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kinige》 第一章 1965年 冬 “听说美国入侵越南北部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吗……” 有田和久含糊地应和着,将脸埋进被单里。外国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这温暖的床上。 听到了她的叹息声,和久抬起脸,她像哄孩子一样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中。 “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嘛。” 虽然听起来不像是把他当傻瓜的口气,有田还是有点介意。“怎么了”她歪着头轻声地问。柔亮的长发倾泻而下。和久最喜欢她的长发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卷、就可以卷成一个旋。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始用手指玩起了她的头发,北泽良子微笑着合上了手上的报纸。 鲜红的嘴唇轻轻地落下,重叠在一起。单凭这样实在无法得到满足、和久起身压了上来,舔噬着她的颈项、然后是胸部、用力啃噬那与嘴唇同样鲜红的柔软突起。让她发出甜美微弱的喘息。手指渐渐向下滑入她的秘部,却被她扭动着身体轻轻地躲开了。 “再不回去……被你母亲发现了可是要挨骂的!” “说出去散步不就行了?!” 台灯的四周显得十分的昏暗。二月,虽然冬至已经过去了,但是早上五点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凝视,调笑着相互接吻。不过年长的恋人有着不容反抗的魄力,令和久无可奈何的把手从温软的身体上挪开。 他恋恋不舍地下了床,穿上衣服。恋人在床上一直看着换衣服的和久。 “上课不要迟到哦!第一节课是单词的小测验。” 和久边把衬衫的领子从毛衣里翻出来,边转过头来。 “桌子上有试卷,你可以拿一张!” 他不客气的拿了一张折好塞在口袋里。 “那么,学校见。” 她像玛丽莲·梦露那样把身体卷屈在床单里,向sex的恋人挥手告别。和久忍不住在床边弯下身子,吻上那魅惑的双唇,后恋恋不舍地走向玄关。 有田悄悄地打开门,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不发出声音地匆忙走下楼梯,骑上停放在公寓附近停车场里的自行车。如果被别人发现单身女教师的公寓里频繁有年轻男子出入,会给良子带来十分恶劣的影响。即使是高中生的有田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如果稍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地面下了一层霜降。似乎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变冷的。紧握着的车把和座位像冰一样的冷。再加上拜刺骨的强风所赐,脸颊被吹的刺痛。不由得眷恋起那温暖柔软的胸部。像要甩开情绪似的他骑着车全力冲刺,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住宅区,沿着河边抄近道走,因为没有戴帽子,水面上卷起的强风把刘海吹的七零八落。不过半小时的疾驶,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变的不怎么冷了。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在夜色中单一的景色色彩慢慢地变得丰富。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人将早晨比做生命的开始。黎明时的晴空像晕染开来的水色一般透明。像与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发生共鸣一样,有田觉得心情爽朗。 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口气,他放慢了速度,把自行车停在路旁,在河边的枯草丛中坐了下来,太阳从河对面密集的住宅群中升了起来,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无比的安心感。 就像女人的肌肤一般……突然良子的裸体浮现在脑海中。妄想着良子摆弄着她妖娆的身姿……不知不觉想起早上第一节课的小测验。从口袋中掏出答题纸瞄了两眼,就算不看也有九成以上做的出来。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向良子打听过测验的问题。但是每到考试前,良子都会问他“想看题目吗?!”他会回答“好啊”!也不是想要得什么高分,只是不想为考试太拼命而已。 既然看过了,那这个也没用了。在他准备湮灭证据时。突然刮来一阵强风把他准备仍掉的试卷卷走了,而且越吹越高。有田慌忙去追。 随着刺耳的金属鸣响在身边掀起了一阵沙尘,和久停下了脚步。试卷卷进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前轮里。他多希望这个骑着自行车、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不过袖口上有两道蓝色的折线的,只有私立雏形学院高中部的制服。来人下了车,把和久费劲千辛万苦追到的试卷从车轮里拿起来看,透过阳光,可以看见中间开了一个大洞。 就算是是同所高中,只要不是同一个学年就好。抱着这种想法的和久在看到这个人的脸时,所有得希望落空了。