的军队,同敌军反复拉扯的是他们,蒙受巨大伤亡的也是他们。 川南狼土兵一直在战线后方最安全的地方作壁上观,最大程度保持了体力和战斗力,现在他们以生力军的身份,冲敌军根本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结结实实打了康亲王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康亲王也发觉中计了。 他亲眼看见:前方原本已经露出了颓势的高丽国的军队,眨眼间重新稳固住了阵型;两侧面目凶恶的狼土兵,正挥舞着弯刀乱杀乱砍;而背后那一处山口,却将康亲王后续的援军死死卡住,让增援的部队无法顺利抵达。 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甚至有被敌军包了饺子的危险。 康亲王用兵果断,见战局不妙,便立刻挥军退出山口,并且毫不恋战,径直向洛阳退去。 康亲王麾下战斗力不错,面对失败的局面,大军仍然能够有序地向后退却。 这样的态势让萧文明不敢贸然追击,唯恐中了康亲王的埋伏。 然而川南狼土兵却不想见好就收,萧文明一时节制不住他们,已然下山,尾随着康亲王的军队进行追击。 康亲王果然留着后手,在洛阳周边的平地上,凭空建立了不少要塞和堡垒,并在其中或多或少地囤驻了镇守的兵马。 这些人在防御的时候,可以坚守据点;在进攻的时候,就能从四面八方发起袭击,川南狼土兵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几个据点的重围之中,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弱,但是在平原地区作战也就失去了山地作战本领高强的优势。 可能,非但没能扩大战果,反而陷入了险境。 幸亏有萧文明赶紧率军过来营救,否则他们非要蒙受巨大的损失不可。 这一仗打下来,萧文明虽然赢了,但赢得并不痛苦,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勉强的平局,青岭防线固然是突破了,但也只能遥看洛阳城一眼而已,并不具备直接向洛阳发动攻城作战的机会。 甚至就连带在平原地区驻兵,萧文明都没有这个胆量,只能将大营结在青岭之间,让康亲王也不敢贸然进山。 萧文明从江南绕了个大圈子,摸到了关中平原的边边,貌似是占到了便宜,但是这个便宜能占多少,萧文明心里可没有底。 因为大军行动的路线长达上千里,可补给的路线却不能走那么长,否则粮食还没有送到,就已经被路上运送的名夫给吃完了。 萧文明还是得思考破局的方案,否则就只能撤回去了。 不料这时陆大石却来了。 0799 中计!偷袭计划破产! 陆大石是被萧文明收服的原黑旗军的头领,现在则拜在正一观无良道人的门下当一个并不遵守戒律的道士。 正一观现在是萧文明,联络中原武林以及收集各方情报的节点,在此间修行的陆大石前来,果然报告给了萧文明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爵爷,李全李铁枪,已经从潼关出来了,现在正往你这边杀来!” “有这样的事?”萧文明的大脑开始了紧张的思考。 李全弃潼关不守,而选择机动作战,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萧文明自己。 和李全硬碰硬地打一仗倒也并不是不可以,如果这一仗在山地打的话,那么萧文明可以保证能够稳操胜券、大获全胜,可要是在广袤的平原打的话,恐怕就占不了什么优势了。 萧文明思前想后,忽然有了个主意:“陆大石,你光说李全出关来了,可知道他行动的路线吗?” 陆大石还以为萧文明要和李全,面对面地打一场,赶忙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打探一下问题不大,不过我要提醒爵爷,李铁枪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要赢他可不容易。” “这事儿你别管,我就要你把李全的行动路线搞清楚,并且每天向我汇报,能做到吗?” 陆大石的师傅无良道人,在中原武林不知做过多少好事,他救过不知多少武林中人的性命,威望高、人脉广,收集李全这么大规模行动的情报,对他而言难度不是 很大,陆大石当场就代他师傅答应了。 萧文明掌握李全的行踪,并不是想要和他打仗的,恰恰相反,是想避免和他进行正面碰撞。 萧文明之前与康亲王在青岭血战,是想打一个时间差。打法功亏一篑,几乎就要成功了。 而他现在,则想和李全要打一个空间差,立即率军离开青岭,避开李全的锋芒,直接攻击潼关。 潼关之外,可以和戴松和杨妙真打一个里应外合,力争在短时间内攻下已经因为李全的行动而变得空虚的潼关。 只要能够完成这样的作战任务,那么关中平原的门户大开,萧文明便可以不再依赖山地作战,而能够直接引入萧家军和娘子军最精锐的这两支部队,直接在中原腹地大闹一场了。 也算是萧文明千里奔袭河套地区,这么大的风险没有白冒,好歹形成了一个内外夹击潼关的局面。 萧文明的军事行动进行起来看似简单——只要尽量避免作战就可以了——可是执行的时候却是危机四伏,一旦被半路发现,那么就会陷入绝境,行军的时候,必须要最大程度的谨慎小心。 不但要看着对手的动向来决定自己的动向,在休息的时候,也必须熄灭所有的灯火,做到悄无声息。哪怕是吃饭、睡觉、说话也都必须保持安静。 看上去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始终紧绷的神经,往往能够摧毁一个人。 如果可能的话,萧文明甚至希望 昼伏夜出——白天隐藏在密林深沟之中,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再出来行军。 只可惜他对关中地区的地形还不熟悉,晚上行动很容易迷路,就非得在白天行动不可;如果是在江南的话,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路,又更何况是晚上了。 然而就算做到了这样的程度,萧文明的计划依旧落了空。 这一日黎明,萧文明率领刚刚起床的军队,正要继续向东方潼关的方向进发,忽听山谷两侧的山坡上,传来几阵连绵不绝的鼓声。 萧文明一路走来都要手下军士尽可能不要发出声音,现在却有如此响亮且不加掩饰的鼓声传来,那必然是敌人。 萧文明赶忙叫手下的头领整理阵型、准备迎战,自己则向山上极目眺望,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只见此人身材高大,骑在一匹同样高大的马上,浑身上下都穿黑色衣服,手里倒提着一口碗口粗细的大铁枪,正是黑旗军的头领李全! 见是此人带队,萧文明恨得咬牙切齿:老子费尽心机,想要避过你的锋芒,没想到还是被你抓住了!并且还被你打了一个埋伏! 好家伙,这么些年你李全总算是占了一回上风了! 关中平原虽然也不乏山谷沟壑,但总体而言地形平坦,就算是平原上的山谷高度也十分有限,李全站在山上运足了内力,高声向山下喊话,居然也能被萧文明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李全 嚷嚷道:“萧爵爷匆匆而来,现在却又匆匆而去,怎么我们老朋友也不坐下来叙叙旧吗?” “叙个屁旧!” 萧文明压根就没想搭理李全,现在他遭到突然袭击,对方已经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自己这边又全无防备,连防御的阵型都要临时排列…… 这时选择交战,几乎就是自取灭亡,是很不明智的,只有赶紧从山谷退出去,并且还要一边退一边整理阵型,或许还能将劣势补救回来。 说起来萧文明昨天晚上选在此处山谷之中安营扎寨,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想到一觉醒来却成了自己最大的弱势…… 后来想想,连续不断的胜利,已经让萧文明太自信了——自信到了自负的程度! 萧文明手下有一万多人,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纵然关中平原上有不少可以躲藏的地形,又怎么可能完全隐蔽行踪呢? 李全也是打游击出身的绿林好汉,想要破解萧文明这一点小诡计,也是顺理成章。 李全之前在萧文明这里吃过多少次亏,积攒了多少怨气,今天总算可以跟萧文明来一次秋后总算账了! 因此他见萧文明有明显的退却的迹象,便立即挥动大军,向山下冲锋。 李全的军队以黑旗军为班底,并且在最近几个月内扩充起来的,属于一支骑兵和步兵混杂的军队。 尤其是骑兵,都是老黑旗军出身,十分忠诚且战斗力强。 李全集中使用、先发制 人,意图十分明确,就是要在战役的一开始就奠定不可动摇的胜局。 李全这个打法几乎无法破解。 还好他手下黑旗军的老兵人数已经不多了,在长年累月的消耗之下,就只剩下了三千来人。 萧文明瞅准了他们突击的方向,让张俊尽可能多地派出高丽国的军队,组成密集队形,先挡住这第一波冲击再说。 实话实说,李全还是有些斤两的,这一波冲击真是要了人命了,几乎将高丽新军打得溃散而逃。 眼看防线支持不住,萧文明赶紧派出龙兰所带领的川南狼土兵,先去同骑兵近身肉搏。 黑旗军的这些骑兵,其实大多也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高不到哪里去,基本武功的底子还是有的——即便是和如狼似虎的狼土兵进行面对面的贴身战斗,他们也吃不了太大的亏。 只不过李全对于这些黑旗军老兵的态度,与萧文明对于萧家军的态度类似,都是不舍得让他们蒙受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眼看已经要陷入风险巨大的短兵相接的阶段,李全立即下令,让黑旗军的骑兵脱离战斗,而剩余的步兵则一拥而上,展开步兵对步兵的消耗战。 这对于萧文明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来李全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从一开始就掌握了萧文明的行动,之所以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就是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多地聚拢兵力。 经过了几天的 尾随跟踪,终于被他一下子集结起来了三四万人的大军,并且一直分散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直到昨天夜里才趁着夜色集结到了这里,躲藏在身后,直到这时才集中使用。 萧文明最终还是犯了太过自信的错误,为求行踪隐蔽,派出去侦查的力量也比平常少了许多,终于陷入了李全设计已久的包围圈。 纵然是掉入了口中,但是要吃掉萧文明这一块硬骨头,还是得有一副好牙口。 李全的牙口不错,但也远不到可以把萧文明一口咬碎吞下的程度。 李全的人马虽多,但是兵种单一,只能以势压人,遇到寻常的军队还可以从容对付,可碰到萧文明可就不行了。 这时萧文明也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就是用狼土兵先稳定住阵线,在高丽新军之中,选择善于射箭的士兵,让他们爬上山坡,居高临下地向李全的部队射击,发挥弓箭远程伤害的优势。 只可惜萧文明并没有把火枪的技术优势下放到高丽国那边。 弓箭虽然如雨点一般落下,但是造成的杀伤力却有限,固然也能造成敌军不小的伤亡,但是实际的效果最多也就是迟滞敌军进攻的速度,并不能彻底扭转战局。 想要扭转战局于就只有靠奇招了。 萧文明这时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将战线最前沿的川南狼土兵,全都置换出来,然后憋着一口气,逆着山坡仰面攻击,直取李全。 李全 现在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山野莽夫,俨然也是可以和康亲王平起平坐、坐而论道的一方诸侯,大约是懂得惜命的,或许就能靠着狼土兵这样不要命的攻击,把李全吓退了,那么萧文明现在面临的这场危机也就解除了。 只不过这也就是解除危机而已,此役过后萧文明只能再次退回青岭,保证安全,至于内外夹攻、攻下潼关的计划,显然已经破产。 可是正在萧文明正在寻求战局的改变的时候,战局却在萧文明计划之外发生了改变。 0800 那边是什么?萧字大旗! 只见从山谷另一侧,又冒头出现了一只大军,翻过小山,漫山遍野地出现在了萧文明的眼前。 一看他们的旗号,萧文明便被吓得心惊肉跳——正是康亲王的军队来了。 也不知是康亲王早就和李全有所预谋,还是看着李全战斗的进展再决定自己的行动,反正正当李全这边已经同萧文明战成平手,甚至略有优势之时,康亲王的军队也加入了战斗。 萧文明目测这支军队的数量不下于李全,也就形成了李全和康亲王的联军六万人,围歼萧文明的军队不到两万人的极其有利的局面。 人数还在其次,关键是他们都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甚至康亲王的军队可以直接攻击萧文明所安排的高丽国的弓箭手。 那么萧文明唯一的一点优势也将荡然无存,他所面临的或许就是毫无悬念的失败。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麻雀啄了眼。 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打下了偌大的一块地盘——长江以南基本全是它的势力范围,长江以北的山东到大部分地区也已落入了他的掌心,至于倭国和高丽也都以他马首是瞻。 甚至他的兵锋已经直指大齐朝的国都洛阳,只要攻下洛阳,他就能够建立不世之功,将大齐国统治核心的关中平原收入囊中。 那么现在偏安江南的当今皇帝,就将彻底沦为他的傀儡——生杀予夺,悉听尊便! 可是飞机也 坐了,高铁也坐了,轮船也坐了,难道就在关中平原这一处不知名的小峡谷里骑自行车的时候翻了车了吗? 萧文明当然不甘心,但是现在却无计可施…… 就连萧文明的对手李全也在和萧文明争斗了那么多回、失败那么多回之后,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只见他不顾身份,亲自纵马下山,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一直杀到了阵型的最前线,扯着嗓子对萧文明大喊:“姓萧的,你已走投无路!还不赶紧投降?我可留你全尸!” 好家伙,横竖就是一死是吧? 萧文明看李全来气,赶紧叫张俊命令弓箭手向李全射击——谁叫你敢冒险走得那么近就是为了过来说这句装逼的话,那也要付出代价! 只可惜萧文明的弓箭手现在也面临着威胁,射出的箭又软又飘,又不密集,一阵箭雨射到了李全面前,却被他用铁枪全部拨开,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姓萧的,就凭你这几根牙签也想伤我李铁枪?真是痴人说梦!” 萧文明听了这话愈加气愤,对林丹枫说道:“林大哥,李全无礼,你替我把它拿下!” 一向喜欢同高手对招的林丹枫,这时也拒绝了萧文明的建议:“贤弟,拿下李全困难重重,但未必不行。只是就算杀了他,战局却依旧无法逆转,不如我先护着贤弟,逃出这片死地再说吧……” 萧文明相信林丹枫的本事,现在还远未到走投无路的时 候,就凭他的功夫,想要保护自己以及萧文明逃出生天,根本就不成问题。 但问题在于究竟要不要逃。 就此一走了之,固然干脆利落,但是从萧文明一直以来总是亲临一线,同其他弟兄并肩作战的作风不一样。 今天他走了,便是抛弃所有的同伴,那么自己树立的人设也就倒了,追随着他的人和力量必然也就会减少。 但是如果不走的话,难保局面会恶化成什么样子……搞不好失去这个机会,就再也走不了了。 萧文明一个犹豫,李全和康亲王的攻势又再次加强了。 萧文明的军队的阵型被再次挤压,以至于人挤人、肩并肩、脚踩脚都产生了混乱。 如果现在在战场上的是萧家军的话,萧文明还能够依靠他们超凡的战斗力,哪怕付出额外的伤亡,也能通过一两次的突袭扭转败局——不,如果是萧家军,局面根本就不可能恶化到这种程度。 可就凭现在的这群异族组成的军队,又靠什么来扭转颓势呢? 难道真的不走不行了吗? 这时不光是林丹枫了,就连萧文明手下的两个头领——龙兰和张俊——都直接向萧文明提议:赶紧带领弟兄们离开这处绝境! 离开当然是可以离开的,但是打成这副样子,撤退很可能会变成溃败,那么遭受的损失就不是用三成、四成来衡量了,甚至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要不是只剩下最后一副牙,萧文明非得把他 这满口钢牙咬碎,狠狠地下定决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跟我走!” 萧文明的话刚说一半,刚才就劝他离开了林丹枫却打断道:“贤弟莫急!你看那边是什么?”说着他便向东南方向的山上一指。 林丹枫武功非凡,点穴的本领更是江湖上的一绝。 他这一指要是戳中敌人的穴道,非得要了人命不可,就算没有命中死穴,只是插中腋窝脚踝,也能让人手脚酸疼、酥麻无力好几天。 然而他现在的这一招只要比任何一次点穴都要更加厉害,直接给萧文明指出了希望,也给他手下的大军指出了生机。 萧文明寻着林丹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头之上,赫然一面大旗,迎着西北风烈烈飘扬,旗面鲜红,又用银丝绣了一个斗大的字——正是“萧文明”的“萧”字! 普天之下能打出这个旗号的,除了萧家军以外不会有第二个,难道真是萧家军来了? 萧文明表示怀疑。 因为萧家军现在还在潼关以东,而潼关现在还掌握在李全的手里。 实际上萧文明进行风险,这么大的行动,就是为了夺取潼关,而他本人现在自己都已经陷入了危机,那么夺下潼关又从何说起呢? 萧文明的疑惑只在一刹那间便消逝了。 原来那一面萧字大旗之下,一左一右赫然站着两员将领—— 其中左边的是一员小将,年纪不过三十,身披亮银铠甲,手中握着 长刀,战场硝烟之中,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萧文明认得他便是戴鸾翔的儿子、自己的副官戴松! 而右边一员战将的特征就更加明显,先不管其装扮如何,光从其发型、身段便能判断这是一员女将,能够率领骑兵的女将全天下都不多,萧文明偏偏认识一个,正是黑旗军的女头领杨妙真! 战旗可以造假,可这两人却造不得假——这两人出现在战场之上,萧文明就完全可以断定真的是萧家军来了,就连娘子军也来了! 先不论他们是如何越过潼关抵达此处的,光是能出现在战场之上,就是对萧文明莫大的利好。 他们二人见萧文明陷入险境,断然没有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道理,立刻挥动大军,向敌军背后冲来。 并且这两人——尤其是戴松——深通兵法,知道打仗就是捏软柿子,而他挑中的软柿子正是康亲王的军队! 为了确保能将康亲王的军队击败,戴松和杨妙真并不分兵行动,而是集中一处,发动了密集冲锋。 萧家军和娘子军堪称是中原地区最强大的两支骑兵队伍了——甚至可以把范围扩大到全天下,他们这一次冲击,就将康亲王的军队彻底击溃。 萧文明后来才知道,其实今日的这一场伏击战,率领康亲王军队的就是康亲王本人,某种程度上算是御驾亲征了…… 而他虽然亲自来了,貌似对这一场战役十分重视,但心态仍 旧不过是来捡便宜的而已,并没有多么顽强的战斗意志。 他看萧文明的援军突然赶到,自己已然占不到多少便宜了,便立即下令撤离战场,返回洛阳。 康亲王的做法很有争议,后来李全同他见面的时候,还为此大吵一场,说他不讲义气,如果此刻能够坚持战斗的话,说不定这一场仗就不会失败。 但是无论如何,走了的就是走了,让萧文明这边的压力骤减,总算是将李全的进攻抵挡了下来,终于重获生机。 戴松和杨妙真头脑十分清醒,知道战胜康亲王并不是这一场战役的主要目的——保护萧文明的安全才是。 于是他们并不恋战,更不会去追击康亲王撤退的军队,而是收拢手下的兄弟姐妹,往反方向行动,绕过山谷,准备袭击李全的军队。 萧家军和娘子军现在都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骑兵部队了,机动速度异常迅速,这一条并不深奥的山谷,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从头走到尾,赫然来到了李全的身边。 原本李全的军队,对付山谷之中萧文明的军队就已经十分勉强了——虽然也能够赢,但是赢得十分吃力——现在陡然间两支精锐的骑兵将要向他发动猛攻,他根本就抵挡不住。 于是李全也做出了非常精明的选择——也赶紧退出战斗,先维持住今天不胜不败的局面,以图日后再寻找战机。 李全的行动不慢,在萧家军和娘子军 就位之时,他已然脱离了和萧文明的接触,发挥自己对关中平原地形进行十分熟悉的优势,已经越过层层沟壑,渐渐消失在萧文明视线范围之内了。 萧文明当然也不想再打了。 今天这一场仗已经是他穿越以来打得最烂的一场了,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而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去做的。 正在萧文明也打算鸣金收兵的时候,却忽见杨妙真只带了几个亲信的姐妹,便去追击李全。 莫非是杨妙真觉得这一场仗打得不够过瘾,还想继续和李全打吗? 这显然不可能,就是要打也不可能只带这几个人去,而杨妙真更加不可能脱离萧文明而去和李全媾和。 那总不见得只是想靠嘴遁,就把李全说得投降了吧? 0801 什么?潼关被攻下了? 萧文明穿越的是近乎真实的历史时代,而不是一个魔法的时代,嘴遁有什么用?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萧文明也只能一边吩咐戴松替自己整顿军队,一边叫起林丹枫等几个护卫,赶紧去追正在追李全的杨妙真…… 事后萧文明才意识到,自己闷头闷脑的多走的这几步并不多余,而杨妙真嘴遁的功夫,还真的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李全手下既有骑兵又有步兵,既然要全军行动,那速度肯定是按照步兵的速度来计算的,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 杨妙真驾马没走多久,就已追到了李全部队的尾巴。 只是杨妙真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冲着李全的兵大喊:“我是黑旗军的杨妙真,叫李全来见我!” 一方颇为重要的将领,几乎是单枪匹马地追着另一方的军队,还空口白话,喊着对方的主将过来见面……这也太有些超现实的意思了,而被叫阵的另一方主帅,通常情况下也是会不予理睬的。 可偏偏现在就不是个通常的情况…… 李全军队的核心主力就是老黑旗军,而杨妙真又是黑旗军的“姑姑”,是地位仅次于大头领杨安平,而威望甚至不逊色于他哥哥的女头领。 李全还打着“黑旗军”的旗号,就不可能对杨妙真置若罔闻,只能乖乖过来会面。 按照江湖规矩,杨妙真叫李全过来,那么李全就应该一个人过来赴约,最多再带几个护卫或者助手。 然 而李全也害怕杨妙真武功盖世——如果突然发难,就能取得自己的性命——因此他也不敢过于托大,虽然决定过来见面,却叫起了三千老黑旗军的弟兄摆开阵型,全部作为自己的护卫。 纵然你杨妙真武功再高强,打三个、四个、三十个、四十个或许都不成问题,可一下子要打三四百、三四千人,那就不是武功的范畴了,而是魔法的范畴了…… 这时的李全还自以为想得很周到,可是没过多久,他会发现,与其将这些老兄弟叫在身边,还不如不叫呢! 杨妙真在老黑旗军兄弟之间果然威望极高,虽然分属不同的阵营,这些老兄弟没法过去请安问好,却也都遥遥向她拱手作揖。 李全回头不满地瞪了这些老兄弟一眼,可是他们行的都是江湖上的规矩、论的都是武林中的辈分,他就是心怀不满,也没有正当的理由阻止。 因此李全只有将他们的行动打断,昂首挺胸,也在马上拱了拱手,态度却十分倨傲,丝毫没有下属和晚辈的意思。 只听他问道:“姑姑别来无恙?怎么几日不见已经投靠了萧文明、投靠了朝廷,成了官府的鹰犬了?” 说一个人成为官府的鹰犬、朝廷的走狗,是江湖上最严重的侮辱,尤其是对几十年来,就一直同朝廷作对的杨妙真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杨妙真对此倒十分坦然:“李全兄弟这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投靠朝廷 完全是无稽之谈,也并不能说是投靠了萧兄弟,大家不过是合作配合而已,为的乃是救民于水火之中。这也一直是我的夙愿!也是黑旗军一向以来的宗旨!” “救民于水火?哈哈哈!”李全仰天大笑,“朝廷能做到吗?萧文明又能做到吗?只有我李全,出身良民,被逼得成了绿林好汉,才能知道百姓的疾苦,才能救民于水火!” 杨妙真摇摇头:“不是我看不起你李全兄弟,你不行,朝廷当然也不行,能够拯救万民的,只有萧文明而已……” 李全一听萧文明的名字就来气:“什么?你说只有姓萧的才可以?” 杨妙真耐住性子:“你先别忙插嘴,我先告诉你,自从萧爵爷占领了山东之后,将遍地的贪官污吏、恶霸劣绅一扫而空,他们兼并的土地也全都退了出来,让给山东的百姓耕种。如今是家家安居乐业,耕者有其田。能有这样作为的,难道还不是救民于水火吗?” 这事儿还真不是萧文明办的——听杨妙真的意思,相当是在山东地区搞了一次土地改革,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田地,分给了广大农民。 这样的土地改革当然是有必要的,只是萧文明现在还没有掌握天下,并不具备在全国各地推行土地改革的条件,却没想到杨妙真只凭着自己朴素的农民的感情,就已经开始推行这一场意义重大的变革了! 及时进行土地的再分配, 是不符合萧文明短期利益的——他最短期的目标,是先搞活商品经济,也就是先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把东西生产出来多赚些钱,赚了钱以后就用兵,消除国内国外所有的反对势力,然后才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让大量的土地分散在广大农民手里,实际上是不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的,只会形成小农经济。 但是收买人心,特指收买广大农民的人心,这却是最有用的一套——毕竟中原最广大的群体还是贫苦的农民,而农民最看重的资产,无疑就是脚下的土地,可以长出庄稼的土地! 果然,当杨妙真把分田地的消息说出来的时候,黑旗军中发生了明显的一阵骚动,人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些黑旗军的老弟兄,少说有八成是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这才投靠了黑旗军,做这一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意,要是家里能有一亩三分地,谁还肯造反呢? 现在听杨妙真说:只要回到山东,人人都有自己的田地,那还打个什么仗? 只听杨妙真又指着李全身后的一个黑旗军的头领,朗声说道:“那边是王忠兄弟吗?你是莱州人,对吧?也是我的同乡。你在这里卖命,家里媳妇替你照管着孩子和爹娘,现在你家也分到了地,我还特地关照,多分了头牛给你。你还不赶紧回家看看你媳妇?吃几顿安生饭?” 王忠也算是李全手下的得力干将了, 然而杨妙真口中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他的决心发生了动摇:“姑姑说的话我相信,可咱们现在正在打仗呢……李全大哥待我不薄,为了老婆孩子就一走了之,扔下兄弟不管,可不是咱们黑旗军仗义的规矩啊!” “好兄弟!果然是我黑旗军的好汉!不过你放心,李全这边我替你跟他说。你王忠,还有其他的兄弟,只要想回家的就尽管回家。我,还有萧爵爷,立刻就给你们批条子、发路费,经过潼关就可以回山东去了。” 王忠未及回答,却听李全惊问道:“什么?潼关已经被攻下来了吗?” 杨妙真叹气地摇摇头:“李全兄弟光顾着萧爵爷,潼关守备空虚,已经被小戴将军和我攻下来了……李全兄弟,你现在是前无出路、后无退路,还是赶紧收手吧!” 这一场伏击战,李全在战术上可谓大获全胜,已经将萧文明逼到绝境了,可终究在战略上棋差一招,被夺走了潼关。 倒不是李全这人下棋的水平不行,这是他手中的棋子就这么几颗,落在这里,那一边便会无法顾及。 而萧文明这边却不一样,手中的棋子如璀璨的繁星,随便拿出一颗便能独当一面,这大约就是“得道多助”的意思吧…… 潼关以东,以前一直是李全的地盘,也就是李全的家。 现在他的家被拆了,回家的路也被拦住了,让他顿时失魂落魄,仿佛丧家之犬。 这时 萧文明也凑了上来,在杨妙真耳边低语道:“杨姐姐,现在李全失魂落魄,他手下的弟兄也是人心浮动,正是一个发起突袭的好机会。” 杨妙真叹了口气:“可否请肖兄弟给我个面子,今天就先放李全一马吧!” 要是别人放了也就放了,可李全却是萧文明最死硬的对头,并且这家伙也不讲究知恩图报,你现在放了他挥过手来,他就会置你于死地! 就好比萧文明之前也曾经看在杨妙真的面子上放过李全,可再看今日李全,哪有收手的意思? 可是看着杨妙真一脸诚恳的样子,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中都似乎含着泪水,萧文明实在是狠不下心:“好吧,既然杨姐姐都说话了,只要是黑旗军的兄弟想回家的,放下武器留在原地,我一个一个发给你们路费和安家的银子。至于不想回家的……唉!今天就算了……你们,还有你们的李全,都该想一想今后要怎么办。今天你们都是见了棺材的,却还不知道落泪,难道非要把你们钉死在棺材里面,才知道后悔莫及吗?” 如果放在一两年之前,以李全倔强的性格,就算萧文明现在要放他,他也不会走,还会跟萧文明鏖战到底。 而现在的他知时务、知进退,明白今天是打不过了,也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 于是李全一言不发,朝着萧文明和杨妙真拱了拱手,招呼起手下的弟兄,便向山的那一头撤退 ,只可惜他刚才留在身边的三千老黑旗军,现在能带走的就只剩下两千来人了——剩下的千八百人选择听从杨妙真的建议,从萧文明这里领路费,然后回家过太平日子去了。 这些人的脱队而去,对李全而言,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士气上,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这时戴松暗暗地提议:“爵爷,现在倒是个偷袭的好机会,不如咱们?” 0802 红线,洗去征尘 萧文明当然知道,要是现在就能把李全杀了,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一支同自己对抗了许久的黑旗军。 然而萧文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既然答应了杨姐姐了,那就放李全一马吧!这家伙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想要他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日后必然还有一战!” 这一场仗赢得十分凶险,又或者只不过同李全打了个平手…… 今日萧文明已无心行动,便干脆在附近随手打下了一座小城,便让大军驻扎下来,先休养一晚上再说。 这座城池并不大,倒是县城的县令对康亲王十分忠诚,城池被打下来了,还哭着喊着要上吊自杀,自杀也就罢了,回自己的家,往房梁上挂根绳子,神不知鬼不觉,也无需浪费公共资源。 可他偏不,非要在县衙门口上吊不可,简直就是想搞行为艺术…… 萧文明今天放过了李全,不想再杀人了,但是也不愿意让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的。 于是他就叫人,把这个表演欲太强的县令逮了起来,拔光了胡子、扒光了衣服,轰出县城,让他走着去找康亲王好了。 毕竟县衙萧文明还要住呢!凭空多了个吊死鬼或者断头鬼,也太不吉利了。 县城距离战场不远,安顿下来之后,萧文明又要派人去打扫战场、清理遗骸,忙活到了日落西山,这才又返回了县城。 可是这时,瞌睡虫又爬上了萧文明头顶,一对眼皮耷拉下 来,保持张开的状态都要费老大的劲。 带着疲惫和倦意,萧文明走进县衙,匆匆吃过几口饭,就要睡下就寝了。 可还未掩上房门,便听一个女子说话:“叔叔,姑姑请你过去呢!” “什么叔叔姑姑的?” 萧文明是江南人士,在中原一个亲戚都没有,就算是在江南,除了妻子董婉青之外,就只有萧文秀这么一个姐姐是自己的骨肉血亲,根本就没有叫自己叔叔的。 就是要认自己当亲戚的,那也都是自己当干儿子、干孙子的,得叫自己一声爸爸、爷爷才行,哪来这隔了一层的干亲戚? 萧文明在心里刚啐了一口,突然弄明白了,这个说话的应该是娘子军的姐妹——她叫杨妙真“姑姑”,那么萧文明自己这个杨妙真的结义兄弟,自然就是他的“叔叔”了。 想明白了这一条,萧文明刚要出口的脏话,赶紧咽了下去:“哦,原来是这样啊……是杨姐姐叫我,有什么要紧事吗?我过去瞧瞧吧。” 杨妙真就住在紧挨着县衙的一座娘娘庙里,供奉的是哪位娘娘已经不可考了,反正庙里的道姑已经跑光了,正好给娘子军腾地方。 萧文明在那位娘子军的姐妹的带领下,绕过正殿,走到了一座偏房的门前。 “叔叔,姑姑就在里面,你推门进去吧!”说罢,那位娘子军便离开了。 萧文明推开房门,从门缝中一下子冲出了一股白气。 白气之中,清晰听 到了杨妙真的声音:“萧兄弟,你进来。我特意叫手下的姐妹给你烧了一盆热水,让你痛痛快快洗个澡,也好去一去今日的疲惫。” 水雾之中,萧文明隐隐看见杨妙真已经脱去了战袍战衣,坐在一个冒着暖气的大澡盆旁边,不断地用手划拉着澡盆里的水。 “这怎么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的……” 杨妙真微微一笑:“没想到爵爷还迂得很,咱们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的忌讳和讲究?我就从来不把自己当个女人看。爵爷不好意思,那就由我来伺候更衣吧!” 说着,杨妙真亭亭袅袅地站起了身,一抬手也不知使出了怎样的功夫,便将萧文明的衣服脱了个净,连他的小兄弟都露出了真面目,并且还一下子进入了激动和兴奋的状态。 杨妙真又是一笑:“爵爷快到盆里去吧,一会儿水就凉了,大冬天的,容易感冒。” 杨妙真原本就是个绝世大美人,甚至可以说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后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并且传奇的经历,又给了她格外地增添了极强的个人魅力。 无论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萧文明无法拒绝,也不愿意拒绝,终于顺着杨妙真的心意泡到了浴缸里…… 随着气候的演变,关中地区已经不是一二百年前的那个沃野千里的富饶之地,土地沙化十分严重。 萧文明这些日子的作战,让他身上沾满了泥尘,又同汗水、雨水、 血水相混合,在他身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腻子,腻子遇水融化,顿时在澡盆的水面上浮起了一阵油光。 萧文明脸一红,正往杨妙真脸上看去时,只见这位威震八方的黑旗军的女头领,也已宽衣解带,将一副酮体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这……” 萧文明只说了一个字,杨妙真就已轻轻地踏入了浴盆,伸手抱住了萧文明。 萧文明不愿意反抗,只是用心感受着杨妙真这从小练武,打熬出来的紧实而又完美的肉体。 这时又听杨妙真呵气如兰:“爵爷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保住了黑旗军的体面,我无以为报,只求以身相许……” 萧文明听了一愣,大约是因为水温太热,让他的心脏扑通乱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怎么?杨姐姐就为了这事儿才肯和我一起?难道就不喜欢我这个人吗?” 杨妙真把头搁在萧文明的肩膀上,让萧文明看不清她的神色:“又怎么会呢?萧兄弟纵横四海、一呼百应,还能以苍生为己任……这样的人,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 这一夜过后,萧文明和杨妙真虽然仍以姐弟相称,可关系却结结实实地向前踏了一步,甚至迈过那一道红线。 打了一场险胜的仗,萧文明的进取心也要暂时放下一些了。 还留在关中平原虽然未必有多大的风险,但萧文明还是决定先收缩一下兵力,先返回潼关做休整。 潼关果然 被戴松和杨妙真打下来了。 原来是萧文明大闹戎羌的乌兰通布大会之后,又南下经青岭直扑关中,将康亲王和李全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关内,潼关守备的力量也就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 得到情报的戴松和杨妙真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好机会。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攻打潼关——如果能够打下来,固然是再好不过可以给萧文明一个惊喜;就算打不下来,也能造成极大的声势,吸引敌军的火力,从而间接地帮助萧文明在关中的行动。 这就是戴松和杨妙真攻击潼关时的心态——不顺利也无所谓,顺利的话就更好了。 然而顺利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他们二人的预料。 原来是杨妙真在山东分田分地,搞得镇守潼关的黑旗军人心浮动,一看杨妙真来了,居然就有人主动联系她,想要脱离李全,回山东过太平日子。 杨妙真得知李全不在潼关,就干脆搞一票大的——只带了少数几个随从,便孤身一人深入潼关,将在此处镇守的黑旗军的头目,直接策反了一小半。 这些人要开门投降,引起了其他的人的反对,双方就在潼关内讧打了起来。 关外的戴松察觉到了骚动,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立即组织攻打潼关,同在关里的杨妙真来了个里应外合,终于几乎不付吹灰之力,将这一座极其险要坚固的雄关打了下来。 萧文明听了事情的经过 ,禁不住拍手称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小戴将军和杨姐姐用兵可要比我强多了。潼关我倒也是能够有办法打下来,就是这么个打法,我着实没有想到。” 萧文明计划当中攻打潼关的方式,就是调用火炮,轰他个十天半个月的。 杨妙真在潼关里的人脉当然也可以利用,但更多的是辅助,没想到这一回,辅助被打成了主攻,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 杨妙真又说道:“这些黑旗军的兄弟,听说萧兄弟大方仁义,都情愿归附,可以帮着咱们一同作战,萧兄弟尽管差遣就是。” 萧文明认真想了想——对于这些刚刚还与自己为敌的军队,实在是信任不起来;让他们立刻反戈一击,到战场上去消灭自己转眼之前的同伴,也太过残忍。 于是他回答道:“黑旗军的弟兄肯帮我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这些年他们跟着李全日子过得苦,也该好好休养生息了。况且让他们扭头就打自己过去的同伴,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眼看就要到年底了,还是先让他们回家过年,别的事情过完年再说吧……” 萧文明回到潼关之后,便以这座关隘为原点,打通往来的交通,巩固四周的地盘。 打通交通的目的是为了让江南的物资可以顺利进入关中,为最终的决战打下物质基础;巩固地盘,这是要看一看杨妙真的土地改革搞得怎么样。 搞得确实有声有色 。 不过对于地主手段未免酷烈了一些,一些平时为非作歹的恶霸,让他们为平时的作为付出代价,自然无可厚非;可是有些诗书传家还与邻为善的地主,让他们交出土地也就可以了,没必要伤他们的性命。 然而那些农民都杀红了眼,再加上其中有几个刁钻歹毒的痞子,煽风点火,往往在杀坏人的同时,连好人也杀了,这就不分青红皂白了。 萧文明立刻出面阻止和纠正了一批冤假错案,对那些原本没什么仇怨,却还吵着嚷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萧文明更是严惩不贷。 就这样萧文明杀伐果断,让一件原本可能一不小心就变得两面不讨好的活,却同时讨好了两方势力,农民和士绅都站在萧文明的这一边,属于是反向的猪八戒照镜子了。 正当萧文明的工作有条不紊推进的时候,在江南主持朝廷大局的温伯明派人传来密信,说是:皇帝在金陵城呆不住了,要北上到潼关,亲自当监军,督促军务,问萧文明有什么想法? 0803 皇帝?不过一枚棋子! 温伯明的意思是——如果萧文明觉得皇帝碍手碍脚的话,那么他有一百种办法,让皇帝继续留在江南,不要来潼关给萧文明添乱。 但是萧文明却觉得无所谓,叫来戴松、杨妙真等人,商量道:“没想到皇帝还颇有胆色嘛!敢于亲临一线倒也不容易。既来之、则安之,那就让他过来好了,也让温先生少些麻烦。” 皇帝之所以不愿意待在江南,不是说江南不好——现在正是隆冬时节,江南地区虽然也十分湿冷,但是比起天寒地冻的北方,总是要强出不少的。 而皇帝之所以不愿意待在气温水暖的江南,主要是因为温伯明那一套整顿官场的行动,进行得太过无情犀利了。 原来是禁军北伐失败之后,温伯明便以此为借口,开始追究相关官员的责任。 温伯明这样的才华,也就是平时淡泊名利,不愿投身仕途经济,所以才显得那么的风轻云淡,真要让他投入政治斗争,手段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精明和残忍。 不是打了败仗吗? 现成的罪过都摆在这里了,无非就是一个安插怎样的罪名的问题了。 畏敌不前、动摇军心、保障不力、暗通匪寇、轻敌冒进,罗织出来的罪名的有十六七项,必有一款适合您。 就算没有参与北伐,那还有六麻子留下来的《百官行记》可以用,反正地狱有十八层,总有你住的地方。 就这样,萧文明在江北兴风作浪,温 伯明也在江南官场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朝廷的官员被他撤换了七成,并且荡涤官场的过程当中,都是一刀切——无论你是出身旧党还是新党,无论是江南人还是江北人,无论是科举正途还是纳捐出仕,大水冲刷,全都给你洗刷干净! 至于空缺出来的这些官职,温伯明也逐一更换任用。 原本江南就是人文荟萃之地,想要当官的人,得用簸箕搓,不怕没人当官。 就是当年明太祖朱元璋老先生,杀贪官杀得那么起劲,随便一抬手就是上万颗脑袋落地,也没见谁不肯当这个官的…… 温伯明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反对的人当然有,但是他们反对统统无效,就是告到皇帝那里去都没用。 温伯明现在背后可是萧文明的势力,萧文明核心的军力,就是朝廷最精锐的部队,忠于萧文明的江南屯田兵,是保持朝廷稳定的中坚力量。 而皇帝真正能够命令得动的,只有从江北来的禁军残部,看似人数不少,其实不过是一堆土鸡瓦犬,随便踹一脚,就能揣他个粉碎。 而四川湖广江南,几个要害地区全都掌握在萧文明亲手任命的人手里,军权、财权、人权一把抓,皇帝根本就指挥不动,除了让萧文明和温伯明下令外,他们不会向朝廷贡献一两银子、征调一个士兵。 玩明的,没人斗得过温伯明! 搞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温伯明又有宋星遥护卫。并且 日常办公都待在临海屯,而轻易不会去金陵城,就是再高明的杀手,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与其说是刺杀温伯明,不如说是刺杀自己更加合适。 原本在皇帝眼里温文尔雅、不失青年才俊的温伯明,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凶神恶煞,嚣张跋扈比他的师傅卫玉章更加专权。 这场皇帝怎么还当得下去? 那就干脆回江北去吧,说不定那里是忠君爱国的人更多,更加会把他这个皇帝摆在眼里吧…… 皇帝从江南出发,走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潼关。 他见到了萧文明,一开口便是一阵怀柔:“爱卿之前说攻克潼关不容易,不料未过期年,潼关便已收复,朕心甚慰啊!” 萧文明淡淡一笑:“收复潼关其实也多有侥幸,当初我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就怕匆忙保证犯了欺君之罪。现在总算是攻下了潼关,让皇上高兴了,我也就高兴了。” 皇帝瞬间发现:这个萧文明,忽然变得比温伯明更加讲礼貌…… 难不成这一文一武两个人,也会因为权力的争夺,而发生了矛盾了吗? 那可不就是天助我也嘛——可以挑动他们二人的矛盾,我当皇帝的居中调停,皇权不就回来了吗? 于是皇帝说道:“靖难平叛,到头来还得看武功,靠那些文人咬文嚼字是不行的。爱卿若是能够收复洛阳、剪除奸邪,那必然是重整山河的第一大功劳。我朝素来重文抑武,如 今风气也该变一变了,等成功之后,朕要封爱卿为王,统领文武百官,位列他人之上!” 皇帝原以为这样的许诺会引起萧文明和温伯明之间的竞争。 然而这两人的关系实在太好了,萧文明根本就没往那边去想,口中说道:“皇上,历朝历代的异姓王都没有好下场,臣也没有这个当王爷的志向,只求成功之后能够归隐田园,太太平平当一个富家翁就可以了。” 可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等到消灭康亲王的那一天,天下最大的敌手也就没有了,你皇帝还能这么看重我?早就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过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你这当皇帝的,也就只剩下皇帝这个名号而已,没人会把你当一回事。 我想当王爷,只要自己想当就可以了;可是你想当皇帝,就得看我姓萧的脸色了! 总而言之,皇帝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抛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的爵位,就能收买萧文明,没想到萧文明不为所动,还提出要功成身退,皇帝是不会相信萧文明这样淡泊名利的。 “难得爱卿居然有功成身退之心,倒也难得。从古至今,似乎还没有这样的臣子呢……” 皇帝低估了萧文明。 归隐田园,回到临海屯的确是萧文明和温伯明商议好的一个选项,只不过归隐了田园,并不代表不掌权。 到时候萧文明、温伯明二人,一边在临海屯享乐,一边做 着“山中宰相”和幕后黑手,不是要比当什么劳什子的宰相和王爷,更加潇洒吗? 萧文明没有接话茬,皇帝也就没法在加官进爵上继续往下引申了,又换了个话题:“现在潼关以东,已经为我所掌握。京城洛阳近在眼前,不知爱卿何时可以进攻洛阳,恢复江山本来颜色?” 萧文明笑道:“进攻洛阳?随时可以。但是要满足两个条件,并且这两个条件还非得皇上点头不可。” 平叛以来,萧文明的行动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一向都没有征求过皇帝的意见。 现在临到攻打洛阳,几乎是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要来寻求自己的支持,皇帝倍感惊讶,甚至到了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什么条件?爱卿尽管说!” “很简单,微臣手下现在兵力不足,攻打洛阳这样的行动,请皇上征调禁军一同参与。并且战役之时,请皇上御驾亲征,提振我军的士气,必然能够一战功成。” “这个……”当今皇帝精明著称,萧文明的这个提议又让他犯了嘀咕,“爱卿,朕不懂军事,唯恐身临战场,又束缚了爱卿的手脚,恐怕于战事不利啊!” 哎哟喂,没想到皇帝对自己还有这样清醒的认识,这倒着实出乎萧文明之意料。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皇帝本身爱惜小命,就怕上了战场发生意外。 但是皇帝所不知道的事——这时候的他,其实已经同康亲王没有区别了。 在某种意义上,都成了萧文明算计的一部分,不管你身份是如何的尊贵,剥开层层画皮,内涵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最多在外面套了一层皇帝的新衣罢了…… “那怎么会?皇上声威盖世,可敌十万雄兵!如果没有皇上亲临战场、御驾亲征,不知我凑满这十万大军要花多少时间呢!” 萧文明以及说是在拍皇帝的马屁,不如说是在威胁他,明摆地说:皇帝只要不上战场,那他就不能发起进攻,除非皇帝能给他变出十万大军。 可皇帝从来就没有撒豆成兵的法术,就只有一张厚脸皮而已…… 于是他就只能甩开自己的脸皮不要:“那好吧,朕这就与爱卿亲冒矢石、上阵杀敌,共同消灭奸贼!” 萧文明怎么舍得让皇帝上战场? 虽然皇帝在他眼里并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是奇货可居,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任何事物——包括人也一样——只要数量够少就显得弥足珍贵。 如果有一天,一只畜生将要灭绝,那么他拉出来的最后一泡大便也将成为无价之宝,毕竟这泡大便里还有他独一无二的核酸信息…… 带上普天之下最为珍贵的吉祥物——当今皇帝,萧文明率领大军便向洛阳挺进。 这时萧文明手下的人马已经有五万余人了。 其中包括萧家军、娘子军以及川南狼土兵加起来接近一万人,包括高丽新军接近一万人,剩下的三万来 人则是朝廷的禁军。 比起之前萧文明在关中平原上的险象环生,这一回他却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碰到任何阻碍。 可见康亲王并没有派兵层层拦截萧文明的想法,而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就在洛阳城下同萧文明打一场大决战。在自己的主场,一举扭转一直以来的被动局面! 0804 算账——兵力远不止十万 不能不说,康亲王的这个决策是十分正确的。 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成规模的战斗,让内心对战场十分惶恐的皇帝,渐渐安心下来。 这位皇帝今年四十来岁,登极接近二十年,在之前几乎没有踏出过京城洛阳半步,唯一的一次离开还是仓皇南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命。 现在他在萧文明的保护之下行动,让他产生了一种正在巡视天下的错觉,看着关中平原壮丽的河山,想到这就是皇帝自己的率土之滨,让皇帝本人说不出的爽快,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时萧文明却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去:“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在深宫之中,不知道民间的疾苦。这一回离京虽然是迫于无奈,但也能够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倒也难得。还请皇上小心留意。” 萧文明这话几乎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了。 皇帝脸上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然而萧文明依旧不依不饶:“皇上,你看这片关中大地,经过这一场战祸,不知多少土地抛荒。百姓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就是开年的种子粮都不知道在哪里。皇上要及早准备,免得兵祸过后,又要遭遇饥荒,百姓的日子不能再难过下去了!” 皇帝赶忙表态:“爱卿所言甚是,就是关中无粮,到时候还要调江南的粮食过来,才能保证民生。” 江南的粮食出产,以及向北运送的渠道,全都掌握在萧文明的手里,皇帝 还以为自己这么说,萧文明必然是要推脱两句的,没想到萧文明立刻就答应下来。 “这是自然,守护黎明百姓,既是皇上的职责,也是我们当臣子的责任。然而北方每每发生饥荒,就要调送江南的粮赈济,既要让江南百姓挨饿,路途之中又多有损耗,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不可长久。皇上还是应当有些长治久安之策,多多新修水利、建立肥场,这样江北只要能够做到自给自足,朝廷就能用江南多余的物资,好好地做一番大事业了!” 皇帝越听越不是滋味:这分明就是萧文明在教我做事嘛! 原本有一个老师卫玉章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就已经够烦人的了,然而他是帝师、是三朝老臣是宰相,皇帝忍了也就忍了。 可是萧文明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资历,居然也敢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 但是,皇帝真的也只能忍了…… 这时的皇帝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在江南就受够了气,心想着回到江北能稍微缓一缓,没想到还得继续受气。 一样是受气,还要受奔波之苦,这笔生意做得不值! 一路杀奔京城洛阳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那么行动便十分顺利、也十分迅捷,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便已到了洛阳城的郊外,扫清的附近几座康亲王用于屯兵的据点之后,萧文明便安排安营扎寨。 原本与萧文明现在的身份地位,是毫无疑问地会占住中军大帐的位 置,但是皇帝在此,这回就要让给这位至尊了。 不过萧文明也没安什么好心眼,特意围着一座山丘安置营盘,而让皇帝就驻守在山丘之上,搭起明黄色的帐篷,升起代表着皇帝的龙旗,显得格外的显眼。 皇帝还没住进属于自己的行辕,就觉得不对劲:“爱卿,朕住在山顶之上,未免太过显眼,也似乎有不合兵法之处。” “哎哟!没想到皇上还深通兵略,微臣真是佩服。” 萧文明这话分明是在讥讽皇帝,放在以前,当场杀了,都算轻判,还得把你的三族、七族、九族找出来,灭他一灭。 然而现在的皇帝却没有这样的权柄,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只能竖起耳朵听萧文明教训:“微臣这样的布置,确实有不合兵法之处。但是两军交战,岂能处处都讲兵法?让皇上住于高处,敌军当然看得见,可是我军也看得见啊。我军将士能够一睹龙颜,便能士气大振,也就不怕康逆了。” “赵希倒行逆施,国军将士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怕他?” “哈哈哈!”萧文明捧腹大笑,“这个问题皇上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萧文明说的果然没错,随着官军进逼洛阳,康亲王这边也在调兵遣将。 康亲王赵希原本就想在洛阳城下进行决战,这时也就没什么需要保留实力的必要了,从他眼下还控制的关中、川陕一带,调集重兵,云集洛阳城下。 皇上也有自己的耳目,就是皇城司的冯海峰。 这只“高脚猴子”离开了洛阳去到江南,失去了以前的手下和耳目之后,就成了个睁眼瞎,现在总算回到老家,顿时耳目清亮,多少恢复了一些往日的能力,各类军情情报便源源不断地汇聚到皇帝的耳中。 这些情报,让皇帝越来越感到惶恐,赶紧找来萧文明:“爱卿,康逆赵希的兵力越来越多,好像都比我们多了……不知爱卿有何破敌的良策?” “哦?是吗?不知道康逆现在集结了多少兵马?还请皇上示下。” 这就是在明知故问了。 萧文明才是掌兵的统帅,皇帝都知道的事情,他能不知道? 但是皇帝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十分老实地回答:“冯海峰说了,已经有六万多人了。各地的人马还在集结,人数一日多过一日,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啊,看样子冯海峰这人办事不牢,你要责罚他。这家伙分明是在给皇上传假情报嘛!” 如果冯海峰这时在皇帝的行辕之中听到萧文明这话,非得要鸣冤叫屈不可——康亲王兵马的人数虽然在时时改变,但是六万左右的人数的确是千真万确,是经过他本人亲自审核的,不会有错。 而皇帝听了似乎松了口气:“哦?原来如此!原来是冯海峰,侦查不力,虚报敌军的人数。他这样是动摇军心、危言耸听,朕自然会……” “皇上先听我把话说完 吧!冯海峰的确是侦查不力,但没有危言耸听,反而是轻敌了。康逆的兵力可远不止六万人而已啊!” 于是萧文明便给皇帝算起了账。 除了城外集结的六万人之外,康亲王在洛阳城内还有至少四万守军,散落在关中各处的黑旗军,加起来也不会少于两万人。 这些人暂时来看,并没有听从康亲王的指挥,但是到战士焦灼的时候,他们是必然会投入战役的。 另外还有戎羌所部的兵马未曾出现。 戎羌虽然内乱,但是内乱的烈度和进展,中原一概不知道,内乱的两方——无论是达多可汗还是董鸿儒——都很难保证不会在这个时候介入中原的战事。 这样林林总总凑起来,康亲王的兵力,就可能超过十五万人! 一下子就把皇帝的心气吓倒了大半:“没想到赵希兵力居然如此雄厚,不如咱们稍避其锋芒,先返回潼关,再集结重兵不迟……” 所以说一个人啊,一定要亲身体验,才知道事情难办。 皇帝之前,端坐在江南温暖乡里,不知道出兵放马在外打仗是何等的凶险,总是一味地催促萧文明赶紧进攻,最好明天就能收复洛阳,后天就能捉住康亲王他这个弟弟,大后天就能彻底平定叛乱了。 现在他身在前线就连仗还没打呢,就已经知道害怕了,这时候知道稳妥为先了。 可萧文明偏偏就不愿意撤…… “皇上说得轻松,可是江南现在已经没有 兵力可供调动了!现在江南各地的屯田兵加起来有个两三万人,驻守各处封闭长江,防止叛军南下。光凭这点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又如何能够调动到江北呢?” “那么……那么就不能临时招募吗?” “临时招募当然可以,只是皇上为什么不早早地就想到这一出呢?我在江北打仗,皇上这边既不供应粮草,也不训练新军,到现在才知道兵力捉襟见肘?想要从江南调兵了,只是已经晚了,现在临时招募的,也不过是一群平民而已,就连刀都拿不稳,怎么上阵杀敌作战?” 萧文明一下子就把责任推到了皇上这一边。 但实际上皇帝在江南,也就是个招牌而已——江南的军队,他是一个也调动不了,更何况是整编招募新军了? 就是他之前发动北伐所用的兵力,也都是从江北逃过来的中央禁军,只是在那一场北伐当中损失巨大,现在就剩下那么两三万人而已。 皇帝也是无言以对:“那么暂时撤到潼关总是没错,编练新军需要时间,那么就再等等吧。只要能够一举平叛,多等个一年半载的,其实问题也不大……” “那可不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皇上御驾亲征,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不能临阵脱逃。否则士气一衰,就再也鼓动不起来了,还请皇上稍安勿躁,再坚持些许时日,或许战局就能有转机。” 说着,萧文明 一扭头就走开了,其实已经是断然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皇帝虽然命令不了萧文明,但还是可以节制禁军的。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将禁军全都召集到自己驻跸的小山丘的旁边,想尽办法都要保证圣驾的安全。 0805 他不在这?你少唬我! 萧文明想要阻止皇上的行动,有一万种办法。 但他不过是听之任之而已,让皇帝随意调动军队,并且发出了自己的嘲讽:“没想到皇上这样珍惜性命,只可惜他搞错了方向,调集那么多的兵力守护,不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别人自己是重要的目标吗?这就是欲盖弥彰!” 萧文明这边攻城的条件还没凑齐,还在进行紧锣密鼓的筹备。 康亲王这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出城发起主动进攻。 于是双方开始了对峙的局面,时而有摩擦和冲突发生,却都保持克制,并没有让战局扩大。 就这样,皇帝和萧文明在洛阳城下一等就是大半个月,眼看端午节就在眼前了。 从康熙王叛乱开始,直到今天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平叛的行动也过了半年。 这样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其实也不短了。 中国古代的叛乱时长时短,但是大多数激烈的作战,也就只能持续一年半载而已,因为对外作战,或许会大量的消耗国内的元气,但是内战却是在对国内元气的双重消耗,又怎么能够持久呢? 端午节也是个重要的节日,还是要过。 只不过萧文明这一边是在城外过年,在寒风凛冽的荒郊野外,为了搞出热烈的气氛,只能特意升起几团篝火,在篝火上烤粽子发给将士们吃,倒也热闹。 康亲王占据了洛阳城,为了彰显自身的正统身份,也让城中的百姓和官兵 尽情庆祝,先不要管外面的军队,甚至想在端午节过后就登极称帝,过一过当正式皇帝的瘾。 只不过现在合法的皇帝就在咫尺之遥,即便是康亲王自己的属下,也劝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自立为君,因此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连自家人都反对自己称帝,这大概是对康亲王的一种刺激,端午佳节只过了两日,他终于发动了出城的攻击行动。 康亲王是想毕其功一役,并且倚仗着洛阳有完整且坚固的城防工事,数百年来就从未被攻破过,因此放心大胆地尽遣城中的主力,会同城外的军队,一左一右呈钳形攻势,径直向皇帝驻扎的土山猛攻过来。 皇帝就在山上观察着山下的阵势,心情又是喜悦又是紧张。 早就听说萧文明手下的军队战斗力实属天下第一,只可惜康亲王一直窝在洛阳城里当缩头乌龟,现在他终于肯出城野战了,也就给了萧文明发挥战斗力的机会,能够重创康亲王的主力,战局就要大大地向前推进了。 这是他高兴的一面。 最好萧文明和赵希互相交战、互相消耗,打成一个平局,那么这时候就可以由他这个当皇帝的来收拾残局了,就能同时把康亲王和萧文明消灭掉! 一劳永逸,岂不美哉? 只可惜皇帝还是没有认清楚自身的定位,他现在可不是主导战局的棋手,而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这枚棋子固然十分重要,但归根就底 ,仍旧只是一枚棋子。 同时让他感到紧张的是,康亲王的兵锋直指皇帝本人,摆明了是要“擒贼先擒王”,而这个所谓的“王”便是皇帝本人。 康亲王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此处的地形是一片大平原,兵力可以充分展开,漫山遍野就好像滔天的海浪,排山倒海一般向皇帝驻扎的这一座小山拍过来。 而皇帝脚下的这一座小山丘,就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似乎在海潮之中悠然自得,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被巨浪吞没的危险。 皇帝原本就神经紧张,又被敌军围攻,更是被吓得不轻。 他不敢直接找萧文明来询问情况,而是赶紧招来禁军主管成英,质问他:“为何康逆进攻如此之猛烈?我军却是节节败退,没有还手之力。” 萧文明可以看不起皇帝,可成英却不能。 这位刚刚还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将领,只能平心静气地据实回答:“皇上,康逆集结重兵来攻,微臣等也正在拼死抵抗。康逆眼下虽然攻势正凶,但也始终未能突破防线,还请圣上放心。” 皇帝哪里能放心? “你们不是一直在朕面前吹嘘,说萧文明的军队天下无敌,怎么这个时候,也不过将将能够抵挡得住叛军,就要额首称幸了呢?” “这个嘛……”成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萧爵爷爷现在并不在军中,单凭臣等的禁军的确难以同敌军匹敌……” “你 少唬我!”皇帝这时候根本就没空讲什么君臣之间的礼节了,大白话脱口而出,“你当我眼睛看不见吗?萧文明的那面大旗就在山下面,明晃晃的隔开几里路都看得见!” “这个……”成英想说话,可皇帝和萧文明他谁也不愿得罪,也不敢得罪,只是说道,“那就请皇上出去看看吧!” “出去看看?去外面?外面安全吗?” “绝对安全,康逆的主力还在三四里地之外,微臣用人头担保,绝对安全!” 皇帝这才敢踏出自己的行辕,果然见萧文明的那一面“萧”字大旗,赫然出现在军中,这与他从太监嘴里听来的没有区别,可问题是,战场上除了这一面大旗之外,就没有其他同萧家军相关的了…… 萧家军一身纯白的军装,在战场上极为扎眼,根本可能视而不见,可皇帝偏偏就是没有看见。 皇帝又急了:“萧文明现在人在哪里?成英你知道吗?” 成英摇摇头:“微臣不知道。” 也是——成英是禁军总管,管不到萧文明,不知道他的下落也很正常。 “那么冯海峰呢?冯海峰人在哪里?” 冯海峰的确不在皇帝的行辕旁边,皇帝高声喊了好几遍都无人回答。 他去哪儿了呢?其实是在跟着萧文明一起行动。 萧文明要利用他熟悉洛阳周边的特长,办一件大事,一件真正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皇帝却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责怪冯海峰:“这 狗奴才,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却不知跑到哪里偷懒去了!等朕回过手来,看朕怎么要他好看!” 冯海峰虽然毛病不少,但平心而论,的确是个有才能的人,并且是皇帝身边少有的有才能的人了,他被萧文明带走,这下皇帝身边就只剩下一群阿谀奉承、胆小怕事之徒了。 忽然有一个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失魂落魄地叫道:“万岁爷,奴婢看明白了,那这个叛军反贼,就是冲着萧大人的旗来的!” 这话皇帝起初还不相信,可一看小山下的那一位“萧”子大旗——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虽然看不出他的运动的章法,却好像指挥官一样,指引着康亲王的军队攻击的方向。 其实这也是萧文明的诱敌之计。 他就怕康亲王这一年打仗打得精了,意识到皇帝并不是决胜的关键,而萧文明才是,所以他和他的萧家军走了,却偏偏把旗子留下,让康亲王误以为萧文明和皇帝都在一起,这两个目标的吸引力总够强了吧? 足以让康亲王产生误判了! 萧文明这一手他自己是满意了。 可是中了计的康亲王不会满意。 变成诱饵的皇帝也不会满意…… 尤其是后者,被自己的队友、臣子所算计,一股子不满、委屈和遭到背叛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 皇帝指着山下那一面极为扎眼的萧字大旗:“来人哪,传朕的旨意,让人把这 面旗降下去!” 成英赶忙阻止道:“皇上,擎旗的都是萧家军的人,咱们……咱们指挥不动啊!” 封建时代,还有皇帝说话不管用的时候吗? 当然有了,只要有比皇帝更强的人存在,皇帝的话就是一个屁。 而现在,这样一个人就出现在了战场上! 皇帝明知道萧家军是不会听他的指挥的,然而他毕竟还可以指挥其余部分的军队:“那你,成英,就派人把那面旗给砍了!敌军也就不会攻过来了!” 成英真被这句话给吓到了,赶忙屈膝下跪,连磕了几个头:“皇上万万不可啊!砍了‘萧’字大旗,那全军的士气就垮了!这一垮,咱们可就要败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皇帝恶狠狠地怒吼道,就仿佛一头,受了致命伤的恶龙,在发出最后的悲怆的咆哮。 成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微臣这就下山去,同御林军并肩作战,定然护住圣驾的安全!” 也就只能如此了。 要是在以前,敢这样反复触怒皇帝,早已是千克人头落地了。 可是现在的皇帝也只能无可奈何,让成英离开。 与其留在自己身边,还不如同大军在一起,亲自指挥作战更加有用。 成英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并且当初也和戴鸾翔并肩作战过,懂得鼓舞士气的重要性,也知道鼓舞士气的办法。 他什么也不多说,就是带领自己的亲兵卫队杀到了战场的第一线,亲自同康亲王的 军队短兵相接。 他手下其他的将士见状,总算也被鼓舞起了心气,咬牙坚守战线,总算是抵挡住了康亲王的这一阵突袭。 而这时萧文明留在战场上的两支军队也开始发挥作用了。 0806 天崩地裂,洛阳城塌! 一支是龙兰所率领的川南狼土兵——他们并不傻呵呵地同康亲王的主力大军硬碰硬地作战,而是发挥自身机动力强的优势,专门往敌军的侧翼以及腹部攻击,每一次攻击声势都打得很大,可稍一接触取得一些战果,便立刻撤退,转而寻找下一处破绽。 这也是萧文明事先关照的。 狼土兵的作用不求能杀伤多少敌军,只要能够打乱康亲王军队的阵型,降低正面的压力就可以了。 而另一支军队则是由张峻所率领的高丽新军——他们也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而是爬在小山的半坡,居高临下地发射箭矢。 萧文明早就看出来了,说是高丽新军,但组成这支军队的毕竟还是高丽人,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儿,同中央禁军大差不差。 就这一万来人,投入战局,不过杯水车薪而已,还是让他们做自己擅长的事,远远地发射箭矢,辅助禁军作战好了。 就这样,皇帝这边总算是稳固住了局面,然而总体还处于劣势,并且完全没有扭转劣势的办法和趋势。 看样子想要反败为胜,还必须要依靠萧文明。 而萧文明现在并不在土山之下,却和戴松杨妙真一起,趁着前方激战正酣,而后方空虚的时机,一举突破到了洛阳城下。 而方才皇帝一心要寻找的冯海峰,也被萧文明带在身边。 萧文明手下现在只有五千骑兵,虽然精锐,但人数毕竟只有这些,且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又能对都城洛阳造成怎样的损伤呢? 洛阳城里留下的少量守军就是这样想的。 西方有一句军事谚语,说什么一个全副武装的法国骑士,可以把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也撞一个大洞出来…… 萧文明对此的评价就两个字:胡扯! 如果是四个字的话,那就是纯属胡扯! 无论是怎样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不顾一切地冲向砖石结构的城墙,最后的结果都将只会成为一滩烂肉。 然而萧文明手下的这支骑兵,除了有常规的武器之外,还在马的两侧,各挂了一个冬瓜大小的陶罐——就是这两个不起眼的还以为装着饮水、粮食的陶罐,偏偏塞满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强大武器。 京城洛阳的历史要比这一个大齐王朝更加悠久,数千年来就从来没有过从外强攻将他攻破的心理。 正因为有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心理,康亲王才会傲慢地派出城中大部分的守军,而他这种傲慢也感染到了留守的部队。 虽然在城墙上看到萧文明率领了如此精锐的队伍,守军却依旧不以为意,任凭萧文明几乎是绕着洛阳城墙自由行动。 反正让他们出城迎击是做不到的,在城墙上发射箭矢,也难以跟上快速的骑兵,那就干看着好了…… 洛阳的防御这样松懈,其实也是萧文明诱敌之计成功的一个副作用,无论洛阳内外,谁都知道,萧文明现在正守护着当今皇帝——那面大旗不就在土山之下嘛! 萧文明有没有分身术,既然在战场上了,就不会来到城墙之下,而除了萧文明之外,朝廷官军都是一群手下败将,而且一败再败,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不过稍加留意也就够了。 城墙上的人关注着萧文明,萧文明也正在关注他们脚下的城墙。 从洛阳东边的城墙绕了小半个圈,萧文明终于伸手停住了大军,叫来冯海峰,手指一指一段城墙便问道:“就是这儿了吗?” 冯海峰十分小心,不惜冒险下马,仔细观察了两眼,这才点点头:“就是此处。” 萧文明也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下达了命令:“兄弟们,干活了!” 听了萧文明一声令下,萧家军的兄弟们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又从马背上取下铲子、铁锹之类的工具,就在城墙下开始了挖掘工作。 城墙上的守军也观察到了这一点,赶紧汇报给了自己直属的军官。 攻打坚固的城墙,由古至今一直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为此多少聪明才智之士想出了许多的方法,其中有一条就是挖松城墙的地基,地面承受不住城墙的自重,有时候甚至就会自然倒塌。 军官猜测萧文明玩的就是这么一手,但他对此却嗤之以鼻。 洛阳城墙哪是那么容易就挖塌的? 要知道这座城墙厚度都要达到一丈多,就是挖塌了一点,也不过是刮下了一层皮,根本就无伤大雅。 萧文明的行动依旧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只是例行公事,一边命令城墙上的弟兄们向下射击,又扔下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想要把城下的这支军队驱散了。 萧文明怎么可能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城墙上这些稀疏的箭矢石头,根本就对他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划出一部分弟兄,让他们取出鸳鸯阵专用的那几块大盾牌,覆盖在其他弟兄的头上,轻轻松松便将那些矢石隔绝开了,其余的人则继续在城墙之下劳动。 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 萧文明还让杨妙真带领着自己手下的娘子军,在附近巡逻,碰到有胆敢过来捣乱的,就要立刻驱离。 说起来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也都是劳苦人家出身,如今蓬勃发展的临海屯,俨然是一座新兴的商业都市,可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他们一手一脚,用一块石头、一根木材,从一片空地上营建起来的。 因此土工作业几乎是萧家军的老本行,一千多兄弟埋头苦干,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在城墙底下掏出了一个,直径一丈左右,深可以站两三个人的大洞。 角色早已到位,现在舞台已经搭好了,就等着大戏上演了! 萧文明召回萧家军的兄弟们,又让他们从马背上取下那些陶罐子,小心翼翼地摆在那个刚刚挖出的坑里,几千个陶罐子,刚刚将坑填满,甚至还能露个头出来。 利用这几只露出头的罐子,萧文明派人捅破罐子的封泥,引出一根火线,长长地拖到一边,亲自拿了个火折子,将引线的一头点燃。 点燃后的火星渐渐将引线吞没,不断地向那些陶罐子逼近而去。 洛阳守军见到这一幕,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没错!这些陶罐里装满了炸药,如此巨量的炸药被层层叠叠地压缩在土坑之中,爆炸所产生的威力无处发泄,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不要说是轰塌城墙了,甚至可以将洛阳的城墙掀翻! 其实火药并不是萧文明穿越过来之后才新发明的,在这个时代也早已有之,只是威力还不是很大,没人会想到用作兵器,更不会有人会拿来攻打洛阳这样坚固的城墙。 但是时代真的是变了…… 为了防止被自己引起的爆炸所波及,萧文明率领骑兵队伍跑得远远的,几乎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引火线燃烧的速度不慢,但是萧文明特意将火线做长,等到萧文明的军队都已经跑出半里地的时候,导火线上的火星才将将接触到那些陶罐。 就这么一颗火星,却能将巨量的炸药点燃,先是一阵耀眼的白光,然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爆炸产生的巨响,不但震撼了洛阳城墙,就连整个战场都受到了他的波及。 火药在密闭的空间当中,爆炸所产生的压缩空气,剧烈地扰动着周边的大气,造成的冲击波,向每个人的胸口或者后背,都猛烈地推了一把。 皇帝虽然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法律意义上已经不是人了——但是该受到的冲击波他还是受到的,一点也避免不了。 正在山上观战的他,前胸被用力地压缩了一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老人家身娇体贵的,这一辈子几乎就没受过什么伤,被推倒在地上,屁股虽然磕得生疼,却算不得什么致命的伤害,却依旧让他疼得哇哇大叫。 旁边的两个太监,赶紧将皇帝搀扶了起来,却不敢伸手拍去皇帝衣服上的泥土,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认错,在当惯了奴才的他们的心里,大约是自己倒地不够快,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就垫在皇帝的屁股底下…… 皇帝毕竟见过大世面,不一会儿就缓过劲来,赶紧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就天崩地裂了?” 在皇帝身边的人,现在除了太监,就是一群护卫,谁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皇帝眉头一皱,知道想怪他们也怪不着,环视四周,这才想起皇城司的冯海峰并不在这边,只能又下旨:“叫镖骑将军成英上山来,朕要问问他战场上的情况!” 成英再次上山,还是一头雾水,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是萧爵爷又用了什么新的法子。皇上稍后片刻,我立刻派人去爵爷那里探查情况。” 不用成英去找萧文明,萧文明就主动派人过来了,带来的消息,也直接回答了皇帝的疑问——洛阳城墙已经塌了一片,现在正是进军的好时机! 萧文明当然不会向皇帝泄露炸药的秘密,只说是挖塌了城墙,也在皇帝的认知范围之内比较好理解一些。 这时的皇帝心情异常矛盾。 0807 皇帝?已无可用之兵! 一方面萧文明是个自己难以驾驭的人物,看着他属实生气;但另一方面,萧文明又确实有能耐,一没用奸细、二没用内应,就能够从外向内,强攻攻破如此坚固的洛阳城墙。 这几乎就是神话! 而萧文明派来传报的萧家军的兄弟的下一句话,这几乎把皇帝的面子伤尽了:“我们少爷请皇上立即派人猛攻洛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千万不可错失良机!” 说完了这几句命令的话之后,那位兄弟十分随意地向皇帝一拱手,便快步下山去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见皇帝比见妓院里的花魁小姐还要方便。 皇帝正在爆发的边缘,成英偏还来火上浇油:“皇上,萧爵爷所言甚是。现在康逆大军主力皆在城外,城中兵力空虚,爵爷攻破城墙,又出乎其预料,如果能够雷霆进兵,必然能够恢复洛阳!微臣愿意亲率精兵、杀入洛阳,同叛贼血肉相搏,使日月复明!” 皇帝沉沉地看了成英一眼,看得他身上发毛:“你把精兵带走了,可要是赵希孤注一掷,继续向我发起猛攻,那如何是好?夺了一座洛阳,朕却没了,要洛阳有什么用?” 皇帝这就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了。 洛阳城墙陷落的消息,自己这里知道,敌人那里也会知道,那对他们的士气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攻击也会变得无力且犹豫。 这时也不求能够彻底把洛阳占领下来,只要能够攻入洛阳城墙,那么康亲王势必会派军回援,土山之围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如果这时候,成英和皇帝据理力争的话,讲道理是一定能够讲得过他的,然而看现在皇帝这一副已经在暴怒边缘的表情,这时候再据理力争,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成英咬了咬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去,指挥作战去了。 有时候同敌人在一起,反而要比和皇帝在一起更加的安全…… 攻克了洛阳城墙的萧文明,这时候意气风发,他就在城墙的缺口边上,随时可以率领精锐之师攻入洛阳。 但是不管洛阳城中的守军战斗力如何,进入这等繁华的大都市进行巷战,伤亡在所难免。 萧文明可不愿意自己的萧家军和杨妙真的娘子军,在这种时候消耗兵力,所以暂时并没有攻入城中的打算,而是想先调禁军先打头阵,进去承受住第一波的伤害之后,自己在从容掩杀而入,去捡桃子。 然而他派出去传你的兄弟去而复返,朝廷禁军那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 自家的兄弟萧文明是放心的,一定能把消息快速而准确地传到,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皇帝那边。 于是萧文明又派出了个兄弟,向皇帝传达自己的命令。 这一回这个兄弟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退了回来,不过这反而更好,因为他在乱军之中见到了禁军主管成英。 成将军明确告诉他:皇帝在解除土山之围之前,是不会下旨进攻洛阳的。 听到这个消息,萧文明气得牙关直咬,当时就想直接放下眼前的战斗,冲到土山上去质问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虽然气愤,萧文明却并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明知禁军按兵不动,几乎已经丧失了这一个攻入洛阳的良机,他也只能放弃既定的计划,只能派兵去拦截一下康亲王,回原洛阳的军队而已。 萧文明手下军队的战斗力摆在这里,即便是这一种聊胜于无一举的行动,也造成了对手巨大的伤亡。 康亲王费尽心思,才把出城的主力重新撤回洛阳。 然而行动却近乎于多此一举,对于大局并不能产生多少有利的改变。 洛阳城外的这一场土山之战,从康亲王凌晨开始进攻,打到萧文明攻破洛阳城墙,到皇帝拒绝发兵增援的时候,其实主体战役就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不过收拾残局、打扫战场等等行动罢了,但也一直拖延到了傍晚才勉强结束。 这时萧文明这才有空回到土山,亲自面见皇帝,并且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萧文明的面色很难看,完全顾不得给皇帝面子:“皇上,刚才我军形势一片大好,洛阳城墙已被攻破,只要在这时派兵突入洛阳城内,那便大局已定!皇上甚至可以望见金銮殿的金顶了!何至于还在这土山之上磨磨蹭蹭?” 萧文明和皇帝说话的时候身穿盔甲、手持利刃,并且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同样全副武装的萧家军的弟兄。 就这阵势,基本和意图弑君没有太大区别了,放到哪朝哪代,都可以按照谋反来论处,说是一个大不敬,都算是避重就轻、从轻发落了。 皇帝看到这样的阵势,当然生气,但在生气之外,他更感到恐惧。 看到萧文明暴怒的神情,还有萧文明手下那些不屑一顾的脸庞,他总算是意识到了:他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而已,要不是还挂着一个皇帝的名号,就方才自己的作为以及言论,早就被面前这群骄兵悍将砍成肉丁了…… 皇帝不敢造次,反而和颜悦色地说道:“爱卿所说的良机的确不差,然而康逆攻势正凶,中军大帐唯恐不保,万一陷落对士气打击不小。因此朕才决定先守住此处,并未匆忙出兵,不料却误了大事,朕不懂军事,爱卿也是知道的……” 萧文明面色一沉:“皇上既然知道自己不懂军事,那么怎么也不征求一下诸位大将的意见?难道他们都是尸位素餐?皇上在身边竟养了一堆废物吗?” 这时皇帝的一句回答显得很没有人品:“爱卿说的是,朕也曾向禁军主管成英问计,他也并没有反对,因此才下旨坚守土山的。” 皇帝的话,萧文明一点都不相信。 萧文明派出去的萧家军的兄弟就曾见过成英的面,当时他就说过,按兵不动是皇帝的旨意,他成英也并没有办法,并且语气十分无奈,不像是在说谎。 萧文明信不过皇帝,也未必信得过成英。 于是他有意试探了一句:“贻误战机,其罪当斩!请皇上这就下旨,将成英推出去斩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皇帝闻言一愣,但还是开口回答道:“那好吧,既然是军法,那便严酷无情。成英虽然是朝廷的栋梁,朕的爱将,却也不能法外开恩,否则就要寒了殊死作战的弟兄们的心了。罢了,就依爱卿之言,将他推出去斩首吧……”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最后几个字才是最有用的。 可关键问题是成英是坚决主张进攻洛阳的,要把“贻误战机”这一顶帽子扣在他的头上,都实在是太冤枉了! 成英虽然对皇帝十分尊重,但是都到生死攸关了,这一口黑锅他是一点都不想背,立即开口叫冤:“冤枉!这是天大的冤枉!当时我是建议皇上立刻出兵的,奈何皇上按兵不动,我也无计可施。这事儿怪不到我头上!皇上身边的几个太监都可以作为见证。爵爷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你胡说!”这时皇帝千万要咬紧牙关,否则一旦被成英翻了过来,那从此往后他这张总是能够发出玉音的金口,就会成为伴着大便的粪坑。 然而皇帝就算是不松口,哪怕让萧文明采纳了他的意见,他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个臣子互相争论、互相甩锅,也是够癫疯的了,皇帝的威严已是荡然无存! 如果这时候皇帝摆明态度——我的身份在这里,生命安全就是整个国家的根本,保护我的安全要比早一步或者晚一步夺下洛阳城更加重要,那么萧文明倒也还能尊敬他几分。 但是现在的皇帝却摆出这样一副丑陋的面孔,这让萧文明感到既轻蔑,又可笑。 于是萧文明从牙缝中挤出几声嘲笑:“呵呵!成将军我是了解的,不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皇上应该也不是这种不识大体的人,或许是双方之间产生了误会。不过战场上吧……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胜券在握。也无所谓,今日攻不下洛阳,总有一天能够攻下来的。至于成将军的这颗脑袋,皇上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在他的脖子上吧!” 说完萧文明连招呼都没打,便转身昂首阔步走出了皇帝的心愿,下了那座土山。 成英赶忙追了上来,在萧文明耳边千恩万谢道:“多谢爵爷不杀之恩,末将无以为报!” “提什么报不报的?我岂能不知道成将军是冤枉的?不过替你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刚才皇上就一句话没有说错,就是他自己不懂军事。今后成将军用兵上有疑问的话,我看也无需请示圣上了,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有了萧文明这一句话,成英无论从理智上还是从情感上,都毫无保留地偏向了萧文明。 于是,以今日这土山之战为标志,皇帝唯一能够仰赖的军事力量——朝廷中央禁军——也几乎彻底倒向了萧文明这一边。 皇帝手上已无可用之兵! 0808 皇上,请便吧! 萧文明辛辛苦苦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八九十了,却因为皇帝的胆怯而功亏一篑,让这一次的行动变得毫无意义,反而让康亲王变得更加警惕,更加小心。 康亲王赵希不再贸然出击,而是赶忙做了几件事情,进一步巩固洛阳的城防体系。 首先就是将洛阳城墙破损的部分重新修补起来,洛阳城墙毕竟厚重高大,萧文明的炸药虽然威力惊人,炸出了一道足以让大军通过的缺口,但这一个缺口说到底,也不过是漫长城墙上的一个小疮疤而已。洛阳城中又是有人、有钱、有物,康亲王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让人将这个缺口堵了起来。虽然临时修好的城墙,坚固程度远远不及原先的,但也足以阻碍城外的军队的进入了。“ 第二件事情,便是继续聚集军队、积攒粮食和物资,甚至不惜搜刮关中地区还被康亲王所控制的百姓,短时间内让洛阳的库存更加丰富——根据萧文明和戴松的推测,洛阳城中现在积累的军粮,足够城内的军队和百姓吃上两三年的! 有了这两件事情打底,康亲王又觉得自己能行了。 并且他在土山之战中已经发觉,朝廷官军除了萧文明挥下的几支极其强悍,确实无法战胜之外,其余不过是老弱病残而已。 就这些垃圾战斗力,当初就打不过他康亲王,现在同样打不过! 于是一改几天前只知道困守城 池过于消极的战略,开始派出小股部队四处袭扰。 能打得赢就是好事,打不赢大不了返回洛阳城,把门一关也就安全了。 总体而言,康亲王的战略就是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乍一眼看,他这样的做法很不明智,因为康亲王手里不过区区一座洛阳城而已,再加上半个关中以及山陕道等小部分地区。 而朝廷现在控制着整个江南,潼关以东也基本落入了朝廷之手,体量是康亲王的好几倍,以小博大如果不能出奇制胜,而仅靠实力之间的互相对比消耗,那不过就是在等死而已。 三国时的诸葛亮就是不愿意等死,才要锐意北伐;等诸葛孔明一死,蜀汉失去了进取心,随后几十年的历史,也全都成了毫无意义的苟延残喘。 这样浅显的道理,康亲王不会不懂,他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只要时机一到,他便能扭转整个局面。 但是这个时期他也只能等,而很难去促成,就只能选择和萧文明以洛阳城墙为界进行军事斗争了。 萧文明倒也不是不可以和康亲王对峙,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关中的兵力,他是及不上康亲王的,这还得攻打坚固的城池,就必须征调大量的军力以及物资进关才可以。 从千里迢迢的江南调集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但是仗打成这样也没办法了。 这不是萧文明一贯的作风,他总是喜欢积攒起一定优势之后,就疾风骤雨 地打败对手——打成这样的烂仗,他心里当然不高兴,就时不时地去找皇帝撒气。 “皇上现在江南屯田兵,已经有不少调入了关中。我军总兵力已经达到七万人,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笔重大的负担!” 皇帝现在学乖了,跟萧文明说话总是和颜悦色、异常客气:“爱卿所言不虚,这样打下去对百姓的负担太重,就算能够多加洛阳,那也是旷日持久,关中势必一片糜烂。” 萧文明在心中冷笑一声,暗暗骂道:你倒也知道,就是这事儿到底应该怪谁?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萧文明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说出口的话肯定要委婉一些:“就只怪上次的大好局面没有把握,才打成现在这样不胜不败。