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1 我大概是从12岁那年开始变得不太敢晚上一个人睡觉,我房间的床靠窗,窗户上没有窗帘,每当冷冰冰的月光溢满我的床时,我就会听到一个女人在窗户外轻声的叫:"秦微,秦微......" 第一次我答应了,光着脚跳下去开门,可是门外除了几棵数,一个橙黄的月亮,什么也没有。从那天后,那个声音几乎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都会出现--只要我爬上床,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月亮,就一定会听到那个声音。 软软轻轻的,陌生女人的声音。 后来我便蒙着头再也不敢看窗外,可那声音依旧出现,我终于害怕得大哭,直到姐姐惊惶的跑进他房间:"微微,出什么事了?"我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我有轻微的幻听和臆想症,然后开了很多药给我吃。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药的原因,从那以后我上床后很快就能睡着,那个声音也就没有再出现。只是这养成了我对药物的依赖,后来医生说那些药不可以长年累月的服用,会对神经造成影响,我就改吃安眠药了。每次上床前只吃两颗,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我大学。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姐姐搬出去和她男朋友住,我不想一个人住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所以我搬到学校宿舍去住。 医生说过,要多和人接触,才能有助于稳定病情。虽然我认为自己很久前就已经好了,但还是会习惯性的定期去看一下医生,顺便去开安眠药。同寝室的人一开始好奇的问我每天吃的都是什么药,我说是维生素c,他们大笑,觉得一个男孩子每天定时定点的吃维生素c实在搞笑。 我也跟着笑,边笑边吞下手中的药丸。 大三那年,某天我走在街上时被人拦住,问我愿不愿意拍广告。那人长着一双很大的眼睛,我觉得他看着我的时候一定故意把他原本就不小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像个星探,至少我觉得他看起来比我更像个明星。 "哎,别笑啊,你愿不愿意?"他有些发窘。 "你哪个广告公司的啊?"我还在笑,语气吊儿郎当。 他忙在口袋里翻了一阵,最后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我没接,凑到他手中看了一眼:"哦,moon·star啊。" "你知道?"他眼睛一亮。 "不知道,没听说过。"我老实摇头,看到他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忍不住安慰他,"我对演艺公司不太感兴趣,我连最有名的都不知道。" "我们这家公司现在还规模不大,但很快就能发展起来的,真的,你有没有兴趣?"他急切的问。 我想我没兴趣,我讨厌moon那个词,确切的说,我只是讨厌月亮那个东西。 他相当失望,但还是礼貌的说:"那对不起,打扰了。" 我耸耸肩:"不要气馁,像我这样的,满大街都是。你再等等,说不定下一分钟就会发现比我更好的。" 他缓缓摇头:"不,你很特别。你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阳光,你的眼神却很清冷,像晚上没一点温度的月亮。" 我突然想发怒,所以在我还能克制住自己没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时转身离开了。 也许我只是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他也只是胡说八道了一番,但请在我面前尽量不要提起"月亮"这个词,我会失控。 或许我真的有病也说不定。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小插曲而发生改变,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拿这个moonstar名片的人只是我每天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无数人中的一个。我照例在周末的上午赖在床上睡觉,并打算一直到中午都不起床了,直到有人拍着我的床板叫我:"秦微,你电话。"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只手扯着电话线把电话举到我床前。 是姐姐的电话,她说爸又再婚了,下星期举行婚礼,问我要不要去参加。 我说:"你去吗?" 姐姐在那边无奈的笑:"我不想去,每见他结一次婚,我就对男人失望一次,再这样下去,我会对男人绝望。" 我默然,我觉得姐姐现在这个男朋友挺可怜的,他已经够好了,却仍然无法给我姐姐安全感。一个在经济上独立而感情上不独立的女人是可怜的,姐姐的悲哀之处就在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心的去投入一场恋情。 还没开始就担心以后会不会受伤害,这样患得患失的恋爱,太难长久。 所以她换了三个男朋友,抛弃过三个可怜的男人。 我爸再婚那天我还是去了,不过只是隔着马路远远看了一眼,新娘子是圆是扁都没看清楚。我觉得我算是尽到义务了,等他们上了车,我无聊的转身向车站走去。 "喂。"有人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我回头看了一眼,不认识,可能不是叫我,于是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有人赶上来在我肩上拍了两下:"叫你呢!" 我有些诧异的回头,是个男的,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皮肤很白,脸长得相当好看。我只会用"好看"来形容一个人,男的女的都是这个词。我当时只想一男的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要是女的我非泡她不可。 我最喜欢单眼皮瓜子脸的类型了,而他正好是。 "干吗?"我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你是来参加小秋的婚礼的吧?你是她朋友?" "谁?"我一阵迷茫,"小秋是谁?" 他也愣住了,我们两傻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 最后终于弄清楚,我老爸刚结婚的对象,就是他口中的"小秋",也就是他表姐。他觉得颇不可思议,他一点也没想到我老爸居然有我这么大的儿子。我很想笑,我老爸还有个比我还大了三岁的姐姐呢,他今年已经48了。不过他保养得好,加上有钱,所以年纪可以忽略。 然后他提议一起去喝点东西,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点头答应了。 我那时候思想很单纯,以为男的和男的除了做兄弟,就是做对手。打死我也不会想到还会有第三种可能。 这人说他叫陈曜,读大三。 我说我也读大三。 我们竟然在一个学校读书,不同系。 谈话有些无聊,不过我们都不这么觉得,所以还是在兴致勃勃的继续。那次算是我和他正式认识了,我们交换了手机号,喝了三瓶啤酒。临走前他说下次一起打球,我说好。 我以为我只是多了个朋友。他怎么以为,天晓得。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从我认识了陈曜以后,总能在各种地方和他不期而遇,就连中午吃饭路过食堂门口卖cd的小摊子顺便蹲下来淘碟的时候都能撞上他。他本来是跟他几个同学拿着饭盆准备回宿舍的,看到我,便也蹲下来和我一块儿东挑西拣的。 "晚上一块儿去玩电游吧?"他问我。 "嗯,好。"今天是周五,晚上可以在外面玩通宵。 他眼睛一亮,很高兴的和我道别走了。 下午下课我收拾了一下课本,托同学带回寝室,直奔学校西门。陈曜推着他那辆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脚踏车,站在校门口等我。他看见我的时候笑得巨傻,然后跨上车,示意我做到他车后座去。 我心情很好,两只脚在后座上晃来晃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我高兴的时候大多都是很盲目的。 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去了网吧,他跟那家的老板很熟,好像特意留了位子,不然周末晚上肯定是要没机子的。 一坐下来就开始杀得天昏地暗,他玩得很不错,我们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玩得很爽。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我有点困了,退出来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 他还在聚精会神的玩。 后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衣服,陈曜只穿着件短袖t恤,很显然,那件衬衣是他盖在我身上的。 "饿不饿?"他见我醒过来了,问了一句。 我下意识点点头。 "那你等等啊。"他退出游戏,站起来往外面走,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几分钟,他跑进来,手里端着两盒炒粉,还冒着热气。 "幸好我和那家老板熟,要他晚上晚点关门,嘿嘿。"他把炒粉放在我面前,笑得特别傻,可是特别好看。 "陈曜你明天有时间么?"我的话冲口而出,快得连自己都来不及思量。 "有,干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想请你去吃肯德鸡。" 他又笑起来,看得我一阵恍惚。 "好,我明天起来打电话叫你。" 2 我快到早上7点才和陈曜从网吧出来的,真是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让我好好睡一觉,到时候等他电话。我迷迷糊糊应了,勉强爬上了七楼,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快到12点的时候,被手机铃声吵醒,陈曜精神饱满的声音传入我耳朵:"醒了没?我在东门等你。" 没醒也被你吵醒了不是?我嘟哝着应了一声,赶紧爬下床去洗淑。穿衣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平时最喜欢的一套。 陈曜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说实话他品味实在一般,不过亏得他衣架子好,随便穿什么都不难看。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他长得帅的缘故。 我们出了校门,搭上公车,一路直奔肯德鸡而去。吃肯德鸡的时候发现有照大头贴的机器,陈曜兴奋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照。要换了别人我早一脚踹过去了,两大男人照什么大头贴?变态么?不过因为是他,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照的时候没做好准备,正好偏头想说什么,结果照出来大头贴里的我身子扭到陈曜那边,嘟着个嘴,一副要亲他的样子。 他笑得比花还灿烂,真是绝了。 我郁闷到极点,强烈要求毁掉重照,他不肯,宝贝似的放进背包里,还了我一个招牌傻笑。于是只好坐下来吃肯德鸡,边吃边想这么丢人的大头贴谅他也不敢贴出来,不给我就算了。吃完肯德鸡我们又胡乱瞎逛了一下午,等到决定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其实都还有些余兴未了,只是都在外面瞎晃一天了,晚上总不能去逛公园看电影什么的吧?他想叫车,我说省了那十几块钱吧,坐公车算了。 他又傻笑,我都没语言了。 等到公车来了我就后悔了,看那鱼罐头似的车厢,整个就是人堆人......怎么说呢?我最怕人多的时候挤公车了--我晕车。 上车后我死死的抱着不锈钢杆子,身子随着公车晃来晃去的,直想吐。陈曜用手臂圈着我,防止别人挤到我,却不敢碰我,看起来也很辛苦。最后,他终于开口:"不然咱们下车,走回去吧?" 我看了看车窗外,离我们学校至少还有七八站路,走回去至少得半小时,这时候他咋不说叫车回去了? 可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然后这半小时里面发生了一件事情,几乎颠覆了我十九年来所有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道德观。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不过就是他吻了我。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我和他一路瞎扯,正说到我们系的女生档次太低,不如他们系盛产美女,什么时候劳烦他给介绍一个......好像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身子一偏,一下把我堵墙角了。 忘了交代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巨大的人民公园,我和他就沿着公园的围墙往学校走。他堵住我的墙角,正好是个路灯坏了的死角。 我愣了一下,正想问他要干吗,他秀气得像女孩子一样的脸突然就凑了上来,嘴唇一下子就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的大脑有接近两秒钟的死机,直到他的舌头伸过来,想翘开我的牙关时,我才醒悟过来,慌忙推开了他。 "你干......干什么......"我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发抖,样子很狼狈。 他的脸有些红,直直的看着我,眼睛很亮,他脸红是因为激动,而不是惊惶失措。 "秦微......"他轻轻叫了一声,"让我亲亲你。" 然后他的脸又贴了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以为我会大骂着推开,我应该恶心,愤怒,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然后恶狠狠的说:"去你妈的,老子不是同性恋!" 可是我没有,我甚至放纵他的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任他为所欲为。我混沌不堪的脑子里最后定格的是他那张精致的面孔,带着潮红微熏的欲望,美丽得让我心颤。 我想大概我是个对于美丽的事物缺乏抵抗力的人,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想过如果他是个女的我一定要泡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见钟情。 他的嘴里有烟的味道,可乐的味道,还有我们最后吃的咖喱鸡饭的味道,和我以往吻过的任何女孩子都不同。 强烈的,属于男人的味道。 那后来,他放开了我,大概也是我先推开他的。我只觉得那个吻太他妈长了,我都快断气了,嘴里全是我自己的和他的唾液,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 他又凑上来仔细的舔我的下巴,舔着舔着又要吻上来,我偏开头,他的唇就落在了我的耳朵上。 "别弄了,大街上呢!"耳边传来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我有些害怕,连忙挣脱了他的怀抱。说实话,我很怕他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他的手已经拽开我的t恤伸进去了。 他眼底还有深深的欲望,不过听话的放开了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已经是个gay了,我已经完蛋了,彻彻底底。 我不是没谈过恋爱,不过我真不知道两个男人要怎么恋爱。我们总不能牵着手在校园里傻逛,也不能和别的情侣一样下晚自习蹿操场看台上坐着亲热。我们只能去公园找没人的角落急不可耐的互相抱着吻成一团。 说急不可耐真没夸张,我觉得陈曜每次吻我的时候都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这时候我就模模糊糊的想,和男人接吻就是不一样。 陈曜对我挺宠的,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叫陈晔。陈曜不大对我讲他哥哥的事,我只知道他哥哥好像出国了,自己开了个公司,跟他家里也不太联系。他老爸老妈好像都是高干,总之相当有钱。他说和我在一起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对别人好,他也从来没对别人这么好过,他以前女朋友都说他为人很冷淡。 真他妈胡说八道,他冷淡?我看他对我一天到晚热情似火。 原来他以前也是交女朋友的,我还以为他天生就是个gay,勾搭上我的那天晚上看起来就是个老手。 他嘿嘿的笑,然后说:"秦微,说真的,你要是个女的,肯定没法看。" 我怒了:"滚!老子知道自己长得man,不用你来提醒!" 他要是个女的,那一定是绝色,还是特古典,特冷感,特sexy的那种。这话我也跟他说了,惹来他一顿狼吻。 我觉着他一看到我就上火,他自己也这么说,还说真想和我做一次。 我一直没答应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可能真正到手了后,他的热情就会减退,男人都他妈是贱货,我不在乎这么骂自己。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不在乎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他也不在乎,好像我们两个人就应该这么理直气壮的在一起。陈曜会每天吃饭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食堂打好两个人的饭等着我,然后我不急不慢的晃进食堂,在角落的位子找着他,嘻嘻笑着坐过去,慢慢悠悠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捡出来放进他的饭盒。 他不挑食,所以总骂我挑食,喜欢强迫我吃一些我不喜欢吃的菜。慢慢的,我也开始学会了吃香菜,学会了吃猪肝,学会了吃他最喜欢的红豆粥。 有天我们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电影欣赏课,没想到那片子n长,下课了才放了一大半。老师变态的说大家看完再走吧,牺牲一下吃饭时间,这部片子很经典,看完写个报告下周交上来。 这部经典的片子好像叫什么"birdman",总之是讲一个人成天幻想自己是只鸟,还爱上了一只鸟,最后好像还在天台扑腾了出去。我看得一知半解,心不在焉,我就是惦记着陈曜还在食堂等我吃饭呢! 最要命的是手机没电了,不能发消息叫他别等我了,靠! 好容易那片子放完了,我连老师最后还在讲台上嘀咕些啥都没管,忙忙的从后门冲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食堂,里面冷冷清清,陈曜坐在我和他经常占据的位子上抽烟,和食堂打扫卫生的阿姨瞎扯。两盒饭菜放在桌子上,热气都没有了。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下课?" 我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还在食堂等我,其实他没在的话,我还能安心点,他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他甚至没问我怎么不给他发个消息说我会晚下课,好像他等我四十分钟是天经地义的事似的。 是的,他等了我整整四十分钟。 那时候,我真想哭。 为陈曜对我这么好,为我要怎样才能对他更好。 3 我们陷入了真正的热恋期,哪儿没人就想往哪儿钻,我们甚至还跑到学校的破电影院看了个叫"音乐之声"的片子,当然不是我们真想看,我们只是瞅准了那片子肯定看的人不多,没准能找个没人的座位亲热一番。 结果大失所望,我还真没想到我们学校的文艺青年这么多,赶集似的都跑去看那片子,我们只得在电影开始二十分钟后就落荒而逃了。 某天我姐打电话来说要我去交一下家里的有线电视费,我终于想起我还有个空荡荡没人住的家。我迫不及待的把这事和陈曜说了,果然他的眼睛亮得跟野兽似的。当天下午我就从寝室收拾东西搬回去了,当然是和陈曜一起。 我没跟爸妈说,也没跟姐姐说,我想他们大概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我家还算一应俱全,什么都有,床也n大。我指的是我爸妈以前卧室的床,我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你说和陈曜都同居了,我俩难道还能无性同居?就算我还想矜持一下,陈曜那边也是impossible的吧? 所以做爱这个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到来了。 关于我们的第一次......很难用文字表述。 先要声明一下,陈曜在这之前还是只和以前的女朋友上过三垒的,我还不如他,我和以前的马子只到二垒的时候,就碰上了他这禽兽,所以就没机会进一步探索女性身体的神秘了。 我记得我们两洗完澡,吻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顺势倒在了床上,然后我们就手忙脚乱的互相拉扯着对方的衣服......呃,也没穿什么,就是我把他腰上的浴巾扯下来,他脱掉我的大背心罢了。 接着他就顺着我的锁骨一路吮吻下去,我挺紧张的,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那时候我都没想我怎么就该在他下面,好像一开始主动权就不在我手上。 在他拼命吻我抚摸我的时候,我也试着去取悦他,手指在他温暖干燥的肌肤上游走时,我明显感觉到陈曜很兴奋。我也被带动得兴奋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他进入我开始抽动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了"疼痛"这个词语。 巨大的撕裂感......我终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我是在和个男人做爱,而且是让个男人贯穿了我。我费力的攀住他的肩膀,尽量跟着他的节奏来摆动自己的腰部......很疼,太他妈疼了......疼得我只想骂出来,陈曜,如果不是我爱你,我他妈会让个男人这么对我? 之后的几天,我几乎旷了一个礼拜的课。陈曜骂我懒到骨头里去了,他好像挺认真学习的,很少缺课。我大发雷霆,骂他谁叫他那么狠,第一次就做足了四次,我没挂掉就算体质好了。陈曜被我骂得有些脸色发黑,但他没说什么,自己上课去了。 我气得摔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我说了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什么都给他了,我还那么疼,他居然丢我一个人在家里跑去上课!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虽然后来我们很快就和好了,然后还是会做爱,并且也不会像第一次那么疼了,我也真正体会到了做爱这种行为带来的快感,但是,这次吵架像某种预兆,我们的感情之间出现了小小的裂痕。 尽管我们当时双方谁也没认识到这点。 自从和陈曜同居以后,我变得越来越懒了,不想去上课,成天就窝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以前好歹我和他还上上自习,泡泡图书馆什么的,后来我干脆哪都不去了,不但自己不去,还不准他去,没课的时候就必须回家陪着我。 陈曜不是很情愿,有时候他说要和朋友一起出去,有时候他说第二天有考试,总之他总是找借口回来得很晚。 我很生气,跟他吵了几次,他发脾气就回宿舍睡,不搭理我。然后过不了几天我们又会自己和好了,可能是他先低头,可能是我先道歉,我们试着迁就对方,爱情开始变得累起来。 陈曜家也是在本市,每个周末他都必须回家,而且他家教很严,他妈妈一打他手机他就得赶着回去,不管那时候我们是在外面逛街,还是趴床上做爱。我尽量不为这事和他吵,我不想跟个娘们一样同他闹别扭,虽然每次他离开后我都会失控的四处找安眠药。 我受不了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他不躺在我身旁的时候,我就会失眠,就会他妈看到窗户外面巨大的月亮,就会听到那个糁到心底的声音:"秦微,秦微......" 后来我养成了习惯,每到周末,就回宿舍睡。 又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和陈曜坐在学校附近一家店子吃饭,然后他手机响了,我放下了筷子,看他乖乖的说:"好,我呆会就回来。" 我的脸色很平和,陈曜有些歉疚的说:"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吧。妈说家里来了亲戚,要我赶紧回去。"他没必要和我解释,虽然我们本来说好了他至少要陪我吃完饭再走的。 陈曜走后我要了五瓶啤酒,喝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我同宿舍的室友正好也在这家店里吃完饭结帐时,看到我吓了一跳。 "秦微,你喝了多少?你不要命了?"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个不太能喝的主。那天我被驾回宿舍后就开始折腾,先是冲到洗手间去狂吐了一番,然后又抓起手机乱播号码。 电话接通了,陈曜低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秦微?" "呵呵......我......我告诉你......我要跟你分手!我......"我大着舌头,傻笑着冲电话乱喊,一旁忙着帮我拧毛巾擦脸的同学赶紧跑过来把我手机拿开了。 "啊,对不起啊,秦微他喝醉了......喂?"他愣愣的瞅着手机,回头看我,"你女朋友?她挂了。" 我继续坐在床上傻笑,一直笑,直到笑得笑不动瘫在床上。 事后我寝室的人都说:"秦微喝醉了太可怕了......笑得那叫一个糁得慌,跟鬼似的。" 第二天一早陈曜打电话过来,要我在校门口等他。我隐约记得前天晚上的事,心里有些害怕,胡乱收拾了一下下楼了。 