这个穿制服、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的人正是同班同学船桥至。 “啊,不好意思。” 嘴上虽然道着歉,却像抢一般从船桥手中把试卷抽了下来。细细地折好,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其实他倒是真想就这样把破成这样的纸仍掉,不过怕给人留下奇怪的印象只好罢手。果然,船桥还是看到当中的内容了。在心中不停地咂嘴:就算现在想把纸撕碎,上英语课时,他还是会发现。不过,船桥只不过瞥了一眼而已,而且中间的部分也破了,说不定他不会发现。和久祈祷着是后者。 说实话,和久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不过还要装出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跟偶然遇见的同学调侃。 “这么早就去学校啊” 虽然在同一个班级呆了一年以上,但至今都没有跟船桥至说过话。 “早上有社团练习” 至今没有和船桥说过话有很多的原因。其中一个是因为即使在教室里见到船桥,也找不到和他说话的契机。 “哦、船桥是参加什么社团的?” “剑道部!” 船桥虽然和参加社团活动的人一样理了个平头。但是身材纤细的他实在散发不出一点迫力。说话期间,他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真是个读不出感情变化的人。和久虽然冲着他笑,心里却这样想。船桥即使在班级里也是属于那种非常安静的人。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他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在课上除了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之外,几乎看不到他说话。即使跟班级同学也是只有在被问到了才回答,是个异常沉默的人。 课间休息及午休时间,船桥总是一个人看书。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他就会拿出书来看的非常投入。刚上二年级时,觉得像他这种一天到晚只会看书的人很稀奇。每次从他书桌里偷偷拿出来看,基本上都是明治或者昭和初期文豪的作品,其中以岛崎藤村的作品居多。所以在熟识的朋友当中,就有人戏称船桥的恋人是“岛崎藤村全集”。 每次看到他沉醉在文豪世界中的侧脸,都会令和久非常反感。他讨厌纯文学作品。那种东西看了又能怎么样。比起那种浸透人精神世界的毒品,还不如去读真正的色情小说来得有趣。 刺骨的风从河堤下吹了上来,和久不由得把毛衣的领子竖起来挡风。仅仅是一会身体不动热气就被夺走了、冰冷的汗水令寒冷倍增。 “你如果不快点的话,早上的练习就会迟到吧。” 像石头一样沉默的人,与其说是担心他,不如说想快点赶走他。 “是啊。” 虽然嘴上附和着,船桥似乎看不出一点焦急的样子。 “迟到了难道不会被前辈责骂么?!还是说三年级的都已经引退了?” “晨练只有我一个人。” 啊?!和久再一次确认。 “大家都不来的话,你不是也不用来了吗?!” “你这种说法很奇怪哦!” 就算他声音异样的冷静,也不能打消和久的疑惑,奇怪的事情就是奇怪。 “不管有没有这种说法,不是没有人来吗?!那样的话在家里好好睡觉不是更好?” 船桥的嘴巴动了动,好象想说什么似的,最终没有说出口。接受着对方直视的同时,和久也在细细品味着同班同学那张端正素气的脸:纤细的下颚、高挺的鼻梁。像歌舞伎演员那样淡然的站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不同于大多数朋友那样的幼稚、有种脱离尘世的感觉。 “无人的体育馆的是多么的宁静你大概不知道吧?” 这个人底想说什么?!和久纳闷 “地板上只承受我一个人的重量,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一个人挥舞着竹刀,在身心投入的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充实感你是无法体会的!” 小学的时候,父母虽然把他送到过附近的道场,不过练习了一个星期就腻了的和久,怎么可能能体会的到那种“身心投入的充实感”。 “你就说你喜欢练习、所以即使是一个人早上也会跑去练习不就行了,干吗说的那么复杂?!” 船桥的脸色显得十分僵硬。瞪着他的眼神昭示着他的不快。惹怒了船桥令有田瞬间感到后悔。不过后悔之后也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移开视线自言自语:“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再见。” 船桥象征性的跟他点了下头,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风好象不像刚才那么猛了。望着远去的背影,和久祈祷着:“不要让他发现试卷的内容,即使发现了也不要做拙劣的探究。” 就向他希望的那样,第一节课结束后一直到午休,船桥都没有跟他接触。不管怎么说,他似乎没发现。和久总算放心了。 吃完午饭后,关系好的人自然而然就聚在了一起。体力多余的家伙会跑到运动场去活动。这些人大多都是放学后参加运动社团的人;觉得麻烦的人,会在教室里晒晒太阳、睡睡午觉,消磨时间。也许会被人说成是软弱的家伙,不过和久本来就讨厌那些运动类的活动。倒不是运动神经不好,他喜欢为娱乐而运动,讨厌汗流浃背的拼命练习。 在躲避讨厌的事物时,相同类型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聚在了一起成为朋友。 “我爸爸买了beatles乐队的lp。昨天我只听了三次,今天要不要到我家来听?” 父亲是建筑公司社长的上林顺,这时又坐在桌子上吹嘘自己父亲的收藏品。咋看上去上林是个皮肤白皙的美少年,糊涂、再加上软弱的性格,使他出色的容姿大打折扣。 用拳骨敲击傲慢的上林的头,看到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令泽田文雄指着他的鼻子笑了出来。 “beatles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流行乐队。相比之下,要听音乐的极品,还是该去听爵士乐。爵士可是音乐的灵魂。” 上林抱着头,转过脸皱着眉头看向泽田。 “爵士啊,就是上次去的那家店里声音放的很大的音乐吧?我对那种嘈杂的音乐不感兴趣” 他指的是前几天大家结伴去的那家咖啡店。泽田像俯视傻瓜一样看着上林,哼了一声。 “因为你没有听爵士的才能,所以只会觉得它吵,可怜的家伙。” 上林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从第三者的眼光看来,这是个人的喜好问题,跟有没有欣赏爵士的才能没有任何关系。被泽田挑拨的上林,忘记最初想让大家羡慕的目的,掉进了“不甘心”的陷阱。 泽田身材高大、头脑又好。既会运动、又会照顾人。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偶尔表现出那种强硬的态度让周围的人受不了。 自尊心受到损伤的上林,明明到此为止就好了,偏偏产生了对泽田的对抗意识,又继续说:“我爸爸再下个月就会买盒式录音机!” 这个重大的消息令泽田也惊讶不已。上林似乎对大家这个反应很满意,一副得逞的样子在那里偷笑。 “那个,盒式录音机到底是什么?” 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们讲话的金子秀树问。金子除了是蔬菜店的儿子外,实在找不到其他值得特别提及的特征。个子又不高,运动、成绩一向平平,不过他率直认真的性格相当惹人好感。是个受老师们喜爱的学生。 直到刚才还被泽田当作傻瓜的上林,在知道还有比自己更无知的人时,态度立刻嚣张起来。 “不知道了吧。盒式录音机就是塑料制成的小盒子、可以录人的声音和音乐的机器。之后可以再拿出来听。很厉害吧。” 洋洋得意的说这些话的上林似乎忘记了,厉害的是盒式录音机,而不是他。金子感动的点了点头,斜眼看到泽田和和久僵在那里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二章 和久看见从走廊上走过的良子,穿着白衬衫、长长的秀发绑在背后。泽田也发现了,小声说“那不是北泽老师吗?!”良子从教室的门缝中向里面窥视,好象在找谁似的,和久不由得地把身体向前探,两人视线重叠在一起。 “有田和久君!” 看来找的人正是自己。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和久慌忙站起来。两个人的关系如果被发现了就糟糕了。所以在学校里尽量避免接触。向这样指名叫他的话,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吗?!”金子小声问。 “不知道。” 应着她出了教室,良子盯着和久看了一会。然后小声地对他说:“跟我到视听教室来。” 和久安安静静地跟在良子后面,一进入视听教室关上门两人就变成恋人关系。锁上门,拉上窗帘,确认好一切之后,和久走过来抱住良子。 “别这样,现在是在学校。” 吻上那张出言责备的双唇,紧紧抱住她。良子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香。下半身又开始热起来了。明明早上刚刚抱过她的。现在好想再来一次。 “我有话必须要跟你说。” 良子不停地安抚着气息明显开始混乱的男孩,丝毫没有一点慌乱。这也许就是年长女性的从容吧。的确,良子无论在接受和久的告白时,还是在和久在向她索爱时,都非常包容,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犹豫。 “刚才午休的时候,你们班的船桥到我这里来了。” 一瞬间,和久心想:这个混蛋! “他说早上的测验题目他已经提前知道了。我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他说早上跟班级同学偶然相遇时,那个同学拿着那张试卷。” 没想到船桥并没有向自己来确认,而是直接就去英文老师那里告发。 “早上从良子家回去的时候,那张纸被风刮走时被他捡到了。” “是吗。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吓了一跳,就模棱两可的应付了一下,想向和久来确认一下以后再答复他。”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看到和久道歉,良子扑哧笑了出来,嘴边露出两个酒窝。 “算了,下次一定要在一个人的时候看。” 抛开八岁的年龄差距不说,和久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可爱。不禁将唇贴了上去。冗长的吻结束后,良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船桥说,他为到底说不说出来烦恼了一个上午。最后他觉得为了和久好他应该说出来。” “那真是不错。” 虽然嘴上这么说,和久心里可一点都没这么想。船桥会为了一个毫不熟悉的人?! “不过,那个孩子啊,说让我给他0分。” 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令人想起来就生气。和久心情恶劣地直到午休时间结束。过完了短暂的幽会时间。