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事》 第1页 [恐怖灵异] 《浪漫的事》作者:可爱多的粉丝【完结】 1、“等,等等我!”在拥挤的地铁战里,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瞬间就又被湮没在人潮的喧嚣中。 地铁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个反覆之后,终于久久的关上了,车身也随之缓慢的开始移动。 那个叫喊的女人终于没有赶上,她颓然的低下头,“希望下一班还赶得及!”她无力的抬手看了一下腕錶,那表精緻美丽,透着暗哑光泽,仿若古董,但是与现代衣物搭配又有另一番风味。“十点整!大堵车的时间,能最快到公司的,只有地铁!”她也不管什么风度了,一只脚除掉高跟鞋,靠在地铁站里的粗柱上等着下一班,正好让跑得快抽筋的脚休息一下。她已经不年轻,已经过了在乎别人眼光的年纪。而且也深刻的知道,现在的世人,要想投资只会看你的披挂值多少,才不会看什么举止。 在金钱那里,粗俗可以变成直率,奸诈也能够叫做修养,所以不必太过在意,反正只要努力赚钱,一切皆有另一种说法。 她叫岳清心,是一个小小公司的老闆,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写字楼里租了一个房间卖半真半假古董,生意不大,可是却足以餬口,本来每天几时去都可以,可是今天约了一个阔太太,这才心急火燎的赶来,可惜平时睡得多了,关键时刻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念。 她步履生风,急沖沖的走进大厦的大厅里,看了一眼大理石墙上的时钟,十点二十分!一切还来得及。 等会儿见了那位方太太要怎么说呢?顶好是先自我推销一下,先唬住她再说! 还没有等想完,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古蕴清心”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飘扬在走廊的尽头。哈!到了,忙加紧走了几步。刚到公司门口,就听见秘书艾咪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方太太,你先喝杯茶等一下,我们岳小姐一会儿就到!对,对,她是业界公认最p、p……” “最professional的!”清心一把推门进去,接着伸手把艾咪推出门外,“快去帮我倒杯茶!”平时叫她多学学东西,怎么偏偏学个了半吊子,差点在客人面前丢脸。 接着不免是一番嘻哈寒暄,这位方太太只是想买一些古董放在客厅装饰门面,可是又不想太丢脸。 清心忙建议她不如买一些做工精美的仿古瓶子,毕竟真货价值连城。又陪脸又陪笑,一单生意总算是做成了。方太太拿着画册,拣了几样就要告辞了。 “明天我老公会叫人把支票送过来,那我先走了!”方太太朝清心摆了摆手,手上的钻石光泽差点晃花人眼。 “慢走!慢走!”清心急忙跟出去,“我送您到电梯口!” “咦!”等电梯的时候方太太似发现新大陆看着清心的鞋子,“岳小姐,你鞋上花纹好漂亮,在哪里买的?” “花纹?”清心听了不由一愣,她今天穿的是最正规的浅灰色鞋子,早上还特意多抹了点油擦了一下!急忙低头一看,差点没有钻到走廊里的红色地毯下面,那簇新的鞋子,在拥挤地铁上被人踩了一脚,留下灰色鞋印,咋一看还真的有些像花纹。 她只觉冷汗直冒,笑容也跟着尴尬,这下丢人丢大了。 可是那个方太太却并不觉得,“还一只有,一只没有啊,在哪里买的?”神色似乎是真的欣赏。 当然了,因为那只脚没有被踩到啊!“哪里,哪里,这是最流行的普奇印花式样,故意只印在一只鞋上!有的时候不对称比对称要更醒目一些!” “还是你们这些学艺术的人会买东西!”方太太听了赞不绝口,正巧电梯门开了,清心忙把她像送瘟神一样送走。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璀璨生辉的水晶吊灯,当初花了大价钱租了这里是正确的,在这样金壁辉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灯下,就是普通苍蝇都能被染成澳洲金蝇,何况一个泥印? 她这样想着,步履轻盈的走在走廊的红地毯上,整个走廊装修考究,散发出一种暗哑金色的高贵气氛,让她走在里面像是一个贵不可比的女王一样,而她竟也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女王了,完全忘记了那个丑陋的鞋印。 回去先教训了艾咪一顿,她现在还年轻学什么都来得及,偏偏又什么都不学。“我看好多人说话都夹英文,很时髦的!”艾咪耷拉着小脸,很委屈的表情。 “人家英文好啊!”清心听了更加生气,“你自己的水准能和别人一样吗?”艾咪听了更加难过,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算了,以后千万不要赶这样时髦,要么全说中文,要么就说英文,这样很丢人的,不要学他们!”清心看不过去,末了补了一句。 回到办公室,她才感觉有些倦了,可能是春天到了,好像总是觉得累。 她歪靠在椅子上,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艾咪的背影,这里的业务一般都是固定客户,所以工作很轻闲,艾咪披着长长的捲髮,正在上网聊天。 唉!清心长长的嘆了口气,艾咪什么都有,又美又高,最好是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过了今天可以不必想明天,所以不用像她当初似骡子般卖命。 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太阳透过晶亮的玻璃窗,暖暖的照在她身上,让她睁不开眼睛,其实老闆也没有比雇员好到哪里去,她还没有忘记自嘲。
第2页 睡着睡着好像意识在什么地方迷了路,眼前是一个黑暗的破旧的屋子,骯脏而狭小。 “卫红,卫红!你的饭要做到几时啊?”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破锣般的声音,“你爹还等着你送饭去。” “快了,快了!就要好了!”她怎么应声答应了,仿佛她就是卫红。锅台边有几片烂菜叶,她胡乱的给煮了,又架起蒸笼,放了几个土豆进去。生火,烧水,做饭,削皮,洗菜,她都做的麻利干净,就像她从出生就在干这个一样。 “卫红,你快一点!”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啼声。 对了,是弟弟,自己不光叫卫红,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弟弟。所以她小小年纪就要像奴才一样被驱使。 刚刚把做好的东西放到篮子里,一个很彪悍的妇人就走了进来,一巴掌打在她头上,“还不快走!就会吃,不会做!”说完手迫不及待的伸到锅里,拿起一个还没有凉透的土豆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吃得狼吞虎咽,她体格粗壮,面色憔悴,是一个标准的乡下妇女,吃苦耐劳,还会生养,可是她偏偏是她的母亲,她最害怕的人。 “看什么看!”那个女人说着,嘴里含着土豆的碎渣,一把就把她推出了门外,“磨蹭个什么劲?” 因为她从来不把她当人,她重男轻女,弟弟出生后她的状况更次了一层。 前面的路一片凄凉,夏日的阳光照在她的头上,是狠毒的热,就连夏草都低下了头,可是她还要在日头底下去给爹送饭。 “我以后再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她眼里含着泪,走在干裂的土路上,在心底发誓,“我不要再挨饿,再也不要挨打!”那泪水流过她被烟火燻黑的脸,落在地上,倒像是一个泥印。 啊!泥印,她最怕的东西!她的人生有了泥印,怎么也弄不掉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怎么办,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破碎了! “岳小姐!岳小姐!”有人在轻轻推她,她像是得了搭救一般,急忙睁眼来看,还好,还好,还是那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还好只是个梦! “岳小姐,下班的时间到了,我先走了!”眼前的是艾咪,她画了浓妆,背着小包,不知又要去赴哪家夜宴? 清心只觉浑身被汗水濡湿,只好虚脱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艾咪讨好的朝她笑了一下,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小声说:“卫红是谁啊?您不要太操心了!” 清心听了好像被雷电击了一下,浑身一震,干干巴巴的说:“我,我远方表姐,早就死了!”是的,卫红死了,被她谋杀了,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谋杀,还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因为卫红已经变成了清心。 艾咪感觉不对,哪有人提到亲戚的故去像是提到一件战利品一样骄傲?她急忙踩着高跟鞋消失在金色的走廊里。 清心望着那富丽的走廊,牵动着嘴角笑了,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他们只要知道她的现在就行了,而她要做的只是摆出最高雅的姿态,坐在写字楼里,向世人介绍艺术品就已足够。 所以她喜欢古董,没有人去问它们过去是怎样,经过时间的沖刷,世人只能看到它们古朴的,被镀上神秘光泽的美,过去的一切都被掩埋,倒变成了今日的身价。 如果古董会说话,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因为它们的话语一定是最真切的,最传奇的,能够穿越时空的距离,谱写出一曲最美的史诗的。 但是它们只是哑的! 因为,会说的,留了痕迹的,早就被当时的人给毁了! 2、下班的时候,吃过晚饭,顺便又去了一趟古玩市场。此时已经七点多了,夏日的夜晚就要来了。 古玩市场里什么货色都有,但是大部分都是仿造品,现在的人们,能把化学药品运用的出神入化,甚至连蓝田玉都可以被仿造,可以用雷射在普通的石头上打出云状花纹,还可以染色。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是假的?清心边走边看,她的眼水是出了名的好,大凡真假她一眼就看的出来。其实她只不过是歷史系毕业的本科生,当初还差点面临失业,但是好像天生就对古董有感觉,转了行以后居然做的不错。 突然,她的眼光被一个黑色的,高高的东西吸引住了。在那些古玩里,它也显得太高了,但是仿佛天生带了一种高贵的气质,居然不是很突兀。 清心如获至宝,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那个东西下面蹲坐了一个老头,老头蜷缩着坐在地上,似乎很没有精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这是个挂衣服的架子?”清心伸手抚摸着这黑色的东西,是上好檀木造的,整整的一棵树雕刻出来的,光是这根木头就不知多少钱了。难得的是雕工精美,还有羽毛般的花纹,支架参照了十九世纪欧洲的设计,边缘还包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属。这如果真的是几十年前的东西,那这户人家一定是极其富有,这个衣架完全是不属于本土,应该是从国外定做运过来的。 “这个多少钱?”她志在必得,就算是个赝品,摆在家里也很气派。 老头听了,看了一眼清心,似乎如获救赎,伸出一只巴掌,“500块,你拿走吧,最好快一点!”