陈曜站在一棵树下等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酒醒了?"他看到我冷冷的问了一句。 我不敢吱声,点了点头。 "记得你昨晚说啥了吗?" "呃?我......我不记得了......我喝醉了......"我慌乱的看着脚尖。 "你说要跟我分手。" "陈曜......"我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微,这次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给我记住,以后无论我们怎么吵,怎么闹,只要其中一个人说出了分手两个字,我们就玩完了!" 我吃惊的抬头看着陈曜,他的表情很冷酷,他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我虚弱无力的回答,我的心很冷,我想我以后绝不能说分手这两个字,不管我怎么气他,怨他,恨他,可我都不能失去他。 陈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大三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一大半,直到陈曜生日快到了,我才惊醒过来应该送他一份礼物什么的。送什么呢?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在想这个巨复杂的问题。 最后我决定送他一块手表,虽然有了手机这玩意后手表的功能已经基本上被代替了,但我还是为自己的点子高兴不已。 我跑到罗西尼的专卖店晃了一圈,看中的那只价钱让我有些头晕,不过就咬咬牙,拼了命我也要买下来。 这回可真是拼了命了,小姐帮我打好包装后,我估摸着接下来两个月都只能吃泡面了。虽然只要我吭一声就能从老爸老妈或者老姐那里a来这笔钱,但我觉得陈曜的生日礼物,得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出来才有意义。 现在想起来真他妈好笑,我的钱还不是从他们那里来的?又不是自己挣来的。 陈曜看到我的礼物后着实吃了一惊:"秦微,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只表?" 看来他也知道这个牌子价值不菲啊,不枉我一番心血的说。 "嘿嘿,这你就甭管了,你喜欢吗?" 陈曜的回答是当场就把那只手表戴到了手腕上,然后狠狠的吻了我。 陈曜生日后不久就到我生日了,他送了一枚戒指给我。 那天他在床上抱着我,温柔的把那枚chanel的白金戒指套进我左手的无名指时,说我不感动那是屁话。可是......一大男人无名指上戴戒指,看起来有点丢人现眼的说。 "以后你秦微就是我陈家的人了。"他笑得巨不要脸,那个硬邦邦的火热的东西在我后面顶来顶去的。 呸!你家的人?这禽兽! 我就知道我生日这天,做爱这仪式必不可少。 那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好像有点大了,可我又舍不得摘下来戴到别的手指上,结果就是某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从双杠上翻下来时,发现那戒指不见了。我简直要疯了,双杠下面是个沙坑,我上哪儿刨那戒指去?陈曜晚上找我吃饭的时候,我还蹲那沙坑找那戒指。 "秦微你干吗?"他不解的看着我。 "戒指掉了......你快帮我找啊!"我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他过来拉我:"算了,掉了就掉了,我再买一个给你。" 这......这哪能掉了就掉了?再买一个又怎样?意义不一样啊!最后陈曜一把拖起我:"我饿了,陪我吃饭去!掉了就掉了,别找了。" 我很想哭,很想冲他大吼:"陈曜,你就是再买一打chanel的戒指给我又怎样?那个是不一样的啊!"但他一定不能理解,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像个女的似的不可理喻。他就只知道自己饿了,要吃饭! 我真是绝望了。 神奇的是,一个星期后我再上体育课时,那枚戒指竟然闪闪发光的躺在沙堆上!我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把戒指举到陈曜面前时,他也吓了一跳,然后就眯着眼睛笑了:"秦微,这算不算是一个预兆呢?也许我们的爱有一天也会不小心被我们弄丢,但一定找得回。" 我大笑着扑上去掐他:"胡说八道,谁说我们会把我们的爱弄丢?好你个陈曜,你存心诅咒咱们是吧?" 有时候无心中的话往往是一语成鑯。 只是我们不懂,看不到未来,所以什么都敢说。 所以快乐得无知无畏。 那天后我就把戒指用根绳子串着挂脖子上了,一来是怕再弄丢,二来是戴在手上的确有点不好意思。陈曜和我做爱的时候,变得很喜欢咬着那枚戒指和我接吻,我们的舌头隔着戒指互相交缠,唾液顺着黑色的绳子流下来,淫荡不堪。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兴奋,每次做都像要疯了似的。 他是个禽兽,这话一点也不过分。 大四很快就到了,我过得依然轻闲,陈曜忙碌不堪。他准备考研,还是一所很难考的名校。我问他为什么不考本校,他说本校有什么好考的,考当然就要考好学校。 我有些郁闷,我觉得我们学校也算不错了。 他又转过头来游说我和他一起考研,我听着烦,就吼了一句:"考什么考?我巴不得马上就毕业找工作呢!读了十几年书了烦不烦啊?!" 陈曜有些生气:"你以为工作这么容易找的?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前途啊?" 我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便拿出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粘上去:"我没想过什么前途,反正以后我有你养着,对不对?"我以为他会抱住我说:"是啊,我的秦微有我养着,他怕什么?"可是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想可能我说错了什么,他临走时的表情真的很伤我的心。 可是,我究竟说错了什么呢? 4 毕业前的几个月是荒唐而伤感的岁月,我应该有很多回忆,可是和陈曜无关的我通通抹去了。他离校前时我帮他收拾东西,翻出那张我们最初照的大头贴时忍不住想笑,好玩似的整版贴在了他箱子的夹层里面。陈曜说他会继续带着这只箱子去新学校,他妈的他咋一考就考上了,真的要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了。 我本来想跟着他过去的,可我老爸非让我毕业后去他公司干,我只好忍了,等陈曜毕业再看吧。况且我也真的是很懒,不想那么辛苦的去找工作。 陈曜走的时候,我趴在寝室的窗户上看着他爸爸开车过来接他。他走得很干脆,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 我哭了,12岁那年直到21岁,第一次哭。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啥悲哀的预兆。 毕业后我进了爸爸的公司,有点无所事事,大概也是仗着老板反正是我爹,迟到早退什么的都肆无忌惮,没人敢管我。没事的时候我就给陈曜打电话,估计着他上课没法接,就发短消息给他,啥事都跟他汇报,包括我今天又翘班去给他看了件衣服,家里换了个超大容量的冰箱,我还买了只乌龟来养着,取名叫陈曜,嘿嘿。 可他没回。一条都没回。 我的心有些凉,但我安慰自己没事,说不定他忙着,没时间回。又可能他短消息满了,还没来得及删掉以前的,所以没看到我发给他的。 某个周末的上午,我照例赖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摸过来一看,是陈曜的号码,立刻睡意全无。 他已经好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喂,陈曜,在干吗呢?"我故意嗲着声音说话,兴奋的裹着被子。那边沉默了一会,过了好久,陈曜的声音慢慢传来:"秦微,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我听到了他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不能相信。 "我说秦微,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交了个女朋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那个电话的,可能我骂了什么,也可能我哭出来了......我的记忆一片模糊。 那时候已经一月份了,陈曜快放寒假了,我还期待着总算能见到他了。可我期待来了什么?我唯一的反应就是把脖子上的戒指扯下来,狠狠摔到了窗户外面。 这次总不可能再失而复得了吧?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陈曜跟我说过的话:"以后无论我们怎么吵,怎么闹,只要其中一个人说出了分手两个字,我们就玩完了!" 陈曜说了分手。 我们玩完了。 注意,是玩完了。 原来我和他,只是玩了两年。 如今游戏结束了,完了。 他妈的陈曜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我耗尽了两年在你身上...... 我什么都没有了...... 22岁那年的新年,过得很凄惨。 我晚上不敢闭眼,怕闭上眼就会梦到他,然后哭着醒过来,第二天还要去亲戚家拜年,肿着眼睛的样子见不了人。可是不闭眼,我怕会看到窗外那个冰凉的月亮。两颗安眠药已经不管用了,我不知道要吞下几颗才能什么都不想的睡过去。那时候我想到了死,我真的站在阳台上直视着下面,半只脚跨在栏杆上。 要是有人推我一把,我就真下去了。从14楼跌下去,一定可以解脱,连残废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时候自己真是一傻b。凭什么他陈曜好端端的活着,我却要去死?谁没了谁不能活下去? 尽管这个道理,我半年后才悟出来。 年假过去后,我破天荒变得认真上班起来--物极必反不是么?那些挺规矩的人若是失恋了就会堕落,所以像我这种堕落惯了的一失恋反而会奋发图强。其实奋发个屁,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来想陈曜,为了阻止自己犯贱,所以只好寄情于工作。 爸显然也对我的转性大吃一惊,冷眼旁观了半年后,他终于开始把一些重要的case交给我来做了。这半年,我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不再那么歇斯底里的恨着陈曜了。说老实话,我已经开始慢慢忘记他了。 所以说,男人有了事业,感情这玩意儿还是可以放到一边的。我还年轻,我怕个屁。迟早会有心动的人再出现,迟早有人能取代你陈曜的位置。 丫后悔去吧,失去了我秦微这种百年难遇的人,是你的损失! 看我又忍不住犯贱了...... 怎么也没想到,我竟会又遇上moon·star的那个小子。当然,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叫孙西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还记得他,还能认出他就是两年多前在街上拉住我问我愿不愿意拍广告的人。我的记忆力向来不好的说。 那是我代表我爸爸的公司和他的moon·star签订广告合同的场合。我相信他也记得我,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明显一亮。然后就带着他旗下准备接拍这支广告的模特过来了。 他身边那男模明显长得比他更吸引我眼球,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好,我叫林焕。"男人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墨玉一样的黑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彩。他是除陈曜后,我第二个感到惊艳的男人。不过我却没有如果他是个女人,我一定要泡他的想法。 我好像对陈曜以外的男人都没什么想法,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我的悲哀。 孙西平的moon·star在林林总总的广告策划公司中算是口碑很不错的一间公司,我想起两年前他还说他的这间公司刚刚起步,如今已经有了这样的成绩,可见他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 我老爸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孙西平本来是想要林焕和另外一个女模特一起拍这个广告,可他看到我后,改变了主意,想要我和林焕一起拍。 他还是没放弃要我做他广告模特的念头,甚至亲自跑去游说我老爸。我爸对这些事不怎么管,只要他能保证把广告拍好,就是让我跟班打杂都没问题,更何况只是让我拍两个镜头而已。 我不知道他一定把我和林焕放在一个镜头里那叫什么效果,身高不如他,脸蛋不如他,气质不如他,感情我是一陪衬?不过我也没反对,我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很多事情,我学会了妥协。 直到广告杀青,我还是不知道孙西平究竟想表达一个什么主题。我和林焕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一个镜头里,我们分开拍摄,他一般是白天进摄影棚,我则晚上报到。我清楚的记得最后一个镜头是我站在阳台上,瞅着天上的黄月亮发呆,穿着礼服系着领结,右手端着一杯红酒,左手指间夹着一只雪茄。幸好整个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没怎么ng,不然要我再多瞅那月亮一分钟,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发疯。 广告样片放出来的时候,我总算瞧出点意思来了。 整只广告里只拍了阳台一个场景,首先放的是林焕,他沐浴在阳光下,笑得优雅而天真,眼眸里还有一丝淡淡的羞涩和期待。然后镜头切至晚上,我茫然的盯着月亮,若有所思的脸上竟然有着浓浓的忧郁。 当我们的镜头交错而过的时候,暧昧的气息立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潮湿的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呻吟,虽然广告里面没说我和林焕各自寂寞着等待的人是谁,可这也太他妈煽情了。 我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一个楼盘广告至于拍成这样么?你孙西平不会以为我们的消费群体是同志阶层吧? 孙西平却相当满意,一个劲的说"perfect!"。 他说要是把我换成一个女人来拍,绝对没这种效果,女人太矫情,也太俗套,而我和林焕则营造了这样一种氛围:没有情人在身边的时候,只有属于自己的家才是最好的抚慰。 这支广告的播放档期,非常搞笑的选择在了中秋节前后。我和林焕傻大傻大的脸连同各种月饼广告一起每天在电视里,公车车厢上,中心广场的超大电视荧幕上,甚至马路边杵着的公车牌上,在这城市里招摇过市。有时候我走在路上,无意中抬头看到自己巨大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双眼茫然的直视上方,我自己都会吓一跳。 不得不承认,我其实还是挺上镜的,看上去有那么一点明星的风范。然后我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转身离开。 一个人过日子,我的冰箱里总是塞着各类的方便面,啤酒,以及速冻食品。有时候我会在下班经过肯德鸡时顺道进去买个鸡腿套餐什么的充当晚餐,排队等着给钱的时候,我会偶尔想起曾经和陈曜无数次在这里吃东西,别看他瘦瘦的,吃起肉来绝对不含糊。 我无意识的盯着收银台的小弟发呆,他戴着顶白色的鸭舌帽,细长的眼睛和尖尖的下颌看起来好熟悉的感觉。 他长得可真像陈曜。 "您要的鸡腿汉堡套餐,一共18块5,收您50块,谢谢。"他熟练的接过我递过去的钞票,找钱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秦微学长?" "啊?"我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我是你学弟啊,我以前和你住一层楼的。"他笑得有些腼腆,"我叫张阳。"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向来不太认人,班上有好多同学都没怎么说过话,更别提什么学弟了。 "啊哈哈,那个,可真巧。"我胡乱打了个哈哈,接过找我的钱,拎着塑料袋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随口说了一句,"我就在本市上班,留个号码给你,有空找我玩。" "我知道。"他微笑着看着我闪到一旁掏名片,"我看到你的广告了,你和那个大明星林焕一起拍的。"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把名片塞到他手里,落荒而逃。 再次见到张阳,是在我老爸公司的招聘会上。要不是那天我没事做正好在会议室门口晃了一下,撞见了西装笔挺前来面试的张阳,我敢保证,这个学弟早被我忘到爪洼国去了。 "学长,你也在这家公司?"他很诧异,"我还以为你做了广告模特呢。" 我猜他可能以为我是和林焕同属于moon·star之类的广告公司,也难怪,那天我赛给他的名片上好像只有我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这名片做得有点偷工减料,我说过,我是个懒骨头。 而且我极少递名片给别人,往常一般都是和我爸一起出入各种场合,人家记住我是秦毅的儿子就成了,什么总经理助理之类的头衔根本是个屁。 "呵呵,就我这样,还能做模特?"我干笑了两声,瞥到会议室里的主考官看到我跟张阳杵在走廊上聊天,忙偷偷把一份资料翻上来,放在了另一边。那资料肯定是张阳的,这见风使舵的老家伙,回头就叫老爸炒了他! "我也这么想,不然你不是浪费你专业了吗?"他跟着笑,不知道他说的"我也这么想"是对应我上面那句话,还是单纯觉得我做模特浪费了自己学了四年的经济专业。 "怎么想到来这家公司应聘?"我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你不也在这家公司做?"他大概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这家公司效益一向很好啊,我很多同学想进来都进不来呢。"然后他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我今天碰运气来的,算命的说,我这两天会遇贵人,找工作顺心。" 我正准备点烟,听到他这句话,差点笑得拿不稳打火机。 算命的说的?哈哈,这年头,还有找工作先算命的?他可真逗死我了。不过他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他的贵人。瞅那老家伙刚才紧张兮兮看我的样子,他进我爸的公司不成问题。 "张阳啊,你下去帮我买个香蕉派上来,就是对面那家蛋糕店。" "哦,等我先保存一下这个文件。"张阳急急的在电脑上敲打了两下,"咚咚"的跑出去帮我买香蕉派去了。 哈哈,张阳进公司后正好分到了我这个部门(我不知道是不是人事部的那老家伙故意的,他就是当天张阳面试的主考官),每天勤勤勉勉的受着我的奴役,这感觉真是太爽了。 于公,我是他的上司、前辈;于私,我是他大学的学长,所以使唤他替我跑腿,我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而且瞅着他那张和陈曜亲兄弟似的脸,不虐待他我觉得对不起自己。 孙西平因为和我爸签订了整整三年的广告合同,所以和我经常会有工作上的来往,私下里我们关系也不错,他其实是个很搞笑的男人,林焕几乎都和他在一起,所以晚上我们三人经常会去泡吧,后来张阳加入进来,变成我们四个混在一起。 张阳这小孩,你别看他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和我们玩起来特会讲荤段子,一套一套的,总能把我和孙西平笑得喷酒。林焕傻呆呆的跟着笑,我敢打赌他十有八九没听懂张阳那些黄色笑话......白痴,白长了张勾搭良家妇女的脸。 那时候我挺开心的,张阳有时候会犯傻的问我:"林焕不是大明星么?原来他也会晚上出来泡吧啊。" 我大笑:"你纯吧你?大明星不能有夜生活?" 我真没意识到林焕是什么大明星,在我眼里,他也只是比我还小一岁的大男孩,虽然镁光等下他明艳不可方物,可他也只是个三杯下肚就只会傻笑的白痴。 他跟我喝醉酒有点像,都只会傻笑,不过他笑得那叫一个憨态可掬,那叫可爱,我醉了笑得就是一个吓人。顺便一句,我已经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喝醉过了,我学会了控制酒量,实在不行了就到洗手间自己抠喉咙吐出来。 这大概也算成长吧。 5 晕乎乎的度过了我23岁生日,姐姐换了第四个男朋友。出去了十多年的老妈突然回国了,她说想把我带到usa去,还说只要我去考个tofel,申请学校的事她来办。 我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动过出国的念头--兴许一年前刚和陈曜分手的那阵她跑来提出这建议我会考虑一下,可我现在真对出国没一点兴趣。工作干得得心应手,身边也有了一帮好哥们,我出国个什么劲? 妈有些生气:"小微,你知不知道本科文凭已经不吃香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大学研究生太难考,你不趁年轻出去拿个学位,将来迟早会被社会淘汰!" 我忽然想起当年陈曜要我考研也是这么说:"你以为工作这么容易找的?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前途啊?"不由得烦躁起来,毫不犹豫的说公司还有事,结束了和老妈的这场谈话。 其实我跟老妈多年不见,本来不应该这么不欢而散。我也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劝我耗费两年三年去念个我根本不感兴趣的学位? 我不是找到工作了么?虽然进的是我老爸的公司,我也有点占便宜的嫌疑。可是我就这点志向了,能活得舒舒服服,自己养活自己我觉得就不错了,我没想过非要混出点什么明堂来,我秦微就这点出息怎么着了?这样有什么不好的?难道非要我像我老爸一样辛辛苦苦白手起家开个公司,或者和我妈一样拼死拼活拿到斯坦佛大学的博士文凭再混到美国通用汽车高层管理人员,我这辈子就算是个成功的男人了? 我不想那么辛苦那么累,有什么不对?我姐也就那样,也没考研,也没出国,怎么就没人去指责她? 是男人,就一定要自己折腾自己么? 烦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和我老妈还在为我要不要出国这事儿僵着时,我外婆脑溢血进医院了。外婆的身体向来不太好,心脏病,高血压什么毛病都有。毕竟也是70多岁的人了,经不起几折腾。 那天从医院看了外婆出来,我姐突然说要结婚,我愣住了。 "小微,你今天也看到了,外婆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她最怕我找不到个好男人嫁了,我不想她带着遗憾走。" 我和我姐都跟我外婆感情很深,小时候爸妈离婚,妈要出国,爸忙着安抚他外面的女人,我和我姐姐在外婆家住了整整两年。外婆说放心不下姐姐,其实她也放心不下我。她不止一次的握着我的手说:"小微,你啥时候带个女朋友给外婆看看啊?" 我头一次觉得,找女朋友这事,已经不仅仅是我个人的问题了。 姐姐说结婚就结婚,一个星期后就嫁了。妈很高兴她赶上了姐姐的婚礼,要我出国的事,因为外婆身体不好的原因,暂时搁下了。老爸也来参加了我姐的婚礼,他老婆小秋和我姐年纪差不了多少,我们当然不能管她叫妈,所以只是笑了笑,算是客气。 小秋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好像是她表妹什么的,我也没怎么注意。可她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可着实吓到了我。 "秦微,我认识你,你是陈曜哥以前的好朋友。" 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我的交友圈和他不重叠,即使是以前认识的他的朋友,在我大学毕业后,尤其是和他分手后,也几乎全断了来往。 我恍惚想起,陈曜好像是小秋的表弟,那这个女孩子,难道是他表妹? "我叫小苑。"她笑了笑,挺清纯的一个女孩子,我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她,陈曜好像也没怎么在我面前提起过她。 "我以前去陈曜哥学校找他的时候,总见你们在一块,你们现在还联系么?陈曜哥说他下个月要回来实习,你知道吗?" 我不太好说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只好含糊的嗯了几声,表示我知道这事了。 我是陈曜以前的好朋友。哈哈,居然有人这么说,真是搞笑。 不过,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吧?成天粘一块,不是好朋友还能是什么?没人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突然发觉,我和他的那场恋爱,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见证,没有祝福。 惊天动地的开始,不了了之的终结。我想起失恋那会只能自己死死的憋着,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不然认识我的人一定会n惊讶的说:"秦微你失恋了?你啥时候恋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好在小苑没有坚持继续这个话题,我们那桌有人过来敬她酒,我帮她挡了,她感激的冲我笑笑。她笑起来和陈曜有点像,带点羞涩的,秀气的笑容。 很好看。 姐姐的婚礼结束后,老妈就回国了,她要我好好考虑考虑出国的事,想通了就给她打电话。我敷衍着说好,还买了本tofel词库来蒙蔽她。张阳西平都说我傻,放着这么好出国的机会都不要,就当是出去玩两年么,见识一下也好。 只有林焕傻笑着说:"出国有什么好?要我也不愿意出国。"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真是理解我。 谁知道他紧接着说:"外国人毛多,找人谈个恋爱都不容易,两年多难熬啊,对不对秦微?" 我顿时满脸黑线,西平和张阳笑得趴下了。 这个林焕,说出来的话真不是普通的绝。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没什么起伏。