一回到教室,看到船桥在预备铃响过之后、老师快来的时候才把书打开。“明明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还说出那种话!”看着他的背影,令和久的心情不觉焦躁起来。 第五节课课间休息时,和久坐到泽田前面的位置上。这里离船桥的位子有一点距离。这种距离的话,用普通声音说话对方大概听不清楚。 “船桥这个人,真是奇怪!” “嗯。”泽田表示认同。 上林歪着头想了想,说“也许吧”。 “没有这回事!”只有金子否定他的说法。 “那家伙是挺怪的!”泽田断言。 “要说喜欢独来独往、喜欢看书的人也不少,但那家伙根本是个异类。作了一年的同班同学,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说不定不擅长记别人的名字。”金子庇护船桥。 “再怎么不擅长,我们可是相处了整整一年了啊,一年在一起竟然连别人的名字都记不住,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对周围漠不关心!” “就算对周围不关心,他也不算是个坏人啊”金子的主张令泽田纳闷。 “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 “我、我跟他小学时就认识了。” “仅仅只是认识而已吧。” 金子陷入了沉默。泽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我讨厌他!”在朋友面前,和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讨厌他那副伪善者的面孔!” “也许吧。” 泽田附和着。 “是这样吗?!”金子小声嘀咕。 一直沉默不语的上林自言自语地说:“虽然不了解情况,不过我既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那家伙在与不在不都一样?!” 第六节课是国文课,因为老师请假变成自修课。本以为可以随便玩一节课,结果学习委员走上台说,想借这节课把三月份“饯别会”的执行委员定下来。 饯别会是为毕业的三年级学生举办的表演大会。无论是看的人还是演出的人都觉得没意思。在学生中间废止的呼声很高。但是校长以一句“这是传统”而持续至今。 饯别会全校师生都要参加,表演的节目一般都是不花什么时间和工夫的歌唱表演。即便如此,班里的人都觉得处理这项任务既麻烦又无聊,因此没有人愿意做。就向这样,委员长几乎已经带有哀求地口气问“有没有人想做候补?”只有白痴才会举手! “至少推荐也好,有没有值得推荐的人?!” 推荐朋友这种不讲义气的事谁也不会做的。和久突然瞥了一眼船桥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拐拐的笑容举起了右手。 “如果推荐的话,我推荐船桥,他好像在班里没有担任什么职务。” 因为和久的提案,大家都把视线转向船桥。没有什么职务?这种话真的那么有说服力吗?!委员长把船桥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 “有人推荐船桥,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只有被推荐的船桥一个人成为了饯别会的委员。 “接下来由船桥主持下面的会议,之后再来决定一下表演的节目和练习的日程。” 委员长把会议下面的任务交给了船桥,船桥虽然站在了讲台上,却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 “来决定一下饯别会表演的节目。”他说话方式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的。 “大家有没有什么提案” 虽然知道最终肯定是唱歌,但是谁都没什么提议。因为太麻烦。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把船桥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更有越衍越厉的趋势。和久不免在心中吐了吐舌头。虽然对船桥的统帅力不抱任何期待,但是把麻烦的事硬推给人家,比起他到老师那边去告状,和久多少有点罪恶感。嘈杂声越来越响,直到听到隔壁班级的老师发出怒吼。当以拳头硬出名的白石教头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时,珍惜生命的各位立刻闭嘴。 “你们这个班级到底在干什么?!” 当船桥说明我们正在讨论饯别会时,“你就是委员长吗?!”白石“磅”一拳落下,打的船桥看起来很痛。“就算是在讨论也给我稍微安静点!” 放下狠话的白石回去了。教室里变的鸦雀无声。成为牺牲者的船桥站在那里用手捂着头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和久虽然小声嘀咕着“好可怜~~~~~”不过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他倒是希望可以看到他更烦恼的样子。 这时,看不下去的委员长出面帮忙。 “船桥,你可以指名让谁发表意见。” 船桥这时总算浮现出一点安心的表情。 “那么…对了,委员长,你有什么意见?!” “啊?马上就问我?!” 这回轮到委员长不知所措了。他没办法只好提出“大家一起唱歌怎么样”,因为没有其他的提案,基本上是决定唱歌。接下来就是“曲目”的问题。结果船桥还指名“委员长”,这时委员长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了。 “不要光问我,你也试着去问问其他人!” 涉及到最根本的问题,船桥歪着头陷入了沉思中。 “金子!”在他再一次环视四周后点了金子的名字。