第3页 500块!清心愣了一下,没有听错吧?但是表面不动声色,急忙付了钱,转身就找人去搬,生怕他反悔。那个老头拿了钱,也急忙的跑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两个人倒是都很快,把一宗买卖搞得如速度竞赛。 一个小时后,清心已经在家端着咖啡欣赏她的战利品了。今天真的是好运道,让她拣了这样的宝贝! 现在那个古典的衣架正立在客厅的一角,落地窗帘旁边。它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端庄,由于以前房子都比较高,现在她那二十坪的客厅被它显得如此的侷促。 喝完了咖啡,清心走过去,细细的抚摸它,触手滑腻,像孩子的脸,就像这段木头有自己的生命一样。一高兴,她又拿了工具开始清洁起来,那些金属的包边,渐渐褪了黑色的污迹,里面居然露出暗哑的黄色,那镶边竟是用金丝掐成,这衣架越发的值钱了。全部清理完,就又是一番面目,刚刚如果说是典雅的话,现在它简直就是贵气逼人了,每个小小支架顶头都有一个金属的圆球,是为了保护衣服的,设计得多么巧妙! 清心得了这样的宝贝,像是孩子一样开心,又拿了几件衣服去挂,发现只有缎子面的黑色小礼服才能勉强可以搭配这样好的衣架。 穷人穷命,她摇头笑了一下,一比之下,她的衣服居然配不上衣架,多么可悲! 她挂了几件衣服在上面,打了个哈欠,随手关了客厅的灯,就走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那个黑色的衣架,似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可是偏偏又突兀出来。那上面分明挂了一件白色的缎子一样的东西,像是绸缎又像是白练。 晚上清心又做梦了,她一直被噩梦困扰着,吃了很多的药都不行,就好像有些事越想忘记偏偏越是想起。 她这次梦到她的初恋男友,是一个大学的同学,那个时候她已经叫清心了,乡里上报户口的时候她偷偷的改了名字还隐瞒了三岁的年纪。 “我们分手吧!”那个男孩有儒雅的脸和高高的身材。清心真正的爱只有那么一次,却终于输给了世俗的压力。 “为什么?”她多余问,不管什么原因,当一个人要和另一个人分手的时候都是因为不够爱,可是那个时候她不懂。 “现在毕业都不管分配了,你的户口要回去!我父母不同意我和外乡人结婚!”他的声音冷漠而坚毅,像是刀片,在黑暗中闪着锋利的光,割着她的心。 说完他就走了。 “不要走啊!”清心哭喊着追了上去,眼泪流了一脸。记得当时是很倔强的转身就走了,怎么在梦里倒没有了出息?还是因为是做梦,所以才要把当时不敢做的一併都做了。其实当时她又何尝不想哭一场呢,可是越是气不过越要争一口气。 “求求你,不要走!”她继续哭着追,但是脚像是生了根,根本就动不了。 啊!她急醒了,又是一身的汗,这样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哭了起来。什么人生而平等都是骗人的,她就是因为出身贫贱,被幸福一次次的拒之门外,就是自己拼命的争取到一切又能怎样?年华毕竟是已经老去了! 正如在一个人胃口好的时候没有吃到,待牙掉光了再给她吃满汗全席又有什么用?食不知味! 清心哭得够了,喝了半杯水,又倒头睡去,明天还有事要做,时间在流逝,岁月在变迁,人总不能被过去绊住前进的步子。 但是好像又睡不着,她似乎光着脚下了床,踏着冰凉的地板走到客厅的镜子面前。镜子里照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不是清心的,可是站在镜子前面的却是清心。 那个女人穿着月白色的旗袍,那旗袍勾着精美的花边,还绣着白梅的图案,在夜色中发着美丽的光芒。 清心对着镜子扭了扭腰肢,好像这样的媚态是她天生的,镜子里的女人也跟着她展露风情。那个女人一定是极美的,可是偏偏看不到脸。清心居然不觉得害怕,往前凑了凑,哪知镜子里放大的竟是她的脸。很憔悴,刚刚哭过,头髮如乱草的脸。 一定是睡晕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心脏都要停止跳动,镜子里面,在她身后,客厅的角落,窗帘的旁边,分明的站着一个女人,月白色的旗袍,细细的腰肢,垂着象牙般的双手立在那里,她几乎可以看到那旗袍的滚边,那双皓腕细腻的肌肤肌理。 一定是梦,一定不是真的!她吓得不敢回头,急忙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才屏住唿吸小心的回头看去。 客厅的木地板在灯光的辉映下发出棕色的光泽,什么也没有,哪里有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可是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她又回过头去照镜子!镜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女人了,在刚刚那个女人站着的地方,立着一个黑色的,檀木的衣架,就是今天晚上她买回来的! 3、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敢小心的打了个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阳光普照,昨夜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她收拾一下,越是自己生意越不敢怠慢,要去上班了。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衣架,还是无言的立在原处,挂了几件她的衣服,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的光泽。 “岳小姐,你怎么了?”艾咪看到走廊上渐渐接近的上司,吓了一跳,清心今天面色青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
第4页 “不要紧!”清心朝她摆了摆手,走进办公室,小小公司,员工不过一个艾咪,倒也清净。 “岳小姐,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艾咪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还好!”清心竟有点感动,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人问过她怎样,没有问过她冷不冷?苦不苦?痛不痛?“艾咪,陪我聊一会儿天!” “好啊!”她开心的坐了下来。 “将来有什么打算?”清心有的时候搞不懂她这样大的女孩子天天在想些什么。 艾咪涂满了睫毛膏的眼睛往上翻了翻,“嫁个好老公,有个好家庭!” “就这样简单?”清心诧异得要紧,“家里对你没有安排吗?” 艾咪耸耸肩,表示无奈,“一向没有借到家里什么光,别人都有家里人帮忙庀佑,我早就开始在上班了,遇到什么事,人家有靠山我只有自己。” 清心听了一阵鼻酸,第一次对艾咪有了新的看法,她一直以为艾咪家境不错,所以头脑简单,原来大家表面文章做的一样的尽善尽美。“我想安排你去学英文,这里又不忙,总比荒废青春要好!” 艾咪听了很开心的点了点头,“谢谢岳小姐!”脸上笑出两个酒窝。 “叫我清心吧!”她也很高兴,原来帮助别人是这样快乐的一件事。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昨天的支票就送来了,艾咪忙着出去点货,临出去的时候清心叫住了她,“艾咪,我有事问你!”她一直想问,但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艾咪瞪着眼睛,等待问题。 “你,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鬼?”她压低声音,似乎怕被别人听到。昨晚的一切如梦似幻,她多希望能在别人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哪知艾咪狠狠的点了点头:“那当然,当然有,我一直信!” 清心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这样回答,气得瞪着眼睛,这个草包!刚刚哪根弦搭错了竟然会觉得她可以栽培。 “我小的时候就一直相信鬼!”艾咪根本就没有看到上司的脸色,自顾自的还在说,“你知道吗?一般的鬼都是对这个世界有留恋的东西才会出现的,所以大多都是妄死……” “闭嘴!”清心朝她大喊一声,“你马上出去!”这办公室的气氛被她绘声绘色的一说,居然变得阴森起来,怎么平时不见她口才这么好? 对了!如果真的有鬼,如果那个鬼真的是对这个世界有留恋的东西,只要问那个衣架不就好了? 古老的东西不会说话,然而她就是可以让古董说话的人!清心想到这里,似乎胸有成竹的笑了一下,抓了衣服就回去了。 她把家里的窗帘拉开,仔细的拿着放大镜在那块黑色的檀木上寻找蛛丝马迹。 衣架的上面有一些磕碰的痕迹,因为是寝具所以很常见。 而且一只支架似乎比别的松动一些,她用手掰了一下,只是有些活动,大概是经常挂大衣的缘故。 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衣架。她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太大的收穫。 刚刚想要放弃,突然发现有一个支架上的金属圆球似乎有些磨损。她小心的扭了一下,居然是可以动的。 她仔细的把那个圆球扭了下来,里面“当”的掉下一个东西,砸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是一枚戒指! 一枚黄金的,镶了翡翠的戒指! 终于被她找到了!她很开心的把戒指放在手里端详,年代久远,指箍已经有些发乌,翡翠大得突兀。很古老的款式啊,大气而艷俗! 再仔细的看,戒指的内侧写了一个字,是一个圆圈,里面是“福记”两个小字,估计是打造这只戒指的商号。 后面依稀还有两个小字“黛黛”。 清心看了笑了一下,是谁的礼品?送给一个叫做“黛黛”的女子。是那个穿了月白旗袍的女人吗?黛黛,好像是大家闺秀的名字,确实配得起这样的戒指。 但是没有什么时间多想,接下来就是找那个卖她衣架的人了!她又拿着衣服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如果这个衣架真的有故事,那么她一定要让它娓娓的讲出来! 正午的古玩市场还是熙熙攘攘,卖东西,看热闹的人比比皆是。 清心到处找那个老头,但是哪里有他的踪迹?在他原来卖东西的地方已经换成一个中年男人。 “请问,原来在这里卖东西的人呢?” 那个男人抬眼看了她一下,“一直都是我在这里卖瓷器,哪有别人?” “昨天晚上呢?昨天傍晚是谁在卖东西?”清心听他一说,背上起了一丝寒意,不会连那个老头都不是人吧! “昨天晚上我收摊了,我哪知道!” 清心失望的往回走,想起当初那个老头的神色,他一定知道什么的! “餵!”后面有人叫她,是刚刚那个男人,“你要找的可能是老王,你在他那里买的是一个衣架吧!” 清心听到欣喜若狂,拼命的点了点头。 “他就住在后面的那片平房里,你去找找看!”说完就又忙活生意去了。 “谢谢!”她高兴的喊着,一路小跑着往那片破旧的平房去了。
第5页 正午的阳光虽然很强,但是这低矮的民巷间依旧是有些阴冷,小路上堆满了杂物。 “我想找一个叫老王的人,他住哪里啊?”清心问一个正在抱了孩子晒太阳的女人。 那个女人抬起头,木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们这里姓王的太多,到哪里去找?”说完又低下头不言语了。 清心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的暗巷,从来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她一咬牙,穿着高跟鞋走进那脏乱的小路里。 可是一进去她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脏乱,而是里面的路简直就和迷宫一样,两旁都是民房,挡得巷子里黑漆漆的阴森可怕,不知为什么,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每家的门都是洞开着或半掩着,露出黑暗的空隙,看起来倒像是或张或闭的可怕的口。 也不知转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在收拾杂物,那个人弓着背,正在吃力的把一个古香古色的椅子往外搬。 她似是见了救星,急忙走了过去,“请问……” 那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像见了鬼一样“哇”的叫了一声丢下手中的椅子就跑。 他这一叫,把清心吓了一跳,那张脸,憔悴而没有神采的脸她一辈子都记得,就是卖给她衣架的老头。 “餵!你站住!”清心穿着高跟鞋就追了上去,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这个老头一定知道什么的。 可是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瘦弱的背影反而越来越远了,还边跑边喊,“放过我吧,不要跟着我啊!”。 “你、你跑什么?”清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我就是想问你,黛黛是谁?” 那个老头听了,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清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见过小姐了?” 清心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把手上的翡翠戒指给他看,“你知道这个吗?” 那个老头看到那个戒指,身子像是风中的麦子,抖个不停,“小姐,小姐,你应该已经幸福了啊,为什么还是来找我?” “这是怎么回事?”清心只觉得这个戒指后面似乎隐藏了什么可怕的故事,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的女人,她究竟怎么了? “我,我不停的卖这个衣架,可是它不停的被各种各样的买主退回来,小姐她怪我,始终是不肯放过我!”那个老头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怪你?” “当初她与那个人相好的时候,我总是去和老爷通风报信。” “那后来呢?” “她与那个人私奔了!” 清心听了这话,立在原地不知所以,本来以为这只戒指后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哪想她挖出来的居然是一段风流韵事。 4、“那她叫什么名字?”清心此时已经坐在老王的家里了,狭窄而黑暗的一间小屋子堆满了家具,这个老人好像就是以卖古董家具为生。 “小姐叫林黛黛!”老王听说清心不会把衣架退还给他,面色和善了许多,“是当时有名的名媛,着实风流了一阵。” “哦!” “我是林家的管家,那个时候,家里所有的僕人都归我管,家里买什么都是我说了算~”,老人说到这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好像又回到了他最风光的年代。 “后来呢?” “还能怎样?”他苦笑了一下,“老爷带着家产跑到台湾去了,房子被政府查封了,还好我拿了几件东西出来,现在就靠卖这个餬口。”是长长的嘆息~ “那小姐就没有回来吗?” “小姐!”老人望着清心,眼神迷离,“小姐是在八月初八的晚上走的,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非常大的雨!” “她和谁走的?”清心还要问,可是发现那个老王根本就不理会她,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那天的天很黑,雨非常的大,那天晚上发生了好多的事!”说完又笑了一下,“还好小姐走了,老爷气得不行,把她的老妈子打得残废了,要是小姐没走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那……”清心还张嘴要问,那个老人就神秘的示意她收声,然后小声的说,“可是我知道,小姐根本就没有走,每天晚上,她就会从那个衣架上走出来,和以前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的脸在黑暗的屋子里,因为恐惧而有些变形,说完又干笑一声,“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嘿嘿~” “知道什么?”清心被他吓得咽了口口水,她又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个女人。 “知道小姐为什么每天会走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餵?”声音都有些颤抖。 “岳小姐,你在哪里?”是艾咪,“公司有客人来了,你赶快回来一趟!” “我知道了,马上赶回去,是什么人?” “是那个英国的客户,他们派了一个代理人过来!” “好,我知道了!”清心“啪”的一声合上电话。现在这个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她可没有时间再去听什么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了,那个林黛黛只要不是冤死的,叫她每晚陪她聊天都没有问题。