孙西平开始为他的新广告物色模特,他本来想拉我,被我一口回绝了。 靠,又不是为了我们公司拍广告,我还真成职业模特了? 他开始郁闷,说他妈这珠宝广告咋就那么难拍,想找个配得上林焕的模特咋就那么难。他还说,秦微,你和林焕放一起真是太配了,你就答应我拍那个钻戒广告吧,我让厂商赞助你一枚两克拉的白金钻戒成不? 我一脚踹了过去,滚! "你和林焕没发展成荧屏情侣真是可惜,"他啧啧的说,"你看看那个楼盘广告,多轰动啊,现在还在黄金时段播放呢!" 我直接一巴掌盖他脸上:"越说越不象话,你咋不和他去拍?我看你们不但能发展成荧屏情侣,说不定私下里也能发展一下,反正你们粘得紧么!" 我是开玩笑的,可是西平没有像我预料中的跟着笑。半天,我听他幽幽的说:"他现在,和张阳粘得比较紧。"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住了。 西平,你不是吧? 自从西平说了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后,我开始有意无意的留心张阳和林焕。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句话引导,我觉得张阳可能真有点喜欢林焕。 张阳平时对我也很迁就,他是个挺体贴的男人,有时候我无理取闹一定要吃什么肯德鸡麦当劳又自己不肯去买的时候,他都会毫无怨言的帮我去买来。可是对林焕,他简直就是宠溺,有时候西平没时间陪林焕,张阳就会跟他一起泡吧什么的,甚至还会去他家帮他做饭。 从这点来看,他可能真是对林焕特别些吧?反正他从没上我家帮我做过饭就是。 我有空的时候就会一起去林焕家蹭个饭什么的,不过那时候我外婆身体不好,老爸又急于想让我赶紧在公司上位,所以我也挺忙的,慢慢的,我就没什么心思去管张阳西平林焕之间的事了。 他们爱谁谁去,就算真是gay,我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我以前也曾经是个gay,只要还一直是朋友,我不在乎什么性取向问题。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打破这平衡的,不是张阳,不是西平,而是林焕。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一脚踏入这浑水的,竟然是我。 我记得那天张阳出差了,西平那几天一直在外地物色模特接新广告,林焕好死不死就在这种时候病了,躺家里没人照料,可怜兮兮的。朋友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不管,所以请了半天假,买了点吃的,跑林焕家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他裹着被子睡在沙发上看电视,确切的说他是在看我和他拍的那个广告,而且是拿了那个带子在看,所以荧幕上翻来覆去就是我和他的镜头不停替换。 "我说你自恋也不能到这个程度吧?"我好笑的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我知道你在这广告里的形象堪称光彩照人,可惜顺带着你还得看我,可怜你了。" "可怜我什么?"他爬起来,懒懒的翻我手里的袋子。 "可怜你还得饱受我这么一个大陪衬的视觉荼毒啊!"我开玩笑的说,"说真的,这广告我都看烦了,你怎么还能拿出来细细品味?" "我不觉得你是陪衬。"他认真的看着我,"秦微,你很好看。" 我一时语塞。原来他和我一样语言贫乏,都只会用"好看"来形容人。不过很受用就是。林焕极少夸人好看,因为他本身就漂亮得不象话,因此听他说我"好看",我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干了一件蠢事,笑嘻嘻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手刚碰到他脸,忽然被一把捉住了,我吃惊的看着他,发现他的脸有些红,但决不是因为生病。这种红潮,我也曾经在陈曜脸上看到过,并被此迷惑,一头栽了下去。 可是林焕不应该对我有这种表情,我们......我们是朋友啊。 "嘿嘿......林焕,你烧糊涂了?"我笑着想抽出自己的手,他愣了一下,放开了。 "秦微,你很好看。"他又重复了一句,"真的。" "那是,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英俊不凡。"我胡乱开着玩笑,气氛有些不对,该怎么调节,如何调节,我没一点章法。 上帝啊,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告诉我这全是我的错觉! "我一遍遍看这个广告的时候,"林焕轻声说,"觉得我好像和你,真是情人一样。秦微,你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呢?我总在想,这表情若是为了我,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哈哈,林焕,你拍广告拍得太投入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那叫什么来着?入戏太深是吧。好多演员都是这样,拍个戏就觉得自己真喜欢上里面的搭档了,你看,如果换了张阳或者西平来拍这个广告,你也会这么觉得的......" "不是的!"林焕忽然生气起来,"我对西平和张阳没一点这种想法,西平就像我哥哥,张阳我一直把他当弟,只有你......" "只有我是你好朋友嘛!"我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林焕,你清醒点,不要再说下去了! "只有你,我觉得我是喜欢你!" 混乱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林焕家离开的,我以为他就算喜欢男人,也一定是西平或者张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我。 怎么会是我?怎么可能是我?难道你看不出来西平和张阳都喜欢你吗?你随便在他们中间选一个,都比喜欢上我要好啊! 我可能当时真把这话说出来了,林焕相当愤怒:"随便选一个?秦微,那你为什么不能随便选上我,喜欢我?" 我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 最后还是他叹了一口气:"算了,秦微,我病了,脑子不太清醒。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造成了你的困扰,对不起。" 他美丽的脸上是让我心疼的哀伤,我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喜欢一个人的心没有错,得不到回报,会多么痛,我知道。 "你,你没有对我造成困扰......真的,林焕,你很优秀,好多人想要你喜欢还想不来呢,我......"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他微笑起来,"你这么说,只会让我以为我还是有希望。秦微,如果你不能喜欢我,就别给我错觉,也别可怜我。" 我突然很想把他搂在怀里哭,又或者很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 如果能喜欢上你,该有多好。 我就不会寂寞,不会悲伤,不会每天每晚上自我催眠我已经忘记陈曜了,然后隔天醒来痛苦的发觉自己还是不可抑制的又梦到了他。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他了,我甚至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找到一个女朋友。 可我最后发现我还是无能为力,对这个占据了我最宝贵的两年青春所有记忆的混蛋,无能为力...... 23岁这年,过得浑浑噩噩。 我一直盼望着生活会发生什么改变,它的确改变了,却不是我想要的改变。或许我就应该这么随波逐流,尝试着去喜欢谁,忘记谁。 可惜我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和林焕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西平和张阳并没有发现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妥。我们四个人还是经常一起去泡吧,张阳仍旧擅长讲一些带色的笑话,我和西平一起鄙视他,林焕笑得天真。 他看我的眼神很平常,就像看西平和张阳一样平常。西平偶尔会怔怔的看着林焕发呆,但总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看看我,不好意思的笑。 我觉得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子,既然不能去改变什么,不如顺其自然。什么都会被时间冲淡,即使是爱情,终究也会在漫长的消磨中沉淀为友情。真正的友情。这种感情或许不能像爱情那么灼热,但不会伤人,所以持久。 我真的这么想,也这么期待。 24岁这年的仲夏,我一如往常的穿行于这城市间,行色匆匆。这个世界上,有些相遇是偶然,有些相遇是无奈。当你想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最好是永远再不要见到他。可惜老天偏不如人所愿,它喜欢制造让人措手不及的邂逅,喜欢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挑起他内心的伤疤。 它乐此不疲。 6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从公司出来,拿着手机正犹豫是随便进哪家快餐店去填饱肚子,还是干脆上林焕家蹭饭。最后我还是打了林焕的电话,他说要我在地铁站口等着他,他一会开车过来接我。 我觉得林焕和我之间已经没什么纠扯了,也许他对我只是一时的迷恋,也许只是对我某个神情,那个不是对他流露出来的神情产生了迷惑,并陷入了自己的幻觉中,然后以为喜欢上了我。 他迟早会明白真正的喜欢不会这么简单,会清醒过来,做出正确的选择。于是我心安理得的继续和他做好朋友,并认为这没什么不对的。 地铁站口涌出黑压压的人群,蚂蚁般的各奔东西。我看到有人站在那幅我和林焕巨大的广告牌下驻足欣赏,不由有些好笑。 哥们,你看啥看呢?你想买房么? 仿佛和我心有灵犀,那人突然回过头来,我盯着那张戴着眼镜,似曾相识的脸瞅了半天,手机就这么从手里无力的滑落下去。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他偏偏要回到这个城市,为什么他要跑来搭这班地铁,为什么要赶在我还没来得及忘记他时,出现在我面前。 陈曜。 "秦微?" 我他妈最恨这张小巧性感的嘴里这么亲热的冒出我的名字,好像我和他不是分开了两年,而是两天。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想到了要不要转身逃走。我不太擅长面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通常我处理让我为难的局面时,我唯一的举措就是逃避它,并相信不久之后它自己就会得到解决。可我呆站在那里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啊,陈曜,好久不见了。" 陈曜看起来变了很多,我曾经嘲笑过他的品味,可是他现在穿着阿曼尼深蓝色的高级西装,两年不见,他成熟了很多,男人味了很多。他已经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了,所以我有些紧张的低头瞅了瞅自己,还好,打扮也还得体,不丢人的说。 他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真没想到,你竟然做了广告模特。这广告拍得不错,导演挺有眼光的。" 啊?他在说什么? "那个,你误会了。"我连忙解释,"我没有做广告模特,这广告是帮我们公司拍的,导演非要我上个镜头,我没办法。" "是么?"他又笑了,"那真是可惜。"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于是只好沉默。 "你现在在哪家公司?"他又问道。 "还是我爸那家。" "哦。"他笑笑,"还是那家啊。" 对话真是无聊,我觉得我们能够傻站着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找个地方吃饭吧。"他突然冒出一句,"你下班了吧?" 两年前他也是突然说:"找个地方喝一杯吧。"我傻乎乎的点头,然后泥足深陷。现在我该怎么办?拒绝他?说我已经约了人,说改天? 我有必要说改天吗?我有必要再和他见面吗? 一辆银白色的跑车突然停在了我旁边,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精致漂亮的面孔。 "秦微。" 我和陈曜同时回头,眼中都是满满的惊讶。他惊讶是因为突然看到了林焕,我惊讶是因为林焕居然来得这么巧,正好帮我摆脱僵局。 陈曜和林焕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头问我:"秦微,你朋友?" "啊哈哈,"我笑得尴尬,"这是林焕,我朋友。这是陈曜,我大学时的......朋友。" "那一起去吃饭吧?"林焕笑笑,看了陈曜一眼。 "不了,我还有事。"陈曜礼貌的摇头婉拒,看了我一眼,"下次再联系吧,秦微。你的手机号没换吧?"我听了有点想笑,陈曜,你还记得那个手机号吗?你可是两年没打过那个号码了啊。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林焕的车。 系好安全带,我长吁了一口气。 "好端端叹什么气?"林焕不解的看看我,"你很累?" "不是,我好饿!" "哈哈。"他轻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不经意的回头,我看到陈曜还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目光中意义不明。于是迅速掉过头,直视前方。我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我也应该不会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隔了两天,陈曜还真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想买房子,看了我的那个广告,觉得很不错,问我有没有时间出来和他见个面。我死也没想到他竟是为这事找我,发了一阵呆,自嘲的笑笑,那我还以为他能为什么事找我? 买房子......是准备结婚么?我还真想见见他那女朋友什么样子。 和他约的时间是下班后5点半,我以前最喜欢故意迟到个十分钟二十分钟的躲在一边看他呆呆等我的傻样,现在当然不必这么做作。所以我分秒不差的踏入了那间名叫"bluesea"的西餐厅。 会约我到这种格调高雅的地方,可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带我去kfc或者麦当劳的陈曜。虽然相比这种有钢琴伴奏,侍应生都穿着礼服彬彬有礼的隔几分钟就来问你是不是要加点什么的高级场所,我更加怀念吵闹拥挤的街边小摊。 我想我学不来像女人一样对他怒骂痛斥,强求一个什么解释;也不想矫情的对他视而不见,不理不睬。这些行为都会让他觉得两年来我并没有忘记他,甚至还在恨他,所以不如当他是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熟人还好点。 陈曜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的端着开胃酒,半眯着眼好像在认真倾听不远处悠扬的钢琴声。他不开口,我也懒得先说话,一杯开胃酒下肚后,拿起刀叉准备向牛排进攻。 "秦微,"他忽然抬起眼来看着我,"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那真可惜,我还想等买了房子,就添置一架钢琴的。" "说到房子的事,我带了我们公司的宣传册过来,你要看看吗?" "你喜欢多大的房子?150坪够大么?" "宣传册上都有介绍,150坪的房子有带单间阳台和双间阳台的,随你喜欢。" "我仔细想想,150坪两个人住会不会大了点?秦微,你喜欢住那么大的房子吗?" "关我什么事......你嫌大,还有140坪,120坪的,甚至不到100坪的也有。" "秦微你喜欢大点的房子,还是小点的房子?" "啪"的一声,我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弦断裂的声音。 "麻烦你看一下宣传册,上面都有介绍。还有,不要老是问我喜欢哪种,是你买房子你搞清楚没有?" "我买房子没错,可秦微不是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 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在拿我开涮,可他神情自若的吃着牛排,脸上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你发什么神经?我为什么要住你买的房子?" "我们以前不就一起住的么?" 我发誓我从没经历过这样不知所谓的对话,陈曜说的每句话都这么理所当然,好像我真应该认真和他讨论一下我们要选择什么样的房子好。拍电影也不外乎如此了,我是不是应该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说:"真讨厌,丢下我两年,现在才说要给我买房子,都不给我一个思想准备!" 靠! "陈曜,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如果你今天找我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了。"我努力维持着镇定,伸手去拿帐单准备买单。 "你要去哪?"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 "关你什么事?放手!" "呵呵,秦微,"他突然轻声笑起来,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觉着寒,"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最后说一遍,不关你的事!"我一个使劲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走。直到走到停车场,我才慢慢从怒火中平息下来。 我无法解释陈曜今天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活了24年从来没这么愤怒过,深吸了一口气,我摸出车钥匙正准备开车门,冷不防黑暗中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扑上来死死搂住了我。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随即听到一声闷笑。 妈的,又是他! "陈曜你他妈别发神经!我要打人了!"我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车钥匙也掉在地上,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大笑起来:"打人?秦微,你真可爱,你忘了在床上,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么?" 我突然发觉我对这个神经病无能为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跟不上他的思维,我不明白他读了两年书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头部受了什么重创,以至于带来今天这一系列的失常举动。直到察觉到他的手已经扯开我的衬衣伸了进去,我猛然挣开他的怀抱,随即一拳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他没有防备,倒退了两步,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陈曜我警告你,以后少来惹我!"我弯腰拾起地上的钥匙,开了车门,发动汽车,绕过他扬长而去。 两个星期后小秋姐过生日,我买了个新款的lv手提包权当贺礼。我不太会给女人买东西,礼物是林焕帮我挑的,他好像对这套比较得心应手,说只要是女人,绝对抵制不住lv的诱惑。 小秋姐果然很高兴,说她和小苑都最喜欢lv的东西,秦微真会选东西。我微笑,看到小苑帮忙在厨房榨果汁。小秋姐说小苑还在念书,毕业后想进影视圈,不然做模特也行。 我失笑,女人,大都也抵制不住镁光灯下万人瞩目的诱惑吧。 小苑端了杯果汁出来,递给我:"我前几天看到陈曜哥了,他好像准备买房子,大概要结婚吧?" "是么?"我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 "你一直没和他联系么?他回来也有几天了吧,他女朋友你见过了吗?" "没有,我一直忙,没时间联系他。" "他女朋友我也认识,她和陈曜哥从小就认识的,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吧,可惜大学没考在一个城市--陈曜哥很专情啊,大学时一直没找女朋友,毕业后马上就追过去,真羡慕。" "他......陈曜考研,是为了他女朋友?" "应该是吧。"小苑微笑,"他女朋友一直在那个学校的。" 我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有些不稳,连忙放下来,走到一边去点了一支烟。 陈曜哥很专情啊...... 想大笑,想放声大笑。难怪过去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他女朋友,我以为那只是他的一段历史,原来我才是他的一段历史。 从小秋姐家吃完饭后,我送小苑回家。她又问我要不要和陈曜联系一下,我连忙表示我有时间一定去找他。 我觉得自己真他妈虚伪。 那天晚上我逃到了林焕家,我强作镇定的面具一进他家的门就全部卸了下来。林焕看出我情绪不对,他没问什么,只是帮我倒了一杯热茶。最后他说:"秦微,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回来了?" 我激烈的否认了他的问题,然后胡乱说我最近没完成预定的销售额,压力过大,今天陪客户谈生意又不顺利,心里烦躁。他静静听完我这番瞎掰,后来叹了口气:"秦微,你不用在我面前这么累,或许你以为我已经忘了你了,甚至你觉得可以还是和我做朋友。我可以随时安慰你,可是抱歉我给不了你要的友情,我还是喜欢你,你不要对我太残忍。" 我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原来我骨子里那么恶劣,自己受伤害的同时,又狠狠在别人的伤口上肆无忌惮的洒盐。 "秦微。"半晌,还是林焕打破了沉默,"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很好看?" "啊?嗯,记得......呵呵,我在广告里挺上镜的,比我平时好看多了......" "我不是看你拍的广告才喜欢上你的,我是从第一次见你......" 剩下的话消失在了他贴上来的唇边,呢喃着覆盖上了我的唇。 这是一个太温柔的吻,酥麻,甜腻。他的舌尖试探着慢慢进入我的口腔,轻轻的吮吸,我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那一瞬间,我脑子里蹿过一个荒唐到可笑的念头:如果我真和他在一起了,我们两谁应该在上面? 可惜我和林焕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那个吻结束后,我推开了他。 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他也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最后,他轻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笑起来,"你又没对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接受不了男人......" 我曾经以为,除了陈曜,我对任何男人都不会有想法。现在发觉,即使是陈曜,我也可以对他没想法。我不是非要和个男人纠结在一起的,我不想把林焕拖下水,如果他真是喜欢男人的,也不要被我迷惑住,世界上比我好的人成千上万,他们会给他他想要的爱情。所以我顺着他的话说:"我的确不能接受男人。林焕,今天就当是意外,忘了吧。" "忘了?"他看着我,悲哀的笑,"我也很想把你忘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克制着自己不去碰你,不去吻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呆然的看着他。 "喜欢上你是那么自然的事,你叫我怎么说忘就忘?" 7 从林焕家昏昏沉沉的出来,临走前他说要到瑞士去拍一个广告,可能一两个月后才能回来。 我那时候只想说,谢天谢地。 说我懦弱也好,自私也好,我真的希望他能够在瑞士发生一场艳遇什么的,彻头彻尾的忘了我。 经过报刊亭的时候,顺手买了份报纸来看,翻了几下,赫然发现陈曜的脸竟然印在报纸上。属于政府部门官员与全国百强企业成功人士之间豪筵的一张照片,他......他的父母竟然是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怪不得那时候他要那么听他家里的话,我不得不佩服他居然还有胆子和我在一起两年,万一被人知道了,我大概会被他家里整到西伯利亚去吧? 原来如此......和我分手是必然的事么。或许,他那样做,反而才是为我好吧? 我在街上的快餐店随便买了只烤鸭,拎着往家里走,突然看到我家楼下停着一辆灰色的高级轿车。 陈曜倚在车旁,抽烟,看着我。 我连"你来干啥?"几个字都懒得说,直接用行动表示对他的漠视。他竟然跟在我身后上了电梯,自动自发的摁下了我住的楼层数,等电梯停下后,他先一步出了电梯口,站在我家门前等我开门。 "开门啊。"他见我没什么动静,催了一声。 "你想干吗?"我有气无力的问,我真没什么力气来面对他。 "不想干吗。这几天我打你手机你不接,找你人又找不到,所以只好守株待兔了。"他的脸色很平常,"我猜你应该还是住这里,果然没错。" 我掏出了钥匙开门,也许真应该和他好好谈谈,我的生活要是再这么乱七八糟下去,我迟早会疯掉。 开了门,我也没管陈曜,径直走到厨房去把烤鸭扔进了冰箱,想了想,拿了两惯啤酒出来。没办法,我家只有这种饮料。 "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你不是说你养了一只乌龟?"