金子提出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提议“唱校歌怎么样”,但是不知道有谁说“那是饯别会最后全校师生一起唱的歌吧?”结果这个提议还没有深入就被否决了。 船桥不得不再次指名,向四周搜寻的视线变的彷徨。最后,视线开始集中到自己身上。在和久在心中大叫不好的时候,他的名字被点到了。 “有田” 又不能无视他,只好做出适当的回答。 “总是唱同样的歌,实在太无聊了,改唱英文歌曲怎么样?!” “举首歌曲好吗?” “什么歌曲,拜托……我对外国歌曲又不太了解,那不是泽田和上林的专长吗”?!和久心里一片混乱。 突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他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比如说雷·查尔斯” 船桥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的“雷·查尔斯”。虽然是自己说的,但是他写的字给人一种奇异的氛围,总觉得给予了和久一种不安要素。没有其他的意见,就决定是这个吧。船桥刚讨论完就从迫不及待地从讲台上下来。 “那个”泽田无礼地耸了耸肩膀,“唱雷·查尔斯的哪首歌啊?” “啊?”船桥不解,“就是雷·查尔斯啊!” “那是歌手的名字把,我是问你我们要唱他的什么歌?!” 船桥惊异的睁大眼睛。“这难道不是曲目的名字吗?!” “怎么看也是人名吧?!改唱外国歌曲也没关系,快点决定到底唱什么歌,接着就要进行练习。还有人可能不知道这首歌怎么唱,然后要借唱片。之后要确认一下到底谁有雷·查尔斯的唱片吧?!” “不用了吧……”船桥有些困惑。 “你再怎么不喜欢这件事,也要作到底啊!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即使对船桥的疏忽感到幸灾乐祸,和久多少也觉得泽田这句话说的有点过分。船桥的话,决不是那种“谁喜欢谁来做好了”的不负责任的人。船桥什么也没说,又再次回到讲台上。虽说是美国著名歌手雷·查尔斯,班里知道的人也不过3、4个。当中上林记得父亲的唱片收藏里好象有他的唱片,说会想办法去借。歌词的话,唱片里边应该有吧,到时候再转抄一份使用。这样的话,决定下来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在音乐室练习。 讨论结束,正好下课铃响了,平常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的船桥径直走到上林的身边。 “今天回去的时候,可以向你借唱片吗?” 上林抬起漂亮的脸摇了摇头。 “那是我爸爸的,不经他的允许不能动。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几点能回来。还是明天带给你吧。” “那样的话,歌词就来不及发了,明天放学后就要练习。只能今晚去拿。要得到你父亲的允许,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上林露出的困惑的表情。 “爸爸有时候回去都已经是半夜了,你也不愿意等到那么晚吧” “我没关系。” “不过……” 实在看不过去的泽田发话了。 “船桥,你稍微也为别人想想好不好,他不是说不知道父亲几点钟能回来吗?!上林总不能为了你一直不睡觉等到他父亲回来为止吧?!明天不行吗?谁也不能只听一两次就会唱了,明天只给大家听听不就好了!” 船桥沉默不语。 金子发话了,“明天只听一下就可以了,那么急大家谁也学不会的,你不要太勉强了” 船桥好像没听到金子的说的话一样。 “那么,就明天吧。” 就这样干脆的放弃了。走的时候,船桥突然转过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指着上林问。 “我……啊、我叫顺。” “那姓什么?” “上林!” “那你呢?!” 船桥指着泽田问。泽田哼一声,睬都不睬他。 “啊啊、他叫泽……”金子要代替他回答时,泽田捂上了他的嘴。“金子,不用告诉他。”泽田转向船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的事,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令泽田对船桥产生强烈的不满。 “那么,你!” 船桥直视着泽田说。是发觉到泽田的不满,还是根本没有感觉;和久认为是后者。 “听委员长说,你对音乐方面很有研究,我对国外的歌曲一窍不通,有些地方希望你可以帮忙。” 泽田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看来肯定是不行了。 “我拒绝!” 僵着身体,泽田放下话后,粗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教室。就算是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和久也觉得背后发冷。船桥的视线追随着背影,在快看不见的时候,上林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慌张地挥了挥手。 “啊,我可以借你唱片。不过我很忙,所以不能帮忙,不好意思。” 上林好像要追随泽田似的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下和久、金子和船桥。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金子始终非常同情船桥,但是船桥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不知道他是否领受到这份好意。 “而且还有有田在啊,有田的英语很好,肯定可以帮的上忙。” 有田用力拽了金子一下,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的确,英语是他最擅长的科目之一,不过被船桥抓到在考试前看试卷,就算说自己擅长,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的。 船桥看着和久,小声问, “有田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做饯别会的委员?” 因为记恨你到老师那里去告我的状!这种话打死他也不会说。不过,船桥多多少少也感觉出一点了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干脆就挑明了吧。 “只要船桥当委员的话,这样大家就扯平了。” “扯平了……” 船桥的嘴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 “不过,那个对英文歌曲非常了解的人好像觉得我不适合当委员。” “他不叫‘对英文歌曲很了解的人’。他叫泽田。真可怜,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不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我想你也该稍微学习一下如何与人相处,与人相处也是社会学习里重要的一部分!” “说起社会学习,不是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就行了吗?不过,我本来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问了他也不肯告诉我。” 即使在讲歪理的时候,船桥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看了令人失望。 “泽田当然会生气了。在同一个班级已经一年多了,你还没有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 “就算是在同一个班级,谁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记住别人的名字吧!” 这到底是什么?!又跟早晨的感觉一样,总觉得船桥的思考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样。 “那……虽然没有谁规定过,但,这不是常识吗?!记住对方的名字是说话时对对方的最低限度的礼仪。” “是这样吗?” 船桥的口气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听出这种口气,和久就觉得再跟他继续争论下去也没意思,话中也不免开始带刺了。 “是啊,就算是你,每次叫你的时候,都叫‘喂、喂’什么的,你也不会高兴吧。” “我没什么感觉。” “不会介意的只有你这种人吧,一般人都会不高兴的!” 船桥好像还是没有明白似的,歪着头想了好几次,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真是最差劲的分手方式!和久只好和留下来的金子一起回去。 金子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不自然的沉默飘荡在两个人之间。和久想起在教室里的对话,心情变的灰暗,再加上金子始终低头不语,吹在身上的冷风更加速了心情的恶化。 “要不是因为一时慌张,也不会说出雷·查尔斯来……”和久陷入自我厌恶当中。 “船桥那个人啊……”金子开始自言自语,“觉得开口说话只是发出声音而已,因此从来不跟别人讲话。我中学也是跟他在同一所中学,那时候就觉得午休时间只看书的家伙很不可思议,因此就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结果他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讨厌说话。’”明明是别人的事情,金子却一脸落寞。 “我认为他是喜欢孤独。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觉得好酷!现在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那样好寂寞。” “也许吧……” 除了随声附和外,和久找不到其他的反应。船桥肯定是那种自己一个人过完一生的人。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他是那种眼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的人。 “不过,我很喜欢船桥。” 金子坏坏地笑了笑。 “虽然很寂寞,不过他一定是个好人” 尽管这么说,和久丝毫不觉得那种缺乏常识的人到底哪里好。 第三章 第二天,在老师允许的情况下上林把雷·查尔斯的lp带到学校里。放学后大家在视听教室集和听这张lp,决定唱《i can’t stop loving you》这首歌。因为就算以前不知道是谁唱的,听过这首歌的人也是最多的。 决定了下次一边看歌词一边练习后就散场了。当和久也准备走出教室时,听到有人争论时不由得回头一看,上林被船桥抓住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泽田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走了出去, 金子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个人。