第6页 “我要走了,那个衣架我会好好保管!”清心说着笑了一下,浪漫的故事会令古董散发出更神秘的光彩,这就是与古董打交道的乐趣。 “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可以找我!”说完她就要告辞了。 “你不想知道小姐为什么会每晚出现吗?不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灵魂只依附在那个衣架上吗?”老王演讲的兴头被掐断,意犹未尽。 清心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笑笑说:“因为这个吧!她把这个藏到衣架里了,所以要回来找!”说完就走了,她还有事要做,没有时间去浪费在一个几十年前的故事上面。 “不,不是的,错了,你们都错了!”老王的皱纹横生的脸在黑暗中现出一种凄楚的神情,喃喃自语,“没有人知道,只有我,只有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浪漫的事~” 艾咪又看到她的老闆从走廊的那端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她瞪圆了大大的眼睛,涂满了闪亮唇彩的嘴唇也惊讶得张了老大。 不过一天而已,早上看她的时候还像是一个游魂,怎么下午再见,就已经满脸汗水,披头散髮,像是一个母夜叉? “客户在哪里?”她简直要把她吃了。 “在,在会客室!”艾咪哆哆嗦嗦的说,她的老闆怎么了?亢奋成这样? 一推开会议室的门,清心就后悔了,因为里面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温文尔雅,眉宇间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 “你,你好,我就是岳清心!”她结结巴巴的说,早知道应该回家洗个澡再过来。 “你好!”那个男人伸出手,“我叫周慕仁,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古董的事情。” 清心只觉得耳边似乎想起了天使的铃音,老天还眷顾她,让她在三十岁,不,二十七岁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这个人就好像为她定做的一样,完全符合她的理想。 清心和他握了一下手,“很高兴认识你!” 周慕仁看到清心手上的翡翠戒指,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 两个人就坐在一起聊了起来,清心在国外有一个客户,委託她找古董,而这个周穆仁就是这家的孙子,正好回国来看看事情的进展,顺便可以旅游。 一个下午过得飞快,聊了什么清心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周穆仁身上淡淡的香味,合体的打扮,还有一笑起来上扬的眉毛。 她已经完全的陶醉了,下班的时候还是哼着小调回的家,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三十岁的女人了,也完全忘记了那个晚上见到的鬼魂。 回到家里,她看到那个黑色的衣架才想起昨晚的事。但是知道那个故事以后,她已经不觉得它可怕了。 “保佑保佑我吧!”她双手合什虔诚的对着那个衣架小声的说:“我都这么老了,人生走完一半才遇到一个可心的人!让他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吧,我没有再高的要求了~”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怕别人听到。 可是除了那个衣架,屋子里又哪里有别人呢? 这天晚上,清心是带着幸福的笑容进入梦乡,周穆仁英俊的脸,似乎可以驱走她不愉快的往事还有林黛黛的鬼魂。这真的是幸福的一天! 可是幸福的一天到底还是在梦中结束了。 她又觉得自己下了床,走到客厅里,依旧是光着脚,地板的触觉是那样真实,柔软而冰冷。 客厅里放着那个古董衣架,接着月亮的光辉,她可以看到上面挂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像是一个娇小的人,被飘飘荡荡的挂在那里! 清心吓了一跳,林黛黛,林黛黛她不是和人私奔了吗?难道她不幸福吗? 她状着胆子仔细的看,才发现上面是挂了一件白色的衣服——一件月白色的旗袍。 那件旗袍好美啊,在月色中散发出朦胧的光辉,引得别人想去摸一摸,哪怕一下也好。 迷迷煳煳中,清心走了过去,小心的伸出手。触手是丝缎的润滑,滑不留手,布料简直像流水一般,流泻在她的手里。 她这次看到一个女人,又是那个窈窕的女人,她黑黑的长髮扎在一边,正在一张桌子前拿着毛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屋子的布置古香古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房,黑暗的房里,一灯如豆,照得人影影绰绰。 林黛黛的背影纤细而美丽,随着手上的笔在一动一动。 她在写什么?情书吗?清心突然好奇心大增,知道林黛黛不是妄死以后,她这个时候的心情已然不是害怕,而是在窥探他人隐私的好奇。 她小心的走到她后面,探头看去。 林黛黛正拿着一管羊毫毛笔,在题一只纸扇: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她写完了那扇子,搁下笔,发出一声幽怨的嘆息,纤白的手上,赫然带着一只翡翠的戒指。 她为什么要这样的嘆息?她不是与所爱的人走了吗? 清心还没有想完,面前的林黛黛已经转过头来,清心望着她的脸,只觉得被恐惧攫住了心。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美丽而没有生气,猩红的嘴唇,五官还有些扭曲,瞪圆的眼睛还愣愣的留下两行血泪。
第7页 黑色的长髮完全梳到一边,映着那张苍白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更加的吓人。 “啊,救命啊!”清心一下叫了起来,身上大汗淋漓。再一看四周,根本就是在自家床上,她马上点亮了所有的灯,跑到客厅里。 那个衣架还漠然的立在墙角,根本就没有什么旗袍挂在上面。 清心一时虚脱,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黛黛她为什么要写那样的诗?那是凭弔苏小小的诗,写一个女鬼幽怨的嘆息,难道她也不快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没有和人私奔吗? 对了,私奔!清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手中的戒指,只觉得这事大大的不妙。 这是送给林黛黛的戒指,林黛黛也带着这只戒指,看来必是她心上人的礼物。可是,可是她私奔了,她与那个男人跑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只戒指却被她藏在了衣架里? 5、第二天她又无精打采的来到公司,现在她已经很后悔答应那个老头不退还衣架。想卖又不敢卖,怕卖了这样的东西给别人会砸了生意,自己留着又不堪其扰。 林黛黛啊,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和情人跑了,闹得当时鸡犬不宁也该够了,还不停的回来折腾什么啊? “岳小姐!”艾咪见她来了,急忙凑了过来,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浓浓的妆,香味可以把人熏死。 “干什么?”清心本来还想像往常一样对她的尊容批判一番,但是今天实在是没有心力。 “早上有个姓王的老先生打电话过来,留了一个留言给您!” “姓王的?他说什么了?”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个客户。 “留言有点怪!”艾咪递上一个纸条,“他说你要是想知道更多有关衣架的事,可以去找这个人问!但是我刚刚打电话过去,那里没有人接!” “是老王!”她终于想起昨天下午的事了,一把从艾咪手中夺过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来得太是时候了,她正要找人问个究竟,这绝不只是一段风流韵事那么简单。她拿着纸条就走了出去,“我这就过去看看,有人来找我的话,打我手机!” 清心出门叫了辆车,顺着地址找了过去。 “你去那儿干什么?”司机拿着纸条问她。 “找人啊!” “哦!”他又回头打量了她一下,“年轻时髦的小姐很少有去那里的!” 接着,一路无话,车子越开景色越是萧条,要去的地方像是电影里的贫民窟一样,饶是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这座城市里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司机开到一条小巷旁边停了下来,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楼房说:“这边就一栋楼房,我的车子进去不好出来,你自己走过去吧!” 清心下了车,一脚就踩到了泥水里,她咒骂了一声,硬着头皮拎着包继续往前走。四周都是破旧的平房,有的还写着“拆”字。道路两旁积满了污水与垃圾,街上有小贩在叫卖,可是却没有人光顾,还有居民穿着短裤和拖鞋走来走去。 这城市表面看来光鲜亮丽,可是谁又知道高楼大厦后面又隐藏着什么呢? 那个唯一的一栋楼房,孤零零的立在不远处,与周围的状况相比,似乎流露着尴尬的表情。 “岳小姐在吗?”清心刚刚出去,昨天的那个周穆仁就来拜访了。 “岳小姐出去了!您要是有事可以打她手机!” “她去哪儿了?”周穆仁听了有点紧张,似乎岳清心的不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去拜访一个朋友!”艾咪漫不经心的说,“一会儿就回来!” “是什么朋友?住在哪里?” “地址岳小姐拿走了啊,我怎么知道!”艾咪很诧异他到底在紧张什么,这人可真是自来熟,不过刚刚认识一天就拿自己不当外人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告诉她地址的人!”艾咪眨着眼睛笑了一下,“公司的电话有来电显,我记下了他的号码!” 周穆仁听了脸上的线条舒缓了很多,“岳小姐的好奇心太强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人的好奇心有的时候是可以致命的!” 艾咪拨着电话,朝他礼貌的笑了一下,表示对他的理解,她的唇彩还是那么闪亮。 清心一路走了过去,这栋六层的楼房没有电梯,楼道看起来有点黑,她抬眼望去,楼上有人家挂的衣服,阳台上摆着的盆景,倒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二门,5层,501~”她拿着纸条依照着地址走了上去。 是一栋老式的房子,估计是解放初就盖好了,墙上满是斑驳的污渍,早就看不出墙面原来的颜色。 柜子、纸箱、破旧的椅子,各式各样的杂物堆满了楼道,把本就狭窄的地方霸占得连行人走过去都困难。 清心一路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501室,大门已经重新装过,要不是门框上的一个小小铜牌,估计她再转几圈都不会找到这户人家。 “会不会有人呢?”刚刚艾咪不是说没人接电话。 但是她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伸手敲了几下门,过了许久,里面一点声音也无,似乎真的没有人在家。
第8页 清心望着阴森的走廊,里面或高或矮的黑影后面似乎随时可以跳出一个人来,她有点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还是先回去吧,下次约好了再来!她想着就要回公司。 刚刚转过身去,就听见身后的铁门“噹啷”响了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是你敲门吗?” 清心回头一看,那扇门已经拉开了一个缝,里面露出一个老妇人的脸,正从那狭窄的缝隙中看她。 “对,就是我,是老王让我来找你的!”清心欣喜若狂,这趟果然没有来错。 “他还记得我?你进来吧!”老人说着招手让她进来,自己则慢慢的走到屋子里面,清心这才发现这个老妇人的一条腿是瘸的,行动非常不便。 屋子倒是很宽敞明亮,与那骯脏杂乱的楼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清心坐在藤条椅子上,不知该如何开口。 “姑娘!”那个老太太朝她笑了一下,嘴里黑洞洞的没有一颗牙齿,“是小姐叫你来的吧?” “小姐?”清心听了背后起了一阵寒意,连忙摇手,“不,不是,是一个姓王的老人!他说你知道林黛黛的事!” “不对,不对!”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起,“是小姐带你过来的,小姐回来了,我知道的!”说完她指了指清心手上的翡翠戒指,“小姐一定会回来找我,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清心见她神志好像有些不清晰,也不和她分辩,开门见山的问:“我想知道林黛黛的事,可不可以告诉我真相?” “真相?”那个老太太诧异了一下,“什么真相?小姐是我一手带大的~”老人说着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那个时候小姐多美啊,她还读了很多书,什么都知道。老爷第一次带她出去参加社交活动,满城的公子哥儿都疯了,媒人差点把府上的门槛踏破了。” “那后来呢?”清心问她,“后来她选了哪个做她的丈夫?” “那些人小姐怎么能看得上?”老太太继续说着,“不过老爷倒是帮她选了一个条件很好的姓邢的少爷,但是小姐还是不喜欢!” 又多了一个人了,一个姓邢的人,这趟果然没有白来。 “小姐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老爷不同意。”老太太说着脸色有些悽然,“于是在那年的八月初八,我把后门打开,还把看门的伙计给支走了。就等着那个人来带小姐走!” 说完眼中有泪光闪烁,“她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怎么能忍心看到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呢?还不如成全了他们!” “你是亲眼看到小姐走的?”这样说,林黛黛真的是走了,没有别的可能? “是啊!”