他接过啤酒,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 他居然还记得? "我哪里耐烦养那么久,早死了。"我懒懒的坐到沙发上,其实那只叫"陈曜"的小龟被我放生到河里去了,那段时间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我发狂,但也不能虐杀只无辜的动物吧,所以就把它放生了。 "呵呵。"他笑了两声,紧挨着我坐下来,我立刻站了起来,想换到另一个沙发上去坐。 "你躲什么躲?"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一把拽住了我想要避开的身子。 "我没躲......"我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我发现自己今天特别疲惫,要是他现在想对我做什么,我绝对没一点力气反抗。 他稍微松开了我一点,眯着眼,突然一个用劲把我压在了沙发上。 "你干什么?!你有病吗?陈曜!你放开我!"我激烈的挣扎惹来他更大的不悦,他空出一只手把我胡乱挥舞的两只手压在了下面,然后用膝盖死死顶住了我想踢开他的腿。 "你不想我吗秦微?"他俯下头,轻轻的在我耳边说,"一点都不想我吗?"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我。 我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陈曜伏在我身上喘息着,我们连接在一起的地方还在微微颤抖,余韵未断。 刚才的行为,我想不能称之为强奸,因为我也有达到高潮,而且因为我到后面实在没一点力气反抗,所以他没花什么功夫就进入了我,不能说是强迫了我。 可我也很难认为这是做爱,两年多没被人碰过的身体,很难一下子适应,况且他要我的时候动作急切而剧烈,他的索求无度令我到最后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然,你还是最好的......"他喃喃的说着,又开始在我身上吻起来。 "陈曜,"我终于开口了,"你究竟想怎样?" "什么我想怎样?"他不解的抬头看着我。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你不是要结婚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的语气是疲倦和消极,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一个什么满意的答案。 "结婚?"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笑了,"你就是为这个不高兴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结婚。反正冉泠还想继续出国念书,我也要先干出一点事业再说。" 我头又痛起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等等...... "冉泠是什么东西?" "我女朋友的名字。" "......"还真是一个够性格的名字。 "秦微你不高兴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满脸迷惑。 "你要我怎么高兴?两年前你说跟我分手,两年后你跑来和我做爱,你指望我当你是出去旅行了两年,如今要欢天喜地迎接你归来么?" 他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两年前我离开你后,以为我不会回这个城市了,而且我家里也说要我毕业后出国,和冉泠一起到国外去发展。我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忘记你,你那时候没一点上进心,成天只想着将来靠你爸爸或者靠我养,秦微,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 我冷冷的笑,原来是这样,我承认那时候我的确很懒,也的确无耻的想过以后要靠陈曜来养着......我也对那时候的自己相当鄙视。 "可当我看着我们以前照的大头贴,看着你送我的手表,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就抑制不住的想回来找你......尤其是当我看到你那支广告后,我立刻就跟家里说了我要回来,我不走了。" "......"我面无表情的瞅着他。 "秦微,我还是爱你......现在的你比起两年前来更让我疯狂......"他低下头去吻我的脖子,突然抬起头来,"你的戒指呢?" "什么戒指?" "我送你的戒指,你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呢?"他恶狠狠的吼。 "那个啊,我早就扔了。" 他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 "不关你的事。" "男人还是女人?说!" "不关你的事。" 他的眉头死死的纠结在一起,暴怒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嘴角掀起一丝恶劣的微笑,手指缓缓滑过我的后背,在我的敏感处轻轻一戳:"身体这么涩,我看你也没有别的男人。" "陈曜你可真会说笑话。"我懒洋洋的动了动身子,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就非得在别的男人下面?" 如果你从来没有见识过一个男人的暴怒......建议你来看看现在的陈曜。 我的话刚刚说完,笑容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撤下,他已经低吼一声,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你敢有别的男人?......是谁?说!" "是谁也和你没关系。"我艰难的挤出这句话。 他更加狂怒:"是不是那天接你的那个男人?......他叫林焕吧?是不是他?" 我抖了一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森冷的声音随即在我耳边响起:"真是他?呵呵,不就是个拍广告的么?我有的是办法叫他混不下去!" 我害怕起来:"你神经病......不是他!" "真不是他?"他盯着我的眼睛。 "不是!和他没关系!" 他渐渐松开了手:"不准你有别的人,男的女的都不准!说,你有没有别的男人?" "......没有。" "女人呢?" "没有!" 他一把将我拖进了他怀中:"这才乖,秦微,你是我一个人的,知道吗?"我挣开他的怀抱,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别忘了两年前我们就已经没关系了。不就是又和你做了一次么?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你还认真了?" 他怔住了:"秦微......你还在恨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了。"我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陈曜,你听清楚,我不爱你了,从今以后,我和你没关系。" 那天后,我就把陈曜这个人彻底排除出我生活了。我不再接他电话,无视他等在我家楼下的身影。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忍受这种拒绝,更何况是他那种骄傲的男人。果然,一个星期后,他再没打过我电话,也没有再找过我。 我明白,他终于再一次放手了。 我还是我,和两年前没什么区别。既然他那时候可以说不爱我就轻易离开,那么现在突然之间的迷恋又能维持多久?顶多再来个两年,我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耗下去。我承认我还是不能完全忘记他,我承认24年来他还是我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可是有些东西,最终可以淡忘;有些东西,却一辈子不能放弃。 譬如说,我的自尊。 喜欢或者不喜欢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学会接受现实,却不能忍受他随意践踏我的自尊。如果说两年前我只是恨他,那么我现在则是完全漠视他。 我可以当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我并没有多少精力去想和他之间的事。最近公司挺乱的,听说政府要规划新的工业区,如果我们看中投资的那块预备用来建住宅小区的地皮被划分进了工业区,那就完了。六百万的头款已经砸了进去,头期工程也已经开始动工了,好些已经看中了房子的买家纷纷打电话来要求重新考虑,我每天奔走于建筑公司与开发商之间,疲倦不堪。 爸说,要是这块地皮真被划进了工业区,就绝对不会有人买那里的房子了,工程做不下去,最后的出路就是政府低价收购这块地皮。我们借的银行贷款不下于一笔天文数字,还有那笔建筑承包费、广告费......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一定会亏死,甚至还可能会破产。房地产本来就是泡沫经济,一旦眼光不准,搞不好前一天你还以为自己能赚个几百万,后一秒你就绝望得只能跳楼。 那段日子我学会了借酒精来麻痹自己,我不能躺在床上睁着眼,即使窗户已经装上了窗帘,即使窗外什么也没有,我还是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断的在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秦微......秦微......" 我只能把安眠药混着白兰地一起吞下去,医生说我再度出现的幻听是由于疲劳过度,精神上承受不起这样的压力。 我真希望睡一觉,睁开眼,发现一切已经迎刃而解。 在这种最混乱的时候,我竟然又接到了陈曜的电话,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想接,可他竟然有本事打到了我办公室。 "秦微,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我们可以谈谈你们公司新投资的那块地皮的事。" "......" "你没有兴趣?" "约个地方,我们下班后谈。" "没问题,我下班后去你家找你。" "等一下......" 他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 这个混蛋! 结果,我还是不得不再一次让他踏进了我的家门。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他看起来好像瘦了十斤,连原本不大的眼睛好像都大了几分。他一直在微微的咳嗽,我不得不怀疑他这个月没来困扰我的原因是不是他生病了。真是神奇,从来都是他说我娇贵,说我动不动就来个五病三灾的。他在我记忆中是个从来不生病的超人,连感冒都鲜少有。 他坐在沙发上,喝着我倒给他的白开水。我真庆幸早上出门前烧了一壶开水,不然现在只能给他喝啤酒或者白兰地。 "秦微,听说你爸爸的公司有麻烦?" "嗯。" "解决了吗?" "还没有。"废话,解决了我还会见你?"不过,可能事情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糟。"我还是心存侥幸的,或许不一定会那么倒霉,或许只是我们担心过度--政府的规划计划还没有出来,说不定只是空穴来风呢? "我告诉你吧,你们看中的那块地皮,正好被划在了工业区里面。在那里建住宅小区,谁会来买?"可是下一妙,陈曜淡淡的声音就打破了我全部的希望。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划进去了?"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规划下来了吗?谁告诉你的......" "秦微,我没必要骗你,我说划进去了,那就一定是已经划进去了,这个规划我都已经看到了,出台是迟早的事。"他平静的语气制止住了我不稳的情绪,两句话提醒了我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陈曜了。 我差点忘了,他的背后是一个多么显赫的家族。 "那怎么办?"我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头埋在双膝间,喃喃的说,"怎么办......" "也不是没办法,"他走过来,轻轻扶起我的肩膀,"别忘了即使是工业区,也要盖厂房,也要盖员工公寓。" 我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你是说......" "我可以想办法让政府批准你们在那里建造一片公寓区,以后集中成为那里所有工业公司的集体公寓。" 那么说的话......只要我们稍微修改一下建筑计划,改建成一片公寓区,我们就还是能起死回生了?我被巨大的欣喜冲昏了头脑,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你真的有办法?" "我不骗你,秦微,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以前是,以后也是。"他顺势将我搂进了怀里,叹息般的低语传入我耳中。我却没有力气一把推开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明白吗?" 陈曜,你不能这么卑鄙!你不能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对我说这种话! "欠你这么大的人情,我还不起。"我低声说。 "还得起,秦微。只要你不再躲着我,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解决。"他的脸轻轻贴上我的脸,手摸索到我的手,紧紧握住。 "你不是说过不喜欢我太过依赖你?" "可是我现在只想你能够一辈子依赖我。" 一辈子? 我猛然挣开他的手,头晕脑涨。听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平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一定要我回到他身边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就解释给你听,回我身边来吧,秦微。"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 "无所谓。"他表情不变,"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培养感情。" 为什么和他讲不通......我无力的垂着头。可是我做不到狠狠的拒绝他,所以只能没出息的妥协:"我没办法现在给你答复,你让我想想......" "好,我不逼你。"他倒也没有咄咄逼人,"不过你知道一旦规划正式出台了,必定会有大批的房产公司来争夺集体公寓的建筑权,那时候如果公开投标竞争的话,秦微,你们公司未必能有稳赢的把握。" 他威胁我?他竟然能这么微笑着面不改色的威胁我? "那个规划大概还有几个月出台?" "三个月。"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考虑。" "不行,我等不了,顶多一个月。"他皱着眉头说。 "不行,一个半月,不能再少了!"我也不知道我跟他斤斤计较这十几天干吗,难道多个十几天,就会出现奇迹了么? 他看了我半天,最后终于同意了:"好,一个半月。不过这一个半月里你不准再躲着我,我保证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也要保证不准不接我的电话,不准故意对我视而不见,更不准故意逃走!不然,我管你什么一个月两个月的,直接抓你回去关起来!" 我惊恐的抬头看着他,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这......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说的偏执狂? 8 临走的时候,陈曜给了我一串钥匙,说等我考虑好了,就搬到他那里去住。他根本就不打算给我拒绝他的机会,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给你一个半月做好心里准备,然后等着你乖乖回来。 我还想垂死挣扎,用尽我所有人脉,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解决公司的问题。直到有一天,爸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叹口气对我说;"小微,公司做不下去,大不了关门,大不了破产。我还有点积蓄,你跟你妈出国吧,不要这么逼自己了,爸爸看着心疼。"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其实不是一个多么孝顺的儿子,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非常僵硬,我恨他为什么要跟妈妈离婚,我恨他为什么外面要有那么多女人。不过慢慢长大后,看淡了很多,也渐渐和他恢复了普通间的父子关系。 爸爸他,其实一直是很疼我的,我想起从小到大只要我问他要钱,不管多少他都不会问我用来干吗,还会问我够不够。金钱的确不能衡量什么,但爸只是一个男人,他只知道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歉疚,他的补偿,他的疼爱。 这间公司,是他毕生的心血。我知道这段日子,他绝不会过得比我轻松。可是他说要我不要这么辛苦,还说万一真撑不下去了,就让我出国。 我有握在手里的筹码,我可以让他毕生的心血不至于一夜间崩溃......可是,代价是我的自尊。 我躺在床上,半举着高脚玻璃杯,眯着眼看着里面微褐色的液体。 自尊,或许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它不能解决我爸的困境,不能减轻我日复一日对药物和烈酒的依赖,虽然它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心力俱疲的时候,我会迷迷糊糊的想,我为什么要拼命维护这玩意儿?丢了它,我还是秦微,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至多我再和陈曜纠缠个几年,浪费几年青春,对我没什么太多影响。 如果我再一次向命运妥协,它会不会大声嘲笑我的天真,我的懦弱,再一次狠狠报复我? 我拒绝思考。 隔天,我对爸说,不要担心,然后把陈曜和我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他惊讶的抬头:"秦微,你什么朋友?这么大能耐,还肯这么帮你?" 我尽量笑得平静:"以前念书的时候交情很好,前两天刚好碰到,知道我们公司的事后,就答应帮我想办法。" 爸良久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情,怎么还得起?" 我说我和他关系很铁,人情不人情的,以后找机会还。 爸看了我一眼:"你不懂,现在这社会,不会有白吃的午餐。还好你们是大学朋友,不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后他想起我是个男人,不存在什么奸不奸的问题,于是笑笑:"可能我见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想多了。秦微,下次有时间,把你朋友请家里来吃个饭吧,也算是道谢。" 我说好。 从爸的办公室退出来,我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我镇定的告诉自己,既然我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么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不能怪到别人身上。 是我咎由自取。 离陈曜给我的期限还剩最后两天的时候,我在街上盲目的转了一圈,然后拨通了他的手机。摁下号码的瞬间,我不断的盼望着最好是占线,关机,要不就是没人接听。我自欺欺人的想,要是铃声响了三声后他还没来接,我就立刻和老爸说我搞不定了,然后连夜买机票去美国。 铃声才响立刻就被接通了,陈曜急切的声音传来:"秦微,你考虑好了答应了是不是?" "我是为我爸才答应的。" "我知道。"他放心般的长叹了一声,"我马上过来帮你收拾东西,你在家里等我。" 他真是一秒钟也不肯浪费,好像深怕我下一刻就会逃走。 其实我不会逃,我还能逃到哪里去?这是一场等价交易--确切的说,是我占了便宜也说不定。 我迈动双腿往自己家里走,进门后就开始机械的收拾衣物。我真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心里可以这么冷静,这么漠然,好像接下来会怎样我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听到门铃响,我走过去开了门,对陈曜说了一句:"你在客厅等我一下,很快就收拾好了。"爱情不爱情的,我已经没什么奢望了。这个时候,我只想安静的躺下来,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24岁的秦微,是对人生再没什么追求了的秦微。 从距离我对陈曜说我不爱他了,从今以后我和他没关系了这句话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再一次回到了他身边。 人生,真是充满了讽刺,不是吗? 他的房子很干净,雅致而不至于奢华。我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哪儿也没看到白兰地威士忌之类的东西,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在找什么?"他不解的看着我。 "你冰箱里怎么只有啤酒?你没有专门的酒柜吗?"只有啤酒的话我会活不下去,我已经习惯了靠更加烈性的酒来吞服安眠药。 "你怎么了?你突然开始酗酒了吗?"他好笑的过来抱住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 "我睡觉前一定要喝点白兰地,威士忌也行,不然会睡不着。"我回答说。 "这可不是好习惯。"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生气,"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这种烈酒了?以前你睡觉很老实的。" "那是两年前了。"我静静的提醒他,"很多习惯都是会改变的。" "我会让你以后习惯睡觉前只喝牛奶的。"他笑着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放开我走到厨房去做饭。 喝牛奶? 我呆呆的摸了摸揣在口袋里的药瓶,牛奶加安眠药会对我的幻听和失眠有作用吗? 晚上睡觉前,他果然端了杯热牛奶让我喝下去。我趁着他不注意,迅速塞了两颗安眠药在嘴里。 他立刻转过头来:"你吞了什么?" 我大惊,他怎么会发现?然后,我看到了他对面的穿衣镜,无语。 "没什么,普通的保健药。"我淡淡的回答了一句。他一语不发的看着我,突然伸手拽住我的睡衣,在口袋里掏出了那只安眠药的瓶子。 "这是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发抖,"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我失眠。"既然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安眠药而已,又不是毒品。 "你什么时候要吃这种药......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脸色铁青,顺手把那个药瓶扔到了窗外。我的目光顺着那个白色的药瓶消失在窗外。真可惜,还有一大半呢,看来只能明天再去医院开了。 "你回答我!"他扔了那个药瓶,立刻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 "两年前不吃,难道现在不能吃?"我吃安眠药已经有十几年历史了,以前你不知道,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那玩意,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他看着我,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答应我,秦微,以后不要再吃那个了,对你身体不好。" "可我要是睡不着呢?" "睡不着?"他狠狠的堵住我的唇,"那我们就来做点能让你累得立刻就能睡着的事!" sex,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当我躺在他怀里,疲倦得再也没力气动一下的时候,我恍惚的想,在我失眠的那些日子,如果找个人来上床,或许也能起到安眠药的效果。 "秦微,你在想什么?"他搂着我,轻声问。 "没想什么。"我翻个身,挣开了他。 "你和你爸说了那事么?他放心了吧?" "嗯,他还说,要我好好谢你。" "他能把你生出来,就该我感谢他了。" "放屁......"我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嘟哝了一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的手指和嘴唇又开始在我背上不规矩的游移起来。 "别动了陈曜,我困死了!"我不耐烦的动了动,再度昏昏沉沉的闭上眼。 "小微......"他试探般的再度搂住了我,轻声在我耳边唤着。 "......"我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我真是困得不行了,只好随他把我紧搂在怀里。 "你终于肯乖乖的被我抱着了......" 这是我陷入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陈曜,绝对是个居家型的男人,这一点从我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当然不是说他没有事业心,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工作,但想来是份光鲜亮丽的职业,我就懒得问了。 他下班后喜欢马上赶回来做饭,晚上就陪着我看电视,实在有工作,也尽量拿到家里来做。比起他来,我每天除了在公司晃满8小时,其余的时间不是奉献在了电视上,就是奉献在了他床上,真是有些汗颜。 林焕和西平都还在瑞士,张阳有时候晚上约我一起出去喝酒,我也懒懒的拒绝了。 