皇上说的一点没错,其实就是对百姓的犯罪,也不知战后应当如何追究责任!” 皇帝被噎了一口,寻即又提出了一套新的概念:“这几日朕也想明白了,说到底这一场战事不过是朕和赵希兄弟二人争权夺位而已。因为我家的家务事,就连累百姓受苦,朕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话把萧文明说得一乐,不管皇帝是不是真心实意吧,但是能有这样的觉悟,或许他这一年的苦也没算白吃。 “那样就好。皇上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百姓的福气。”萧文明捧了皇帝一句。 皇帝立刻顺坡下驴:“所以朕有心亲笔写书信送到洛阳城里,交给赵希看看,希望他 看了朕的书信,能够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能够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收起他的这份野心,能够悬崖勒马,朕或许还能让他看守皇陵,给他一份亲王的俸禄,多少也能得个善终吧!” 一个造反的王爷投降了以后还能继续当王爷,这就不是笑话了,简直就是神话,甚至可能是童话…… 说出这种话的人,本身就显得幼稚,不管能不能说服对方,反正说话的人自己应该是把自己说服了。 这时的萧文明只觉得皇帝可笑,用一种逗傻子的心态对他说道:“皇上既然有兴趣写,那这封书信那写写也未尝不可,就算康亲王他不肯听劝,至少皇上也能练练字,修身养性也挺好的。” 最后这半句话带着明显的讥讽的意味。 但皇帝却似乎没有听出这一层味道,居然还在庆幸:“爱卿答应了就好,朕还担心同赵希私通书信,动摇了军心呢!爱卿有这话朕就放心了。” “那皇上就请便吧!” 说完这句话,萧文明便退出了皇帝的行辕。 这件事情微不足道,萧文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整理从江南过来的军队和物资才是更重要的事物。 江南那边有的是萧文明,可以绝对信任的,并且极有才能的属下,在他们的组织之下,江南的海量物资,便如同长江的江水一样,源源不绝地通过运河运送过来。 从江南运送物资最经济实惠并且高效的办法还是走 水路,让物资和人员在运河边上登船上岸,然后满载的漕船便可以经过运河,抵达洛阳城下。 而萧文明这边只要采取军事行动,投入主力部队,想办法拿下洛阳城郊的漕运码头就可以了。 只可惜江北运河年久失修,又经过了这一场为期一年多的战乱,江北运河不少地方都已淤塞拥堵,无法行船,同江南的水路沟通也就此被打断了。 因此萧文明的物资只能通过水路运到长江边上,然后就要立即卸船,走陆路经潼关再送到洛阳城外。 劳心费力不说,路上的损耗也极大,属于是事倍功半的那种。 今日又有一堆物资送到了前线,原本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可当时的戴松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对萧文明说道:“爵爷物资又来了,请你过去看看!” 萧文明正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正在打瞌睡,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这么小的一点事情,小戴将军也要叫我去看吗?照旧保存好不就行了?” 戴松一边说,一边脸上洋溢出了微笑的表情。 戴松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经百战、城府颇深,萧文明也猜不透他微笑的背后是什么意思——不过相信戴松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因此虽然是接收物资的小事,萧文明也肯亲自走一趟。 等到了地方萧文明才知道,戴松叫自己去可不是为了迎接这一批的物资,而是迎接押送物资的人——而这一位押粮官, 正是萧文明亦师亦友的好朋友温伯明! 萧文明大喜过望,却又觉得很怀疑:“温先生,什么事让你亲自来跑一趟?” 温伯明现在几乎掌管着整个朝廷在江南的政务,几乎比宰相的权力还大,更是应当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为了区区一笔物资,就亲自来江北走一趟的道理? 没想到萧文明猜错了。 只见温伯明淡然一笑:“如今江南无事,我留在那边,也不过虚度时日而已,还不如来江北帮萧兄一臂之力!” 原来温伯明才华横溢、办事干练,萧文明离开江南的这大半年时间,北江朝廷中枢以及江南山东等地的官场,已经被他彻底荡涤了一遍。 那些官员只要是能力不足或者品行有缺点,全都被他撤换下来,这其中既包括朝廷原有的官员,甚至还把手伸向了萧文明新任命的一批官员。 也就是温伯明既有萧文明的支持,也有萧文明的信任,并且还是已故的宰相卫玉章的关门弟子,具有无可匹敌的政治资源,所以才能大刀阔斧地进行这样的重新梳理,否则势必要形成新一轮的党政。 就像崇祯皇帝死后的南明一样…… 被温伯明这样一折腾,效果也是显着的。 他更换上去的官员大多是贫寒的书生,书生意气尚未消退,还有心替国家替百姓做些事情,最关键的是没有背景,也尚未染上迂腐的习气。 一时之间江南官场为之一新,是 大齐开国以来仅见的清明场面。 整顿好了吏治,民生当然也大有改观,一切百业待兴、生机勃勃! 再加上现在虽然是战争状态,但是萧文明并没有搜刮江南以获取军饷,而是控制战争的规模,以临海屯为中心的贸易体系运转正常。 这个体系所赚取的金银,足以供给规模并不庞大的军队的用度。 而临海屯的各项事务,则由萧文秀、董婉青等人牵头包办,不需要温伯明费神。 因此已将官场引入正确轨道的温伯明,果然在江南的确是无事可做了,要做也不会是查漏补缺而已。 虽然他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仙云野鹤”,但是真的闲下来他又耐不住性子了,便到关中来帮萧文明出谋划策,兼做一些事情。 0809 不去?不去也得去! 温伯明能来,萧文明当然欢迎:“温先生别看现在双方已经偃旗息鼓,可各种各样的杂事不胜其扰。我正忙不过来呢!温先生来了,不知能帮我多少的忙!” “洛阳这里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萧兄,别的不说,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小心夜长梦多啊!” 萧文明认真地点点头:“温先生说得一点不错,当初还在打仗的时候,或许还能一致对外。现在敌人还在,仗却暂时先不打了。就怕有人的心思要活络起来了!” 说着说着,萧文明忽然冷笑一声:“就是皇帝,这几天也通洛阳城里颇通了几封书信?说得好听,是要劝降康亲王,指不定背后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还以为我不知道?哼哼!” 听了萧文明的介绍,温伯明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萧兄,此事不可疏忽大意。不用给皇上面子,应当把他和康亲王互相交通的书信拿出来,看看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萧文明倒不是怕触怒皇帝——就现在这个皇帝,惹了他又怎么样?还能跳起来咬人吗? 他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已。 “温先生想太多了吧?皇帝固然是不喜欢我,但是康亲王却是皇帝的仇敌,并且是最大的仇敌,并且他们正打着仗呢,怎么可能再来对付我?” “萧兄就真的这么肯定吗?他们毕竟都是姓赵的,血浓于水!” 萧文明点点头:“把书信拿过来看一眼,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年头亲情又能值几个钱?别说是亲兄弟了,就是父子之间反目成仇的也不少。有时候其实就为了几两银子、几亩地而已,这种污糟猫的事,咱们在江南看的还少吗?” “萧兄,你这就错了。咱们可要弄明白了,现在他们竞争皇位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对方,而是你萧兄啊!” 温伯明果然聪明异常,此言一出,对萧文明犹如当头棒喝。 眼下的局面,无论是康亲王赢了,还是皇帝赢了,恐怕到最后皇位,又或者是整个帝国的掌控权,都不可能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取得,而将毫无疑问地落到萧文明的手里。 只有把萧文明干掉,然后他们两个再菜鸡互啄,啄赢了的那一边或许还有几粒米吃,否则就全成了萧文明盘里的菜了——是清蒸还是红烧?还是白斩,全都有萧文明说了算。 温伯明一来就给萧文明的思路通了气。 萧文明一拍桌子:“来人呐!去皇帝那边,不,直接把送信的人给我堵着,连人带信送到我这里来!” 直接去皇帝那边拿信当然不行,如果他们真的是在有意算计萧文明的话,早就把信的内容改掉了——皇帝再傻也不可能把文字的东西留在自己身边,让萧文明来抄吧? 那就干脆釜底抽薪,从递送书信的人下手,取得最原始的资料。 萧文明话音刚落,宋星遥便挺身而出:“好吧,我去!”她这大 半年的职责是护卫温伯明的安全,温伯明从江南来了,她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萧文明却摆摆手:“这是小事,犯不着让宋二小姐出手,你都大半年没和小戴将军见面了,还不赶紧和他温存一番?” 宋星遥是走南闯北、潇洒倜傥的一位女侠,却被萧文明这句话说得脸上一红:“这事还要你管?我在江南都闲了那么长时间了,武功都生疏了,来了江北还不动动手脚?” 说着宋星遥挑开门帘,便离开了。 江南已被萧文明经营得几乎铁板一块,就连温伯明都觉得没什么大事好做,做些琐碎的小事,又不符合他的脾气性格,都来到江北了。 宋星遥更是闲了大半年,又不得不守在温伯明的左右。 只可惜江南原本就是萧文明的地盘,而江南武林又几乎被林丹枫早早统一了,刺客的影子都不见半个,闲得闲不住的宋星遥,每天抓耳挠腮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好不容易让宋星遥逮到一个松松筋骨的机会,她自然是全力以赴,打听清楚送行人的来龙去脉之后,便立即出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那人踢到了萧文明的面前。 “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抓来了,他身边还有几个护卫,鬼鬼祟祟地想从后营溜进去,却被我逮住了,就连那两个护卫也被我当场杀了。不过这家伙就是不肯把信交出来,是杀是剐,由你处置。这家伙是个太监,我 动手还怕脏了我的手呢!” 萧文明看了一眼那个被宋星遥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果然还真是熟人,就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看样子宋星遥没有找错人。 于是萧文明笑盈盈地对那太监说道:“这位公公你应该认识我萧文明吧?我的手段你也应该知道。只是听说你刚从洛阳城里出来,身上还揣着康亲王带给皇上的回信,你太太平平把信交给我,一切好说,否则吃了苦头,信一样保不住,这又是何苦?” 萧文明说了几句,那太监却全无反应,倒不是说他是个硬骨头,誓死不肯把书信交出来,而是他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没有恢复清醒和理智。 萧文明说给他的话,他也没有完全理解。 也是个可怜人啊! 然而萧文明却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可没心情等他恢复理智。 “好吧,不说话是吧?那你就先试试这位宋二小姐的手段吧!” 那边宋星遥听萧文明点到他的名,抄起碳盆里一根熟铁棒子,双手捏住两头用力一扭,那根拇指粗细的铁棒,就被拧成了麻花。 别说是那太监,就是萧文明看了都被吓得心里一凉。 人的骨头可要比那根铁棒软得多也脆得多,要是宋星遥这一手用在人身上,那骨头还不被拧成粉了? 事后萧文明还为这件事情向林丹枫和杨妙真打听过。 他们都说宋星遥的武功日益精进了,铁棒子无论是生铁,还是熟铁都很脆,光凭 力气大把铁棍折断了虽然难得,倒也并不稀奇,只有手上的功夫刚柔并济,才能做到这样的弯而不断。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那小太监门道是看不懂的,但是热闹总算被他看明白了,并且也不希望自己的手和脚跟着也热闹一下,终于哆哆嗦嗦从怀里取出了康亲王送给皇帝的回信,双手捧着交给了萧文明。 萧文明展开信一看,温伯明果然料事如神——皇帝和康熙王真的就是在算计自己。 只不过他们的算计太想当然了,不要说已经被萧文明发现,就算萧文明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恐怕也难以成功。 因此萧文明看了这份书信不觉得气愤只觉得好笑,便又随手递给了温伯明:“温先生,你看看这封信,觉得他们有几分胜算了?” 温伯明接过信读了起来。 他读得很仔细,一个落魄的帝王和一个造反的王爷,居然暗通款曲,想要谋害一个权势滔天的臣子? 这样的书信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属于是海内孤品了,如此珍贵,还不得一字一句地读? 然而读到最后,温伯明也是哑然失笑:“皇上和康亲王未免幼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赵氏天下?殊不知天下大局变化莫测,如今江南一个普通的小儿,都知道皇帝说话不管用,他们居然还在做什么美梦?” 温伯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把这份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短短 的时间,就应该把信的内容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随手甩给了那个太监:“你不是要送这封信给皇上吗?那就去吧。” 那太监也意识到情形不妙,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这……这……这我可不敢去……”他丢失了这封信,还被萧文明的人看见,在皇帝面前就是条死罪,现在去皇帝那里,就是去送死的。 “你不敢去?那没关系,我和萧兄陪你一起去,总不怕了吧?” 那他就更不敢了。 那太监虽然只是个伺候人的奴仆,但好歹也是出入朝廷中枢的,最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他知道现在皇帝和萧文明之间就跟仇敌差不多,围绕着这份书信,必然会产生矛盾,而皇帝的身份和萧文明的实力都摆在这里,那就属于是神仙打架。 神仙打架就打架吧,可一打起来就要地震山摇,地上的凡人就没好日子过了,稀里糊涂就得粉身碎骨。 而被宋星遥拿出的这个太监——那就是一个凡人——并且还是不完整的那种,又怎么敢掺和进去? 因此他脖子上那颗波浪鼓摇得就更厉害了,说什么都不肯去。 萧文明又不耐烦了,他要对付的是皇帝,怎么能在这个小太监这里浪费时间? “你不去,也得去!现在就得走着去!要是不肯,便把你的脚打断了,抬着你去,你选吧!” 一样是要去皇帝那里,那小太监终于选择留住自己的腿,捧着那份已经被两个 人看过的书信,哆嗦着双脚,爬到了土山顶上,来到了皇帝的行辕之内。 皇帝正等着这封信呢,可是一看萧文明也来了,一瞬间便猜出密谋之事已然败露,恐怕这件事情就不好对付过去了。 皇帝正想着推脱的借口,萧文明果然一如既往地先发难了。 0810 识破了?是尊严问题! 只见萧文明一把抢过小太监手里的书信,一把甩在皇帝的书案上,怒目圆睁:“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可悲,对于萧文明的这种态度,皇帝已经见怪不怪了:“爱卿这又是何意?” “怎么?这封书信的由来皇上不知道吗?既然不知道又何必紧张,可以先看看嘛!” 皇帝不看也不行了,只能取过书信,匆匆扫了一遍。 书信的内容,他和康亲王赵希已经讨论过不知多少遍了。 只是因为拿萧文明确实没有办法,因此全都成了一堆陈词滥调,仅仅泄愤而已。 但就是这些泄愤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针对的萧文明,恶毒的词句也没少写。 萧文明以这封信为根据,来处置自己,真是没有半点冤枉…… 皇帝只能狡辩:“这不过是赵希的狂犬吠日罢了,爱卿不必放在心上,朕自然会再写信去反驳他。看样子他顽固得很,不像是能被劝降的,以朕之见,洛阳城还非得强攻下来不可……” 皇帝刚想把话题岔开去,却又被萧文明立刻引了回来:“哦?是吗?皇上一无所知?那么大约是皇上记性不好吧!要不要微臣给皇上提个醒呢?” 萧文明是从来没有把皇帝当过一回事,只不过之前他自己实力不够强,所以才屈从于皇权的淫威而已。 现在他所谓的给皇帝“提个醒”,极有可能是无所不用其极。因此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都吓得白了。 但是 一旁的温伯明到底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忠君爱国的思想还是有的,赶忙打断他:“皇上、萧兄,大敌当前,我还是应当稍存体面,可不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温伯明肯定是帮着萧文明的,不过这句话还真是给皇帝解了围。 皇帝立即接过温伯明的话头:“还是温先生说得对,要体面!要体面!” “好吧!”萧文明冷冷地说道,“看样子皇上至少还想留些体面,还算不错,总比连体面都不要了强。我这做臣子的,总不见得还要哭着喊着留体面给你?那朝廷和社稷的体面,可就算被败光了!” 虽然平时萧文明就已经很不给皇帝面子了,但是直接当面做批评,这还是第一次,丢了面子的皇帝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紫一阵,偏偏还不能发作,咬碎了钢牙都不知道拿萧文明如何是好。 而萧文明这边连招呼都没有打,便拂袖而去,空留下皇帝一人,站在摆着康亲王赵希回信的书案之前,留下满是失魂落魄的表情。 离开了皇帝的行辕,温伯明追了上来,对萧文明说道:“萧兄,皇上毕竟是天子,咱们毕竟是臣子,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算是为了用计,也不用说话如此出格啊!” “用计?什么计?我怎么不明白?” “难道不是将计就计之计吗?” 温伯明这像绕口令一样的话,让萧文明反应了好半晌,总算是弄明白了:“温先生是想利用康 亲王和皇上之间的通信,想办法调虎离山,把康亲王从洛阳城里引出来吗?” 温伯明拍手叫好:“萧兄果然聪明,同聪明人说话,真是令人心旷神怡。这些日子我遇到的都是呆人、蠢人,与他们讲话,不过对牛弹琴而已,何曾像今日这般痛快!” 温伯明心情好了,自然是才华横溢、奇计百出,同萧文明你一言,我一语,便商量出了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 于是温伯明动笔,当即就起草了一封书信,又上了土山,进了皇帝的行辕,将这封信摊在书案上,请皇帝誊抄一份。 皇帝看了这份书信,被吓得不善:“两位爱卿,这份书信真的要我抄写吗?” “皇上不用担心,我说话还是算数的,和某些人不一样。书信既然是我起草的,自然由我负责,不会追究皇上你的责任的。” 萧文明说的话,皇帝未必全然相信,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是不写不行啊! 并且他转念一想,还真的像萧文明所说的那样——萧文明这人有千般的不好,万般的不是,偏偏就是个说话算数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从来没有食言而肥的先例…… 于是皇帝终于咬咬牙,颤颤巍巍地提起笔,把温伯明的那一份书信,认认真真地抄了一遍。 温伯明取过书信,看了一遍,别的不说,倒是先品评起皇帝的书法来了:“皇上这一笔字倒是颇见功力,只是内劲不足,显得脂粉 气稍重了一些,还应多临摹一些古帖。闭门造车,只会误入歧途。” 皇帝对自己的书法还是颇有自信的,并且平时也没少听一众臣子的阿谀奉承,没想到在温伯明口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他心里当然不服,可是扭头看看温伯明给他写的那份草稿,虽然用笔随意且有涂改之处,但是笔锋既流畅又深刻,取法古人又不失趣味,比自己这一手郑重其事写下的一篇字,不知强出多少倍去…… 虽然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论起书法,他就是比不过温伯明,只能让他批评两句,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帝萧文明温伯明这三个人,地位愈发平起平坐,后两者已经可以直言不讳地向皇帝提出意见了! 皇帝活了快四十年,之前的岁月听到的总是假话,如今总算可以从别人听到几句真话了,作为一个人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温伯明把皇帝誊写好的信又看了两遍,斟酌了一下语气,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让皇帝盖上自己的私印,亲自装入了信封封好,便让皇帝按照原先的办法派出太监,把这封信送到洛阳城里。 当然了,跟着太监的两个护卫,都换成了萧文明的自己人。 就只可惜林丹枫的脸太熟,杨妙真和宋星遥又都是女人,否则派出这么个高手,跟着那太监进入并且潜伏在洛阳城里,等到紧要时刻一出手,便能发挥出扭转乾坤的作用! 说 起来温伯明写的那封书信也是十分精彩。 一开篇就把萧文明狠狠地骂了一顿,算是一直以来康亲王和皇帝之间通信的总结,并且还有提炼和提高,看得萧文明脸上都一阵羞红——原来我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不知廉耻、嚣张跋扈的奸臣…… 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说:像萧文明这样的人,正面战场无法击败,要想办法将其刺杀而死,行事虽不算光明磊落,但也是替天行道。 只可惜萧文明身边高手众多,皇帝这边无法下手行刺,所以请康亲王物色几个高手,双方互相配合,必然能够消灭奸贼! 皇帝和康亲王互通书信也有四五个回合了,大概这是第一次,总算是提出了可行性的方案…… 大约是这个方案太激进,也太具备可操作性了,因此这封书信送到洛阳城康亲王手里,居然是石沉大海,三五天都不见任何回音。 “难不成是被识破了?”温伯明左思右想,“似乎不见纰漏啊……” “被识破了也无所谓。原本这就是盘外招,就算不起作用,也不过多此一举罢了,温先生也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不是正在从江南调火炮过来吗?火炮一响,攻下洛阳城算得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用火炮打洛阳,那就相当于把萧文明这项秘密武器公之于众,虽然可惜,但是也是用得其所,就是设置火炮、肃清战场、部署攻城的兵力,要多费些时日,也更加麻烦 罢了。 萧文明这么说,但温伯明还是不甘心——计策已经出来了,万一落空岂不是说明自己智商不行? 这是读书人的尊严问题啊! 于是他让萧文明再帮一个忙,这个忙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再拉一波仇恨。 这项工作萧文明是真的擅长,立即率领两千萧家军的兄弟,还特意叫上了两千娘子军,骑上骏马,便到洛阳城下去武装巡游。 巡游也就罢了,偏偏嘴里还不干净。 尤其是娘子军的那些老娘们儿,嘴巴里污言秽语便脱口而出,并且她们骂得一点道理都不讲,纯粹就是人身攻击,并且旁人不问,就只骂康亲王一个人…… 事后证明萧文明这一招激将法使得很绝,大约只有历史上诸葛亮给司马懿送女装,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并且萧文明还不是只骂一天就够了,连续三天,天天都跑去骂,翻着花样地骂…… 直到第四天,康亲王的书信终于送到了皇帝这边。 但是辱骂还没停止——要是停止了,那么是激将法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书信照例再次落到了萧文明的手里。 打开一看,只见康亲王,显然是把皇帝的提议——实际上是温伯明的提议——当了一回事儿了。 他的回答显得十分真诚,也十分认真,先是安慰了他这个一母同胞,然而现在已经成了仇敌的亲哥哥几句,然后老老实实说:自己手边也没有什么高手,不过可以想办法物色一二。 康亲王虽然困守洛阳城,但朝廷的兵力毕竟没有对城池形成彻底的封闭,派几个得力的人出去还是办得到的。 但是能不能找到高手,找到怎样程度的高手,就没法确定了……现在就只能先委屈皇帝,这些日子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如果能够一举除掉萧文明,康亲王提出自己的建议是可以同皇帝平分天下,大约是以长江为界一南一北吧…… 0811 我教你做,你就做!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2 刺杀!喋血武圣庙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3 刺杀失败……了吗? 然而眼前的这「第三波」,其实是萧文明猜错了,或者说是他想多了。 那两个人的智慧其实到第二波就已经到了极点了,在最后发起突袭的这个人,乃是跟着董鸿儒许久的一个老江湖。 这人在董鸿儒还是市舶司副提举家公子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走南闯北了,虽然武功不是最高强的一个,但是江湖经验极其丰富。 他自己私下里觉得两波攻击还不够,因此在第二波攻击的时候并没有出手——反正那时多他一个人不多——等到两波攻击都没有成功的时候,那少他一个人就真的少了。 此刻他骤然出手,要是没有林丹枫及时发现,萧文明这条小命说不定就要交代了。 然而这也正是因祸得福,挡在萧文明身前的林丹枫,忽然一转身,伸手就把萧文明推倒在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贤弟,赶快惨叫!」 萧文明心领神会,立刻「啊」地大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中了女干计,受了伤了!」 萧文明这话大约也把杨妙真给骗到了,她一面叫无良道人立刻格杀那刺客,又叫陆大石把所有被擒的刺客全都看管起来,一面则亲自扛起萧文明回到了他的中军大帐。 这一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杨妙真施展轻功,也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进了中军大帐,萧文明这才收起他虚弱的样子,直起身子,笑着拍了拍林丹枫的肩膀:「林大哥真是好计策啊,不但武功强,人也聪明,我看是个当将军的材料,要不等大功告成以后,我也分一支精兵给林大哥,让你出征作战,必然旗开得胜,名留青史!」 萧文明方才那么虚弱,现在却意气风发,把杨妙真都吓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兄弟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呢……」 杨妙真是黑旗军执牛耳者,具备武林宗师的实力和底蕴,今天却吓得脸孔脱色,众人见状,无不掩嘴而笑。 可是只有林丹枫却没有说半个字,再扭头看去,只见这位武功卓绝的姑苏大侠,却是面色蜡黄。 萧文明见状忙问:「林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一边的杨妙真,也被萧文明这两句急问惊醒了,也发现了林丹枫的异常,赶紧伸手扯下了他右边的袖子。 只见他右手小手臂已然发了黑,但因为刚才林丹枫已经暗暗地封住了右臂的穴道筋脉,因此这黑色只在右手小臂徘徊并没有进入上臂。 只是人的血液是不断流动的,再怎么封闭血脉,总是会被突破的,也不知还能支持多久…… 萧文明弄明白了,原来是林丹枫,刚才为救自己伸出了手臂挡住了那最后的刺客射出的暗器,而那暗器上不出意料地被煨上了剧毒,而林丹枫现在就已经中了毒了! 林丹枫是明确知道白炎教这种毒药的毒性的,却还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萧文明,这种恩情教萧文明如何能够报答? 萧文明双眼当场就蹦出眼泪:「林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杨妙真,略微冷静一些。 她见林丹枫封住血脉必然有他的道理,便又出手,用自己的武功,再将林丹枫手臂上的血脉封上了一道锁。 使出这一手的时候,杨妙真显然也已经发了急了,使尽全部功力灌注了自己的强大内力,如今林丹枫的手臂上汇聚了当时两大高手的功力,血脉几乎被完全封闭。 但这是远还不到能够救林丹枫一命时候! 只听杨妙真用异常焦虑的口气说道:「萧兄弟,血脉这样封闭着,可不是了局。血液不能流通,长则一天一夜,短则两三个时辰,林大侠的这条手臂就废了!兄弟赶紧想一个解毒的办法! 」 「解毒的办法?此毒无法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解毒一定要快,半刻时间都耽搁不得!」杨妙真催促道。 「除非……除非用利刃将林大哥这条手臂截了去!」 杨妙真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还有这种解毒的办法吗?」 还真有。 并且萧文明还成功地实践过。 那位中毒的弟兄也被萧文明当机立断地砍了一条手,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就被他安置在无良道人的正一观里。 「杨姐姐放心,我还能害了林大哥不成?杨姐姐就请动手吧!」 听了萧文明这话,杨妙真并没有下定决心。 倒不是她不敢下这个手——杨妙真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打打杀杀、南征北战,刀下滚过的人头数都数不清——而是她不愿意下这个手。 因为林丹枫乃是一代武林宗师,如果一条手臂断了,那么武功也被废去了大半,失去了武功,那么他这半辈子的苦练,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就连已经脱力了的林丹枫,都支撑起了一口气:「贤弟不要砍我的手,我宁可死了!」 萧文明怎么可能让林丹枫就这样被毒药毒死呢? 更何况这一条手臂就算不加处理,长时间地封闭血脉,一样会坏死过去。 于是萧文明一咬牙:「不管了!这件事情我定了,杨姐姐,你的武功好,活做得漂亮一些!」 说着,萧文明便将腰中悬着的那一口佩刀解了下来,递给了杨妙真。 萧文明原先的配套是一口倭国方山家祖传的古刀。 不是说那口刀不好,而是萧文明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就是马青用接近现代质量的钢材打造出来的战刀。 无论是耐用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要远远胜过日本的倭刀,并且产量也很高,萧文明便用它来大量装备萧家军的子弟兵。 萧文明手上这一口,本质上同其他兄弟的并没有区别,却是由马青亲自打磨的,锋利程度更甚平常。 杨妙真执刀在手,亲手试了试刀刃,叫了声「好刀」,忽然寒光一闪,林丹枫的那条手臂,那条因为中了剧毒已然变得纯黑的手臂,瞬间从健康的肌体上被分离了出去,「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而从黝黑腐烂的肌肉当中,都已经能见到染着黑斑的森森白骨了! 杨妙真的手法果然厉害,既突然又准确,出手之时或许除了林丹枫之外没有人反应过来,而向手臂的断口处望去,只见到白色的骨骼、黄色的筋腱和红色的肌肉,没见到任何一丝黑色,可以说是将所有的毒性全都分离开来了。 这不仅是萧文明的刀快,更是杨妙真的武功厉害。 来不及多加赞叹,萧文明赶紧叫手下的弟兄,尤其是几个会医术的军医,帮林丹枫处理伤口。 这年月没有靠谱的消毒剂,更没有抗生素,萧文明所能用的,就只有经过蒸馏过的高度的白酒,利用酒精消毒杀菌的能力,勉强处理伤口,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细菌的侵入,但更重要的还是依靠伤者自身的抵抗力和免疫力。 不过好在萧家军兄弟们的身体素质都很好,并且伤口处理也很及时,战场生存率还是不错的。 林丹枫的身体更好,并且有杨妙真用如此精妙的刀法,把伤口处理得如此干净,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林丹枫已经恢复了些元气,已然能够正常说话了。 只听他长叹口气:「没想到我林丹枫英雄半世,现在居然成了个废人!」 杨妙真赶紧安慰:「林大侠这话就错了,少了一条手臂,固然在武功路数上有所限制,但是林大侠的功力尚在,从此改用 内家武功,照样可以横行江湖!就连我四肢俱全,也未必是你的敌手。」 萧文明一面点头称是:「没错,我也知道有一位神雕大侠被砍断了一条右臂,却练成了格外的武功,林大哥的武功天分不下于他,还远没有到退隐江湖的时候呢,咱们还是先休养生息,将来再亲自报仇,手刃仇人!」 说着萧文明便叫几位弟兄,抬着担架送林丹枫下去休息。 林丹枫刚走,温伯明便挑帘进来了。 与其说是正巧,其实是温伯明一直就在帐篷外面等候着。 他是个读书人,见不得这种血腥的场面,也不愿经历如此悲惨的事件,一直到林丹枫被抬走了,他才敢进来。 其实在一开始,林丹枫和温伯明这一武一文两个人,互相之间都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后来经过萧文明的沟通,这两个人互相之间成了救命的恩人,虽然话不投机,也都是莫逆之交。 真正的君子之交。 因此温伯明一进萧文明的帐篷,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恶狠狠地叫道:「林大侠这一条手臂可不能白白折损了!萧兄,你把林大侠的断手交给我,我到皇上那边自然有一番理论!」 温伯明伶牙俐齿、盛气凌人,几乎是闯进了皇帝的情缘,将那只断了的手臂,连同包着的包裹,扔在皇帝的书案上,声色俱厉地质问道:「皇上,信义公萧文明就在刚才惨遭暗杀,这就是从他身上切下来的一条手臂,已经查明了,行四之人就是康逆派来的,不知道皇上知情与否?」 0814 萧文明,真的死了? 皇帝当然知道康亲王会派人刺杀萧文明,只是不知道他的计划,更加不知道会在此刻动手。 但是对于这一种黑色的毒药,皇帝却从奏章之中略知一二,知道这种毒药,只要一碰上血,中毒者就必死无疑——戎羌的达利可还是这样死的,名将戴鸾翔也是这样死的。 如今萧文明也中了这种毒,或许还想着断臂求生,但十有八九也会步以上二者的后尘,同样也会死了。 一想到自己眼前最大的对头就这么一命呜呼了,皇帝心中便泛起一阵难以压抑的喜悦,嘴角甚至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他这一丝微笑的表情同样被温伯明捕捉到了:「皇上,你是在笑吗?如今萧兄危在旦夕,洛阳城下那么多军队,就没了主心骨,皇上应该肩负起重任,收拾起人心,怎么还有空笑呢?」 一听这话,皇帝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可一琢磨温伯明这话,却似乎尝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便试探着问道:「那么依爱卿所见,朕应当怎么做呢?」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处理好萧爵爷的丧事是最重要的。爵爷虽然平时嚣张跋扈、口无遮拦,却既有才华又有威严,只有厚葬他,才能让数十万将士人心安定。所以臣建议皇上立刻去爵爷的帐中亲自祭拜,以示爱才之心。」 「可是……可是萧爱卿手下那么多的骄兵悍将……」 「皇上在怕什么呢?」温伯明又换上了一副极其严厉的表情,「刺杀萧爵爷的是康逆,是朝敌!既是萧爵爷的仇人,也是他麾下将士的仇人,更是皇上你的仇人!大家同仇敌忾,皇上你还担心什么?又不是皇上,你害死的萧爵爷,何必杞人忧天呢?」 温伯明的话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就把皇帝点醒了。 如果皇帝现在还在装聋作哑,那不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也是刺杀萧文明的主谋之一了吗? 就萧文明手下那群精兵,如果发起狠来要给萧文明报仇,能立刻冲进皇帝行辕,当场就能把皇帝砍成肉泥! 只有先惺惺作态一番,骗过那群武将,才能维持住眼下的局面。 可是骗过其他武将容易,想要骗过温伯明可就难了。 只听皇帝说道:「可是……可是……康逆的刺客却是朕亲笔写信招来的,这原本是爱卿和萧文明的计谋,怎么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弄得这样难以收拾了呢?」 听了这话,温伯明故意装出心虚的样子:「是啊,全是意外!刺客居然是萧爵爷亲自找来的……这话说出去是没人能相信。皇上和微臣只有先把事情糊弄过去,然后才能从长计议。」 当今这位皇帝没什么大智慧,不过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 他自以为从温伯明的话语和语气当中,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态,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也觉得对萧文明之死难以交代,同样存在陷于那群武将的讨伐危险之中,才要寻求自己的配合。 「难道可以说,朕和温伯明是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皇帝忽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 虽然有了这么个想法,可皇帝虽然还是心中发怯,但好歹多了个战友,心里也总算有了些底,总算还是来到了萧文明的营帐。 营帐之外,萧文明的三支嫡系主力萧家军、娘子军以及川南狼土兵,全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军装——是在为萧文明戴孝——营帐内外也都是一副肃穆的气氛。 「萧文明果然死了?」 皇帝狐疑着走进大帐,却见帐中所有的物品全都被移走了,就只剩下一块木板,搁在一条板凳上,板凳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身体和脸全都被用白布蒙着。 看此人的身材体态,应该就是萧文明无疑。 皇帝勉强 忍耐住,发自内心的愉快,装出万分悲痛的样子,绕着那块门板转了几圈,确定躺着的果然就是萧文明之后,这才十分肃穆地说道:「萧爱卿乃是国家栋梁,如今惨遭不幸,乃是朝廷的损失,朕理当格外加封。然而朕天心紊乱,唯恐举止适度,就将萧爱卿的遗体先停在此处,等过几日,朕自会有妥善的安排。」 说完这几句话,皇帝一转身便离开了萧文明的营帐,返回了妥善自己的行辕之中。 等皇帝走远了,萧文明这才掀开蒙在脸上的白布,长出了口气:「皇上装悲伤装得这么累,其实我装死装得更累,连大气都不敢出,真是憋死我了!」 萧文明从憋死的劲里缓过来,皇帝更是如释重负。 这还并不只是单纯的心理上的如释重负,就连对于他人身上的监视和限制,也随着萧文明之「死」而彻底被放松了。 而放松之后的第一件事情,皇帝就立即亲笔写一封书信,送到洛阳城他弟弟康亲王赵希的手里。 虽然这一向以来皇帝和康亲王通信不知多少个来回了,然而这一封书信,却是许久以来皇帝第一次按照自己的心意所写成的。 书信的内容虽然简单,却极其重要,就是向洛阳城里通报——萧文明已经被刺杀死了,然而军权皇帝还没有彻底收回来,萧文明麾下军心也还整齐高昂,无法骤然取胜,要康亲王再稍等一段时间。 当今这位皇上的小聪明又在起劲了。 他知道,现在自己这位皇帝手上并没有多少权力,之前无法和萧文明抗衡。 萧文明死了之后,如果康亲王顺利杀进来,他也同样无法和康亲王抗衡,那么天下也就拱手相让了。 没错,之前他同赵希的书信里也答应过——只要时机成熟,会在不久之后便将皇位顺利交接给他的这个弟弟,但是这些承诺也都是萧文明和温伯明一手策划的,皇帝可不想履行。 因此摆在他面前的最正确的策略——就是拖! 萧文明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康亲王之前也被萧文明打个半死不活,京城洛阳里的物资一天少过一天,士气一天低过一天。 只有皇帝自己,随着萧文明的死,重获自由,重获新生。 假以时日,若是能够凭借着皇帝的权威,将萧文明的军队收编下来,那么皇帝仍旧是九五至尊,至于之前的那些承诺,根本就不必遵守。 至少皇帝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说,皇帝只有一些小聪明,而没有大智慧。 当惯了人人哄着的皇帝,在潜移默化之中认为所有人都只会被动地接受他的要求和算计,殊不知所有的事情都是运动变化的,他在分析别人,别人也在算计着他。 这个别人包括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 当中自然也有康亲王。 康亲王对于这位皇帝哥哥所提供的信息也是将信将疑,很难想象就萧文明这样一个精明到了极点的人,就真的被自己暗杀成功了…… 董鸿儒之前动了多少脑筋,想要暗杀萧文明却一直没有成功,难道就在这最最关键、最最要紧的时候成功了? 这也太巧了吧? 康亲王当然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但他却也不敢全然相信。 正巧皇帝在书信中,要他等候些日子,看看情况再说,也正中他的下怀——等就等吧,反正洛阳城里粮食还多,并且也可趁着萧文明死了的机会,再多运送一些,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查证一下消息,做一些准备工作。 无论是萧文明真死还是假死,无论是要接着对付假死的萧文明,还是要对付重获权力的皇帝,该做准备工作,都必须做得尽量充分。. 于是康亲 王和皇帝之间的书信来往,又密集了起来。 然而让皇帝觉得奇怪的是,原本和萧文明穿一条裤子的温伯明,居然丝毫没有加以限制,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 这事也有异常。 温伯明就在前些日子仗着萧文明的势力,变得愈发专权,甚至让皇帝见到了卫玉章的影子…… 他现在忽然性情大变,就变成了一个战战兢兢的臣子了吗? 皇帝找来温伯明,试探着问:「温爱卿,萧爱卿被刺之后,如今人心浮动,也不知今后大局不知由何人主持?」 温伯明的回答出乎皇帝的预料:「萧爵爷在时,因战事需要,大小事务均决于彼,所以不合体制,但也无可指责。如今爵爷遭遇不测,大政理当奉还,一切事物还请圣上乾纲独断。」 皇帝听了这话都愣住了,甚至来不及琢磨推敲字词,脱口而出就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温爱卿不是萧爱卿的死党吗?怎么这话在人听来,却似乎对萧爱卿的做法又有所不满?」 温伯明低下了头:「圣人教诲说:君子群而不党。微臣确实,同萧爵爷过从颇密,但也是因为同乡之谊,并且爵爷的做法确有可取之处,于朝廷社稷有利,微臣才助他一臂之力。只是天无二日,皇上是真龙天子,更是我朝立国的根本,微臣同萧爵爷的私教,岂能凌驾于君臣纲常之上?」 0815 五七——大事之期 温伯明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皇帝也未必相信——毕竟温伯明和萧文明一起逼迫皇帝誊写书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但是皇帝似乎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自从萧文明死后,温伯明最大的靠山也倒了,他的政治生命想要维持下去,就必须寻找一座新的靠山——而这座靠山只可能是皇帝。 这种利益上的挂钩,有时候要比满嘴的仁义道德更加能够令人信服。 皇帝这时觉得:温伯明未必可以绝对信任,但是利用他一下还是可以的,等到事成之后再处置他也不迟嘛! 于是皇帝不无感慨地说道:「温先生这拳拳报国之心,同卫师傅还真是一脉相承!只不过温先生有这样的想法,萧爱卿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就未必了……」 三两句说话,皇帝已经改口叫温伯明为「先生」了。 温伯明语重心长地回答道:「其实这也难怪,他们同萧爵爷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关系不好是不可能的。然而「忠君」是第一条,只要犯了这一条,其他所有的功劳都可以一笔勾销。皇上,国家战乱未平,可不能再生异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还是要杀伐决断啊!」 「温先生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温伯明点点头:「只是他们其中很多人同我也颇有几分交情,只求皇上动手之时念在他们的确立过许多功劳,能不杀就不杀,必须要杀就只杀一人,就不要连累其家小了……」 到底是读书人啊! 温伯明这几句话说得,既切中了皇帝需要他忠诚的想法,又讲得极有人性,让皇帝不由得不相信…… 「那么动手的时候,温先生可不可以作为内应?」 温伯明装出一副异常为难的神色:「皇上,微臣同这些将领出生入死,情分放在这里,让我做内应,微臣实在是不愿意……不过皇上动手之后,善后事宜,微臣是可以协助帮忙的。还请皇上放心。」 「好!」温伯明的回答还算能让皇帝满意,「温先生不愧是忠诚贤士,比朝堂上那些腐儒不知强度多少!