老太太回忆起来,好像时光倒流,过去的事情又歷歷在目,“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真实老天助我,所有人都在房里没有发现。先生就按着我的布置进去接小姐。” “那你呢?” “我?我当然要望风,还要看着马车!”她接着说,“我那天穿了黑色的雨衣,牵着马,站在门外等了好久才看到先生抱着小姐出来。后来他们上了车就走了!” “就这样简单?” “还能怎样?”老太太白了清心一眼,“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姐了~” “可,可是!”清心支支吾吾的说,“我买了一个衣架,是林黛黛用过的!” “你好命啊,小姐以前用的可都是好东西!”老太太讪笑着。 “不,不是这个意思!”清心摆摆手,额头有冷汗冒出,结结巴巴的说,“那个衣架,那个衣架很邪门,每天晚上都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走出来~” 那个老太太听了也很惊讶,“不,不可能,先生待小姐那么好,她一定会很幸福的,怎么会这样?” “这样吧!”清心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你告诉我,那个先生到底姓什么?还有那天晚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老太太瞪着天花板,愣愣的说:“先生,先生姓周啊,叫什么我们这些下人怎么知道?” “姓周?”她听了脑中“嗡”的一声,不会,不会这么巧吧,委託她找古董的人家也是姓周。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林黛黛用过的东西? “对了,”那个老太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我怎么忘了,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还没等说完,屋子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把清心吓了一跳。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电话铃还是不停在响,响了一会儿停了又接着响了起来。 可是那个老太太还是坐在藤椅上并不接电话。 她没有办法,只好走过去接起了电话,估计是老人腿脚不便,所以讨厌听电话吧。 “餵?” “岳小姐?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是艾咪,声音有些颤抖。 “对,我找到人了,现在在人家里!” “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当然是屋子的主人给我开的门,是个老奶奶!” “岳,岳小姐,我刚刚联繫了那个姓王的老先生,告诉他电话没有人接,他又找到了那个老太太的儿子……”
第9页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清心有些不高兴,艾咪说话怎么颠三倒四? “那,那个老太太的儿子说,说……” “说什么了啊?” “说他的母亲已经一周前去世了,屋子一直空着!”艾咪说着已经带了哭腔,“我打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了……” 清心听了,只觉得身上大汗淋漓,手上的电话“当”的一声掉在地上,老太太死了?那和她说话的又是谁?是谁? 她刚刚要扭过头去看后面,斜里就伸出一只干瘦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实在禁不住这样的惊吓,“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6、“啊,放开我啊!”清心拼命的要甩开抓住她的手,无奈那手似铁箍般紧紧的套着她的手腕,根本就甩不脱。 “岳小姐,是我!”面前是一张苍老的脸,神色慌张,是那个卖衣架的老王,“我们快走!”老王拉着她就往屋外跑。 “这,这是怎么了?”走廊里依旧黑暗而潮湿,她机械的跑着,只觉得后面那个老太太还在死死的盯着他们的背影。 “不要问那么多,我们快走,千万不要回头!”前面是楼梯,老王放慢脚步,拉着清心小心的下着台阶。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她知道那个老太太有话没有说完,她就默默的站在他们背后,她还有话要对她说。 清心边走边小心的回了一下头,最后那句话她不问明白就无法死心! 可是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楼梯上的杂物堆在两旁,映在墙上变成各种各样的黑色的影,哪里有什么骨瘦嶙峋的老人? 人呢?她确定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有牙的黑洞洞的口在讪笑着,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她说。前面的老王见她放慢脚步,连忙使劲拉了她一把,清心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差点摔下楼梯。 脚,脚动不了了!似乎生了根,牢牢的钉在台阶上。 清心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低头一看,台阶上有一只枯柴一般的手,正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放,放开我啊!”她拼命的往外抽着自己的脚,可是偏偏大汗淋漓,似乎虚脱一般使不上力气。 “小心!你站稳了……”老王喊着什么,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头一沉,一下就从楼梯上倒了下去,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似乎又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在暗色中行走。缓慢的,优雅的走着,如默片中的女主角,带着镜头摇晃中特有的虚无飘渺的美,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人生的深渊里。 “你去买点水果回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耳边说话。 哦,水果,她确实很想吃水果,喉咙干得要命,头也痛得要命,要是有个鲜嫩多汁的桃子就再好不过。 “艾咪!”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艾咪擦得如蜘蛛脚的睫毛,“我要吃桃子!” “你终于醒了,桃子?好,我马上就去!”艾咪语无伦次的说完就欢天喜地的跑出去,高挑的身材使她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滑稽。 “醒来居然只想吃桃子啊?”她这才注意到那个周穆仁也在。 “口渴!”她看了看周围,满眼皆白,自己穿着蓝色的病号服,“我住院了?” “你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扭坏了脚!”周穆仁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平淡,“还是不要去关心那些子虚乌有的事了,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好奇心太旺盛只会带来灾祸!” 清心听了有些不快,望着他英俊的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知道!”周穆仁笑了一下,接着脸色一沉,“听说那个老太太生前被她的东家打折了右腿,而你……”他说着往前凑了凑,故意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扭伤的是右脚!你真的认为这是巧合吗?在那个房子里看到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你闭嘴!”清心头上又开始冒冷汗,那天在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又歷歷在目,那只干瘦的手又在眼前出现,可是她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呢?她似乎要挽留住自己,要告诉她什么! 医生的检查结果就是要她住院观察几天,要确定骨头没有问题才能出院。 这样也好,清心听了沉沉的倒在被子里,也许远离了那个衣架她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可是,林黛黛并没有让她休息,服了止痛药,她就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瞌睡之中。 她的脑中像是放映摇摆不定,没有颜色的电影,林黛黛在这过去的拷贝中朝她笑,是妩媚的,惑人的笑,与那天晚上梦中所见完全不同,她的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鲜亮的少女,而不是那个写着“西陵下,风吹雨”的女鬼。 林黛黛,有着黑色的长髮和玲珑的五官,像是蝴蝶一般穿梭在灯红酒绿之中。但她似乎只对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有着特殊的感情,那个男人经常拿着书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似乎是这个女孩的家庭教师。 他们在她的梦中说话,在她的梦中那个男人手把手的教她写诗,写“红豆生南国”,写“此情唯有落花知”。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是满眼的幸福,外面是莺歌燕语,里面是情义浓浓,是红颜合被桃花笑。
第10页 你想告诉我什么?想告诉我什么?还是只想告诉我当初你有多么幸福? 梦中的林黛黛似乎可以听到她的问话,埋手提笔,在白色纸上赫然写下了两个字“子表”。 “子表?”是男人的名字!她要她去找他?叫子表的男人?也是那个老妈子嘴里的周先生吗? “你是要我找这个男人吗?”她问道。 林黛黛似乎可以听到她的话,细细的点了一下头。 “子表?谁叫子表?我到哪里去找?他现在就算活着也要七八十了!”一阵心急,清心唿地一下就醒了。 是傍晚,她还在病床上,还是头痛得要死。 床脚趴着一个人,是周穆仁,他的脸被夕阳的余晖照着,透出大理石般细腻的光泽,长长的睫毛,浓密而短促,像是天使肥厚的小手,紧紧的扣在他的脸上。 清心望着这个人,他为什么在这里陪着她?他们仅有一面之缘而已,她拿起旁边的镜子照了一下,可以确认自己的尊容不可能产生什么一见钟情的副作用,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醒了?”周穆仁爬了起来,头髮有些乱。 清心见了急忙说:“我想问你,你的爷爷是不是叫做子表?”这是她一直惦记的事。 “不!”周穆仁听了这个名字脸色一沉,像是在害怕什么,“没有人叫子表,不是叫你不要再去追查下去了吗?你怎么没完没了?”说完,居然生气的摔门出去了。 清心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愣,这是怎么了?不是就不是,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吗? 可是她已经无心理这些了,困意再次来袭,她知道,是林黛黛在叫她,她一倒头,又睡了过去,好像醒来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而已。 又是沉重的黑暗,不过这次是恐怖的沉重,窗外在下着大雨,好像要把天地都湮没了。 黑夜?大雨?是八月初八? 在黑暗的房间里,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人纤巧的背影正在雕花的床沿旁找着什么。那个女人穿了月白色的旗袍,在夜色中泛出流水的光泽,正是林黛黛穿的那件。 她的头髮全都梳向一边,如瀑布般在夜色中倾泻着,这身打扮与清心初次看到的林黛黛一模一样。 她吃力的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好像很宝贝似的小心的打开箱该看了一眼。 里面全是耀眼的黄金锭子,晃得人要花了眼。可是她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合上箱盖,又把箱子推回到床下。 刚刚站起来,就听见一个人在叫她,“黛黛,黛黛,我来了!” 女人应声回过头,是一张惨白的脸,有些浮肿,有些变形,嘴上蔻丹正红,嘴角有些歪斜,在夜色的辉映下分外怕人,这根本就是一张已经死了的人的脸,与清心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的面前伸出一只男人的手,“黛黛,我们一起走吧!” 林黛黛机械的伸出手搭在上面,白玉般的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翡翠戒指。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个雨夜,林黛黛怎么变成了死人的脸孔?戒指呢?戒指也不见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岳小姐!岳小姐?”有人在轻轻推她。 啊!太好了!清心急忙睁开眼睛,面前的是艾咪,正关切的看着她。 “岳小姐,你好像做噩梦啊!” “没事,没事!”清心摆了摆手,坐了起来,现在外面正是正午,天色大亮,灿烂的阳光完全驱走了梦中的阴郁。 “我睡了多久?” “好像两天两夜了!”艾咪接着说:“医生说你的脚没有继续肿起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果然只有些肿胀,已经没有前天那么痛了,“那太好了!” “对了!门外一个姓王的老先生要见你!” 清心听了这个名字立马来了精神:“快叫他进来!” 老王低着头进来了,脸色多了几分憔悴,见到清心,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清心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我要谢谢你,我的命还是你救的呢!” “我去晚了~”老王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另一件事的!” “什么事?” “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不过与小姐的事好像没有多大关系!” 那天那个老妈子也提到过当天还有古怪的事发生,到底是什么事? “那天晚上啊!”老王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小姐有一个文定之人,就是邢少爷!” “他怎么了?”清心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邢少爷疯了,天一亮,小姐走了的事还没有走漏出去呢,邢少爷好端端的就突然疯了。” “怎么疯的?”她听了心里一紧,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家里的佣人说他晚上和人去打牌,好端端的出去,却是疯着回来了!” 清心听了心中一震,几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难道有恶魔降临?带走了林黛黛的命,和另一个人的灵魂? 7、“我们去找邢少爷!”她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老王诧异的看着清心,“你这么关心这件事?”