喝什么酒?喝多了等着回来被他逮着机会骂,然后就拖床上去狂做个三次四次的么?也不是我没这方面的需求,只是他也有点超出常人了吧?我有时候怀疑他那个女朋友怎么受得住他这么个床上的野兽。 不过他对我还是很体贴,碰到我心情不好,或者累了一天不想做的时候,也不会强求。他只是抱着我,让我的脸埋在他肩上,睡得很安心的样子。我看到银白的月光从没拉上窗帘的窗口洒进来,照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的脸真是很好看,非常漂亮,非常性感。有时候我会想,和他比起来,我实在只算长相普通,充其量也就还算有点气质,他想要个男人,什么样的货色找不着?为什么一定是我? 和他在一起后,我好像又不用每晚上吃安眠药了,也不太去医院了。靠,我骨子里果然还是对他没法抗拒。 我个没用的玩意。 陈曜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很忙,有时候出个差,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也是有的。我曾经问过他,他不忙的时候都在我这里,他不用回去看他父母的吗? 他说:"我连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嫌少,哪还有时间回去?再说了,我不是每个星期六都会回去吃个晚饭吗?" 那是,每个星期六像完成任务似的赶回去吃个晚饭,8点之前绝对会回到这里,他爸妈难得竟然都没有骂他不孝。 "你不是以前最喜欢回家的吗?你爸妈现在不觉得奇怪吗?" "他们只以为我工作忙。"他转过身来搂住我,"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的儿子把时间都给了老婆,难道他们还要吃醋吗?"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回答。我什么时候成他老婆了?难道他还打算这样和我过一辈子不成? "过两年等你结婚了,我也要找个好老婆去,到时候让我爸妈也尝尝吃醋的味道......"我胡乱开了句玩笑。 他突然一把扳过我的脸:"你说什么?" "我说你过两年结婚......" "后面那句!" 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有点莫名其妙:"你结婚了,我当然也要结婚,怎么了?" "我不会结婚!"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别想离开我!" 这下轮到我蒙了:"我没说你马上就去结婚,我是说过两年你总要结的吧......" "过两年也不会,没有那种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瞪大了眼睛:"你不结婚......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 "当然了,难道你以为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过个两年,三年就分开吗?我说了我再不会放开你了,一辈子也不会!"他突然死死的抱住我,好像我一下子就会从他怀中消失一样。 我手忙脚乱的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你疯了么?一辈子这么下去......你的未婚妻呢?你爸妈呢?你家里会放过你吗?你还要不要你的事业了?" "我不管!"他吼了一声,"总之你想离开我,门都没有!" 我呆住了,我原以为这样和他在一起,顶多个两三年,了不起拖个五年,六年的......男人30岁总要结婚了吧?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渐渐用力,我忙说:"我说说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什么以后再说?我说了不准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没有......真的,我就随便说说罢了。"我慌忙安抚他。看来我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机和他讨论这种问题。毕竟我和他重新在一起还只有几个月,他的激情也不可能这么快减退,男人在感情激烈的时候谁没说过要过一辈子的话?等他女朋友回来了,等他再一次热情磨灭的时候,他迟早还是会放开我。 唉,只是这个迟早,究竟还要等多久呢? 9 过了几个星期,小秋姐给我打电话,说星期三让我带小苑找个地方吃晚饭。我愣了半天,不明白星期三是个什么日子,为什么我要和小苑去吃饭。 陈曜这段日子好像突然忙了许多,晚上很少回家吃饭,他不给我做饭,我只好在公司的食堂解决。吃惯了他的饭菜,这才发觉食堂的东西真不是人吃的,真想不通以前竟然能够忍受那么久。 到了星期三下午快下班,我看看表,估计小苑也下课了,就开车去了她学校,给她打了电话。她的声音中有一丝惊讶,更多的是欣喜:"你等我二十分钟,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吃饭还要换什么衣服?我茫然的瞅着手机。 她学校的校门外停着不止一辆高档车,我看到好多男生,甚至还有些男人,手捧着鲜花站在一旁,然后总有打扮得精致耀眼的女孩子飞出来,接过那些花,满脸幸福的挽着各自男朋友的手离开。 我越发糊涂,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等到小苑出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她没有穿平时穿惯了的牛仔裤大毛衣,却是一身黑色的真皮短裙,配上风衣和长筒靴,漂亮得让我几乎看呆了。 难不成今天是她生日?我连花都没买一束,小秋姐真是的,都不事先提醒我一声。 我因为已经在一家西餐厅订好座了,也不算太没有准备。到时候请钢琴师弹个有情调点的曲子,说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算浪漫。 真是奇怪,我干吗要为她生日来苦心制造浪漫?我边开车边纳闷的想。 到了那家西餐厅,我刚找到车位停好车,拉开车门下去,忽然听到小苑惊呼了一声:"那不是陈曜哥?" 我下意识的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是陈曜......和一个女人。他正好也替那女子打开车门,抬起头来,我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陈曜哥。"小苑高兴的过去打招呼,我只好跟着过去,"真巧,你和冉泠姐姐也来这家餐厅吃饭?" "是啊......真巧。"陈曜看着我的眼神起先有些躲闪,随即又变成恶狠狠的瞪视,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和女朋友出来吃饭,我都没瞪他,他瞪我干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女子问道:"小苑,你男朋友?" 小苑抿着嘴笑得有些羞涩:"不要胡说,他只是我朋友,也是陈曜哥的朋友,我们正巧约了一起出来吃饭,哪里像你们特意出来吃情侣大餐。" 冉泠笑得促黠:"朋友?朋友会挑这个日子出来吃饭?" 陈曜有些不耐烦的过来打断她的话:"我们进去吃饭吧。" "陈曜你都不和我介绍一下小苑的朋友么?"冉泠微笑着看着我。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子,气质高雅,和陈曜站在一起给人一种天造地设的感觉。 "啊,我是秦微。"我连忙伸手和她握了一下。 "我叫冉泠。"她笑笑,又看看小苑,"不声不响找了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小鬼,等我下回好好审问你!" 小苑只是笑,不说话。 "冉泠,我们进去吧。"陈曜又过来催促。冉泠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礼貌的向我们笑了笑,挽着他的手踏进了那家餐厅。 "他们真是般配。"小苑低声在我身边说,"这么多年,还是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是不是?"我本来想问她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被她这么一打岔,又忘了。 "是啊,陈曜的女朋友真像仙女下凡一样。" 小苑愣了一下,笑得直不起腰来:"哪有你这么形容人的?你土不土啊......仙女下凡?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起来,然后跟她进了餐厅。 晚上回到家,陈曜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了。 "这么快就吃完了?"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瞪着我,不说话。我懒得理他,直接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结果被他拦住了。 "你和小苑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认识而已。" "没什么关系你会挑今天这个日子和她吃饭?"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我奇怪了,"难道是她生日?" "你装什么傻?今天情人节!" 我这才恍然大悟,只知道快要过年了,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日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我都两年多没和人过过什么情人节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我说呢,今天怎么满大街都是卖花的。"我嘟哝了一句,正准备继续到浴室去洗澡,身子被一把拽住了,陈曜冷冷的脸转到我面前:"你喜欢她?" 我有些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不是说了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吗?你这人怎么讲不清楚呢?" "那她喜欢你吗?" "我怎么知道?"我想挣开他的手,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质问我?他自己还不是陪女朋友去了? "以后不准再和她这么亲密,更不准在什么情人节一起吃饭!" "好,好,你先让我去洗澡成么?"我随口敷衍,他终于松开了手,我连忙走到浴室去了,下个情人节谁知道谁和谁一起过的?恐怕你也没闲心来管我了。 从浴室出来,陈曜坐在沙发上抽烟,一点也没有去睡觉的打算。我有些头痛,他还不打算放过我么? "冉泠放假回国来过年的,过完年就会回加拿大。你知道,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她吃顿饭的。"他看到我出来,立刻站起来解释。 "我又没说不准你和她吃饭。"我边擦头发边往房间走,陈曜紧跟着我进了房间,却又不上床睡觉,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你究竟想说啥?"我终于扔掉浴巾,忍无可忍的问他。 "秦微你变了。"半天,他挤出这么一句话。 废话,我当然变了,你当我白吃了两年饭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连我对别的女孩子笑笑都会发半天脾气的!" "那时候是我幼稚啊,陈曜。"我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讲道理,"你看我现在成熟了不是?我怎么还会为这种事和你计较呢?" "我喜欢你为这种事和我计较!"他蛮横无理的说。 你看这人真是有病吧? "我跟你计较,你就会和你女朋友分手吗?"我冷冷的问了他一句。 他没有吭声。 "那我还和你计较个什么劲?我成心跟自己过不去么?"我坐到床上,拾起浴巾继续擦头发。这种话题实在是没有意义,可我就是忍不住说出来,我真的不能忍受他这种完全把我当宠物眷养的态度......凭什么他有女朋友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和谁吃个饭就罪不可恕?我他妈又没有卖给你! "你要是不高兴,我就和冉泠分手。" 我猛然抬起头:"你疯了?你们感情这么多年了,你今天还和她一起过情人节,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 "如果你不开心,我当然可以不要她。" "我没有不开心!我再说一次,陈曜,你不要以为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我就会爱上你了......" 他猛的扑了上来:"不准说!我不准你说这种话!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他立刻扯开了我的睡衣,手紧跟着伸了进去。 "你放开我!你怎么每次都来这套!"我奋力反抗,这个人,我真不该惹怒他,他生气就只会把我压床上解决,好像做爱真是一剂无所不能的良药一样。 他说得对......在床上,我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关于冉泠的事,在第二天起床后不了了之。他照样上他的班,我也继续着每天重复不变的生活。快下班的时候,接到西平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回来了,想拉我出来聚聚。 靠!碰上他们几个,我不喝个七荤八素才有鬼!我正想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忽然想起早上陈曜说他不会回家吃晚饭。 既然如此......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晚上到了pub,果然西平张阳林焕都在,几个月不见自然少不了要表示一下亲热,我在林焕身边坐下,没觉得什么不妥的。说实话,我已经忘记他说过喜欢我的话了。该怎么和他闹还是怎么闹,他看起来瘦了些,黑了些,男人了很多,有些不像我记忆中那么柔弱的样子了。 "秦微,最近你还好吧?"他边喝啤酒边问我。 "嗯,还是老样子。" "你为什么晚上老不在家?我好几次打你家电话都没人接。"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说:"你找我,怎么不打我手机?" "你笨啊,手机接长途越洋电话,你不怕爆了你的手机?"西平在我头上敲了一记。 "哦,也是。"我忙笑了笑,扯开话题,"怎么样,广告拍得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西平大概不想多讲工作上的事,开始逼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几个月不见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没。 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只是我不能拿出来说。 玩了一阵,我的手机开始疯狂的向起来。我看看是陈曜的号码,忙走到外面去接听。 "秦微,你在哪里?" "在外面和朋友玩呢,怎么了?" "哪里?" "......winshadow。" "什么时候回来?" "看吧,可能会晚一点,你先睡吧。" "10点半之前回家,我来接你。" "啊?我......"话还没说完他又挂了,我郁闷的瞅着手机。 "秦微,你女朋友?"身后忽然传来林焕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一回头,他正倚门边上抽烟,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我。 "不是,"我笑得有些尴尬,"我老爸。" "你什么时候搬回去住了?" "就前阵子。" 他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转身进去了。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陈曜的事,不单是他,我不想让身边任何人知道这事。 快到10点半的时候,我说我要走了。他们三都很惊讶的看着我,要知道平时我玩起来不到12点是不会动的。 "我现在住家里,当然不能太晚回去,不然会让我老爸骂死的。"我呵呵笑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借口。 "我送你吧。"林焕站了起来。 "咦?不用了,你玩吧,我自己开车来的。"我慌忙回绝了他,开玩笑,怎么能让他送?那不是等着出去找死么? "你那车除了泡马子,平常会舍得拿出来用?"西平和张阳大声嘲笑我,他们都知道我很少自己开车出来玩,原因么......我向来没什么方向感,尤其是在晚上。上次送小苑回学校还差点迷路了......我认路的技能还不是一般的差。 "放屁!我怎么就不舍得拿出来玩?"我笑着骂了一句,和他们道了别,急急的走出了pub。 陈曜的车果然停在外面,我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刚刚坐稳,冷不防被他一下子拖过去,随即一个灼热的吻压了下来。 他疯了?车窗还没摇下去呢! 大概他也想起了这点,这个吻虽然激烈,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多久他就放开了我,降下车窗,脸上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我还在惊惶未定的东张西望,还好,好像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你看什么?"他发动车子,淡淡的问。 "我看有没有人看到......你简直是不要命了!这里来玩的人那么多,万一有认识你的人正好看到了,怎么办?"我有些生气的冲他低吼。 "看到了就看到了呗。"他毫不在意的说,"有什么关系?" 拜托,你不在乎,我可不想那么惊世骇俗! 爸公司的事儿彻底解决了,他感叹说自己老了,出了事还要靠儿子来解决,干脆退休好了,公司就交给我。我慌忙拒绝了他的提议,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料,管公司?别把老爸几十年的心血一下子玩完了就成。 他要是生了陈曜那么个儿子,他还有指望点。 我真是从来没想过要继承我爸的公司,这年头还兴子承父业么?谁能耐谁上位去,我天生就是没事业心,我甚至觉得现在就算没工作了也没关系,老爸没钱了我还有老妈,老妈万一也不行了,还有陈曜呢。 我不得不承认,和陈曜在一起后,我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无所事事,对什么都没追求的秦微了。我没想过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耗一天算一天,我的工资卡我自己基本上没去瞧过了,反正现在吃的穿的都是陈曜的,我感觉我像是个被包养的女人,吃的是青春饭,没准哪天就被踹了还能拿到一笔分手费,还得庆幸眼光好,跟了个有钱的主。 何况我比女人有优势,我吃青春饭的时间可以比她们长,说不定还能被包养个五六年的,只要陈曜没厌倦我,只要他家里没发现。 10 日子还是这么持续着,陈曜似乎很满意这种现况,大有要一直过下去的念头,我无意中看看日历,猛然发现和他在一起一年了,他的生日快到了。 他生日过后,我也就25了,我不得不感叹我的无辜青春又一次浪费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虽然是他过生日,他却送了一枚戒指给我。还是chanel的,这次他小心的比了我手指的尺寸特意去定做的,所以套在我无名指上刚刚好。然后他就放心的吁了口气,眯着眼满意的笑了。 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个执着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推说要加班,没有回家过生日。我猜他家一定准备为他庆祝一番的,可怜这个儿子却不领情。我们腻在床上吃炒饭,吃到一半就变成他把炒饭丢到一边扑到我身上。我也没必要装模作样的推三阻四,在气氛好的时候和他做爱是种享受,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 做完后我们躺在床上互相喘息,他还想来一次,我却说身上粘乎乎的,先去洗个澡吧,时间还早,我还想去看看电视。他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的说:"那我们一起洗吧?秦微,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洗澡了。" 我翻了个白眼,算了,他生日,由着他吧。 他连衣服都懒得穿,直接搂起我就打开房门往浴室走,还笑着说我怎么好像长胖了一点,他抱得有些吃力。我懒洋洋的搂着他的脖子,刚走出房间,经过客厅的时候,灯突然"啪"的一声被打开了,随即听到一个笑声:"阿曜,生日快乐!" 我和他同时呆住了。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尴尬得恨不得去死的时候,那种大脑中一片空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时间几乎完全凝滞的感觉,是生不如死。 陈曜的爸爸妈妈站在客厅中央,他妈妈手中提着个蛋糕,两个人呆若木鸡的看着我们。 有这种儿子25岁了还想着给一个生日惊喜的父母,陈曜真幸福。 看到自己儿子怀里抱着另一个男人,而且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这样的父母,一定恨不得把他们儿子怀里那个男人扯出来千刀万剐。 我希望自己突然脑充血,受不了这刺激,忽的一下就晕过去了;要不就是神经失常也好,"啪"的在陈曜脸上扇一耳光,在他父母面前造成被他强暴的假相,然后落荒而逃。 反倒是他父母远比我想象中要镇定,片刻的呆滞后,扔下了那个蛋糕,转身就走,走前还不忘关好了门。陈曜还像个木头一样呆在那里,最后还是我从他怀里自己下来,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陈曜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了。他双眼茫然的看前方,好像根本没发觉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似的。我走过去拾起那个蛋糕,打开盒子,叹了口气:"摔坏了,真是可惜。" "他们,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半晌,陈曜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他仍然没有看我,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也没必要回答。 我插了块蛋糕放进嘴里,苹果味的,很美味。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了,我过生日从来很少有人记得帮我买蛋糕,有时候我自己想起来,就会买个7寸的奶油蛋糕自己吃。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世界上的生日蛋糕只有一种奶油味的蛋糕。 "我是不是该明天搬出去?"我吃完一块蛋糕,静静的问他。 "搬出去?"他木然的重复了一句,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了一样,猛的抓住我还握着叉子的手,"为什么要搬出去?" "你说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淡然的反问了一句。 我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只能在阴室里暗自堕落慢慢腐败,事情迟早会走到这个地步,难道非要闹个两败俱伤,把我们的事曝露在阳光下,等着做困兽之争,垂死挣扎下去就会有结局么?自然要趁早了断,这个道理,从他和我在一起第一天的时候,就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要走,秦微。"他突然将头埋在了我胸前,紧紧的搂住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你觉得能够解决吗?"我轻声问。 "至少在我放手之前,不要先离开我。"最后,他这样回答我。 我想我的心一定是早已经死了,麻木了,所以在听到这种话后居然能够无动于衷的继续任由他抱着我。一个人不会无欲无求到付出任何感情都不求回报,我曾经恨我的父亲,是因为我觉得他没有给我应有的父爱;我曾经恨陈曜,同样是因为我爱他的时候他却把他的爱给了另一个女人。后来,我以为我全都忘记了,我以为我全都可以假装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我闭着眼再次往悬崖下跳,跌得尸骨无存。 我对自己说秦微你是不爱陈曜的呀,你很早前就不爱他了啊。 秦微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三年? 一个两年,再加一个一年。 中间空白的两年,你全都用来恨他和忘记他了。 我突然又开始失眠,产生幻听,整夜整夜的不能合眼。医生开了一堆的药给我,我找他要安眠药,他说:"你不能再继续服用安眠药了,你的神经已经开始出现了严重的衰弱现象。生活要振作一点年轻人,光靠吃药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光靠吃药没用,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振作。 离开他,我就能振作起来了吗?那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的那两年我还是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我找到一家药店买了整整五瓶安眠药,老板不敢卖给我,最后我只好出示了我的病历,告诉他我不是想自杀。 再说了,谁会吞下五瓶安眠药去自杀? 又过了两个礼拜,陈曜家里那边居然没什么动静,他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后,自己都有些奇怪,难道他父母那么开明,连自己儿子包养了一个男人都可以听之任之? 