等拨乱反正、日月复明,朕必然会愈发重用先生。现在先生不还不是宰相吗?等朕回到洛阳,便会立即登台拜相,让先生继承未老相国的衣钵。」 「那就多谢圣上了!」 温伯明当然是在骗皇帝,但是皇帝的价码开得也够高了,只要是读书人,就很难拒绝这等位极人臣的待遇和地位。 然而温伯明却志不在此,他只想辅佐萧文明取得天下之后,再帮萧文明建立起一整套全新的政治制度,实现自己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传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愿之后,就可以回家读书耕田,同苏舜钦相守一生了。 温伯明是在做戏,但做戏也要做全套。 在取得了皇帝相当的信任之后,他便不断地被皇帝招去商量事情。 既然已经定下了,将萧文明手下的骨干杀掉一批,用以杀鸡儆猴的策略之后,皇帝的心思就变得很急迫。 可是他又怕贸然动手难以成功,便不断询问温伯明: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萧文明可并没有死,他这些日子也在不断地和温伯明商量,要商量出一条能够一劳永逸、一箭双雕地同时解决皇帝和康亲王,这两个***烦的办法。 首先不管解决麻烦的办法是怎样的,但是温伯明这个双面间谍是做定了,而他作为间谍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有人尽可能深地卷入这一滩漩涡当中。 要知道萧文明现在名义上是个死人,是在暗处;而其余所有人都在明处。 处于暗处的萧文明,当然希望是把局面搅得越浑浊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坐享渔翁之利。 在这个大前提下,温伯明给皇帝 带去了这样的建议:「皇上,现在萧文明的旧部都在替他守灵,众人神经也很紧张,贸然出手只会犯了众怒,一旦三军哗变,可就难以收拾了。」 「萧文明这人我知道,他在江南根深蒂固,手下的兵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并且极为精锐,不能为朕所用,已然可惜了。可他们日日守着萧文明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累的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露出破绽?」 「微臣就是为此事而来的,皇上不如等萧文明五七之日期满之后,再想办法。不过这个期限,那边的精神是不会松弛的。过了三十五日,微臣自然会想办法调虎离山。」 「五七……那好吧,朕在等等……」 皇帝真是等得心急如焚。 五七之日刚满,当天夜里他就派人,招来了温伯明:「温先生怎么样?萧文明那边稍微松懈一些了吧?」 温伯明似乎面有喜色:「皇上洪福齐天,那边的确是松懈了。江南,萧文明的姐姐派人捎话过来,说是要将他的遗体送回江南安葬、入土为安,萧文明手下所有的头目和将领都会一同启程,这是个大好时机。」 皇帝听得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好时机!萧文明手下严守营盘的确无机可乘,只要能够引蛇出洞,或许就有机会乘乱半途截击。」 温伯明等的就是皇帝的这句话,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皇上,机会确实是个机会,但是萧文明兵力甚强,不是微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皇上手下暂无可用之兵,更没有袭击成功的绝对把握,还望皇上三思。最好能够调来他处的兵力,或许还能一战。」 「温先生的意思是?」 「皇上英明,微臣不过多嘴一句而已,是不是可以请洛阳城里康亲王出兵助战?」 这话皇帝爱听,皇帝巴不得康亲王出兵和萧文明打个两败俱伤,他才能够从中渔利。 于是皇帝点头道:「此计甚合我意,也是该让赵希出一把力气了。」 但凡要对一个人使用计策,那么对他说的话,就不可能全部都是假的,而是有真有假,甚至大部都是真的,但是只要在最关键的地方半真半假的来上这么一句,就能将所有的局势彻底扭转。 不是有句话讲:真相是那么的宝贵,总需要无数的谎言加以掩盖;谎言也是那么的珍贵,总需要无数的真相加以应证。 果然如温伯明之前所说的那样,等到萧文明的五七之日刚刚结束,当他「死」到第三十六天的时候,他的营盘不出所料地松动了。 各部分人马都在收拾行李,显示出明显的要拔营启程的迹象。 皇帝派出去探查信息的太监也是这样说的,说是营盘里,萧家军的兵丁也说要即刻返回江南,现在已经基本没有斗志了。 别看萧家军现在有两千多人,但是萧文明对他们的指挥如臂使指,各种命令几乎可以传达到每一位萧家军弟兄,让他们配合着使一个诡计、说一句谎话,根本不是难事。 而这个虚假的消息传回皇帝的耳中,让他无法再耐心等待了,立刻写了一张条子,盖上自己的私印,便派得力的太监送到洛阳城里。 洛阳城里的康亲王也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刻。 萧文明死了以后的这些时间,康亲王并没有闲着,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发起军事行动,但是也在朝廷冠军的营盘里派出了不少人、安插了不少耳目。 虽然根本不可能打入萧文明核心的萧家军、娘子军,以及狼土兵的队伍当中,但是在外围也多少有了些自己人,时刻将军营里的情况传递到洛阳城里。 萧文明的戏做的很全,让康亲王也从他自以为的「蛛丝马迹」里得出结论:萧文明军队大变在即 ,老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现在接到了皇帝的来信,洛阳城门豁然洞开,一只已经编练了许久的精兵从城中鱼贯而出。 他们接受的命令是立刻突袭萧文明向南方撤退的军队,指令十分激进,并且也很冒险,要他们不顾一切,发起决定性的进攻。 但是这支军队仍旧害怕中计,出城行动的时候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宛若惊弓之鸟,唯恐遇到埋伏,一旦有风吹草动,大概就要立刻退回洛阳城了。 毕竟康亲王这边,萧文明固然是他的对手,皇帝他也未必信得过。 但是出城之后行动的却十分顺利,康亲王这只数千人的大军,堂而皇之地在官军的营前行动,可是作为对手的官军却坦然袖手旁观,任凭洛阳城里的军队扬长而去,甚至还从军营里主动走出了几个太监,说是奉命要给康亲王领路。 种种迹象,让康亲王的军队终于产生了可以从容克敌制胜的自信。 他们加快了脚步,就向萧文明的军队进逼过去,并且后续的援军也渐次从洛阳城中出发,势必要将萧文明的主力军队围歼干净,甚至连萧文明的尸首都要抢过来。 护送萧文明「遗体」的队伍,行动的速度不算快,很快就被康亲王的军队追上了,战斗也随即展开。 没有了萧文明这根绝对的主心骨,萧文明军队的战斗力似乎也大打折扣。 如果按照平常的话,同萧家军接战的军队,如果兵力人数与其相似的话,应该是会迅速败下阵来的。 然而这一回的作战虽然仍旧处于劣势,却死死贴住了萧家军,一时半会不像是会迅速失败的样子。 萧家军这边也觉得不是办法,忽然有一员小将挺身而出,指挥大军展开反击。 0816 时代变了:现在我说了算! 这人便是戴松,乃是萧文明手下的得力干将,并且还是戴鸾翔的亲儿子。 他在萧文明的手下南征北战,即便在康亲王的军队中也十分有名,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总是以萧文明的替身和副将的身份指挥作战。 他出现在队伍当中,很大程度上说明情报并不假——这的确就是萧家军的主力了。 戴松指挥作战有一套,很快就把局面稳定下来,胜利的天平也慢慢向他这边倾斜。 这其实也在康亲王的预料之内——萧文明军队的强悍,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即便是他本人死了,战斗力也不可能衰退得那么厉害、那么快,想要战胜并不容易。 于是紧接着第二波的军队便赶来了,对戴松所率的军队形成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其实此刻戴松所率领的,并不是萧家军的主力,而只是部分江南屯田兵,他们并不知道萧文明的死是假的,只知道自己的任务的确是护送萧文明的灵柩返回江南。 这是因为萧文明也对他们有着深恩,所以才可能三军用命,不管来者是谁,都要保护住萧文明的尊严。 但是他们的战斗力毕竟不及萧家军。 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戴松终于渐渐支持不住了。 然而戴松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战将,在他的字典里,既没有“投降”也没有“撤退”——同敌人硬,刚才是他的第一选择。 为了鼓舞士气,戴松不惜脱离安全的指挥岗位,亲自举着大刀,站到了战场的第一线,并且还挥刀亲手砍死了好几个敌军,终于将战线稳定下来。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戴松来到了战场的最前线,亲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康亲王赵希本人! 戴松心中一个激灵:怎么康亲王亲自来了吗? 他又看了几眼,确认没有认错…… 原来是康亲王对于这一仗重视到了极点,知道凭借现在的战况走向,只能坚守洛阳一座孤城的他,无非是等死还是找死的区别而已。 眼下利用萧文明刚刚被刺杀的良机,一举消灭萧文明的参与力量,顺便搂草打兔子,把皇帝也消灭了,是他唯一取胜的机会。 因此这一仗,他不敢委于他人,而是亲自率兵出击,不惜冒这样大的风险。 然而康亲王还是搞错了,他甚至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最基本的前提——萧文明根本就没有死! 现在的活着的萧文明在哪里呢? 他早就带着了由萧家军、娘子军以及狼土兵所组成的主力,静悄悄地运动到了洛阳的另一边。 他要等着康亲王的军队出城入城城门洞开的空档,一举突入洛阳城中,洛阳的城防体系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这样需要耐心,需要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只有在敌人既不多、也不少的时候进行这样的突袭,才能取得成功。 否则要么突入洛阳不成功,要么在城门下陷入苦战——总而言之,行动就会失败。 而正在萧文明等待这样一个绝佳机会之时,他却等来了戴松传来的情报:“康亲王已经出城,正在与我大战!” 听到这样的战报,萧文明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了之前的计划, 什么洛阳城打下洛阳城,不就是为了抓住你康亲王的吗?只要抓住了康亲王,还要打什么洛阳城? 于是萧文明果断回师,立刻向戴松的方向极速前进,并且这一回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公然打出了萧家军的旗号,玩的就是一个声势浩大。 萧家军和娘子军都是纯骑兵部队,机动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抵达了战场。 川南狼土兵靠两条腿走路,但他们平时都是上山下河,在平地上行走速度也不慢,没多久之后也跟上了。 一到战场,萧文明根本不屑于耍阴谋诡计,立即就让手下的弟兄扯着嗓子大喊:“萧文明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一连喊了好几遍,让在场所有的敌军全都听得明白。 康亲王也听明白了。 此刻他都已经几乎麻木了——中萧文明的计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没想到自以为已经生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康亲王,到头来还是中了他的奸计。 现在该怎么办? 康亲王不知道,并且他身边也没有得力可靠的谋士,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行事了。 现在面前是戴松,背后是萧文明,一个也惹不起,但是显然萧文明是更难对付的一个,那还是先搞定面前的戴松——先一鼓作气杀退这位戴鸾翔的儿子,然后再对付萧文明…… 这样做的风险很大,说戴松好对付其实也是相对而言,万一在短时间内打成僵局,萧文明的军队就会随后赶到,形成对自己的两面夹击之势。 但是这时候的康亲王已经没有半点办法了,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只可惜,戴松这边的战斗力要比康亲王预料之中的更强。 原本江南屯田兵的实力就不差,又看到萧文明亲自引兵来援,更是士气高涨,在戴松的带领下,发动了几次反冲锋,迅速就把康亲王的势头压了下来。 而这时萧文明也已赶到战场,康亲王这回派出来的都是他压箱底的精兵,但是怎么扛得住这两面的夹击? 不一刻,大军便败退下来…… 康亲王见势不妙,立刻就在一支小队的护送之下,突出重围,准备逃跑。 萧文明辛辛苦苦才抓到了康亲王——甚至不惜装死…… 都做出这种触霉头的事情,他又怎么舍得康亲王从自己的指缝里溜走? 然而在这纷乱的战场上行动,不可能那样的自由随意,特别是萧文明手下的两大高手——一个杨妙真正率领娘子军奋战,而另一个林丹枫则已经断了条手臂,还在休养生息。 失去了可靠的斩首突击的力量,萧文明就更难在万军丛中取康亲王的首级了。 而萧文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康亲王逃跑的路线堵死,堵住他一切逃跑的线路,让他只能原路返回,回到洛阳。 康亲王三面受敌逃回洛阳也是无可奈何,并且路线也在萧文明的算计之内。 于是萧文明除了让戴松继续同敌军交战之外,便又点起萧家军和娘子军中最精锐的一千人马,尾随康亲王向洛阳方向追击而去。 康亲王逃跑的速度极快,而萧文明追击的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正当康亲王叫开洛阳城门进城避难的时候,萧文明也乘虚而入跟着进入了洛阳城。 天下之大,康亲王已经无处可去了! 江南已尽数归入萧文明之手,洛阳以东也几乎被萧文明全部拿下,除了都城洛阳之外,康亲王只能向更西更北的地方逃窜。 而那边要么是荒凉的黄土高原,要么是戎羌的地盘,他这么一个失去了都城的造反的王爷,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就累累若丧家之犬了…… 因此康亲王宁可进入洛阳做困兽之斗,也终于不愿到其他地方去了。 而那一堵萧文明绞尽脑汁都无法攻陷的城墙,现在总算是被萧文明突破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让萧文明攻入城墙的领路人,居然就是康亲王本人…… 死死占领住了城门,不让他关闭的萧文明,这时保持了最大的耐心,并没有急于深入——因为根据他在追击路上的计算,康亲王这一次率领出城的,只是城中一小部分的军队,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城里驻守。 这些队伍虽然未必精锐,但人数众多,如果他们不投降,势必要发生巷战,而一旦打起巷战,有时候兵力的多寡,要比战斗力优劣更加重要。 于是萧文明选择暂时耐心等候,等待后续军队的到来。 而戴松也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就率领着整顿好的得胜之师,赶到了洛阳城下,开口就问:“爵爷,康王爷是不是已经跑到城里了?怕他狗急跳墙,我这就派兵去封闭其他各门!” 萧文明掂量了一下,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们兵力不够,封闭各门,只会顾此失彼。还是先杀进城去,把对手的部署打乱,让他们来不及逃跑。” 戴松和萧文明的做法,各有优劣,无非是个选择的问题。 而似乎萧文明的选择冒险性更大,然而这一回不久之后的事实证明萧文明又选对了。 康亲王占据洛阳城,也有小半年了。 这期间他开仓放粮收买人心颇有建树,城中的军士对他居然颇为忠诚,萧文明大军已经杀到,他们还在据守各处要害节节抵抗。 萧文明没有功夫,慢慢料理他们,率领精兵直扑洛阳城的核心——皇宫。 如果萧文明没有猜错的话,康亲王败下阵来之后,很有可能会去皇宫,准备最后的顽抗——就算他猜错了,皇宫这个天下核心之地也是非战不可的。 从洛阳各处城门连接皇宫,都有笔直宽阔的街道,这里没有民居房屋可以坚守,抵抗反而变得轻了不少,萧文明的大军畅通无阻,十分顺利的来到了皇宫门前。 萧文明进出皇宫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了,面对紧闭的皇宫城门,他有一百种办法进入其中,甚至连几处暗门他都知道。 但是这一次萧文明要来硬的,为了向所有人声明:这个大齐王朝的时代变了,现在是由我萧文明说了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17 嘲讽皇帝?直接骂上了! 萧文明把手一抬、把手一挥,他手下的弟兄们,便抄起临时收集起来的攻城器械,对着宫门就是一通乱撬乱撞。 他们行动又坚决又迅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完全没把所谓的皇室的尊严、帝国的道统放在眼里。 皇宫的城门一开始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就更多的考虑的是面子和派头,当然不可能坚固到哪里去,萧家军的子弟兵们没费多少功夫,便已将皇宫大门攻破,径直向皇宫深处插去。 皇宫内的抵抗反而要比皇宫外小了很多,满眼就只看见几个太监在到处乱窜,就算是零星的几个皇宫的护卫,这时也被吓得宛若惊弓之鸟,看见萧文明大军来了,就赶忙退在一边,哪里还敢阻拦? 萧文明也懒得搭理他们,就只逮住一个太监,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曾经在皇帝的寝宫里当差,便向他打听:“康亲王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太监不是好人,满脸惊惶地跑来跑去,并不是为了护主,甚至不是为了逃命,而是在怀里揣了一大堆的金银财宝,只要逃出皇宫,凭借着这些财宝就可以当一个富家翁。 这种行为放在平时,当然是要杀头的——杀头都轻了,甚至会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但是眼下兵荒马乱的,谁又能管得到这么许多呢? 这太监想得倒挺好,偏偏遇上了萧文明这个大魔王,顿时吓得裤裆里都湿了,不过这次反应还快,立刻就改口扯了个谎:“原来是萧爵爷来了!你看这么多宝贝就怕被谁砸了敲了,我拿着是来献给爵爷的呢!” 萧文明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话能骗得了他? 看着这太监怀里抱着的这一包首饰珠宝,萧文明却不过嗤之以鼻而已——金珠玉器,饿了不能吃、渴了不能喝、冷了不能穿,对于国计民生没有什么好处。 萧文明临海屯里虽然也产出一些奢侈品,并且用料质量和做工都是最好的,但是萧文明生产他们,目的也就是骗骗那些有钱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出来买这些东西,以便实现财富的流动。 而萧文明自己,对于这些东西却从来没喜欢过。 只听萧文明说道:“没想到你还有一片孝心,行了,这些东西全都赏你了,你快告诉我康亲王现在人在哪里!” 这太监没有死,还得了宝物,心里当然高兴,立刻就告诉萧文明:“康王爷人在乾清宫呢!” 萧文明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率军直奔乾清宫而去。 宫门口驻守着几个护卫,萧文明虽不认识,但也都面熟——都是康亲王还在做太平王爷的时候,在王府里笼络在手下的老人。 这些人早年加入康亲王府就是赚钱来的,收了不知多少好处,有点拿钱办事的意思,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够不离不弃,也算难得了。 他们既然有意将这份忠诚心保持到最后,那么萧文明也不会折了他们的志向。 一阵短促而又激烈的火拼之后,这十几个护卫便已全部被杀死,萧文明吩咐将他们小心安葬,便派人撞开了乾清宫的大门。 乾清宫是大齐朝规格最高的宫殿,凡是在这座大殿里举行的仪式和商量的事情,必然小不了。 而康亲王果然就是在办这样一件大事。 萧文明推门入内,只见偌大的乾清宫里,只有几个闷头闷脑的小太监侍奉。 而被他们侍奉的康亲王,则坦然端坐在龙椅之上。 这还不算完,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身上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顶戴冠冕,身上的装束无一不全——正是只有皇帝才能有的打扮。 康亲王在干什么——萧文明心里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败了败了,也要当一天的皇帝罢了…… 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萧文明当然看不起,冷笑着说道:“康王爷,你做什么呢?是在唱戏呢吗?” 康亲王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放肆!无礼!朕在此,还不赶紧来拜!” 就是正经的皇帝,萧文明现在都懒得给他个好脸色,更何况是康亲王这个冒牌的了…… “我说康王爷你这又是何必呢?输了就是输了,你既然敢造反,就要想到输了的这一天。男子汉大丈夫有骨气些,输也要输得体面一些!” “什么输了?朕没有输!朕现在是皇上,朕没有输!” 得了,又疯癫了一个…… 输还是不输,现在已经是既成事实了。 大战结束,萧文明现在虽然有空,但也不会同一个疯子争辩,朝左右弟兄使了个眼色,这几个萧家军的子弟兵,便把康亲王这个“皇帝”从龙椅上拖了下来。 为了平定康亲王的叛乱,萧家军损失不少,前前后后阵亡和重伤的弟兄超过了一百人,其中有死在川南的深山老林里的,有死在戎羌的戈壁草原上的,就是在攻打洛阳的最后一战之中,也有几个弟兄为此捐躯。 萧家军的子弟兵们人人情同手足,死了那么多手足兄弟,他们对抗亲王的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他们态度差,手上也就没个轻重,康亲王略有反抗,他们便已粗手粗脚地将他的龙袍扯了个粉碎,就连冕旒上坠着的玉珠也掉落了一地,在青灰色的地砖上,到处乱滚,宛若一盘被打散了的璀璨的繁星。 失去了冠冕的康亲王,也失去了最后的尊严,扯着嗓子就叫:“杀了我!杀了我!” 萧文明咧嘴一笑:“有道是‘弑君不祥’。王爷虽然就当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皇帝,那好歹也是个皇帝嘛!杀了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看你这副利欲熏心的样子,是该修身养性了。我送你去国清寺念几天经,别天天张牙舞爪的,也就阿弥陀佛了。” 萧文明安排康亲王去国清寺,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去修身养性的——至少不完全是。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国清寺在京城洛阳的位置正好同王宫相反,押送着康亲王的队伍,必须穿越整个洛阳城才能抵达国清寺。 这就相当于给康亲王来了一个“游街示众”——不但让他丢尽了脸面,更是在告诉整个洛阳城的普通百姓和达官显贵:康亲王已经被我萧文明活捉了,成了阶下之囚了,这一场席卷全国的叛乱,也到了画下句点的时候了! 至于那些还在顽抗,或者还打算顽抗的,康亲王的手下,见到了他们主子这副狼狈的样子,也是该放弃抵抗了。 就这样,堂堂的王爷——甚至当了个把时辰皇帝的康亲王——赵希,就好像是外藩进贡的珍奇野兽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了个遍,这也宣告着康亲王政治生命的结束。 结束一段旧的纷争之后,势必要迎来新的时期——破旧固然困难,立新更加不易。 关于这一点,温伯明给萧文明的建议是:“大齐朝气数未尽,还是请萧兄先迎回皇上,他的功过等今后再从容议定。” 萧文明冷笑一声,道:“皇上就几天前还憋着要害我的性命呢,现在要我去迎接他进洛阳城根本不可能!不过我这人气量大,不计前嫌,要是他还想来洛阳城,还想继续当他这个皇帝的话,就告诉他,我就等在朱雀门,让他过来见我!” 萧文明的意思,就是让皇帝来参见他这个臣子,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可是现在萧文明的功劳比天还大、实力比地还厚,哪怕就是废了当今皇帝的皇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皇帝纵然不满到了极点,却也只能把脑袋低下来,亲自赶来见萧文明。 此刻朱雀门已经围满了士兵以及围观的百姓。 特别是那么多的洛阳百姓,让他们接受“时代变了”的观念很不容易,因此虽然满肚子的看不起,萧文明却还对着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皇上洪福齐天,逆贼已然束手就擒,请皇上立刻入城,匡扶社稷、重整山河。”m. 萧文明这几句话的内容又虔诚又客气,然而说话的语音却寡淡得如同清水一样——就是这样的语气,与听说是在颂扬皇帝,不如说是在讽刺皇帝。 京城的百姓都见过世面,萧文明这几句话又说得很响,他们当然听出了话语之中别样的意味,无不面面相觑,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位重夺洛阳的功臣,有名的萧爵爷,到底在跟皇帝说些什么呢? 萧文明敏锐地察觉到了百姓的态度变化,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一番的天下大乱,固然是康逆赵希狼子野心,但是皇上也有失德之处。如今天下晦而复明,还请皇上能够察纳雅言、增补不足,也就天下太平了!” 刚才萧文明是在讽刺皇帝,现在干脆就骂上了。 任何一个普通人,被骂了一顿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是素来目空一切的皇帝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要不低头,那只有把房子拆了。 不过皇帝现在也就脑袋上这个帽子,值钱了一点,手上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工具,凭什么拆房子?要是真硬拆搞不好房子塌下来还会把他给压死了…… 这还不算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18 天子之怒——没用…… 萧文明把话说完,他的副将戴松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转了半圈,忽然伸出一只手。 萧家军的兄弟们心领神会,立刻吹起了号角、擂响了战鼓,一时之间惊天动地、鼓乐齐鸣,在以武力攻入洛阳城墙之后,正式的入城仪式终于开始了。 既是入城也是凯旋,要彰显的就是萧文明如今在天下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他别出心裁,并没有让麾下的战士们换上仪仗,而是就穿着百战征衣,分列道路两旁。 虽然少了一份进行准备后的排场,但是还没有消散的杀气却是最能够震撼人心的。 京城的老百姓虽然见过世面,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肃杀的气氛,都不禁被这种气势所震撼了,纷纷拜服在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在这时,萧文明却故意移动到了皇帝的面前,骑着他那匹汗血宝马,就挡在皇帝的御辇之前——仿佛那么多百姓、那么多将士口中的「万岁」,是冲着萧文明喊出来的! 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根本就没有区别! 但是皇帝也还是只能忍——怒气却已经到达了极点! 古书说:匹夫之怒以求强地耳;天子之怒,则要伏尸百万。 可是事到如今,皇帝的愤怒才是无用的。 而萧文明出格的事还没结束。 受到了极大羞辱的皇帝,正想要返回自己的家——也就是皇城——那里,他已经阔别已久了。 可萧文明却说:「皇宫,皇上先不着急去,要去就要先去水月庵。」 「水月庵?去水月庵做什么?」 「嘿嘿!」萧文明冷笑道,「皇上是至孝之人,外出那么长的日子,没有见到太后,难道不应该向老太后请个安吗?」 萧文明这话说得没错,皇帝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只能乖乖去了水月庵。 水月庵前,皇帝亲自走下龙辇,轻轻拍响了尼姑庵的大门:「朕是皇帝,请太后出来见面。」 可是太后却并没有出来,却只出来了个老尼姑,口口声声说道:「此处没有太后,只有一群老尼罢了。」 皇帝听了一脸茫然。 那老尼姑又重复了一遍:「此处没有太后,只有一群老尼,就请圣上先回去吧!」 萧文明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皇帝耳边地吟道:「那咱们就走吧。」 萧文明原本是想通过太后的合法性认证,表明大政再次回到了皇帝的手里,也间接的来到了萧文明手中,但是看样子太后却有别样的想法。 萧文明是个欺强不凌弱的人,对着那些嚣张跋扈的人,他可以使出各种雷霆手段,可是对着一群心如死灰的老妇人,他却狠不下心。 后来萧文明请来了自己的夫人董婉青前去拜谒太后,这才知道,是康亲王占据洛阳之后,想请太后的懿旨立自己为皇帝,而太后不愿意助纣为虐,就干脆出家了事,总算是保住了皇家的威严。 皇帝原以为自己来了一趟水月庵之后,就能再次入住皇宫,没想到萧文明又出了个幺蛾子——他命令手下的军士守住水月庵,不准任何人进入骚扰之后,便请皇帝移步国清寺。 「爱卿,国清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据朕所知,里面没什么要紧的人啊,咱们去国清寺做什么?」 这时温伯明接话道:「就是因为国清寺是皇家寺庙,皇上才能在里面沐浴斋戒,等斋戒三日之后,才能去参拜皇陵太庙,去参拜列祖列宗。怎么?萧兄的安排有错吗?」 前几天那个唯唯诺诺的温伯明已经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愈发咄咄逼人的温伯明。 这还在其次,萧文明又接话道:「 皇上的亲弟弟康亲王赵希也在国清寺呢!皇上不去看看他吗?」 听了这话,皇帝才真正地破防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康亲王属于战犯,关着他的国清寺,实际上就是一座监狱,那么把皇帝安排到这座监狱里去干什么呢? 也去当囚犯吗? 「你……你们这是要软禁我?朕是皇上!就应该回皇宫!」 皇宫萧文明肯定是不会让皇帝回去了,萧文明甚至想开放皇宫,然后摆一张桌子在门口收门票钱,光靠这些门票钱就能够整个皇室的开支了…… 「软禁皇上?皇上多虑了,微臣哪有这个胆子?不过是想留下皇室的体面罢了。康亲王即便造反作乱,臣也不愿轻易杀了他,还请皇上能够劝一劝你这个兄弟,如果能够诚心认错,留他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 剪除的所有羽翼,并且被软禁起来的康亲王,就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拔光了羽毛的秃鹫,有空没空扔几块腐肉养活他也就可以了,难道还能做人吗? 皇帝也是一样的。 把皇帝安排住进了国清寺,萧文明也不愿意住在皇宫,同温伯明商量了一下,不如住进卫玉章的相府里。 相府又宽敞、又气派,还有一座园林曲径通幽,无论是办理公务还是休息小憩,都是极好的。ap. 只是卫玉章尸骨已寒,却因天下大乱而未下葬,灵堂还设在相府之内。 温伯明也算对得起他这个老师了,特意向萧文明申请,将卫玉章的灵位移到太庙里享受香火。 这个做法叫做「配享太庙」,按照卫玉章生前的地位和功劳是完全够格的,但也需要皇帝的批准,但是现在皇帝不管事、管不了事,只要萧文明点头答应了就可以了。 于是在将卫玉章的遗体请入太庙之后,萧文明便在相府里住了下来。 现在在京城洛阳里,皇帝就是个摆设,萧文明就是实际上的皇帝,而温伯明就是实际上的宰相,而他们所著的相府,那就是一整个朝廷,比卫玉章在的时候,还要更加显赫。 然而由萧文明和温伯明两个人执掌整个朝廷,特别是在这多事之秋,还是把两个人累得够呛。 别说是全国各地了,光是这座洛阳城内,每天报上来需要他们处理的事务,就如同小山堆积一样,就算是有温伯明这样一个处理政务的高手,萧文明每天睡的时间都不足三个时辰。 这时这种大权在握的快感,已经让萧文明感到疲惫了,还真不如在临海屯的时候开开心心,当一个富甲天下的千户,来得自由自在。 「但是亿兆黎民总要管吧?如今天下,除了萧兄你之外,谁还能控制全国的局势呢?」温伯明都这样劝了,萧文明也就只能勉为其难打起精神。 现在天下未平,还是要以军事为主。 萧文明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令戴松率领萧家军和江南屯田兵前去平定西北,西北那边还留有一些康亲王的残余,虽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但是也不能放着不管。 这个军事行动难度不大,交给戴松萧文明当然是放心的。 川南的狼土兵,除了留下一部分发挥其山地作战的特长,镇守青岭防线之外,剩下的由龙兰率领,负责再次打通进入四川的路线。 四川的政务已经被萧文明梳理通顺了,并且还任命了手下的头目胡宇担任四川总督,由四川提供的各种粮食和物资,是朝廷可以维持下去的重要资金来源,商路也是必须要及时打通的。 山东那边也没有完全平定,李全也不知所踪,这个任务就交给杨妙真去做了。 她在山东那边人脉广、根基深,由他带领娘子军去收编黑旗军的旧部是最适合不过的。 对于这些人的前途,萧文明也特意留了条口子,并没有赶尽杀绝,说是可以由杨妙真自由甄别,选取其中的忠义之士,改编为朝廷的正规军,从此可以为国效命,其实就是效忠于萧文明。 就是放在一两个月之前,萧文明或许还不会松这样的口。 毕竟杨妙真也是一方豪杰,放手让它培植自己的势力,肯定是危险的。 但是现在杨淼这已经成了萧文明的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不用再提防了,放手让她去做好了。 相对于杨妙真的黑旗军,萧文明对于其他几部分军队只要严格得多。 高丽国的军队参与这一场中原王朝的内战,其实立功颇多,损失也不小,但是他们毕竟是异族,长时间留在中原腹地不是好事。 于是萧文明在厚加赏赐之后,便让张俊率领他们全都返回高丽国去,另一方面则让留守在高丽国内的刘辰再点五千高丽国的士兵,到中原来供萧文明差遣。 总而言之一条,要让高丽的军队疲于奔命,无法集中力量。 相比高丽国,萧文明更加提防倭国人。 倭国人生性残忍,萧文明不会让他们轻易登陆大陆,只是让他们暂住在捕鱼岛,听从戴建平的节制,并且萧文明还特意嘱咐索菲亚公主,在往来经商的时候,要随时注意捕鱼岛的情况,一旦发现倭国人有什么异常,要不留情面地将其立刻扑灭。 不过萧文明在整个平叛过程当中,全都没有利用过倭国的力量,现在平叛行动基本结束,倭国人就更加没有留在捕鱼岛的必要了。 让他们全部回家,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国外的军队好对付,国内残余的军队,也不是个容易解开的问题。 0819 哭庙?还以为是奔丧 原属于康亲王的军队,以及皇帝的中央禁军。这帮人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忠诚心,萧文明全都看不上眼,统统遣散了事。 反正萧文明已经早就有了打算,直属于朝廷的军队,肯定是要重新组建的。 而新组建的军队要以萧家军为核心,而外围的军队全都要重新进行招募和训练,留着那些老兵油子只会拖后腿,而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萧文明不知道这些被遣散了的军队,就在不久之后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隐患。 萧文明不是神仙,还没有那么长的视野,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立即开始重新募兵和建立属于中央的军事力量。 康亲王赵希也不是一件好事没干,他为了造反,将洛阳以及关中的富户大家,全都洗劫了一遍,积攒了数不尽的钱粮。 这些钱,康亲王是抢来的,属于不义之财;但反过来讲,原本这些钱就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萧文明根本就没有将这些钱物归原主的打算,正好可以用来建立军队。 萧文明现在事多,不可能事无巨细地逐一审核新招募士兵的资格,正好萧家军也练出来了,尤其是最早从临海屯出来的那些老兄弟,全都够格成为独当一面的军事人才。 只不过萧文明还有一些隐患没有尽除,还需要萧家军这样具有决定性的突击力量,所以才没有把萧家军的编制打散。 但是让这些老兄弟出面,把关招募新兵还是可以的,并且还让已经断了条手臂的林丹枫担任新军总教头,训练这群新兵蛋子。 林丹枫少了条臂膀,论起单打独斗肯定已经不是武林中最一流的那几个人了,但是他武学基础扎实,又有训练萧家军的实际经验,从事军事训练,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支新军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经过萧文明检阅,战斗力肯定比不上萧家军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但是比起那些陈旧的老军队,无论是战斗技能,还是战斗意志,都有了质的飞跃。 这支军队就是萧文明用来对抗中原最后的敌人——也是永远的敌人——北方游牧民族的。 对付骁勇善战的游牧骑兵,光靠这群新军似乎还不够,还要调来新锐的火炮,用新式的军队加上工业化的力量,才能对付冷兵器时代最强的军队。 火炮极其沉重,数量也不少,走陆路运输肯定不可能,非得走水路不可。 但是大齐朝廷近三四十年来政务废弛,从南至北的漕运,虽然还没有断绝,但是运河有好几处,全都淤塞不堪,通行一些运米运粮的小船还可以,运送重型军火的大船就无法通行了。 因此一边起运火炮萧文明,还有一边发动民力疏通运河,这项工作虽然是临时而起,却也是利在千秋,对于沟通南北交通有着重要的意义。 但是工程量却不小,尤其是要疏通沿岸的各个地方各个衙门,让他们出钱出力可并不容易。各处的地方官虽然已经被萧文明和温伯明换了大半,但是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小聪明是有的,长远的眼光却不多,很难让他们为疏通运河这件长远的工程尽心尽力。 这件事情只有萧文明亲力亲为才能完成。 萧文明现在有武力作为支撑,扫除了朝廷内外一切的反对势力,可以说比皇帝还皇帝,但是同这些衙门这些官员扯皮,还是让他疲惫不堪,已经无法再分心其他的事务了。 幸好萧文明还有个帮手温伯明,便将整顿政务的重任交给了他。 与其说是整顿,不如说是重整。 萧文明早就对这个大齐朝的官场失望透顶了,给温伯明的意见就这么几条:“与其修修补补,不如推倒重来。温先生尽管大刀阔斧地去干,我虽然不干预,但是要我出面的时候,一定与你保持一致!” 有了萧文明这几句话,可以说是给了温伯明全方位无条件的支持。 恰巧温伯明也觉得如今这个朝廷已经改无可改了,干脆翻他个底朝天,重新来过反而更加痛快。 一时之间,乌纱帽就像雨点一样纷纷落地——大齐朝的名号虽然没有改变,但实际上却已经历了一场事实上的改朝换代。 通常而言,改朝换代是要杀人的。 凡是有不同意见的人全都被杀了,自然也就提不出意见来了。 然而萧文明这一回却并没有杀人,这就让那些利益受损的人,还有一口说话的气。 于是乎这些被革职的官员,就搞了一出哭庙的好戏。 也不知是否有人居中联络,原来朝廷中枢以及关中地方被革职的二三百名官员,忽然聚集在了国清寺庙门前,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嚎啕大哭。 他们之所以选在国清寺,可并不是为了拜佛求经,而是因为国行寺里现在就住着皇帝和康亲王这二位,他们代表的是旧势力,或者说是旧势力的象征。 在这座庙门前聚众痛哭,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向萧文明示威。 只是他们的方法不对——在庙门前大哭,还以为皇帝或者康亲王死了,他们在哭灵呢! 这么群穿戴齐整的官员,以百官上朝的架势放声痛哭,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戏,京城百姓见多了大世面,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让原本清净的国清寺惹热闹得好像一个菜市场,满是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声音,还有被大人带来的小孩追逐嬉闹。 这让官员们的“哭灵”显得更加奇怪。 萧文明早就知道了消息,可偏偏没有来干预,是他惯着这些官员吗? 怎么可能? 非但不会惯着,还要软硬兼施,一开始就摆出不讲道理的态度,带着兵就来到了国清寺门前。 古语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帮做过大官的读书人,遇到当兵的也没什么好讲的,又看见萧文明亲自来了,便赶紧先闭住了嘴巴。 原本他们的所谓“哭”就不是发自于真心,光嚎不流眼泪,喊得响,收得也快。 一秒钟前还热闹得好像枉死市的国清寺门前,一下子就安静得跟殡仪馆一样。 这群被革职的官员一下子变乖了,可萧文明却仍旧没对他们客气的意思,指指点点地命令着手下的弟兄:“将这帮人全都围起来,不许走脱了一个!” 萧文明心狠手辣,在京城洛阳里已经是闻名了的,虽然还没杀过一个人,但是一口气就革除了二三百名官员的功名,就是结束了他们的政治生命,也就是杀了他们的半条真性命,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必然不可小觑。 一看当兵的都行动起来了,明晃晃的刀子,虽然还插在刀鞘里,却已开始展现出自己的威力了,吓得这些官员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发出声音来。 这时就轮到萧文明说话了:“你们这些当大人的,朝廷对你们已经算不薄了,居然还来闹事,实在不像话!你们在这里哭庙不就是觉得自己冤枉吗?跟我说一句,你们这群官员,哪个没有贪赃?哪个没有枉法?温先生当然还有我,只是把你们搁职而已,还没有查办呢!就着急来闹事?是向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所以就把你们的脖子伸出来了吗?” 大齐官场在温伯明进行整顿之前,早就已经到了无官不贪的境地了,就是再清廉的官员,谁敢说没拿过昧心的钱、做过昧心的事? 不过程度有所高低而已…… 而萧文明嫉恶如仇、温伯明目光如炬,早就把这些贪官从官员队伍里摘出来了——这些在国清寺门口“哭庙”的,十成十都不可能是什么好官。 对于这些官员而言,拿钱做事就已经算是个“好”官了,就怕有些仁兄拿了钱还不办事,那才叫缺了大德。 但是这种缺德的人也不在少数。 因此萧文明发出这种灵魂质问,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头说一句:我是冤枉的。 只听萧文明又说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赃官、是贪官,一下子处理那么多官员,也的确很不给你们面子,但是不处置你们不行,不足以平民愤、正纲纪。可是处置归处置,你们贪污受贿的银子,还有用那些银子购置的田庄产业,我可曾没收过一分一毫?不过是考虑到你们都是些百无一用的腐儒,把这些东西拿走了,你们一人饿死也就罢了,全家老小也要跟着饿死,实在是于心不忍而已,给你们留条后路而已。怎么着?难道以为我姓萧的不能把你们这条后路给铲平了吗?“ 萧文明连王爷、连皇帝的后路都铲平了,更何况是这些官员——就是做到二三品的大官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大过皇帝吗? 这时官员们对萧文明,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恐惧。 要知道,他既有动机又有能力,将所有官员的所有财产全都没收一空,真这么做的话,那么诚然如萧文明所言——在场所有的官员和他们的家属都只能饿死了。 萧文明的话还没说完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0 戎羌,出现在青岭防线 当着那么多眼泪早就已经干了的官员,萧文明无情地说道:“你们这群当官的,肚子里在想什么,我心里清楚!你们虽然有怨恨,也想闹一闹,却既不敢去相府,也不敢去皇宫,偏偏跑到国清寺来了。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皇上替你们出头吗?但你们要知道,皇上的心思和我是一样的,也是想要趁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你们这群贪官污吏!要不要我请皇上出来把这几句话再说给你们听一遍?” 皇帝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是萧文明让他再说一遍了,就是再唱一遍都可以…… 不过当今皇上,或许对于官员贪污受贿,并不是那么的深恶痛绝,反而是作为控制朝臣的一种手段。 你不是贪赃枉法、犯了国法吗?那我皇帝随时可以处置你,并且处理得有理有据、合法合规,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对皇权的畏惧。 