第11页 清心望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行动不方便,等我的电话吧!”老王的脸上线条舒展了很多,垂着头走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小声问,“你是不是猜到什么?” “没有!”清心回答,“我只是希望她是幸福的!”也许,只是想看一看,是不是所有的童话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清心出院了。由于行动不方便,她在家里修养,艾咪一个人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林黛黛还是会出现,半掩着脸,站在那个衣架旁边。 最有趣的是周穆仁的电话,每晚都会准时过来问候,和她聊一些有趣的事,又有些像是查勤。他说话风趣幽默,使人听了如沐春风,但是每次放下电话前,又都添上一句:“不要再管那些过去的事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清心调笑他。 “…………” “餵?你说话啊!”那边已经是“嘟”、“嘟”断线的声音。 “如果……”清心举起手中的盛满红酒的杯子看着那个人影,“你是幸福的话,就保佑我吧。”她说完一饮而尽,“如果,你是不幸的,请让我把你的一份算上,加倍幸福。” 衣架只是默默的站在墙角,而角落里的女人,似乎听到这样荒谬的话,带出一丝轻笑。 这个世界上,唯有幸福来之不易,求之不得,依靠别人又怎么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此后的一个月风平浪静,似乎过去发生的一切都被这夏日的氲蕴吞没了,天气已经越来越热,清心在炎炎的烈日下已经忘记了有关于那个浪漫的故事。 “嘟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餵?”她懒洋洋的抓起话筒,“找哪位?” “你好!请问你是岳小姐吗?”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对,您需要什么帮助?” “岳小姐,我姓王,家父去世了,他生前很希望见你一面……”那人说话的语气渐渐低落下去,“你能过来一趟吗?” 清心听了,手上的话筒渐渐把持不住,“你的父亲,是那个以前做管家的老王吗?”不会的,不会是老王,他那天走的时候还是那样的神采奕奕,还有说有笑,怎么会说没就会没呢? “对,是他,你能方便过来一下吗?” 清心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定在开玩笑!他,他前两天还好好的……” “是真的,我们把灵堂设在他的家里,您方便的时候就过来看一眼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人的生命怎么会这样脆弱?她只觉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环视了一下四周,墙上挂的全是古董的图片,隋代的铜镜,汉代的玉碗,明朝的景泰蓝,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可以千秋万载的流传,那些人呢?制作出来它们的双手呢?那些活生生的血肉呢?怎么就如木槿一般朝生暮死,转眼就湮没在歷史的尘埃中。 她抓起衣服哭着跑了出去,那些古董,更像是精神上的死尸,人死了,留下它们告诉后人自己曾经活过,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如此短暂的存在过。 突然间,她不想再看那些东西,泛着青绿色的铜器,羊脂般的其器皿,所有的美轮美奂的古董,它们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嘲笑人的渺小与卑微。 她也不知是怎么跑到老王家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还是像以前一样黑暗,堆满了或真或假的古董家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坐了一个中年的男人,墙上多了一副照片。 那个男人能有四五十岁左右,头髮也已经有些花白,疲惫的看了清心一眼,“你来了!” 清心点了点头,胡乱用手抹了抹脸,“你好,我是岳清心!” “来了就好!”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找了一把香塞到她的手里,“来给我爸上一柱香吧,他临死之前还在给你写信呢!” 清心接过香,小心的点燃它们,拿在手里朝墙上老王的照片拜了三拜,那照片上的人栩栩如生,脸上的线条如铁勾银划,她还记得前两日就是他的手,那枯瘦而有力的手引领着她跑出了那黑暗的死路。可是,可是转眼间,那曾经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就没了,她再也,再也无法抓住它了。 “我爸,我对不起我爸!”旁边的中年男人见了又有些哽咽。 清心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里似乎压了一块大石,沉沉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他是怎么去的?”她木然的问。 “心脏病!”那个中年人还在小声的抽啼,“我一直想,等我发了财就让他过上好日子,可是,可是……” “不要哭了,”清心淡淡的说,“他不会怪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个世界上怎么都是这些无奈的悲哀? “我知道,我明白,这世上的父母怎么能怪自己的孩子?”那个中年人说着擦干眼泪,“只是,只是我爸他死得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来不及为他做……” “他以前发过心脏病吗?”
第12页 “没有!”那个男人继续说,“医生说他是受了严重的惊吓,可是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被吓死?” “吓死?”清心听了心里一紧,“你说什么?他是吓死的?” “我不知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趴在那个桌子上!”他说着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雕花红木桌子,“他正在给你写信!” “我?怎么会是我?他应该有我电话!”清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走了过去。深红色的桌面上缭乱的摆了几张纸,旁边还放了一张白色的信封。 她拿起信封,果然上面写着她的联络地址,使劲抖了一下,是空的。 “信呢?”她问道,“难道里面没有信?” “对,信还没有装进去他就死了!” 不,不会的!清心仿佛看到老王趴在这张桌子上的样子,纸张凌乱的摊在一起,他似乎还遵循以前的生活方式,只用散纸写信,而不是现在成本的信纸。 如果那样的话,桌子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你没有动这张桌子吧?”清心绕着这张桌子走了半圈,仔细的在找什么。 “没有,我发现以后就急忙把他送到医院去了,怎么来得及动什么东西?” 没有人动,可是,可是应该有那样东西的!怎么不见了? 她仔细的在屋子里四处看着,“你在找什么吗?”那个男人问她,“我帮你!” “站着别动!”清心对他说,面色严肃。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站在一边,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父亲的死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终于在门边她发现了一块瓷器的碎片,是它吗?她伸手拣了起来,是很厚的瓷器,上面被烧出精美的蓝色花纹,不过现在已经被人砸烂,而且沾满了地上的灰尘,根本看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这是什么?”老王的儿子奇怪的走了过来。 清心捡起那块瓷器,放在手里掂了一下重量,“就是它,是纸镇!” “这个有什么用?” “是用来镇纸的,用单张的纸写东西,因为人的手很容易分泌出粘稠的汗液,所以纸很容易跟着人手的移动而动,所以都用纸镇来把纸压住!”清心拿着那个破碎的纸镇,又看了一下那张桌子,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它怎么会在这里呢?是被人扔过来的吗?他要扔什么? 清心拿着那个纸镇,一抬头,眼前就是两扇漆黑的大门。 门?纸镇是在门边碎的?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拿着那个纸镇又回到桌子旁边,仔细的看了一下那张白色的信封。果然没有错,信封的封口处被人折过,这个信封是装了写好的信,而不是在等待尚未写完的信装进去。 “信呢?”她问老王的儿子,“这里面应该有信的,可是怎么没有了?” “我,我不知道啊!”那个中年的男人一脸的无辜,“我爸都去了,我哪还能管什么信啊?” 这话听来确实有理,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统统装到她的公文包里带走,“我把这些东西拿走了,反正是给我的!”她朝老王的儿子妩媚的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那个中年男人看呆了,这个奇怪的女人来得时候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走的时候倒是神采飞扬了? 外面的阳光照得人有些头晕眼花,但是清心却并不觉得难过,她提着她硕大的公文包走在人行道上,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老王死前有人来过,而且那个人不是老王极憎恶的人就是两人发生了口角,所以那个纸镇才被他扔到门边,那是为了打第二个人的。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信,也被那个人拿走了。 老王,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像你帮助我一样,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是谁!不管他,是人还是鬼! 树上的叶子郁郁葱葱,映着蓝天白云,晃在池塘里面,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 会是她吗? 8、她拿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办公室。 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几张纸和信封,平摊在办公桌上,午后的阳光撒在宽敞的桌子上,把那几张纸晃得分外刺目。 “哇!这是什么?”艾咪已经嚼着香口胶进来看热闹。 “是信!”清心只觉得一筹莫展,当时一冲动拿回了这些东西,可是真的摆在眼前又觉得无从着手。 “哪里啊?哪里有信?”艾咪好奇的拿手翻了几页纸,都是白纸,居然没有一张是有字的。 “艾咪,不要乱碰!”清心大声叫道,艾咪听到了,吐了吐舌头,缩回了手。 清心说完就有些后悔,“抱歉,抱歉艾咪!我不是想这样的,可是你还记得那个老王吗?”说到这里,又有些鼻酸。 “记得!”艾咪点了点头,瞪圆了无知的大眼,“就是把你送到医院的那个老头!” “不错!”清心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纸,“这些就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他死了!” 这次艾咪说不出话来了,脸上是一副不可思异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磕磕巴巴的说:“可,可这些都是白纸……” “信被人拿走了,只有白纸!我就是想从白纸里找出来什么!”清心说着仿佛又看到老王的脸,他闪亮的眼,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但是她偏偏又这样笨,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第13页 艾咪看着那些信沉思了一会儿,“岳小姐,你还记得中学的物理书上是怎么说的吗?” “物理?”她是学文的,对物理一窍不通,中学学的更是就饭吃了。 “当两个物体发生碰撞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物质的交换!”她说完吐出了嘴里的香口胶,“就像我,现在嘴里虽然没了那玩意,可是薄荷和糖却已经证明了我嚼过口香糖!” “话是没有错!可是,可是这是纸,不是香口胶,而且信已经被拿走了……” “痕迹,岳小姐!”艾咪眨了眨眼,“不管是直接交换还是间接交换,就必然会有痕迹留下来,我们只要找出不属于纸上该有的痕迹就行了!” “艾咪!”清心听了恍然大悟,激动的抱住了高高的艾咪,“你原来一点也不傻!” “※%#◎……” “也许我们应该从这个信封开始!”艾咪伸出两根长长的手指,捻起信封的一角,“你没有碰过这个封口吧?” “没有!”清心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她以为一无是处的艾咪竟然这样厉害,她的脑袋好像也跟着艾咪的思维从刚才麻木的状态復甦了,“你说要提取指纹?” “是啊!”艾咪摊了一下双手,“你说可能有人拿走了信,我们总该找找证据吧!” “要不要去报案?”清心迟疑起来,警察会管吗?如果她去和那些人说这些事的起因是因为衣架里有鬼,他们会信吗? “不用那么麻烦吧?”艾咪狡狤的笑了一下,“我们就有最简单的办法啊!” “熏显法?”清心高兴的说了出来,她们平时的工作之一就是对古董进行清洁和保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我去拿碘酒和酒精灯!”艾咪说着已经跑到会议室去找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在碘酒的蒸气下信封的封口处已经显现出棕色的指纹痕迹。 “这是一个人的吗!”艾咪拿着那个信封对着太阳仔细的看,没错,只有一个人的拇指和食指的痕迹。 一个人的?清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不是人拿走了那封信?难道真的有鬼?不,也许是那个人带了手套。 她强作镇静,“那不要紧,也许是带了手套,我们再看看这些纸吧!”她正拿了一只炭笔,在空白的纸上涂涂抹抹,这是小学的时候就会的办法,纸上如果有凹凸不平的痕迹都会显现出来。 她涂了几张纸都一无所获,就在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张纸上显现了几个不明显的白色的字。 “喂,有了,有了!”她一时兴奋得大叫起来,“真的有字!是真的!”老王,老王,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 “是什么?”艾咪也高兴的凑过来。 纸上的字模煳不清,只能够看到几个字,有“岳” 、“去找”、“静安+” “这是什么?”艾咪奇怪的指着最后一组词,“什么叫静安加号?加什么?” “不知道!”清心疲惫的趴在桌子上,脑中乱无头绪,万万没有想到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她闭起眼睛,慢慢的回忆,最后一次见老王的时候,他说要去做什么?对了,去找姓邢的那个少爷,那个疯了的邢少爷,然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加号?疯了的人?她的脑中突然电光石火般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艾咪,不是加号!” “哇,吓我一跳!”艾咪捂着胸口叫道,“那是什么?” “医院,一定是个医院的名字,很有可能是精神病院,你赶快去拨114查一下,有没有叫‘静安’的精神病院在那里登记!”她想到这里,兴奋得直搓手,希望老天帮助她们,能够找到这里面的玄机吧。 然而就在她们信心十足的时候现实又一次打击了她们,在114根本就没有叫“静安”的精神病院登记过,就连叫这个名字的医院本市都没有一个。 两个人一直想到黄昏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艾咪,我想去你家住!”清心把那些东西放到桌子上,背了包和艾咪一起走了出去,那个信封上没有指纹,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现在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回家。 谁能够吓死神经粗壮的老王呢?他还曾经闯到那个空房子里从死人面前把她拖走,除非是他最害怕的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在他最没有设防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已经不敢想了,疲惫的揉了揉头,那个穿了月白旗袍的苗条身影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饶是她长期和古董打交道,她也不想再去面对那个黑漆漆的衣架。 是夜,在艾咪家的沙发上,她裹着薄薄的毯子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深沉的睡过了,自从买了那个衣架,她就一直心力交瘁,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轻微的梦里好像还有那个加号在脑海中转来转去,不是红十字的符号,到底是什么呢?她已经不想再想了,波涛般的睡意已经彻底的湮没了她。 不知睡了多久,清心迷迷煳煳中似乎 觉得有人在推她,她很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好像是半夜。
