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的纯真新娘》 楔子 她的未来注定是一场悲剧。 这是她二十四岁时的想法。 或许因为从小看惯了爱情小说,所以,她对爱情所抱持的唯一信念便是——捉一匹风度翩翩的白马,成为生活中真实版的幸福灰姑娘。 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中的仙境。 她不是无忧无虑的美丽公主,更不是有著神仙教母的灰姑娘。她,充其量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麻雀,一只小小的、飞不高的灰麻雀。 她有著一流的爱情幻想。 她有著二流的写作文笔。 她有著第三流的红颜容貌。 所以,她成了一名第三流的爱情小说作者,居住在第四流的水泥楼阁里,用她第二流的文笔,去描绘她心目中第一流的爱情故事。 在她用心编织的爱情故事里,每一对恋人都过著神仙眷侣般的幸福生活,无一例外,个个都是英俊的翩翩白马,深情地驮走他们挚爱的公主。 典型的爱情喜剧是不是? 可偏偏,爱痴了爱情喜剧的她,或许永远也得不到专属於她的爱情喜剧。 明知那翩翩白马只能是她梦中的幻影,平凡的人毕竟只能寻得属於平凡人的爱情,她却仍不可自拔地深陷了进去,将梦幻与现实混淆在一起…… 第1章 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海兰放松地瘫坐著。 拿起银匙,闲间地搅动微热的咖啡,闭日细闻那浓浓的香气,她几乎昏昏欲睡——如果,没有人来打扰的话。 “我可以坐这里吗?”嫩嫩柔柔的雏莺娇啼,温柔地响起,同时趋走了侵袭她脑海的瞌睡虫。 海兰点点头。咖啡厅的桌椅本就是用来待客的,身为顾客,她无法拒绝同样身为顾客的要求,何况,是一位美人儿的小小要求。 没办法,顶著平凡普通的容颜,她只得从其他美女身上去幻想一下,自己下辈子或许可得到的倾城之色。简言之,她爱看美色。 “啊,这里视线真好!”红艳的菱唇一开一合,清脆的惊喜取代了美人们惯有的娇柔。美人儿慵懒地斜倚在木椅上,精心描绘过的丽容中,含有不能忽略的傲慢与做作。 美人儿不太经心地瞄了她一眼,轻扭柳腰,有意无意地展示浑身上下的名品服饰。 又轻抚玉手,刻意想让人瞧清楚指上那闪亮亮的钻戒,之後才吩咐站在一侧许久的侍者:“给我来一杯最道地的纯研磨式义大利咖啡。” 海兰低下头,懒得再抬头欣赏来者的倾国倾缄。有时候,总看同一种类型的做作美女,也是会让人讨厌的。 “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瞧见鸣远的大厦正门出口耶!”美人儿似乎不太满意她的沉默,又开启了艳艳红唇。 “是啊,好巧。”咖啡厅的对面就是鸣远大厦,看不到,才奇怪哩!海兰暗地里扮一个鬼脸,准备打起精神,陪这美人儿消磨几刻时光。 “我男朋友就在鸣远上班呢!”似乎很是高人一等。 “真的吗?好羡慕你哟!”她假装很有兴趣倾听对方的话题。 “你不用这麽羡慕嘛!”美人儿轻抬纤纤玉手,似有似无地用纸巾轻拭艳丽的红唇,遮掩那隐不住的笑——得意成分居多。 “他呀,才不过在鸣远大厦二十五楼上班而已,离三十层还远著哩!”摆摆青葱玉指,谦虚的笑语里其实含著大大的炫耀。 即便是不常看财经新闻的人也知道,能挤进鸣远已属不易,而在鸣远总公司大厦上班,更是难中之难,况且是在二十—层以上的权力中心工作,己算是社会中的菁英人物了! 她暗叹一口气,彻底失去对美人儿容貌的欣赏。 喜爱“美”色,是貌凡者的通病,而故意和貌凡者共挤—锥之地,则是某些天赐娇颜的美人们的最大乐趣了。 不然,美人儿别处不坐,何苦与她共挤一桌? “你知道鸣远吗?”孔雀由此开始显屏。 “不太了解。”海兰懒懒地环视一眼空旷大厅内诸多的闲桌空椅,努力压抑换桌的欲望。 “啊!”吊高的语调显示出美人儿的不敢置信,“鸣远可是国内五大广告公司之首耶!它不仅拥有国内六成的广告订单,在全亚洲来讲,它也是数一数二的综合性集团耶!”说得气不喘一口,“何况,它还拥有国内最大的演艺公司,每年捧红不少的影视红星耶!” “这麽——大?”她对商界不感兴趣,看报从不看财经版。 “这麽大?这不叫大,叫有名气,ok?”美人儿稍顿一口气,继续显示丰富的学识,对她不甚热衷的态度视而不见,看来只要有个听众就好。 “鸣远大厦便是鸣远广告集团的总部。大厦共有三十层,一至二十楼为鸣远各地区分部办公处,你知道吗?鸣远分部遍布全亚洲哟!” “哇!”海兰略打起精神,准备听一次商界经济报导,“不赖哟!”还外加适时的插话,增强讲者信心。 “啊,咱们接著讲鸣远大厦。”美人儿挥挥玉手,对她的反应一副很受用的模样,“至於大厦二十一至三十楼,便是鸣远总部所在了。楼层愈高,权力相对愈高。 我男友在二十五楼-上班,还不太好啦!”但,那洋洋得意说的可不是“不太好”。 “真好——”海兰打从心底羡慕她男友在二十五楼上班,因为那意味著他工作不算太忙,有足够的时间陪她。 “好什麽呀!”美人儿一撇艳艳娇唇,“我告诉他了,除非他能爬上三十楼办公,否则,我是不会答应嫁给他的啦!” “三十楼职位高吗?”好像不是这样吧?至少,在鸣远——绝非如此。 “没常识呀你!”美人儿一脸鄙夷,好似她的问题多麽愚蠢,“你想,哪间公司不是楼层愈高,职权愈大?你见过哪间公司的决策者,是在底层办公的?” “喔。”识时务者为俊杰,海兰立刻闭嘴,不准备告知她一项有违“常识”的事实。 事实是,鸣远决策者所在办公地点,正是鸣远大厦二十一楼,它楼层愈高,职权偏偏就越低了。只是外人并不知晓而已,她也是透过特殊管道才知晓的。 “还有哩!”美人儿忽然显得无限神往,“我对这一任男友不算很满意啦!我比较中意的,是他公司的三大黄金单身汉啦!” “三大黄金单身汉?”这倒真是从无听闻。 “哎呀,”美人儿痴痴地注视窗外设计十分个性化的高耸华厦,目露渴望,“鸣远的三大帅哥嘛!个个英俊多金,又都还是单身耶!” “哪三个呀?”海兰蓦地眼睛一亮,身为—个作家——罗曼史小说作家,收集读者喜欢的素材,是她的职责所在。 另外,她还是打断正在神游的美人儿的大梦比较好,免得那嘴角欲滴的口水,损坏了美女形象。 “你不知道?!”美人儿口气有些愤然,气她打断了她的美梦,更震惊於她的孤陋寡闻。 她白了海兰一眼,这才继续讲下去。 “排名第三位的,是鸣远企画部经理黄之见;第二位的,是鸣远总经理周可鹏;而排名第一位的,是——”美人儿不自觉地睁圆精心描绘过的丹凤大眼,口气里含著人人可闻的爱慕,“第一位的是鸣远总裁特助——狄云涛。” 叹一口长气,她遂又振奋精神,“他从不闹绯闻,私生活很严谨,今年才三十四岁耶!” “狄、狄云涛?”海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狄云涛竟贵为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有没有搞错! “是呀,你不看财经杂志的呀?鸣远总裁传闻是香港人,从不来这里主事,这鸣远决策大权大约从十一、二年前,便是由总裁特助狄云涛掌握的。” “老总裁没有子女吗?”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从来没有媒体报导过鸣远老总裁的任何新闻耶!连关於狄云涛的传闻也没听说过,” “真是神秘。” “是——啊,我男朋友下班了,我们要去约会了。这个周末我安排了许多节目呢!” 美人儿傲慢地招手示意侍者前来结帐,无意中再次向她展示浑身的名牌服饰,临走前更对著她得意一笑,似在说,长得这麽平常,穿著这麽普通,这高消费的贵族式咖啡厅,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扭扭柳腰,她翩翩离去了。 海兰满脸羞愧,唉,她确实是付不出手中这杯咖啡的价钱。 招手请侍者再送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将微凉的那杯咖啡推到一边。 望著杯中一滴不少的浓液,她扮了个鬼脸,只为了闻咖啡的香气,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暗自忏悔一秒钟,她依旧端起新送来的咖啡,闭目细闻那浓浓的醇香。 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再加上放松的心情,让人昏昏欲—— “出关啦?”清朗的男中音再次轰走她的瞌睡虫,伴随而来的是抚上头顶开始作怪的大掌。 “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请注意礼节。”海兰泄气地抓下玩她头发的大手,斜睨大掌的主人一眼。 让她打一下瞌睡不行吗?天晓得她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嗯,什麽时候这麽见外啦?海兰。”男子低低一笑,随意地坐入她对面的位子,慵懒的架式,却丝毫掩不住浑身的帅气。 海兰叹气地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打量眼前的帅男子—— 高大英挺的身材,深邃俊逸的五官,豪迈潇洒的气势,似乎蕴藏著无穷无尽的威力,老实说,他实在是一个相当亮眼的人物。 海兰再暗叹一口气,不去瞧咖啡厅内所有各色人等对他老兄的频频扫射,幸亏现在不是用餐高峰期,人还没那麽多。 “海兰?”她的不言不语引起他的疑惑。 “若是可以,可否借一步讲话?”咖啡香已闻得过瘾,付帐的金主又已显身,此时不走,还待何时?难不成要等咖啡厅内诸娘子军过来搭讪? 哼,免! “乐意之极,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自称“为夫”之人对著她眨眨那有个性的大眼,大手捞过她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即招来侍者结帐。 “狄先生,不多喝一杯?”侍者躬身问著熟客,一对势力的眼也偶尔扫一下伟仪男子身旁的平凡女子。 一只灰麻雀,竟霸住了一匹风度翩翩的大白马! 海兰懒懒地瞄他一眼。哼,本姑娘便是霸住了,又怎样? 她起身先行,好心情被破坏了一半,才没心情去理会身後的闲杂人等哩! 每次同他一起,总会遇到一些这样的眼光,总会碰到一些这样的暗暗嘲讽…… 她一定是头脑不清,才会兴致一起,在此等他下班! “生气啦?” 两人一同坐进他那辆银黑色bmw,狄云涛不急著发动车子,反而凑过头来逗她。 “我生什么气呀?”用手将那张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帅脸用力挤到一边,她不满的嘀咕:“我何德何能,竟能嫁给国内知名企业鸣远广告集团总裁特助,三大黄金‘单身汉’之首的狄云涛先生为妻,没大呼三生有幸已经很过分了,又怎会生什么鬼鸟气?” “看来你肺容量又渐渐增强,绕口令竟讲得如此之顺,佩服,实在是佩服!” 狄云涛扯扯她的脸颊,妄想四两拨千金。 “行了,走啦,超市快关门了!”若不是想去超市大采购,偏她又懒得挑选今人眼花缭乱的食品,她才不在咖啡厅等他呢! “这次真的出关了?不会又锁在书房两星期?”他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真的,刚将稿子送到编辑部,不然你会在咖啡厅见到我吗?”就是顺路才去的。 “唉,你怎麽就不能说些甜言蜜语骗骗我,说是因为想我才会去的?”他笑著摇摇头,唱作俱佳地道,不愧能领导国内最大的广告公司,“就说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特意去接我下班的,不是很好?” “啊,我本来就是特意去接你下班的呀!人家快想死你了。”海兰随口应付,在他扑过来之前,又加上一句:“可我更想死晚餐了!” “泼我冷水。”他狠狠扯扯她的耳朵,开始转动方向盘。 jjwxcjwxcjjwxc 海兰是一个第三流的爱情小说作者,默无声息地在这个大都市里混饭吃。 狄云涛是一名第一流的商人,有著一流的才华、一流的品貌,在商界呼风唤雨,一举一动便牵扯了拥有数千名员工的大集团的兴衰。 两个人,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偏有了瓜葛:他成了她的夫;而她,则是他的妻。 云和泥混成了一体。 其实,认识他、嫁给他,纯属偶然。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天清气朗,海兰终於出关,去出版社编辑部文稿。 因为是周末,办公室里就只有小编两三位,个个忙著接读者打来的电话、忙著整理众多作者投来的小说稿件,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她呢,交完稿,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猛啃她所崇拜的作家们的最新大作。 突然,正在某广告公司商讨小说发行事宜的美术小编打电话回来,说要即将上市的三十二本小说的样本,要他们找人给她送过去,她和广告公司的人员正等著用。 接到电话的刘小编,便将算计的眼光投到了可怜的她身上。 “海兰,帮帮忙啦!”一脸谄媚的笑。 “可我不知道广告公司在哪里呀!”反正闲来无事,助人为乐也好。 “啊,很好找的。”刘小编纤纤玉指一指窗外,“一分钟的路程,顺南京东路一直走,瞧见一座设计十分个性化、很显气派的三十层大厦便是。” 说话的同时,刘小编快手捧来一捆书,往她怀里—丢。 “然後你乘电梯,直达二十七楼便可。快去快去,就当顺便减减肥好了。”刘小编双手用力将她推出门外,便笑著向她拜拜了。 好吧,既然广告公司离此不远,就当散散步,顺便减减肥好了。 於是,海兰搂著打包好的书册,举步前行。 原以为到了广告公司,她只要乘电梯直达二十七楼。将书交与美术小编即可,哪知人家广告公司的所有电梯,都在进行每周例行维修,无一可搭乘。 “不能先启动一架吗?”海兰可怜兮兮地恳求,包梯维修人员,希望他们看在她怀抱一捆书的可怜样子上,善心大发地网开一面。 “很抱歉,小姐。电梯中央控制系统已关闭,下午四点以前是无法开启的。” 维修人员也是一脸为难。 “那上班的人员怎麽上去的?”三十层耶,不会是用飞的吧? “哦,他们上午九点前上去的。九点以後,电梯便无法使用了。” 海兰看一下表,时针正大刺刺地停在“十一”上方,似乎对著她恶意地嘲笑。 天哪—— 她望望手中已稍显沉重的书,有些想哭,但只得咬咬牙—— 好啦,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减减肥好了!於是,她鼓起勇气,摆好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开始顺著楼梯勇敢地攀楼山! 一梯,二梯,三梯…… 一楼,二楼,三楼…… 她边爬边暗中咒骂这座高厦的设计师,将楼梯设计的这麽高干什麽?吃饱了撑著呀!每一层楼的上下楼梯,竟足足有二十几梯!甚至愈往上爬,每一层的阶梯还有渐增的趋势耶! 人家不都是楼层越高,楼间高度会越低吗? 真真真是活见鬼了! 等她喘吁吁地爬到十七层时,几乎要挥舞白旗投降了。 她腿抖得厉害,几乎要站不住,气喘得吓人,粗粗的呼吸应接不暇地在她嘴里进进出出,怀中那原先并不沉重的书捆,此时却犹如千斤巨石般,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四周静悄悄的,甭说人,连苍蝇也休假度周末去了。 呼,她决定休息一下。 瘫在台阶上,她几乎要破口大骂美术小编。 拜托!好好的周末不去缠男朋友,拚命工作干什麽?还有这个广告公司,没事做呀?开在二十七楼! 抱怨完毕,她重新搂起书,开始再攀高峰。 楼中维持著寂静的高贵品质,四周不见半丝人影,她便开始边爬楼梯,边摇头晃脑地大声嚷嚷,给自己打打气。 “我爬,我上,我大步上——”气喘得厉害,听起来声音很惨。 “一步,一步,再一步啊——”抖抖的腿,怎麽也显不出大步前进的英姿。 “哇——又一层了耶!”大声欢唱,庆祝离二十七层天堂又进了一步。 “我上,我上,我大步地上——我爬,我爬,我使劲地爬——加油、加油、再加油——”她愈嚷愈兴奋,虽说脚步依旧迈不开,气依旧粗喘得吓人,但她心里却舒服多了。 哼!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能挡得住她海兰? “哇哈哈,海兰天下第一!”她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东方不败也要一边凉快去吧!” 没错,就算东方不败再厉害,轻功再独步天下——来爬楼试试,一样会哇哇吐血! “我上呀,上——我使劲地上——”搂著书,海兰大声喊,一面是替自己打气加油,一面也是想让二十七楼的小编能神奇地听到,进而好奇地下楼一探究竟,救她於水火之中。 突然,她发现到,二十楼往上,楼梯旁不再是狭小的走道,而是开放式的办公厅,透过敞开的玻璃窗,里面办公桌椅摆放整齐,可是,照旧不见一个人影。 “当然了,都去度周末了嘛!谁像我海兰一样呆,做个义务快递员,我这麽有爱心,不会这麽快上天堂吧?”她咬牙切齿说个不停。 平日很是沉默寡言的她,今日竟为电梯所逼,成为多舌婆。 “我上,我上,我使劲上呀——” “我爬,我爬,我用力爬哟——”却是想趴地不起。 “天哪,可恶的美术小编!平日里耳朵那麽那麽长,今日怎变成聋哑人了?可恶可恨可恼!” “上帝,让我爬快一些吧!啊?!才到二十四楼吗?!还有三层要爬?天要亡我哟——”她几乎要痛哭流涕,她真的真的—— “海兰!给我闭嘴!”突然,美术小编气极败坏的尖细嗓音悠悠地传来。 “从你一上二十楼,我就听到你大声嚷嚷。烦不烦人啊?!”一面数落,美术小编一面跑下楼来,接过她怀里的书,“有劲儿大声叫,没劲爬上楼?” “小编,天地良心,我海兰这麽辛苦,是为了什麽?既然听到我的鬼叫了,干嘛不早点下楼接我?天啊,竟然直到我上了二十六楼,你才现身!”控诉呀! “好了好了,海兰!我狠心不接你,也是想让你多锻链一下嘛!减减肥啦!” 美术小编开始对著她谄笑,“难道你不想同我一般,穿上美美的裙子去逛街钓钓白马吗?” “免!姑娘我一人过得好好的,没那个心情。”其实心里还是会作作春梦啊! 不过,用笔写下来便是美梦,亲身去体验?还是算了吧! 一来,自己懒,懒得浪费自己的感情;二来,她灰姑娘的美梦早已飞走了! “哈,说得那麽斩钉截铁,敢说心里真没小鹿乱撞过?嗯,奸啦,上楼休息一下,等下午电梯启动,咱们再一起走。” “有没有吃的?”海兰抚抚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时间早已过正午,她从今日早上就滴水未进耶! “哪来吃的?这里是公司,不是餐厅,饿一下吧!” “饿一下?”她逼小编看表,“十二点多了耶!等到四点,我会去见如来佛祖的!”她忍不住哀号。 “那怎麽办?”小编被她逗得直笑。没想到平日少言寡语、信奉“沉默是金”的海兰,能有今天这麽话多的时候,真是难得! “小编,难道你就不会饿?”不会吧?! “我正在节食呢!”说话的同时,还顺便扭一扭纤细的腰肢。 “啊!”瘦伶伶的小编还要节食?那像她这等丰满之人,该如何?绝食吗? “可我好饿!”早知如此,她早上就不该贪懒,现在自作自受了吧? “不然,先喝杯水充充饥吧?”小编好心地提供建议。 “会更饿——”她猛然打住话,因为楼上广告公司人员,己开始唤小编上去继续研讨公事了。 “你歇一歇,等一下再说。”美术小编转身,款款上楼去也! 我咧——怎麽办?就这麽饿著? 她才不要! 好,咬咬牙,跺跺脚,不就是二十几层楼嘛!既然她上得来,自然也下得去! 深吸一口气,转身举步,她开始另一项伟大行动—— 下楼! “我—下,我下,我又开始下——”下楼比上楼轻松多了,转眼已是一层楼,只是心跳得厉害。 “我下,我——”不行了,头开始昏,眼前也开始长出数朵金花。 她扶著楼梯扶手,试著闭目而下,等到实在忍不住头晕眼花,便一屁股蹲坐在台阶上喘息,顺便睁眼一瞥。 才二十一楼而已! “天要亡我——”她哀号不断,实在无力站起身来。 算了!她泄气地顺势一躺,如死尸般瘫在楼梯口。 反正地上铺著厚厚的毛毯,怕什麽? 不管了,休息休息再说。海兰又合上双眼,不知不觉睡著了…… 第2章 啊——她最爱吃的饭、她最爱吃的鱼、她最爱吃的……梦中,海兰面前摆满了美味佳肴,她不停地大块朵颐,总算吃了个过瘾! 拍拍胀鼓鼓的肚肚,她意犹未尽。唉,若是此时能再来一杯清茶,该有多好! 啊——才一想起,天上竟有一股清泉直直没入嘴中!甜甜的,好喝!海兰笑眯了眼,不客气地张大嘴巴欢迎它的到来! 啊——怪不得古人常说什麽“醉生梦死”,若在此时死去,绝对无憾了啊! “不要傻笑太长时间,睡够了就醒来,除非你真准备饿死!” 忽然间,略带冷意的声音如寒风般吹进她耳,一丝一丝卷走了她的睡意,“听见了吗?睡够了就睁开眼睛,醒过来!海兰——” 是谁竟敢打断她大吃大喝的幸福时光! “海兰?醒醒——” 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清朗朗的,是男声,谁呀? 海兰艰难地眨眨犹如千斤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灰灰的长裤,高高的身形,再往上看,刺目的白光,却让她看不清逆光中的面孔。 “呃——”她不自觉地舔舔唇角,舌尖上,却有著梦中的香甜滋味…… “别发呆了。难道你又不饿了?”不带多少笑意的话语里,却浮著确确实实的揶揄。 海兰忙手一撑地,坐起身来,眼睛恰巧迎上了男子手中的绿色包装盒,由上面印刷清楚的图案,和插在其中的吸管可知,她梦中的清泉,好像、似乎、恰巧、绝对是它! “还想喝?”这次声音里含著明显的笑意。 “啊,这个——”她艰难地调开视线,轰!