又跟我没关系。当他打算当作没看见回头准备走人的时候,“有田!”上林叫住他。那声音大到无法令人忽视。有田没办法只好转过头。 “没有歌词唉” 上林摆出一张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声说。 “我昨天也找过了没有。我以为可能是放混了,但其他的lp也都找过了还是没有。” “那可真伤脑筋了。”船桥撇了撇嘴,“如果明后两天不印歌词的话就来不及了。” “就算你这么说没有就是没有!谁也没办法啊。”有田耸了耸肩,船桥咬着嘴唇。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雷·查尔斯的lp啊,只借一下歌词就行了……” 听到金子的话,船桥立刻反驳“班里有这张lp的只有上林君一个人。” 如果没有歌词的话,说什么也不可能背下来整首英文歌曲。和久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话,还是唱日语歌吧……”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金子“啪”地拍了一下手。 “没有歌词的话可以自己做嘛,把歌词听写下不就行了。” 船桥总算放开了抓住上林的手。 “……是啊,那就这么做吧。” “我、有田还有上林,大家一起帮忙。” 金子说完就点点头,和久心想:喂喂,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把我算进去?我昨天不是刚说过我讨厌这家伙吗? “大家一起做的话就能早点做完。” 认清了不得不留下来的事实后,和久叹了口气。这时,他听见门吱嘎打开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正准备偷偷溜出教室的上林。 “喂,上林!” 留下的只有脚步声,有田呆呆的回过头,与金子的视线撞在一起。 “有田,你的英语很好,拜托你了。” 看来自己是逃不掉了。 已经超过六点三十分了,和久在一小时前就坐在视听教室的桌子上握着自动铅笔。 “开始了哦!” 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还是听不清楚。最初听起来成熟沙哑的歌声,现在听起来就像是咒语。花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只听出来一半的歌词。如果只是听的话还好,对不对另当别论。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歌词,意思多多少少要有点联系。 “在这里停一下!” 船桥将唱片的指针抬起来,和久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考虑,到底是“war”还是“were”呢?分不清楚。他取出从教室里带来的字典开始查,结果答案依然令人费解,无论是哪一个单词意思都很怪。结果,他用小字把两个单词都标上去了。 “继续,下面的。” 到后面都听到想哭的地步,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说让和久留下来的金子已经回去了。刚开始是一起留下来听写歌词的,不过快到五点钟的时候他就发现金子不停地看表,一问才知道他五点钟要回家帮忙。“不过你们俩那么努力,我怎么可以就一个人回去。”他虽然这么说,不过和久知道他有一半是在逞强。他想起金子以前曾说过,有时候逃掉没给家里帮忙,就会被父亲骂得很惨,还不允许他吃完饭。 其实大部分都是和久在听,金子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勉强把他留在这里就太可怜了,虽然讨厌和船桥两个人单独相处,但还是让金子回家了。 不停的听歌、写歌词,总算把歌词的第一段听完了。和久扔下了自动铅笔。 “我受不了了~~不行了,明天再继续吧。我今天已经不想再听第二遍了~~~” 和久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船桥从唱片机旁边走到和久的桌前,拿起写满英文的纸认真地看起来。 “我觉得这边的接续词有点奇怪。”船桥指着歌词最前面的部分说。 “我听到的就是这个。” 船桥还是有点怀疑。 “不过这里的拼错了。” 他手指指的地方的确错了,和久把它改过来。船桥又重新拿起来看。那种被鉴定的感觉真让人不愉快。 “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船桥叹了口气,“看来有田真的很擅长英语,要是我的话就听不到这种程度。” 被人家正面这么说,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船桥又再次提出疑问。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英语那么好,为什么考试之前还要看答题纸?” 赞扬之后又来了这么一句,让人始料未及。 “你就是不那么做,也可以拿到不错的分数吧?!” 和久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不过因为船桥毫无心计的话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这家伙明天还想不想让我帮他听写歌词了?和久想,这无疑是激怒别人的言词。 “喂,你,是想让我生气吗?!” “没有。” “那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觉得不可思议就可以问这种让对方不愉快的问题吗?!” “难道不可以吗?”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你难道不能动脑子稍微想想吗?