第14页 艾咪穿着长长的睡衣,拿着一只电筒站在她的面前,她披散着捲曲的长髮,高挑的身材在夜色里看起来分外的淡薄。 “干什么,吓死我了!”清心抱怨说,一看表,半夜两点半。 “岳小姐,我知道那个是什么了!”艾咪说着坐在沙发边上,电筒的光晃得她的五官有些变形,夜晚中看起来分外的吓人。 “你把灯打开再说话!”清心脆弱的神经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不用,不用!”艾咪摆了摆手,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除了医院,还有一个地方会用那个符号,我刚刚才想到的!” “哪里?”清心瞪着眼睛等待答案。 “教堂!”艾咪笑着说,“或者是教会的机构,我们都忘了!那个符号最早的意思就是教会!”她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而与此同时,在清心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拉开了玻璃做的大门,慢慢的走了进去,奇怪的是报警器并没有响。 那个人很悠闲的坐在转椅上,慢慢的一个个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接着月光仔细的翻看着里面的东西,在打开最下面一层的一个抽屉时,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该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9、第二天一大早,清心和艾咪就出发了,她们打电话到教会问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叫做“静安兄弟会”的疗养院,不过路途稍有些遥远,在城外的郊区。 “这个名字奇怪?”艾咪出门的时候还在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兄弟会?感觉像是过去的黑帮一样!” “好像信天主教的人都以兄弟姐妹相称,我们去看看再说!” “要快点回来啊,好像要下雨!”艾咪边走边说,此时的天空确实有些阴沉,厚厚的乌云悬在天上,像是发黑的棉絮,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不要紧,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会儿就好了!”虽然嘴上这样说,清心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多年以前,也是夏日的一个雨天,林黛黛和情人走了,留下一连串的谜,难道今天的雨会昭显过去的答案吗? 车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变幻,清心和艾咪谁也没有说话,也许是天气的原因,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阴沉。 车子开了很久,穿过了一条山里的隧道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从山里葱翠的林木中,渐渐可以看到几栋房子白色的屋顶。 “这里倒是很适合疗养!”清心看了一眼周围说,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依山傍水,环境优雅。 “这家疗养院的时间可长了!”开车的司机调侃着。 “建国前就有了?” “ 比那还远,好像是明朝的时候就有了雏形,后来又翻修过几次!” “乖乖!”艾咪吐了一下舌头,“时间这么久远的地方住着也不嫌害怕!” “艾咪,不要说了!”清心小声说,这样的天气,她实在是不想再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可是艾咪像是没有听到,“岳小姐,你不知道吗?老房子都是很有灵气的,而且年代久远,住的人又多,难保哪个人不是好死的……”艾咪越说越来劲,山里的冷风透过车窗的缝隙吹了进来,吹得人身上发凉,清心的心情也是越来越沉重。 “所以啦,那些大樑上还不一定吊死过几个人呢,就像秋天的果树一样,结满了果实……” “艾咪,闭嘴!”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艾咪终于把那该死的嘴闭上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冷风不停的从背后往外冒,估计那个司机也被吓到了,把嘴闭得死死的,再也没有说过话。 清心瞥了一眼艾咪,她正在瞪着大眼睛专心的看着车外的风景,好像对于刚刚说的话有多么不合时宜浑然不觉。 艾咪是不是在装傻?她会不会是故意说的那些话?从昨天起,她就觉得她对艾咪太不了解了,那个用碘酒和酒精熏显指纹的艾咪仿佛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才几天而已,一切都变了? “到了,就是这里!”司机说着把车停了下来。 清心和艾咪走下车,面前是一个铁艺大门,上面写着“静安兄弟会”五个字,在“静安”后面果然有一个大大的十字架。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清心见了一扫心中的积郁,“艾咪,你真的好厉害!” 艾咪在一边受到夸奖,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枉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大脑~” 艾咪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 “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们一下?”还没等发作,清心已经在和那个司机讨价还价,“不会很久,我们马上就会回来!” “不行,眼看就要下雨了!”司机的头摇得像是波浪鼓,“这天眼看就下雨了,山里的路不好走,我还要快点赶回去呢!”说完,已经发动车子,一熘烟的走了。 “这个胆小鬼!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不顶用?”清心骂了一句,扭头和艾咪走进了疗养院。 里面倒是很凉爽幽静,与外面闷热的天气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是做什么的?”刚刚走进有着拱顶的走廊,就有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拦住了她们。
第15页 “这里,是疗养院吗?”清心小心的问。 “是!”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们一下,看起来倒很和眉善目,“你们来找人?” “不,不!”清心连忙摆手,“我想把我父亲送来疗养,想看看这里的环境。”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老人待在儿女的身边比较好!”那个女人听了,长长的嘆了口气,“人老去的悲哀与无奈,不是年轻的人能理解的!” “是的,是的!”清心急忙附和说,“可是我父亲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楚,我想让他换个环境试一试!” “是这样啊?那你和我这边走吧!”她边走边介绍着,“我们这里也有很多得了老年痴呆症和精神疾病的老人,他们都在那边集中管理,你可以到处随便看看!”说完,她笑了一下就忙别的去了。 疗养院里有稀稀落落的花园和草坪,有老人在悠闲的散步,倒是一片祥和景象。 “餵!我们该从哪里找起?”艾咪小声说,“要快一点,不然天就黑了!” “去那边看看!”她说着走到一个正在坐着纳凉的老头旁边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邢的老人?他大概有七十岁左右!” “姓邢?没有听过啊?”那个老头正在用他那秃得发亮的脑袋拼命的回忆。 “有可能神经不太正常!”她压低声音说。 “哦!”那个老人听了脸上挂满了同情,干瘦的手指指了一个方向,“你去那边看看吧,那边住的人都不怎么出来的。” 她们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片靠山的平房,看外观像是学生的宿舍。 “艾咪,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回来!”她并不希望把艾咪也牵扯进来,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艾咪朝她笑了一下,坐在花园的边上等她,阴郁的阳光给她长长的头髮镀上一层厚重而美丽的哑光。 希望答案就在这里!她隐隐觉得这一切的真相似乎就掩埋在这个僻静的疗养院里,这样层层迭迭的群山,这样的静谧的所在,似乎就是为了掩埋秘密而存在的,在这里纵是埋藏了天大的秘密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她走到那片平房前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两扇沉重的木门,门上雕刻的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应声分开,变成了两个奇怪的残缺的t形符号。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只有细线一般的阳光透过窗缝熘了进来,一个个房间在走廊一侧一字排开,门或开或关,一丝声音也无。 她小心的往前走去,高跟鞋的击打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迴响,门里有的房间有人,有的房间是空的,几个老人在房间里也是木然的望着窗外,根本就不在乎来了什么人,仿佛这个世界是与他们无关的。 她状着胆子走了两圈,根本就鼓不起勇气去问这些头髮花白,双目混浊的老人,生怕他们一下子跳起来把她给吃了。 算了,算了,也许周穆仁说得对,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根本就不该管什么闲事,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待着,然后把那个衣架处理掉是正经。 她想到这里,开始蹑手蹑脚的往回走着,也许现在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黛黛,黛黛,是你来了吗?”身后的一扇门里突然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清心听了这个声音,浑身一震,急忙折了回去,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放弃。 幽暗的走廊里有一只手从有着铁栅栏的门上伸了出来,在黑暗中挥舞着。清心深唿吸了一下,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 那扇门里有一个老人苍老的脸,由于见的阳光很少,脸色白得可怕,他拼命的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努力的抓住什么。他的背弯的厉害,像是一只虾子,头髮也没有了几根。看来这人八成就是那个邢少爷,看他这副尊容,要是自己是林黛黛估计也会和别人私奔。 “你,你认识林黛黛?”清心拿起拎包护在胸前,生怕他的手抓到自己。 “黛黛,你不要走!”那个老人目光混浊,好像说的话不过是他煳涂的呓语。 清心走过去,小心的拧了一下门把手,门从里面锁住了,看来除非他本人想出来是没有办法打开门了。 “你认识这个吗?”她状着胆子伸出手,手上的翡翠戒指在黑暗中泛出幽绿的光泽。 那个老人见了,两眼一下冒出精光,表情把清心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上一痛,胳膊已经被他拽到门里去了。 “你,你放开我!快点放开!”她吓得大声喊叫着,脸抵着冰冷的铁栅栏,肋骨也被门磨得生痛。 “黛黛,黛黛,你果然又回来了!”那个老人欣喜若狂的抓着清心的手,像是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走!” “餵!”清心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你说她没有走?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因为我看见了!” 原来那天晚上还有目击者,可是老王不是说他是出去打牌了吗?看来他是捱不住相思之苦跑去看林黛黛了。 “你看到什么了?”清心也顾不上疼痛,急忙去问。
第16页 “我?我看到什么?”老人说着目光又涣散起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这个我知道……”怎么这些人的开场白都是一样的? 那个老人接着说,“我好想见黛黛啊,虽然她不喜欢我,可是我是喜欢她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可是,那天的后门居然没有锁,一个人也没有,我就打着伞,走啊,走啊,走到了黛黛的房间外!”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清心瞪大眼睛,等着答案。 老头却像是见到了非常好玩的事情一样,“我看到了黛黛,她透过窗户朝我瞪眼睛!” “她看到你了?你们说了话没有?”这个答案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黛黛她依旧不理我,我就仔细的看了一下,黛黛她……” “怎么了?快点说啊!” “嘻嘻,黛黛她挂在窗旁,就像果子挂在果树上!” 10、“你说什么?”清心听了,觉得一股寒冷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她死了,她果然死了,隐隐中她早就猜到林黛黛死了,可是没有想到会是在那个雨夜就死了。 “黛黛啊,脸色白白的,就在窗子里朝我瞪眼睛!”老人还在说着。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清心突然觉得歇斯底里,她害怕,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她好想和艾咪一起回去,回到那个狭小而明亮的办公室,把一切都忘了。 可是手牢牢的被抓住,像是卡在了岩石里,连动都不动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她看见门里的老人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的身后,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一股冷冷的寒意,正从她背后升腾起来。 “你不要吓我啊!”清心一激灵,急忙回过头去看,可是还没等转过去,突然间觉得脖子一紧,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窜了出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伸出仅余的一只手,拼命的掰着勒着自己脖子的手,只觉得那手又凉又滑,根本就不是属于人类的温度。 “黛黛,我救你,我救你!”老人见状拼命的往里拽着她的胳膊,使她的肋骨紧紧的贴在门上,几乎要被挤碎。 清心慢慢的觉得泪水从眼睛里渗出,她的眼球发胀,双手无力,意识也有些模煳。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为什么有人要杀她?是什么人在不停的阻止她? 她还不想死啊,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这么就死了?