脸上顿时燃起千丈熊火。 天哪,这次她丢人可丢大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 “那好,跟我来吧!”她的沉默被当作承认,他转身便行,也不管她跟不跟上去,“我办公室奶茶多著呢!”那高大瘦劲的身形踏著沉稳的步伐远去。 哇?!海兰眼前乍然一亮,顾不得刚才的丢脸行径,忙爬起来,迈开脚丫子,紧追上去。 喔喔,她正为下部小说的构思发愁呢!刚才的事可是一个好题材哟! 美丽娇弱的女主角,因困於杳无人烟的茫茫荒漠,又饥又渴。正当求救无门、绝望之际,英武神俊……呃,英俊威武的男主角,身骑骏马,一手持鞭策马,一手高托灌满清泉的水囊飞驰而来,英雄救美,一段美丽的故事於焉展开—— 而刚才的男子,她没看清相貌如何,若是相貌堂堂,那小说中男主角的形貌蓝本不也有了? 况且此时人家既大方地开口邀她登堂入室,不去,岂非错失良机? 哈,我倒要仔细瞧上一瞧,搞不好,下部小说的男主角就以他为蓝图了! 追—— 一旦海兰对某件事物起了兴致、著了迷,绝对会一探究竟的! 兴匆匆地尾随男子踏入一间办公室,海兰眼前又是一亮。 乖乖,超现代化、超豪华耶! 无论是宽阔的室内面积、良好的采光、完美的装潢,还是豪华的家具组合与简洁流畅的超大办公木桌,都显示出拥有这间屋子的人,身价品味绝非尔尔! 就算电视剧中那些大企业家、大总裁董事长们的办公室,与此一比,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赚到了,真是赚到了!这一场景她绝对会照实扔进她以後的小说里。 “坐。顺便将口水擦一擦。”这次声音非但含有笑意,甚至已是笑谑了! “呃——”海兰慌忙用手背一擦唇角,果然手背湿湿的一片,“真是、真、真是让你见笑了!” 她的头再也不敢抬起,双眼紧盯著脚旁的地面,希望上天可怜,用雷轰一个洞出来,好让她爬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几时她曾这般失态过? 噢,老天,杀死她吧! “该是三生有幸才对。”男子引她至沙发坐下,将一个超大饭盒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虽然凉了,但总比饿肚子好是不是?吃吧!” 他那淡淡的语气不兴波澜,却渐渐驱走了她的愧色、她的不安。 “吃呀,低头看手掌会看饱吗?”看出她的不好意思,男子转身离开,“我还有一些公事需办,你自己随意。” “谢谢!”除了道谢,她不知该说些什麽。 微为抬头偷看男子一眼,他的上半身已被电脑遮住,只有些微的浓浓黑发露出,随他低头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不再言语,只有劈啪作响的击键声不断传来。 海兰重重呼口气,耸耸肩,抬起手腕,看看表,才一点多一点儿,距电梯启动还早呢! 她转动脑袋,又开始打量办公室,片刻後,便将视线牢牢停在了面前的饭盒上。 饭盒虽没有什麽热气冒出,但淡淡的菜香却时时钻进她的口鼻,引得她肚中又是一阵偷偷乱响。 咽一咽口水,她再瞄瞄埋进电脑里的男子—— 好吃!反正刚才的丑模样都被瞧尽了,脸早丢到太平洋去了,就算再吃一次,再被他看一次笑话,又能怎样? 她即刻埋头大吃——- 风卷残云、狂风过境,眨眼之间,她便吃光眼前满满一盒饭菜。 意犹未尽地舔舔竹筷,打一个小小的饱嗝,她心满意足地缩进真皮沙发中,等待著救她於水火中的大善人做完公事,好让她诚心道谢一番。 总不能贸贸然打断人家办公,只为道一声谢吧? 在等待的时间里,海兰开始思索这半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一思索,便浮出一个很有疑点的问题来—— 睡梦中,他好似有唤她的名字——他是如何知晓她名字的? 他又为什麽对一个陌生人这般——好? 等她终於将这两个问题问出口时,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因为她在吃饱喝足後,又丢脸得昏昏睡了过去,而且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来! 若非是那男人好人做到底的耐心等她睡醒,恐怕她就会一个人被丢在那空旷大楼里了。 此时此刻,她和那个大好人正坐在路边的小吃摊里,边吃消夜边解疑释惑。 “你一边爬楼梯,一边大声喊著给自己打气,‘海兰’两字不知被你重复了多少次,要记不住才怪!”狄云涛边帮她夹菜,边笑著回答她的第一个疑问。 “呵呵——”海兰乾笑,想起上午时的模样,脸又是一片花红柳绿。 紧接著她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对陌生人好?”他笑睨她一眼,摇摇头,“通常我很少去注意与我无关的人或事,这次对你伸出援手,只因为我欣赏你。” “欣、欣赏?”今日,结巴似乎与她形影不离。 “是啊,一位年轻的女孩子,明知会累坏自己,却还是去帮别人义务送东西,更别提是爬近三十层楼的楼梯了!这样是不是很值得让我敬佩?” 海兰低下头拚命吃菜,脸像块红布。 “上楼时,一点也不抱怨苦累,还能乐观地大声给自己打气加油,是不是值得我欣赏?”他直直盯著她,说得很是认真。 “哪、哪里……”海兰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让他夸得脸红心跳,忙转移话题,“我不是年轻的‘女孩子’啦!我已经二十五岁喽!” “哦?有这麽‘老’吗?”语气里逗弄成分居多。 “当、当然!”她点头保证,反正年岁就摆在哪儿,她也从不费力遮掩什麽。 “这年头,像你这麽坦白的女孩子不多了!” “像你这麽乐於助人的先生也不多啦!” 两人相视一笑,初次见面的陌生疏离由此渐渐消失。 更劲爆的是,第二天,她嫁给了他—— jjwxcjjwxcjjwxc “晚上想吃什麽?”从超市购物回来,狄云涛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他的太太——海兰的意见。 “随便啦!”其实她心里早已挤满了一大堆的山珍海味。 “随便?”他笑睨她一眼,识破她的心口不一,“那就吃凉面喽!” “才不要!”海兰厌恶地皱皱眉,“明知道我最讨厌吃凉面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狠狠地替他“捶”几下腰,惹得他低笑连连。 “那吃饭配菜呢?让我想想,最好是酸甜俱全,再稍稍有点辣……”他腾出右手,拧拧她耳朵,忍住笑猛逗她。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晚上就吃糖醋里脊、红烧排骨……”闻言,她内心雀跃不己,赶忙报出一道道百吃不厌、爱死了的菜名。 “啧,吃了多少次了,就不能换点儿新鲜菜色吃吃?”他摇头,对她无能为力。 “好啊,换就换一换你做,好不好?老公……”她忍不住凑过头去,抓起他大掌狠狠咬上一口。 哼!也不想想,他老婆海兰姑娘,只会做这几道菜,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剔?哼!再狠狠啃上一口。 “行啦,老婆,算我失言好不好?”他任由她拿他右手出气,算是赔罪,“今晚我来下厨,ok?” “你说的哟!”她顿时眉开眼笑。不是吹牛,他做菜的手艺实在是顶呱呱。结婚两年多来,她只尝过三次他煮的菜! 而三次,已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想她平日无论怎样好话说尽,他却总是摇头,大男人一个,总说什麽“君子远庖厨”,硬是不肯移驾,顶多被她逼烦了,他大爷翘著二郎腿,坐在门外手捧报纸,不经意间给一些指点,就算不错了! 今天,哇哈哈——有口福!光想著,她便禁不住口水垂千尺。 “好吃鬼!”他忍不住赏她一个爆粟子。 虽然至今她仍弄不明白,在上流社会呼风唤雨的他,为何会娶一个毫无名气可言、毫无姿色可讲的平凡小女子——她。 可他俩结婚两年多来,生活得和和善善,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宠她、怜她,她很清楚、很明白;而她依赖他、处处黏著他,他从无一丝不耐,她更是清楚明白。 可是,在某一个角落里,她的心中总是不踏实,总以为她生活在梦中,生活在一个自编自演的爱情幻影里。 毕竟,他们婚姻的基石无关“爱情”。 没有谈情说爱,没有“我爱你”的宣告,但他们却平静地、幸福地畅游在婚姻的海洋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幸福是否会长存下去。 她认为,只要抓住现在,便已满足了。 但,她心里总会在幸福的时刻里,偷偷感到一丝丝的不确定…… 因为,总会有那麽一点点的“自卑”,摆荡在她的心…… “怎麽了?”发现她不再笑闹,他关切地问。 “没什麽,只是想起下一本小说的构思而已。”她摇摇头,将那一点点的见鬼“自卑”感、将那一丝丝的不确定抛到脑後,重新打起精神。 “才完成一本出关,好好玩一阵再说。”他拨拨她半长的发,“那麽拚命做什麽?怕我养不起你吗?” “对呀!若是有一天,你对我相看两相厌了,我该怎麽办?”她对著他扮一个鬼脸。 “下辈子你再去烦这件事吧!”他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哈,若要本姑娘不嫌弃你,便给我乖乖做牛做马——”海兰开始戏耍他。 “还姑娘姑娘的,你已为人妇喽!”他叹笑著摇摇头,“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我跟孩子一样?”她睁大眼,气鼓鼓瞪他。 “是啊,满身奶味,睡觉会流口水,翻身会翻下床,衣服不爱洗,头发乱糟糟,随手乱扔东西,做事毛毛躁躁,不会用脑子……不是孩子是什麽?” “好——啊——从今天起,睡觉少搂著我,免得我唾弃你!”哼,敢嫌弃她! “哦?为什麽唾弃我?”将车开进大厦地下停车场,他笑著同她斗嘴。 “恋‘童’狂啦!”她皱皱鼻子,一待他停稳车子,打开车门,便要下车。 “嘿,罪名不小哟!”他不以为意,拎起大大小小的袋子,紧跟她身後步入电梯。 “可,有什麽办法?谁叫我一不小心,栽倒在你的娃娃裙下?” 他看准了电梯内没有旁人,口气愈来愈肆无忌惮。 “唉,被你这小狐狸迷住了,结果搞得自己从来没有吃够、吃饱的感觉。唉,也是啦,你是小小孩童嘛,怎麽能够满足我大男人的胃口呢?” “满足你个头啦!”海兰羞红、不,是气红了眼珠子,才不管他满怀的袋子,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惹他哈哈大笑。 他顺手一挟,顿时她也落入他的手中,“那就满足我个头吧,太太!” 电梯门一开,他拎著她步出电梯,打开房门—— 海兰拚命用力扭打,却依然挣脱不开。 而狄云涛依然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房门,走进去,用脚将门踢合,将大小袋子一扔,双手依旧紧搂住已快没力气的她,威胁地一咧嘴,露出亮晃晃的白牙。 “既然我是恋童狂,若不好好表现一下,岂不是有负盛名?” 海兰一下子僵住不动,努力扯起僵僵的甜笑,“老公,我、我饿了耶——”开玩笑!若是真让他好好“表现”一下,她的晚饭岂不是报销了?! 啊,等等,她她她……说错话了! “真的?我也饿了,很‘饿’很‘饿’。”他意有所指,“姑娘你不会忘记,我已经饿了两个多星期了吧?”话说得很慢很慢,一张帅脸不怀好意地向她逼近。 “啊,嘿嘿——”她乾笑连连,想起两个多星期以来,为了赶稿,六亲不认,“那个、那个狄老兄、狄老大,今天晚饭还是让小的来做,好不好?”不知道能不能逃掉?! “好啊,求之不得!”他点点头,在她松口气的同时,又阴阴加上一句:“很久没见你主动过了,这次你肯效劳,我当然乐意至极。”手一使力,将她甩上肩头,大跨步迈向卧室。 “啊——你会错意啦!”她紧紧捉住房门,死也不肯松手。 “哦,原来你是想在客厅‘喂’我,看来我是会错——” “不,不是——”她赶紧松手,不敢再多反抗,乖乖地任他扛进卧室去。 第3章 海兰不擅交际、不喜欢说话;而狄云涛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沉默寡言样,奉行“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 除了公事,狄云涛鲜少与他人私下笑谈,更别提把酒言欢了,他们结婚两年多来,他参加过的社交应酬不过三次! 而家中的电话更是形同虚设,除了海兰的亲人、偶尔向她要要稿件的小编、久久才联系一下的朋友,鲜少有别的人打电话进来。 但如今,当他们两人私下相处时,当他们两人共拥一个天地时,似乎他们的性子都变了,爱开玩笑、爱打打闹闹、爱互相斗嘴…… 平时,用罢晚饭,他们夫妻均会移驾大书房,各据书桌一侧,他办他那永远办不完的公事,她写她心目中那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她总在写不下去时,偷偷看忙於公事的他。 他眉展得平平的,宽宽的额头—上写满了自信,浓浓的黑发随他的动作起伏不定。若是只欣赏狄老兄眉毛以上部位,可谓赏心悦目,犹如一幅半遮面的“帅男图”,看久了,心里很是愉快。可若不小心瞄到了狄老兄眉毛以下的部位,赏心悦目便顿成往事。 他的眼光直视文件,神色冷峻、双唇紧闭如蚌,唇角略往下垂,方正的下巴犹如石雕,脸颊上明明白白刻画著一个讯息:别惹我,否则後果自负! 於是,每当不小心瞄到这一部分後,海兰便会乖乖垂下头去,快速地用笔鬼画符也好,就是不敢再欣赏下去。 後果自负耶!她曾不怕死地负过一次後果,那滋味……嘿,非常人所能承受——他会用冷冷的、狠狠的目光,定定地直视她的双眼,那笔直射来的目光中,明显地带有一种凶残的野兽气息,此时,生人勿近! 而她也只敢试到这一程度而己,再往下,呃,小命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所以,有时候她宁愿躲在卧室的床上写写画画,也不想去瞄他老兄办公时的丑嘴脸,以免破坏了心情。 可他老兄倒好,她不去书房,他便也窝在床上,跟她一样趴著办公。 可要是她一个不小心惊扰他了,那凶凶的眼神同样会如箭般扫射过来! 我咧——抗议!严重抗议! 而,在抗议无效之下,她也只得摸摸鼻子,挟起纸张,乖乖地跟在他老兄身後,移师书房。 什麽嘛!夫妻或许会是同林鸟,但绝不应该是连体婴嘛! 幸亏他老兄手脚还算俐落,每次办公绝不会超过两小时。 当他工作完成了,便会闲闲地踱到她身边,看她写稿。 而她,写稿时也从不喜人打扰,更遑论是让别人看了! 这时,便轮到她凶巴巴地将他赶开了,她会拳打、脚踏、牙咬……用尽一切暴力手段去驱逐他,将他赶出她的势力范围——只是成效不彰而已,他老兄依旧高举她的手稿朗声大念,边念边耻笑她用词不当啦、句子不合文法啦、字写得像小蝌蚪啦…… 就更别提她写作是习惯在无人打扰的深夜了! 有了狄家仁兄的帮忙,她一本小说写上两个月是常有的事!在编辑部,甚至成了有名的拖稿大王。 我咧——欲哭无泪之下,她只得渐渐改变了写作习惯,在天蓝蓝的晴天白日下努力爬格子…… 而若是狄老兄幸运地没带工作回来,她呢,又没有执笔的心情,两个人便会挤在沙发上看影片,直到累了为止。这时候,两人才算稍稍握手言和。 可是,她喜欢看幽默风趣的喜剧片、爱情片,他喜欢看惊险刺激的侦探片、恐怖片,两相争执,在他否决掉她提议再购一部影碟机之後,两人协商,一三五做主是他,二四六她选片,周日猜拳! 而他否决的依据是:既然是夫妻,自然兴趣应该一致才对嘛! 就如今日一般。 “呵——”海兰忍不住又是一个长长的呵欠,全身都瘫在狄云涛身上,眼,早已睁不开。 “不准睡,听到没有?”他不满地拍拍她的脸。 “听到——呵——了。”她眼一闭,才不理会他呢! 今天闹得还不够呀?什麽不满她两个星期不理他,什麽一定要吃个够本,以慰多日“独守空闺”……害她累得要死。 奸啦!他老兄终於吃得尽兴,却把许诺给她的大餐,残忍地挪到了明天! 可怜的她,直到晚上十点,才啃到一盘蛋炒饭,水还没喝一口,便又被他老兄兴匆匆地扯至电视前,陪他看他想了好久的“鬼来电”! 鬼怪加恐怖,休怪她不赏脸!身子一摊,眼一闭,不给他面子地哈欠连连。 “海兰,不准睡——”他咬牙切齿,一脸的兴致被她气得涓滴不剩。 “好啦!”不耐烦地拍掉拧她鼻子的怪手,“我不睡,我只闭闭眼,ok?” 她才不上当哩!若睁著眼,不小心瞄到电视中恐怖的镜头,今夜就别想睡了! “海兰,你故意的是不是?”他几乎要暴跳如雷,怪她不给他面子。 “是——我故意的又怎样?明知我最怕、最讨厌这种恶心加恐怖的东西了,偏要我瞪大眼睛仔细地看!到底谁才是故意的?”她猛地坐起身,拒绝再给他当免费抱枕。 “你想吵架是不是?”他老大冷冷一笑,双手环胸,一脸狰狞。 “到底是谁想挑起战火的?”她冷嗤一声。 “海——兰——”紧闭的唇中硬生生地挤出她的名字,配合影片中令人恐怖的音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颤抖的—— “不理你了!”海兰猛地立起,拖鞋也不穿,猛跑回卧室,将门砰地一甩,抱头钻入被中,不再理会身外事物。 啧,她怎会一时冲动嫁给他呢?一个可恶可恨可恼的暴徒! 她脑中不停地咒骂著,却也很快地睡著了。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那天,绝对是她的出糗日…… jjwxcjjwxcjjwxc “别吃得太急。” “习惯了。”海兰继续埋头狼吞虎咽,将饭菜一筷筷地扫进嘴巴,几乎不用咀嚼便吞下了肚子。 “怪不得你不像时下的女孩子那样苗条。”他笑著看她毫无形象可言的吃相,不觉摇头。 “有什麽办法?”她咕噜噜地灌下一大口温温的茶水,“也不知为什麽,我的肚子总是叫饿,总不能委屈它吧?” “那也不用吃得那麽快。”说快还客气了点儿,应该是“抢”饭吃才对。 “不吃快一点,万一你抢我的去吃怎麽办?”她打趣他。 “啊,被你瞧出来啦?看你吃得那麽香,我真的想抢你的饭吃吃看!”夸张的语调,帅气的脸上挂著轻松的笑,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那麽那麽的…… 海兰差一点看痴了,甩甩头,回回神,继续埋头大吃。 “怎麽想走创作小说这条路?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整日忙著谈恋爱才对。”见她不语,狄云涛笑逗她开口。 “整日忙著谈恋爱?”她噗哧一笑,“那前提是,要有男子肯追我才成啊,老兄!” “会没人追你?”他瞪著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会有人追我?!”她反问。 “你也见识到我吃饭的粗鲁样子了,而我讲话太直,嘴又很利,从不吃亏。 我不喜欢穿衣打扮,自认舒服就好,却因此总是一副邋遢的模样。 我不爱逛街,总是整天闷在屋里;我行事很冲动,说话总是不肯欠考虑,特别容易得罪人。 我一点儿也不温柔,比男孩子还男孩子,力气又很大……” 她一一数落自己的特“长”,惹得狄云涛摇头叹笑。 “就因为这样,所以没男孩子追你?”他轻笑。“你很直爽、很乐观向上、很古道热肠、很开朗、讲话很风趣、行事很俐落、更重要的是,你很独立、很坚强、很——” “老兄,你是在说我吗?我怎麽一点也不知道,我竟有这麽多优点?” 她瞪大眼珠望向他,“平日我很少讲话的,除非遇到投缘的朋友,才会聊上一两句。还有就是,我讲话很直接,常常让与我交谈的男孩子接不上话,这不叫风趣,ok?”被他那麽一夸,海兰脸红到颈子上了。 “哦?基於以上诸个理由,所以没有男孩子追你?”他哈哈一笑。 “错,还有两个更重要的理由。”她秀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愿闻其详,”他单手支颔,一脸温和的笑。 “其一,我相貌太平常嘛!绝非什麽能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充其量,顶多算是一只胖胖的小家雀而已。” “爱情并非只依靠亮丽的外表,真正喜欢你的人,喜欢的是你的心。”他说得很慢、很郑重,“其二呢?” “其二?”她苦笑著叹息,“我爱情小说瞧得多了,心里向往的是那种王子与公主的浪漫幸福。明知那只是虚构的爱情幻影,心却依旧陷了下去。 我曾发过誓,若非遇到我心自中的白马王子,既英俊,又多金,那麽我宁缺勿滥,一辈子也不踏入爱情的国度。” 她也严肃郑重地回视他,将他的笑逼回肚去。 “你可以笑我笨、讽刺我拜金,但绝对不可以嘲笑我的梦想。”她说完,点点头,“也许我是幼稚得让人发笑。” 她仰望黑夜里闪烁不定的星星,觉得自己又在作梦,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久而久之,我拒绝……不,应该是杜绝了所有男孩子的目光,将自己紧紧地围困在自己的虚拟空间里,心静如水,不再去幻想自己的未来,是否真的有爱情的存在,也不想去试著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只想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活。” 瞅一眼正望著她静静沉思的狄云涛,她说出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满足。 “将我对爱情的憧憬、对婚姻的幻想,细细地编织成一本本美丽的书、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既能满足自己的向往,又能赚满荷包,多好!” “这样的生活你快乐吗?”