然而皇帝这样的想法和这样的做法,不过饮鸩止渴而已——貌似维护了皇权,实际上却败坏了整个朝廷和官场的风气,搞到最后天怒人怨,最终被萧文明把皇帝最看重的皇权抢了过来。 已经在事实上拥有了皇权的萧文明又说道:“好了,我话已至此,你们要是还敢在这里聚众闹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我知道,你们这里有些人手上还沾着人血,当场就杀了你们,也冤枉不到哪里去?谁要试试我的刀快不快吗?” 萧文明也是生死战场上走出来的人,同样一句话,在他嘴里就显得杀气腾腾,在场的官员们都被萧文明吓住了,并且相信他真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互相之间使了个眼色之后,便想拔腿走人。 谁知萧文明还没完:“诸位大人要走?别急嘛!大家来都来了,麻烦留下墨宝,把自己的姓名全都留下。要是哪位不想留名字,一定是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动笔的雅兴。那也不要紧,我有的是耐心,可以请这些大人暂住几日。正巧近来京城政通人和、路不拾遗,刑部大牢也没罪犯,里都空出来了,可以大人可以到那边去住住,已经收拾干净了,保证不会作贱几位的。” 留下姓名就是要准备秋后算账,这下这些官员总算知道萧文明的可怕之处了——分明就是不想放过在场的官员! 不过萧文明的做法他们倒也理解,因为这种事情素来就是文官爱干的也想干的:斗倒了你不算,还要把你斗到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不可! 就好像先帝朝的新旧党政。 原本只是一些微小的政见不同而已,却搞得朝廷上下腥风血雨,影响一直绵延至今,而那些参与在其中的官员,还自以为做了件匡扶正统的好事了…… 现在真正来了萧文明这么个大魔王,也好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曾经的手段是何等的酷烈! 原本是朝廷官员对萧文明发难的哭庙事件,经过萧文明这么狠命地一折腾,反而对官场的旧秩序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打击。 不管这些官员现在的想法是怎样的?背后的想法是怎样的? 但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政令在文官集团中,再也不会遇到任何的阻碍,可以让萧文明放心大胆地推进自己的计划了。 萧文明想要做的就是彻底解决戎羌问题。 自从穿越到这个大齐朝以后,萧文明心心念念,做了那么许多的准备工作,其实就是为了战胜北方游牧民族——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一直以来就是中国古代统治者和武将的最高成就。 萧文明当然也想做到。 如今在科技上,萧文明已经拥有了火炮,有了较为成熟的火枪;政治上虽然没有当皇帝,也成了说一不二的权臣;经济上,更是碾压戎羌的游牧经济。 可以说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成熟了,而此刻戎羌也正陷入内战。 这让萧文明想起了,面对着分裂成东西两部分突厥的唐太宗、面对着分裂成两部分蒙古的明成祖;面对着分裂成一盘散沙状态的匈奴的汉武帝。 此时不用兵,更待何时? 而在这时,戎羌却杀上门来了…… 来得十分突然,萧文明的准备工作虽然已经进行得越来越好,却毕竟还没有凑出万全的条件,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全方位碾压戎羌。 话说回来,戎羌也只有在此时此刻,向萧文明发起进攻还略有胜利的可能。 如果再让时间拖延下去,除非戎羌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统一,否则萧文明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带来戎羌犯边消息的是戴松。 戴松奉萧文明之命,率军前去平定西北,西北原本是康亲王赵希的地盘,如今康亲王本人都被萧文明抓到了,那边自然是群龙无首。 说“群龙无首”都抬举他们了。 相比骁勇善战、锐气勃发的戴松,康亲王留在那边的军队就是一堆虫子。 戴松一路势如破竹,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横扫西北,将在广袤的西北大地上为数众多的城池逐一占领,将所有康亲王的军队全部缴械。 并且按照萧家军的那一套,招募当地良家子弟,建立起一支新式军队,严加训练了将近两个月之后,再分守各处重要节点。 大齐朝在最强盛的时候,势力远达西域,打通了一半的丝绸之路,如今国势衰微,在西北边势力所及,出大散关不过五六百里而已。 萧文明早就跟戴松不止一次地提起过:有朝一日总是要西出阳关,在西域各国彰显中原的威风,因此戴松整顿西北的军务,正是为横扫西域提前做一些准备。 受到时间和后勤的限制,戴松训练和准备的军队数量有限,其实并没有把整个防御体系建立起来,但至少是打了一个框架,能够提供一些前线的情报了。 而就是西北前线,传来了戎羌的军事情报。 情报虽然重要,但十分简单情:说是戎羌大军正在西北集结。 仅此而已…… 但是听到这条情报的戴松却异常的警觉。 戎羌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平时永远是分散在各处草场的,一旦集中起来,肯定是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就已经足够可以引起重视了, 而他们集结的地方,又并不是传统的青岭防线,而是在西北大散关方向,是一条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役的地方。 在这个方向,中原除了有大散关这一座雄关之外,其他的防御措施还显薄弱,固然可以关闭关门,在对大散关一线查漏补缺,就可以守卫住关中腹地,但这样的策略太过保守、太过被动,完全无法进行反击。 被动挨打,即便是自己的防御力点到了顶级,但仍不是戴松的风格。 因此他先是自作主张,按照西北关外百姓的意愿,将其搬迁到关内避难,然后再召集自己刚刚训练出来的新军,同样进驻大散关,先保证这一座关中西边屏障的万无一失,然后他便亲自赶来京城洛阳,同萧文明商议下一步的反击战略。 戴松是一员武将——虽然绝不是彻头彻尾的武夫——但是政治敏锐性毕竟不如萧文明这样的人。 萧文明所关心的并不是戎羌的集结本身,而是想要弄明白:集结起这么大规模的戎羌军队的人到底是谁?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戴松问住了:“不太清楚。西北前线的情报也没说明白,反倒是说戎羌的旗号极其混杂,行动也十分散乱,看不出谁是居中挑头的。” 在戴松看来,挑头的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反正不管何人带队,只要是戎羌,只要敢侵犯中原,一律将它消灭就可以了! 但是在萧文明眼中就十分重要了。 要知道,戎羌正在内战当中,忠于达多可汗的部落,和奉董鸿儒为“上师”的部落,正在进行激烈的交战,只有胜利的一方,才具备指挥和聚集多数戎羌部落的能力。 而照戴松汇报的情况,戎羌草原上的内战大概已经迅速结束了,产生了最后的获胜者,这支军队毫无疑问就是由这位胜利者所率领的。 那么此人的身份对萧文明就十分重要了——毕竟达多和董鸿儒作战的风格完全两样,萧文明应对的方法自然也会产生差别。 戴松是知兵之人,道理一说,他就明白了:“这倒是末将疏忽了。我这周再派人去探查情况。戎羌这回行动颇为嚣张,很难保守秘密,到底率军的是什么人,大抵爵爷很快就知道了。” 消息比预想中来的更早一些。 根据前方的战报:原来在大散关戎羌,不过虚晃一枪而已,又或者只是西北方向戎羌临时集结罢了,他们真正的主攻方向,依旧选择了老路线——青岭防线。 青岭方向的紧急战报,如同雪花一般飘到了萧文明的面前,说是戎羌攻击十分猛烈,进展也很大,短短十日的功夫便已攻破了第一道防线,已然深入青岭山脉了。 萧文明看到战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1 初战告捷,然后——不动…… 为什么萧文明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因为青岭防线经过戴鸾翔的重新规划之后,已然变得十分完整,虽然因为中原的内乱荒废过一段时间,但是萧文明很快就将其恢复了,戎羌的攻势怎么可能那么快? 后来萧文明才搞明白了,原来是萧文明开除出去的那些禁军,当中有不少人投靠了戎羌、成为了内应。 他们对青岭防线十分熟悉,并且萧文明曾经从河套地区走过一次亲临,几乎是手把手地演示了一次如何对付青岭上那些重重关隘。 戎昌这次是有备而来,又有了敌人的经验加持,怪不得行动得如此果断迅速。 对于这些投靠戎羌的禁军,萧文明还特地派林丹枫,会同皇城司的冯海峰,狠狠地查了一下他们的底细。 尤其是冯海峰,他是个现实主义者,没了皇帝当靠山,他也需要吃饭、也需要权力,就索性来一个“有奶就是娘”,直接投靠了萧文明,反正萧文明这里也确实用得到他这样的特务人才做脏事。 于是萧文明便继续让冯海峰在皇城司里做事,并且他那些老的手下——除了个把为非作歹、陷害忠良的以外——也全部任用,给他们一份俸禄,养活自己和家人。 这一回,萧文明让冯海峰办这件差使,他也投桃报李,很快将这些叛徒全都查清楚了。 原来是萧文明遣散禁军的时候,其实也给足了银子作为安家费,可是他们欲壑难填,觉得这些钱根本就不能买断他们禁军的身份,就干脆当了汉奸。 并且当了汉奸的这些人,还都是禁军里有头有脸的小头目。 如果他们是因为生计问题不得已才投靠戎羌的话,萧文明还能理解,可是他们既然追求的是升官发财,那萧文明就跟他们没什么好客气的。 既然你在戎羌的队伍里,一时半会儿没法对付你本人,那就拿你留在关中的亲戚开刀。 反正这些亲戚得好处的时候少不了他们,倒霉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一杯羹。 把这些人全都集中关押起来,先不急着审问,而是看战事的发展,如果真的到了决战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些人推到战场的最前线,倒要看看这些当汉奸的还有没有力气能够举起屠刀? 萧文明一边进行大战的准备,一边做了这些小动作,果然对青岭一线戎羌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按照前头报上来的情况,他们推进的速度很明显地下降了。 萧文明现在兵力不足,并且是想要打一场大的歼灭战,因此暂时只能让青岭守军节节抵抗,慢慢消耗敌人的兵力和时间,可以说打得异常被动。 通过这样的盘外招,萧文明渐渐将主动权扭转过来了! 但还没有完全掌握主动权。 戎羌的攻势仍在继续向前推进,并且已经有小股戎羌,已经渗透到了青岭防线以南,出现在了关中平原上。 之前的朝廷对于这种小范围的入侵,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抢够了,自然也就回去了。又或许在追击的时候,杀掉一两个倒霉蛋,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然而萧文明却惯不了他们的坏毛病,命令戴松率领萧家军的兄弟前去打一仗,只许胜不许败,而且必须要大胜。 戴松和萧家军都没有让萧文明失望。 从洛阳城出发只用了两天一夜便胜利凯旋,不但成功消灭了一股三四百人的不小的戎羌队伍,甚至还俘虏了其中的一百来人,用绳索把它们好像杂鱼一样串成一串,打开洛阳正北边的朱雀门,堂堂正正、威风赫赫地来了一场凯旋的仪式。 这都多少年了,只有戎羌南下袭扰洛阳,反而官军束手无策的,什么时候有过官军主动出击大获全胜,并且还能带回来一大串俘虏的? 京城洛阳的百姓,都被这一幕看呆了。 听说领军的少年将军正是大元帅戴鸾翔的公子之后,更是啧啧称赞,都说是:虎父无犬子,朝廷后继有人! 当然也有说萧文明慧眼识人,能够知人善任的。 老百姓的评价才是统治的基础,才是合法性的证明。 戴松这一战收获不小,抓获的俘虏里甚至有这一支部落的首领。 萧文明对戎羌内战的情况还不甚了解,抓到了这个首领自然可以问他个明白。 这个头领是戎羌草原上的土老帽,并不懂得汉化,而只会讲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戎羌话。 这时萧文明只能让温伯明找来礼部鸿鹄寺的通译官,由他代为翻译。 这位通译官属于是科班出身,就比那些在实际的通商互市过程中学会了戎羌话的翻译,要显得呆板了一些,并不能做到同步的口译。而是自己问一句,那戎羌头领回答一句,他便在笔上记录一句,这样的效率虽慢,倒也十分准确,并且到最后还形成了一份笔录,让萧文明和温伯明可以反复阅看。 这份笔录,给萧文明带来了一个遗憾而又震撼的消息。 戎羌草原上的内战已经结束了,原先的草原可汗达多,成了最终的失败者,并且已经被杀,尸体都被摆到了,乌兰通布山下去喂秃鹫了…… 胜利当然是属于董鸿儒所纠结的那些部落的。 达多虽然并不英勇善战,但是脑子却很灵光,并且在同中原的互市当中积累了不少的资源,按理说是不应该败给董鸿儒的。 萧文明对这个头领做下的笔录还不是很相信。 可是继续往下看,他就不得不承认现实了。 原来是那董鸿儒并不急着在草原上称王称霸,而是继续当他的上师,甚至还更进一步成为了“国师”,而现在在草原上称王的,是一个叫做“支邪”的部落,其部落首领当然成了可汗,也就是支邪可汗。 也就是这一次戎羌南下入侵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达多是萧文明的好朋友,他死了对萧文明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达多是少有的中国通的草原可汗,通过他,或许有机会可以实现中原和草原的和平。 现在他死了,和平的机会已经不存在了,只有进行战争,拼一个你死我活! 不过万事有利有弊。 如果达多还活着的话,就算中原和戎羌可以达成和平协议,那也不会是妥协的结果,这种妥协很可能是脆弱的,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打断,而只有通过战争,让一方的血彻底流干,或许才能真正实现和平。 那就打吧! 如果这一仗顺利打下来,不但可以消除戎羌对于中原的威胁,并且还能把董鸿儒这个老对手彻底解决,也算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了! 对萧文明而言,竟然反而成了一个好消息。 既然已经决定了非打不可,那现在就只存在一个战略战术选择的问题了。 按照大齐朝之前的一贯做法,面对从青岭防线南下渗透入侵的戎羌军队,通常而言是一定要坚守住山地防线,一旦被戎羌骑兵进入无险可守的关中平原,那就绝无在平原野战取胜的勇气,就只能做好进行洛阳保卫战的准备了。 但是萧文明和温伯明以及戴松略加商议下来,便果断放弃了这个传统的策略,而是选择了一项更加激进的战略。 那就是基本放弃青岭防线,把戎羌骑兵放入关中平原,然后伺机与其进行最终的战略决战! 这个战略极其大胆,萧文明出于礼貌地向兵部通报了一声,便将兵部的文武官员吓了一跳,都说此计断不可行,是在自取灭亡…… 萧文明跟兵部说一声,不过是通知而已,让他们尽自己的责任做好准备,而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并且也懒得解释自己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 萧文明现在拥有近乎独裁的权力,当然可以做出任何决定,但这样的决定也并非出于任性,而是有着相当充分的理由。 他自己这边招募军队、重整军力,已经初见成效,虽然重新编练的新军人数还不是很多,但是战斗力相比之前的朝廷军队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特别是最核心的萧家军,又通过选拔和招募关中地区的良民,将人数扩大到了三千人,并且抓紧时间进行了最严格的训练、加强了纪律、提高了体能,还掌握了热兵器的运用。 其他部分军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战斗力也都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加强。 光论硬实力,就完全已经具备了战胜戎羌的先决条件。 并且青岭山脉崎岖难行是客观条件,只要能在关中平原上,彻底击溃戎羌部队,那么萧文明尾随追击也将变得十分容易,最大程度地消减戎羌骑兵进攻迅猛、逃跑也迅捷的优势,很大可能会将一场大概率的击溃战,转化为一场歼灭战。 这就叫化劣势为优势,是只有萧文明身边这群有着天马行空一般思路的人,才能够定下的最终战略。 这条战略,还有一个很坚实的基础,那就是戎羌攻击的进展就始终在萧文明的掌控之内,看明白了对手的棋路,居高临下地下一盘指导棋,能输就怪了! 总体战略已经确定,就该实施战术行动了。 这一仗的战术也十分简单,就是两个字:“不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2 挑衅:你也配叫霸业? 这回萧文明表现得太老实了,之前遇到这种程度的战役,萧文明总要耍一些小花招,就是不能实打实地消灭敌军,至少也能消耗掉他们的士气。 但是萧文明这一次却放弃了诱敌或者其他任何欺骗的行动。 董鸿儒之前在萧文明面前中计的次数也实在是太多了,上了太多次当了他,恐怕再骗他一次,非得需要出神入化的演技不可了。 而且董鸿儒这些日子招降纳叛,手上也有了些颇懂军事的人,他们向董鸿儒提出的建议,也很简单,就有一个字——快! 只有用最快的速度通过青岭防线,才能最大程度缩短暴露在敌军眼皮子底下的时间。 因此在和支邪可汗商议过之后,就以支邪可汗的名义,向所有入侵中原的戎羌军队发出命令——立刻通过青岭防线,赶去关中平原,准备进行攻坚作战。 萧文明原以为董鸿儒是内战胜利的产物,又属于是中原来的外来者,相对于达多,组织能力和军事能力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可没想到,戎羌军队的突破速度再次提了起来,十天的时间,大军的主力就已经完全突破青岭防线,杀入了关中平原。 这除了戎羌本身的确颇具战斗力之外,也是因为萧文明虽然没有诱敌,却也撤空了青岭的守军,让防线的强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董鸿儒也是个人才,在萧文明这里吃那么多吃的亏,当然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因此即便战事进展顺利,已然踏上了中原的土地,他却忽然变得谨慎了起来,一路稳扎稳打、滚动推进,推进到了渭河以北就不再前进,转而开始安营扎寨,似乎是要同中原军队进行对峙,打一场慢战。 渭水是洛阳北边的一条河,距离洛阳城不过一天半的行程,并且河流也不宽、也不急,从这里渡过渭河,发动对洛阳城的袭击或者骚扰,根本就不存在难度。 戎羌大喊是名义上的统帅,支邪可汗心思简单,想要立即发动进攻,却被董鸿儒拦下来了,说是萧文明诡计多端,千万不能轻敌冒进。 董鸿儒的意见没有错,但意义不是太大。 戎羌无论是驻守原地,还是积极突破,萧文明都有应对的策略。 那么既然戎羌打算歇一歇,留在渭水北岸不动,萧文明就要宣示一下主人的权利了! 他亲自率领大军,北出洛阳,要会一会董鸿儒,会一会戎羌主力。! 并且这么一动,就是全军出击。 这一次,萧文明调动了三千萧家军、三千娘子军、四千江南屯田兵以及新编练的一万新军,人数正好是两万人。 这是萧文明穿越到大齐朝以来,率领的最大规模的军队了。 之前虽然大齐朝也拿出过比这更多的兵力,但是总体战斗力却远远不及萧文明的这一次。 所以也可以说,这是大齐近百年来军力的巅峰! 是真正进行决战的阵容了! 戎羌那边的阵容也不遑多让,各部落的人马也有将近三万人,并且由纯粹的骑兵组成,骑兵除了人之外还有马,虽然人数上比萧文明所占领的中原军队多不了多少,但是阵型却庞大了许多,造成的威慑力也大了不少。 萧文明手下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新组建的军团,训练虽然刻苦,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这还是第一次上阵,面对的就是全天下最为强悍的戎羌主力…… 隔开一条渭河,马匹身上的膻味,顺着风势传了过来。 随着风势一起飘过来的,还有一曲夹杂着戎羌语言马匹嘶吼、号角共鸣所组成的嘈杂的交响乐,把萧文明率领的这群新兵蛋子,吓得默不作声,似乎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新兵们看到的热闹,已经把自己吓得不轻,可萧文明这个内行,看到了对面的戎羌军队,也同样震惊了。 原先同戎羌大军交手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也是实打实的,但是却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各个部落之间的配合并不密切,虽然不至于互相掣肘,但也是个隐患。 因此每逢作战行动——特别是突击行动——通常都是以一支部落作为主力,再选两三个与其关系较好的部落作为辅助,限制得规模不会很大。 这种模式的进攻,对于攻击力影响不大。 因为就算单一的一个突击的箭头规模不大,但只要多准备几个箭头,一样能够将敌军突个千疮百孔。 可到了打逆风仗需要防守的时候,弊端就凸显出来了。 各个部落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协助旁边的部落防御,很难坚守住原有的阵线。 因此碰到劣势的时候,戎羌总会果断选择主动撤退,这既保证了部队的机动性,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现在在渭水北岸的,这只戎羌主力却显得十分团结,两个部落之间的缝隙仍旧存在,但是也紧密了许多,几乎可以说已经将戎羌作战中,最大的一个弱点弥补了。 萧文明曾经从戴松捉来的那个戎羌部落头顶的口里听说过,说是董鸿儒在戎羌部落之中大肆传扬白炎教,草原诸部已经大多相信了他的教义,成为了所谓的“兄弟姐妹”。 只是董鸿儒的教义也做了妥协,比如能够配上那些带着火纹玉佩,就只有各个部落的首领家族而已,其他的普通戎羌人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兄弟姐妹之间往往也都有着小心眼,但总比外人之间要团结许多,自然也就有了萧文明今日看到的这番景象。 所以说董鸿儒的白炎教并非一无是处,在没有开化的戎羌部落当中,就能够起到极好的组织作用,让其整体战斗力再次升级。 幸亏萧文明现在所使用的新军,完全属于是推倒重来,重新建立的,否则看到戎羌这漫山遍野、铁板一块的阵势,一定会有长期在军队里混事的老兵油子,想起野驴岭惨败时候的那一番形象,恐怕还未交手,士气就已经衰减了大半。 此情此景,让萧文明竟然也佩服起董鸿儒来了。 没想到他还竟有这样的手段,把戎羌各部落团结在他一个中原人的手下,这也算是前所未有了吧? 于是萧文明在杨妙真和宋星遥这两个高手的护卫下,纵马来到了渭河边上,高声大喊:“董鸿儒在吗?出来见我!” 虽然林丹枫残疾了,上战场不是很方便,但是杨妙真和宋星遥这两个女子一样武功非凡、经验丰富,又隔开一条渭水河,让萧文明可以放心大胆的来到阵型的最前线。 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崇尚武德的戎羌部落当中,萧文明都已经在叫板了,要是董鸿儒继续装聋作哑,就会引起其他戎羌部落的蔑视,对士气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对自己的威望也有所减损。 被萧文明这么一挑衅,董鸿儒不出面也不行了,只能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也同样来到了渭水河边。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叫上了戎羌草原现在的大汗——支邪可汗——毕竟后者才是名义上真正的统帅。 这位支邪可汗和萧文明似乎有过一面之缘,不算认识,当然更加谈不上熟悉了,同样也不会有任何深仇大恨。 并且这位可汗刚刚战胜达多,取得戎羌大汗的地位,当务之急应该收买人心,巩固住既成事实,而不应该贸然兴兵大举南下,做这种收益极大,但风险更大的营生。 因此这个行动的幕后主使肯定就是董鸿儒没错。 于是萧文明只对董鸿儒喊话:“姓董的!你这家伙这么些年了总是和我作对!还真是阴魂不散!” 董鸿儒在河对岸冷笑一声:“萧爵爷的气量也太小了吧?我们不过是各成霸业而已,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一番争斗无论如何是少不了的。” “各成霸业?哈哈哈哈!”萧文明放声大笑,“你董鸿儒什么时候能够成就霸业了?你一直都在委身于人,别看现在能够调动这么多戎羌军队,到头来依旧只是大汗的附庸而已,也能称得上是霸业吗?” 萧文明话里有话,并且一下子点破了董鸿儒的心思。 董鸿儒是怎么想的,没人比萧文明更清楚。 一旁坐在马上的那位支邪可汗,与其说是董鸿儒的合作者,不如说是他手里的一块石头,用得着的时候可以拿在手里当作武器,当用不着他甚至会成为绊脚石的时候,就会被董鸿儒毫不客气地搬开,扔到茅厕里去。 萧文明故意反话正说,就是为了刺激支邪可汗,让他和董鸿儒之间产生间隙和矛盾,自己也就有机可乘了。 萧文明果然是个刁钻狡猾的家伙,他的这句话虽然说得刁钻刻薄,却也并没有出乎董鸿儒的意料。 这位白炎教的教主、戎羌各部落的国师、前泉州市舶司副提举家的公子、萧文明数次的手下败将,不慌不忙,根本就不接萧文明的下茬:“姓萧的,你多说无益,只有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拼出谁胜谁负,才有资格谈论什么霸业。” “那好啊,那有本事你就过河来呀!”萧文明又一次挑衅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3 大战,从平局开始 渭水河面虽然不宽,但也有一二百步;虽然不深,但也有一人多高,即便是骑在马上想要涉水过河,也是一件风险极大且很不方便的事。 而根据萧文明事先侦查,董鸿儒手下率领的戎羌大军,既没有准备船只,也没有准备浮桥,根本就不具备渡河的条件。 谁成想,董鸿儒还真给萧文明玩出了些新花样…… 只听董鸿儒信心满满地撂下一句话:“过河,我当然是要过河的,你等着!”说罢,他便一扭头,走了。 紧接着,戎羌队列之中号角齐鸣,这洋溢着草原风情的悠扬低沉的号角,多少次让中原军队听得不寒而栗。 难道一场决定的中原和戎羌命运的大决战,就在此时此刻,就在渭水河边,就要揭开帷幕了吗? 虽然自认为董鸿儒是根本没有办法过河的,但萧文明依旧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早已让最精锐的三千萧家军下马步行作战,列好了火枪阵,随时准备给对手一阵劈头盖脸的无情的铁雨。 而新编练的新军分列左右,只要萧家军的火枪声一响,把对手打停了,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军,就会被激起士气,成为一支真正可以战斗的军队。 战斗力同样颇为强悍的娘子军以及江南屯田兵,则站在队伍的最后边,她们的任务是要做好查漏补缺,戎羌毕竟战斗力强悍,一旦北方队列之中哪一处出现了问题,她们就要立刻补上,重新稳固住阵型。 萧文明已经默认,有一条渭河作为两军阻隔的屏障,戎羌已经断然无法发挥出骑兵机动作战的优势,充其量只能打出一场,互相比拼硬实力的消耗战。 而在硬实力方面戎羌也就是人多势众,并且全部都由骑兵组成而已。 这算是很大的优势吗?在萧文明的火枪面前,能有多大的作用? 虽然准备充分,但是萧文明直到此刻,还是没有办法想通——董鸿儒到底靠什么才能够顺利渡过渭水河? 答案很快就有了。 戎羌的阵型剧烈地骚动起来,谁都已经意识到,进攻就在眼前,可没想到发起进攻的,居然不是戎羌的骑兵,甚至也并没有下马作战的步兵,而是冲来了一群牛、一群马。 而每一头牛、每一匹马身上,全都尽可能多地扛着布袋子。 看这些布袋子极为沉重,又鼓鼓囊囊的,萧文明有理由猜测这些袋子里装的都是泥土石块。 董鸿儒想要干什么,想要怎么干,萧文明已经猜出来了,是想用这些牛马以及他们身上的负重,在渭水河上填出一条通道。 通过这条通道,戎羌的骑兵就能畅通无阻地泅渡渭水河了。 填河哪有那么容易的? 渭水河虽然不算一条特别大的河,但也必定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就算董鸿儒已经准备齐全了材料以及运输工具,但也要费上好大一块功夫吧? 毕竟卸货、运货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可是让萧文明没有猜到的是:董鸿儒这次却使用了非常规的手段,居然直接将那些牛和马赶下了河,让这些生灵用自己的生命实现董鸿儒的目的。 先不说牛和马都是戎羌部落最为宝贵的资产,光说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成批成批地淹死在河里,任何人,哪怕仅仅是作为一个碳基生物,都会觉得太残忍了些…… 但是董鸿儒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又更何况是这些畜生了? 萧文明一个愣神,已经有两三百匹牛马被赶进了渭水河里,已经从河的北岸形成了好几处浅滩,河流的水流似乎都已经变慢了。 而这仅仅只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而董鸿儒这一次肯定是下了血本了,不断地,还有不知多少牛和马,正在被赶下河去。 不能再让董鸿儒这样做了,萧文明把手往上一抬,下达了命令:“所有萧家军的兄弟,立刻向河对岸射击!” 萧家军手中的火枪都是全尺寸的步枪,并且在制造这些枪械的时候,监造人马青讲究一个宁缺毋滥的原则,制造出来的核心部件——特别是枪管,必须做到质量完美,并且还要经过几轮的测试,才肯让萧家军的弟兄放心使用。 否则宁可放到炉子里销毁重炼,也绝对不会将就。 在萧文明的支持下,临海屯的铁匠工坊早就已经升级成了一座兵工厂,马青除了替萧文明、林丹枫、宋星遥、戴松等人,制造定制的兵器之外,就很少会亲自动手打造武器了。 但是作为兵工厂的总工头和总监制,马青对手下弟兄们的要求不会松懈一刻,现在萧家军制造和装备起来的火枪火炮,早就已经达到了燧发枪和前膛炮火炮技术的上限了! 至此大决战之时,三千支火枪分成三队轮流齐鸣,飞过并不宽阔的渭水河,雨点一样向戎将军队泼洒过去。 火枪威力虽大,同时也是冷兵器时代的新式武器,但是这样武器已经不止一次在董鸿儒面前演示过许多次了,董鸿儒既便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也早已对其威力和效果有过刻苦铭心的直观感受。 感受过了那么多次,还不知道悔改和防御,那就是傻瓜了。 董鸿儒肯定不是傻瓜,他自然也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办法虽然很笨,但是也很有效。 原来董鸿儒已经看出来了,火枪的远程攻击不像弓箭那样,而是永远都是直线,不会走抛物线。 于是他早有准备,让手下的戎羌部落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盾牌,就沿着渭水河,竖立成了一排,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座小城。 萧文明原以为这些木头做的盾牌充其量也就是厚一点的门板,火箱子弹的侵彻力完全可以将其击穿,可没想到一阵火枪打出去,却似乎效果有限,那些木头的表面都被打得坑坑洼洼,却也明显没有洞穿木盾,更加不会对盾牌后的人产生伤害。 此战之后,萧文明想办法缴获了一面盾牌,这才弄明白了原理。 原来这些盾牌都是董鸿儒所特制的,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块木头而已,而是两块木头合在一起,当中留出了两寸深度的空隙,缝隙里填充的都是打湿了的棉被。 其防御力肯定防不住刀砍斧剁或者长矛穿刺,但是却对火枪的子弹,天生有着抵挡能力,属于是属性压制了。 所以说,万事万物都是在动态发展过程当中的——“一招鲜”也并不是永远都能“吃遍天”。 可是真正打到现在这样,虽然火枪的效果已经大打折扣,萧文明却依旧只能选择不断地射击。 因为除此之外,萧文明也想不出可以造成其他伤害的办法。 那就继续射击吧! 毕竟萧文明手里有的是军火——别说是数不完的子弹、射不完的火药了,就是火枪,都准备了一万来支! 合每个萧家军的弟兄都能配三支火枪! 打热了一支,随时可以更换新的,够对手吃一壶的! 董鸿儒那边也没闲着,派出戎羌的弓箭手,隔着渭水河,就向中原军队猛烈射击。 如果说董鸿儒对付火枪的办法,是最近几天或者是几个月才想出来的话,那么对付戎羌骑射的法门,萧文明已经研究了好几年了,早就得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其实就是按照,戎羌弓箭的不同佘晨射程,部署有针对性的防御。 巧了,渭水河的宽度,直接从物理层面上限制住了戎羌弓箭的距离,他们使用方便但射程不足的马上用的短弓,必须曲线射击,才可能让射出的箭矢攻击到萧文明的军队。 那么萧文明也就只需要护住头顶,就能让雨点般的箭矢全都打了水漂。 同时,好好护住头顶,正好又可以让火枪平射的角度开放在面前,达成了一举两得的效果。 于是虽然渭水河两旁数万大军,都在不遗余力地使用各自的远程攻击武器攻击河对岸的对手,然而效果却十分有限,与其说是在作战,不如说是在浪费资源…… 但是在这种互相伤害的过程当中,萧文明明显就是更占优势的一方,他虽然没法用火枪,直接有效地伤害到戎羌的士兵,却能攻击他们驱赶来填河的牛马。 这些牲畜身上不可能长着盾牌,就要用血肉来抵抗火枪的攻击了,成批的牛马中枪,身上升腾起一阵阵的血雾。 但是这些大型牲畜,生命力要比人类强出好几倍,即便是身中数枪,却依旧按照他们的不地道的主人的驱驰,扛着负重跳入河中,用自己的生命替主人的胜利作出贡献。 就这样战斗进行了大半天,虽然没有短兵相接,双方人数的伤亡也极小,却着实热热闹闹地打了一场。 大抵决定两方势力兴衰命运的大决战往往都是这样的——一开始总是枯燥无聊的试探,而不会立刻进入最惨烈的厮杀。 经过这么多年,无论是萧文明还是董鸿儒,都变得成熟了,仗也越打越有样子了,几乎形成默契一般,在大约中午的时候,双方不约而同地收起了攻势,逐渐向后退却。 这一场仗打下来可以说是一场切切实实的平局。 董鸿儒没有能够渡过渭水,萧文明也没有能把他赶出关中,双方更没有爆发过哪怕一次像样的战斗。 萧文明打仗的风格和他做人的风格差不多,都喜欢雷厉风行,打成这不上不下的局不是他喜欢。 因此率军抵达安全位置,刚刚驻扎下来,萧文明就拍着大腿骂道:“好你个董鸿儒!这回学乖了是吧?不跟我耍什么花招了?就是要跟我打呆仗?行啊!你以为我不会吗?我这就从城里把火炮调出来!隔着渭水河朝你猛轰,倒要看看你这几块破木板,挡得了我的子弹,还挡得了我的炮弹?”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4 优势,你有我也有 这些日子萧文明疏通漕运以颇见成效,通过水运送来了二三十门火炮,其余的也正在路上,规模已经是可以拿来用用的了。 并且这些火炮全都被安装在洛阳城墙之上,作为守城利器来使用。刚刚安装上去,就要取下来,看上去多此一举,也不是很方便。但是要铁了心地用,也难不到哪里去。 只要投入足够的人力和时间完成拆卸运输的工作,倒也并非完全不能做到。 而这时戴松忽然发话了:“爵爷,调来火炮当然是最稳妥的做法,不过我却有一个水火并济的计策,不知道爵爷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萧文明当然有兴趣听一听,但他还没有表态,却见温伯明神秘兮兮的表情浮现在了脸上:“小戴将军说的水火并济,是不是说……” “对!对!对!”还是温先生聪明。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着哑谜,说了许久,萧文明才知道这个“水火”是怎么样的并济之法。 于是在第二天大军再次杀向渭水河的南岸,像昨天那样列阵在河边。 董鸿儒也几乎是如约赶到,同样摆开阵型,开始驱赶牛马开始填河。 而双方的火枪弓箭,也几乎在同时开始向对面射击,而防御方又如昨天的那样,举起木质的钢质的盾牌,开始抵挡对面的远程攻击。 一切如昨日一模一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放录像呢。 虽然仍旧是对射,并且强度比起之前并没有多少的衰减,然而双方之间的损失却要少了很多。 因为无论是萧文明还是董鸿儒,全都做了事先准备,同样的招是在自己的面前试了第二遍,就算不能完全免疫,相应的克制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否则那不成了傻子了? 难道战斗就这样进行下去? 萧文明一方消耗火枪和弹药,董鸿儒一方消耗箭矢,却同时无法对对手造成伤害,继续向不胜不败的烂仗方向发展吗? 显然不可能。 至少萧文明是不愿意的,于是战场上的变化终于发生了。 董鸿儒那边突然收到一条消息,说是萧文明派出大量的人马,跑到了渭水河的上游,居然也开始堵塞河流,难道也想渡河作战? 萧文明虽然骑兵的实力不算差,但是主力仍旧是步兵,在董鸿儒的认知范围之内,像这样互相对射,打法虽然单调,但是对萧文明肯定更加有利,照理说是不应该急着寻求渡河作战的。 萧文明诡计多端,董鸿儒见识过不止一次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加无法确定自己这边实施的战术就一定正确。 这就是董鸿儒相对于萧文明,另一项不利的地方了。 萧文明手下几个得力可靠的人,他几乎是可以给予绝对的信任的。 可董鸿儒手边除了少数几个从福建带出来的之外,其余全都是戎羌人,虽然用宗教的形式组织起来了。 但是白炎教这种连董鸿儒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教义,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连这位炎尊自己都没有太大的信心…… 小事还好,可要是碰到了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董鸿儒不能不自己多留一个心眼…… 所以面对如此重要的军情,董鸿儒前思后想,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现在到上游去,看看所报是否属实,看看萧文明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董鸿儒想要填河的河段,大约是渭水最狭窄的部分——这样既省时间也省资源。 除此之外,无论是向上游走,还是向下游走,河面都会变宽,施工的难度都会增加。 而萧文明正在堵塞的河段,要比董鸿儒选择的地方,宽出五十来步,这已经不是一个小的距离了,要知道董鸿儒昨天打了一整天所填出来的河段,就不过百十来步而已。 但是萧文明施工的能力显然要比董鸿儒的强出许多。 也不知道萧文明从何处筹措来的,一晚上时间就在河边堆了有小山大小的一大堆土包和长条石,无数民夫正扛着土包往水里扔,让原本平滑笔直的河岸,被狠狠地咬去了一口。 董鸿儒在渭水北岸,瞧见了南岸萧文明这副热火朝天的样子,亲眼所见,心中的疑惑却比之前更深了——难道萧文明是玩真的? 玩真的,我也不怕你! 戎羌本来就是以野战骑兵见长,寻求的就是在野外进行大规模对决的机会,萧文明忽然在上游填河,或许是为了开辟第二战场寻求战术上的突然性,但只要是野战决战,就是正中董鸿儒的下怀! 董鸿儒甚至想帮萧文明一把,帮着萧文明把河填掉一半,提高工程的进度,也就能加快决战的进度。但是这样做,这太明显了,成了反方向的欲擒故纵…… 同时,也不能加以阻止,否则万一萧文明知难而退,那么这个将计就计之计也就用不成了…… 于是,董鸿儒干脆就来个装聋作哑,甚至没有派出人马监视此处的动向,任由萧文明塞河流。只是在暗中已做好了部署,只要渭水河一被截断,精锐的戎羌骑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气势,一路冲杀过去,直接渡过大河,杀入萧文明的队伍,让萧文明的一切努力,反而为他做了嫁衣裳。 董鸿儒出人意料的淡定,却让萧文明不淡定了。 一时半刻参不透董鸿儒的用意,让萧文明甚至都开始怀疑,难道董鸿儒这家伙的战场感知能力这么差,就在上游不到十里地方,那么大的动作他都发现不了,那么自己这番苦心经营不就做了无用功了吗? 担忧和疑虑,萧文明同戴松、杨妙真好好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这一条过河的通路,填埋出来哪怕是自己用,也好过半途而废。 反正萧文明这边还带着后手,一计不成、可生二计,还怕你怎的? 同样是填河修路,萧文明这边准工业化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从建筑材料的准备到运输,到具体的施工,都有一整套、一连串完整的组织体系进行运转,直接就把董鸿儒别出心裁、驱赶牛马填河的策略,彻底压了下去。 董鸿儒选择填河的地方,虽然河道最窄,并且一天前已经施工了三分之一了,然而萧文明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便已经在进度上追上了董鸿儒。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默契,一边战斗、一边施工,又进行了一日一夜之后,还是萧文明那边的工程率先完工,一条不小的渭水河,终于被萧文明拦腰截断! 河流虽然截断,可河水依旧在流淌,很快就在上游形成了一个堰塞湖。 河水越积越多,萧文明唯恐会造成水灾,可又观察了半日,却发现流入堰塞湖的水源源不绝,可湖面却并没扩大,水势也并未扩大。 原来是关中平原经过上百万年的地质变迁和上万年的人类活动,水土流失已经十分严重,地表稍微聚集一些水资源,就会迅速渗透到地下,所以继续在此进行农业生产困难的确很大,即便是把渭水这样一条不小的河流完全阻断,对于水利建设而言,似乎也并不能做到一劳永逸。 不过这并不是萧文明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就眼下的情况,还是先战胜敌人再说,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萧文明这边施工已经完成的消息,董鸿儒当然知道。 只是他被萧文明一直以来都骗得害怕了,还是不敢贸然行动,仍旧还在大批地驱赶牛马,进行自己这边的工程。 只是因为上游的水流已经被截断,下游的水位降低,工程的难度随之降低,进度也大大推前了。 萧文明当然是希望董鸿儒,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上游的那条通道过河的。 可是董鸿儒这样沉得住气,而萧文明也丝毫没有利用那条通道的迹象,这样一来诱敌之计的痕迹就太过明显了。 也就是说在萧文明的计划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董鸿儒上当的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小了。 萧文明是多么喜欢畅快凌厉的一个人,可是这小半年就光打烂仗了,每次都想大规模歼灭敌人,可最后全都打成了刮痧一样的消耗战。 好不容易这一次,董鸿儒纠集了戎羌的主力,正是一个可以一战而消灭两大对手的绝佳机会。 不能再错过了! 那么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还是这么犹豫不决,我再替你下一把决心吧! 于是萧文明看对面按兵不动,便反客为主,指令戴松率领精锐的骑兵,从上游渡河,主动攻击董鸿儒。 董鸿儒被萧文明的攻势唬得一愣——分明是我先想进攻的,怎么你一反倒在我之前就攻过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萧文明既然打过来了,董鸿儒也不能不有所应对,便赶紧派兵前去阻截。 也多亏董鸿儒早有准备,一下子调动起的军队,比萧文明派出去的多了将近一倍,同率领军队过河的戴松展开了激战。 两部分人马酣斗了一阵,萧文明见天色已晚,便鸣金收兵,率先撤回了所部的人马。 戎羌骑兵果然精锐,失去了远程火力支援的萧文明的军队,在他们面前占不到多少便宜,一仗打下来,折损了不少人马,并且其中还有一些是老萧家军的兄弟。 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虽然战果未必辉煌,但是却让萧文明实实在在地探明了董鸿儒的虚实。 看董鸿儒能够这样顺畅地在上游的方向调动起应对的兵力,说明他是绝对关注着上游填河的动作的,甚至也想发动攻击。 这就足够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5 绝招:将河一截两段! 萧文明心里有了底,当夜便让兄弟们吃饱之后便好好休息,因为明日就将展开一场空前的大战。 至此,渭水河畔的一场战斗已经进行了三天了,虽然双方动员的兵力不算少,但是由于补给线很短,洛阳城内囤积的物资已经源源不断经过运河运送过来的物资都很充足,萧文明按理说是不介意打成一场持久战和消耗战的。 就连萧文明身边的几员武将,包括成英、任当思等人,都建议萧文明不必那么着急进军,先同董鸿儒对峙些时日再说。 说不定他所率领的戎羌骑兵就不战而退了。 但是戴松却不支持这种看法。 消耗战,或许可以耗走戎羌,但是他们恢复元气之后,便又会南下入侵。 如此反反复复,永世不得安宁,还不如一劳永逸,一对一分个胜负,打掉戎羌的元气和兵力,便可换取几十年的和平! 至于杨妙真,她的态度则是无可无不可…… 帐中所有的将领说的都不算数,尤其是在这种战略问题上,最终做决断的只有萧文明。 而萧文明是明显偏向戴松的,甚至要比戴松更加激进。 于是第二天的激战,就按照计划中的展开了。 第二天一早,董鸿儒一改之前稳妥谨慎的风格,率先派兵占据上游的通道,迅速过河,向萧文明发起了进攻。 这些日子,戎羌人总是在和萧文明隔河互相射箭,就算有短兵相接也是规模极小的、烈度极低的、时间极短的。 这些戎羌人也都憋了口气,因此听到国师的号令,戎羌骑兵立即驾驭战马奋开四蹄,便向渭水南岸猛冲猛打过来。 