可是脖子上的手如铁箍一般,根本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就在她气若游丝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不,不会的,难道是幻觉?一个穿了白色旗袍的女人,正坐在屋子里那张简陋的床上,她低着头,长发半掩着脸,只能看到一只秀美小巧的下巴。 那个老头好像也发现了什么,一回头,像是见了最惊喜的事,一把就松开了清心的手,愣愣的瞧着床边的影子。 清心本来在拼命的往外挣,现在他一松手,她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衣袖被窗户的栅栏刮掉了一半。 而那个一直勒着她脖子的手,也一下就松开了。 她惶恐的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空气如此来之不易,她简直要把整个世界都吸到自己的肺里。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还是那个空旷的走廊,阳光点点,阴郁寒冷,哪里有什么人要掐死她? 清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大门外,一伸手推开了大门,外面阴风阵阵,大雨将至。 “艾咪,艾咪,你在哪里?”她便叫便往花园那边跑过去,只觉得身后一股寒气,如影随形,一直紧紧的跟着她。 “岳小姐,你怎么了?”艾咪正在和那个中年妇女说话,见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铁青着脸,眼眶通红,袖子少了一只,浑身是土,披头散髮,不过才十几分钟不见,清心就像是从墓里爬出来一样。 “我们,我们快走!”清心顾不上和她多说了,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快下雨了,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一宿吧!”那个女人谦笑着,“我们那边靠山的楼有很多空房!” “也好啊!”艾咪刚刚回答,清心就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突然就没有了皮肤,露出了红色的肌肉肌理,两只眼睛都要掉了下来。 “不,不要!”她吓了一跳,大声喊着,“我要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她说完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那是什么?那是林黛黛给她的暗示吗?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个? “那你们慢走!”那个女人在身后朝她招着手,依旧是一副和眉善目的模样。 “我们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车?”艾咪不停的抱怨着,“而且就要下雨了!” “找不到车,我走也要走回去!” 哪知刚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停在门口,司机正在悠闲的抽着烟,见到她们,笑了一下,“小姐要坐车吗?”正是来的时候送她们的那个司机! 清心见了他像是见了救星,急忙钻到车里,从背后勒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回来了!”要是他不来,自己怕是会死在这个山沟里。
第17页 那个司机被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我也是想到这里找车太难了,你们还是两个女的,就折了回来!” 艾咪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老闆发楞,平时喜怒不形于颜色的清心,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刚刚走出山区,滂礴的大雨就下来了,雨刷器不停的摆动着,像是催眠的乐章。清心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拣了条命回来,一放松只觉得周身疲惫,靠在艾咪的身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雨还是那么大,简直要将这天地都要淹没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迷迷煳煳的问着艾咪。 “已经进城了,高速封了,辅路上有点堵车!” “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这儿!”那个司机抱怨了一声,伸手打开广播,“听听路况信息吧!” 广播里的女声开始播报堵车的情况,清心看着车窗外熟悉的灯火,突然觉得安心起来,这景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充满了生气,这都是她还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明。谁会想到平时最憎恶堵车的她会因为看到了大堵车而开心呢? “现在插播新闻,郊外西南方向的山区因为大雨产生滑坡,位于附近的静安疗养院受灾严重,目前警察正在进行援助,死亡和受伤的人数尚未统计出来,此条公路已经被封锁……” “是不是你们刚刚去的那件疗养院?” “是啊!”艾咪听了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天啊,要是我们不走搞不好会死在那里了!” 清心听了又想起她看到的那副脸孔,如果,如果当时没有看到那张脸,她也会死在那里。 她突然扑到艾咪的怀里大哭起来,又有人死了,这次又是几个人? 她再也受不了了,自从她开始追查这件事,周围就开始不停的死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活生生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而她,就是那个推倒第一张牌的手。 “岳小姐,你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艾咪拼命的摇着她,“我们还活着呢,不要害怕,老天站在我们这边!” “是吗?”清心渐渐的平静下来,那个老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嘻嘻,黛黛她挂在窗户旁上,就像果子挂在果树上! 这个比喻和艾咪的口气好像啊!她一激灵,从艾咪的怀中挣脱出来。怎么会这样巧? 艾咪长长的头髮在夜色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摸着自己依旧疼痛的脖子,会不会?要掐死她的是艾咪?可是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手,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不,不会是艾咪的,她没有那样大的力气! “到了!”司机高兴的说道,把她们送到艾咪家。 “我要回自己的家里!”清心朝艾咪苦笑了一下,“我想回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 “岳小姐,那你要是害怕就打车过来啊!”艾咪很关切的说。 清心朝她摆摆手,坐车走了,她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些暖意,是的,还有艾咪,她还有艾咪可以依靠,当初艾咪进公司的时候,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受这个长手长脚的天真女孩庀佑。 人生真的如儿戏,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她迷迷煳煳的打开了门,伸手去按开关,灯居然没有亮。 “真是倒霉透顶!”停电了。 她只好疲惫的倒在沙发上,那个衣架在黑暗中像是虬枝,张牙舞爪的立在窗旁,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走了过去,仔细的抚摸起那个衣架。 你要告诉我什么?杀了你的人到底是谁?她一点一点的在黑暗中摸过去,衣架在说话,它在说什么? 一只支脚松动得厉害,像是挂过什么重物?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手像是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如果,如果那个邢少爷没有说错,那么,那么林黛黛就是被绞死在这个衣架上? 她吓得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身子如风中的败絮,正在绞架上飘摇。 不,她不要住在这里,她吓得手脚并用,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她要去艾咪那里。 正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她。 “啊!”清心大喊一声,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不要怕,是我!”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穆仁?”清心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有锁啊!你先冷静一下!”周穆仁说着去找开关,灯不亮,他又摸索着去找电闸。 过了一会儿,灯“唰”的一下点亮了,清心捂着脸坐在地上,小声的哭了起来。 “我,我要是当初听你的就好了!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有些事是知道了不如不知道!”周穆仁的衬衫永远洁白干净,他摸着她凌乱的头髮安慰她,“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童话,我们只要相信那是美好的就够了!” 清心望着她面前一张英俊的脸,他的温柔话语包围着她,使她觉得如梦似幻。 谁说没有童话?在她面前的不就是吗! 11、“我该怎么办?”清心坐在地上,突然间觉得异常的无助,嗥嚎大哭起来,开始追查这件事原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可是她却一步步踏进危险的漩涡里,根本就无法自拔了。
第18页 “岳小姐,你冷静一下!”周穆仁的语气淡淡的,“我就要走了,这次回来只是处理一些业务,现在我也该回去了!” “你也要走了?”清心泪眼婆娑,先是老王,现在是他,怎么在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走了? “对!”他点了点头,“我今晚本来是向你辞行的,可是你不在家,我就一直在楼下等你回来。” “我?”清心诧异的瞪着他的脸,像是不相信他的话,特意向她辞行?莫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对你说!”他说着垂下了长长的眼帘,像是乌云遮住了明月,脸上的光彩都黯淡了许多。 “不会是要和我解除合约吧?”怎么办?她最大的衣食父母要抛弃她了,最近怎么这样倒霉? “不是~”周穆仁笑了一下,很不自在的从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给她,“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伦敦!” “什、什么?”这比见了鬼更让人惊讶,“你是在向我求婚?”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当成我是在邀请你去伦敦散心!” “哈哈哈,不要开玩笑了,我还不明白我自己的斤两?”清心大笑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那么尴尬。 “你怎么想都可以!”周穆仁无奈的笑了一下,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我在伦敦等你!”说完,转身就走了,这个优雅的男人还没有忘记轻轻的帮她带上门。 留下清心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棕色的地板上发呆,她突然间不害怕了,缓缓的抚摸着手上的翡翠戒指。 这是怎么了?这个世界疯了吗?自从她拿到这个戒指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这一整天她被恐惧,伤心甚至还有喜悦纠缠着,使她觉得这是不是一场疯狂的梦,等到梦醒时分一切又都会恢復原状? 然而梦终究是没有醒,清心只好疲惫的去泡澡,在水汽的蕴氲中,她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也许自己真的该和他走吧?她已经三十了,不比二十几岁的人可以挑挑拣拣,这样大的幸运砸下来她没有理由要躲避。 正在这个时候,水汽瀰漫的镜子中似乎又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 “是你吗?”清心不知为什么并不害怕,她隐隐觉得林黛黛一直在她的身后默默的帮助她。 “我不想再找下去了!”清心低下头轻轻啜泣着说,“我好后悔,还不如一开始就相信这是一个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虽然无聊,总比这样的真相要好!” 然而那个窈窕的身影还是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并没有答话。 “我不想再去追查你是怎么死的了,自杀也好,他杀也好,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有谁会记得?”她说着又低下头,声音抵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也是个人,我还不想死。这么多天,我也害怕啊!” 她会懂吗?她能理解吗?人往往总是觉得自己伟大无比,无所不能,可是其实是何等得渺小?她也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又怎么能穿越了几十年的时间和空间去追查旁人眼中的一段佳话? 她真的觉得很累了,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面色越来越不好,总是接触死亡,她的生气似乎在一点点的抽离她的身体了。 雾气蒙蒙中,身后的林黛黛似乎了解她的心情,那抹白色的影子越来越淡,最终全被水蒸气掩埋了。 她终于放过自己了吗?不,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纠察过她,只是在背后默默的看着而已,是她自己偏偏不放过她,非要追查出事情的真相不可。 那个小小的美丽的女孩,早早的就死了,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又怎么能去控制别人?她是那样的美丽,然而最后那个华丽的衣架最后成了她的绞架,她又何尝说过一句? 都是自己找的。她深深的嘆了口气,也许当初自己只是想看一看,是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有好的结局。 然而到了今天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完美的事,美到肆无忌惮的东西必然短命,比如烟火,比如樱花,比如红颜。 “艾咪,帮我办一下去英国的签证吧!”第二天上班,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就算是去散散心也是好的,那样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实在是不想放过。 “你要去英国?”艾咪奇怪的看着她。 “对,想去玩一下!” “那报个旅游团不是更方便?” 清新笑了一下,把那个地址给她看,“有人邀请我去做客,我想去看看!” 艾咪拿着那张纸条仔细的看了一下,“是那个周先生吗?这个纸条怎么这么旧啊?是不是他给过很多人啊?” 那张纸是有些发黄,不过也许是他早就写好了一直没有勇气给她呢! “岳小姐!”艾咪凑过来,“你要考虑清楚啊,你和他一共才见了几次面啊?又了解他多少?而且,而且……” “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嫉妒她。 “你不觉得他伪装得太好了吗?几乎没有缺点,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算了吧你,赶快帮我办吧!”清心拿出自己的护照,“人家长得帅也是错吗?”