他紧紧盯住她的视线,目光熠熠。 “当然快乐!” 她一下子大声喊了出来,再瞧一眼周围的呆愣神情,赶忙吐吐舌,压低声音:“我这工作多自由,想写便写,不想写了,便到处走走逛逛,游玩几天,或乾脆回老家窝一阵子,多自在! 再说,我平生的最大愿望,便是大学毕业後尽快赚一笔钱,好让家里买一幢好一些的房子。如今,愿望实现了,我自然快乐极了!” 她没说出来的是,这样也能让日渐老迈的爸妈能端上几口气,不必再为他们姊弟四人辛苦奔波。 为了爸妈,什麽苦她也能吃得下!爸妈能高兴地一笑,她便再仕无所求了。 “你真容易满足。” “我不该知足吗?”她歪歪头,“明知我的白马王子是梦中水影我自然不会费心去追寻。其实我很现实的,只要我的家人过得快乐、自己过得快乐。其他,我一无所求。”爱情,早已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啧,真看不出你是个这麽容易满足的小女人。”他低低一笑,化有无限感叹。 “哈,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会同你讲这麽多耶!” 能这样轻易地撤掉心防,是因为她明了以後与他不会有任何瓜葛。毕竟他是万人仰慕的菁英分子,她则是这个泱泱大都会中,没没无闻的小小一条虫。明日便是陌生人,一吐内心真言也没什麽。 “来,讲讲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麽模样。”沉默了一刻,他笑著又开始帮她夹菜。 “不同时刻有不同的样子。”她皮皮一笑,“比如现下,我觉得你的形象,就很适合用来塑造我下一本书的帅帅男主角耶!” 今日没有白做苦工,不但赚得了一个好故事,还有一个好主角。想起她的荷包又将大一些,她眉也开眼也笑。 “我?”他也笑,却笑得神秘莫测,似乎带著某种算计。 她不由得心生警戒。 “对呀!”她咽咽口水,头皮微微发麻,却又不得不往下讲,“你长得这麽帅,又好像很有才华、能力很强的样子,多金是一定的!” 她愈讲愈兴奋,忘了刚才一闪而过的警戒,“你人又很随和,待女孩子一定很温柔,不是白马王子是什麽?” 她朝他招招手,两个人隔著不大的桌子,脑袋凑到了一块儿,神神秘秘地问他:“老实招来,追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吧?” “错,一个也没有。”他笑,回答得很斩钉截铁。 “呃,你已结婚了吗?”不无可能。 “哪,自己看。”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证件,让她审查。 狄云涛,男,生於一九七三年六月十七日,未婚。 “没结婚?”不可置信,“哈,那就是已有了要好的女朋友,对吧?”这么好条件的男子,没有女人追,会遭天谴的! “也错。”他学她晃晃手指头,“到目前为止,我独身一人,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什麽女人追,更没有结婚。我从不滥情。同你一样,我也认为爱情是虚幻的水中花、镜中月,是高不可攀的。” 他性感的方唇一张一合,说出让她不由得张大嘴巴的话语。 “有没有搞错?!”她直直瞪著他,“再怎样也该有女人喜欢你呀!若是我呀,就算死,也要将你这等稀有白马牵回家!” “好啊,既然如此,嫁给我吧,海兰。” 她呆住,脑中是一片空白。 他在开玩笑!两人不过相识了十来个小时,有谈及婚嫁的可能性吗?! “呵呵,老兄,开什麽国际玩笑!”她努力地撑起乾笑,拒绝承认刚刚真的心动了一下下,“我是一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灰麻雀耶!哪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我不符合你白马王子的标准?”他挑眉,对她的呆样视而不见。 “当然符合。”而且该死的符合极了! “我不够资格成为你小说中的男主角?” “怎麽会!”可是、可是……“可是,现实与梦幻毕竟是存在差距的!” 还是云泥的差距啊! 你能对漫画中的英俊王子表露爱意吗? 你能与幻想中的白马王子结婚度日吗? 不——可——能——嘛! “你还想寻找爱情的存在?”他咄咄逼人。 “早讲过了,我早对爱情不抱任何希望了嘛!”她渐渐退缩,毕竟那可笑的童话故事,梦梦就好。 “你想一个人过完一辈子?”他步步进逼。 “有、有什麽不可以?”真的可以吗?其实她也想有人陪、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可以宠她…… “难道你不想孤独的时候,有人可以陪著你?难道你不希望伤心无助的时候,有人可以给你一个温暖的胸膛,让你可以依靠?难道你不想体会一下,被一个人宠的幸福?” 他怎麽知道她内心在想什麽?! “你爱你的家、你的亲人,可他们不能陪你一辈子!”他直盯著她的眼,“人生路漫漫,你不可能独自一人走下去!” 是啊,每次回老家,爸妈总是殷殷叮嘱,要她早日完成人生大事,不要总是单身一个人在外辛苦打拚,他们不舍啊! “所以,嫁给我。”狄云涛握住她的手,稳稳的心跳由他暖暖的大掌中缓缓传递,似是吐露无语的承诺。 她再也讲不出一字反驳,心,悄悄掉了。 第二天,她嫁给了他—— 第4章 两个互不了解的人,两个一辈子或许也不会产生瓜葛的人,经过了短短十个小时,竟然结了婚,成为了一个整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下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吗? 有吗? 有吗?! “海兰?海兰?醒一醒,”耳边,有人温柔地低喊。 海兰呢喃两声,用手揉揉发涩的眼,“干什麽?” “作恶梦了?”头上,是狄老兄关切的俯视。 “没有,正作春梦哩!”她瞄一眼床头闹钟,才早上五点。今天是周末,可以拖著他,陪她一起赖赖床。 “你呀!”他低笑连连,又躺下,将她稳稳地榄在胸前。大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著她的背。 “狄老大。”她试探地唤他。 “嗯?”他吻吻她的额头,热热地气息扑在她脸上,她不由得轻颤,惹来他的轻笑。 “我又梦到咱们相识的那一天了。”她伏在他胸前,有意无意地瞄著他的表情。 “哦。”平平淡淡的回答,寻不出丝毫波动。 “你到底为什麽娶我?”她不死心地再问,却早知得不到答案。 “可怜你没人要,顺便满足一下你女孩子的青春幻梦呀!”他低头咬咬她不算挺的鼻。 她皱眉抗议,惹得他又是低笑连连。 哼,又是这个敷衍的回答。 “不理你!”她扭转身子,气他的逃避,更气自己的——陷落。 她——爱上他了!爱上了一个并不爱她的男子! 其实,她当初会答应嫁给他,嫁给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并不只是一时的冲动。 在他站在面前,高高地俯视著她的那一刻,心,早已微微悸动。 一见倾情。 晚上敞开心扉地对他坦白无人知的内心世界,不由自主地以真面目对他,是她的情不自禁。 再见倾心。 即使知道他是童话中才有的影子,是她所编织的浪漫小说里才存在的幻影,是她梦中的一丝微风…… 她还是答应嫁给他。 因为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想试试有没有梦想实现的奇迹出现。 就算是放松自己,让自己暂时生活在想像中的仙境吧! 就算梦想总有破灭的那一刻。 就算会陷进去,再拚命地用笔发泄内心的渴望,也换不回原先的快乐,换回一个人的自由日子,就算失了灵魂—— 她也要不顾一切地跳进他的生命里—— 爱他。 而两年多以後,现今的爱,是一个女子捧著真心,以生命起誓——爱他! 尽管,他不爱她。 他做到了那晚他所承诺的一切:将他工作之馀的时光全给了她,陪著她,让她可以随时靠入他敞开的胸膛,用尽一切方式宠著她、怜著她。 除了爱,他将一切全都给了她。 可是,他的身世背景、他过去的一切、他工作的性质,她却一概不知。 而且,他们们结婚两年多了,可,除了她的家人,谁又知道她结婚了? 就连她的朋友也只是认为她有一个同居男友。 编辑部的小编们都笑她,是不是因为对爱情幻想的太过执著,所以假想了一位亲密爱人。 两年多来的共同生活,她认识了他现在的一切,她深深地为他著迷,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称职“丈夫”的角色。 七、八百个时日,他们有了深深的默契,知道哪些可以随意说,哪些却不能讲,知道什麽可以问,什麽却是不能碰触的话题。 她一直深深地明了……却总不自觉得伤心、悲哀。 但,路是她自己挑选的,无论对或错,坎坷、泥泞,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她要好好地度过现在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地享受现在的幸福。 直到—— 梦幻破灭的那一天…… 或许,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是不是? 或许狄老兄今天不爱她,可,或许明天他便会发现爱上了她。 也许狄老兄心里,有许许多多困扰了他很久的情感难题,但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一一告诉她。 但,就算他不告诉她又怎样?她爱的是现在的他,而不是从前的他。 一切,由相识的那一天起,是他们新生命的开始。 嘿嘿,就不信她海兰医治不了他!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心甘情愿地乖乖对她说一声:我爱你——海兰! 总会有这麽一天的! 嘿嘿…… “笑得这麽恐怖,是又想起整我的招数了吗?”温温的鼻息净撒在她的耳後,痒痒的,她无意识地挥挥手,转身埋进软枕里,继续作美梦——狄老大正跪地向她求婚耶——尽管他们早已公证结婚了,不过,还是挺爽的! 嘿嘿—— “赖床的小胖猪,别笑得这麽贼了,快起来吃饭!” 讨人厌的蚊子老围在耳朵打转,她不耐地伸手去打,拜托!他不知道美梦难作吗?不要老是烦她! “你要的糖醋排骨、芙蓉汤丸,不想吃了吗?”他握住她的手,“再不醒,我可开动喽!吃不吃?”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听“吃”字,海兰立刻同周公道再见,猛地翻身坐起。 “吃!在哪里?” 她挥掌推开阻碍视线的大脸,双眼骨碌碌地到处乱窜。 “啧,一提到吃,比谁都精神。” 床畔的大人物不满地双手抱胸,右脚在地板上不耐地打著拍子,帅帅的脸上挂著笑,“十二点准时开饭,逾时不候!”点点头,“快去梳洗。”大人物光荣退场。 她转头看看表,啊!还有三分钟? 她立刻跳下床,三两步闯进浴室,两三下洗好脸,四五下顺顺乱成一团的头发,六七下用沾水的牙刷刷刷牙,0k,一切完毕! 时间——她扭头瞅瞅卧室的挂钟,正午十二点整! 再三跳两蹦,进到饭厅,一看,桌上正是她朝思暮想、等了好久的菜! 她马上如一只小狗般,睁大眼,讨好地朝桌前的大人物,媚媚一笑,“早呀,狄老大。” “还早?”狄云涛哼也不哼,“猪呀!贪睡又贪吃,睡衣又不换掉。” “呵呵,反正也没外人。”海兰紧盯著餐桌上香气四溢的各色莱肴,吞吞口水,竖耳细听狄老大下达“开动”的命令。 “啧,我怎会一时昏头,娶了一个贪吃鬼呢?” 他叹息地摇摇头,对她可怜的馋猫相视而不见,再一次进行千篇一律的说教:“记住了,出去可别说你是我的老婆,免得人家笑我娶了一个好吃鬼!好啦,开动!” 呵呵,只要能吃,管他狄老兄说了些什麽让她受伤的话哩!她立刻埋头大吃,将听到的那几句调侃的玩笑话抛诸脑後。 心,其实是伤了那麽一点点,本来就不为人知的婚姻,又怕谁知晓呢? 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听多了,早已麻木的心,还挺得住! 狄云涛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也入座,不再说什麽,只含笑看著她狼吞虎咽,静静地给她夹菜。 一时间,满室菜香。 啾啾啾啾…… 突然,门铃响了。 她口中塞了满嘴的菜,惊愕地转头望向同样惊愕著的狄老大。 是谁呀?两年多来,他们家门铃从未响过哩! “你吃,我去看看。”他放下竹筷,快步拐出饭厅,穿过客厅去玄关开门。’隔了一段距离,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只是继续吃她的菜……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却总不见狄云涛重新拐回来。 她渐渐坐不住,满桌的珍肴虽依旧诱人,却再无吃的欲望。 想了半晌,丢下筷子,委屈自己暂别饭桌,她去瞅瞅外面。 会是谁呢? 来收管理费的? 随即摇头否决。这栋住宅大厦,探取的是全权物业管理,只要每年交上一笔可观的费用,其他,别无款项需要入住者平日支付。 敲错了门? 可,这一层住户只有他们一家,再者,若真是如此,也不需耗掉狄老兄五、六分钟时问呀! 朋友来访? 不对,他们的住址并没知会过任何人。 短短的二十来步路,她想了又想,猜了又猜,也寻不出是谁可能来敲门。 直到她转出饭厅,步过大客厅,走到了用一幅木雕屏风同客厅隔开的玄关入口,她才猛地止住脚步,心顿时紧紧揪成一团,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狄老大,正静静地拥著一个人,从圈在狄老大脖颈上的纤细玉手看,那是个女人! 女子被狄老大的高大身材完全遮住,她只能从玄关一侧的穿衣镜里,窥得女子的半遮容颜。 柔顺的青丝倾泄在腰背,合身的雪白长裙裹住婀娜娇躯,柔柔的蛮腰不盈一握,清丽的完美脸庞上,翦翦水瞳闪著秋桐颜色,螓首微偏,轻倚在她所熟悉的宽阔胸膛上…… 时间,一下子停在这一刻。 他们紧拥著一动不动。 她站在一旁,想说些什麽,却又恐惊扰了紧拥的两人。 终究,她清清嗓子,试著用平时的轻快语调说道:“狄老大,请客人进来呀!” 狄云涛回头望了她一眼,平静地点点头,拥著女子从她身边绕过,转进客厅。 海兰又呆立了一会儿,耸耸肩,上前两步,轻轻地合拢了大门,手握著门柄又呆立了一下,再耸耸肩,慢慢地踱回客厅。 沙发上,俊朗的男子,清丽的女子,交握的十指,紧贴的身躯,静静地拥抱——两个人的空间,似乎没有一锥之地可让她容身。 她又耸耸肩,慢慢地踱回饭厅,照旧坐回原处,照旧执起竹筷,依旧吃得狼吞虎咽。 只是,菜肴似乎稍稍难咽了那麽一点点,让她不再有食指大动的渴望。 心里,隐隐约约明了一件事:许是她梦该醒的时候了。 只是,有些想笑—— 幸福,她幸福过……只是,有些想哭。 幸福……可曾真的来临过? 她依旧吃得狼吞虎咽,拒绝去体会心受伤的感觉。 拒绝去安抚躲在暗暗一角偷偷哭泣的——自己。 心,在偷偷妄想—— 或许,他会给她一个解释…… jjwxcjjwxcjjwxc 你到底为什麽娶我? 狄云涛沉思著他与海兰之间的一切。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喜欢上她平平凡凡的快快乐乐。 他渴望自己也能够如她一般真实地生活,不用戴著令人窒息的面具…… 他欣赏她、羡慕她,更喜欢她,却不能明明白白地大声告诉她。因为,早在认识她之前,他便发过誓:这辈子,除了“她”,绝不对任何一个女人说一句“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且注定一生一世都欠“她”的债。 三十多年前,他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他的存在,使已经疯了的年轻女子更是疯癫:他的出生,更是夺走了孕育他的母亲的性命! 而他所承受的怨恨、咒骂,一切只因——他是一个不知父亲为何人的杂种,他是一位年轻的、美丽的、受尽宠爱的豪门娇娇女被轮奸後的产物! 上苍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而他的外公虽恨死了他的存在,却也不得不抚育他长大,因为他身上毕竟流有他女儿的一半血脉,毕竟是他现存的唯一的——“亲人”。 一个恨不得一把掐死的“亲人”! 从小,他没有一丝的自由,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自由,渴望总会冷冰冰待他的人,能给他一点点温暖的、友好的目光,哪怕是在梦中也好! 可,冷冷的视线从未消失过,恨恨的咒骂从未削减过,铺天盖地的寒意使他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她”的出现—— “嗨,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一日,当他坐在空旷无人的花园中努力背书时,如天使一般,“她”出现了。 一直记得“她”给他的那朵微笑,那朵甜甜的笑,好似在荒漠中,给予濒死之人的一滴救命之水。 一滴,已足够。 那种感动,不是言语所能表达。 他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如果他会对一位女子说“我喜欢你”,那一定是“她”,如果他会对一位女子讲一句“我爱你”,那一定也是“她”。 因为,“她”给了他生命中第一朵“微笑”,“她”教会了他生命中的美好。可是,他还是失去了“她”。 那天,他就站在滂沱大雨中,看著鲜花礼车载走了美丽的“她”,载走了他的新娘…… 於是,他不再相信爱情,不再去积极地寻求幸福。 直到,遇到了海兰。 其实,早在海兰“出糗日”的一年前,他便偷偷注意到她了。 那年夏天,一个中午,他抽空去拜会一位资深学者,向他请教经济问题时。作为一个忘年之交的朋友,他又一次劝告他——用真心去对待别人,不要再虚度光阴,要面对现实,不要再消极地避世…… 在他对他的语重心长几乎再次嗤之以鼻时,他突然要他从他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向外看,看外面的大办公室,堆满书的角落中,一个正埋头读书、正埋头哈哈笑的不起眼女人。 老学者告诉他,关於那个小女人不切实际的浪漫向往,以及她为此所做出的行动。 “不要放弃,换一种方式,去寻你想要的。”老学者语重心长的说。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从那时起,他便悄悄注意起了那个满头热汗,却依旧读书读得入迷、笑得快乐,又傻乎乎的小女人——海兰。 在身兼某出版社主编的老学者无意帮助下,他几乎掌握了她所有的作息行程。 也让他开始了不由自主地偷偷跟随她、观察她……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平凡的、一无是处的小女人,让他著迷、让他偷偷地渴望! 每日他都会刻意从她房下驾车驶过,只为能偶尔看她一眼。 每到周末,他会早早地隐在她家楼下,静静地等她出门,远远地尾随在她身後,偷偷地同她一起去分享高兴、快乐。 但,他却始终鼓不起勇气上前去与她交谈、与她相交。 因为,他怕自己的满身诅咒,怕惊扰了她,怕她也会如“她”一般,飞出他的生命,直到那一天—— jjwxcjjwxcjjwxc 海兰累得呼呼大睡的楼梯口,正巧是在狄云涛办公室外。 狄云涛—走出办公室外,看到她,心一动,他终於有了认识她的理由。 於是,他费尽心思、找尽藉口,请她到他的办公室、请她去吃消夜、请她畅所欲言,接著绞尽脑汁,绕到了向她请求—— “嫁给我吧,海兰!” 似乎等了一世纪那麽久,终於,海兰点了点头, “好。” 她答应了!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敢置信,他几乎要跳起来,向全世界大声宣告:他终於得到了海兰,得到了他渴望的平凡! 但,狂喜,却淹没不了他的理智—— “好,那我们现在马上回你家,打包行李,你马上搬过来。”他冷静又迅速地决定一切。 “需要这麽急吗?”海兰一脸错愕。 “迟早要做,那不如早点做。” 二话不说,他将她的所有物品运到他的住所,帮她连夜退租,连夜带她去选戒指,动用一切手段,第二日一大早,便同她公证结婚。 甚至,在她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地占有了她,让她真的成了他的人。 因为他深怕她会反悔,深怕这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可,如今,两年多了。 她,依旧在他身边, 感谢上苍。 感谢她给了他一个渴望了一世的平凡。 感谢她给了他,他想要的女子! 你到底为什麽娶我? 每次,面对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十年前,他便发下誓言,这一生,永不言爱。所以,他不能告诉海兰,他是因为爱她。 十年前,他也起誓,这一生,再不让除“她”之外的第二名女子,唤她“云涛”,因此,他从未允许过海兰唤他“云涛”。 而她,也从不问原因,只善解人意地喊他“狄老大”,称他“狄老兄”。 十年前……他的爱情,全封印在十年前。 这辈子,他注定要辜负海兰了…… 知道“她”终有一天会来找他,只是从没料到“她”会来得如此之快。 快得让他措手不及,措手不及厘清自己几年来的感情归依,措手不及让海兰明白——他会和她过一辈子。 十年前的情爱,早已封印。 十年後同海兰的幸福平凡,是他这一辈子的唯一渴求。 他和她这辈子绝不会分开, 只要,她能一直信任他! 