萧文明对董鸿儒的行动早有预计,但是为了引诱他发动进攻,萧文明特意松懈了上游的防御,让渡河的戎羌骑兵不费什么功夫,就迅速突破了渭河南岸的防线,向纵深杀了过来。 萧文明的行动突出一个“诱敌”,却不是为了自取灭亡,不可能任由戎羌,杀得这样如入无人之境。 于是萧文明便让杨妙真率领本部的娘子军,再附一部分步兵,前去阻截过河的戎羌。 萧文明派出的并不是最强的主力,因为现在还远不到最终决战的时刻。 最强的戴松和萧家军,他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使用。 而这时董鸿儒也没有把所有的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虽然利用了上游的通道,但下游的通道它同样没有放松,仍旧催促着加紧填河,只要在下游也制造出一条通道,那么戎羌骑兵数量优势和战斗力优势就可以彻底发挥开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开辟第二战场”,运用了“钳形攻势”了。 萧文明在上游填河,让下游的水位也降低了许多、水流也缓慢了许多,董鸿儒进行了三天的工程,也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冒着下游这边的枪林弹雨,无数牛马在付出了血淋淋的生命之后,终于扛着土包,将渭水河拦腰截断。 董鸿儒见状大喜,立即命令下游的兵力渡河前进,形成钳形攻势,左右并进攻击萧文明。 萧文明正面防御更强一些,见对面有渡河的行动,萧家军当场就火枪齐鸣,将无数渡河的骑士打翻下马、打落入水。 钳形攻势之所以有用,就是在于可以根据战场上的变化,随时调整左右两部分的力量。 董鸿儒已经颇通用兵之术了,一见下游的正面无法轻易突破萧文明的防御,便果断改变策略,将兵力转移到上游,意图在那个方向取得突破。 全怪萧文明的工程质量实在太好了,在上游填出的过河通道,又稳固又宽敞,让戎羌骑兵可以大批量地过河,形成了集群化的优势。 而萧文明安排在那边的娘子军以及部分新军,不但人数上占不到优势,战斗力更是落于下风,不一刻就被杀得节节败退、步步后撤,防线几乎就要守不住了! 然而萧文明这边却无法分兵救援。 因为下游正面董鸿儒始终保持着军事存在和进攻的压力,一旦萧文明把萧家军调走,那么董鸿儒就可以立即调整作战的策略,加强正面的攻势,光这一个时间差,就足以决定战场上的胜负了。 看上去战场上的主动权,被董鸿儒牢牢把握在手里。 但是这个所谓的主动权,很大程度上是萧文明让给他的,只是这一趟,萧文明似乎有些收不着边了…… 搞不好一不小心,连最终的胜利都会被让掉…… 双眼紧盯着越来越向不可控的方向划去的战场局面,萧文明终于也沉不住气了,找来戴松,商量要不要提前实行早已预定下的计划。 在戴松的眼里,萧文明永远是那样的沉稳淡定,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居然会主动打破自己的原定计划。 这样的情况也让戴松考虑得格外认真,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才回答:“爵爷,现在虽然仓促了些,但是也确实到了可以用一用那法子的时候了。爵爷既然要用,那我亲率一支精兵,只要能够成功,这场大战我们就算赢下来了!” “这是小事,何劳小戴将军亲自跑一趟?我只要派一队得力的弟兄就能办妥。” 萧文明的这个办法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实施的迹象,但是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为了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关键的作用,萧文明是处心积虑,早早地埋下了伏笔,做好了随时可以击发的准备! 原来是在他在上游填河的时候,就在扔下河的泥土石沙之中,预先埋下了十七八个大坛子。 这些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外行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内行人根本不用萧文明介绍,便心知肚明。 原来这些坛子里装的都是炸药——几个月前炸塌了洛阳城墙的炸药,今日就要再显神威了! 只是当时洛阳城墙下的那一声巨响,虽然轰塌了城墙,却因为后继的人马,没有跟上,导致那么大的威力,最后就只像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屁。 也不知道这一回没有了皇帝拖后腿,萧文明这几个坛子引爆,能否发挥想象中的作用?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要点燃这几个坛子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些坛子都被预先埋在水下、泥下,只有坛子最上边的开口露在水面上,并且为了防止提前露馅,还做了很好的掩饰,即便是知道底细的人,想要寻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现在戎羌人已经通过萧文明填埋的河道,杀到了南岸,这些坛子所预设的位置其实早就在戎羌人的控制范围之内,人要从容走过去、再点燃引信、再从容撤退,哪有那么容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萧家军成军这么多年、训练那么多年,成果终于在这时候体现了! 这几个弟兄,一看无法从正面渗透进去,干脆一咬牙,脱下沉重的铠甲,直接淌水下了渭水河,一路泅渡,来到了那几个坛子的旁边,趁着戎羌还没有发现他们的机会,取出封在竹筒里的火折,点燃了封存在坛子里的火药。 这几个弟兄真是把命豁出去了! 他们接触火药、火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知道火药的威力是何等的强大,在那么近的距离,点燃如此大量的炸药,自己又在水里,无法迅速撤离,炸药一响,他们恐怕自己也凶多吉少…… 然而他们仍旧是义无反顾地将火星投入了坛子。 一声巨响轰鸣,这几个弟兄全都被巨大的冲击波甩到了渭水河里。 事后萧文明轻点下来,只有一位弟兄活了下来,却是四肢尽断,连肋骨都断了五六根。 萧文明用最好的医疗条件帮他治伤,可痊愈之后,也成了一个废人。 正是有了这几个弟兄的拼死作战,萧文明提前设置的杀手锏终于奏效了! 剧烈的爆炸,将原本填埋的沙石全都抛上了天空、落到了河里,那一条通路也就随之烟消云散,被河水淹没。 滔滔渭水河失去了砂石的阻拦,再次恢复了畅通,水流携带着巨大的势能呼啸而下,冲刷着侵入河床的断口。 不一刻便将爆炸所造成的缺口越充越大,只是在眨眼工夫之后,那一条由萧文明辛苦堆砌起来的通道,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被全部淹没入了河水之下。 上游如此,下游更甚。 萧文明的工程质量要比董鸿儒的好出几倍,董鸿儒在下游用牛马铺设而成的过河通路,被已经减弱了的水流那么一冲便被立刻截断。 上下游的通道同时被斩断,让董鸿儒方才激进的攻势,化成了荼毒自己的穿肠毒药。 如果说,有了白炎教作为组织纽带的戎羌军队作战整体性还算不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的话,那么重新恢复水流的渭水河,就成了一把极其锋利的铡刀,将这个有机的整体拦腰斩断一分为二! 董鸿儒其实早就做好了应对萧文明火器的准备,特别是对于火枪,他有了充分的预案,甚至还打算利用火枪发射之间的间隙,对其进行反制。 但是让董鸿儒没有想到的是,萧文明武器库里的花样居然那么多,居然还有这种不知名的,可以让河流重新恢复通常的手段…… 就是萧文明这一招,将戎羌的军队彻底分成两部分,尤其是先期度水南下的,右前戎羌骑兵已经在主力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成了一只孤军。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26 火炮!目标就是火炮! 铁血小千户0826火炮!目标就是火炮!按照董鸿儒自己的想法,是要做出援救的样子的——能救出来固然最好;救不出来,问题也不大。 反正这一仗打下来,双方各有损失,戎羌这边的损失或许更大一些,但是萧文明损失也同样不小,并且暴露了全部的虚实。 此外,渭水河的河道已经遭到破坏,再次填埋堵塞,阻力就会变小很多。 所以说董鸿儒这边绝对不是一无所获,只要派出去的这六千先头部队能够涉水回来一部分,这个结果董鸿儒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了。 可是董鸿儒这位白炎教的炎尊,说起来是国师,可毕竟不是戎羌大汗。 戎羌的事务,尤其是军务,最终决定权还不在他这边,是要听现在名义上的大汗支邪可汗说了算的。 支邪可汗威望是有的,能力是有的,实力也是有的,但并不足以支持其荣登大汗的宝座。 他能够取达多而代之,董鸿儒的支持必不可少。 就是因为这样,支邪可汗更加不甘心只当一个傀儡,他也有一个想要摆脱一切束缚,成为一头可以真正在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雄鹰的夙愿。 而现在出现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可以建立功勋,积累威望的好机会。 因此当董鸿儒在救援问题上稍有犹豫的时候,支邪可汗便立即表态,表示自己愿意亲自涉险过河,前去解救孤立了的兄弟们。 大汗都这么说了,董鸿儒只能表示支持。 如果连这个要求都反对的话,那就是同其他所有的部落为敌,毕竟戎羌人极其讲究战斗中的友谊,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任何抛弃战友的行为都是最为人所不齿的。 戎羌过河的六千人马,主要集中在上游,支邪可汗的救援行动也主要在上游开展。 而偏偏萧文明派在那里的军队,不是战斗力最强的主力,主要是由娘子军作为核心主力的中央新军。 原本他们拿渡过河的戎羌军队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戎羌困兽犹斗、急于逃命,爆发出的战斗力更胜刚才。 部署在上游的娘子军和新军就更加无法抵挡,甚至隐隐然已经有了被反杀失败的迹象。 但是现在的态势和萧文明的兵力,还远不能让萧文明做到抽调下游正面的军力先去支援上游的程度,只有先把下游戎羌军队彻底打败,才能集中兵力,解除上游的危机。 可是隔着一条渭水河,萧文明火枪射击的威力大打折扣,即便是萧家军连续发射火枪,以至于超过五千条枪因为过热而报废了,可仍旧没有给对岸的戎羌骑兵造成毁灭性的杀伤。 这时就到了使用最终决战兵器的时候了——就是萧文明精心研制的火炮! 为了执行同戎羌的决战,萧文明已经从江南,通过漕运水路,运送了三十门大炮,现在也都从洛阳城内运送到了渭水河边。 这些火炮的威力虽然不是最大的,却因为炮身短小、自重不大,相对利于输送,被萧文明部署在阵型的最后边,是要准备发挥决定性的作用的。 而现在就是决定性的时刻! 萧文明一声令下,沿着渭水南岸一字排开的军队,全部向左右和后方撤退,将三十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直直地向渭水北岸瞄准。ap. 萧文明这时也把指挥位置移动到了火炮的背后,取出破布塞住耳孔,抽出随身的佩刀向前方一指,高声喊道: 操纵火炮的,都是萧文明从长江水师和远洋海舰上临时抽调来的水手。 其实萧家军的弟兄,也大多会操纵火炮,并且这方面的技能没少练,实战中也用过。 但是这一场同戎羌的决战,萧文明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既然 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自然是把火炮操纵经验更加丰富的水手们征调过来了。 他们既然能在船上打炮,那么在陆地上就更加不成问题,顺便也能让萧家军专注于单兵作战,可以说是间接地解放了战斗力了。 萧文明这边配合火炮的行动,虽然还称不上是什么精湛巧妙的布炮协同,但是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火炮的射程清空了,紧接着沉默许久的火炮终于发射了他战神的怒吼。 阻隔了两支军队的渭水河,对于步兵和骑兵而言是难以跨越的天堑,可对于凌空飞行的子弹和炮弹而言,却根本谈不上是任何程度的阻碍。 实心的炮弹,落在戎羌人群、马群之中,炮弹着点被砸中的人和马,立刻化成一滩肉泥,并且还在地上连续跳动,造成了一长串的伤亡。 距离是如此的接近,让萧文明的炮手在发射的时候根本就无需瞄准,只要机械地重复点燃火药、清洁炮膛、装填火药和炮弹,这并不复杂的机械动作,就能持续不断地造成可怕的伤亡。 在真实的历史上,对抗最精锐的游牧民族的骑兵,冷兵器的步兵几乎无解。 古来那么多的名将,要么选择同样打造和训练起一支精锐的骑兵,与其正面对抗,要么就只能在取得胜利之后,就开始修建城墙和防御攻势,进行消极防御。 而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就都已经是足以在史册上留下名字的传奇。 萧文明没有这样的本领,更不可能想到比他们更加高明的办法。 可是历史的教训就告诉他,甚至不需要进入工业革命,只需要把军事科技提升到热兵器的时代,那么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就能横扫游牧民族的骑兵。 因此萧文明把磨炼战术的精力,全都转移到了攀登科技树上,终于让渭水河畔成了检验萧文明这些年来努力的绝佳场所。 火炮的攻击,董鸿儒根本就无法抵挡。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办法可以抵挡火炮的攻击,随着火炮的一阵又一阵的轰鸣,戎羌骑兵的损失也是越来越大。 即便其战斗意志颇为顽强,但是血肉之躯的伤亡毕竟只是一次性的,士气的崩溃只在须臾之间。到时萧文明就可以解决下游正面的战斗,分兵前去上游助战,从而将这一场并不完美的胜仗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 可是让萧文明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董鸿儒所组织的戎羌军队,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忽然从大队之中,冲出一只精兵,纵马踏破填河留下的浅滩,居然迎着炮火,一直冲到了渭水河的南岸。 几乎已是败局已定,可这支军队还是逆流而上? 是在逃跑过程中迷路了? 还是故意赶着过来自杀的? 萧文明一个怀疑,稍微愣了愣神,却发现这支冲过河的骑兵,其目标居然就是萧文明正在大显身手的这些火炮! 只见源源不断冲过来的骑兵,数量已达到了将近一千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攻击萧文明其他军队的打算,而是直扑火炮而来。 操纵火炮的水手们,没有陆战的经验,更是被戎羌精锐骑兵这种不要命的冲锋的气势所吓住了,早就忘了继续战斗,而是赶紧撒鸭子跑路了,就连他们所操纵的威力巨大价值连城的火炮,也全都原封不动地遗弃在了原地。 所以说刻苦的训练和丰富的作战经验还是十分重要的。 别看这些水手纵横江河湖海之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真到了以命相搏的关键时刻,他们终于还是露馅了。 萧文明这时也大惊失色,火枪和火炮都是它的最高机密,除了萧家军等几支可以绝对信任的军队之外,别说是替他们装备了,就是摸都 不能给他们摸一下。 唯恐其中混入了女干细让他们看出了门道,同样研制出了火枪和火炮。 虽然成熟度和质量肯定无法同萧文明的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同样迈进了热兵器的时代了…… 相同的代差,萧家军的战斗力,就不会那么鹤立鸡群了。 而现在董鸿儒居然要直接来抢,要把萧文明的宝贝疙瘩抢到手里…… 不能不说,董鸿儒还是很具有一些眼光的。 他是白炎教的教主,是邪教的首脑,更是一个秩序打破者,当然也就不会受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所限制。 这董鸿儒虽然整不出萧文明这种高科技,但是运用起来却没有半点忌讳或者束缚,早就对萧文明不止一次使用的热兵器觊觎三分了,也想趁着这一次大战,取得一样、两样,到底看看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甚至可以说,取得萧文明这些火枪火炮的技术秘密,或许才是董鸿儒这一仗的主要目的。 因此董鸿儒派来渭水南岸的,都是戎羌部落里最精锐或者最忠诚于他的部落,甚至还有从福建一直追随他的老白炎教徒。 他们的冲击极其坚决且义无反顾,眨眼的功夫就已摸到了,那些还在散发着热度的火炮。 萧文明大叫不妙,立刻命令戴松: 不料戴松却是异常的淡定: 戴松这一句话立刻就给萧文明提了个醒:是啊,要把火炮运走,哪有那么容易? 0827 完胜!百年而未有! 铁血小千户0827完胜!百年而未有!困难是什么?重量就是最大的困难! 要知道,每一门火炮都有五六百斤重,想要在和平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抬起来运走,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火炮经过了连续的射击,整个炮身都散发着高温,徒手只要摸上一下,立刻就会被烫伤,根本就使不上劲。 更何况萧文明也不是傻子,就只待在一旁观看,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把炮运走吗? 然而萧文明这一回就偏要当一回傻子,愣是放开了胆子不加阻拦,也不去骚扰,那要看看董鸿儒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些炮运走。 董鸿儒果然没有什么好办法,炽热的炮声,让他派出的人手根本就无从下手,又赶紧从渭水以北驱赶来了几十头健壮的牛,套上了绳索,这才将一门已经渐渐冷却的火炮移动了分毫。 说是移动了分毫,也就不过移动了分毫而已——整个炮身几乎在原地并没有动弹多少。 这时也不知是哪头牛发了倔劲,忽然用力过猛,破坏了平衡,把原本十分结实的炮架子给拉散了架,沉重的火炮滚了下来,把泥地都深深地扎了个洞。 这时戎羌队里就有个聪明人,猛然间发现炮管子都是圆的,可以滚着走,炮架子可以拆散成各个部分,可以拖着走。 虽然还不是特别的方便,但总比要整体运输容易多了。 只是这样滚着,虽然方便,就是不知道怎样可以滚过还没有被完全截断,就连骑兵通行都十分困难的渭水河。 不过萧文明也没有兴趣等待董鸿儒和戎羌去解这道题目了。 看渭河南岸争夺火炮的戎羌,已经来了三四千人,也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于是方才还在作壁上观的,萧家军以及协同配合的部队,在萧文明的指挥下,同时向过河的戎羌人发动总攻。 这些人围观已久,在休息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体力,就连刚才打得火热的火枪,也冷却了下来。 于是萧家军三阵火枪一阵轮射,打得那些正在抢运火炮的戎羌人阵型凌乱,朝廷新军趁机掩杀而上,与戎羌骑兵下马近身肉搏。 朝廷新军的士气,已经被萧文明接连不断的胜利所激励出来了,但是他们的战斗技能仍旧有限,光凭他们是无法彻底消灭戎羌骑兵的,关键时刻还是要由中坚主力萧家军来一锤定音。 于是刚才还在发射火枪的萧家军,立刻就改换了战术,就连自己的兵种,也从火枪步兵,摇身一变,变成了重装骑兵。 只见他们放下了火枪,跨上的萧文明专人看管的战马,挺起长枪,便来了一个戎羌骑兵最为擅长的大机动迂回,绕到戎羌主力的身后,向其发动了决定性的冲锋。 戎羌骑兵在齐射之外,同样擅长马上的冲锋战术,但是萧家军的冲击却让他们大开眼界。 骑兵冲锋的威力,是由各种综合素质所决定的,其中包括骑兵的战斗意志,战斗技巧,战马的速度以及兵器的精锐程度。 如果说在以往,这所有的种种要素,都是戎羌骑兵远远凌驾于中原军队之上的话。 那么现在,萧文明的萧家军拥有的每一样要素,都要远胜于纵横草原的戎羌骑兵。 因此萧家军冲锋时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和破坏力,是精于此道的戎羌骑兵从所未见,甚至会感到羡慕嫉妒的。 方才火枪接连不断的攻击,尚且只能对戎羌的肉体造成伤害的话,那么这一次萧家军的骑兵冲锋,就在肉体伤害的基础上,对他们造成了无与伦比的精神伤害——自己所最擅长的进攻方式,都已经被对手学去了,而且觉得更加精湛、更加纯熟,那么今后岂不是永远没有克敌制胜的绝招了吗? 这时无论在河对岸的 董鸿儒再怎么催促,无论他再摆出怎样的白炎教教主的权威,都已无法制止戎羌骑兵在正面的溃败了。 只见那些冒险渡河的戎羌骑兵,根本就顾不得已经被他们伸手触及的火炮,也全然无法维持各个部落之间的组织和编制,近乎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这群刚刚吃了败仗的戎羌骑兵,要是就这样毫无组织地逃到中原地区,虽然对现在的萧文明而言造成不了什么大的破坏,但总是难以收拾的,极有可能会造成关中百姓人身和财产的损失。 与其事后补救,不如在战场上多费一些手,先杜绝后患的为好。 于是萧文明令旗一挥,萧家军的弟兄们,立刻改变了骑兵运动的方向,将所有戎羌骑兵,全都向渭水河北岸的方向驱赶而去,不能让他们向南往洛阳的方向逃窜。 这时萧家军士气正盛,而戎羌骑兵早已无心恋战,一看对手的骑兵在前面阻截,便赶紧掉头就跑,还是赶紧逃回渭水河对岸再说吧…… 反正刚才怎么来的现在再怎么回去就对了。 只可惜他们想得太天真了一些。 现在在南岸的戎羌骑兵是陆陆续续赶到北岸来的,而现在他们逃跑却是一窝蜂的,原先那一条狭窄并且已是一半没入水中的通道,就完全不够用了。 于是那么多戎羌骑兵你追我赶、他推我搡地踏上了那一条通道,其中不少人被挤下了渭水河。 虽然河水不深,只能淹死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可其他三分之二,也全都失去了机动性,只能在河水、碎石,以及不少牛马的尸体之中艰难穿行。 这就成了远程攻击火力最好的靶子。 萧文明的令旗再次挥动,约有一半萧家军的弟兄,赶紧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再次抄起火枪,噼噼啪啪就往渭水河中间射击。 因为这回射击是临时起意,并没有经过事先的良好组织,所以火枪杀伤的威力并不很大,然而这却让士气崩溃的戎羌骑手、惊恐不已的戎羌战马,彻底失去了理智。 无论是马还是人,都急于逃命,早就顾不得自己的脚下是浅滩还是激流又或者是漩涡。 只要是看着没人的地方,他们便慌不择路地跑到哪里去。 一不小心马失了前蹄,便会被滔滔河水无情地吞没! 痛打落水狗从来都是最好的扩大战果的办法。 然而这一次,萧文明却无暇这么做,因为董鸿儒也是个难以对付的对手,他在下游正面战场之外,还开辟了上游的第二战场。 而在那个战场,萧文明派出去的娘子军以及新军,已经快挡不住了…… 因此萧文明只能先放弃正面战场,立刻让戴松率领萧家军的精锐,不经任何喘息和休整,便立刻去增援上游的战场。 那边原本就有六千过河的戎羌骑兵,现在又多了支邪可汗所率领的一千多元军,戎羌的兵力属实不少,要不是有杨妙真的娘子军在前面死撑着,否则战局早就已经崩盘了。 如果上游败退,那在下游正面战场,萧家军必然会面临两面夹击的前景。 所以说上游娘子军和新军的奋战,绝非毫无价值,而是给了萧家军可以将全部战斗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大好机会。 而现在,到了萧家军反哺的时候了! 他们的突然杀到,立刻就将战局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仅仅几个回合的厮杀之后,戎羌骑兵就支持不住了,迅速意识到上游战场,绝对没有取胜的可能性。 不过,就算他们赢了又能如何? 下游,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败局已然奠定,再怎么做,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于是就在此处 的支邪可汗当机立断,指挥所部的兄弟立刻抓紧撤退,返回渭水河北。 这位支邪可汗,其军事能力是肯定不如达利可汗的,却要比达多强一些,至少在逃跑的时候就很有套路。 他的指挥颇为得当,让各部落之间并没有产生混乱和争斗的现象。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萧文明的工程作业能力比较强,上游的通道虽然被火药爆破过,但是也保留下来了一半,虽然无法借此快速机动,但是用来缓慢渡河还是可以胜任的。 再加上萧文明这边也对继续追击无心无力,终于还是目送支邪可汗亲自率领着约一半渡河的部队,向北逃窜而去了…… 至此,上游和下游的战斗全部结束了。 这一场渭水战役也随之降下了帷幕。 一场大战打下来,戎羌不但无法渡过渭水河,并且还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军力,也就是一万人左右。 萧文明这边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伤亡总人数超过四千人。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朝廷编练的新军,两相比较下来,萧文明可谓取得了完胜。 这是一百多年来,大齐朝廷对阵戎羌主力,第一次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即便是当初的戴鸾翔,当年也不曾取得过如此的武功。 但是萧文明还是觉得不甘心,毕竟一开始他的打算,是要将入侵的戎羌以及董鸿儒一个不剩地全部消灭了,要打出一场大齐朝建立以来史无前例的大胜! 于是,萧文明随后进行了坚决的追击行动。 他兵分两路,一部分由戴松率领萧家军,尾随戎羌逃窜的主力,不断地与之交战,不断地取得胜利,不断地扩大战果。 另一路则由杨妙真率领杨子军的姐妹,配合戴松的作战,先行一步,挡在戎羌骑兵败退的必经之路上,给他们来一个两面夹击之势,最大限度消灭戎羌的有生力量。 萧文明穿越到这个时空那么多年,早就从一个军事经验只有电脑游戏的小白,进化成堪称一代名将的水平了。 他用兵的这一套连招打出去,绝不是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王八拳,而是一套极其灵力让敌军根本无法招架的组合拳! 在渭水河战役之后,萧文明又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留在京城洛阳外面,组织部署追击残敌的军务。 这一次萧文明就没打算轻易收手,一直追到了黄河,将河套地区所有的戎羌全部清理干净,这才班师回朝,慢慢返回国都洛阳。 等萧文明返回的时候,留在洛阳城里的温伯明已经准备好了一件大事。 0828 皇帝?不如送外卖的 铁血小千户0828皇帝?不如送外卖的所谓的大业绩,就是将之前中原收容的灾民和难民以及叛乱的百姓,全都集中到了关中地区,随即要将它们重新安置到河套地区。 上百年以来——特别是野驴岭惨败之后——大齐朝廷已经基本放弃了对河套地区的控制权,那里早就成了游牧民族聚居的地区,中原百姓通常是不愿意去那里定居的。 然而萧文明组织起来的这些人,都属于是在中原混不下去的,外加萧文明也许诺他们不少优惠的措施和待遇,并且他本人已经在大齐朝内打出了说话算数的名声。 因此这些百姓才肯咬着牙、硬着头皮去河套地区落脚驻足。 至此,萧文明已经完成了一项十分了不起的伟业——一百多年来,中原王朝,第一次向外拓宽疆土! 完全可以说是再一次树立了中原百姓的民族自信心! 因此带着这个丰功伟绩,萧文明凯旋回到洛阳的时候,虽然没有经过事先的组织,可百姓依旧是夹道欢迎,一睹这位年轻的权臣加名将的风采。 萧文明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好消息瞬间就从洛阳发散出去,短短的时间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国家。 被萧文明软禁在国清寺里吃斋念佛的当今皇帝,虽然就在洛阳城中,却因为消息闭塞,反而是比较晚才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对萧文明是服气的。 他完成了赵氏皇族几代人都没有能够完成的成就,这份功用既属于萧文明本人,其实也属于整个国家。 因此皇帝把萧文明招来了国清寺,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就是立刻在太庙祭祀,告祭大齐朝的列祖列宗:我朝的子民终于取得了对阵宿敌的完胜! 皇帝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可以说是热情洋溢并且发自肺腑的。 然而萧文明的回答却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萧文明这话说得不很客气,但其实已经给皇帝留了些面子了,因为他真实的想法更加不客气。 萧文明心里想的是——这一场胜仗是我姓萧的打下来的,你们姓赵的一个皇帝、一个王爷,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还拖了些后腿,现在还舔着脸居然要给老祖宗报功…… 是谁给了你们脸吗? 就是要报功也要报到我临海屯的祠堂里去,还轮不到去太庙祭拜你赵家的先祖! 皇帝又一次吃了个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加九锡这个业务,萧文明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十分熟悉,基本上是历朝历代想要篡权的臣子,所必须执行的规定动作了。 王莽、曹操、司马昭等等仁兄,都干过这出…… 这些人很大意义上也算是成功者了。 虽然结局各不相同,在历史上留下的也都是骂名,不过篡权夺位的尝试,要么确实成功了,要么虽未成功,但是给子孙铺好的道路。 萧文明对皇权没有任何的尊敬。 他虽然没有加冕皇帝——甚至连王爷都不是——但是权力早已被他拿到了手里,要不要正式完成篡权夺位的流程,只不过看他的心情而已。 就萧文明这么个地位,别说是加九锡了,就是穿上和皇帝一模一样的龙袍、戴上一模一样的冠冕,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这一次萧文明要玩点 不一样的,又或者说加不加九锡,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于是萧文明满不在乎地说道: 萧文明说话做事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加九锡这种崇高的荣誉,他居然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拒绝了,并且用的理由,居然还是怕别人嫉妒…… 萧文明这人,从头到尾,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这让皇帝不知如何应对,也只能假模假式地说道: 萧文明最后那一句话,顿时把皇帝一肚子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好一个追究责任。 责任追究到最后,不管当臣子的犯了多少错,反正他这个当皇帝的,肯定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 正常来讲,皇帝是九五至尊,没人敢追究他的责任,更没有任何一种处罚适用于皇帝。 但现在情况可不正常,让皇帝下一份痛心疾首的都算是轻的,让他交出皇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把皇帝本人物理消灭了,只要把活做得干净一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帝忽然感到脖子一凉,再抬头向萧文明望去,只见他不声不响,已经一个人不告而别了。ap. 这要是在平时也是一条的罪过——皇帝跟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堂堂皇帝当成了送外卖的了吗? 但是现在的皇帝却没感到屈辱,而只感到庆幸。 还好,萧文明只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而已,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否则皇帝就下不来台了…… 萧文明现在就是帝国最终的决策者,这个决策者可并不好当,总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他。 收复河套地区略有小成,国内多地又爆发了内乱,并且内乱发生的地区,并不是传统的山东、西北等地,而是民生尚可的江南、湖广、福建等地。 这些地方萧文明是熟悉的,有些还与他的家乡毗邻,按理说百姓的日子不到过不下去的程度。 可是连这些地方都造反了,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历史周期率开始显现它的威力了。 大齐朝运行已经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在近十几年战乱频发,但是战争的烈度却都不高。 总体而言,处在一个和平的环境,这个环境人心思定,人口繁衍众多,可是土地的总量却没有变化。 对于古代社会而言,土地就是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生产资料,人均生产资料不可逆转地减少,那就必然会有人生计无着。 这是个最简单的数学规律。 人都吃不饱饭了,那么造个反也就顺理成章…… 这几乎是封建王朝一道无解的难题,尤其是发生在经济虽然发达,但是人口众多、土地狭窄的江南地区,更是让作为实际上的最高统治的萧文明,感到万分的警醒。 不过还好,萧文明现在手里有的是应对危机的武器库,可以从很大程度上扭转这种周期性危机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平叛,先争取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 如果各处烽烟四起,萧文明的政令也就无法推行 下去,再好的办法也不过是空谈而已。 平定国内的叛乱都是小场面,既不用萧文明亲自带队,也不用动用全部萧家军的主力,只是让戴松率领两千萧家军作为核心力量,征用一部分中央新军,再到江南征召江南当地的屯田兵,凑出了一万多人的军队就去执行平叛的任务。 戴松现在俨然是除了萧文明之外的大齐第一名将。 他的军事行动张弛有道,既用雷霆手段消灭顽固的首恶分子,又有菩萨心肠招抚那些胁从的百姓。 萧文明派戴松南下江南,平叛行动只持续了半年时间,主要的叛乱就已经大抵平定,已经没有任何大规模的战斗可以执行了。 而对于零星的叛乱,戴松既无暇亲自率军逐一平定,也信不过地方的守军。 于是他便将自己麾下的军队化整为零,交给老萧家军的兄弟们,让他们担任基层的军官,指挥军队执行平叛任务。 戴松这么做,也是有长久考虑的。 把萧家军的种子撒出去,将来就会产生成倍数的兵力与萧文明的军队,只有军权在手,萧文明就永远屹立不倒。 按照大齐朝传统的做法,对于叛乱的百姓,怀柔一些的,便将他们遣返回籍,也就是换一种形式的自生自灭;狠辣一些的,就干脆全部砍头了事。 这两种做法都有弊端。 遣返回原籍,先不说是不是把不安定因素重新扔回原处,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原来的家乡就活不下去了,现在再扔回去,难道就能凭空变出生路来吗? 至于不分良贱全部杀头,这种做法就太损阴德了,萧文明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既不能杀也不能放,萧文明自然有安置他们的第三种办法。 0829 主角——总要姗姗来迟 就是把这些失地农民彻底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让他们成为萧文明所建立的生产贸易锁链上的一环。 这些人刚刚摆脱了农民的身份,生产技能不会很强,让他们立刻到工厂里做工肯定不行,那就让他们负责运输和物流,脑子灵活一点或有一技之长的,可以安排在商队里——要么做在陆上马倌、要么在船上做水手。 愚笨一些的,就把他们安置在各处的工厂,或者原料产地,卖一把子力气当个搬运工还是可以的。 这些人有了一份正经工作,也产生了相应的价值,便让其服务的单位发给他们一份工资,用这些钱买吃穿用度的各种东西,也是自食其力。 至于他们吃的粮食。 一方面萧文明在国内大型水利、引入优良品种,不断地提高粮食产量。 另一方面,就是大量从国外采购。 大齐国周边的各国,除了高丽国之外,都是产粮大国。 虽然这些国家普通的百姓也都十分贫困,但是粮价也很低,萧文明花高价向其采购一些粮食,自然不是什么问题,顺带着可以提高一下这些国家的粮价。 反而有一种增加当地农民收入的作用,也算是功在海外了。 萧文明代表了大齐朝的官方。 官方都在推进海外贸易,那么民间的外贸行为,朝廷就非但不会加以阻止,反而要大力鼓励,甚至支持大齐国的百姓到国外去定居,这也是一种比较温和的殖民行为了。 有时候出海的大齐国的百姓,同当地土著发生了摩擦,这时萧文明就会毫不掩饰地护犊子,派出自家的远洋舰队,去教训一下那些不知死活的猴子,让他们知道中原王朝不管姓甚名谁,都不是这些蕞尔小邦能够惹得起的。 就这样,萧文明经过了一年多的整顿,大齐国的国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回复和上升,萧文明终于可以有余力,去做一件可以名垂千古的大事了。 北击戎羌,消灭大齐国边境线上最后的威胁! 这一件事情是迟早要做的,萧文明的心腹们也早有预期,并且看着国力蒸蒸日上,军力也在不断增强,他们早就意识到此举势在必行,已是箭在弦上了! 尤其是戴松,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无比的兴奋,立刻就表示要主动请缨担任前锋官。 萧文明却有自己的计划。 北击戎羌,那是一件不容有失的事业,一旦有个闪失,想要再恢复元气,再次出征恐怕就得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人这一生一共有几个几年? 这个险萧文明冒不起。 倒并不是说信不过戴松,只是这样重大的责任,萧文明更想要亲力亲为。 于是萧文明便摆出了自己的部署——由他亲自率领精兵北出戎羌,而让戴松坐镇中原洛阳,稳住朝局,同时做好增援的准备。 戴松一听这话就急了。 他爹戴鸾翔同戎羌打了一辈子的仗,虽然是胜多负少,其中也不乏大胜,但是总体而言,是处于被动防御状态的。 如今戴松眼前赫然摆着一个可以主动出击的机会,那就不只是在替自己建立功勋了,而简直就是在告慰先父的在天之灵! 戴松是一个极其孝顺之人,当年戴鸾翔死在他的面前,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如果再错失这么一个机会,戴松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戴松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萧文明根本就无法拒绝,只能让戴松随从自己一道行动北伐戎羌,而让杨妙真在国内坐镇,稳定大局。 可是杨妙真也不留在洛阳,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此次北击戎羌,必须万无一失,萧文明身边没有一个武林高手可不行。 并且她杨妙真是个女人,并且又是黑旗军反贼出身,在外作战不成问题,但是要是留在朝廷中枢,就难免引来别人的不满。 于是萧文明无可奈何,便把留在朝廷中枢的新军的军权,交给新军教头林丹枫,又让温伯明在北伐期间多留心一下军事。 需要在朝廷中枢留足忠于自己的军队,那这一回北伐,萧文明所调动的力量就不足了,需要更多地调动更多其他方面的军队了。 因为在茫茫草原上行动,别说是战胜对手了,很多时候就连对手在哪里都不一定能找得到,只有让熟悉草原环境的人作为先锋向导,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获胜率。 而什么人对戎羌草原最熟悉呢? 当然就只有戎羌人自己了,而偏偏就有那么两支戎羌人是听命于萧文明的——比格胡和塔帕姆这两支部落——萧文明必须全数调动他们的人马了。 比格胡原本是戎羌草原东部边缘的一只小部落,而塔帕姆就是最近一两年才刚刚成立的新部落。 但是这两个部落的首领颇有才干,又得到了萧文明的支持,发展十分迅猛,已然成了戎羌草原上数得上的强大部落。 尤其是塔帕姆,原本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在乌兰通布大会上取得了名号,又得到了萧文明的大力支持,短短时间之内,就从一穷二白的起点白手起家,已经同比格胡旗鼓相当了。 并且萧文明还特意将这两个部落安置成邻居,让他们互相竞争、互相牵制,在相互的内耗过程中,就难以形成对中原的威胁。 这两个部落能够生存和发展,可以说全靠萧文明的扶持,因此萧文明有令召他们来洛阳会见,他们二话不说,便点起可靠的护卫,拿上精心准备的礼品,立即从戎羌草原东面起程,赶来了大齐朝的国都洛阳。m. 这一路,因为有萧文明事先送给他们的通关文牒,因此比格胡和塔帕姆走得十分顺畅。 尤其是原本因为各方势力交错而难以通行的河套地区,已经完全成为了中原王朝的天下——实际上就是萧文明的势力范围。 有了萧文明的允许,这两路人马自然是走得畅通无阻一马平川。 比格胡和塔图姆,现而今都是一方诸侯了,可以不把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但是萧文明的面子他们必须是卖的。 临到洛阳城下,他们并不敢大大咧咧地直接进城,而是先在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通济区码头住了下来,专门派人进城通报,得到萧文明允许之后,才敢进入洛阳。 这又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萧文明平定叛乱凯旋,渭水河边大破戎羌、得胜而回,都是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的。 这一次,又是戎羌两个极有实力的部落,向朝廷——其实就是萧文明本人——朝贡,更是一件难得一见的盛事。 因为直接用武力打服别人固然困难,可是让别人心悦诚服地过来朝拜进贡,更是难上加难。 而萧文明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完成了这两大壮举,的确是足以值得夸耀了。 并且萧文明也绝不是个低调的人,仪仗和排场当然是尽可能的奢华,也事先通知比格胡和塔托姆,让他们打起精神,拿出草原上强大部落的威风来,堂堂正正地进入洛阳城。 要知道,越是强大的对手肯屈服于自己,就越是说明自身的强大。 然而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入城仪式,却不见萧文明本人的踪影,这让人感到奇怪。 萧文明是个随性的人,可并不是一个爱迟到的人。 他故意缺席,当然不是因为睡过头了,而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因为他这个主角的姗姗来迟,势必有一场极富戏剧性的大戏要表演,而这场大戏的观众并不是普通的京城百姓,却是文武百官、当今皇帝以及康亲王。 外邦朝贡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在皇宫内举行的,萧文明特意把皇帝和康亲王从被软禁的国清寺里“请”了出来,重新来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皇宫,重新开放皇帝原先举行大型典礼仪式的乾清宫。 皇上再次高坐龙椅之上,康亲王则在一旁侍立——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 金阶之下,按照品级肃立着文武百官。 比格胡和塔帕姆根据萧文明事先的吩咐,各带着一名亲随进入了乾清宫,抬眼望去却未见到萧文明的身影。 除了萧文明之外,他们谁都不认识,也不愿意搭理,别说是行跪拜之礼了,就连客气的话都懒得说一句,使用戎羌话问道:“萧爵爷在哪里?” 皇帝听不懂戎羌话,便只能让礼部的通译官代为翻译。 那翻译官听这两个戎羌部落首领讲话这样不客气、这样直白,一时半会儿也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他们的话直接翻译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翻译出来了,得罪的也不过是皇帝而已,自然由萧文明替他垫背,并且萧文明这人气量不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惩处他这么个小官的…… 于是那翻译官抖起胆子,毫不修饰地将那两个戎羌人的疑问翻译了出来。 其实皇帝也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场合萧文明居然不在,一定又是在搞什么鬼花样。 皇帝心情当然不会痛快,却拿萧文明无可奈何,只能让翻译官代为回答:“萧爵爷另有公务在身,一时无法分身出席。朕是天子,两位头领,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跟朕说。” 比格胡和塔帕姆交头接耳了两句,又对那翻译官叽里咕噜地吩咐了一番话。 翻译官照例直接翻译。 于是等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是这样的一番表态:“萧爵爷既然不在,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就先回去了。