那段时间我们像是在走钢丝,小心翼翼,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我们崩溃,我无数次的要走,无数次的被拦下。他说,秦微,不到山穷水尽,绝对不能放手。 那什么时候才是山穷水尽?等什么时候你父母那颗不定时炸弹爆炸了,你再不能够和我在一起了,就算山穷水尽了吧? 陈曜,你终于不再跟我说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话了。 我虽然从来没有相信过爱情无坚不摧,但也不知道它原来这么脆弱。 如果我和陈曜之间有爱情的话。如果我们两个人能够称之为相爱的话。 有时候我会想,日子是用来过的,不是用来拼死寻求某种答案的。越是害怕失去就越会在最后失望时绝望,既然我失去过一次,就不必怕事到临头时全盘崩溃。 我这人没什么别的强处,最经受得住的就是失恋的打击,更何况这是不是爱情都很难说,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失恋这一说。起码这一年,他伴在我身边,没有把给我的感情给别人,连女朋友也可以只为我一句话就分手。不能说他不爱我,顶多是爱得不够。 只是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为了所谓的爱情不惜一切?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温沙公爵不也只出了一个么?他说爱我的时候,我没有给过他任何回应。一开始就说好了是还人情,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就算他真的放手了,也是情有可原吧。只是他不知道我不能对他说出那个字,我始终还是有我固守的最后城池。退一步虽然未必是海阔天空,但至少我不能选择一个万丈深渊。 这一次,我一定会在他离开我之前先离开他,只是在离开他之前,请给我一些以后可以不必恨他的回忆。 11 就在我下定决心离开他之前,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一步替我做出决定了。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同陈曜吃了他做的早饭,然后提着公文包去上班,走到办公室,意外的看到已经有人等在里面了。我有些诧异,我记得没有预约过任何人这么早见面。然而对方一开口,我就全明白了。 "秦微先生是吧?我是陈立翔先生的秘书。" "是么?兴会。有什么事吗?"尽管已经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来的了,面子还是要装装的。 "陈先生想约您谈谈,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男人彬彬有礼的说。 "好的,请给我十分钟等我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 我向秘书交代了一下今天该完成的事项,跟在男人的身后出了公司,坐进了一辆相当气派的轿车。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车子开到一栋高级别墅前,他才说了一句:"到了,请您稍等。"然后就放我下来,径直离开了。 我站在大门外发了一阵呆,立刻有人过来替我开了门,领我进了大厅,随即奉上茶水,躬身退下,可见训练有素。 我刚刚端起茶杯,一个男人已经从屋内出来了,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威严,看得出是个大人物。我自然认识他,他是陈曜的父亲,三不五时会在电视里露面,报纸上经常占据着大块版面的陈副市长陈立翔。 我礼貌的站起来,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秦微是吧?坐。" 我便坐下了,顺手拿起还没来得及喝的茶喝了一口。 "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约你来的目的吧?"他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开口了。 "您不说,我怎么明白?"我淡淡的回答。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来,愣了一下,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个饶又兴致的笑:"难怪陈曜对你死心塌地,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过奖了。" "你和陈曜在一起多久了?" 我很想说大概五六年了吧?但考虑到老人家受不起惊吓,还是模糊的回答了一句:"有段时间了。" "怪不得陈曜一直不肯出国,我本来还以为他是舍不得我和他妈,看来你才是真正原因吧?" "您想得太多了,我也有出国的机会,也没走。既然我不是为了陈曜放弃的,想来他也不是为了我才做出这个决定。"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陈曜是真的很喜欢你,但你未必像他喜欢你那么喜欢他。" 我轻轻放下茶杯:"您是为您儿子来讨公道的么?如果我说我也和您儿子喜欢我一样喜欢他,是不是今天的谈话就可以结束了?" 陈立翔突然笑了起来:"我真奇怪,为什么一个神经病患者竟然可以这么牙尖嘴利,滴水不漏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握着茶杯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轻笑一声,目光锐利的看着我:"我调查过你,你和陈曜大学时就在一起了吧?他对你了解有多少?他知不知道你从12岁起就每隔一个月要看一次精神科?" "我想那是我的事,和任何人无关。"我勉强维持着镇静,不至于将手里的热茶全泼到对面男人的脸上。 "我儿子和个男人混在一起就够丢脸了,居然还是个神经不正常的男人!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忍受得了?你从来没告诉过他你有这种病吧?我看你家庭条件也不错,恐怕也不是为了钱才和陈曜在一起。你们这种感情本来就不正常,你也就算了,陈曜可是从小规矩听话的孩子,你不能自己有病就毁了他!" "我没有病。"我静静的说。 "没有病那就离开陈曜!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离开他,你知道,对付你这种人,我有的是办法!" 真不愧是亲父子,我想起当初陈曜逼问林焕是不是和我有关系时,也是这么强硬的说他有的是办法让林焕混不下去。 我突然觉得可笑,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指的是什么人? "抱歉要叫您失望了,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先缠上您儿子的,如果说有病,您儿子大概病得不会比我轻。" "你......" "谈完了的话我就先走了。顺便提醒您一句,虽然我这种人在您眼里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您要是不小心刺激到我,我这种破罐子发起病来弄坏了您儿子那种精贵的瓷器,我可是有医院证明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 "你......你这个无赖!混蛋!"他终于失态,呵呵,所谓大人物原来也只是这副德行,骂人的话比街头泼妇高级不了几分。我在他的怒吼声中悠然离开,要不要离开陈曜,何时离开,我自己会做决定。既然我是个神经病,我自然没必要乖乖听你的话。 陈立翔不是个普通人,他既然无法从我这边下手,唯有加紧功夫拿陈曜开刀了。我在离开那座高级别墅的下午,回到陈曜的住处时,赫然发现陈曜家的门锁已经换了。真过分,我的衣物还留在里面呢。 他的手机关机,他也没去上班了,我猜他是被他家软禁起来了。 我便回到了几乎一年没有踏入过的自己的家,这么结束也好,至少我可以相信陈曜是被迫离开我,我也可以当作是我先放的手。 自欺欺人未必不是好事,不是么? 我以为生活终于可以恢复到平静了,谁知道一个星期后,我在家门口突然看到陈曜坐在我家门前的地上。我惊呆了,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搏斗,头发凌乱,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埋在双膝间,狼狈不堪。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立刻抬起了头:"秦微!" "陈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家里逃出来的......秦微,我说了在我放手之前,绝对不准你离开我!不管我家里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我只要你,秦微,我只要你!"他一把将我死死搂在怀里,"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去哪里?"我茫然的问。 "我把护照带出来了......我们出国吧,能订到去那里的机票就去哪里!" 这一瞬间,我觉得他真的疯了,可是我也疯了,我竟然开门找出了自己的护照,紧接着就打电话订机票,然后收拾了一下行礼,拿了我的存折和所有的银行卡,和陈曜直奔机场。 我甚至来不及打电话跟爸说一声。 可惜我们的疯狂终究没有维持多久,刚出电梯,陈曜的爸爸妈妈已经站在那里了。 要打架的话,他们两个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如果看到他们身后几十个人蓄势待发的等着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束手待擒。 陈立翔阴沉着脸走上来,"啪"的甩了一耳光在陈曜脸上:"你疯了么你?你竟然要跟个男人私奔?" "爸!"陈曜突然跪下了,"你就让我和秦微在一起吧!我真的爱他,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我一辈子也不结婚!" "你非要爱个男人,好!你去爱个正常的男人,这种神经病值得你这么作践自己么?"陈立翔狠狠的吼起来。 "你说什么?"陈曜呆住了。 陈立翔甩了几张纸在他脸上:"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你喜欢的男人十几年来的病史资料!他没有病会纠缠你这个男人?他有病你也跟着有病?啊?" 陈曜看都没看那几张纸,抓起来就发疯般的撕碎了它们:"我不管!他有病我也爱他!他有病我也有病!要么你们就把我们一起关到医院去,想让我离开秦微,不可能!不可能!" 陈曜的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陈曜,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一直以为他爱我不够多,我一直以为他说在他先放手之前不准我先离开是因为他已经准备放手了......原来是我爱他不够多,所以不能信任他,所以对这段感情漠然相待。 只是陈曜,这样玉石俱焚的爱,这样得不到一点谅解,得不到一点祝福,非要弄得家庭决裂,一无所有才肯罢休的爱,即使我们得到了,就会真正幸福么? 我在恍惚中抬起头来,天边那轮冰冷惨白的月亮冷冷的照着我,我仿佛看到它在陈曜身上折射出绝望的光,一点点的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最后将他整个吞没。 "秦微......秦微......" 谁?谁在叫我? 是姐姐......不,是妈妈......不是,都不是,我没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我没听过这么凄惨哀伤,冰冷到我骨子里去的声音。 "秦微......" "啊!!!!!"我终于尖叫起来,抱着头倒了下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12 我在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眼睛,我听到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他的幻听又加重了,而且由于他长期服用药物,神经已经变得很脆弱了。现在可能是突然经受了太大的打击,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昏了过去。你们不要太着急,这样的病例以前也有过,等他清醒过来就好了。" "可是医生,他不会......变成神经病吧?" "什么?当然不会!他只是神经衰弱,最多伴有失眠、幻听和轻微的臆想,怎么会成神经病呢?" "那我们就放心了......谢谢你了,医生。"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伴随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和轻轻关门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纯白色的病房里,手上挂着盐水瓶。 陈曜的爸爸说,你非要爱个男人,好!但至少要爱个神经正常的男人!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因为神经不正常才和陈曜在一起。我只是爱他,哪怕这爱看起来惨烈了一点,但绝不会不堪。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直觉是爸和妈又回来了。这次连妈妈都从美国飞回来了,她大概也吓坏了吧。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淡淡的说:"我现在不想和你们讨论任何事。" "是我,我是陈曜的女朋友。" 我转过头,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子,美丽的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看得出这个微笑维持得很牵强。 "冉小姐?"她也回国了?看来这次真是闹得够大的。 "我想和你谈谈。" "好的,请坐。"我勉强坐起身子,向她点点头。 她在我床前坐下,看着我,却又不说话,好半天,才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明白,为什么陈曜会要你不要我?为什么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和你在一起?" 这的确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更有资格呆在陈曜身边--首先,她是个女人;其次,她能够得到陈曜家的接纳和欢迎;最后,也是最主要的,陈曜不会为了要和她在一起变得一无所有。 "我也不明白,不如你去问问他自己。" 她一下子失了分寸,愤怒出现在了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你在向我炫耀么?" "没有。"我平静的回答。 "你听清楚,陈曜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他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父母,这次竟然为了你弄得这么惊天动地!伯父和伯母绝不会听任他这么胡闹,更加不可能看着他为了个男人连前途都不要了!" "我似乎从来没有妨碍过他的前途吧?"我头有些晕,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尽早结束这场谈话,"他可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不是我说了算,你恐怕找错了谈话的对象。" "为什么你不肯离开他?"她脸上出现了一丝名为悲伤的表情,"陈曜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优秀,他是他身边所有人的骄傲,他本来可以一帆风顺,前途无量,却为了你什么都毁了!" "我毁了他什么?"我真是不懂,我们在一起,日子过得那么平和,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我究竟毁了他什么? "他为了你,要和他家里断绝关系!" 陈曜家族的显赫史,可以追溯到他祖父那一辈。他祖父功勋赫赫,曾经官衔直至少将。他的父母亲都是政府高官,哥哥虽然没有从政,可是听说在国外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他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弟,生下来就应该风光无限,即使他不学无术也能够呼风唤雨,更何况他一点也不会令他家族失望。以他的先天条件,再加上后天的出色,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不出十年,他会有多么辉煌的未来。 可是如果失去了他背后的整个家族,即使他再优秀,他再奋斗个二十年也未必能有他今天的成就。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人天生就握着别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筹码,如果陈曜为了我要放弃这一切,连我都想骂他是不是疯了。 冉泠说得对,为了我,的确是不值得,为了任何人都不值得他这么做。或许我可以给他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可这东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毫无意义,它只会让我们以后面对着无奈而沉重的人生追悔莫及,然后在日复一日的争吵和绝望中伤痕累累,两败俱伤。 说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的,都是那些吃饱了撑着的诗人,无病呻吟的作家,可是他们也不见得会为了爱情就什么都不要了。 "其实我觉得,你们未必有多么相爱,只是越是得不到就越要得到吧?你想想看,或许陈曜现在真的完全对你陷了下去,可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他一定会后悔自己年轻时的不计后果,一定会为他的轻率莽撞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你一辈子也偿还不起的。" "......是吗?" "这还用问我吗?与其让他那时候恨你,不如你现在离开他。当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很难,但比起你来,他失去的会更多吧?你要是真爱他,就请为他想想吧,不行吗?" "我不想给你任何答复。" "你想清楚了会给我答复的。"她微微一笑,"其实我找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陈曜已经明确和我说了要和我分手,我当然也不会去求他回头,只是他以后无论选择谁,我相信都比要和你在一起幸福。我是真的爱他,所以即使恨他也希望他以后过得好。" "你还挺伟大的。" "谢谢,如果你是真心称赞我的话。"她拿起手提包,礼貌的向我道别,转身前忽然对我说,"而且,恐怕有一点你不知道。陈耀的父母这么反对你们在一起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哥哥为了一个男人跑去了美国,再没有回来。你想想,天下有哪对父母能忍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成了同性恋?" 我瞪大了眼睛,陈曜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他的哥哥,竟然也爱男人? 冉泠淡淡的笑了笑,走出了我的病房。 在医院躺着的第三天,陈曜出现在了我面前。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倒是识相的退出了病房,守在门口。陈曜看起来异常憔悴,简直是大病未愈的样子,看得我心疼。 他轻声问:"秦微,你还好么?" 我说我挺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然后我们就同时沉默了。 我不知道陈曜的父母怎么会允许他来看我,想不通,就不去想。过了一会,陈曜忽然笑了起来:"秦微,你闷不闷?" "啊?"我呆了一下。 "我们,出去走走吧?"他指了指窗外,"外面天气很好,现在不算热,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陈曜你不用上班吗?"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不用。"他毫不在意的微笑,"我现在,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 陈曜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你现在有很多时间陪我,那么以后呢?陈曜,以后呢?我们的以后呢? 我发觉自己是如此脆弱,我甚至不敢多问一个字。 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枕头旁边早上妈妈替我拿过来的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我想他们一定也知道陈曜会过来,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制止我们呢?我不得不怀疑是陈曜的父母和我父母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但直觉不会是容忍我们在一起的妥协。 "秦微,换好了我们就走吧。"陈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决定不去想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陈曜,你现在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不过了。 我们走出了医院,那两个保镖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跟在陈曜后面,我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去哪里都不重要。我突然很想陈曜一下子变成starswar里面的天行者,对我大气的说:"秦微,我们从这个星球去另一个星球吧!" 陈曜的发型看起来有点怪,他大概很久没去理发了吧?他怎么看都不能变成那个特别man特别lukey的家伙,所以我只有放弃自己无聊的想法。 "秦微,你快生日了吧?" 我愣了一下,恍惚想起我的生日就快到了。再过几天,我就满25了,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段。 "想要什么吗?"他继续问。 我摇头,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自己买得到。我买不到的东西,你却也未必给得起。 街上四处都是懒洋洋的行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悠闲自在。我和陈曜之所以选择了步行这种n浪费时间,并且已经被我们摈弃很久了的运动,无非是方便两个尽职的保镖在后面紧紧跟着。陈曜最后在一家餐馆前停下,问:"秦微你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告诉他我不饿,如果我们这算是约会的话,我想去看电影。 他惊诧的看着我。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几乎从没看过电影,因为黑暗中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两个大男人进情侣包厢的话,不太象话的样子。等到我们同居后,看电影更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了,有那个闲钱,不如租一堆片子回来看,还能边看边做点别的运动的说。 身后两个家伙看到我们走到一家电影院前探究了一番,然后认真的走去卖票口掏钱买票的时候,一定都吓了一大跳。 我们买的是普通座位票,位置有些靠后。其实我近视300多度,不好意思告诉他忘了带眼镜出来,电影开始后我只看到白花花模模糊糊的一票人影在晃动,只能靠听力来解决了。谁知道这片子竟然是原声进口大片,我只听到叽里咕噜的鸟语充斥着双耳,瞪着眼睛,愈发茫然。 陈曜倒是看得认真,我只能忍耐着继续看下去。 一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这片子究竟讲的是什么,陈曜说这是一部经典奥斯卡电影回放,很精彩。 我觉得很可惜,这么经典的片子,竟然在云雾中晃过去了。 很多年后,我终于知道那部电影的名字叫做perfect·world,结局却一点都不perfect,男主角向着他心目中的perfect·world义无反顾前进的时候,被警察乱枪打死了。 倒是那首主题曲,慢慢的沁入心扉,扼住呼吸,让我多年后终于能把英语讲得像母语一样流利的时候,听得心颤。 "viva·forever,i‘ll·be·waiting, eevesting,like·the·sun。 viva·forever,for·the·moment, ever·serching,for·the·one......" hot·girls早已经各奔东西,维多利亚也已经做了小贝的老婆,再唱不出这样的歌。 寻寻觅觅,始终只有一人。我多年后的心境,一如现在般平静。 13 陈曜每天都来医院看我,来的时候会带一些小点心,或者是水果。每当他安静的坐在我旁边认真的削着苹果皮或为我剥香蕉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发笑。他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别人? "笑什么?"他横了我一眼,叉了块苹果递过来,"真傻!" "傻不过你!"我仍旧笑着,顺从的张开嘴,他却忽然僵在那里不动了,呆呆的看着我,下一刻那小块苹果就被他扔在了地上,他的唇随即也压了上来。 这是一个激烈到几乎要把我吞下去的吻,我身上的病号服被他胡乱的扯开,有些滚烫的手游走在我裸露的肌肤上。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陈曜......"