可,当她慢慢地耸耸肩,慢慢地踱回饭厅,继续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菜时,他便隐约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她! 不!不会! 她不会这麽容易就被打倒! 她绝不会轻易地说放弃! 她一定会挺起肩膀,昂首跨过前面的一切艰难险阻! 因为,她爱他! 海兰,求求你,努力地撑过这一切吧! 海兰,不要轻言放弃! 爱他,便信任他! 海兰…… 第5章 “海兰。”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静谧。狄云涛瞅一眼整齐的床铺,叹一口气,转身步向书房。 每遇烦心事,海兰总会躲在被窝中或书房里,埋头大写她的爱情故事。 轻轻推开门,果然,他的平凡小女人正在猛爬格子,头垂压在左臂上,全身瘫倚著书桌,如往日一般,慵慵懒懒地动著笔,在纸上画著鬼符。 他慢慢走过去,静静地站在她身後,静静地望著埋头写书的她,静静地—— 如同平常一般,他端坐一侧埋头公事,她斜瘫一边懒洋洋地画符。 一切一切,如同往日一般模样。 只是,那壁上的挂钟如同以往般滴滴答答,此刻听来却让人心烦,嫌它扰了一室的静。 嘶——不留情面地再扯烂一页上好的稿纸,海兰将头枕在手上,将笔甩到一旁,发呆。 明明没什麽嘛! 一个大美女而已,许是狄老大的妹妹呀!值得怀疑东又怀疑西吗?没用的笨猪! 嘴一抿,嘶——再丢掉一张纸,头又枕在臂上,发呆。 真的没什麽嘛! 朋友久不见面,抱抱又有什麽?平平常常一小事嘛!该死的猪脑袋! 嘴一抿,抬起头,手扯住一页纸—— “别再撕了好不好?”熟悉的气息笼住她全身,暖暖的大掌覆住她扯纸的手。 “呃,狄老大,谈完啦?”一回头,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如同往日一般。 “嗯,我安排她在客房休息。”他小心而仔细地审视她,“介意吗?” “什麽话,狄老大!”她一掌猛地拍在他左胸口,引他咬牙一抽气。 这小女人,报复的成分一定是有的! “海兰,不早了,回卧室睡去了。”他揽腰一搂,稳稳地将她抱起,动作如同往日。 “可我今天还没玩过你的电脑耶!狄老大!”她扬起一脸谄媚的笑,一如往日般同他好商量。 “不准!又想偷溜进成人网站是不是?”他俯首轻咬她的鼻,引她不满地皱眉抗议。 他低低一笑,抱著她往卧室步去。 “喂,老兄,本姑娘已经二十有七,为什麽不准进成人网站?”抡拳敲敲他的胸,不满他眼高看人低。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才芳龄七岁!看看你,哪里像二十有七的‘大人’了?”他将她压在床上,狠狠地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恶意地嘲笑她的“一片平坦”。 “狄——狄——”她如同往日般红了眼珠子,双手抱住他颈项往下拉,狠狠地亲向他的鼻。 “呵呵,你不是小孩子吗?”他大掌制止她乱动的丰躯,“那就证明给我看!” 一时间,满室的旖旎。 春罗帐,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风雨…… jjwxcjjwxcjjwxc “我是私生子。” 静静拥著一生珍惜的小女人,狄云涛第一次向海兰提到了他的身世。 “我母亲——狄宝珠,三十几年前,是香港有名的豪门闺秀,出身高贵,艳绝天下,一举一动莫不是世家弟子注目的焦点,身为香港房地产大王的独生爱女,身後有庞大的家业——骄傲,傲慢,她有资格如此。” 海兰轻倚在她所爱的男子怀里,静静倾听他低诉他母亲的一切—— 她眼高於顶,惹恼了一些追求她的富家子弟,在一次豪宴中,有人设计轮奸了她! 说话间,他微颤,她紧紧反拥著他,给他所有温暖。 “我母亲体弱多病,本是温室中娇柔的花朵,可任凭再怎样娇艳的花,也不堪风雨侵袭。她被轮奸後,精神便失常,疯疯地在家中喧闹了数月後,才意外地发现竟怀了孕!” 体弱,怀胎已数月,做不得堕胎手术,只得含恨生下倍受诅咒的他! 海兰想哭,却只依旧紧紧拥著他,听他低诉。原本他一生下来便注定要被抛弃的,但意外的事发生了—— “她承受不住一切,在生产完後便扯断呼吸罩——自杀加上难产,一条二十来岁的生命便这麽消失了……” 几番争议,他幸运地被留了下来,因为,他身上至少还流有一半的狄家血脉! “知道了吧?我姓狄,香港房地产大亨狄进九的……但是我……”他没说下去,因为那个老人—直恨他,是他,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可我一点儿也不了解香港商界啊!”她吐吐舌,“你明知我志不在商嘛!” “是,你志在作梦!”狠狠啃一口她柔柔的脸颊,感激她的体贴。 “我虽活了下来,但依旧背负了无数的嘲讽,一个没爹的杂种、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贱种!” “不要再讲了。”她捂住他的唇,不愿再一次让他受到伤害。 他吻吻她暖暖的手,笑了。 “我咬著牙,努力撑过来了。在年少的岁月里,唯一给我温暖的,是狄家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小我三岁的朱丽娅。” “然後,你们就——”拒绝去想他和那位性感大美女的恋爱史。 “哪有你想的那麽顺利。”敲敲她乱摇的脑袋,狄云涛笑得苦涩。 不错,在朱丽娅十六岁借住狄家後,他们确是相恋了。在他为学业所逼,超负荷地努力吸收一切知识时,朱丽娅的出现,带给了他一丝自由呼吸的机会。 当他终於在二十一岁超前地拿到经济系硕士学位之後,他向朱丽娅求婚了。可面对他的,却是朱氏父母的反对,因为他的身世。 狄进九更是大发雷霆,指著他的鼻头咒骂他,不知是谁的贱种,竟然想染指朱丽娅纯洁的心灵! 他不配! 一番翻天地覆之後,朱丽娅含泪听从父母安排,嫁入香港另一豪门,成为上流社会中为数不多的幸运少奶奶。 他,则被一脚踢到了这座大都市,给他的,是刚被狄氏集团收购的一间已临破产边缘的小广告公司。 狄进九告诉他,除非他有本事将公司搞好,否则,狄家绝不会为他敞开大门! “哇,你的奋斗史——” “蛮艰辛的,是不是?”狄云涛涩涩一笑。 “不是啦,你把鸣远搞大,花了几年?” “搞大?”佩服她的说词,“今年是第十三年。” “佩服!商业天才!”爬到他身上,同他眼对眼,“那麽,我给你十万块,帮我搞一间公司好不好?”眼里,星光在闪烁,她,抓住了一棵摇钱树! “不好!”扭一扭她耳垂,低低一笑,“你从我这里a走的钱还少呀!”认识她愈久,才愈发现她对钱有不同一般的嗜好。 “喂,讲话客气一点好不好!”她不满地抗议,“钱是你自愿给的,又不是我伸手向你讨的。” “是,你没伸手向我讨,你是直接从我口袋里掏!”玩文字游戏吗? “呵呵,你真不可爱!”泄气地想翻下他的胸膛,他却紧拥著不放。 “说吧,这次她来干嘛?”回心转意,要重拾旧爱?或旧情难忘,放弃一切前来寻他? 十年多不见的老恋人耶!又是被棒子打散的苦命鸳鸯。 “劝我回香港。”本就不想瞒她。 “回香港?”这才知他原是香港人,突然泄气。 “嗯,狄——他老了,病痛缠身,主持狄氏营道已稍显力不从心,所以——” “希望你回去?” “是。” “哦。” “海兰,我——” “没事啦,你什麽时候走?”好似问他几点钟上班的模样。 “海兰!”他狠狠地抱紧她,不满她的不挽留,“你——” “我?我什麽?”猛地推开他,她坐起身来,“要不然怎样!你会不走?你会留下来?” “可你——” “我?我什麽?”忍不住抬腿狠狠踢他一脚,“别说你这麽多年来这样努力拚命是为了什麽?!为了赚钱?嗤,别想骗我。” 心痛,泪光在眼里闪烁欲滴,她却扭头不让他看见,“我能做什磨?能让你留下来?呵,我才不会自不量力!” “谁说你不能让我留下来?”他猛捶一下床头柜,那股狠劲,让床一阵乱颤。 “谁说?谁会这么说?”两年多了,她早已掏出她所有的骄傲捧在他面前,而他,总是视而不见。 “我是你的什麽人?我有多少分量?你的公司里有人认识我吗?我的朋友知道我嫁人了吗?嗤,笑话!我是天上的神吗?” “你!你是我的妻子!”想狠狠地摇晃她,他什麽都给她了啊,只除了—— “是,妻子,我是你妻子,ok?”不想吵,心,早已累了,“我想跟你去香港,帮我办齐证件。”一头栽进床里,她不再理他,也再也没有力气理他。 “海兰,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俯下身,密密吻著她,他的心也好乱啊! “她”亲自来寻他,狄——扯下脸找他回去,他十几年的拚命,为的就是让狄——承认他,承认把他留下来不是什麽错误啊! “海兰,给我时间,给我时间!” 只要给他时间,他会向她证明:这辈子,他要定她了,只要她—— 而“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早已封印进十年前的记忆里。 他,现在只要她——信任他,要她信任他…… jjwxcjjwxcjjwxc 香港,世人眼中璀灿的东方明珠。 它小,大,多。地小,视界大,各色人种多。 淡淡瞥著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瞅著为生计奔忙、来去匆匆的各色人种,坐在前座,海兰不发一言。 “海兰,等我有空再带你到处逛逛,”狄云涛说。话虽如此,却无一丝确定。 狄——怎样了?十几年前将他一脚踢出狄家大门,此後一切的来往,仅止於烦人的公务。狄家,他再也没踏入过一步,也再也没见过狄——本人。 偶尔的电话,一板一眼,生疏的语调,只有公务。 “不用带我逛啦!”回过头,她挤挤眼,“只要好心地放一些港币在我口袋,我会自得其乐啦!”哈,想开一些,就当平白赚一次免费旅游。 “若是不介意,让我陪海小姐一游吧!行吗?云涛。”娇娇柔柔,朱丽娅侧头望向一旁思念了十三年的情人。 若是狄爷爷早些悔悟该有多好!她和云涛也不会蹉跎了这十数年的时光。青春不等人,她尽管再注意保养,女人一过三十,老态已渐渐逼上了额头。 “丽娅,别海小姐、海小姐地称呼了,海兰比你小上几岁,你直呼她名字便好。”狄云涛朝前座的妻子歉意一笑,因为怕狄——反对,他一直没告诉朱丽娅他已婚的事实。 “可以吗,海小姐?”扬起超凡脱俗的柔笑,朱丽娅也望向前座沉默不语的女人。 啧,要容貌没容貌、要身材没身材,云涛怎会找她做女友?还是同居女友!难道因为十三年前自己嫁给他人,云涛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了? 嗯,她要好好同狄爷爷沟通一下,让他点头允许她与云涛再续旧情。 “随你高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称呼无所谓啦!”海兰淡淡地一笑。 这是她同朱丽娅的第一次谈话。 几日来,一直忙著赶办签证、忙著补齐拖欠出版社的稿件、忙著同家人朋友打招呼,说她要去香港一游,这期间别打电话到家里,怕有急事,她将狄云涛的行动电话告诉了家人。 忙来忙去,一直找不到机会与这位美丽娇柔的女子交谈。事实上,也没有时间,因为朱丽娅一直黏著狄云涛。 而狄云涛为公司工作也忙得焦头烂额,整日忙於调整工作档期、安排他暂离时的接替人选。 两人各忙各的,那晚未完的谈话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两人不再努力沟通,海兰的心却也平静下来,一切,她不想再去思考,顺其自然吧!反正已作了两年多的美梦,梦醒,也不必太伤心。 “啊,那好,海兰,等回去向狄爷爷请过安,咱们便去逛购物中心好不好?香港我住了十五、六年了,熟得不得了。” 朱丽娅俏脸转向心上人,笑得好甜。 “云涛,还记得你刚学开车那阵子吗?每天非载著我到处乱窜,还常迷路呢!现在恐怕再也没时间陪我喽!”年少轻狂的日子,陪伴云涛的可是她朱丽娅。 “十几年没逛过香港了,恐怕真的不识路了。”虽也常至香港,但却是出差或中途转机。香港,在他心里,已快成一个遥远的梦。 “我不是说了吗,我熟著哩!喏,你瞧这一条路……”将身子偎依过去,轻倚著心上人的胸膛,玉指轻点著窗外,她一一细诉香港的变迁。 相依相偎,多美、多动人的一幅“情人图”! 望著後视镜,海兰低头苦涩一笑,不是她的,终究是挽不回来的。收回目光,她决定闭目养神。 jjwxcjjwxcjjwxc “海兰,海兰,醒醒,到了。”弯著颀长的身躯,将头探入车内,轻唤著一路无语昏睡过去了的妻,狄云涛满怀的涩然。 几日来,海兰安静得像个布娃娃,好似失了灵魂一般。 他知道,几日来忙著处理返港事宜、忙著调整心情,忙得忘了平日粗枝大叶的妻子,其实有著一颗纤细的心。 她会不会怨他? 低叹一声,他轻轻将妻子抱出车来,同等候在一旁酌朱丽娅,一起迈向面前雄伟的主屋。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辛酸、苦涩、压抑全来自它。 它,曾是他的全部。 而今,他,又回来了。 “云涛——” 他摇摇头,示意朱丽娅噤声,恐惊醒了熟睡的妻子。几日来的忙乱,海兰一直没好好休息过。一切,等她睡醒再谈吧! “小少爷——”大厅玻璃门旁肃立的仆人,恭敬地推开大门,低头施礼,请他入内。 富丽堂皇的大厅、豪华的摆设、壁上的名画、壁炉中燃起的熊熊火焰,一切,如他走之前一样,毫无变更。 甚至,厅内中心的皮沙发上坐的那个人——直直的坐姿、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容、整齐的装束、浑身的权贵气势,也如同他走时的模样。只除了那人头上新添的点点银光,如同刀刻的国字型脸上,已显得深刻的岁月痕迹。 他站定,静静迎上老者的视线,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老者冷冷一笑,不带一丝乍见亲人的热切,反而带著明显可见的深深怨恨,“你已经有资格站在我面前了?”冷冷的语调,带著深深的嘲讽。 多像! 眼前的人多像年轻时的自己! 尽管身上只流淌著一半狄家人的血液,他,依旧像极了自己。 努力压抑内心的潮涨潮落,狄进九故作漫不经心地瞥过眼前男子的全身上下。 他一直偷偷关心著他呀!无论怎样怨他的出生夺走了心爱女儿的生命,他身上还是流有他狄进九的血! 目光扫到男子怀中拥著的女人,内心一动,“怎麽?舍不得放下她?” “您——”一开口,才知嗓子早已哑,狄云涛眼一热,忙忙闭上眼,努力平息内心的骚动。 “我什麽?”哼一声,转向一旁的老仆,他冷声吩咐:“阿义,去将他抱的那个女人送到客房去。嗤,没有一点教养,有睡著来拜访别人的吗?” 奇怪,他喜欢的不是朱丽娅?何时有了这麽一个亲密女人? 一旁的阿义忙走过去,欲接过狄云涛怀中的女子。 “不用了。我先送她回我房间,您——不会介意吧?” “只要你还认识回房的路。”老人头一扭,拒绝去看男子眼中的渴望。 他从小便在怨恨中长大,还渴望亲情!嗤,长不大的孩子! 微一点头,不去想心中的伤感,狄云涛抱著他的女人,脚步毫不迟疑地迈向楼梯。 他的房间在三楼,不管狄进九再怎样怨恨他,他依旧是狄家的小少爷,生活上没受过一丝苛待,甚至说是养尊处优也不为过。 轻轻推开沉厚的桃木大门,眼前,是他在狄家时的卧房,一切依旧,没有半点的改变,甚至,连床上罩著的黑丝绒床单,也是他所喜欢的样式。 而床单的一角,永远是半掀在枕旁,枕下压的书微露出封面——正是他当年离开狄家时未读完的那本书! 怎麽可能!狄——会让人精心维护他的房间?! 惊愕,却也不再迟疑,举步进去,将小女人轻轻平放在床上,仔细地帮她盖好丝被,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发丝,倾身,俯首,印下轻轻一吻。 “好好睡一下。”再凝视沉睡中的海兰,将她的睡姿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给自己空虚的心灌注勇气。 好半晌,他才悄悄地离去。下楼,去见他恨了三十几年,也爱了三十几年的人。 第6章 “总算肯下来了?”嘲讽地一笑。 “您——过得好吗?”简短的字语里,包含著压抑许久的激动。 “好,当然好。没有人在我眼前碍著,不会让我想起我女儿是怎样死的,我当然好。”七十多岁的老人,笑得冷意十足。 暗暗握紧拳,狄云涛咬紧牙关,刻意忽略内心不可用言语表达的受伤。他还是恨他啊,一如十几年前! “怎麽?我讲的不对?” 狄进九站起身来,将小几上的公文袋抓起,一把甩进站在身前的男人怀里,略显清瘦的身形挺得笔直,脸上,还是冷冷的笑。 “你既然姓狄,狄家的一切我会给你。不过,我怀疑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将狄氏集团扛起来。” 他手一摆,制止他开口。 “你不必说什麽,若你真有那个能耐,就做给我看。那个袋中是有关狄氏集团的所有资料,你最好看完它。从明天起,狄氏便由你代理总裁一职。等你把狄氏完全搞定了,再回狄家来吧!” 手一背,他转身上楼,冷冷地抛下两句:“至於楼上的女人,我会替你照看的。嗤,长得入不得人眼,还敢带到狄家丢人!”声音慢慢消失在二楼的转廊。 狄云涛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他——是什麽意思? “云涛,走啦!狄爷爷在集团总部顶层,给你整理好了住所,咱们过去吧!明天开始,就有得你忙了!”坐在一旁半天没开口的朱丽娅这时起身,拉住他手臂,便要向外走。 “等一下,我去抱海兰下来。”自己的女人还是自己照看比较好。将海兰留在狐狸窝里?他可不是傻子! “呃——你没听狄爷爷说吗?海小姐他会照顾的。”将他俩分开,才有利於她啊!几日来,她早已察觉到,云涛对她的痴恋狂爱已是过往云烟。他的心,恐早给了那个叫海兰的女人! 可是,她不会就这麽认输的! 十几年来,即便她过得很好,心里,始终忘不掉云涛。如今,已是自由身的她,没理由不去重拾旧爱。 况且,前夫只给了她几百万的赡养费,她已习惯了的奢侈生活,岂能就此打住?而云涛,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的女人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扯开手臂上的玉手,他举步要上楼。 “站住!”朱丽娅大喊一声,“云涛,狄爷爷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让你回来,你要争口气让他看一看,让他相信他的选择没有错误!” 他站住,暗暗握紧了拳。 “再者,她不过是你的同居女友,你将她带到集团,别人会怎样看她?外面的媒体会怎样评论她?” 狄家在香港是一大名门啊!且不论狄进九猛然让位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媒体会怎样炒作这一天大的新闻,若是狄云涛的身世…… 尽管三十多年前,狄进九动用一切手段,压下了她女儿狄宝珠遭人轮奸、生子难产而死的消息,假造户口使狄云涛在狄家名正言顺地生活,但,若有心人刻意去查…… 此事不得不防啊! 若此刻,再扯进一个女子,只怕一切是非,均会绕住狄氏这棵大树啊! “那我至少要再见见她。”静思了半晌,知道海兰不能这样曝光在新闻媒体的闪光灯下。但即使不能带她走,至少也要再见她一面,告诉她一些关於狄进九这只老狐狸的事情! “哎呀,等一下回来再见也一样嘛!先过去集团整理一下啦!”纤腰扭动,知他心意已动摇,她忙扯了他臂膀便往外走。 也好,等集团运作他熟悉了,等狄——承认他了,等一切安定了,他会给海兰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这次,他要在世人面前,重新娶海兰一次,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海兰,是他的妻子! 就趁海兰休息这段时间,先去集团整理一下也好。 权衡利弊,海兰留在狄家大宅,总好过在外面承受各色眼光。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当他到达狄氏集团总部大厦时,等待他的是闻风而至的各路媒体记者,当他应付完媒体後,集团内务高阶主管又将他拥进了会议室,马上商讨起公事。 等他稍微得空,他已登上了飞往英国的客机,准备去处理英国分部的突发事件。 狄家虽以房地产起家,但近几十年来,在建材、航运及高新科技方面,也已是个中翘楚——多元化综合型跨国集团早已形成。而今所缺的,正是一位新生代的领导者。 狄云涛,被推上了这一宝座。 幸或不幸,谁也不知。 jjwxcjjwxcjjwxc “呵——”伸一个懒腰,海兰舒服地呼口气。 好几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加上心情郁闷,才会一时把持不住在车上睡—— 咦?她睁大眼,这是哪里?空旷的屋子里,一切的摆设都很熟悉,因为同她与狄老兄的卧房一模一样嘛!她回家了?马上摇摇头。 尽管屋内的摆设、格局一模一样,但这间屋内异样的气息却显示:这屋子已有好长时间没人住过了。 “怎麽?没看见我这个老头子吗?”不满的冷哼清楚地传入她耳朵。 她手一撑床,坐了起来,循声望向床的东侧,木制躺椅上,坐著一位面色阴沉的男人。 她一愣,眼前的这男人若没有苍苍的白发,若将满脸的风霜皱痕摆平,那麽,活脱脱便是与她生活两年的狄老大了! 蓦地,海兰一笑,点点头。 “您一定是狄老先生了。真抱歉,我太失礼了。” 她忙跳下床来,穿好鞋子,整整衣服,规规矩矩地站在老者面前,略躬身行礼,“您好,我是海兰。” “海兰?”老者并不理会她的礼仪,只皱著眉上上下下打量她几回,右手食指轻扣扶手。 “啧,他眼光怎这样差?像这样的女人,能带得出去吗?狄家脸面不被丢光了?” 海兰皱一皱眉,决定不再同他多说其他。 