等爵爷什么时候回来,再什么时候觐见好了。” 皇帝真是气得牙齿痒痒,萧文明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连戎羌这样的蛮族都不给他面子!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30 至宝!汗血宝马! 不对,戎羌什么时候给过中原皇帝面子了? 要真是给,也不会两国交战将近两百年了…… 这时的皇帝心里真想说:「走就走嘛!又不是朕想见你们的!」 可是用余光看了一眼康亲王他的这个不安分的弟弟,分明见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定是在心中暗自嘲笑他这个当皇帝的哥哥——别看我造反失败了,可你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一样成为了萧文明的傀儡,和我也并没有区别。 输人不输阵,纵然是被所有人看不起,也犯不着被赵希这个手下败将看不起。 于是皇帝打起最后的尊严,让翻译官对两个戎羌人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两位头领既然等着要见萧爱卿,那么也请稍后片刻,朕这就派人去「传」他。」 其实萧文明就等候在先进宫的偏殿里。 是的,没错,皇帝早就已经不是这座紫禁城的主人了,早就已经失去了对皇宫里所有宫殿的控制权,萧文明出现在哪里,他根本就无从干预,甚至无从知晓。 以至于原本在皇宫里负责服侍皇家的太监,萧文明早已尽可能地遣散了,只剩下几个年老体衰或者是在不愿意回家的,才继续留在宫中,做一些清洁的杂活。 直到皇帝派人专门来请萧文明,萧文明这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前进宫的大殿,便器宇非凡,宛若主人一样迈着方步昂首而入,而且还不断地从两侧站立的文武官员点头打着招呼,丝毫没有拘谨恭敬的样子。 走到比格胡和塔帕姆身边,萧文明伸手轻轻拍了这两个人的肩膀,十分随意地问候一声:「都来了?来了就好。」 一改方才在皇帝面前倨傲的模样,比格胡和塔帕姆立刻向后退了两步,双膝一屈就跪在地上,匍匐着向萧文明行了草原上的大礼。 这是草原上的最高礼节,同中原的三跪九拜,颇有不同之处,但是看他们五体投地的样子,便知道这也是在向萧文明致以最高的敬意。 这一幕把皇帝和康亲王都看傻了眼,更别说是其他文武官员了。 对于名义上代表着大齐朝廷的皇帝而言,戎羌草原上各部落都是自己的仇敌,主动入朝进贡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偶尔有一两个部落头领进谏,也不过是在朝堂上欠一欠身子,以示恭敬,怎么可能像今日这样宛若奴仆向主人一般行礼? 而对于康亲王而言,他有求于戎羌的兵力,在造反成功之时,在戎羌跟前,更是矮了一头。 现在他们两人,见到萧文明居然能让两个刚才还桀骜不驯的戎羌部落头领,这样服服帖帖,宛若乖巧的小猫,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羡慕。 在羡慕之余,甚至多出了几分敬佩——原来他们两个捆在一起,果然都斗不过萧文明,其实并不冤枉…… 萧文明对比格胡和塔帕姆两人都有大恩,坦然受礼之后,便请二人起身,笑着说道:「现在我的事多,可不像当初在草原上那样,大家吃肉喝酒说话,何等的痛快。俗务缠身啊!所以才来晚了。」 萧文明说完这话,让皇帝和康亲王震惊的一幕又发生了。 只听那两个戎羌部落首领,用虽然并不太纯熟,但也是能听得懂的汉语,回答了萧文明的话:「我等远道而来,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月时间。现在已到了洛阳,再晚一天半天的,没什么大不了。爵爷做的都是大事,我们心里有数。」 刚才这两个人不是还要翻译官居中翻译,才能与皇帝对话的吗? 原来他们不过是拿着架子不肯说汉话而已…… 这分明又是对皇帝的一种羞辱! 现在对着萧文明,他们偏偏却是这样的恭敬,可以说是 有天壤之别。 只听那二人又说道:「爵爷,这回我们前来,也没有空手而来,而是给爵爷备下了重礼。还请爵爷笑纳。」 「是啊,是啊,中原人最讲究礼尚往来,我们这样做应该没错吧?」 萧文明瞅了一眼跟着那两个首领身后跟着的随从,见他们手里捧着个装满了金珠美玉的盘子,笑道:「错是没错,但是你们给我的礼物就是这些金银珠宝吗?这些东西没有用,我也不喜欢,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别的国家送来的礼物,那就是国礼,拒绝接受国礼本身就是一件重大的外交事件,那么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珍贵物品,萧文明居然拒而不受,这也太失礼了。 也不知这两个戎羌人是何等的反应。 正当朝廷的官员屏息以待的时候,只见塔帕姆白了身边的比格胡一眼:「我早早就说了吧。爵爷不喜欢这种俗物,你带过来干什么?这些东西就随便交给中原皇帝好了。咱们还是快把那样真正的宝物进献给爵爷吧!」 「什么?还有真正的宝物吗?」 这两个戎羌部落手里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珍贵了,可是在暗地里,他们居然留着更加珍贵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呢? 这时众人的好奇心已经占了上风,就连皇帝和康亲王也想知道,这样宝物究竟是什么。 连那两个戎羌人对于自己的羞辱,一时之间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被塔帕姆埋怨了一句,比格胡赶忙道歉:「是我没想周到,还请爵爷恕罪。不过那样宝物,爵爷肯定喜欢,是我和塔帕姆一同准备下的,却不在皇宫里,而在皇宫外面,可否劳动爵爷前去一观?」 「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看看就看看吧。在皇宫外面?那我们走!」 说着萧文明一手拉着塔帕姆,一手拉着比格胡,便将皇帝康亲王以及满朝的文武留在乾清宫里,径自同这两个戎羌的部落首领离开了皇宫。 皇帝早就已经不住在皇宫里了,相比原本严谨的守卫,早就松懈了不少,而萧文明出入此处更是宛若回家,不费什么周折,更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盘查,便顺利离开了皇宫,来到宫门之外。 抬眼望去,映入他眼帘的,除了一群跟着比格胡和塔帕姆来的戎羌勇士之外,还有一群光着背没有被扣上马鞍的骏马。 萧文明看着这些马眼前一亮:「你们要送给我的礼物就是这些马吗?」 比格胡被萧文明这句话问得一慌:「怎么?难道爵爷不喜欢吗?」 还是塔帕姆更加镇定一些,耐心解释道:「爵爷怎么可能不喜欢?爵爷,这是我们两人费尽了心血,才收来的汗血宝马。草原上相马的师傅都看过了,都说是纯种的汗血宝马。咱们一共就收到了二十四匹,每个人各留两匹自己用,另外二十匹全都送到爵爷这里来了。」 这可真是一件宝贝啊! 萧文明的坐骑就是一匹汗血宝马,还是当年由达利可汗赠予的。 达利可汗作为统一戎羌草原的大汉,都能把汗血宝马作为最珍贵的礼物来送给萧文明,可见这种马的稀有难得了。 而这种优良马种,对于萧文明提高部队的机动性有着极强的帮助。 萧文明现在的科技水平总体而言,撑死了也就是在工业革命的门口,因为最关键的蒸汽机还没有发明。 虽然按照萧文明自己的估算,各项技术储备都已经到位了,就等临门一脚了,但是就算发明了蒸汽机,离发明内燃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内燃机,或许萧文明在这个时代不可能看不到了。 而直到内燃机发明之前,人类主要的交通工具依旧是畜生,而马种的优劣程 度就直接关系到畜力的效率。 萧文明在打造萧家军的时候,在基本解决了马匹的问题之后,就一直不遗余力地寻找优良马种。 他费尽了心机,通过采购、交换以及自行培育,好不容易才让所有萧家军的弟兄们一律换上了清一色的戎羌良驹。 这也是萧文明,能够在渭水河畔击败戎羌主力,并且将其彻底驱逐出河套地区的最强的底气。 而这一回塔帕姆和比格胡干脆给萧文明来了一波大的,给他搞了个一次到位,直接就给萧文明送来是最好的马种! 要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强如汉武帝刘彻,都对汗血宝马垂涎三尺,甚至不惜发动重兵,付出了重大的损失之后,这才获得了这种优良的马种。 「好!你们两个知道我的秉性。我喜欢的,就是喜欢的。这份礼我收下了,但是我也不白收你们的。我就按乌兰通布大会上的规矩——当年我给塔帕姆赎身,我给了每只羊等重分量的银子。这些宝马也是一样,每匹马有多重我就给你们多少银子,不算亏待你们吧?你们也可以不拿银子,拿着差不多价值的货物走人也可以,随你们的便!」 附属国来中原朝贡,中原皇帝为了显示中国的地大物博和自己的慷慨大方,总是要回赐远超过进贡物品价值的赏赐,这原本就是一直以来的惯例。 然而萧文明这一次出手居然这样大方,也是超乎塔帕姆和比格胡的预料。 但是萧文明却觉得物有所值,这些银子掏出来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于是这三个人各取所需,欢天喜地的就回到了皇宫,回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的文武大臣以及皇帝亲王都已经等候很久了。 0831 出征!万事俱备、不欠东风 这些都是贵人,老百姓看他们就好像是看天上的神仙一样,却被萧文明晾在这里快一个时辰,他们怎么能够心里满意?脸上都挂满了不悦之色。 尤其是皇帝,更是拉长了脸面无表情,不用猜,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搁几年前,萧文明还有可能体谅一下皇帝的心情,可现在萧文明对于皇帝的那张丑脸,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知道这两位进京入见是为何事吗?」 皇帝被困在国清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耳朵里除了诵经的声音之外,就听不到其他任何信息了,就是有戎羌部落首领要来觐见的消息,他也是一天之前才刚刚听说的,更不会知道他们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一脸懵逼的皇帝,萧文明冷笑道:「皇上还有所不知吧?近来戎羌内乱,正是剿灭顽敌的大好机会,这两位首领深明大义,已受我中原开化,正是来自助我的一臂之力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萧文明素来就是个喜欢做大事的人,他瞒着皇帝背地里进行这么大的动作,虽然出人意料,但也并不会让人感到特别惊讶。 但是皇帝对于萧文明动作之大,还是有些估计不足。 他认为今天萧文明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而已,就算萧文明不是个爱放虚招爱说空话的人,但是离正式的行动,还是很需要一些时日的。 不料萧文明却说道:「微臣等下月初就要起程北伐,还请皇上颁下圣旨,我等也好师出有名。」 听了这话,皇帝脱口而出:「这……这也未免太仓促了吧……」 说仓促,其实也一点不仓促。 大半年间,萧文明就一直在为北伐进行准备,现在虽然没能说万事俱备,但也绝不草率。 朝廷里那些有些见识的官员,也都已经意识到出师北伐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虽然萧文明还从未正式宣布过此事…… 老实说,当今皇帝还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被困在国清寺小小的围墙之内,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对萧文明突然提出要北伐戎羌感到如此的讶异。 就站在皇帝下手的康亲王,听到这话也同样感到震惊。 他的格局其实是要比他的皇帝哥哥更小一些,似乎认为戎羌骑兵就是不可战胜的,萧文明在青岭防线、渭水河畔,连续击溃戎羌主力,就已经是创造了奇迹了,而想要主动出击、深入漠北草原、击败戎羌之后再全身而退,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萧文明当然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态度,却只是觉得他们都太怂了:「皇上、王爷,如今国内已平、兵甲已足,正是进取的时候,如果错失戎羌内乱的大好时机,就恐日后悔之不及。」 皇帝皱着眉头说道:「北定戎羌,乃是我朝列祖列宗的夙愿。但是行军作战也要讲究时机。萧爱卿是知兵之人不会不懂此道。现在正是深秋的时节,但从洛阳出发,进入漠北草原,恐怕就已经入冬了。北方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不是行军作战的时候。不如等来年开春之后,再从容进兵。北击戎羌乃是功在千秋的大业,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嘛!」 皇帝这几句话倒也有些见识,可见他在国清寺这些日子,总算是吸取了佛经上的一些智慧——班房没有白蹲…… 严寒的气候,对于北伐草原游牧民族的确是一个极大的障碍。 最直接的就是中原人士不适应极其寒冷的北方环境,难免会因冻伤发生非战斗性减员。 并且仍在寒冷天气的环境中,就需要消耗更多的热量,保持体温,对于粮草等后勤补给,也将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当然不可忽视的是, 到了冬天,戎羌草原便会被南下的冷空气所控制,总是会出现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对于进攻一方搜索敌军以及长途奔袭,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困难。 但是这种困难既是对萧文明的同时,也是对戎羌的。 老天爷是公平的,施加在萧文明身上的一切不利条件都会原封不动地施加到戎羌的身上。 萧文明做了最后一次解释:「皇上,冬天进兵,对于我方固然是困难重重,可是戎羌那边也失去了肥美的水草,最倚仗的战马也是瘦弱不堪。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会以为一到冬天我方便无进取之心,必然会放松警惕,便是我大展身手的时机了!亲冒矢石、建功立业是我等的职责,皇上只需坐镇京城、静候佳音就可以了。还请皇上立刻下旨,不要再犹豫了!」 萧文明逼迫皇帝下旨,这是多么熟悉的一段情节,熟悉的皇帝本人都快麻木了…… 然而这一次皇帝却想雄起一回,不愿意再当傀儡了。 他正想反驳,却偷眼瞥见一旁的康亲王赵希正在使劲地给他使着眼色,脑袋还轻微地不停点动,似乎是在对皇帝说:「赶紧答应,对咱们有好处。」 皇帝和康亲王这些日子都被萧文明安置在国清寺里。 但是国清寺是皇家寺庙,占地面积很大,萧文明让他们一个住在东院,一个住在西院,又派出得力可靠的手下严加看守,因此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交流的机会。 只是如今萧文明成了他们共同的对手,利益再次将他们这两个曾经因为利益而刀兵相见的兄弟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皇帝看着康亲王的脸色心领神会,态度立刻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萧爱卿是善于用兵之人,更是我说的第一名将。爱卿觉得时机合适,那朕也愿意共襄盛举。朕这些日子在国清寺中,定会向佛祖祈福,保佑爱卿及我朝的将士旗开得胜。至于出征的诏书,就请温先生起草,颁发天下,自然也就名正言顺。」 皇帝都表态到这种程度了,萧文明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苦苦相逼,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就请皇帝回国清寺去了。 不能不说,皇帝提出的天气寒冷的提醒还是十分中肯的。 但是萧文明其实也是早有预备,早就已经提前替萧家军以及其他所有出征的弟兄,制作好了御寒的衣物,并且这又是一件全新的发明,只可惜皇帝这些时日全在国清寺里吃素斋,也就没能察觉蛛丝马迹罢了。 和尚不能吃肉,鸡、鸭、鹅自然也在其内。 殊不知前些日子忽然有人高价采购大量的鸭子和肥鹅,以至于这两种家禽的售价比之前都翻了两三倍。 可奇怪的是,这些被收购的鸭、鹅,过不多久之后,便被洗净杀好,重新放了出来,杀出来的肉反而只是采购价的一半…… 虽然在萧文明的治理下,百姓的日子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便宜的肉类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于是京城乃至关中的百姓大量购买鸭肉、鹅肉,美美吃了个饱。 顺带着京城的厨子,也仔细钻研鸭和鹅的烹调手艺,让关中的老鸭汤和烤鹅肉,竟然成为了京城的一道名菜……. 能够一下子哄抬起鸡鸭等并不稀有的商品价格的,举国之内除了萧文明之外,没有人还能有这样的财力。 而萧文明忽然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北伐做准备。 没错,为了解决御寒的问题,萧文明发明了羽绒服。 这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技术,只需要意识到鸭绒和鹅绒出色的保暖能力就可以了,要知道萧文明在临海屯的第一项产业就是纺织厂,只要原料充足,再加上上下游的企业支持配合,即便时间仓促,可是在短时间内造出两三万件羽绒服,也不是什么难度 太大的工作。 并且萧文明在工艺上,也是有所取舍的。 就比如他没有现代化的充绒机,想要靠手工硬在一整件衣服里塞上鸭绒、鹅绒是件十分麻烦的工作。 于是萧文明便改变工艺,并不将羽绒服一次成型,而是做成一个个塞满了羽绒的小布囊,再将这一堆布囊缝制成一整件衣服。 这样不但加工难度变得十分简单,并且还可以将各个工序分包给许多小的作坊,效率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而萧文明制作出来的这些羽绒服,保暖功能果然非同凡响。 萧文明亲自穿着,跑到京城的冰窖里转了一圈,也就是体感上稍微感到一些寒冷而已,根本不会感到刺骨的寒冷。 就是羽绒服外面包着的那层布料,因为是大规模采购制造,要考虑到成本问题,不可能使用性能最好、材料最轻,且具有很强的防水性的丝绸。 所以防水性不可能做得太好,在遇到风雪的时候,还得在外面再披上一层蓑衣才可以。 当然了,作为出征军队核心主义的萧家军,这方面还是能够保证的。 发给他们的军装都是特别定制的,让临海屯里手脚最细、心思最巧的织工亲手缝制。 这些职工里,有的还是出征将士的亲娘或者媳妇,经过他们的手做出来的军装,甚至还多增加了一层额外的防御力,一层来自家乡的关爱。 又多进行了两个月的准备之后,萧文明北伐的大计,终于到了万事俱备、不欠东风的时候了。 尤其是塔帕姆和比格胡这两支极具战斗力的军队的到来,更是给萧文明提供了意志,可靠且有力的军队。 0832 极限地区——建立新势力 萧文明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两个部落首领果然有着十分出众的军事才能。 尤其是在练兵方面全都很有一套。 他们带到萧文明面前的本部落的勇士,就算是在如狼似虎的戎羌骑兵之中,也是很看得过眼的。 随军配备的装备也颇为精良,有不少都装备了临海屯出产的利刃。 这些家伙,萧文明天天佩、天天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来是他们在同中原的互市贸易过程当中所取得的。 这也难怪,萧文明对于贸易采取的是较为开放的态度,只是禁止火枪火炮以及中国特有的生产技术外流,而其他商品——包括冷兵器在内——全都不加限制。 因此戎羌也就有取得这些东西的机会了。 这一回萧文明决定带去戎羌草原的军队,规模限制在一万五千人之内。 这倒不是萧文明轻敌,而是现在他所能够保持的补给线,所能养活的前线将士的上限,也就如此了。 如果人数再多,就只会让一线的将士们饿肚子,或者成倍加大后勤的压力。 前者会导致战斗力的急剧下降,后者甚至有可能把刚刚好转的财政再次拖垮。 一万五千人的兵力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 其中有:比格胡布带来了四千人,塔图姆布带来了三千人,萧家军三千人,娘子军三千人,再加上萧文明编练的新军中的精锐两千人。 这些人统一都是骑兵,并且每两个人配三匹马,机动能力和战斗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最为强悍的戎羌部落。 这或许并非是萧文明所指挥的规模最庞大的一支军队,却无疑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支。 能否北击戎羌成功,在此一举! 并且根据温伯明的说法,这也是大齐朝的历史上,军容最盛的一次北伐。 大齐朝立国已经将近两百年了,已经走到了一个封建王朝寿命的尾声了。 按照历史周期律的说法叫做——气数已尽。 通常而言,到了这个阶段的王朝,本身是无法调动出这样庞大极具有战斗力的军队的,而萧文明偏偏做到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一个大齐王朝,其实已是改弦更张,除了名字还叫这个名字以外,其余的已同原先那个王朝没有太大联系了。 萧文明是个爱热闹的人,指挥这样强大的军队,本应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出征仪式,然而这一回他的行事却异常的低调,只是为了尽可能保守住自己已然发兵的秘密。 这样庞大的军事力量的行动,秘密根本就不可能保守得太久。 但是萧文明只是想能多瞒一会儿,就只一会儿,只求董鸿儒知道消息晚一点,他的反应速度也就会迟缓一点,逃跑的距离也就会近一些,对于萧文明而言,寻找并击败他的难度也就会降低不少。 于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萧文明点起一万五千精兵,由他亲自担任统帅,各部人马分别由戴松、杨妙真、任当思、比格胡和塔图姆索率领,再由宋星遥作为贴身护卫,便开始了这一段必将载入史册的伟大远征。 萧文明一走,他在朝廷里的势力就只剩下温伯明和林丹枫两人了。 这时的皇帝和康亲王,又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了,打算整一些幺蛾子出来。 可他们不知道,温伯明和林丹枫这一文一武,就足以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萧文明这边离开京城洛阳之后,便与各部分军队陆续会合,到抵达青岭防线的时候,所有一万五千军队都已按照命令,顺利集结完毕了。 为了便于进行贸易,青岭防线的道路都经过了疏通和拓宽,各处关隘,除了几处关节之地以外,所有的关隘却全都被拆除了。 因此大军行动,早已不像之前那样的困难,而是十分顺利地通过了千沟万壑的青岭防线。 通过这一道防线,便是原先大齐朝影响力辐射的极限——河套地区了。 但是在渭水河畔那一战之后,萧文明派戴松彻底肃清了河套地区的戎羌势力,如今河套地区,已重新成为了中原百姓生活和繁衍的地方。 眼下虽然是秋尽冬来的时节,田地里并没有长着庄稼,但是几乎所有的土地全都有开垦过的痕迹。 是的,萧文明的大军在平原上行军,只要不是山川、河流、森林,只要是平地,全都已经开垦为农田了。 这还仅仅是在河套地区回到中原百姓手中,只有短短的大半年时间之内完成的,足以堪称可以载入史册、不逊色于任何王侯将相的丰功伟绩了。 中国的百姓就是这样。 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环境,光凭借丰衣足食的本能和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他们就能给你创造一个奇迹。 千百个奇迹融合起来,便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萧文明一万五千大军,按照不同的组成部分,排成了几列纵队,宛如长山之蛇,又似潜渊之龙,蜿蜒在广袤无垠的河套平原上。 周边的百姓见了,又远远看见打的是中原的旗号,纷纷赶来拜见。 他们有的是自愿来此开荒的,有的是被萧文明强行迁移至此的,无论如何,对于这一片新占领的土地,还是怀着几分不安,唯恐什么时候又会落到异族的手中。 可是现在,他们看见中原的军事力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是一个极大的鼓舞,仿佛看到亲人一样拖家带口地列队两旁,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萧文明坦然受之,无论是谁能让百姓过上长治久安富足安定的好日子,就担得起“万岁”两个字。 于是萧文明又赏赐给这些百姓一些金银、粮食、物资,又承诺免除两年的赋税,便又在一阵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中,继续向北挺进。 之前戴松的肃清工作做得十分完美和彻底,不但将戎羌的势力在河套地区全部清除干净,并且已经把他们打出了心理阴影,真正做到了教戎羌骑兵不敢南下而牧马。 萧文明在河套地区的行动异常顺利,只用了五天时间,大军主力便已经来到了黄河南岸。 此刻天寒地冻,黄河河水都已结冰,正好可以让大军踏着冰面过河。 于是萧文明在黄河边上,又多等了三天,确定大河的的确是被严严实实地冻上了以后,这才挥动大军,抓紧抢渡黄河。 虽然根据情报,附近几十米内都没有戎羌大队人马活动的迹象,但是过河毕竟是大军十分危险的一项行动,尽可能节约时间、降低风险,还是十分必要的。 所幸戎羌和董鸿儒并没有半路劫杀萧文明的打算,过河的行动进行得一样十分顺利。 渡过黄河,萧文明这时才发现,这一条奔流不息的天堑,并不能阻挡中原百姓谋生的意愿。 在比河套平原更加广阔的土地上,也已经有了中原百姓正在耕种谋生,沿河成片的土地被开垦了出来,并且也形成了几个自然集合成的村落。 如果是在萧文明接手这个朝廷之前,这些百姓的行为,可能不但不会受到朝廷的鼓励,甚至还会有人认为他们是在多此一举,挑拨中原和戎羌之间的关系,属于没事找事。 甚至还可能有里通外国、充当汉奸的嫌疑…… 轻则让他们拆毁屋舍、抛弃村庄、返回中原;重的,就会直接把他们投入监牢。 萧文明的态度同之前的朝廷当然完全不同。 不但对他们自发的行为加以鼓励,并且还从这些村民中,选择了一个诗文段字,且品行口碑还算不错的中年人,直接授予了他功名,让他就在此处成立一个县,对新开垦的土地和新迁入的百姓进行管理。 并让他立刻以县令的身份,向朝廷写了一封书信,萧文明在他的签名后面也联署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要在朝廷里主持政务的温伯明,对此地多加关照。 为了不扰民,萧文明并没有在这几个村庄驻扎,便立刻挥师继续北上。 但是温伯明的反应却很快,行动也很迅速。 萧文明的大军离开不久,他就将朝廷正式委任的文书送到了黄河以北,调集人手和物资,像模像样地就在黄河边上建立了一座新的县城,名字就叫做定北县,既管理着周围地方的行政事务,同时也作为关中地区向戎羌平原转运军需物资的重要的中转站。 萧文明深入漠北草原,但是同中原始终保持着联系。 温伯明的作为,萧文明也是心知肚明,就更加信心百倍地向着北方挺进。 萧文明在戎羌的地盘上也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对于戎羌主力的动向,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根据从各方面汇总出来的情报,戎羌的主力应该在曲善河以北,至于董鸿儒本人是不是跟随其主力一起行动,萧文明就不太知道了。 但是大概率他会是在那里的。 于是短时间内的行动目标就十分明确了——那就是继续北上,义无反顾地北上,直到来到曲善河畔。 萧文明行动的速度很快,只有尽可能地加快速度,缩短在路上的时间,才能避免夜长梦多,才能尽快地寻求和戎羌进行决战并且战而胜之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弥补后勤上的困难。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0833 大雪:超出预料的难题 一万五千大军,被萧文明分成了好几部分,日以继夜地滚动前进。 一部分在原地驻扎警戒,另一部分则继续向前,等到向前的队伍筋疲力尽,不得不驻扎下来的时候,休息好了的军队,就要越过他们继续前行了。 这样的走法张弛有度,但依旧让士兵们累得苦不堪言,就连萧文明随军驱赶的牛羊,都要每天死上一批。 萧文明这一次是铁了心了——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战胜戎羌的主力!对于物资的消耗更是毫不吝惜。 死了的羊牛立刻当场屠杀干净,煮成肉片、肉块分而食之,给行军的将士们补充能量。轮到驻扎的部队,也会在牛羊中挑选体弱生病的,点起篝火烤着吃。 萧文明还特意吩咐,让这些弟兄们除了好好休息之外,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唱唱歌、唱唱戏,搞一些娱乐活动,也好让紧张了一整天的神经,放松下来。 萧文明的声势搞得这么大,随军的老将军任当思就担心了,唯恐招来戎羌疾病的突袭。 他是野驴岭之败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人,虽然耳闻目睹,甚至亲身参与了萧文明大胜戎羌的好几次战役,但是对于戎羌主力,他还是心怀惧意或者说是怀着警惕的。 但是萧文明却不怕。 无论是行军还是扎营的时候,他都安排了可靠的力量进行警戒,戎羌过来根本就形不成突然袭击的效果,萧文明这边反而可以以逸待劳,聚而歼之。 如今中原和戎羌军队战斗力的差距已经彻底扭转过来了。 萧文明这边越打越强,并不担心无法战胜戎羌,只是怕他们不敢过来决战而已。 漠北草原虽然严寒,却是地形平坦。 大军行动没有天险阻隔,自然很快,走了有十天功夫,终于来到了一条大河之畔。 请比格胡和塔帕姆稍加辨认,便知道此处就是草原上最重要的一条河流——曲善河。 河畔果然有人行动的迹象,并且人数还不少,少说也得有个几千人吧…… 戎羌主力刚刚在渭水河畔被萧文明杀的大败,兵力损失不少,现在能集合起这样大的一支军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主力」二字了。 至少也是主力之一吧…… 看这支队伍的动向,显然是在往西北方向撤退,这对萧文明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东面和南面都有萧文明的军事实力存在,偏偏西北方向,萧文明的势力尚未抵达,消灭这部分的敌人,无疑是困难最大的。 但是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无论如何,戎羌主力的动向总算是被萧文明抓住了!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继续往西北方向追击! 一路向西,戎羌主力行动的痕迹始终显现、从未消失,却就是没能抓到确实的人。 虽然对于自己的战略决策,萧文明并没有动摇,但是毕竟心中不安。 就这样在不安的情绪当中,大军继续向西挺进,在追随着戎羌大军活动的痕迹向西走了七天之后,大军终于来到了乌兰通布山脚下。 这是萧文明,第二次驾临此地了——环境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曲善河还是那条曲善河,乌兰通布山还是那座乌兰通布山。 虽然几经枯荣,但是草场上的秋草,却俨然原状,只是物是人非,当年英姿勃发的达多可汗,已经成了失败者,不知身亡何处了…… 权力是最好引诱剂。 有当权者死亡,他留下的权力空白,就会被很快填补。 达多死了,填补他空白的貌似是董鸿儒和他支持的支邪可汗,但实际上萧文明也狠狠地分了一杯羹,将中原的势力深深地插 入了漠北草原。 而附属在萧文明身边的比格胡和塔帕姆这两个部落,两个原本属于戎羌边缘的部落,同样伴随着发展壮大了,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空间。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当年的那一场乌兰通布大会。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颇有感慨,叫来比格胡和塔图姆二人,对他们说道:「这里是你们戎羌的圣地,也是你们两个部落兴起的地方。怎么样?今日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比格胡听得萧文明的话,立刻陪笑道:「爵爷说的是啊,就前几年那场大会,我一个小小的边陲部落,只敢远远地躲在外面,今天跟着爵爷耀武扬威,那些个正统的部落全都闻风而逃,真是让我狠狠地出了口气!」 塔帕姆的感触更深。 有道是:取得相同的成就,谁的更低,谁就更牛逼。 比格胡和塔帕姆这两个部落现在是平起平坐,可是比格胡一开始毕竟也是个一本正经的部落领袖,而塔帕姆就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奴隶。 而今日裂土封疆,率领精锐了大军深入漠北草原,就要去追杀那些曾经追杀过他的戎羌部落——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放到几年前,这是塔帕姆所根本不敢想象的。 他的心中是打翻了五味瓶,然而千言万语,开口却只对萧文明说道:「要是没有爵爷,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饿死了。爵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塔帕姆,就在乌兰通布山下立誓,永远效忠爵爷,直到这草原变成了海洋!」 这话正是萧文明爱听的。 他欣然点头道:「很好,我在中原的封号就是「信义公」,最讲究信用和义气。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跟你们讲义气,带你们飞黄腾达,你们要是不和我讲义气,那么将来天诛地灭!」 说着,萧文明比格胡和塔帕姆三个人的手叠在了一起,当着乌兰通布山、靠着曲善河,以圣山、圣水的名义起誓——永不相叛! 任何誓言在利益面前总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这三人之间的盟誓也并不例外。 但是这一条誓言,一直持续了两百余年,成为了这两百年间亚洲大陆北方统治的基础。 结下了契约,这是一件喜事。 虽然天色尚早,但是萧文明也下令大军就在乌兰通布山下驻扎,多休息半天,恢复一下气力——毕竟这三人的誓约,也是一项极具历史意义的大事。 众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烹牛煮羊,庆祝了一番之后,便赶紧睡觉,恢复体力。 然而睡到半夜的时候,忽听帐外响起低沉连绵的咆哮。 萧文明大惊,赶忙出帐观察,果然不是敌军来袭,而是天边乌云笼罩,狂风漫天刮来,正是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了。 萧文明在穿越之前是南方人,穿越后也是个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大风雪。 面对无论怎样的强敌,萧文明总是能够从容应对,可是在伟大的自然面前,萧文明终于还是感受到了恐惧。 他自己没有应对暴风雪的经验,便让比格胡和塔帕姆二人,指导大军重新安营扎寨。 这两个人是内行,萧文明的大军又做足了后勤准备的工作,当第一朵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萧文明的大军就已做好了应对暴风雪的准备。 这一夜萧文明在温暖的中军大战中,一步也不敢离开。 等到第二天,离开营帐的时候,一天一地都被整个染上了洁白的颜色,大雪将漠北草原上所有的恩怨、所有的肮脏全部掩盖,仿佛这一切都从未存在过。 萧文明却无心欣赏这样的雪景。 因为他的大军,就是要在这戎羌草原上掀起腥风血雨的人,同这纯粹的白色 格格不入…… 那还是赶紧抽身走人吧! 趁着大雪尚未消融也没有结冰地面还算好走的功夫,立刻下令拔营启程。 一场大雪将地面上的痕迹全部覆盖,原本就只不过是敌人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现在更加无法辨认,萧文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北上,寻找敌军的主力。 不过好在白雪也像一块整洁的画布,人类任何一点活动都会在画布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墨滴。 在向北走了两天之后,萧文明再次发现了大队人马行动的痕迹,将偌大一片雪地踏着七零八落,雪水混合着泥浆水,几乎在草地上形成了一块沼泽。 这证明的萧文明并没有走错路。 估算着下雪的时间,萧文明距离戎羌的距离,大约也就两天的路程而已——当然,这是在绝对顺利的情况下。 万一绕个远路或者是走错了方向,时间就不好估计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萧文明再次催促大军北上,可是天公不作美,走了半天之后,鹅毛大雪便又纷纷扬扬地播撒下来。 敌军的痕迹再次被掩盖起来,老天爷好像是在跟萧文明开玩笑一样,让萧文明仿佛一个绝望的考生,刚刚抓到一些解题的思路,却又被迅速证明思路是错误的。 萧文明的心态也就像考场上的考生一样——志在必取,无论试卷难成怎样,都要硬着头皮把卷子填满。 然而试卷的难度——却要比萧文明想象的更加困难。 老天爷开始持续不断地下起雪来,非但让萧文明的追踪无迹可寻,甚至连在草原上行军都变得异常困难。 原本三军日夜兼程滚动行军,一天能走超过七十里路,可现在一天却只能走不到二十里,行动的速度被压到了三分之一以下,还要冒着迷路的风险…… 许多士兵,出去撒了泡尿,就回不来了,永远化为了草原的一部分…… 就这样冒着千难万险,萧文明又向前走了三天,可出现在眼前的,依旧只是漫天的大雪和苍茫的雪景。 直到第四天,萧文明总算在雪地里发现了一群过冬的牧民。 0834 肉香:这是敌人的踪迹! 萧文明问下来,原来这些牧民本属于达多的部落。 达多可汗被击败之后,从属于他部落的牧民也被打散,如今他们只能逐水草而居,同严酷的环境、同敌对的部落进行着殊死搏斗。 达多和他的哥哥达利可汗一向同萧文明友好,看到他的部族遭了难,萧文明也发了恻隐之心,赏给他们一些粮食、牛羊等物资,并且让他们带路去追击戎羌的主力。 戎羌的内部矛盾,有时候要比外部矛盾更加尖锐。 就算萧文明不给好处,这些牧民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复仇的机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萧文明的要求,并且说前几天的确有一只大军经过此处,向着正北方向去了。 萧文明等着的就是这条消息。 可是戴松却向他提了个醒:「爵爷千万小心,这些人的身份难以判断,就怕其中有诈。」 萧文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 但是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搏一搏——选择相信他们了。 于是在这些牧民的带领下,大军继续向北挺进。 根据萧文明的推算,现在距离黄河应该已经有两千多里的路程了,这还是直线距离,要是走曲线的话,还真不知道应当怎样计算…… 走了那么远的距离,又有牧民引路,萧文明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敌军主力,找到他们的国师董鸿儒,并且给予致命一击了! 然而事实又给萧文明泼了一盆冷水。 又一连走了三天,还是不见敌军的痕迹,并且天上又开始下起了大雪,萧文明大军行动的速度被再一次地拖慢,非战斗性减员,也在不停地增加,从原先的每天两三个人,发展到每天都有十几个弟兄失踪。 不过幸好萧文明御寒的工作准备得很充分。 羽绒服的保暖作用非同凡响,并且还给每位将士一人配备了两件。 原本这是为换洗所准备的,可是这么个环境,谁还有空洗衣服呢?倒是过于寒冷的时候,把两件衣服都穿在身上,刺骨的寒风也就无法入侵了。 有了保暖的衣物和充足的食物,大军还能做到士气不衰。 特别是由萧家军作为核心主力,他们和萧文明是一条心,知道萧文明这一次虽然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是有进无退,不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是不能回去的。 萧家军就是这一万五千大军的主心骨。 这根主心骨不倒、不折、不偏、不歪,整个大军也就稳定住了。 就这样冒着风雪又行了半日。 此刻天昏地暗,就连是什么时辰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却陡然在凛冽的寒风当中,闻到了一丝热气,伴随着热气的竟然还有一丝烤肉的香味…… 萧文明只当自己是长途行军,已经意识模糊了,对一旁几个兄弟说道:「是我闻错了还是什么?怎么闻到烤羊的味道了?还怪香的……」 那几个萧家军的兄弟,原先也只当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却不敢声张,听到他们的少爷问出这话,这才赶紧附和:「少爷,我也闻到了,是哪部分的兄弟在做饭吗?」 「怎么可能是自家兄弟做饭?这个香味分明是敌人放出来的!」 两句话一说,萧文明顿时眼前一亮,找来戴松、杨妙真等几个将领一商量、一研究,立刻确定:附近必然有戎羌的人正常安营扎寨。ap. 他们做饭时候发出的香味能够穿透层层风雪传到萧文明这里,说明距离此处不远,并且人数也十分众多。 十有八九,萧文明苦苦寻找的戎羌主力,就已经在不远之处了! 然而漫天风雪阻隔了视野,就算知道戎羌就在附近,萧文明也无法定位其准确的位置。 或许就在一二里开外的地方,却有可能走错了方向,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毕竟风雪随时改变着方向,在漠北草原上飘忽不定,单靠两个鼻孔、一只鼻子,远远无法做到准确定位。 正当萧文明想着确定戎羌具***置的方法的时候,杨妙真自告奋勇,说道:「不如我去侦查一下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 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杨妙真出马,就算没能准确地踩对戎羌主力的方向,至少也能排除掉一个错误的,也是大有裨益。 「那好吧。去归去,但是也要多加小心。」 杨妙真做事一向妥帖,只要她肯出手的行动,众人无不放心。 可是这一回,杨妙真却是一去不返,她带着两个信得过的娘子军的姐妹,消失在风雪之中,一去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任何回音。 萧文明原本就被笼罩在担心和不安的气氛当中,现在就变得更加担心和不安了——可别是杨妙真偶然间同戎羌遇上,遭遇了不测,又或者走岔了路,迷路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存在。 以杨妙真的武功,就算是同再多的戎羌骑兵突然碰上,就算不能战胜他们,全身而退也是不成问题的。 迷路的话就更加不可能了,萧文明的大军又不是三五千个人,而是浩浩荡荡一万五千来人,杨妙真只要记住了一个大方向,是不可能错过这一条如同盘旋在漠北草原上的巨龙的队伍的。 萧文明对他这位已经发生肉体关系的「杨姐姐」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是他十足的信心,很快被时间所磨灭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杨妙真还是不见踪影,这下就连萧文明本人也沉不住气了——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胯下那一匹汗血宝马的鬃毛,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回事?去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叫人家平白无故的担心。」 这时宋星遥上前一步,挺身说道:「杨姐姐这么一去不回不是办法,要不我也出去跑一趟?既是去找杨姐姐,也是去看看戎羌主力在哪里。」 杨妙真这样办事妥帖的人都消失在风雪中了,萧文明又怎么能够放心宋星遥在离开? 他赶紧摇头:「那可不行,反正多去一个、少去一个也差别不大,宋二小姐还是先留在这吧!」 谁知宋星遥根本就不听萧文明的话。 萧文明话音未落,这已为人妇的小妮子,便已在风雪之中跨上了战马,辨明了杨妙真离开的方向,就要纵马离开。 他的夫君戴松知道妻子的个性,上前拉住她胯下坐骑的缰绳,倒也没有不让她走,而是叮嘱道:「出去一切小心,你看好了点,只许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杨头领,都必须回来。这话你得答应我!」 宋星遥也是讲道理的,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下来,这才摆了摆手,也跟着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两位武林高手还都是女性,离开大队而去,不知到底能不能给萧文明带来好消息。 好不容易已经抓住了戎羌主力的踪迹,就连他们做饭的香味都闻到了,可在茫茫草原之上,在潇潇风雪之中,却就是抓不到他们的人。 