我艰难的抗拒着,"这里是......医院!" "我不管!小微,我已经不行了......"我的手被他按在了他的灼热上,那里果然是一触即发。 "外面有人......"我提醒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尽管我现在也已经濒临绝境了。 "我不管......小微......"他呢喃着吮咬着我的锁骨,"有人......爱听就让他们听去吧!" 那好吧......我也不管了!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了,他竟然咬了我......该死的,那么用力,想把我肩膀上的肉咬下来么? "混蛋......轻一点!" 他恶劣的笑了笑,嘴唇渐渐移上来,一颗一颗的咬开我衣服上的扣子,舔上我的喉结,然后在我受不了再度张嘴呻吟时,一口含住了我的舌头。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却恨不得用光所有热情的做爱。 毫无意义的低语伴随着剧烈的喘息,我的身体在他的身子下前后晃动着。为什么我们明明贴得这么近,已经不能够再近,我却只感觉到绝望的悲伤? 嗜人心骨的绝望......好像最后一次一样疯狂的律动,我只有死死攀附住他,咬住他的脖颈,才不至于使自己落下泪来。 陈曜我爱你,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便再不能够也再没有力气去爱别的人。 7月28日,是我25岁生日。 我和陈曜去了游乐场,他说秦微,让我们重温一下孩提时代的快乐吧,我们今天要把这里面所有的项目都玩一遍。我咯咯的笑,和他坐海盗船,过山车,只是他不敢蹦级,他有恐高症,我也没有太大兴趣,就算了。他为了补偿我,说晚上的时候和我坐摩天轮,到时候满目灯火,会看到这城市最美的夜景。 陈曜,你已是我最美的风景,终其一生,我不会再遇上比你更好的景致。 夜幕终于降临的时候,我和陈曜也几乎玩遍了游乐场所有的项目。当我们紧靠着坐进摩天轮时,果然看到脚下如银河般美丽的灯火。 这个城市的夜晚,原来这般美丽,让人窒息。 当摩天轮运行至最顶端的时候,陈曜轻轻吻住了我。我们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当真心相爱的情人坐摩天轮至最顶处时,互相亲吻,便会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 那时候我们还嘲笑那导演玩儿煽情,骗小女生呢!现在却几近虔诚的闭着眼小心翼翼的加深着这个吻。 在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平淡,琐碎,甚至无聊的日子里,我们从来没有像普通情侣一样出来约会过。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失去,所以总是尽情挥霍那些再回不去的时光。 从游乐场出来,陈曜买了一只小乌龟送给我,正色道:"不准又给它取名陈曜,万一你把它又弄死了,对得起我么?" "那我要叫它做什么?" "叫什么?叫乌龟不就得了?你愿意的话,叫它王八我也没意见。" "你果然有够土!" "哈哈哈......你就是栽在了这么个土人手里,怎么着?" "哎哟!你咬我!你个流氓!" 一路打闹,那俩保镖始终尽职尽责的跟在我们身后,真够难为他们了。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陈曜停下脚步,我以为他要像往常一样给我个临别kiss,正准备扬起脸来,谁知他突然开口:"秦微,你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愣了一下:"医生说是。" "那我从明天起......不来看你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 "秦微你别误会,我是说,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多久?"我静静的问。 "最多三年,等到这只小乌龟长到它现在的两倍,三倍,我就回来了。" "你......会回来么?" "会的。"他一把抱紧我,最后松开我,轻轻用手按住我的脸颊,"一定会的。" "那么,我会等的。"我轻声说。 第二天,爸和妈一起接我出院。他们都没有问这些日子我在医院过得怎样,只是妈说要我和她一起出国,这次她的态度非常坚决,几乎不容我说个不字。 爸异常沉默,我想他们应该都知道我和陈曜之间的事了。我虽然在他们眼里一直不是什么值得引以为傲的儿子,但至少从来没干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如今为了个男人闹成这样,还差点私奔,绝不是他们能够接受得了的。 只是我不打算出国,我哪儿也不打算去。陈曜说过,除非他先放手,否则我绝不能离开他。 我很自私,我知道。 之前冉泠那番话,并不是没有对我造成影响。可是人不都是为自己活着的吗?我爱他,是为了得到同等回报的爱。现在得到了,我为什么要放手?至多以后日子艰难些,我不在乎。他要后悔了,也等那时候再说,现在我们既然拼了命要在一起,那我就一定要得到一个结局。 哪怕是个不完美的结局。 我被关在了家里,妈妈整天守着我,饭菜都是爸每天定点做好了拿上来,我被强制不准踏出家门半步。手机早被没收,网线断掉,电话线也被拔掉了。我想陈曜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他父母比我父母更强硬,对于他怎么能跑出来陪我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的爱情到了这份上,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 早知道会这么辛苦,我们或许就不会在一起了吧? 小秋姐陪着爸一起来看我,陈曜是她的表弟,我不知道她怎么看我们之间的事。她对我说:"你和陈曜......非要这样在一起吗?我叔叔已经决定送陈曜出国了,这次由不得他,也由不得你。""那我也出国。"我冷冷的说。 "秦微,"小秋姐无奈的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不会让你走的......何况连陈曜自己也不知道会被送去哪,你去哪里找他?" "那他总会回来,顶多三五年,总不会是一辈子吧?" "如果就是一辈子呢?" "不可能。" 陈曜说过的,至多三年,等到小乌龟长到它现在的两倍大,三倍大,他就回来了。我知道陈曜父母的意思,他们想强迫让陈曜离开我,等待着他终究有一天忘记我。他们不会让他永远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生活下去,他们期待着转变,期待着陈曜的妥协。 在他们看来,同性恋这种东西,是比洪水猛兽还来得可怕的存在吧?他们的儿子怎么能变成一个"不正常"的人?又怎么能和一个"不正常"的人在一起?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彻彻底底将我们一刀两断,才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他们宁可这么大费周折,也不肯放我和陈曜一条生路?是我们让他们感到害怕了吗?不能忍受一向理智清醒的儿子为了个男人变得这样歇斯底里,已经有个儿子为了个男人抛弃一切远走他乡,所以绝不允许另一个儿子重蹈覆辙。怕我会毁了他,怕我会毁了他们这个家。 他们把我想得......未免太厉害了...... "我叔叔这个人,从来没人敢违抗过他。他这次很恼火,如果你和陈曜只是私底下保持这种关系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想公开来,想两个人都一辈子不结婚,你叫他怎么能忍受?" "......陈曜过得怎么样?" "他过得很苦。"小秋姐轻声叹气,"他为了能去医院每天看你,几乎绝食,被送到医院打点滴。我叔叔没办法,只好说,等你出院后他就必须马上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让他回来。" "陈曜怎么说?" "他说,那就大家慢慢耗着吧。"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蝉声很闹,白晃晃的街道还是那么宁静,偶尔会有成群的鸽子斜斜的掠过,转瞬间消失在天际。 "叔叔最后还是让步了,说陈曜出去后,要是靠他自己也能干出一点事业出来,要是他能让叔叔相信即使他一辈子不结婚,即使他没有这个家族的支撑,也能照样风风光光的活下去,他就认了。" "是么?"陈曜你终究,还是要被逼得这么辛苦么?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们的爱,能经得起这种耗费吗? 漫长的,没有终点的等待。一切都要靠自己重新开始,那唯一支撑你的信念,那个叫秦微的人,难道不会在时间的洪荒中再一次被湮没吗? "陈曜让我转告你,他没有放手,也不会放手。" "谢谢。" 谢谢你小秋姐,虽然你未必赞同我和陈曜在一起,但至少给了我支撑下去的希望。 "他......陈曜,大概会什么时候走?" "可能下个月就走吧。" "......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我想不可能了,秦微。最好还是试着忘了他吧,你们要在一起......太难了。" 太难了...... 从小老师就教育我们要不畏艰难险阻,遇到困难绝不能退缩,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就一定能克服一切障碍。 老师一定没想过要把这套理论用在两个遇到艰难险阻的男人身上。 老师都是骗人的。 八月的酷暑,父母终于对我解禁,我想,是陈曜已经离开了吧。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的地方,我幻想着当他坐在飞机上,看着脚下的大地渐渐模糊的时候,会不会也和我现在一样,眼角干涸,却流不出眼泪? 我每天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早间新闻一直看到午夜剧场,就这样熬过了八月,又熬到了十月。 盛夏即将结束,伴随我的,只有耳边无尽的蝉鸣。 外婆终于去世了。 她不知道我和陈曜的事,她只是遗憾没来得及看到我牵一个女孩的手走到她面前,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小微,我真舍不得你。" 我堆积了太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这个夏天,竟然没有一点轻松的回忆,所有的记忆都伴随着私心裂肺的痛楚,像潮水一样席卷而至,看不到尽头。 14 我把那只小乌龟放在一个挺大的鱼缸里养着,我想象着当它的体积膨胀到现在的两倍或者三倍的时候,陈曜应该就回来了。这小东西每天死气沉沉的趴在缸里,要么就在睡觉,要么就是对着一个地方发呆。 它的日子和我还过得真像。 等待是漫长的,然而所幸不是看不到终点。不过是两年,三年,一眨眼就会过去了。我每天早上帮小乌龟换好水喂好食后,就去上班。 永远不变的十字路口,坐在车内无聊的看报等红绿灯,秋天转瞬而至,飘落满地黄叶。时间对我来说,仿佛已经凝滞,每天不过是重复着前一天的行为,当每棵树上的叶子都掉光又重新生出嫩芽的时候,冬天也已经过去了。 街上的每个行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因为这个夏天难得的凉爽,因为这个季节弥漫着恋爱的气息。我很努力的像别人一样快乐,我在时间的荒芜中静待明天。每过去一天,便离那终点更近一分,周而复始的等待,小乌龟终于长大了一圈。 终于过去了一年。 陈曜,你快回来了吧? 又是一个周末,我难得的早起,给小乌龟换了水,准备出门去买点吃的填肚子,晃进一家店子,点了份套餐,坐下来无聊,顺手抽了旁边的一份杂志翻开来看。 陈曜他爸妈的形象竟然n显眼的出现在第一页,好像是个家庭专访。他爸的表情没我以前觉着那么严肃,眼角甚至还微带笑意。 然后下面是一大段不知所云的文章,大意是陈立翔先生家庭多么和美,夫妻二人是如何维持这么长久的和睦感情;小儿子又是多么出色,归国后就会和某名门闺秀订婚,让我们期待又一场美满婚姻的到来,为这对新人祝福吧。 再翻几页,就是一些无病呻吟的文章,整版整版的广告,最末是两页征婚广告。 我无意识的笑起来,直到面前的waitress礼貌的看着我:"先生,您要的意大利通心粉已经没有了,换个上汤伊面行吗?"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下班后爸说去他家吃饭,我说好。 吃完晚饭后,小秋姐异常的没去厨房洗碗,只是坐在爸身边,两个人互相看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爸开口了:"秦微,我们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拿着遥控器摁到体育台,漫不经心的问。 "我想让你出国。" "出啥国?" 爸看了小秋姐一眼,她为难的皱了皱眉,终于开口:"秦微,你爸打算把公司卖了,然后我们一块移民去美国。" "为什么?"我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 "秦微,其实陈曜......陈曜他要......" "订婚是吧?"我打断了她的话。 "你知道?"她愣住了,爸也愣了一下。 "瞎猜的。"我平静的说。 "秦微!"爸终于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死了心和我们走吧。" 我没说话,空气里是令人尴尬的沉默。最后,我说我哪儿也不去。 爸终于发怒,手高高的扬起,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我说爸,我留在这里,碍着谁了? 爸爸看着我,良久,竟然红了眼眶:"秦微,你为什么这么倔?陈曜已经订婚了啊!你以为两个男人在一起能算什么?我和你妈当年也是那么辛苦才在一起,最后还不是分开了?" "我和陈曜不一样的!"我大吼起来,"陈曜不会喜欢别人的,是他家里逼他的!" "那又怎样?"爸冷冷的反问我,"他家里逼他的又怎样?他反抗得了吗?他会真心反抗吗?你以为那个陈曜真会过几年回来找你?你别天真了!他爱你他以前会抛弃你?你看看他一年后,两年后还记不记得你?他家里这么做是对的!不让你们冷静下来,还真由着你们疯了?!" "你全知道......"我浑身发抖,"我们以前的事......你全知道?" "是他家里把你们大学时候的事查出来的!秦微,你怎么还学不乖?他可以不要你一次,难道不可以再不要你一次?你们的感情有多牢固?笑话,是你一个人这么想吧?" 不是的!不是的! 陈曜这次会回来的,他说了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他绝对不会......再丢下我的。 "所以你要我去美国对不对?你想让我再也见不到陈曜了对不对?"我浑身冰冷,沙哑的喊出这句话。 "对!"爸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么残酷的表情,"你还要见他干吗?你为了个男人值得这么糟践自己么?你妈妈已经在美国替你申请了医院的精神疗养,那会是一个安静的小岛,你在那里疗养几年,一定会彻底好起来的,而陈曜,大概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而陈曜,大概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陈曜不会的,陈曜说了他没有放手,也不会放手。 陈曜说了要我等他的。 我有等啊,我一直在等啊,可是陈曜为什么没回来? 我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爸,趁着小秋姐没反应过来,光着脚冲了出去。 我不去美国,我不去疗养院,我好好的要什么疗养? "秦微!你要去哪里?你给我回来!"身后传来爸的怒吼和汽车发动的声音,我更加拼命的狂奔,我去找林焕,我去找西平......我随便逃到哪里,只不过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我一定会等陈曜回来的! 我爸的房子建在靠海的半山腰,摸黑跑夜路,就我这高度近视还真跑得跌跌撞撞的,光着的脚板"噼里啪啦"的踩在不太平整的柏油路上,刺得生疼。 好像前方竖了一块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哈哈,看来老爸的车是开不过来了,等他绕道再追我,肯定追不上了! 听到耳后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愈发的惶恐起来,也愈发的脚下生风,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只知道死命的跑。 "秦微,停下来!危险!"伴随着一声汽车急刹住的声音,老爸惊惶到了极点的吼声传了过来。 嗯? 我在仓惶中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脚踩在了一堆圆滚滚的石头上,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向一边的栏杆扑了过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秦微!秦微!" ......陈曜,你会回来吧? 会的,一定会的。 那么,我会等的。 你说,等小乌龟长到它现在两倍大,三倍大,你就回来了。 小乌龟还没有来得及长到那么大。 可是陈曜,我是不是,等不到你回来了? 15 "tin,tin......等等我!" 我回过头,摸了摸左耳:"andy?" 气喘吁吁奔到我身后的男孩子,笑得有些傻:"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爸爸说,晚上要做大餐呢!"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笑着环住他的肩膀,他又呵呵的笑起来,然后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眉毛。 "这个......痛不痛啊?" 我偏了偏头,勉强笑笑:"傻瓜,早好了,当然不痛。" "好深的疤......"他的眼睛里带着同情和怜惜,像只小狗般认真的看着我,"爸爸说,痛的地方吹吹就好了--我帮你吹吹好不好?" 我哑然失笑:"笨蛋!你先回家,我要回宿舍拿点东西,晚上再去你家吧。" 他快活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回到宿舍,我瞅了瞅镜子,两道深深的伤痕从我的左眉骨一直延伸到左耳下端,我的左耳在一年前那场意外中毁了。我算命大,挂在树枝上没跌个粉身碎骨。可是尖锐的枝条划过我的左眼,同时也刺穿了我的左耳膜。 这算是......什么的代价? 刚清醒过来那会我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我的脸毁了! 那张总是被陈曜嘲笑长得像猴子的脸......毁了。 那段时间我彻底陷入了幻听和臆想中,我整晚整晚的听到那女人叫着"秦微......秦微......"然后又变成陈曜冷冷的笑:"秦微......你还在等我么?" 我疯狂的砸坏了房间里所有镜子后,我又把周围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于是我的病历单上是这么写的:左耳失聪,神经衰弱,幻听,臆想,暴力倾向。 小秋姐被我吓哭了:"秦微,你别这样,人好好的就是万幸啊......" 人好好的......人好好的......我他妈这样能算人好好的吗? 那段时间,西平和张阳都会下班就过来看我。我爸不敢再刺激我,希望我身边的朋友能多开导开导我。林焕还在国外拍广告,不过据说很快就会回来。我对西平和张阳十万分的不耐烦,成天就吼着让他们别来烦我,他们也不生气,每次都带我喜欢吃的过来,还把成套成套我最喜欢看的漫画租来让我解闷。 慢慢的过了两个月,我的心情平复下来了,不再乱发脾气,也渐渐接受了现实。张阳说得对,男人这么计较一张脸干吗?真受不了你去整容啊!反正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说不定还能把你整得比以前更好看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一下子笑了出来:"靠,又不是娘们,整个屁容。" 他们两也笑了,明显放心下来的样子。整容......我真没想过。其实我也没变成见不得人的样子,自己看惯了后也觉得没什么了,而且那两道疤痕逐渐愈合后,反倒为我凭添了一股说不出的嚣张和男人味。 不过是以后得靠助听器生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焕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接受自己的新形象了,反倒是把他吓了一大跳:"秦微,我听西平和张阳说你毁容了,还以为会看到个怪物史莱克......靠!你和那两家伙合起来整我是吧?" "谁整你了?我可不就毁容了?" "你这算个屁啊!白搭我一张飞机票......对了秦微,你家有dvd吧?" "有啊,干啥?"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西平和张阳都还没下班,林焕下飞机就奔我家来了,我不明白他急吼吼的问我有没有dvd干啥。 林焕没说话,只是从箱子里拿了张盘出来,往dvd里面塞。 "干啥?看碟?"我n惊讶的望着他。 "你看了就知道了。" "哈哈,不是你新拍的广告吧?我说你自恋吧,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展示你的新造型啊?"我笑得巨没形象,歪倒在沙发上。 "闭嘴,看下去就知道了。" "嗯?"我这下更蒙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屏幕里慢慢出现一些七零八碎的镜头,大概是某个电视台情人节做节目,抓着路边的一些行人现场采访。我漫不经心的看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我的视线。 是......陈曜! 我刚要尖叫,随即看到一个女孩子扑到他身上,陈曜反手把她从背上抓下来,那女孩子搂住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准备接受采访,却被陈曜一把拖走了,然后两人就消失在了镜头外。 我呆住了。 因为我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女孩子很大声的叫了一句:"chris,loveyouso!" 虽然我英文很破,这几个词还是听得懂的。 chris......是陈曜的英文名,曾被我无数次嘲笑过他瞎赶时髦,还跑去取什么英文名字,典型的没文化还硬装有文化。 "这个男人,是叫陈曜对吧?"林焕冷冷的看过来,"你爱他的对吧,秦微?"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我已经没一丝力气开口。 "我那次在pub外看到他吻你,秦微,你不是说你不能接受男人吗?你和他曾经在一起过吧?现在是分手了吗?" 现在是分手了吗? 我该怎么回答?我说没有,我还在等他回来,他说一定会回来,他说他没有放手,绝不会放手。 我是不是该告诉林焕这些? 哈哈哈哈哈...... 我在林焕惊诧的目光中笑得愈发歇斯底里,陈曜,你他妈又一次耍了我,你他妈又一次骗了我!你真的又有别人了。爸真是英明,他说你甩过我一次,怎么就不会甩第二次。 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准备回来订婚的对象吧?你家里一定很高兴你出去了这么久,终于"正常"了吧?你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别人,是那里太寂寞了,所以终究还是要有个人温暖你吧?大街上就敢往你身上扑,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吗? 说老实话,她真的不如冉泠。可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在情人节这天漫步街头,不是情人,那是什么呢?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出院后的第二天,顺了我老爸的愿,飞去。临走前我对他说,请给我两年完全的自由。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不要跟着过去,也不要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他只管每年往我户头里打钱就可以了,我会定期给他写信打电话报告近况的。 我其实,只是不想面对小秋姐。 任何和陈曜有关的人,我都不想再有关联,因为他们会有意无意的告诉我他的消息,而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再说了,我老爸原本就不想出国,他是个骨子里恋家到了极点的人,对于这个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城市,感情深厚。 爸,不要再为我牺牲什么了,这么多年,你已经补偿了很多了。 我知道我也让你很累。 爸,我很爱你。 16 说实话,我没想过会呆上这么久。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以为我会一秒钟都呆不下去,我以为我会冲回去,找到陈曜的父母,以死相逼,问出他们陈曜的地址,然后直接飞去找他。不过我只是想想而已,真做出这种事来,我就不是秦微了。 对了,我现在叫tin的说。 andy,是我在新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才十八岁,比我小了整整十岁。这个男孩子中文名叫谭蔚,听说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影响了他的智力,所以说话有些脱线,思维也很迟钝--有人说他是个傻子,可我觉得他单纯得可爱。 我们关系很好,我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他时常叫我去他家吃饭,看得出他很爱他的爸爸,经常在我面前说他爸爸这样了不起那样了不起--我见过他爸爸,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的样子,脸上常常带着微笑,感觉很温柔的一个男人。 不过andy从未提起过他妈妈,我也从没有在他家看到过女主人,所以猜想是不在了吧?奇怪的是,他家还住着另外一个男人,andy叫那人"大叔",或者"讨厌鬼",时不时抱怨着说,那人抢走了他爸爸。 