既然他已这样当面讲她,她也不用再多讲什麽。 “狄老先生,很抱歉让您失望了。但感情的事是不能以外貌来取舍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不对?” “哈,天大的笑话!出西施?那也得有情才对吧?他对你说过什麽爱吗?”狄进九嘲弄地一笑,那个孩子恐早已将情爱给朱丽娅了。 “是没有。” 她的坦荡,倒叫他吃了一惊。 “那你还紧抓著他不放?”难道自己看走了眼,她也是为了钱财而来?“这样好了,我给你一千万,够你花一辈子了,你趁早走,如何?” “因为我爱他。爱是付出,不是索求。”海兰淡淡一笑,“—千万?一千万能做些什麽?”能帮她赢得狄老兄亲口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吗? “啧,胃口不小嘛!一千万能做什麽?”狄进九也笑,“你说,若他亲耳听了这句话,会作何感想呢?”狐狸眼一闪。 “他?他只会一笑,然後说:又抢钱啊?”她噗哧一笑,想起她每次去掏狄老兄口袋中的皮夹——闹著玩儿,他总会纵容地拧她耳垂。 “呃?”狄进九显然大感意外,“看不出,你挺有手段的嘛!”语气略含嘲讽,但若真是如此,一个平凡的女人,竟能抓住一个人间之龙——不可轻视啊! “您老过奖了。”微一颁首,她不理会老者不断的浅讽暗嘲,心中,早已暗暗作好了决定,从现在一刻起,关於她和狄老兄之间的牵绊,她不会再去花力气纠缠,一切,端看狄老兄的心了。 她早已无力,也无心去经营她梦中的爱情。 一切,顺其自然吧!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一千万,离开他:二是做他的地下情妇——狄家不会接纳一个出身无名的平凡女子。” 为了狄家,别无他法。 “两个回答:一是不离开他;二是不会做他情妇——我也从不曾想嫁入豪门。” 虽然她爱极了灰姑娘传奇,但也不会因而头脑发晕。世家豪门,不是她幸福的安乐窝。 倘若她当初得知狄老大家世背景如此显赫惊人,也不会不假思索地嫁给他。 耸耸肩,暗中扮个鬼脸,她嫁的是狄老兄,不是狄家。所以,不算说谎吧? “你很直接。”狄进九不由得对她稍稍改观了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但这已很是不易。 熟悉狄进九的人都知,此老看人总是看一眼,一眼定乾坤,若对某一人下了定论,很少改变的。但,此刻,当他面对一个不怕他的小女人时,他竟有了仔细审视她的念头。 她的话很犀利、很直接,应答反应很是快捷,若加雕琢,成大器绝非难事,只可惜容貌实在是……这是不能进入上流社会的最大败笔。 “您老客气了。”再点一下头,“若老先生不介意的话,请容我暂时失陪,去梳洗一下。”也不待狄进九回答,海兰已转身行往卧室东侧。 既然这里同家中摆设相同,没道理其他附属房间格局方位不一致。 狄进九在她推开浴室门板之前叫住她。 “你怎知那边是浴室?”他一直坐在椅上等她醒来,没有见到她睡眠中曾醒来,摸清过此处方位格局。 “喔,因为在——狄老大那间公寓里,摆设格局一如这里嘛!”深深瞥老者一眼,“他似乎从没忘记过这里。” 老者微震了一下,随即又问:“你唤他什麽?” “嗯,狄老大、狄老兄。”她知道这位老先生接下来要说什麽了。 “不喊他名字?” “为什麽非喊他名字?再者,”她耸耸肩,“他的名字不是我能称呼的吧?” 即使早已认清事实,心,还是一黯。 “他告诉过你?”“云涛”两字早在十多年前,已专属朱丽娅一个女人。若此事那小子真的曾告诉过她——那这女子对狄云涛影响绝对不小,他得改变策略。 “没有,他从未告知我任何我们相识之前他的一点——小事。”她似乎同“耸肩”这个动作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在见到朱小姐之前,根本不知狄老大是香港人。” “你不好奇他的过去?”爱一个人,都会想要知道他的所有事与过往,不是吗?除非她不爱他。 “好奇?好奇做什麽?我认识他、爱他,只要知道同我一起时的他便好,其他事知道了又如何?”追根究底不是她海兰的性格。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女人不能唤他名字这个忌讳的?” “感觉啊。每次一唤他云涛,他总会皱眉、沉著脸、阴阳怪气的不理人——我干嘛老是自讨没趣呢!” 她自嘲地一笑,“再者,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今日好似已讲过一遍,“称呼并不重要。”没说出口的是:她恐怕没有称他名字的资格吧! 心,顿时沉到谷底。 将她神情一丝不漏地全摄入眼底,心思一转,狄进九冷冷一笑,“你很明白自身轻重。” 这女子内在并不像外表那麽不起眼。心里,隐隐明白狄云涛会舍朱丽娅而选择她的原因了。 “我该说声谢谢吗?”海兰挑眉一笑。 “若是你认为必要的话。”狄进九认真地点头,若是无关的人,绝不会得到他一字的结论,哪怕是批评。 “那麽,多谢狄老先生谬赞。”这老者真不是普通的骄傲啊!“我现在可以失陪,去梳洗一下了吗?” “可以。”狄进九也立起身,瞅一眼壁上的挂钟,“七点到餐厅用餐,希望你懂得用餐礼仪。” “是,谨遵所言。”静静瞅着老者行至门前,在他打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忽又开口道:“他跟您很像。” “相貌上?”老者手握门柄,站住。 “也有性格上的。”一样的眼高於顶、一样的气势逼人、一样的——骄傲。甚至,连看人的样子,都是那麽轻飘飘、漫不经心地一瞥。 门一开一合,她关进浴室,不给老者再次发问的机会。 狄进九默默伫立了一会儿,走了出去。 这女子……他略略点头,初次见面时的轻视,已减了八分。 若他正值壮年,也会去追她。看人,容貌其实不是那麽重要的。 一个聪慧的女人,其价值远远大於一个徒具美貌的花瓶。 jjwxcjjwxcjjwxc 暗暗扯扯身上的长裙,海兰感觉上不是那麽好受。 行不起风,坐不曲身——她好似在哪里听人说过这些豪门礼节,真是听听很容易,但身体力行起来,真是——该死的! 她暗咒一句,平日里,无论是在老家,还是和狄老兄在一起用餐,总是坐无坐相、吃无吃相,只要舒服就好嘛!爬到床上边看书边吃饭是她的最爱耶! “不习惯?”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狄进九又是嘲弄地一笑,“是否是名门闺秀,在餐桌上是最看得出来的。” 虽说这小女人一脸的难受,但总体说来,她的用餐礼节尚可接受。 “是啊,如我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下层小女子,自然是东施效颦。” 吃饭,不就是图个高兴吗?干什麽非得弄得这麽公式化?菜,只能一点一点夹面前盘中的,伸长筷子去夹别处的菜,不是淑女的行为——可她面前只有一碟凉菜、一碟不知什麽做的豆卷,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离她三尺远——除非欠身,否则只能望“菜”兴叹。 偏偏,她为了“淑女”形象,只有望“菜”兴叹的份。 明明就两个人吃饭嘛,为什麽非弄得如宴会一般?啊,让她乾流口水! 回去要好好反省一下,顺便将以前写的爱情故事重新翻一翻,查一查她的可怜女主角们,是否也有望“菜”兴叹的小女人—— 一定有的,因为小说中的所有女主角,都被她一脚踢进豪门做贵妇了! 啊——改!她要改写结局!免得女主角来她梦中造反,原因是为了“淑女”的形象,整日挨饿啊! “海兰,海兰!”试著唤了她几次名字,狄进九感觉还可以,只是刚刚才对她有了一点点的好感,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发呆!神游!这绝不该是淑女应有的! “海兰!” “呃?狄老先生,对不起,有事吗?”只顾著发呆、反省,忘了身处何地了! 暗暗吐吐舌,她脸红地耸耸肩。 “没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淑女是不能盯著一道菜流口水的。”见她心虚脸红地低头猛灌果汁,他又是不由自主地一笑,接著示意佣人将她盯了好久的那盘菜,移到她伸手可及之处。 “谢谢!”扬起灿烂的笑,她伸筷夹起一块红嫩多汁的排骨,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唔——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看著她不加修饰的吃相,伙进九厌恶地一撇硬唇,这女人!再望一眼,嘴角动了动,举手示意佣人用盘给他夹过一块排骨来。 试尝了一口,味道和从前一样嘛!他还以为王厨子换了作法哩!嗤!没吃过东西的难民! 瞥见狄进九的举动,海兰嗤地笑出声来,见他狠狠瞪她,忙连连摆手。 “老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啦!”她忍了又忍,却总是管不住唇边的笑痕,这老先生真可爱!可她也知道在餐桌上发笑是失礼的。 “没规矩的女人!”啪!将筷子一甩,狄进九挂不住老脸,气恼地推开座椅,凶著脸走了。 可,即使大步跨进了书房,耳边,还是那可恶女人嚣张的嗤笑! 一顿饭,从没吃得这麽尽兴——不,生气过! 不懂礼貌的女人!若是不好好调教调教,怎能挑得起狄家主母的担子? 狠狠地哼了几哼,他终又转出书房,踱回餐厅,坐回原位,严厉地瞪著那仍低著头全力忍住笑、猛吃猛喝的小女人。 “记住,以後用餐时,绝不允许无故发笑,咱们狄家丢不起这张脸!”忿忿地捡起筷子,他夹向咬了一口的排骨。 “呃?”海兰愣了一下,咱们狄家?这老先生气糊涂了吗?两小时前,他还赶她离开香港哩! 摇摇头,算了,吃饭皇帝大! 再夹一块排骨,她犹疑了一下,送往不远处的主位,“老先生你再尝尝,大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哟!” “你不知老人家不能多吃肉吗?”气狠狠地瞪她一眼,想让老人家得高血脂吗? 可是,筷子,却不由自主地又夹起那女人送来的排骨,一口咬了下去。 哈哈—— 这次,海兰很礼貌地忍住笑,只一筷筷地将饭菜飞快地扫进嘴里。 这老先生,太可爱了! 奇异地,海兰融进了狄家大宅里。 这次旅行,或许不赖哟! 第7章 日升月落,地球依旧依著轨道,慢慢地围著太阳绕圈子;月落日升,海兰依旧照著平日习惯,漫不经心地过日子。 一切,没什麽不同。 只除了身处之地,现为坐落於香港某一区的豪门大宅,只除了身後的三三两两的生疏面孔。 其他的,一切照旧嘛! 顺手拍下一朵盛开的墨菊,海兰在偌大的狄家花园里兜著圈子。虽已是初冬,花,依然红似火。许许多多从无见过、更叫不上名字的花,在这狄家大宅里,热热闹闹地盛开著,一簇簇、一丛丛,随著轻风,起起伏伏,宛若扭动纤腰飞舞的彩妆少女,渐渐迷眩了她的眼。 “呵,真该多搞几朵放卧室里。”她喃喃低语,双眼恋恋地紧盯著身前的一片金灿灿墨菊,舍不得挪开目光。 “海小姐,需要我帮忙吗?”天外飞音,乍然在她身後猛地响起。 她却依旧老神在在地痴望著怒放的-金菊,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捏著墨菊的圆润右掌,“不必麻烦,阿义伯,这花都是刀疤老李养的吗?” 若说在这大宅院里,住了一个月的收获,除了享尽了口福,啖尽了天下美味,便是认识了许多的人物。 例如跟在狄老先生身旁一辈子、六十多岁却依旧老当益壮的阿义。 例如很少讲话、二十多年前被狄云涛从路上捡回来的流浪汉刀疤老李。 例如整日埋在厨房研究新鲜糕点、创新菜的胖厨老王……以及整理屋子从不闲著的周嫂和王姨。 狄家的佣人,大体也就如此了。 狄家虽家大业大,但倒也不似她书中所描绘的豪门贵胄,处处描金绘银、一群佣人的讲究排场。 而认识了许多人,好处是大大的。 胖厨老王会兴匆匆地请她品尝糕点,顺便传授几招做菜的独门绝技。 刀疤老李则会开车载她四处乱逛一番,充当免费的导游,至今已带她几乎踏遍了香港大部分的著名景点。 阿义呢,则几乎成了她的贴身保镳,处处、时时会不小心地冒出来,就如现在一般。 “是,老李也就会养些花草。”阿义恭敬地回答海兰的提问,手也不闲著,顺便摸出一把亮晃晃的花剪——飞快地斩下几校各色菊花,小心地捧给这位看似不起眼的海小姐。 “海小姐若是喜欢,就吩咐周嫂每日给您房里插几枝。” “啊,不用!谢谢!”海兰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花束,开心一笑,露出整齐的牙来。 “阿义伯,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送我花耶!”欣喜,自自然然地从她眼里流露出来。 “呃,若是海小姐喜欢,尽管开口。”阿义不自在地抓抓头上疏稀的头发,不习惯客人的多礼。 那位朱丽娅小姐在狄宅住了十几年,也不见她同哪个佣人道过谢、礼貌过,好感的天秤,自然然地倾向了海兰这一侧。 “那就先谢啦!”小心地捧著平生第一束花,海兰笑得灿烂,“我去把花插到我房里。”点头同阿义道别,她眉飞色舞地往大宅主屋而去。 呵呵,有人送花给她耶! 她要永远地珍藏起来,以作今生珍贵的纪念! 但越想回房,她偏越被拖住进屋的脚步。 在大厅拖住她步伐的,正是多日未曾见过面的老爷子狄进九。 “啊,狄老先生,您好。”她微笑著点点头。虽已住进狄家大宅将近一月,但很少碰得见这位严厉兼挑剔的老人。 老人虽说已将大部分的事业转到狄云涛身上,使她至今也见不到狄老兄的面,但老人家依旧忙得早出晚归,几次遇见,多半是在晚餐时刻,而老者总会对她唠叨几句,什麽坐相不雅、什麽吃法太过粗鲁等。 今日上午能碰到他,难得哩! 见他皱眉不甚赞同地望著她怀里的花,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花好漂亮,是不是?” “嗤!”老者不给面子地凉凉笑上几声,“若有时间,多学些豪门规矩。狄家虽谈不上什麽世家豪门,但若摆出门去的女人该会的不会、该懂的不懂,人家是会笑话咱们狄家的。” “喔。”点点头,她忙将花背到身後。 来港已近一个月,平日除了四处探险游玩,便是闷在狄家大宅东瞅瞅西望望,吃饱混天黑。 狄老先生是曾轻描淡写地提过几次,让她多学些贵妇礼仪,但——玩疯了的她,即使狄老大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会忆起什麽学些礼仪? 不过,这是否意味著,狄进九稍稍接受了她? “别只喔来喔去的。你难道一点儿也不著急?”扬一扬手中的报纸,头版上大幅的彩色巨照,正是月馀从未回过狄家的狄云涛。 “著急?急什麽呀?”瞥一眼报上笑得春光灿烂,小鸟依人般偎在狄老大身畔的大美女朱丽娅,耸耸肩,“一切顺其自然喽!” 一个月来,除了接到过狄老大寥寥无几的几通电话。人,只能在电视、报刊上见到。 他现在可旺得很,知名度直逼演艺圈当红炸子鸡,什麽商界金童啊、狄氏接班人啦、未来能称霸香港商界的年轻菁英等等,一大堆的高帽铺天盖地地盖到了他老兄头上。 而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绝世美女,自然是“相恋了十几年”的“最爱女友”兼“未来狄家少奶奶”的朱大小姐丽娅女士了!令人瞩目的金童玉女——摘自某著名报刊的名记者专访。 “你甘心退让?”狄进九讽刺地一笑,“再怎样大方,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拱手出让爱了二年多的‘男友’吧?”派人调查了一番,才知这看似貌不惊人的小女人,已入驻狄云涛公寓两年! “男友?”她再耸耸肩,“狄老大从不是我男友。”而是“丈夫”,尽管没有人知道。 忽地,她忆起前两日深夜狄老大打来的电话—— “海兰,忍一忍,等过了这段时日,等一切上了轨道,该给你的,我会一样不少地全给你。” 没理由地,她的心一空。 该给的?什麽是该给她的?爱?名正言顺的婚姻? 手一紧,她握攥住背後阿义伯送的那束花——狄老大甚至不曾送过她一朵花! “不是男友?那是什麽?”将她举止不动声色地摄入眼底,狄进九凉凉地嘲讽一笑,将她本已下沉的心,更轻而易举地推入深深冷沟。 “是同居人啊!”她勉强地展颜一笑,“狄老先生或许该高兴才是。说不定不出几日,我便回老家去了。狄老大身旁是该有一位名门淑嫒,才撑得住狄家接班人的颜面啊!” 她不想再去努力什麽,她累了,两年的源源付出该够了吧?剩下的,也该狄老大—— “你甘心?”难道他狄进九看走了眼?这女人并不如他所想的那麽坚韧? “不甘心又怎样?”强颜欢笑,“反正狄老大也不爱——”心痛得如刀割火燎,“所以,我只好乖乖地退居角落,只看新人笑喽!” “没用的女人!”一甩袖,老者气冲冲地拾步上楼。 失望,太失望了!本以为这笨女人会有几分斗志,会力战到底,她不是说什麽“爱只求付出”吗?但如今看来,狄家女主人的位子,绝不能由这麽一个怯弱的丑女人来坐! 上到二楼,不甘心这女人不战而逃,他忽又甩下一句:“好好妆扮一下,今晚去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是狄氏集团所办,为的是向商界宣布:狄氏总裁正式由狄云涛接任。 气恼地再次怒瞪楼下犹自发呆的女人,狄进九转回房去。 笨女人!不想想你住的是谁的房子,不想想为什麽让你学些贵妇礼仪! 冷哼一声,故意忘记告诉这女人,今晚这众商云集的豪宴有何目的,以及—— 就再看一看这女人的临场表现吧!老者犹不放弃,不信看尽人生七十载风雨的利眼,这一次会看走了眼! 这女子,不会如她容貌般平凡。 jjwxcjjwxcjjwxc 呆呆瞅著老者忿忿地转回房去,海兰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在老者的眼中,她可是看见了一点失望? 失望,对她吗? 随即摇头否决,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小的—只灰麻雀,岂会入了佛祖的法眼? 但宴会要她参加。为什麽? 让她真真切切体会一番,何谓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何谓位高权贵主人,让她彻彻底底地对高高在上的狄云涛死心吗? 她也确实有些死心了。 一月来耳闻目睹的现实、报导,她已深深感觉到了她与狄云涛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存在。 云与泥,岂可同日而语? 现实,是她必须面对的。 童话,只是她单纯的想像而已。 现实与童话,岂仅仅是云泥之别? 而她与生俱来的傲骨或曰“自卑”,早在两年多的时日里,被悄悄打磨成了一柄利刃,一柄对准了自己胸口的利刃,只待时机成熟——有人狠推她一把,以便助她将利刃推入胸口。 不会死,只会很痛而己。 痛,会将她从梦中唤醒。 会让她重返人间。 会让她记住一个事实——在她以後长长的未来,不再会有爱情神话,更不会有狄云涛的存在。 有的,只是美丽的回忆。 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也许真是一场梦。 而今,也许梦真的该醒了。 jjwxcjjwxcjjwxc 新闻快报—— 本报资深记者由现场发回报导:今晚八时,狄氏集团在希尔顿饭店举办盛大晚宴,庆祝新任总裁狄云涛正式接掌狄氏集团。 应邀参与盛宴人士估计逾千,其中以各大企业执行董事及与狄氏有生意往来的商界人士居多。 众所周知,狄氏集团以房地产起家,在港房地产业一直居於龙头高位。近二十年来,又开拓了海外航运、建筑材料及电子科技等多种经营领域,已转变为跨国型综合集团。 狄氏现拥有相关企业数十间,旗下员工逾万,一直以来拥有良好的形象,是亚洲著名企业之一。 此次,狄氏集团高层变动,震动全港。 月前曾传闻狄氏第三代总裁狄进九先生,因病卸任,接任者为其独生金孙狄云涛,此说版本不一,因狄氏从未发布正式消息,一直为大众所疑,本次盛宴即为正式宣告总裁易位所办。 狄云涛被正式宣布为狄氏集团第四代总裁。 狄云涛现年三十四岁,毕业於香港大学财经系,十三年前即远赴海外,自创江山,全亚洲排位前五的鸣远集团,即为其十年来的成绩。 据相关人士表示,狄云涛生性稳重,经营手法以稳健著称,极重信誉,作风很是保守,从无绯闻传出,私生活甚是严谨自律。 今晚,是秋云涛先生首次正式同广大媒体碰面。陪同狄先生接掌帅印的,除狄氏集团各高层主管外,所携女伴相信是广大民众最感兴趣的。 他的女伴为朱丽娅女士。朱女士毕业於香港某贵族女校,据传闻其已与狄先生相识相恋十数年。 朱女士十三年前曾嫁入香港某世家豪门,其夫曾是香港年轻菁英,一度风云全港。但两人相传不和已久,更於一年前离异。 此次,朱丽娅女士以单身相陪昔日男友秋云涛先生入主狄氏,两人旧情重燃机率很大。 而大为多数认为,这一对金童玉女好事将近。 果不其然,晚上九时,狄氏老总裁狄进九先生登台正式宣布——狄氏总裁,正式由狄云涛接掌! 诸人纷纷抚掌祝贺,晚宴气氛即近高潮。 兴奋之下,狄老总裁趁势推舟,为庆祝金孙入主狄氏,特将传家钻戒取出置於主席台上,并许下承诺,在场未婚女子,若有胆量上台拿取钻戒,并能令狄云涛亲自为其佩戴,则可成为狄家未来少奶奶!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许多名门淑嫒跃跃欲试,毕竟狄云涛才貌皆为上品,若有此等金龟婿,此生也不白度了! 但,有道理是: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众望所归,此钻戒恐非朱丽娅莫属。众人喧哄之下,果见她勇登主台,从狄老总裁手中取走狄家传承钻戒! 而一直侧立一旁的狄氏新任总裁狄云涛,对此不置一词,但在朱丽娅递上钻戒并伸出纤纤玉指时,欣然为其套上钻戒! 