萧文明一时气馁,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很多时候天命和人命都倔强不得,要是强行逆天改命,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就好比今天,如果萧文明再强行进军的话,极有可能非但抓不住戎羌的主力,反而走散了队伍,搞到最后连平安返回中原都做不到了。 萧文明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下一步稳棋,打算命令麾下的人马,先就地扎营、清点人数。 反正戎羌的主力就在附 近了,冒着大风雪,他们也无法移动——至少没法快速地移动——只要探明了他们行动的方向,至多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而已。 退堂鼓人人会打,也人人要打。 否则就是再好的角儿,扯着嗓子唱下去,也总有倒下的一天。 正当萧文明想要敲几下退堂鼓的时候,杨妙真却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只是她带出去的两个娘子军的姐妹,却只回来了一个,另一个也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折损了。 而杨妙真给萧文明带来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消息,让这位平素喜怒难行于色的前黑旗军的女头领,在跟萧文明说话的时候都是喜笑颜开的。 「戎羌主力就在前头!全速奔袭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杨妙真气喘吁吁地介绍,说是戎羌骑兵为数不少,杨妙真绕着他们的营地偷偷转了一圈,粗略一数就有成百上千个帐篷,这样算下来,在营地里宿营的戎羌人,怎么说也都是两三万这个数量级的,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戎羌的主力了。 主力中的主力! 并且他们对于萧文明的行动毫无察觉、毫无防备,正是一个可以发起突然袭击,并且大量消灭戎羌主义的绝佳机会。 萧文明顶风冒雪,在严寒的环境里平均了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就是等待这个消息嘛! 听了杨妙真的汇报,萧文明更是心头一喜,拍着大腿说道:「杨姐姐,你这次可真的是立了大功了!说你是远征漠北的第一功,我看都大差不差。咱们这就拿下戎羌,你要什么赏赐和礼物尽管开口,我绝不含糊!」 萧文明正在兴头上,忽然斜眼瞥见,一旁人是满脸忧心忡忡的戴松,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后出发的宋星遥到现在还没回来。 于是萧文明又赶忙问杨妙真:「不知半路可曾遇到宋二小姐?」 杨妙真这时才知道,原来宋星遥也跑出去寻找荣强和自己的踪迹了,然而在苍茫草原之上,漫天风雪之下,两个人恐怕就是擦身而过,都有可能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 杨妙真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戎羌和戎羌的大部队身上,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单枪匹马的一个小女子了…… 萧文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事闹的!」 0835 此役——最伟大的辉煌! 萧文明脑袋一晕:「得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找找宋二小姐去吧。等找到了她,再出兵攻打戎羌。」 这时却听戴松说道:「爵爷不必为拙荆操心,还是赶紧先发兵去攻打戎羌的主力,这才是正事!」 「那怎么能行?宋二小姐下落不明,不光是你小戴将军,就是我萧文明,也没法安心指挥军队啊!」 戴松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人,并且考虑得十分冷静:「爵爷,戎羌那么多人,目标这样大,拙荆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她极有可能比杨头领晚去了一步,现在正在戎羌的大营附近侦查。咱们要去找拙荆,往戎羌大营的方向反而是最好的。如果她不在那里,那么就更是太平无事,咱们也就不必替拙荆担心了。爵爷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戴松这几句话说得非但很有道理,并且还非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可! 萧文明想了想,其实也明白了戴松的一片苦心,答应下来:「那好吧,那我们一边去找戎羌主力,一边去找宋二小姐的下落,都不耽搁,两全其美。」 想要两全其美,哪有那么容易? 萧文明自己都不相信,已经料到事态的发展,十有八九是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所进行的。 可天知道,宋星遥这么一去,居然会给萧文明带来别样的收获。 已然下定了决心,那么大军行动的就变得异常的迅速。 这一万五千弟兄顶风冒雪,在戎羌草原上苦苦行军了一个来月的时间,虽然在生理上疲态尽显,可士气却也被调动到了最高点——人人都想同戎羌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一劳永逸地解决全部问题。 也就省得再一次在这戈壁草原上喝西北风了。 于是三军人人奋勇,即便是在这雪夜之中,依旧是精神抖擞,嚼了几口藏在怀里带着体温的肉干,披上挂在战马身上的铠甲,又仔细将随身的兵器检查了一遍,便听从萧文明层层下达的命令,跟在各自的头领身后衔枚疾进,向杨妙真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杨妙真所侦查的一点都没有错,心动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萧文明果然在风雪之间看到了一座极其庞大的军营。 因为视线所限,萧文明没法看到军营的全貌,但是也并不影响他的作战部署。 好不容易找到了戎羌的主力,就一定要将其全部歼灭或者俘虏,要打一场完全胜利的歼灭战! 戎羌骑兵的机动性极强,战斗力也不弱,打成击溃战就很不容易了,这么大规模的歼灭战,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好在风雪极大,既隐藏了戎羌主力的痕迹,也掩盖了萧文明调动大军的动静。 于是萧文明将一万五千大军拆分成十支队伍,站住大营的各个方向,只要听到信号,就要立刻发起义无反顾的冲锋,将戎羌大营的组织和防御彻底打烂,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取得战果。 幸亏之前戴松在平定南方的叛乱的时候,特意培养起了一批萧家军的兄弟,让他们成为得力可靠的基层军事指挥员,幸而今终于又在戎羌草原上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谨遵萧文明的命令部署,除去萧文明之外的九支小队,十分顺利地在预定时间抵达了位置,看到自家弟兄行动隐秘,完全没有惊动戎羌主力,萧文明干脆就再等了一会儿。 忽见夜色正浓,大雪却是下得小了一些,他终于下达了命令:「全军突击!」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战鼓声、铜锣声,甚至还有呼喊的声音响成一片,这几乎是噪音一般的巨响,穿透了层层叠叠飘下的雪花,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已在萧文明包围圈之中的戎羌,同样听到了这些声音,却只以为老天爷今天在调皮——漫天暴雪之上云层里发出的雷响, 今天怎么着一点也不深沉和庄重,反而充满着杂音? 一定程度上,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民族一样,也都是靠天吃饭的,所以对老天爷同样有着十分崇高的敬意,有着最朴素的崇拜。 正当戎羌人揣度着天意的时候,忽然有无数的敌军,冲破着风雪的封锁,向戎羌人的大营,毫不留情地冲杀过来。 这一定是遭遇到了突然袭击了! 戎羌草原可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和谐,戎羌同中原民族之间的矛盾除外,其实戎羌诸部之间同样充满着杀戮。一个部落突袭另一个部落的事情层出不穷,甚至可以说是天天都有。 因此应对突袭,所有的戎羌部落都已是驾轻就熟。 他们立刻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果断地扔下了帐篷,以及帐篷里的所有财物,所有人都跨上被他们视为最大珍宝的马匹,便去寻找没有敌军的地方先逃命要紧。 可不料他们跑了几步,眼前又是马蹄声、喊杀声四起,又见一股敌军从风雪之中突杀而出,出现在了他们逃跑的线路之上。 无可奈何,这些戎羌又只能再次改变逃跑的方向,寻找新的生路。 然而没走几步,还是被敌军拦截住了,只能再换方向…… 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让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敌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而戎羌自己,已成了一群被圈圈点点的围杀的猎物! 这是何等可怕的前景! 无论是对于野兽也好,对于中原百姓也罢,如狼似虎的戎羌总是以猎人的身份出现的。 如今攻守之势异也,猎物竟然是自己! 而现在已经成为猎人的中原军队,也被这种新鲜的身份所激励,打从一开始就杀红了眼。 自从萧文明接手军队以来,军粮和饷银,总是供给得按时按量。、 朝廷新编制的新军以及投入萧文明麾下的娘子军,虽然富裕不到哪里去,但是也绝对不会把戎羌的这些财物放在眼里。 萧家军的子弟兵们更加不会被说了,他们早就被萧文明喂得饱饱的,所有人都是小富翁,戎羌营地里的战利品,他们根本就不感兴趣。 能让他们提起兴趣的,就只有戎羌勇士们的项上人头了。 只见这些在中原严守军纪,受到中原百姓爱戴的士兵们,进入了敌军的营盘,一个个全都化身成了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举起屠刀仿佛砍瓜切菜一般,剁向戎羌人的脑壳和躯干。 萧文明同样也在队伍当中,也同样持刀劈砍四杀。 只不过他要比其他兄弟更加冷静一些,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座营地里,可并不只有戎羌的士兵而已——他们拖家带口,营中还有不少老幼妇孺。 大雪遮盖了天空,也蒙蔽了双眼,一团血腥的厮杀之中,萧文明的人马根本就无法分辨对手的身份——不分男女老幼…… 萧文明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更加不会故意对老人、儿童或者妇女痛下杀手。 但是眼下这个混乱的局面,这个很大程度上由他所造成的,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更加无法要求让麾下的将士小心分辨自己作战的对象。 可怜这些随军的家属也都成了刀下之鬼。 但是他们死的也并不冤枉。 戎羌军队劫掠中原的时候,又有几回对中原手无寸铁的百姓手下留情过呢? 这些貌似无辜的戎羌人,难道就没有吃过用过他们的父亲、丈夫、儿,从中原劫掠来的物资呢? 既然吃过用过,那么付出代价也就变得天经地义了。 萧文明是第一次没有阻止单方面的屠杀。 这样的杀戮一直进行了一个多 时辰,雪白的大地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直到戎羌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和逃命的企图,战斗渐渐平息,杀戮才终于画上了句点。 萧文明是同天底下各种各样的敌人都交过手的人,知道他们的战斗意志各不相同。 其中倭国人最为凶悍,甚至凶悍到了不讲理,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的程度——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已经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即便对手即便有意放他们一马,他们也会死战到底…… 戎羌人则显然要聪明得多。 眼看着无法取胜,除了少数几个死硬分子之外,绝大多数都放弃了抵抗,选择了投降——翻滚下马、交出武器、举起双手。 这才是应有的态度。 但是萧文明对于他们还是不够放心。 虽然戎羌人极少在投降的事情上耍诈用计,但是在眼下这个敌国作战的环境当中,再多的谨慎小心也是极其必要的。 于是萧文明命令麾下的将士,将戎羌大营里所有能够点燃的东西,包括帐篷、饲料、粮食全都点燃。 燃起的大火即将昏暗的环境,照得恍如白昼,又能吞噬戎羌部落东山再起的所有物资,最大程度地打消他们反抗或者逃跑的意志。 周遭仍旧是风雪大作,但是火焰放出的光,终于将整个战场环境如实呈现在了萧文明的面前。 萧文明这才发现——这一仗,自己属实打的不得了。 俘虏的戎羌青少年男子漫山遍野,说一句成千上万,毫不过分,最保守的估计也得有八千人以上,再加上他们的家属,总人数恐怕要达到一万五千至两万人以上了。 战果如此辉煌,超越了之前渭水河那一场战役,再次刷新了这一个位面中,中原民族对戎羌的胜利的世界纪录。 萧文明北出漠北草原,吃了那么大的苦,等待的就是这辉煌的一刻。、 0836 胜利,却并不完美 消灭戎羌的主力十分重要,寻找董鸿儒的踪迹也同样重要。 萧文明一眼扫过去,只见被俘虏的男子当中,有不少穿戴整齐、衣着暖和,个别的还在腰间悬着白炎教的玉牌,一看就是戎羌各部落的上层人物。 那么第二个战略目的,恐怕也大有可能,会被萧文明达成了。 至于最头面的董鸿儒和支邪可汗,是不是也在这座营地里被自己杀了或者俘虏了?那就需要仔细甄别了。 如果真的能将这两人生擒活捉,或者当场砍死,那这一场突袭作战可以说是锦上添花,取得了最完美的胜利。 但是这事不能急,萧文明也只能命令手下的弟兄,把所有的俘虏看管下来,绑住双手捆成一串,等战事完全结束,等雪过天晴之后,再逐一甄别他们的身份。 此刻萧文明志得意满。 按照他的推测,这么大规模的一个戎羌营地,一定是几个强大的部落汇合在一起的。 以戎羌人桀骜不驯的性格,能够集合这么多部落的,一定是一个更加强大的部落,又或者是比部落本身更加强大的势力,比如说戎羌大汗,又比如说是各部落共同供奉的「国师」…… 正在这时,忽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穿透层层阻隔来到萧文明面前,正是刚才去而不返的宋星遥。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萧文明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初为人妇的小妮子的安危,现在看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头也一下子落了地,含笑着埋怨道:「宋二小姐,你这又是到哪里去玩了?可惜这一仗我们已经打完了,到头来也没让你捞到杀敌立功的机会。这是你自己走丢了,可别怨我哦!」 宋星遥似乎懒得和萧文明开玩笑:「结束了?不,现在才刚刚开始!萧大人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是一个戎羌大营,是另一个戎羌大营!就在山的那边,规模比这里小不了多少,就在十里外,你赶紧发兵去打!」 「十里外,有这么远吗?」萧文明嘟囔了一句。 其实这点距离也并不出人意料。 宋星遥办事麻利、轻功卓越,胯下又有极品的良马,行动速度不可能慢了,即便是这样也一去许久,以至于让萧文明都认为她失踪了…… 萧文明正在恍然大悟的时候,戴松也过来插话道:「十里开外才正常,我料定,是戎羌故意将两个大营分开一段距离设置,希望能有犄角之势,互相接应、互为攻守,才可以保证万无一失。没想到今日这场大雪下的这样大,让他们自以为不会有敌军会在此刻发起进攻,既麻痹了心态,又阻隔了两个大营之间互相的联系,咱们才能赢得这样轻松!」 听戴松越往下说,萧文明越觉得这是又一个大好的机会。 因为第一场收割戎羌大营的行动,萧文明的部署异常严密,几乎没让多少人逃脱,让他们通风报信的可能性也降低到了最低点。 所以极有可能,宋星遥口中那一个营地,还不知道这边的战事情况,至今还蒙在鼓里,对其发动突然袭击的窗口期还没有被关闭! 萧文明下定了决心——来都来了,那就再打一场好了——错失今日的机会,下一回就不知要再等到何时了! 经过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尤其是近些日子,始终在与风雪进行着殊死搏斗,又进行了一场虽然轻松,但也绝不投机取巧的战斗,其实萧文明手下大军,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现在去攻打,虽然懵懂无知,但是体能充沛的敌军,或许不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但是无论是萧文明还是萧家军的子弟兵,抑或是其他部分的弟兄都知道:这就是中原同戎羌近期最后的一次大战。 此 战过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戎羌草原便再无大战可打。 此战不胜,更待何时? 这是全军上下共有的觉悟! 那就打吧! 另一个戎羌的营地距离此处并不远,只要找对了方向、确定了位置,抵达那里不过是眨眼功夫。 于是萧文明在原本的一万五千大军之中,点起八千精力旺盛、战意高昂的兄弟,在宋星遥的带领之下,便向下一个目标的方向挺进而去。 而剩下的弟兄则继续维持住这里的秩序,防止已经投降的戎羌人再次拿起武器、发动哗变。 漫天的风雪依旧没有平息。 但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取得了极其辉煌的战果,弟兄们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原本纷飞的仿佛刀片一样的雪花,在他们的眼里也似乎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攀上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坡,萧文明站在山坡顶上向下望去,在宋星遥的指引下,果然看见了一座戎羌的大营。 目测下来,这座大营的规模也不小,同方才的那一座大致相当——最多略小一些——又是一块肥肉! 另一边的同伴遭到中原军队袭击的消息,似乎已经传到了这里,透过飞扬的雪花,萧文明隐隐约约看见,山下的戎羌大营似乎正在拔营起程,准备逃命。 敌人马上就要逃跑了,萧文明当然来不及再从容进行围歼的部署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军先冲下山去,打断对手逃跑的行动,然后再趁乱将其极大地杀伤和俘虏。 萧文明这一次雪夜进军,突然性实在是太强了,让包括在这一个营地的戎羌至今仍处于措手不及、反应混乱的状态之中。 他们的逃跑原本就是自发的,并且还根本来不及进行组织,被萧文明这么一通冲杀,原本混乱的场面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在营地里的戎羌——要么选择投降,沦为阶下之囚,要么选择反抗。 反抗的,到头来不过是单打独斗而已,被优势的中原军队逐一消灭。 要么试图逃跑,可是想跑也不是能够轻易跑得了的? 绝大多数都被中原军队拦截下来,只有极少数的部分,才能趁着风雪逃出生天。 在方才的战斗中,萧文明虽然没有被对手砍伤杀伤,却因为用力过猛,手臂的韧带被拉伤了,没伤到筋骨,也不需要过分的治疗,但是手上使不上劲、也握不动刀。 因此这第二场的战斗,他并没有率军亲自指挥,而是站在山上静观战局的变化。 战局的变化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一边倒。 萧文明满眼所见,甚至看不到有什么激烈的战斗和殊死的搏杀,唯一能够使他担心的就是——逃跑的戎羌虽然占比不高,但是人数却并不少,要是被普通的戎羌牧民逃走了也就逃走了,可是万一逃跑的人里有重要人物,那可如何是好? 在喜悦之中带着一丝担忧,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戎羌大营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随着萧家军及其他部分的弟兄,将俘虏控制下来,方才还混乱和血腥的大营渐渐恢复了平静和秩序。 这时就有萧家军的兄弟,开始排列队列、整顿阵型,打算前去追击方才逃走的戎羌人。 此刻大雪未停,天色却早已暗了下来。 在戎羌的地盘上进行这样的追击行动,实在是太过危险。 萧文明赶紧鸣金收兵,让自己手下的弟兄先回来。 不管怎样,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大了,大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中原历史上最伟大的胜利之一了。 萧文明这时想到的成语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无奈,却又让他深感后悔的决定。 萧文明攻陷了两座大营之后,戎羌草原上空的风雪还是飘了整整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才雪过放晴。 让戴松和杨妙真分别率领一部分的萧家军和娘子军,将周边环境肃清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萧文明这才能够从容淡定地清点战果。 清点下来,连萧文明都吓了一跳。 这一仗,先不管杀掉的戎羌人有多少,光是俘虏下来的——还不计算那些老幼妇孺——光是青壮年就达到了两万六千人。 其中,第一个营地一万两千人,第二个营地一万四千人,第二个营地看似规模要小一些,没想到实际人数却要更多,这也出乎萧文明的意料。 两万五千青壮年,就相当于两万五千精兵,如此庞大的戎羌精锐力量,放在过往是足以让中原王朝瑟瑟发抖的,然而现在却被萧文明全部活捉了! 光凭这一点,无需再看掠夺了多少牛羊财产,萧文明在漠北的这一场胜利,就足以载入史册。 由于俘虏的人数实在太过庞大,萧文明根本没法对他们逐一审问,虽然已经被打消掉了几乎全部的战斗意志,但是管理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项莫大的挑战。 因为在这个位面的史册上,恐怕从来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局面,也就没有先例可以参考。 但是没有先例的事情,萧文明做过不知多少,可以尝试从没有路的地方把路走出来! 于是萧文明便将各部落的头领聚集在一起,再将失去了头领的戎羌成年男子和他们的家属混杂在一起,拆开部落的编制,分别编队。 这些部落虽然同属戎羌的范畴,但是差别很大——生活的环境不同、地域不同,别说是语言不通、宗教信仰不同了,有些甚至还是几百年的仇敌。 把他们化整为零就更好管理,同时失去了部落头领的组织,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无法互相串联。 不过在集中部落头领的时候,萧文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攻打第二个营地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原来方才眼睁睁从自己眼前逃出去的那几只人马之中,果然就有两个大人物——一个是戎羌大汗支邪,另一个则是国师董鸿儒! 他们相比其他部落和头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嗅觉很灵敏,逃跑的速度也很快。 终于让这两条大鱼,从萧文明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溜出去了。 萧文明恨得把大腿都拍青了,立刻找来戴松,问他能不能立即追击? 0837 皇上,这对你太难了 戴松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将领,绝不是畏战之人,可是这一次面对萧文明的提议,他却表示:「追击,倒不是不能追击。就怕劳而无功。」 是啊! 寻找戎羌如此庞大的两座营地,萧文明都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广袤无垠的漠北草原上奔波了一个多月,好几次险象环生,几乎就要错失目标。 现在支邪可汗和董鸿儒,跑出去所带的人马不过区区几十上百骑而已,目标如此之小,行动速度必然还会更加灵活了几十倍,想要捉到他谈何容易? 于是萧文明咬牙说道:「算了!那就让董鸿儒这次多活几天吧!」 即便除去这两个大人物,萧文明这一次集中起来的各部落首领,仍旧达到了八十二人之多,所涉及的部落有五十七个。 根据萧文明事先事后的调查,戎羌草原上属得上名号的有些实力的部落,一共也就将近一百个而已。 除去原先属于达多这一系的,绝对不会参与董鸿儒行动的大约二十多个部落之外,萧文明几乎将戎羌草原上的敌对部落一网打尽了! 一想到这里,萧文明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好了许多。 在此番大战的营地之中,又休息了三天之后,便终于决定启程南下,凯旋返回中原。 此刻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是绵延了半个月的大雪,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空气经过大雪的洗涤,变得极其的纯净和清冽,冬日的暖阳肆无忌惮地将光线播撒到一望无垠的漠北草原上。 萧文明极目向北望去,只见一座雪山就矗立在不远之处的地平线上,山顶积雪皑皑,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显示出一种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威严和神圣。 萧文明问下来才知道:这座山就是传说当中的昆仑山! 也不知道在这个位面上地理环境同真实的历史有多大的区别,但是不变的古代神话都说昆仑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对中原民族的共同记忆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于是萧文明又将启程的日期延后了几天,特意带着几个头领跑到山脚下,对着那座金光四射的雪山,进行了简单的祭拜仪式。 有过霍去病封狼居婿的伟绩,也有过窦宪勒石燕然的功劳,如今萧文明祭拜昆仑,大约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昆仑山下的这两场战斗,萧文明果然消灭了戎羌的主力,俘虏连同押送他们的军队加起来六万来人,大大咧咧,宛如一字长蛇地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行动,就是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于是大队人马行走了两个月,终于在萧文明出征将近四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刚刚建立的定北县。: 四个月的时间很能够做一些事了。 在朝中掌握实权的温伯明的资源倾斜下,一座颇具规模的县城已经建立了起来,县城周边的设施也很完备。 特别是在黄河岸边的,建立了好几座码头,码头上船只穿行如梭。 即便萧文明已经取得史无前例的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温伯明的耳中,但是这位同萧文明亦师亦友的好朋友,还在不断地从中原给萧文明运送来物资。 有了这些物资就更好办了。 于是萧文明便将所有的戎羌俘虏,全都安置在定北县附近,再次将其编制打乱,分营盘驻扎,并且派人严加看管。 此外,所有的吃喝用度全都由中原朝廷提供,物资不会很多,只够让他们吃个七分饱就可以了。 这也是萧文明精心设计过的。 太饿了,他们就要生事;吃太饱了,同样也要生事——就让他们不饥不饱的,才便于管理。 至于那八十二家部落的头领,萧文明的带着他们渡河进入河 套平原,穿越青岭山脉,进到洛阳城中,也不说办什么献俘仪式,就是带他们看一看京城的风貌,顺便拜见当今皇帝。 京城的百姓消息是最灵通的。 早就听说萧文明在漠北打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胜仗。 对于萧文明对阵戎羌精锐不断取胜,京城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这一回他带领那么多部落首领进阶的架势,还是把所有的京城百姓全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之前被俘虏进京的,都是戎羌部落里身份一般的勇士,虽然身上也不乏豪勇凶悍之气,但是毕竟衣着破烂、举止随意,又是败军之将,并没有多少震撼人心的效果。 然而这一次就不一样。 萧文明身材不高,骑着高头大马同样气宇轩昂,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一左一右——一边是纵横武林的黑旗军头领杨妙真,一边则是少年英雄,当年的海内第一名将戴鸾翔的儿子戴松。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由数百人高马大的萧家军的子弟兵,护送——也可以说是押送着——八十多名戎羌的部落首领。 他们衣着虽不华丽,但也十分整齐,虽然吃了败仗,可脸上依旧带着傲气和杀气,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哪怕他们都被缴了械,连马都没有骑,可京城的百姓亲眼见到了,却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让他们体会到了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要知道每一个戎羌部落,所能指挥调动的勇士少则二三百、多则三四千人,这些部落首领每个人身后都代表着成百上千的戎羌精锐骑兵。 如果他们不是被萧文明俘虏,而以异常谦恭的态度出现在洛阳城里,而是带领着麾下的勇士,出现在洛阳城外的话,那必然会引发全城百姓的恐慌。 那时,京城洛阳的百姓,要么举家出逃,要么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己房子里,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出来瞧这个热闹呢? 巡游一番之后,萧文明便带着这群部落首领进了皇宫。 皇宫之内的乾清宫,一直在国清寺里修身养性的皇帝,早就按照萧文明的吩咐,端坐在大殿之内,作为一场盛大的仪式的道具。 既然是道具,就不该有任何自己的态度。 皇帝面无表情地听着萧文明说了一番慷慨激昂却意义不大的废话。 金阶之下,垂手而立的一众戎羌部落首领,时而起身、时而跪拜,反正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动作,都与他这个当皇帝的关系不大。 萧文明喜好盛大的场面,可是对于冗长的议程却一向不以为然。 近百位戎羌头领朝拜中原的天子,固然是世所罕见的一场盛事,但是整个活动进行的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这些戎羌头领便按照萧文明的指示退下了乾清宫,在一众威风凛凛的萧家军的子弟兵的押送下,不知道何处去了。 萧文明倒是留了下来,十分随意地向皇帝拱了拱手——随着战功的越来越大,他对皇帝的态度也越来越无礼了:「皇上仪式已毕,就请回国清寺安歇吧!」 皇帝其实还想说几句「萧爱卿劳苦功高」之类的场面话,可是忽然想起之前,他也有过想方设法加封和拉拢萧文明的尝试,却被萧文明无情驳回了。 如果皇帝今日再讲一遍,也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 于是原先想好的话,硬生生被他咽下去了,却突然说了一句:「萧爱卿,这些戎羌人野心未驯,如今都到了洛阳城中,不如将他们全都杀了,也好让戎羌诸部群龙无首,一举扫除数百年来的祸患。」 萧文明原本想走了,听到皇帝这话却觉得有趣,停下了脚步反问一句:「皇上,你以为杀了这些部落首领,就天下太平了吗?」 皇帝似乎意 识到了自己的幼稚:「爱卿说得没错,要是全都杀了,难免引起戎羌人的叛乱。那就不如留几个、杀几个,那些愿意做顺民的可以留下,冥顽不灵的,倒是可以杀几个立威,也好以儆效尤让他们知道我朝的厉害!」 「皇上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无论是戎羌人还是中原人,听话的未必永远听话,不听话的也未必全无作用。这些事情太复杂了,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我说了皇上也未必能懂。还请皇上去国清寺吧,伴着青灯古佛,或许还能有些领悟。」 萧文明想表达的意思的确十分复杂。 带着现代的智慧,萧文明认识到中国古代虽然不止一次对北方游牧民族有过伟大的胜利,甚至好几个叱咤风云显赫一时的民族,都因此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内。 但是每一次的武功所能带来的,也不过只是区区几十年,最多不过上百年的和平。 一个旧的草原民族的衰亡,总会伴着新的民族的诞生,前赴后继、此兴必亡,永无宁日。 犬戎之后是匈奴,匈奴之后是突厥,突厥之后是回鹘,回鹘之后是契丹,契丹之后是女贞,女贞之后是蒙古…… 造成这种现象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中原虽然能够消灭草原的力量,却无法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统治。 倒不是中原的皇帝没有那样的野心和决心,但是科技水平不允许。 只有等到工业革命之后,发明了铁路火车,能够让中原民族用极低的成本、以极高的效率,源源不断地向草原深处输送物资和人力之后,才可以说是真正的征服了草原。 而在此之前,任何多余的行动都是徒劳的,杀再多的戎羌部落首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是替新的民族的诞生和崛起扫清旧有的障碍而已。 与其这样,萧文明还真不如把俘虏的戎羌部落手里全部放回出去,并且通过自己厚此薄彼、亲疏有别的待遇,挑起各部落之间的矛盾,让.他们长时间保持一盘散沙,并且互相攻击的状态。 这时统一而强大的中原王朝,才能以宗主国的身份,左右和控制整个草原的局势,直到下一次科技革命的爆发。 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利害关系和谋略,的确是当今这个只有一些小聪明的皇帝是无法理解的,并且萧文明也懒得和他解释。 这种高等级的政治博弈,对于这位景炎天子而言,就好像是在一个小学生的面前,摆上一套最高级的铁道模型。 玩具虽然看上去还是个玩具,但小学生却完全玩不懂、看不会。 因此萧文明也懒得和他解释原理,只是冷冷对皇帝说道:「总之无论如何,这一场大胜下来,立功的将士不在少数。有过则罚、有功必赏,这也是为政者的德行。立功将士,以及帮助我朝作战的戎羌头领的清单,微臣已经列明了,还请皇上照准吧!」 0838 诸部落推举——天可汗! 说是留下了清单,可萧文明就连一片纸都没给皇帝留下,红口白牙就要皇帝批准,也不知道要批准些什么……大约在萧文明的眼里,当今皇帝就是一颗没有灵魂的橡皮图章,就只有盖印批准的功能,至于让他批准的内容,图章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因此皇帝眉头一皱:“萧爱卿办事,朕是信得过的。但是有功的将士到底是谁?好歹也要让朕知道一下吧?”萧文明鼻孔出气,冷笑一声:“哼!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说着,萧文明衣袖一甩, “我知道了,等回去我就让温先生送一份到国清寺来!”说吧,萧文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多事”。便拂袖离开了。萧文明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必然会让皇帝感到剧烈的不满,但这也是萧文明计划的一部分。 只有彻底的把皇帝的愤怒激发出来,才能让他失去理智、做出傻事,才能让萧文明下一步的行动变得师出有名。 变化很快就来了,而带来这个变化消息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居然是前任皇城司提举冯海峰! 这人曾经是皇帝铁杆的亲信,是一个替皇帝在暗中不知做过多少腌臜事的人。 而在这一回,他却死死地站在了萧文明这一边,给萧文明带来了一条异常关键的信息,但越是这样的信息,冯海峰拼命还要卖个关子,不肯直接把事说出来。 只听他故作神秘地说道:“爵爷,我这边有一件了不得的事,正要向你禀报。” “看你怎么偷偷摸摸的,一定是涉及机密吧?既然涉及机密,让你这么小心翼翼,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皇上撺掇着几个戎羌部落的头领,想要来刺杀我?”冯海峰满脸的惊讶:“怎么?这事儿爵爷都知道了?”何止是知道! 萧文明一抬手,从后方鱼贯而出五六个戎羌人,毕恭毕敬地站在萧文明的身后。 萧文明一一指着他们,向冯海峰介绍其姓名和所属的部落。这些部落名字又拗口,又没有什么规律,冯海峰听得一脸懵,却只有一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并且深深地震撼了他那颗早就已经不纯洁的心灵。 “皇上笼络他们,似乎花了不少钱,可他们转手就把钱给了我!就算你不来报告,皇上的这点阴谋诡计我也是一清二楚!”听了这话,冯海峰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一切尽在萧文明的掌握,皇帝看似想要利用他和戎羌之间的矛盾做些文章,却不料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全都在萧文明的手里,皇帝心里自以为想好了绝佳的破题,到头来却是一个字也写不下! 皇帝如此这般的被动,可冯海峰又何尝不是呢?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萧文明的掌握,那么冯海峰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自然也不会在其外。 如果冯海峰一念之差,并不选择告发皇帝,那么就相当于站到了萧文明的对立面上——对于敌人,萧文明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定然是会施以最酷烈的手段,那么冯海峰的这条小命也就呜呼哀哉了……一想到这里,冯海峰的后背就沁满了冷汗,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爵爷,我情报虽然得知得慢,但是却被我抓住了证据。这张条子,便是皇上同那些戎羌部落首领私下联络的铁证!”说着,冯海峰边颤巍巍地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了萧文明的手里。 他这时心里在想:大概萧文明也知道这张纸的存在,就凭他的实力和手段,就算自己不主动交出去,萧文明一样有本事可以得到,搞不好在取得的过程中,他这只 “高脚猢狲”的小命也就没了……萧文明倒没冯海峰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并不知道这张皇帝亲笔写下的字条的存在。 但是皇帝也要比萧文明想象中的更加愚蠢。暗中谋害萧文明,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做得尽量机密,怎么能产生文字的东西呢? 更加不能让这种东西落入第三方的手里!但是皇帝偏偏这样做了,不就是给萧文明送上了最好的素材! 至于纸上所写的内容,用 “丧权辱国”这四个字来形容,真是一点不差。皇帝答应了,只要哪家的部落首领能够除掉萧文明,朝廷便会奉此人为草原可汗,并且举中国之力,支持他在草原上扩张势力,不但给予其交易互市的特权,更是要每年都供奉岁币若干。 甚至连刚刚被萧文明千辛万苦,这才重新夺回的河套地区,也要再次割让给此人。 萧文明看着这张纸条,连连发出冷笑:“皇上啊皇上,微臣也就是区区一个千户而已,至于你花这样大的代价来买我的命吗?至于供奉什么草原可汗,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难道不知道吗?诸部落的首领已经共同推举我为‘天可汗’了!”冯海峰耳中钻进 “天可汗”这三个字,吓得他接连倒退了两步,失声问道:“爵爷,草原诸部真的推举你做‘天可汗’吗?” “那是当然,怎么?我不配吗?”冯海峰没有直接回他。以萧文明的才能和实力,早就已经超出小小一个江南屯田所的千户成千上万倍了;公爵这样位极人臣的爵位,也远不能体现他现在在朝野当中的地位:封一个异性王都小瞧他了;直接当皇帝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要说做什么天可汗……可的确要仔细掂量掂量……只因为天可汗在草原人的地位体系中,是超越大汗的存在,不但戎羌草原的可汗要听命于他,连中国的皇帝、朝鲜、渤海等国的国王,西域诸国的国君,也全都要以他为尊。 简单地说,他就是目力所及,所有国家之间关系的最终裁决者!而以中原王朝的眼光来看,异姓王已经是出格的爵位了,加了九锡、取得了皇帝的仪仗,更是一种僭越。 但是他们的地位都比不上正经的皇帝——也就是天子,但是天可汗的地位要比天子更加崇高。 古代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中原的天子,被草原诸部心悦诚服,尊号为 “天可汗”的,但是也仅出现过一次而已。而那位的皇帝乃是 “千古一帝”,历朝历代的皇帝君主,只要功业上能够望其项背,会有哪一处与他类似,便足以吹嘘一番。 而萧文明要当天可汗,并且看在场的戎羌部落首领的神态,似乎不是他痴心妄想,这就足以让冯海峰感到震惊了。 两厢对比衬托下来,萧文明下面的一句话就显得稀松平常了:“冯大人,你说我要是废了当今皇上,不知你作何感想?”这样大逆不道的一句话,在萧文明口中说来,竟然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可不是嘛!萧文明现在都要当超越皇帝的天可汗了,废掉小小的一个皇帝,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然而这话萧文明说得,冯海峰却说不得。这位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特务,如今已是被吓得满头大汗,赶忙回答:“爵爷,这话我实在不知应当如何回答。此事通天,绝非我等凡夫俗子敢言。” “哈哈哈!”萧文明笑道, “你不会是以为我想自立为君吧?非也非也!这个皇帝别人想当,我却不想当。”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废了当今皇上,不知谁人可以继承大统?也不知谁人可以接受禅让?”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你想知道下任皇帝是谁吗?好说好办!好办!那你就亲自跟我去一趟去国清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冯海峰真恨自己多了一句嘴。 废立皇帝这种大事,哪怕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冯海峰也是不愿意掺和进去的——一个不巧搞得身败名裂、身首异处都有可能;搞不好还会祸及子孙,让人家都永世抬不起头。 可是萧文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无可推辞,在萧文明一句 “你在前头带路”的催促之中,冯海峰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萧文明来到了皇帝下榻的皇家寺庙国清寺。 此刻未时已过,国清寺中的暮鼓已经敲过,寺院大门也早已关闭。并且萧文明也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叫上戴松,尤其率领一百萧家军的兄弟,杀气腾腾的出现在了国清寺的门口。 这个时辰,又是这个架势,让国清寺今日当值的和尚不知如何处置,只能哆嗦着口吻想把萧文明给打发了:“我寺乃是佛门清静之地,这位施主在此大动干戈,殊为不便,不如请回吧……” “我跟你说不着话。”萧文明说道, “我是萧文明,叫你们方丈大师出来说话。”萧文明的名号如雷贯耳,即便是一心向佛的和尚,也不敢违拗萧文明的要求,不一会儿便从寺院深处请来了主持方丈。 见了方丈的面,萧文明也没遮掩,开门见山道:“刚才这位大师说,此处乃是佛门清净地,只可惜我看这里清静不了,尽是阴谋诡计。要想恢复清静,方丈大师只有让我进寺庙去,将那些画蛇添足之人、杯弓蛇影之辈,全都清理出去,才能恢复宝刹原有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