我不是白痴,去他家几次,见了那个男人看着andy的爸爸时,满眼的温柔和甜腻,立刻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无所谓本来就是个开放的城市,更何况我也算同道中人,很快就接受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和陈曜有些像,不但是五官,就连感觉也很像。 算了,我自嘲的笑,又他妈胡思乱想了。 从andy家吃了饭出来,路过报刊亭,我拐进去,买了份娱乐周刊。一大半版面的广告看得我只想骂人,靠,这年头什么报纸都能办得这么花哨,这些广告商真是无孔不入! 不小心瞅了一眼,靠,这不是林焕么?啥时候他竟然给整成个国际巨星了?还要来美国拍广告? 那么说我还曾经和国际巨星合拍过广告了? 哈哈哈...... 笑着笑着想起来还挺对不住他的,当年走的时候连说都没和他说一声,不过西平张阳我也没告诉,我就是一声不吭的突然消失了。到后就把以前的手机扔了,好像一个号码都没留。我那时候走得巨匆忙,恨不得什么都不带,一个光人就飞到大洋彼岸去。 我只是想和这个城市彻底作别,多待一秒都会让我崩溃。我记得出院前陈曜他爸竟然来看了我,我好像对他说,你放心叫你儿子回来吧,我再也不会出现了,你也别让他在外边瞎折腾了。秦微这人你就跟你儿子说他已经死了,意外,坠崖死的。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看我也没少受折磨,我们算是扯平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不是那么恨他,真的。我也不是那么恨陈曜。恨一个人太辛苦了,不如忘记来的轻松。 虽然这很难,非常难。 这一年,我一直过得很平静,我每个月给爸和妈写信报平安,却从未在信封上留下过地址。我每次打电话都很匆忙,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就放心了。直到有一天,我听到爸爸有些迟疑的声音:"小微,陈曜他,回来了。" "是吗?"我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小秋姐还好么?替我问候她。" "他来我家找过你......" "我户头的钱不够了,爸,明天帮我打些钱进来。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拜拜。"我一把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出了电话亭。 爸,你应该知道,这名字是我心尖上的疤,碰不得。 我已经快要把他忘记了,真的,就快了。 陈曜......我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我甚至知道他成功打出天地的那家海外公司名字叫什么。他是那家跨国公司亚太地区的执行总监,不过两年光景,不过27岁,他的名字已经有本事出现在美国的财经周刊上了。很难说他家里没有在背后扶持他一把......不是我小看他,谁也没这么大本事,赤手空拳的这么短时间内就获得这么大的成功。 不过,这也是他应得的。 他还来找过我......不知道我爸是怎么和他说的?是不是说我已经意外身亡了? 哈哈哈...... 我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扬起脸,看到天边挂着的圆圆的月亮的月亮果然和国内不同,我看着它竟然没有失控,竟然没有当街发疯。 真是奇迹。 又过了两个月,我趁着天气好,一个人走出去晒晒太阳。 "秦微!" 咦?我摸了摸左耳的助听器。的大街上,竟然会有人喊中文? "秦微!" 这次声音陡然提高了不止一倍,我吓得赶紧回头。 林焕?直到我们坐在了咖啡厅里,我还是不敢相信竟然会在这异国他乡遇见他。 "你可真混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当你死了呢!"他恨恨的看着我。 "呵呵。"我讪讪的笑了一下。当我死了?只怕已经有个人当我死了。 "你怎么一声不响的跑到这来了?当初我刺激你成那样了?"林焕斜着眼看着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嘛,拍戏,拍广告,可能还准备出唱片,总之一句话,滋润着呢!"他笑了一下,"我来休假的。" "大明星啊,果然不一样了!" "滚吧你!" 我们互相哈哈大笑了一番,端起杯子喝咖啡。 "那个,秦微,我见到陈曜了。"他突兀的说了一句。我握着杯子的手颤了一下,林焕,你跟我讲这个干什么? "他......我那次正好接了他公司的广告,看到了他,想起那混蛋当初怎么对你的,心里窝火,就故意上去问他怎么没见他女朋友。" "哈哈,是么?"我努力维持着笑容。 "结果他一脸冰冷的对我说,滚远点!" "......"果然是陈曜会说出来的话。 "我当时就火了,就说别以为你了不起,当初是秦微不要你的,你有女朋友怎么了啊?秦微指不定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呢!" "啊?"我呆了一下,"那他怎么说?" "他......"林焕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他当场就像个木头一样僵住了,然后就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我完完全全的呆住了。 吐血?林焕你在和我讲笑话吧? "秦微,其实我觉得,陈曜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林焕临走前迟疑的看了看我,"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我默默的起身,离开咖啡厅,烟缸里还躺着一支没有抽完的烟。不管是不是,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即使真的是误会,那我们也已经错过了。 回不去了......我们,谁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tin,干吗呢?大清早的爬起来玩电脑?"室友从被窝里爬出来,抓了件衣服披身上,凑过来看我上网。 "睡你的去,别吵!" "靠,你这是看什么网站?w......h......这是啥啊?官方网站?你想去求职?" "是啊是啊,你闲着就去弄点吃的,别来烦我!" "你啥时候对那公司有兴趣了?"他乐得大笑,"说真的,别浪费时间了,你学的专业进不了那公司。" "你他妈闭嘴行不行?!" "好了好了,我去做吃的......大清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穿好衣服去厨房了。 胡乱看了几眼,没有什么大事,亚太区业绩稳定,股票行情也不错。没看到和那人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消息,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个好消息,至少我知道他还干得好好的,没被解职什么的,也没突然进医院。 我每天依然过着上课下课回宿舍就躺下睡觉的日子。偶尔打个电话回家,只要听到老爸"喂"了一声,我就立马挂断。 就凭一个"喂"字,我就能判断出老爸是否血压正常,身体健康,饮食规律,这个电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怕这个"喂"后面,会突然出现我不能承受的一个名字,我只能每次在慌忙挂断电话后颓然的坐在地上摸出一支烟。 忽明忽灭的烟头,总是在夜色中特别凄凉,抽到只剩一堆灰后,我就起身,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两礼拜后是我们学校的40周年校庆,我室友一大早就特兴奋的告诉我,听说那啥w......h......公司总裁的女儿也是这学校毕业的,说不定今天也会来呢! 我就郁闷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想进那家公司吗?"他傻呆呆的看着我。 ......白痴! 校庆也没什么看头,何况大冬天的杵外面真的很冷。于是我干脆上图书馆趴着睡觉去了,人多,挺暖和的。正睡得香,忽然被人一把推醒,旁边的人指着门外说:"同学,外面那人是不是找你的?" 我茫然的看过去,看到一张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承认我看到她的瞬间有想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妈的世界这么大,她怎么就偏要出现在我面前呢?这张脸即使过了十年我都能死死记在脑海中,还有她那句该死的宣言:"chris,loveyouso!" 她确实是在看我,还嚣张的对我勾手指。 我把头扭到另一边睡了。 下一秒,"噔噔"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我被一双手奋力拖起:"秦微,你跟我出来!" 这女人疯了?这可是在图书馆呢! 我懒懒的瞟了她一眼:"放手,我不想打女人。"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满图书馆的鬼佬基本上都是迷茫的看着我们。管理员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过来了。 "秦微你还是不是人啊?chris已经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什么?他不是很好吗?我明明有每天上网的啊,他在那家公司做得很好啊,股票一直在狂升呢。 "他会有时突然就失去知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即使用针刺他他也不会叫痛,莫名其妙就会不停的呕血,医生说没有任何生理方面的原因......秦微,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愈发的茫然,我对他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对他做啊。 "他为什么会那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她未婚妻么?" "未婚妻?"她呆了一下,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他要是肯爱我,我还会回美国?还会跑来参加这什么校庆?还会碰上你?" 我木然的看着她。原来她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找到我的,感情也是来参加校庆,碰上我的。 "秦微,我求求你了,你放过陈曜吧,他真的会没命的,他会为了你没命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几近哀泣,"他自从回国后就一直在不停的找你,后来不知道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在公司的广告发布会上突然就咳血了,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我要怎么放过他?我还不够放过他么? 她终于哭了出来:"我很爱他,从他进我爸公司的那天我就爱上了他。本来我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忘了你,接受我。可是他每天都说,秦微,我很想你......" 她的脸在我眼里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遥远。我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呼吸困难,像溺水般濒临绝境的徒然想伸手抓住什么。 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然后我就真的慢慢的倒下了,右耳边响起大片的尖叫,接着是"噼里啪啦"桌椅翻到的声音,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 秦微,我很想你...... 17 圣诞即将来临更加的冷了。姐姐生了个女孩子,据她说,很是可爱。初为人母的姐姐,连声音中都透着让人晕眩的幸福。 她问:"小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笑着避开话题:"爸和小秋姐还好吧?" 她叹气:"小微,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回来看看他们?" "姐......" "你一个人跑出去一年多,又不肯说在哪里,你以为我们都不会担心你的吗?爸说你干脆连电话都不大打回去了?小微,我不懂你究竟在忙什么?" "姐......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姐提高了声音,"小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了电话亭,横穿了几条马路,随便靠着个墙角坐下了,伸手掏烟,摸出一只空瘪的盒子,便摇摇晃晃的找地方去买烟。 "要什么烟?" "那个。"我胡乱指了下货架。 白白的烟圈浮在半空,空气中飘荡着汽车经过后荡起的灰尘。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疼? 我每天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那个城市,那个人,覆盖了我几近十年的伤痕。 爱若没有信任,怎能期待长久? 他第一次的背离,是我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痛,所以我再不能相信他,一点点风声鹤唳,便会望风而逃。 陈曜,我们终于,互相伤了一次么? 这一次,究竟谁比谁痛? winher的总裁千金宣布订婚,男主角不是陈曜。我这才知道,这位富家小姐的名字叫做tee,穿上婚纱一脸沉静的样子,看不出当年在大街上就敢大声示爱的疯狂。 陈曜自然也出席了这场盛大的婚宴,我在winher的网站上点击图片,努力寻找他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样子,很帅,成熟而英俊,那张秀气的脸庞意外的英挺。即使站在远离镜头的角落,仍是那么耀眼。 他也曾经胡乱套着t恤牛仔裤,颜色搭配得一塌糊涂,被我大声的讥笑老土。那个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气,却曾让我无比心动的陈曜,温润如水,在我记忆深处翻涌明灭,渗入骨髓。 睫毛上沾着微微的水气,我伸出手,关闭了网页。转身倒在床上,摸了两颗药丸丢进嘴里,闭上眼,咽下满嘴的苦涩的冬天,冷得让人发抖,仿佛骨血抽离般的冰凉从指尖直渗入心底。 陈曜,我怀念两个人的温度。 如果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血液会不会就此流尽,生命会不会就此枯竭? 陈曜,我们是彼此手中的利刃,思念穿透胸口,直击心脏。 原来时间不可以治愈一切,只会让伤口慢慢扩大,最后剜成心口的洞。 陈曜,我伤了你,我也很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原谅我当初的逃离。 所以我,回不去了。 圣诞终于到来,这个在美国就像过年一样盛大的节日,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我出门的唯一理由,只是烟又抽光了,找家便利店去多买几包烟,顺便填饱肚子。 晚上室友要和女友出去约会,嘱咐我平安夜不要一个人出去乱晃,如果想进酒吧泡马子,记得多带点钱。 我说:"呸!" 外面在下雪,热热闹闹的,满街都是成对的情侣。像我这样神情木然的走在街上的还真是不多。 身子被忽然拽住:"先生......" 嗯?我不解的回头,一张媚脸随即贴了上来:"一个人么?" 是个漂亮的女孩,穿得很性感,魅惑的对着我笑。我脸上漾开一个冷淡的笑,正准备开口,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小姐,他已经有伴了。" 女孩愣了一下,耸耸肩,不在意的笑笑:"是吗?真是可惜,merrychritmas!"然后转身离开了。我抬手按住了左耳的助听器,缓缓回头,看到陈曜一如多年前一样静静站在我身后。 他的肩上,落满了雪花。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就像每天晚上都在重复的梦,怕一眨眼,就会发现什么都是一场空。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温暖的笑意,仿佛这么长久的离别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我恍惚的看着他,世界静谧,时间停止,所有的声音消失在我耳边。 我像个机器人一般迈着步子向他走过去,横穿马路,勇往直前。 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小微,当心!"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在耳边炸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安然无恙的躺在了马路边。 "小微!"他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血色的脸白得骇人,紧张的俯视着我,发觉我并未受伤,立刻松了一口气,"别怕!"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尽全身力气的抓住他不放。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汽车已经开走,也许司机骂了一句什么,可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望见他的手臂因为搂着我在坚硬的马路上翻滚过去,划出了好几道伤口,汩汩的向外冒着血。我只望见那一瞬间他眼底深深的惊惶和紧张,就像当年我因为胃穿孔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时,他用棉被将我裹住,半夜叫了车送我去医院,一路上攥紧我的手,不停的说:"小微忍一忍,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那时候我在极度痛楚下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手掌中,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手被我掐得鲜血淋漓,却还是抓住我不放。开车的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年轻人,我车上有海绵,你放到他手中吧。" "没关系。"他的眼神无比温柔无比心疼,"让他抓着我吧,就快到医院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疼我,紧张我,宁可自己疼,也怕我受一点委屈。 突然就心底明白过来,原来是喜欢的,一直是喜欢的,如同案几上摆着的茉莉,不动声色便漫溢出满室暗香,爱情根植在心底,纵使经历光阴辗转也终究眼光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只是遇见这一个人。 我把他送进了附近的诊所,看着医生帮他止血消毒,他的手臂上缠上了白纱布,伤口处理完毕,一只手仍是抓着我,"小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么远跑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么? 我们在休息室里相对坐着,四周没什么人,我没有答话,倾身上前,吻住了他凉凉的唇,只是轻轻的一下,旋即离开。 他欣喜若狂,立刻反手搂住我,狠狠的加深了这个吻。 是的,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时代这般境地里,其实不必要对从前再那么斤斤计较,遇得到应该的人了,是福气。 而我,也是一直爱你。 从诊所出来后,我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室友晚上不会回来,我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去找个新地方住? 不知道陈曜这次,会呆几天。 打发他去洗澡,我急匆匆的收拾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两包泡面出来给他煮好,又怕他出来冷,急忙把暖气调大。 我有些紧张。浴室的门响了一下,他站在门口,我回过头望着他。 "小微。"他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宠溺,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看着我微微的笑,"我回来了。"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直直的流了下来。 他搂住了我,灼热的温度,久违的拥抱,蓦然,他在我肩头上发现了那个助听器。 "你的耳朵......小微,什么时候的事?!" 我摇头,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伤是因为他。 他思索了一下,紧盯着我:"我爸爸说......你出过意外,是不是那时候的事?" 我轻轻的微笑:"陈曜,这个时候,就不要说煞风景的话了,好么?" 一路跌跌撞撞拉扯进房间,又拉扯到床上,太长久的分别,我们甚至来不及多说几句问候的话,直接就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往床上倒。 他在我的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闭上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渐渐开始主动吻他,我像只猫一 样拼命地舔着吸吮着他的光裸的肌肤,他比我更加兴奋,紧紧地搂着我,呼吸愈发的急促,我竟然听到他在低笑。他用暗哑的声音缓缓在我耳边说:"呵呵,你这么饥渴?" 这个混蛋! 可是我无心计较他言语的轻薄,我只想要搂住他,想要尽情地吻他,想要和他和成一体,想要疯狂的爱他,想要想要想要......想要一直就这么和他纠缠下去,想要把他撕裂,或者被他撕裂,直到我们体内的炽热一泄而出,我的眼泪也随之流出,一路沿着他的胸膛流下去,混杂在那些白色的液体中,染湿了身下的床单。 他呆了一下,轻轻抬起了我的脸,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为什么哭,小微?" 我摇头,侧过脸,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滴。 "小微......"他低下头来追逐着我的唇,不停的吻着我,"我爱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爱情总是这么突然之间撞入心底,有些疼痛,便也闭了眼睛忘了过去--我只要他这句话,我只要这片刻的相守。 第二天醒来我还有些发呆,搂着棉被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陈曜的脸。岁月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我爱他爱得心痛。 "看什么?色鬼!"他忽然睁开眼,笑了起来。 "猪!"我红了脸,一把扭过头去。 不看就不看,稀罕啊? 脸被温柔的扳了回去,温软的唇舌贴在了我脸上。我满足的哼了一声,倒在他怀里。 握着他的手,我觉得很幸福。 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很幸福。 未来怎么样,我并不想去预测,但我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可以一直下去的。陈曜,我们都是在沉重的生活中早已经学会了现实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妥协的人,但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依然看到你如同当年十九岁时一般温暖的笑颜。 "我哥哥也在这个城市,小微,明天陪我去看他好么?" "你哥哥?"我正点了一支烟抽,闻言愣了愣,"他在这里?" "恩。"他笑笑,俯身吻我,"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和个男人在一起,比我还狠呢,当年他喜欢的人不见了,他找了整整三年。" 我惊讶的挑眉--果然是兄弟,找人都这么执著。 "你哥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陈晔。"他开始找手机,"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听说他还领养了个儿子......靠!果然是会未雨绸缪,知道这辈子没法生了,赶着领养一个--"他忽然眉开眼笑的凑过来,"小微,我们要不要也去收养一个?" "滚!"我大笑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第二天陪着陈曜去见他哥哥,一路上有些紧张,谁知走着走着,竟然在一张熟悉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大门打开,我看到andy飞奔着跑出来,看到我惊讶的大叫:"tin,怎么会是你?"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那个爸爸,还有我曾经觉得和陈曜特别像的高大男子。 原来......原来他真的是陈曜的哥哥! 陈曜的哥哥喜欢的男人,叫谭鉴。那天晚上他做了一桌子的好饭好菜款待我们,空气中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陈曜的哥哥说,干脆让我们就在他家先住下,等陈曜找到了新工作再说。 我这才知道,陈曜为了我,连工作都不要了,他是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下去了。于是心中泛出汹涌的暖意,回过头,正对上陈曜含笑的双眸。 好幸福。 窗外飘着大雪,这个城市的冬天,冰寒入骨,可是依然留下了冰封在地底的种子,顽强的等待着每一次的春暖花开,破土生芽。 思念是无法挣脱的纠缠,年年岁岁,没有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