掌声四起,众人纷纷起立,并向这一对金童玉女致上最深的祝福。 娱乐快讯—— 在今晚所举办的狄氏集团盛宴上,可谓高潮迭起,在此庆贺狄氏集团双喜临门! 但,现有一花絮将呈给各位—— 今晚十时,本报曾接到一通参与此盛宴的某人士电话,据这一与会人士声称,在宴会高潮时分,他曾亲眼见一素妆女子在宴会厅某一角落,举掌挥向狄氏新任总裁,随後,此女怒冲冲离去。 此事很是引人深思,这一女子是何人也? 是狄氏新总裁旧日情人? 还是妄想藉机成名的女子? 最令人跌破眼镜的是,狄云涛挨了巴掌,竟毫无任何举动,不发一言地任女子离去! 此事看来另有玄机。 本报将特别关注这一事件的发展,一有消息,将向您最快传递。 jjwxcjjwxcjjwxc 砰—— 巨响,在清晨乍然响起,惊动了在楼下大厅打扫的狄家诸佣人。 众人互望了一眼,均有默契地移师厨房躲藏起来,原因无他—— 自四天前晚宴归来後,狄老爷子的火气便一直没消弱的趋势。 他逢人便骂,遇物则摔,三天三夜下来,众人已被骂了三个回合,而被摔坏砸碎的厅内物品,早已无数。 由今日的巨响,众人不由得心中一疼,该是二楼长廊的那件景德玉瓷马,魂归离恨天。天哪!几十年的老东西了! 闪哟! 一时间,厅内寂静一片,再无一人。 “该死的!没用的女人!”怒骂,由二楼一路传至楼下大厅,紧随其後的,自是火气冲天烧的狄家大老进九老爷子。 怒冲冲走至大厅,环顾一周,不意外地瞧不到一丝人影,火气不由得又是上冲。 “该死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怒吼一声,“阿义!周嫂!统统给我滚出来!”声震主楼。 躲在厨房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呼口气,不甚同情地瞅著被点名的两位“难友”,真好!幸亏不是自己! “听到没有?”又是狮子一声吼。 赶忙地,众人没啥同胞义、手足情地将被点名的两人挤出避难所,“老天会保佑你们的。” 可怜的两人只得嘀咕著,慢慢移到老者面前一公尺处,“老爷,早饭快备好了。” “早饭?”冷冷一哼,“那个女人呢?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昨晚特意传话给她,从今日起,他会好好地、仔细地教教她,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狄家未来女主人。 而今早,怕她记不牢,他还特意亲自去敲她的房门,结果才知,她竟该死地躲得不见人影! 干什麽?伤感了三天也该知足了吧?自怜自哀的工夫,多听他老人家传授一些社交技巧也不为过吧! “呃,哪、哪个女人?”糟了哟! “哪个?还有哪一个?”火一下熊熊烧起,“还有哪一个女人会胆大包天地从宴会中途偷溜?还有哪一个女人敢当众挥掌,打向狄氏集团新总裁的脸呀?还有哪一个?!” 一提起此事,气便不打一处来。胆大妄为的女人!竟敢当面不给他狄进九面子!放眼全港,有谁这麽胆大包天过?! 呃:当然,他也承认,那天故意没告诉她宴会的目的,将她一个人恶劣地丢在生疏的面孔里,错,是在自己,可,那也是想考考她的临场反应啊!. 至於在宴会高潮时,他随口宣布了狄云涛与朱丽妞的文定之喜,没有顾及她的感受,但,他本意是想帮这丑女人一把啊! 他给她使了那麽多的眼色,要她趁机上台,她不敢,鼓不起勇气,怨得了他吗? 再者,他也是想逼狄云涛说出真心话呀! 他有错吗? 没有嘛! 可糟就糟在,在他宣布完以後,狄云涛竟没有反对! 如今,两人将气全堆到他狄进九头上,算什麽?一个是整日如游魂般在房内荡来荡去,少吃少喝:一个是加班加到电话也没有一通。 气,都朝他喷过来。 其实,他也是好心呀! 气恼地再重哼一声,“那女人呢?”自怨自艾自怜了三天,也该够了吧? “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海小姐不到六点钟,便跑去九龙游玩了。” 还是逼刀疤老李开车载她去的。 “什麽?去玩了!”青筋不由得暴起,这女人没脑子呀?当初给她三天时间,是为了让她好好思考一下,看看该怎样挽回劣势,不是让她想去哪里玩!, 不过,好吧,他承认,去散散心也好,总比闷在屋子里发呆好。 唉,或许他的手段是激烈了一点点。 但,那女人不是整日嚷著爱狄云涛吗? 既然爱,就大大方方上台,大大方方从他手里取走狄家传家戒指啊!干什麽不好意思,以致让朱丽娅捷足先登?! 没用的女人。 狄老爷子哼了又哼。 也怪狄云涛,为什麽不阻止他宣布?若他不同意,谁又干涉得了? 唉!傻小子!一直努力著想让他承认他有能力、有本事姓狄、有流著狄家血脉的资本!可,为了他的认同,难道就连一生的幸福,也会毫不留恋地丢掉吗? 其实,他忘了,也一直抛不开面子告诉他——他,狄进九,早就承认了他,承认他狄云涛是狄家的血脉、是他的孙儿啊! 当年,当他抱著冰冷的宝贝女儿时,他确实恨极了那一团小小的生命! 他总是在咬牙切齿低咒,倘若没有这一团小生命的出现,宝珠或许不会死! 倘若没有这一团小血肉的孕育,他的女儿说不定会能慢慢忘记伤痛,甚至好起来! 可,女儿终究如烟雾一般,不顾他的哀恸,悄悄熄灭了花一般的灵魂火焰。 而那一团小小的血肉,却奇迹似的延续了她的生命,一日日地成长。 当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害惨他女儿的恶徒,活生生血祭了死不瞑目的女儿後,他的复仇之火,便一滴一滴消失了。从心中一点一点萌发的,只是一个迫切地盼著孙儿快快长大的老人的信念而已。 可,他却一直不懂该如何处理这陌生的情感,似乎一直萦绕在屋内的女儿气息,时时刻刻在对他说:爸爸,你忘记我了吗? 於是,他慌了,恨不得将那害死女儿的罪犯,剁成肉酱! 但,再看那愈来愈神似自己容貌的小罪恶,他的心更搅成一团乱。 再怎样,他也是女儿生命的延续,是他狄进九最後一条根哪! 爱恨交织,各种复杂的情绪,纷纷占据他的内心深处…… 於是,他恨那一团血肉,他不停地诅咒他、对他冷讽热嘲,容不得他幸福…… 等到那孩子伤心地被流放後,在漫长的十几年的岁月里,才慢慢地明白,他弄砸了一切! 弄得无辜的孙儿流放於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 弄得孙儿为求得他的认可而日夜拼搏,并渐渐闭合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弄得孙儿满心的伤痕…… 而今,当他好不容易扯下面子,召回亲人时,当他的孙儿好不容易地能理直气壮地握著漂亮的成绩单,来寻求他认可的时候—— 他,又一次弄砸了孙儿的幸福…… 长叹一声,狄进九,这位手拥权势一辈子的霸主,佝偻地垂下了硬挺的腰身。 他——真的做错了! 他——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jjwxcjjwxcjjwxc 天,是晴朗朗的,少见的纯蓝笼住了天际,让人恨不得飞到它的深处翻滚一番。 海,平平静静,一波连著一波的白浪细细逐著沙滩。 人,是快快乐乐的,成双成对的情侣依偎著呢呢喃喃…… 只有她,心,是灰色的。 她并没有自怜自艾,人生嘛,难免会有挫折,难免会有头破血流的时刻。 自然,梦会醒,痛苦是在所难免。 瞧,天依旧蓝,蓝得让人嫉妒;海依旧阔,阔得让人想扑进她的怀抱,恣意畅游一番;就连太阳,也是依旧高高地挂在天上。 没有什麽因为她海兰梦醒了而改变呀! 一切,照旧嘛!只是除了—— 不自觉地吸吸鼻,她拒绝去理会满眼的酸涩。 狄老大从没给过她关於“爱”的承诺啊!而今选择了别人——那个存於他心中十几年的昔日恋人,有什麽不对? 谁叫她平凡得上不了豪门台阶?谁叫她没有勇气、没有胆量上台接受那些所谓“上流人士”的挑剔眼神,去接那枚戒指? 谁叫她一心作梦! 梦,终会醒,她早就知道。 谁叫她一心沉迷於灰姑娘的故事?谁叫她是势利的拜金女? 一切,活该。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而今,吃苦了吧? 不该伤心失望的,她早已预知结局了,不是吗? 可偏偏,无论事前再怎样做好了万全的防护,那剖心之痛,岂是可以用语言表达的? 毕竟,即便是梦,也是她倾注了爱与生命的梦啊! 摇摇头,摇掉满头的酸涩。 甩甩手,甩掉满手的苦意。 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的!可——该死的!为什麽?为什麽直到今日,她还在痴痴傻等那个梦中人的回音? 她还在望穿秋水地盼,盼他来电、盼他回音、盼他开口说几个字。 只要几个字就好,只要告诉她几个字就好! 海兰,我不会负你。 对了,只要,几个字便好啊! 呵呵可—— 海兰,傻,傻——你还要傻下去吗? 用力摇摇头,海兰,别再傻下去了!别再痴心妄想!你整整守了三天的电话,你不合眼地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电话! 那几个字,你可曾盼到了? 再用力甩甩头,她一阵眩晕,数朵金花盛开的绚烂情景,是那麽的热悉,熟到一辈子也忘不掉啊—— 那年春末的某个周末,她,昏睡在某座大厦的某一层…… 睡吧,或许醒来後,迎接你的又是那一个高高的身影。 嗨,海兰,醒一醒—— 她不信!两年的朝夕相处、两年的互相依偎,真是一个梦! 她不信! jjwxcjjwxcjjwxc “陈医师,怎样?” “不碍事,这位小姐只是太累了,体力透支而已,好好休息一番便会好起来。” “真的不碍事?需不需要送医院急救?” “狄老先生,您放宽心,这麽多年了,您还不信任我的医术?”中年男子摇头一笑,从没见过狄进九这麽为别人担忧过,“让她好好睡上一天,醒来便会生龙活虎。”只要心结打开即可。 狄进九烦躁地点点头,示意佣人送家庭医生下楼回去。 围在床边满屋的人,鸦雀无声。 海小姐一向健康得蹦蹦跳跳,何时这麽脆弱得犹如玻璃娃娃? 狄进九紧皱著眉,背著手在床边踱来跛去,望著床上依旧昏睡的女人,眉锁得更深。 头转到一侧,他目光扫到低著头的周嫂,厉声喝道:“小姐三天没吃过东西,你竟粗心大意到不晓得?”虽恼,声音却依旧压得低低的,深恐不小心惊醒了昏睡中的女子。 再转到另一侧,厉眼紧盯住躲在角落的刀疤老李,又骂:“你神志不清呀?明知小姐心情不好,还敢载她四处跑?到处散散心也就罢了,干什麽非要载她去海边?海风那麽猛,你不知道小姐的身子受不住吗?” 闻得此言,众人的怨恨目光一下子全停在了老李身上。 “也、也不能全怪我呀!”木讷少言的刀疤老李也自责,可又忍不住叫屈:“是、是海小姐逼我载她去的,她说、说,若我不载她去,就、就是——” “就是什麽?你讲呀!” “就是、就是不拿她当客人看!”海小姐是小少爷的贵客、女朋友,他哪里敢抗命? “谁说她是客人?”从鼻腔哼一声,“她是咱们狄家未过门的准少奶奶,狄家的下一代说不定正在她体内孕育著呢,你们怎麽越来越呆,连这也不懂!”当著佣人的面,狄进九第一次正式承认了海兰。 只是,若当初早一些挑明,在晚宴上当场承认,或许,如今她也不会可怜地昏躺在床,而云涛,也许不会至今还不露面。 当初,见到老李慌慌张张抱回晕倒的海兰,他几乎吓得心脏病发,若这小女人有一点闪失,他还刚什么老脸去面对云涛? 忽地,他忆起一事。 “通知小少爷了没?”自从那日晚宴随口宣布云涛的文定之喜後,就再也没见过那孩子的面。 这麽多天了,这孩子还不回家? “小少爷手机没开。”阿义满脸羞愧地站出来,“总公司的人说他去美国洽公,具体地点不知。” “打电话到美国分部问一下会死呀?” “问了,说少爷昨日就签完合约,然後自由活动去了。”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问问朱丽娅呀!”一群没脑子的笨蛋。即使见不到那小子本人,报上消息不会看吗? 哼,难道云涛真的不顾海兰,与朱丽娅死灰复燃了? 他不允许! “问题是丽娅小姐也不见人影,手机不开呀!”真急死人,两个人会跑去哪里? “再去打听呀!”莫非他若不给句话,那小子真会不进狄家大门?死石头又臭又硬,那小子,十足是他狄进九的翻版。 “是——”阿义转身要走。 “不必了。” “呃?”阿义吃惊地望向老爷子。不必了? “谁说不必了?”狄进九气冲冲地扫一遍屋内众人,看是谁的胆大包天? “我说,不必了。”哑哑的,有气无力。 “啊——”众人互望一眼,目光倏地转向床的方向。 床上,女子杏眸微睁。 “海兰,你醒啦?”狄进九猛跃至床前,动作迅捷得丝毫不显七十多岁的老态,双眼紧盯著床上女子的苍白容颜,迭声问出藏不住的担忧:“哪里不舒服?好一些了吗?” “小姐,您可吓死我了!”刀疤老李抹一抹额上的冷汗。 “小姐,您为什麽不吃东西?是不是嫌我胖厨子做的不合胃口?” “小姐,身子要紧哟!” “小姐,别伤心啦!” “小姐……” 寂静的卧房顿成热热闹闹的菜市场。 “别吵!都给我滚出去!海兰饿了两三天了,还不快去弄些鸡汤来给她补补身子!” 狄进九一声狂吼,顿时众人抹著鼻子,讪讪退出,关门走人。 房内,只剩床上躺卧的女子,和在床侧木椅上落坐的老先生。 —片寂静又笼住了卧房。 “好了,海兰,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谈谈。”沉吟半晌,狄进九递给已靠坐床背的女子一杯水,示意她专心听他讲。 讲一段已埋藏了三十几年的伤痛往事。 诉一段爱恨了三十几年的心路历程。 第8章 “关於……”咳了几声,狄进九微涩地开口:“关於云涛的身世——”瞅一眼静静握著水杯的海兰,“你,知道吧!”不是问,是肯定。 “嗯。”海兰点头,“在来香港之前他跟我说过。” 她知道老人其实并不想再忆起那段伤心往事,遂加上几句:“您不必再讲,该知道的我都知晓了。” 她侧头细细回想,“他的出生由来、他的努力求学、他的成长岁月、他的少年苦涩、他的一切压力、他的初恋,以及——”她回望听得发呆的老者一眼,轻轻附上一句,“以及他的希冀、他的渴望。” “哦……”不自觉地喉咙发紧,老人清清嗓,“没想到他会告诉你这麽详细。” 狄进九自嘲地一笑,笑得酸涩。 “我一直以为,他解不开那个血脉的包袱,不会告诉别人呢!”他深深瞅了海兰一眼,“知道这些的,你绝对是第一人。”话中满含深意。 “知道吗?他从没亲口告诉过朱丽娅这些!”他对著她眨眨睿智的眸,“你该知,在他心中,你的意义绝非一般了吧?” “呃?”狄老大没告诉过朱丽娅?她吃惊地瞠大眼珠子,呆呆望向老者寻求解释——余下的话,自动关机,没有听入耳中。 “怎麽?他没告诉过朱丽娅他的身世,有什麽不妥吗?”啧,笨女人,该听的偏没接收到。 “那、那——”两个曾许下海誓山盟的人,会不去探听对方的过往? “他一定也告诉过你,朱丽娅与他几乎要生死相许,偏被我硬生生拆散。”哼声显出不屑,“一定也讲过我指他鼻子骂,‘你配不上朱丽娅’之类的话。”不过当时他骂得确实有够难听。 “嗯。”海兰盯著手中的水杯,不知该如何化解老少两辈间的恩怨纠葛。 “嗯什麽呀?是就是,你替他隐瞒做什麽?”狄进九喉头一缩,“我和他之间的仇怨,咱家中哪一个人不知,你不用操心啦!” 还没正式嫁入狄家呢,心,却早已是狄家的了。凭这一点,他就认同她是孙媳妇。 “算了!”他挥一挥手,“全告诉你吧!” 狄进九瞧她为难的样子,不再逼她,“我也不想总做白脸呢!” 瞅她不解的模样,耸耸肩,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当时,我确实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一来找总想起我那命薄的女儿,她若活著,也该有怎样的幸福等著她呢!” 他目光远眺,似是回到了和女儿在一起的幸福日子。 “她或许被我宠得骄纵了一些,可她还是我心爱的女儿,她也会享受甜蜜蜜的恋情,也会粲笑著嫁给她的爱人,也会……可这一切,全被……”叹一口气,逝者已矣,“可,云涛到底是我狄进九的孙儿,他若高兴,便随他去好了。” 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丝毫不提当初他是多麽矛盾。原本美好的一切,应是他的爱女也该享有的啊! “可在我将对他们互许终身默许之际,朱丽娅的父母私下找上了我!” 忆起那一对高傲的小辈,他冷哼,“朱家定居英国,在伦敦也算名门,最重视的便是血统。云涛身上终究有一半的血脉来自於……” 他厌恶地撇撇唇,“朱家父母岂会赞同两人的婚约?还好,他们知道找上我,而不是直接找上那两个快爱昏头的笨鸟,我能怎样?”他凉凉讥笑,“让他们真将云涛身世曝光在传媒之下?” 就算他狄进九不在乎,可他也不能不考虑那个小毛头,能否承受得了别人的异样眼神,不得不考虑他狄家经营了几辈子的狄氏基业。 於是,一双苦命鸳鸯被他大棍一抡,挥泪各自东南飞。 “就这样?”她才不信会这麽简单,这老人家,奸诈著哩! “哈,你不笨喔!”狄进九无奈一笑,讲出内幕之二,“我棒打他们,也确有私心。若当真允了他们,二十来岁便成家,还会有什麽雄心壮志?又怎能掌起狄氏大权?朱丽娅或许会成为好情人,但绝成不了好妻子。”有妻若此,难成大业矣! “云涛那时只是个毛头小子,欠磨练呢!” 反正,天将将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嘛! “老先生,您——真好。”吁出一口长气,海兰有些震撼。谁说狄进九不近人情?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而已,虽然,方式还是欠妥。 “哈,多谢谬赞!” 海兰也是一笑,忽又忆起那日盛宴,如今,朱氏父母同意女儿婚事了吗?她不觉又发起呆来。 “又想什麽呢?本来长得就入不了眼,再皱眉皱脸的,成什麽样子?”见她一幅自怜自艾的无聊样,狄进九忍不住斥道:“那日宴会,作不得真的。” 若是海兰当时上台拿取了戒指,假戏真作倒也无妨,若非如此,就只能算是宴会中的一个小噱头,其意在於杜绝一些小报对狄云涛身世的挖掘,转移注意力而已。 “喔。”朱丽娅脸上明显的幸福光采,可不是这样说的!但她心里还是暗暗有些窃喜,可,转而又想起狄老大几日来的不见踪影,心又是一沉。 “你总得给他些时间想一些事吧?”狄进九忍不住翻翻白眼,笨女人,脑筋怎这麽转不过弯? “喔。”想什麽?舍不得放弃朱丽娅,还是根本就没想过放弃? “笨!”忍不住敲敲那颗笨脑袋,“他的爱全封印在十几年前了,不努力去找,他怎能正大光明地对你说爱呀?你也不想他背著包袱过日子吧?”拉长鼻音,隐著捉弄,“你难道不想听他说爱你吗?” “谁、谁希罕呀!”她脸红地反驳,心,也渐渐活起来。 “不希罕?啧,骗谁呀!”真搞不懂现在的这些爱情笨鸟,整日爱呀情呀谈不完。 其实,看一个人平日如何待你,便知他是否在意你、爱你了。说出口的爱,有什麽用?想当年,他可从没对妻子讲过一个“爱”字,两人不—样快乐幸福了十几年? 妻子过世,他终生不再另娶,也从无碰过其他女人,用行动,给妻子一份持久的挚爱。 唉,世风日下喽! “不跟你讲了!”海兰嘟嘟嘴,在老者面前显出女儿娇态,“若狄老大放不下朱小姐呢?”毕竟,他从没表示过他已忘了旧情啊! “放不下?等他看穿朱丽娅的真面目,放不下也放得下啦!”时间,是恋人的死敌,况且,而今的朱丽娅,早已不是当初纯纯的小女生,一个只会享受奢侈的豪门骄女,没有了金钱的滋润,又能“爱”到哪里去? “什麽?”老者脸上的一抹了然,是何意? “意思是过不了多久,那小子会重回你的怀抱啦!”伸指点点那不可置信的脑袋瓜子,狄进九笑得无奈。一大堆烦心事正朝他奔来,他若想避风头,让这个笨女去顶一顶,也许是个好主意。 “梦吧!” “梦?为什麽梦?你已飞上枝头成风凰,不是梦啦,醒醒吧!”不要再自怜自艾下去了! “啊,”海兰突然又忆起一事,“老先生,好像前不久您并不赞同我和狄老大的事哦!” “是啊,谁叫你长得入不了人眼!”老者故意讥诮一笑,“我曾孙可别像你才好。”活了近八十载,而今他才明白,人生在世,不过是图一个快乐的生命,了无遗憾。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幸福便好。 “说到哪里去了!”海兰一下子脸红了。曾孙?同狄老大结婚两年多来,虽未刻意避孕,可两人也心照不宣,不想过早有了孩子。 孩子是牵绊啊!她在幸福的时刻,总会感到一丝不确定,狄老大为什麽娶她? 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麽?而如今来香港一个月的乱七八糟,让她隐隐的自卑又冒出来,她有什麽优点值得狄老大舍弃初恋情人? 一切,妾身未明,孩子,又怎能在此时降临? 若她真的被丢弃了怎麽办?孩子来了,只是徒惹伤心而已。 虽然,她也想做个单亲妈妈,在遇到狄老大之前。 “我被你打败了!”狄进九拍拍额,深感无力地瘫进木椅中,怪不得她能成为爱情小说作家,全是浪漫思想在作祟! 他无力地摆摆手,“好啦,一切都已告知你,剩下的,自己去想。” “喔。”脑中一些结似被打开了,可一些新结又在结集。 好几日了,狄老大,他在哪里? jjwxcjjwxcjjwxc 日子又回到初来香港的样子,她到处乱逛,在狄宅东飘飘西荡荡…… 可心情,早已不复从前的平静、从容。 她开始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於望著大门发呆,想像著狄老大回来见到她时的模样。 他会说什麽? “海兰,对不起,我——” 同她说bye,bye? “海兰,回家了。” 拥她回千里之外的家,继续依旧平凡、却幸福的日子,还是…… 呵呵,有时候,她会痴痴发笑,因为脑中浮现的美景。她开始盼,望穿秋水的盼。两年多来的心情,从未如现在一般,是如此渴盼。 盼哪! 狄老大,归来哟! 盼,望穿秋水盼哪盼,盼来的却是不请自来的朱丽娅。 依旧的翦水秋瞳,依旧的优美雅秀,却又带著一丝丝的失落。失落,是为了谁? “你,还在这里。” 一同坐在狄家花园的凉亭中,两个不同的女人却是同样的沉默。 这好似是她们见面认识之後的第一次交谈。