第19页 是,艾咪说的没有错,她也知道齐大非偶,可是她这次真的很想赌一把,最重要的是,她想换个环境,好早一点忘记那些恶梦一般的过去。 两周以后,清心带着简单的行礼登上了去往伦敦的飞机。那个不听话的艾咪最终还是给她办了旅游签证,可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几乎是逃命一般要向那个遥远的国度飞去。 斯佳丽说得好,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是的,从明天开始,她岳清心的人生就不同了。 哪知她刚刚走出飞机,寒冷的风就吹得她直打摆子,虽然这里的夏天以凉爽宜人出名,可是也不能凉爽到这样的程度吧? 她急急的找了一辆计程车,把那个纸条上的地址给司机看了一下,司机点了一下头。载着她就走了。 她则好奇的望着窗外的风景,看着出名的大笨种,看着阴郁天气里来来往往的人,早就忘记了疲惫,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临街的房子,两边的路上全是清砖,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柯南道尔的小说中描绘的景色。 面前的房子有着厚重的大门,上面雕刻了的图案,她仔细看了一下门牌,就是这里了。临近傍晚,不知为什么,街上始终透着一丝阴冷的气氛,完全没有国内热热闹闹的喧嚣。 清心裹了裹衣服,鼓起勇气去拉铃,也许一会儿就能看到周穆仁那阳光漫溢的笑脸了吧?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过了很久,门才缓缓的打开了,里面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她穿着枣红色的开襟唐装,正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莫不是错了?她又回头看了一下门牌,不错,就是这里! “请问,周穆仁周先生在家吗?” “你找他?”那个女人好奇的问了一句就打开了大门,“进来说话吧!”把她让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知道没有找错,里面全是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一看就是华人的居所。 “你好,我叫岳清心,就是你们委託找古董的那位!”她看着女主人怀疑的神色,赶快表明身份。 “哦,你是岳小姐啊!”那个女人听了果然热情多了,“你来伦敦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唿?这次来是旅游还是办货?” “旅,旅游!”她磕磕巴巴的撒谎,总不能说是她儿子邀请自己来的吧。 这位太太连忙又端了两杯茶水出来,“这里人工贵,能自己干的还是要自己干!”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寒暄,清心始终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这次英国之旅似乎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美好。 “来看看我们的收藏!”女主人热情的引路,“我们全家都住在郊外的,这两天我刚巧回来看看这个房子!” 她领着清心沿着昏暗的走廊往前走着,墙上贴着紫灰色的,有着熏衣草图案的壁纸,显得屋子里更加黑暗。 还没等走到地方,她就发现了一张老旧的照片,放在走廊的壁炉上,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里面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古板的西装正和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握手。 清心看了情不自禁的把相框拿在手里,不错,不错,虽然髮型和衣服完全不一样,可是这眉目,这神情,分明就是周穆仁! “那是家父!这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和华人商会的会长的合影!” “好像,好像!”清心笑着说,“您的儿子和他的祖父长得好像!” 那个女主人听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儿子?我没有儿子啊!我只有两个女儿!” “不,不可能!”清心一时吃惊,高声叫了起来,“他不是你委託过来的吗?他叫周穆仁,就是他叫我来的!” “我们没有派过任何的委託人过去!”女人听了面色惨白,像是听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连忙深唿吸一下继续说,“周穆仁是我父亲的名字,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周穆仁,那个英俊潇洒的人,难道根本就不应在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么,前两天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鬼魂吗? “家父真的叫周穆仁?”她愣愣的捧着相框,还是不想死心,这样的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错!”那个中年妇女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家父叫周穆仁,字子表!” “子表?”她听了这个名字,身体一震,手上的相框摔到了地上松软的羊毛地毯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梦中有着如花娇颜的林黛黛,在白纸上写给她看的,触目惊心的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子表”。 12、“岳小姐,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周太太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相框。 就在她一弯腰间,清心分明的看到,一个穿着工整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走廊尽头,屋子的阴影挡住了他大半边脸。 她只觉得唿吸都要停止了,头上开始渗出凉凉的冷汗。 “岳小姐?岳小姐你怎么了?”周太太摆好相框,一抬头就发现面前的人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清心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向她的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太太诧异的回过头去,显然也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男人,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接着“咕咚”一声就吓得晕倒在了地上。
第20页 这一下清心更慌了手脚,忙手忙脚乱的要把她扶起来,怎奈她浑身脱力,根本就没有半点力气。 她弯腰费力的拖着周太太肥胖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动着。 与此同时,那个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沿着昏暗的走廊,一步一步的缓慢的往她的方向走来。 还是纤尘不染的皮鞋,她曾经是多么迷恋他的这种不沾人气的风度,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一步步迈的都是死亡的步伐。 周穆仁的脸渐渐的从阴影里显现出来,面色铁青,还是如往昔般英俊,可是却平添了一丝死气。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清心一把放开了周太太,随手抄起壁炉旁边的铁钎。 “我?为什么?”周穆仁讪笑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早就叫你不要追查了,你偏偏不听!” 清心听了这话,突然明白了,林黛黛的脸,邢少爷的话,老王的死。 她颤抖的说,“是、是你?和黛黛私奔的就是你?” 周穆仁又笑了一下,表示不错。 对了,对了,他这样的男人,能够迷惑天下的女人,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和他私奔的。 “杀了林黛黛的,也是你?”清心只觉得汗水不停的往下淌,整个后背全湿了。 “黛黛她是个傻女孩,居然在最后一天反悔了!”周穆仁狠狠的说,“我去接她,她不和我走,我只好把她杀了!” “可是,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林黛黛? “钱啊,你不是也喜欢钱吗?”周穆仁的脸色越来越兇狠,“她要是不和我走,她那一箱子的金子就不会是我的了……” 清心听了如五雷轰顶,天啊,那天晚上,那个下了大雨的晚上,她仿佛看到周穆仁绞死了林黛黛,就任她挂在衣架上,他在屋子里到处翻着金子。而邢少爷,就是在这个间隙看到了死了的林黛黛,被她吓疯了。 不错,不错,老王也一定认识他,所以见只要他站在门旁,他就像见鬼一般被吓死了。 她颤抖着继续问,“在疗养院要掐死我的也是你?” “你说呢?”他笑了一下,“我在你的办公室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没有想到你那么执着,居然还找到了别人!” “你去死吧!”清心听到这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扬手就拿起手上的铁钎往他的头上砸去,那根黑色的铁钎准确的命中了他的脑袋,眼看就要鲜血四溅。 哪知血并没有流出来,周穆仁的头上只不过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就像煮熟的蛋被敲破了一块,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脑髓,他阴惨惨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在黑暗的屋子里看起来分外的怕人。 “啊啊啊~”清心见了大叫起来,闭紧了双眼不想看到面前的一幕。 “我忘了告诉你!”他又笑了一声,“我已经死了!在带走林黛黛的尸体那天晚上,我就发现她的戒指不见了!”他说到这里,脸上故意现出惊恐的神色,“哪有私奔的人会丢了定情信物,我就找啊,找啊!” “你,你不要过来!”清心吓得大哭起来,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铁钎。 “我找了一辈子,到死了还惦记着!”他直愣愣的望着她的手,“终于被我找到了!” 清心急忙一扭头就往外跑,扑到大门上,门被琐得死死的,根本就打不开。 “开门啊,开门啊!”她哭叫着,拼命的拍打着,可是阴暗的屋子似是坚固的堡垒,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冰冷的手就一把把她按在地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拼命的挣扎着,可是那手似是铁做的颈箍,根本挣脱不开,急切中她挥舞着手中的铁钎,往他身上砸过去,一下,两下,都像砸在了木头上。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没有力气,面前的周穆仁脸孔越发的狰狞,她的手脚开始痉挛,意识模煳中又想起艾咪,要是听她的话不来这个死地就好了。 正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一个女人的腿,正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如凝脂般的肌肤,修长而美丽。 她见了这个女人,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一把推开了周穆仁,他吃了一惊,还要扑过来,就看到了沙发旁站着的人。 黑暗的房间中,影影绰绰的家具暗影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正默默的站在那里,偏着头,看不清脸孔。 “黛,黛黛!”他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清心边咳边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在黑暗中混乱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门上的锁,她打开大门,一下就沖了出去。 屋子里的女人,穿了一身的白衣,头倾斜着,口角流血,头髮凌乱,正看着她昔日的情郎,就像一副暗底的诡异的画。 而她,跌跌撞撞的拼命跑出了这坟墓一样的屋子,沖入无边的黑夜中。 夜色中的街道冷冷落落完全没有人气,清心狼狈的跑在路上,万万没有想到追查出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天啊,那个可怜的孩子,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着了月白的旗袍,半掩着秀美的脸。看着这几十年后的一个陌生女子,是怎样一点一点的拨茧抽丝,一点一点的击碎她留给后人的,被人误会的——浪漫的事。
第21页 为什么?她就这样的看着呢?清心突然觉得鼻酸,如果这也是鬼,那么必是最清丽风雅的鬼。 她似乎要看着,自己曾经的风流是怎样别人的口中被传颂,好像这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几十年前就料到的,并且深为满意。 她根本没有想到黛黛的结局竟是怎样,那个男人不爱她,并且拿走了她所有的钱跑到外面去发了大财。但是她也知道,黛黛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人知道,因为她输不起,与人私奔,却被谋财害命,这样的事,换了任何一个人,也输不起!不如成全一段佳话。 用自己的一生,换做旁人眼中一段良缘,如那檀木镶金的衣架,华丽得无懈可击。 清心头昏脑胀,拎着高跟鞋走在伦敦的夜雾中,水泥的人行道很冷,她渐渐的又看到林黛黛,扭着美丽的腰肢,半掩着脸,露出红色的唇与几缕黑髮。在夜色中是如此的美丽,似乎美得不似真的。 清心望着林黛黛的脸,神情恍惚,她终于明白,当一个人认为什么是完美的时候,必是对其不了解。往往越是美丽的外表下,就越多的掩埋了骯脏与罪恶。 就像天上的明月,被人们千古传颂,就是因为人们永远不知道月亮的背面是什么,这几千几百年,这天荒地老间,它只要高高的挂在天上就够了。 “岳小姐?岳小姐!”迷迷煳煳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是她听错了吗? 黑暗的街角边,正站着一个一个高高瘦瘦的人。 那人的风姿,好像艾咪啊。 她想快跑两步,却发现脚一阵刺痛,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脚都磨破了皮,她这才从迷幻中醒悟过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一步也不想走了。 那个人快步跑来扶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棉布休闲衬衣,捲髮扎在脑后,不施脂粉,完全不像是平时的艾咪。 “艾咪,艾咪,你怎么来了?”她吊在艾咪的身上,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无助。 “嘻嘻!”艾咪笑了一下,“你让我办签证的时候我就顺便查了一下周穆仁这个人。” 她说着故意卖着关子,停了一下继续说,“你猜怎么着?居然在回英国的航班上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乘客,我放心不下,就跟着你过来了!” 清心听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就连艾咪都想得这样周到,她怎么当时就头脑发热的跑来了? “我们回去吧,岳小姐!”艾咪扶着她,两个人慢慢的沿着街道走着,“我订了酒店,回去洗个澡,忘了一切就好了!” 她望着艾咪的脸,突然觉得今天的艾咪似乎非常的不同,也许是因为她卸掉了浓妆?浑身瀰漫着一股中性的气息。 艾咪好像读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低下头,别过脸去,慢慢的说,“现在也不能瞒你了,反正一上飞机你什么都会知道!” 她隐隐的已经猜到什么,天啊,这比刚刚发生的事更叫人吃惊。 “不错!”艾咪已经转过脸,“我是男人,我有易装癖!” 清心听了又呆住了,她还记得当初招聘艾咪的时候,艾咪是那么的美丽,她还很好奇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来自己这样的小地方。 “可是,可是,你还和我说你要嫁个好老公~” “那确实是我的唯一心愿!” 不,不,艾咪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他的思维敏捷,临危不乱,根本不是易装癖那么简单。 “艾咪,艾咪,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她穷追不放。 “岳小姐!”艾咪朝她笑了一下,“你一次比一次弄得狼狈,我都是默默的守护着你,又何尝问过一句?”他说着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管在哪里,月亮都是一样的美,同样不管哪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清心听了,愣愣的立在街边,是的,是的,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在人前做到尽善尽美,把丑陋的一面拼命隐藏起来,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又何必多事? 如果她当初相信,世界上永远有美丽的传说,如果她当初不去追查王子和公主最后的结局,她又怎么能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美丽而明亮,似乎在诉说着千古所见的一切。 清心站在异国的街头,冷冷湿湿的空气包围着她,她一时被月光迷惑,那样清冷美丽的月光,她只要觉得是美的就好了,仅此而已。 尾声 “叮铃——”门铃响了起来。 “等一会儿~”清心扎着围裙,挥舞着铲子从厨房跑了出来。 拉开门,门外站了一个干瘦而矮小的妇人,脸上皱纹横生,正迷茫的看着她。 清心望着这个比实际年纪老了很多的女人,她是这样的憔悴,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完全不似记忆中那么魁梧高大,这么多年,她长大了。她想到这里一时鼻酸,眼里起了一层雾气。 “妈~” “乖女儿啊!”老人说着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着她的脸,“十几年没有见了,你长成这样了!” 说着两行混浊的老泪淌了下来,“你小的时候我待你不好,可是没有办法啊。我那个时候有病,你弟弟还小……” “妈,我不怪你!”她说着一把抱紧她的妈妈,是的,她不打算在逃避什么了,无法抹煞的过去,无法原谅的亲人,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包袱,谁又能真正憎恨自己的母亲。
第22页 她这才知道,她原来从小就渴望这个并不温暖的,瘦瘦的怀抱,到了今天她终于得到了。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清心斜眼看到,突然觉得这是她看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 两周以后,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餵?” “岳,是我啊,艾伦斯!” 完了,完了,她想起前两天,她把那个翡翠戒指仔细的清洗了一下,又原封不动的放回到衣架里。结果那个衣架居然被一个酷爱古董的法国人看中,高价买了过去。 该不会是林黛黛又出现了吧?吓人吓到国外。 “岳,你还记得你卖给我的那个衣架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记得,记得!” “简直是太浪漫了!”那边的人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中国美人出现,真的是太棒了!你们东方的东西,果然神秘而浪漫!” “是,是吗?”清心听到这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岳,拜託,再帮我找一个印度的美人吧,我还会出好价钱!” 清心放下电话,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一样的事,不一样的人看法还相差真多。 是的,当初要不是刻意追查,这美女衣架又怎么不是一段浪漫的佳话?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撒了进来,外面坐着的艾咪依旧涂着闪亮的唇彩,在和小男生噼里啪啦的聊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完美无缺。 马路上走着衣装亮丽的人群,她把脚惬意的架在桌子上,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享受这美丽的时光。 是啊,每个人光鲜外表的背后隐藏着什么谁也无从得知,世人要我们看什么,我们看什么就够了,其实只要宽容一些,这世上岂不是到处都飘着浪漫的音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