焦点,是她们爱著的同一个男人。 她似乎很是惊讶,经历了那麽多事,海兰依旧能安闲地住在狄宅。毕竟,如今外界所知的狄家未来少夫人,是她朱丽娅。 “狄老大呢?他怎没回来?”不理会她的不屑,海兰直接问出心中渴望的,“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昨日才分手。”淡淡的哀愁与不甘隐藏得极好,轻快的笑与得意浮在妆点完美的脸庞上。 分手,真的分手,十几年前的痴恋狂爱,而今断得明明白白、乾乾净净。她终於明白,云涛……再也不会属於她。 可,她心不甘哪! “喔。”海兰不知该说些什麽,心中极度的期待,犹如注满了风的船帆,却不知该驶向何方。 “你又什麽时候走呢?”抬起右手,细细欣赏那璀灿的钻戒,似在说,瞧,狄氏传家之戒,在我手上! 在脱下它之前,她要海兰了解她所有的不甘! “走?”船帆飘摇了一下,酸涩,倏地游走於四肢百骸。 “回你该待的地方!”不甘心啊,这里,本应是她朱丽娅的!她怎会甘心? “狄老大待在哪里,哪里便是我该待的地方。”说得坚定,但桌下的手,却紧纠在一起。 要有信心啊!狄老大不会同你讲再见的!要相信她的话! “哈哈,狄老大!”朱丽娅扬声而笑,似乎在笑她的愚蠢,“一个从没讲过爱你的男人,你还敢如此信任他?”狂笑。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因为我爱他!”海兰也喊了出来,“只要我爱他便好,爱他,自然会信任他!” 她也从没对狄老大说过一个“爱”字啊! 一时,两人又沉默下来,亭外的花海,却在风中翩飞起舞,起起伏伏,一如两人的心。 “从前,他最爱做菜给我吃。”声音哑哑的,朱丽娅目光飘向花海,忆起那段快乐的日子,“他说,这辈子只煮菜给我一个吃。你,吃过他煮的菜吗?” “只吃过三两次。”酸酸涩涩的心,有些沉重,却又有一丝不确实的窃喜。 “是吗?”次数不在多少,重要的是里面包含的情,“他工作时喜欢有我陪。” 因为怕孤单。 “嗯。”习惯,至今未变,只是变成由她陪罢了。 “他喜欢看恐怖片,最讨厌那些文艺片,说全都是假的。”也从没陪她看过一场这类的影片。 “嗯,我知道。”忆起两人争片子看的笑闹时光,鲜明的景象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他喜欢穿暗色的衣服,最讨厌白色。”因为他总说他的心情是灰色的,白,只会让人刺目、烦! “现在也是。”只是不那麽明显。 刚结婚时,她差点破他满橱的灰黑衣衫吓掉大牙,只是,并不知他讨厌白,因为她喜爱白色啊,纯纯净净的,一如她的心。 但,兴趣来时,她帮他买的白色休闲服,他也会笑著收下啊,只是很少穿而已。 “他最爱吃凉面,最讨厌酸酸甜甜的东西。”总说那是女人家的嗜好,害她也只得改变口味随他。 “喔。”说得有些心虚,因为她从不知狄老大最爱的,竟是她最讨厌的,每次他提议吃凉面,她总以为是为了逗她玩! “他——”仔细想来,记忆中的云涛,她了解的也就这麽多而已。 奇怪,她明明是在气这个女人,却同她讲这麽多狄云涛的喜好做什麽? “他是个大恶霸啦!”海兰加上一句。奇怪的女人,她讲这些做什麽?她不是来赶自己走的吗? “恶霸?”朱丽娅困惑地重复。 “是啊,他只会自己加班,却不准别人熬夜;他不准人家在洗澡的时候唱歌,自己却会在浴室里大吼大叫,还不准别人关门不听;他会边看电视边吃饭,却不准人家吃零食,说那是垃圾食品;他出门最讨厌人多的地方,却又硬要跟人家去逛商场,他只会讲自己的道理。坚持自己的观点,却总是对人家所坚持的想方,设法给扭转到他那一边!” 海兰稍顿一口气,望望听得瞠大眼的朱丽娅,才惊觉自己是在抱怨,天!她对狄老大竟憋了一大肚子的抱怨耶! “总之,他不是一个什麽完美的人啦!他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许多的缺点,最让人生气的是,他不记得我的生日,却狡辩说我的生日还没到!”然後应付了事地煮了二十六个鸡蛋给她吃! “你说的是狄云涛?”朱丽娅双唇抖动,云涛一直冷冷淡淡的,是理智的最佳代言人,而今,那个恶霸似的男人,会是他吗? “是啊,我也不敢想像耶!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有名的冷面人,很不爱说话,很奉行‘沉默是金’的!可一回到家,总是又说又喊,不让人家耳朵清闲一刻,非要把你气得脑袋冒烟才满意!” “可他——”朱丽娅涩哑地开口一笑,“那才是他的真性情,不是吗?” 她将头转向亭外,不愿去看那张正抱怨不停的烦恼面孔,心,是真的平静了,再也没有什麽不安。 总以为陪云涛成长的是她朱丽娅,最了解云涛内心的是她朱丽娅,可,而今一看,最能让云涛心情轻松的女人,不是她朱丽娅;最能释放云涛性情的,也不是她朱丽娅。 她所见过拥有过的云涛,只是徒具云涛外形的空壳子而已。而这个抱怨个不休的不起眼女人,却已拥有了云涛,一个真真切切的狄云涛! 抬起右手,再细细观看那闪亮亮的戒指一刻,叹息一笑,轻脱了下来,轻轻在掌心拈了拈,便轻轻地放到两人围坐的石桌中央。 海兰不由得停住抱怨,悄悄盯住那张哀怨的美丽脸庞。 “曾经,我以为爱情大於一切,却为了财富而舍弃了它;曾经,我以为财富是世间最可信赖的,所以我努力追逐财富,将爱情又一次抛到了脑後。而今,我确实是拥有了财富,却再也寻不回爱情了。” 见海兰疑惑的样子,她轻轻一笑,“我的爱情被我卖掉了。” 这只钻戒,为她赢得了一间公司,一间很大很大的广告公司——鸣远集团。 “我无法留住他,可我留住了他十几年奋斗过的一页历史。” “什麽?”海兰不解这位哀愁美人所讲的,她的话像一首诗,可自己,却不解诗意。 “没什麽,哦,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他,是你的了。”诉不尽的哀愁,随著轻风淡淡散去。 “它?”瞄一眼桌上的硕大钻戒,海兰皱皱头,“我才不要咧!” 那麽大一颗钻石若戴在指头,被宵小们盯住不就糟了? 望望远去的女人,她决定,她也该走了,因为她想回家了,回那千里之外的都市,回她那可爱的——家。 起身,伸伸腰,也走下凉亭慢慢踱了出去。至於桌上的钻戒,嘻,谁想要谁拿去好了,她才不屑要哩! 第9章 时间,地点,人物,不停转换,心情有时也会时喜时悲。 但,大体讲来,一切又没什麽不同。 回到熟悉大都市的海兰,犹如得水的鱼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开始了悠闲的爬格子生涯。依旧是梦中的浪漫,依旧是心中的风花雪月,依旧是灰姑娘的美丽恋情。 爬爬格子,听听音乐,读读书,逛逛街,没什麽不一样啊!虽然身後少了一只唠叨虫,偶尔会觉得有些寂寞,但享受寂寞,也不错明! 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还未遇到狄老大时的平凡生活。 一切,没什麽不同嘛! 直到那夜,她被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激情惊醒。 急促的喘息,如电般袭上心头的颤栗,火烫的身,以及紧紧贴俯在身.上的沉重压力—— 犹在梦中。 她睁开眼。昏黄的夜灯下,那张刻烙在心头的熟悉面孔,正寸隙不留地埋贴在她胸上,一双乌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望著她,眼中蕴藏的激情与渴望,就那麽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启口。 三个多月的分离,相思,早已成灾。 缓缓抬起右手,毫不意外与他的五指交缠。 “你握得我好痛。”依旧如过去两年多的每一次激情时刻,她抿唇低低抱怨。 “相信我,我比你更痛。”狄云涛一脸的柔笑,握著温温的暖手慢慢贴上硬唇,轻轻地舔吻,而後张嘴狠狠咬上软软的手指,惹来海兰一声低喊。 “哇!好痛!”不依地瘪唇叫屈,扯过某人的铁掌,尖尖的犬牙狠狠回咬过去,心,急擂如鼓。 她不是在梦中啊!身上熟悉的重压、胸前熟悉的热气、阵阵涌袭过来的颤栗,她猛地瞪大眼珠子,“小人!又偷袭!” 闷笑声从胸口持续传来,“小狐狸!谁叫你睡相这麽诱人!谁叫我总戒不掉‘恋童癖’?” 又重又狠的热情,引得身下的小女人禁不住地低喘,渐被扯入了激情的漩涡,与他一起沉入热情的舞动里…… 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悸动与炙热,好似离开大海太久的游鱼,一心投进深海里,再也不想离开,哪怕一分一秒。 激情的最後,是倦极的交缠,紧紧相拥。 “放松、松一点啦!”细细喘著气,海兰用力推挤紧覆著她的身躯,“我没法子呼吸啦!” 身上半褪的睡衣也弄得她浑身不舒服,“让我整整衣服。” “不要。”哑哑的低语在她耳畔喷出炙热的气息,大掌,三两下褪尽了两人身上半隔的障碍,狄云涛又叠伏在丰润的娇躯上,低低叹笑,闭目细细享受那似已隔了千年的温暖。 回家,真好。 “不要用力压我啦!”伸手拍拍那硬实的身躯,海兰挤皱了一张脸,“压得我好难受。” 三个月未见的相思之苦,她也晓得啊,可没必要一见面便这麽激动吧? “可我很享受啊!”吮上柔软的肩,狄云涛闭目轻叹。真想一辈子就这麽过下去,他实在爱极了伏在这丰润娇躯上的感觉。 “享受个头啦,下来!”伸手扯一扯颈旁的黑发,下了最後通牒,“不要让我生气喔!”她的生气意味著某人夜卧客厅的惨剧。 “分开了这麽久,还是一点也不温柔。”低低抱怨两句,他只得咬牙退开,翻身一扯,将爱极了的身子紧拥到自己躯上,“行了吧?” “凑合凑合吧。”轻轻蠕动几下,她寻个舒服的位子趴卧著,又引来某人的低喘。 “海大姑娘,你当我是木头不是?”三个月没吃过一口,他大爷饿得很哩! “你狄老大是不是木头人,我不知,可我却做了三个月的石头人,没人管没人关心,高兴著哩!”竟敢不闻不问地丢开她,不说句道歉,一回来先吃个乾净,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呵呵,要翻旧帐啦?”自知理亏,狄云涛先摆出最迷人的笑,准备“牺牲”色相,“我忙啊。” “对哟,你狄大总裁当然忙啊!”伸手拍掉在身上造反的毛手,在凤心大悦之前,拒绝提供任何“福利”,她也露出笑,“整日忙著与‘初恋情人’拉拉手,贴贴面,叙叙难忘旧情,再忙著举办一个轰动的选妻宴,最後顺便忙著与‘亲密爱人’去游玩一趟,度度蜜月。对不对啊,狄先生?”扭过头,拒绝自己心中隐含酸气。 “你生气啦?”像小猫似的,挺挺的鼻尖在那圆润的肩上摩啊摩,“我的海兰原来也有女人的一面,也会吃醋啊!”宠溺的话语,满含著怜惜。 “喂,蜜语甜言你以为哄得了我吗?”将那颗讨厌的大头狠狠推开几分,恼他不著边际地闲谈。 “好,我不哄你,咱们从头来过。”抱著海兰靠坐起身,狄云涛不再逗她,脸上瞬间显出了成熟的一面,“想问什麽尽管问,一切如实奉告。” “呃?”对他的快速转变倒有些不适应了。 “傻啦?”俯首碰碰那有些呆愣的小脑袋,狄云涛轻笑,“有什麽想知道的,就问出来,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明憋著一肚子问题,却不知把握机会,他可爱的小妻子哪! 眨眨眼,明白过来,她马上开炮。 “你还爱朱丽娅吗?”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不爱,自从遇到你,我就再没喜欢过其他女人,朱丽娅只是我一段过去,我没有留恋过去的习惯。”啾!送一个响吻以作证明。 “不要打扰我!”推开那颗搅乱心跳的大头,她心中有些窃喜,“为什麽在香港对我不闻不问?”害她以为自己成了弃妇,也让阿义伯他们同情了好久。 “我也想闻、想问,更想吻你啊!”他一脸委屈,“可你也见到了,狄——” 艰难地改口——在海兰的怒瞪之下,“外公,外公一见到我,便将那麽多那麽多的资料扔到我头上,我忙得昏天黑地,深夜给你打电话,也是抽出我短暂的睡觉时间!”说得十分可怜,“你呢?不也对我不闻不问,从不主动给我打个电活,害人家也以为成了‘弃夫’!” “呃——嘿嘿,嘿嘿。”不自然地乾笑儿声,她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准备放弃他、一切顺其自然的缘故。 “小没良心!一点也不努力为我打拼!想放弃我,对不对?”亮晃晃的牙,猛咬住那俏鼻,以泄心中火气。 “唔——”挣扎著救出鼻子,喘几口气,海兰也有些火大,“喂!你还敢这样说!”先捶过几拳去解解恨,“当时能怪我吗?在香港那些天,报纸、电视、杂志……哪一种没提到你?你是谁?你是高高在上的狄氏新一代掌门人,是上流社会趋之若骛的高贵宠儿耶!可我呢?我又是谁?我只是一个大都市中混饭吃的小人物而已!” 吸吸鼻,正要再讲,却被大手捂住红唇。“不许这麽贬低自己!你是我的宝贝,我不准任何人这麽贬低你,你自己也不准。”就因为珍惜他的小女人,才不愿让她曝光在世俗眼前。 “喂,让我讲完好不好?”她拉下他的大掌,与他紧紧相缠,“不然我曾想过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眼中有些发烫,他说她是他的宝贝?! “好,你说,我听。”紧紧拥著小女人,静静倾听。 “其实从我一嫁你我就明白知道,我们两个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云泥之别,怎能无差?”两个人的差距,显而易见哪!“偏偏我嫁给了你,就好像我小说中的情节一样!可那只是爱情童话啊,而我们呢,却是现实中的人物!”现实与童话,岂仅仅是云泥之别? “不光是这些,对不对?”狄云涛一阵心酸,他总以为只要尽心地宠她、怜她便好,却忘了他的小女人也是心思敏感得很! “是啊!我也有我的骄傲,有我的傲骨啊!还有——自卑。” 她低头沉思,“我不想只靠你,我也能闯我的一片天地。可是,我也明白,像我这麽一个小小的平凡人物,打死也追不上你的成就!於是,我就会胡思乱想,你为什麽会娶我?我有吸引你的地方吗?你会不会有一天厌倦我?”将那紧握自己的大掌覆到心口,“於是,我摇摆,我不确定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怜惜地轻吻那惹人怜的小脸,狄云涛心中五味杂陈,“我一心只想拥有你,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已知他的小女人会想些什麽了。 “後来到了香港,我就更加不确定,也更觉自卑,心烦意乱,索性什麽也不想努力,一切随老天安排算了!”典型的鸵鸟心态。 “是啊,你就索性埋起头,在香港玩个痛快!”狠狠握紧那小手,咬咬牙,切切齿,“将我一个人丢在门外打拼,不闻不问,还痛痛快快打我一个耳光!”一脸委屈地忆起晚宴那场混乱。 “哇!你还有脸说!”她不可置信地怪叫一声。 那次错在谁呀? “从你一踏入香港,名字就和朱丽娅朱大小姐挂在一起耶,对那些报刊的内容一点也没反驳,你要我怎样呀?” 即使心知那是狄老先生和他故意想护她躲开风头,这也是後来才知晓的,不过在此时并不重要。 “那次晚宴被宣布‘文定之喜’的准新郎,是我的‘老公’耶!你要我怎麽做?上前吻你?祝福你?”抱歉,小女子心胸狭窄,没那麽大肚量!“哼——”重重一声,作为本次话题的结论。 “好,我不对,成不成?还有什麽要说的?我继续洗耳恭听。”安慰地吻吻气呼呼的小女人,狄云涛柔声轻劝。 “我对你的不满犹如滔滔长江水,绵绵不绝啦!哪里能一时讲得完?!”白他一眼,忽地她明白过来,“喂,是我在‘审’你呀,怎麽不太对劲?”被“审”的好像成了自己耶。 “啊?你想起来啦?”坏坏地笑得欠人扁,“好,请大人继续审案,小的一定如实以告。” “我一直好奇哟!”笑咪咪地不动声色,悄悄撒网捞大鱼,“晚宴过後至今这麽多天,你同朱大美人到哪里欢庆‘文定之喜’去啦?”敢再敷衍她试试! “没去哪里。”淡然一笑,“不过来咱们这里办办手续。”股权移交手续。 他十几年的奋斗,就这麽划了一个句号,说不心疼、不留恋是假,可,他不悔。 因为他得到了那句承诺的解封,得到了一样他朝思暮想,最想送给海兰的东西.“你将鸣远给了她?”这些日子最大新闻莫过於此,第一次听到时,她以为是梦。 “你舍不得?”知道她是为他不舍,却不点破,怕再惹她伤感,“你也想要吗?那小的我再创立一间送你好不好?让你也威风一下。” “呸!又开始鬼话连篇了!” 海兰忍不住笑开来,连带丢掉刚才为他而生的心疼,“你正经一点啦!谁想要那烦人的东西?我只是舍不得那间咖啡馆啦!”以後恐怕再也喝——哦,是闻不到那麽香的咖啡了,“害我不能正大光明地再敲某人竹杠!”扼腕哪! “我看你皮在痒才是!”空出一手,他狠拧一下,“问完了没有?我饿了耶!” “不要动手动脚!”她死命地丢开在身上游移的大掌,“我还没问完呢!” “好,那可不可以请你问快一点?”他可是很不经“饿”的。 “我问你,你到底为什麽无条件把鸣远给她?”好奇心重得确实可以压死一只猫。 “谁说无条件?”狄云涛忍不住翻翻白眼,“我又不是白痴。” “什麽条件?”难道是那枚狄家传家钻戒? “一句承诺。”轻描淡写,却知他的小女人绝对会好奇到底。 “啊?快讲快讲!”其实心里早明了了八、九分。 “不讲。”讲可以,可也要有条件的。 “为什麽?” “我‘饿’,没力气。”他无赖地笑,笑得无赖。 “讨扁呀?”差点听得吐血,关键时刻,竟敢给她颐左右而言他? “我是‘饿’啊,没力气。”他索性瘫躺下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好,你休息吧!”她也掉转头,将自己从无赖怀中脱身出来,远远撤离,三个月的委屈涌上心头。 见了面什麽也不解释反而戏弄她?哼,天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 “生气啦?”狄云涛凑过来,小心察言观色。 “我生气?哈哈,我高兴著呢!”扬头长笑,她用被单紧裹住丰躯,不理他! “我讲给你听,好不好?”哦喔,坏事了。 “不用讲啦,我又不是不知道。” “哦?那你说来听听。”忙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告诉你的朱大美人,让她乖乖等你几日,好让你回来同我一刀两断啊!”故意弄拧他的意思。 “咦?你怎麽算得这麽准?”他凉凉地小心扇风,静待火起。 “你去死啦!”再也忍不住,她一把抽出头下枕头丢过去,“好,咱们一刀两断!以後路归路,桥归桥,各走一边!我这就走,行了吧?” 泪,再也忍不住地潸潸落下,“呜,我嫁给你算什麽?嫁了,我没了自由身,可你呢?依旧是什麽黄金‘单’身汉,是什麽‘至今单身’的大总裁,是时刻有美人陪伴的深情男!呜,我算什麽……少搂我啦!我走成了吧?我不碍你眼成了吧?”拳打脚踢,她拚命捍卫自己的领地。 “海兰,对不起,是我不好!乖,不哭了。”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糟了。再怎样坚强的小女人,也会有心思脆弱易碎的那一刻。 “你、嚅!你管我!”她哭得打嗝起来。 “我怎能不管你?”他硬将扭动不停的小女人搂进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谁叫我爱你!”两年来,他第一次向海兰表明真情。 “我不要你管啦!呜,放开!谁叫你要爱我——爱?”吸吸鼻子,扬起汪汪泪眼,求证。 “是,我爱你!爱你一生一世!这辈子只爱你海兰一个人!”他偎在她耳边犬吼。 “呃——”揉揉几乎被震聋的耳朵,海兰没有气地也大声吼回去:“你这麽大声做什麽?我又没耳聋!” 她伸手将丢在一旁的枕头拉回来,重新塞回头下,“睡啦!”嘻,他说了耶! 就这样?狄云涛一阵无语。 亏他想了那麽多的美丽感性画面!结果,海兰既没有感动而泣,更没有扑到他早已大张的怀里狂吻他!天啊,怎会这样? “海兰,你真听清楚了吗?” 回答他的,是海兰甜甜的睡容。 “海兰——”不死心地再轻唤一声。怎能这样?他心里早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向她倾诉耶,要告诉她,他是怎样对她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非君不娶耶! 可是,他的倾诉对象竟在他吐完爱意後,一心去会周公?扇了半天的风,被点著火的,却是自己! “海兰,不准睡!”用力扯起小女人,逼也要逼她听完他的感性告白! “你好烦!不要闹啦!”玉掌隔开他的亲近。 “醒来!听见没有?”狄云涛气得几要将她拆吃入腹。 “不要闹!”玉脚丫子,踢上他的脸。 “海——”用力拨开玉脚,眼却不期然地扫到面前的诱人风情,不觉用力咽咽口水,再多的感性告白也被丢到天边去! 不管了,他的感性告白永远有效,明天,不!後天再抓他的小女人倾听,也是可以的!现在,他“用餐”的时间到了! 狠狠扑压著眷恋不已的温润,存心要烦醒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狄云涛咧开了笑,“海兰,我要开始‘喂饱肚子’了!” 燃起的激情中,迷失的男人错过了身下小女人慧黠的笑容…… jjwxcjjwxcjjwxc 等狄云涛终於觉得可以开始他的感性告白时,时间,早已过去了三天。 他自认不是什麽圣人,戒“色”或许在十几年前可以勉强为之,但自从有了那个小女人後,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沉稳……统统消失。 上天见不得他事业爱情两得意,小女人绝对是故意搅乱他一切的小恶魔!但是呵呵,有妻若此,心足矣。 因为,只有这个小女人,给了他困惑许久,也寻了许久的——家的感觉,给了他渴望的温暖。 因为,只有拥住了这个小女人,他才在茫茫的黑夜里,不会感觉到什麽是孤单,什麽是寒冷。 因为,只有这个小女人,给了他渴望的平凡,使他拥有了渴望一生的平凡生活。 因为,只有这个小女人,能让他轻松、快乐,能让他找到生命的意义。 啊,这个小女人,是他—生一世的渴望。 “哪,这是狄家所有人要对你讲的话,仔细听听吧!”拥著他的小女人斜卧在沙发上,他拿出一片vcd,放进小几上的录放影机中,按下按钮。 第一个出现的,是老阿义。 “海小姐,啊——”惨叫一声,似是被某物狠k了一下,“少奶奶!少奶奶,您什麽时候回来啦?我在花市又抱回了许多花哟,有您那次提到的绿芙蓉耶!快回来啦,我每天送您一束花。” 啪,关掉录放影机,狄云涛挑眉,“阿义伯送你花?他怎不告诉我一声?我才是最有资格送花给你的人吧?” 决定了!回香港第一件事,就是先将老阿义发配到太空中,看他到哪里去送花! “哈哈,本人却从没接收到任何一枝狄大少送的花耶!”海兰双手环胸,旧仇旧恨岂可一日算清严我唯一收到你老大送的,好像是二十六个白煮蛋!” “呃,是吗?”呵呵乾笑,手指又按下录放影机的开关,“来听下一个,听听是谁。”心里也愧疚,他只想拥有她,却从没想过她想拥有些什麽。 录放影机继续忠实工作。 “少奶奶,是我胖厨老王啦!您上次不是说那道‘竹笋鸭舌’总做不好?我总算找到原因啦!快回来,我再教您重做,绝对让您扬名海内外!还有,我又研究了许多新糕点,快回来尝尝啦!” 啪,录放影机再次被停掉。这次轮到狄云涛抱胸寻仇了。 “听老王讲,你学了不少煮菜绝招的!那这是怎麽回事?”食指点向一旁的蛋炒饭,他吃了三天! “呵呵,家中没材料啦!”她乾笑几声,忽地又忆起旧事。“喂,我还听别人讲,你每天温柔地煮菜给一个人吃,说要供养人家一生一世,一辈子只做菜给她吃哩!” 哼哼,她肯让他吃蛋炒饭,已是皇恩浩荡了!再说,这几日他除了色性大发,只会埋头大睡,每日拖著疲劳身躯下床煮饭的是她耶! “哈哈,你吃醋了吗?”他好笑地亲亲那张直冒酸水的唇,“我也煮菜给你吃了啁,虽说不过几次而已,那也说明——嗯,我们先接著听,等一下再讨沦好不好?”手指一按开关。 “少奶奶,我是刀疤老李,”讷讷的憨语传了出来,“您不是一直想坐船出海玩吗?老爷子新买了一艘游艇,等您来首航呢:快回来啦!” 啪,这次伸指按关闭键的是海兰。 “狄老先生什麽时候买的游艇?”她一点也不知。 “嗯哼,据说他是为了留住某一个‘他好不容易看顺眼又看顺心’的小女人,在那个小女人偷溜的那一天打电话订购的。 瞧他的小女人一脸扼腕的表情,顿觉心中一爽,继续吐出他爷爷指著他鼻子骂的话。 “他讲了,找那个白痴女不容易,他不会平白无故放人走掉的。” 海兰偷溜,他被传回狄宅,被狠狠骂了一顿,将所有过错全往他身上推,并放他“追妻假”,限他务必追回小女人。 “哇,他还是那麽嘴利,”竟说她是“白痴女”! 啪,又按下录放影机开关。 “少奶奶,我是周嫂啦!我们大家都好想您!快回家啦!” “我是王姨啦,少奶奶,您到底什麽时候回家啦!我们真的好想您!回家啦,不要同小少爷斗气啦,他其实很关心、很爱您的!回来啦!” 啪,录放影机再次被关掉。 “对啦!我很关心、很爱你的!不要生我气啦!”狄云涛学著王姨语气,对海兰讨好地一笑。 三天来,他不厌其烦地整日整夜在她耳旁呢喃“爱她”,让海兰直呼消受不了。 “我生你气了吗?”白他一眼,伸指又打开录放影机开关,继续倾听。 “咳咳……”大人物终於粉墨登场亮相了。 “海兰,你搞什麽鬼?!不声不响地偷溜,可不是淑女会做的!算啦,快快回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我就将云涛一脚踢出狄家大门!听到没有? 我告诉你,这狄家少夫人的位子,可不是那麽容易坐的!若不早些回来,到时候再去参加宴会丢脸,可别又哭红鼻子!好啦,不多说,是好孩子就快快回家!” 放映完毕。 海兰瞠大眼,不敢置信,“他威胁我耶!” “是啊,被一脚踢出大门的是我喔!”狄云涛苦笑,从来没敢奢望过爷爷会真心接纳他,可如今,爷爷不但敞开心怀接纳了他,还当面向他道歉——为过去三十几年的糊涂以及心结。 而这一切,都几乎是他的小女人替他们打开的。 “可以也听我讲几句吗?老婆。”他虔诚地吻上那明澄的眼眸,“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一头栽了下去,这辈子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哈,谁叫你大周末的还要加班!”亿起那次的糗事,她还是有点脸红。 “不,不是那次,早在那之前的一年,我就已经偷偷喜欢上了你。” “我们见过?”不可能!她绝对绝对不会对一位大帅哥视若无睹! “你没见过我,可我看到了你。”目光宠著怀中的小女人,思绪却飞回了那年的夏天。 “你在一间出版社的大办公室里,埋头坐在一个角落里,傻傻地笑个不停,吵得我好烦,”其实是心乱了,“让我不能安心向社长请教经济问题。”却被老学者谆谆教导了一番。 也是那天,让他的生活、思想都发生了很大的转折。 “啊?我一点也不知道耶!”呵呵傻笑,她一看到有趣的书,总会情不自禁地笑个不停,常常止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瞅她。 “是啊,你怎会有心知道?你上街从不看人,只会去瞧瞧什麽好玩的小玩具、酸酸辣辣的小吃啊,哪怕是商场电视区无聊的垃圾节目,也能吸引你待上半日。” 少根筋的性子,让他好笑又担心。 “我高兴就好——啊!你怎会知道?”他雇人跟踪她了? “因为我就走在你身後大约五公尺处啊!”也不知他那时发什麽狂,一到周末就在她住的楼下痴痴傻等,等她出门,就偷偷在她身後,陪她到处乱逛,“可你从不回头瞅人家一眼。” 挺失败的,她爱看美色,却从没发现到身後就有个大美男,等她随时回头欣赏。 “喔——你跟踪我!”天哪,那她的一切,不都被探了个一清二楚?! “对,你什麽小毛病我都知道!明明想吃烧腊串,却不想花钱,只会试吃一番;从不吃无花果的人,却随手买了一大包;最让人发笑的是,为了省下两块钱,不肯买购物袋,居然双手抱著一大堆东西走回家!”惜财如命的小气鬼!“恕我冒昧请问一下,姑娘你怎麽那麽视钱如命啊?” 结婚了也是如此,能省的从不乱花一分。 “习惯了嘛!”她不觉有什麽不对,“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的,我又有三个弟弟妹妹,不省一点怎麽行?上大学的时候,我每月生活费只有我同学的一半耶!不视钱如命,我会饿肚子的。”饿肚子的感觉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为什麽以前从不告诉我?”心疼地搂紧他的小女人,眼中一阵酸涩。 “已经过去啦!反正现在家中生活好了,再提它做什麽?”淡淡一笑,只要家人幸福,她别无所求。 “对不起,我没有早日找到你。”若他早一些能认识海兰,或许她也不会生活得那般辛苦。 “喂,不必太感动,现在补偿我好了,”星光在眼中闪烁,“小女子那麽可怜,给点儿钱吧?”伸出手,讨好地笑。 “又抢钱啊!”她这爱钱的模样,确实让他伤感不下去,“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了,你还不满足呀?” “如果你给我一些钞票,我会更满足。”标准的小人得志。 “天哪,我现在後悔来不来得及?”他仰头望天——花板,颇有无语问苍天之势。 “抱歉,货物售出,概不退还。”做什麽?後悔娶她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即知如此,也不悔当初。”不再逗她,轻轻在小女人的耳边,细述当初他的矛盾、他的愤世、他的伤心,以及他对生命的嗤之以鼻;轻诉他何其幸运遇到她,是如何地为她著迷,是怎样地渴望她! 那时的他,因为她,才又有了鲜活的记忆! “所以那一天你是故意去叫醒我?”愣了半天,才轻吐一口气,原来狄老大的心里是这麽的——摇摇头,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辞汇。“原来,那个首次见面不是无意的咧!” “不,也许就如一句歌词所讲的: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那时我虽发疯般地渴望著你,却始终鼓不起勇气上前去认识你。因为我怕,惊吓到你。” 他细细啄吻那充满活力的脸庞,轻笑,“直到那一天,你在我办公室外的楼梯口呼呼大睡,让我终於有了认识你的理由。” “然後你就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用一包奶茶外加一盒冷便当,拐了年幼无知的我。”将手绕上他颈子,不满地抱怨:“没有鲜花、没有白纱,我好笨!” “可当时我紧张得要死!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心跳,我以为会等到我白发骤生,我以为我已经等了一世纪那麽久。可你终於点头说好,那时候我高兴得发狂!” 忆起他求婚时的那一刻,不由长呼一口气,倘若海兰没答应,自己将过一个怎样的人生? “咦?那时候我记得你很冷静呀!”快速地拉她回她寓所打包东西、退租、选戒指、公证……害她以为自己得了妄想症——天下哪有那麽冷静的新郎? “我冷静?我紧张得要死!”自嘲地一笑,“你知我为什麽不给你时间适应我,却急急占有了你,让你成了我的人?” 细吮那温润的红唇,他柔声坦白:“因为我提心吊胆,因为我怕你会後悔,因为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南柯一梦。” 海兰不由自主地深埋进那眷恋的胸怀,哑声道:“傻瓜!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嘲笑你?” “不,不怕。是你给了我渴望了一世的幸福,你是我最想拥有的女子,我怎会怕你嘲笑?”她是他的灵魂,没了灵魂,他存在有何意义? “傻瓜!”她哑哑低语,酸甜涌满了心田。 “现在还要问我为什麽要娶你吗?”一切都因为爱。 “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是她傻,才感觉不出那深深的柔情,才看不到他无限宠溺的背後。“是我太愚蠢,以为说出口的,才是有保证的。”还一味地钻牛角尖,自怜自艾。 “不,是我的错。”轻轻吻去那眼中的懊悔,他摇首,“我应该什麽都告诉你,不该让你心里一直有解不开的结,不该认为一切都要到最後再说。” “是喔,害我提心吊胆,早生华发。”瘪瘪委屈的唇,她可怜兮兮地讨同情。 “那我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是该让他的小女人放下心中大石了。 “试试看啦!”她忙悄悄竖起耳朵,准备听千古难得一见的“狄氏感性告白”。 嘻嘻,她盼了又盼,盼得心都疼了。 轻轻敲敲小女人不安分的小脑袋,他清清嗓子。 “我爱你,我会同你过一辈子,同你一起的幸福平凡,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渴望。我会记得送花给你,会煮菜给你一个人吃,会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会记得每年帮你庆祝生日,会买礼物给你,会——把我的人、我的心,全交你保管。” 一屋的安静。 “海兰?”皱眉盯著埋在怀中的小女人,有些愠然,不会又睡过去了吧?他生平第一次讲得这麽感性,不应该捧捧场吗?“海兰……” “啊,讲完啦!”草草抬头瞥一眼,以示收到,又将头埋进他的衣衫里。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她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在他发火之前,她问得细声细气。 “会。”他一下子安静下来,柔声回答。 “你会煮菜给我吃?”此时不追加条件,还待何时?慧黠的眼眸开始溜溜转,“只准煮菜给我吃。” “好。” “要每天送我一束花。”她要把以前缺的全补回来。 “好。” “不准再恶霸地不准我这不准我那?” “好。” “不准再逼我看恐怖片。” “……好。” “不准打扰我爬格子。” “……好!” “不准再二话不讲地将我丢下。” “好。” “要记得陪我回家看望爸妈。” “好,我们一起去看望爸妈。” “要每天讲一句爱我。”。 “好。” “要爱我一辈子。” “好。” “要陪我逛街。” “好。” “星期一至星期日,我要看文艺片。”要多重申几次,以免某人记性不佳。 “……好。” “不准办公时强行拉我陪你。”看他怎麽回答。 “……好吧!” “我爬格子时不准偷袭我。”老害她进度受阻。 “……好、好!” “要穿我给你买的白色衣服。” “……好。” “要……” “你有完没完?”忍住想掐死人的冲动,狄云涛低吼。 “啊,快了,你别吵,让我再想想。”看吧,看吧,本性一下子就要露出来了! “还想?你一大堆的这个要那个不准,你还想怎样?!” “喂——” “喂什麽喂!你这个小妖女!”实在忍不住,猛俯下头去,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天杀的,这女人实在不能宠! 轻风拂上丝帘,遮掩那屋内隐不住的春意缠绵、笑闹纠缠…… 第10章 一切,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 又是一个暖暖的秋日。 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海兰放松地瘫坐著。 拿起银匙,闲闲地搅动微热的咖啡,闭目细闻那浓浓的香气,她几乎昏昏欲睡如果,没有人来打扰的话。“我可以坐这里,同你聊聊天吗?”依旧的问语,依旧的娇柔,依旧撵走了她的瞌睡虫。 “好呀,请坐。”无论你身处哪一个咖啡厅,你都无法拒绝其他同样身为顾客的要求。 何况,是一位美人儿的要求——爱看美色,恐是她一辈子戒不掉的嗜好了。 “这座咖啡厅我是第一次来呢!这里视线真好,刚好能将狄氏总部大楼一览无遗耶!”清清脆脆的莺啼,带著浓浓的惊喜。 “是啊,真好。”海兰淡淡一笑,彷若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座咖啡厅,那座落地窗也正对鸣远大厦出口的咖啡厅。 “你知道狄氏集团吗?”美人儿歪头眨著翦水双瞳,眸中有著一吐为快的渴望。 “知道一点点。”她用手比出黄豆大的一点。 “哦,我也只晓得一些些啦!”美人儿也用纤纤玉指,比出花生米大的“一些些”,笑眯了漂亮的灿灿双瞳,“因为我男朋友刚调到这里上班呀!” “真的吗?”海兰也睁大眼珠子,准备一起交换一下关於狄氏的,小道消息,以便打发快乐的时光。 “嗯,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而已。”她举举侍者送来的清水一杯,“所以,为了我俩的将来,我们要节省一切不必要的开支。” “没什麽啊,有时候,水的滋味是最甜美的哦。”她招手请侍者也送来一杯清水,“平平淡淡的味道,我喜欢。” 於是,她俩相识一笑,话匣子也便快快打开。 “……所以,我就只好答应要嫁给他喽。”素面朝天的美人儿整整有些皱的上衣,轻快地讲著她与男朋友的恋爱史。讲到热闹开心处,她咯咯直笑。 海兰也跟著笑开怀。 於是,咖啡厅内的人们,便莫名其妙地呆呆瞅著临窗的一处,两个笑瘫了趴在桌上的女人。 “哇,你男朋友好有趣!”羡慕得要死,只因她嫁的那尾唠叨虫,越来越无趣,管人管得愈来愈紧。 “是呀,每次同他在一起,我都会笑酸了脸皮哟。”美人儿甩甩食指,笑得好不灿烂,“说了半天我的爱情史,你呢?你老公一定很爱你对不对?”笑眯的眼,瞄瞄海兰鼓鼓的肚皮,“宝宝都有了喔。” “别提啦!”她也笑著瞄著自己的圆肚,“被他管得快烦死了!” “哈,其实心里很高兴对不对?对不对?”美人儿才不理会她的抱怨,迳自追问:“他是怎样追到你的?” “追?”回想起当初的糗事,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严他根本没追,只用了一包奶茶外加一大盒冷掉的便当,就轻轻松松把我骗到手啦!” “啊,真的吗?”美人儿一脸的兴趣盎然,“真的这样子,那你老公一定是个出色的商人!” “对呀,一包奶茶换一个老婆,很划算哩!” “得了,其实也是你心甘情愿,愿者上勾吧?”美人儿才不理会她的抱怨,直戳她的底儿。 “是啊,表面上我不乐意,其实心里乐翻天呢,因为我上勾,也是因为垂涎他的美色呀!”她笑著加上一句,“我老公很帅的哟。” “哈,我男朋友也很帅的!”玉指点向窗外,“比狄氏总裁狄云涛还帅哩!” “啊?真的吗?”海兰大大的有兴致了,好想见—见哪!因为她小说的男主角库存不多了,得快点补充存货才行。 “假的啦!”美人儿噗哧一乐,“天下没有帅过狄云涛的男人啦!” “什麽?他最帅?!”脑中开始红灯闪烁。 “嗯,重要的是,他很有男性魅力!”拉著长长的鼻音,美人儿双手托腮,陷入少女的纯纯梦幻,“他的眼睛好迷人,因为眸里注满丁深情,他的笑容好霹雳无敌,因为太温柔如水了……”皱一皱俏鼻,一脸的惋惜,“可惜他已名草有主,没戏唱了啦!” “你,喜欢他吗?”问得小心翼翼。 “喜欢啊!”扬扬眉,吐吐粉舌,“但只是那种对偶像的喜欢罢了。不过,羡慕他的妻子倒是真的哟!” “为、为什麽?”好紧张。 “因为他的深情全给了他妻子啊!想想看,一个叱吒风云的大人物,长得帅,又是那种钻石身分,却能一心一意地倾注深情在一个女人身上,甩都不甩其他的女人,只用尽全力地宠著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掩在镁光灯之後,不让任何媒体扫瞄到——这种女子是不是幸福得让人羡慕死?能这样顾及妻子的男人不多啦!” 她对海兰招招手,一脸的神秘,“他们的婚礼我亲眼目睹了喔!”扬扬头,“我比那些挤破头,却采访不到一点内幕消息的记者们幸运吧?”似乎参与了那场严禁记者采访的婚宴,是多麽值得骄傲。 “真的呀?”在狄氏大宅重新举行婚礼时,只宴请了几位朋友,并没有这个俏女生啊! “哈,应该说我是在打工时,在婚宴上帮忙偷瞧见的。”一脸的得意,“狄太太好漂亮哟!” “漂亮?”她不自觉地摸摸脸蛋,有些烫,第一次有人当面说她漂亮——咦?不对,她并没认出她就是话题女主角耶! “可是,我听人说,狄云涛的妻子相貌很普通的。还说就是怕丢狄家的脸面,婚宴才低调举行、严禁拍照的。”嗯,这都是那时新闻的焦点耶! “呀,笨!”美人儿又甩甩手指,一脸的不苟同,“一个女人被爱滋润著,女人味最浓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美啦!” 她翻几个白眼,又道:“那些媒体记者太可恶了,不管什麽都乱写一通!如果我是狄云涛,也坚决不准他们采访!不让他的妻子抛头露面,曝光在大众面前,那也是一种深情的表现啦!那是在保护他的妻子耶!” 晃晃俏脸,续道:“同样的,男人也只有在被爱围绕时,才最具男性魅力、最帅了!所以说,我认为狄云涛先生是最帅的男人,因为他爱妻子,他妻子也爱他嘛!” “喔,那我不帅?”天外飞来一语,惊吓了两个趴在桌上讲悄悄话的小女子。 “啊,你下班了吗?”美人儿一下跳站起来,快快乐乐地投入不知何时站在他们桌旁、偷听得一脸兴致的男子怀里。 的确很帅。 “是喔,看来我来得太不是时候,打断了你的少女梦幻。”年轻男子轻拥著小美女,宠溺地捏捏她的俏鼻,“这麽大声的称赞别的男人,小心我吃醋喔!” “嘻,菜肴里一点点的酸味,就让你哇哇大叫了,还梦想吃醋?小心酸倒你的大白牙!”美人儿笑咪咪地朝海兰摆摆手,“我先走啦!有时间再聊喔。” 一对卿卿我我的爱情鸟,快快乐乐地飞远了。 海兰止不住叹笑,幸福,原来是这样简单。 秋日的暖阳,宁静悠闲的下午时光,轻扬流畅的音乐,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加上美丽的心情,她昏昏欲——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清朗的男中音再次撵走了她的瞌睡虫,伴随而来的,依旧是在她头顶开始作怪的大掌。 “是喔,你最伟大嘛!”抓下大掌,她狠狠咬上一口,“今日怎这麽早下班?” 懒懒地靠入他怀里,任他笑拥著她。 早已不在意他人射来的眼神,有爱滋润、被爱包围的女人最美,不是吗? “因为熬不住相思苦呀!”他恶意地紧拥她一下,让她痛得龇牙咧嘴,“怎样? 宝宝今天乖不乖?”一副好爸爸的急样子。 “乖,比你乖多了!”再咬一口大掌,“走啦,爷爷等我们回家吃饭哩!” 家的感觉,早已藏在心中。 “好。”他点点头,扶她慢慢起身,拥著她缓缓踱向咖啡厅入口。 “先生夫人走好。”门旁的侍者微笑著相送。 几年来,这咖啡厅的人们早已对他们见怪不怪。伉俪情深,是他们唯一的评论。 走出门外,习惯性地回头望一下造形独特的招牌—— 兰云。 是的,这是他们的咖啡厅。 他说,要送她一处永远的驿站,能让她在里面安心品赏咖啡的香气,能让他随时找到等他下班的妻子,以及——爱。 “惜惜呢?”坐上车,他笑问。 “在家陪爷爷呢!”三岁的小女儿,最黏的不是他们这对生她的父母,而是疼她入骨的曾祖父。 “因为爸爸妈妈眼里只容得下彼此,没有我的位置呀!”小精灵眨著翦翦乌瞳,总是这麽细声细气地取笑他们。 “呵,懂事的宝贝女儿,是不是?”亲亲她额头,狄老兄笑得得意万分,“没有小电灯泡,我爱怎样就怎样。” 因为没有人跟他抢她的怀抱嘛! “又在胡说了!”她捶他一拳,笑,溢满了心。 幸福,真真切切地漫撒在他们的周围。 以及,未来。 你,也在寻找梦中的爱情吗? 那麽,努力吧!只要你不放弃地努力寻找,爱情,会给你一个喜剧的结局的。 梦中的爱情,也会成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