要是聪明的家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你明天还想让我帮忙吧?!那样的话不应该多夸夸人家拍拍马屁,让对方为自己所用吗?!” “我没有想过利用你,我认为你帮忙是出于善意。” “出于善意?!别开玩笑了!留下来这么晚不说,反反复复地听同一首歌听得都快疯了!要不是被金子拜托谁会喜欢帮忙做这么麻烦的事?” 傲慢地放出话后和久觉得心情畅快多了,突然发觉船桥盯着自己的视线,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和久还是有点发窘。 “没有注意到这点真是对不起,你也不用勉强,明天我一个人做好了。” 船桥发出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果他一个人做的话,那真是万万岁了。但就是抹不去这种不快的感觉。又让人不出“明天继续帮忙” 的话。 船桥转身走回去切断了唱片机的电源,从讲台上把唱片取出来认真地放到封套里。这时船桥不动了。在焦急地想回家的和久面前,船桥突然盯着唱片的封套不动了。封套上是雷·查尔斯倾斜着身体弹钢琴的姿势。“喂!船桥,”即使出声叫他也没有回应。把耐性都磨光的和久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船桥的身体惊讶地一震,“啊!”地一声发出短促的叫声,雷·查尔斯的唱片掉了下来。在地板上发出“啪啦”的声音。两个人都不动了。和久战战兢兢地靠近唱片,将它捡起来。从封套里把唱片拿出来一看顿时觉得眼前发黑——边缘的部分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缺口。 第四章 “怎么办?” 站在一边的船桥毫无紧张感地问道。 “我才想问呢!你要是好好拿着不就不会这样了!” “对不起。” “啊~~算了” “用胶水什么的把缺的部分粘上去不行吗?” “想什么呢你!这可是唱片哎!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做肯定会走音的!” 和久一边责备着,一边把唱片放回封套里,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把包打开查看钱包里面的东西。 “喂,船桥,你今天带了多少?” “什么多少?” “钱,我说钱!” 船桥取过放在音响边上的自己的书包,掏出了钱包。 “一千。” “加上我的应该够了吧。现在就去买吧,不早点去的话,店就要关了。” “去干吗?” “当然是去买雷·查尔斯的lp呀!你给我快点!!” 在和久的怒斥下,船桥慌慌张张的拿起自己的包还带上了视听教室的钥匙。 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上林父亲的那张雷·查尔斯的lp。好不容易才在第三家唱片店里找到了相同的lp。 “有了!” 船桥手里拿着的确实和那张被弄坏的唱片的封套一模一样。 “是这张,就是这张” 冷清的店里回响着自己的声音。和久在店主的侧目下买下了那张唱片,离开店之前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正好快到8点了。找的时候太专注而没在意,可是目的达到后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饿着肚子。 “肚子好饿哦!” “是啊。” “这张唱片怎么办?” “到明天早上把上林那张换过来就行了。” “老实跟他说不好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好地把新买来的给人家还过去不就得了,还要老实说什么是我弄坏的之类的傻话干吗!!” “喔,这样啊……” 船桥的脸上虽然写满疑问,却也不再追问下去。 “这张唱片我今天可以先借回去听吗?” “行啊。” “雷·查尔斯的歌太棒了,我刚开始听就这么觉得了!” “还好啦。” “真的很棒哎!虽然听不懂歌词可还是觉得心灵受到了震撼。总算明白了有田君对它大加赞赏的理由了!就算毕业生听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恩。” 听到船桥如此大加赞赏,和久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起来。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这家伙要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会怎么想……唉~~~真是不敢想! “有田君” 他转了过来,叫着我的名字。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一直留下来帮我。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这么快就解决了一半。” “噢……还好啦” 被人家这么认真的道谢还真是别扭。扪心有愧的和久无意义的来回抖着脚。这时从远处传来了卖烤地瓜的吆喝声,伴着浓浓的香味。和久不禁吞了吞唾沫。 “烤地瓜……吃么?” “可是……我已经没钱了” “烤地瓜什么的我还请的起”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客气啦” 和久跑到卖地瓜的铺前,买了两个地瓜。把其中一个递给了船桥,可是船桥并没有伸出手去接。“快点!”在和久不耐的催促后船桥才伸出了手接。在放下卷帘门的店前花坛里有少许高出的围杆,两人就坐在上面吃着热腾腾的地瓜 “味道真好” “对吧我以前在那个老爹那买过所以知道,真的很好味哦" “真是不可思议” 船桥小声喃喃着 “我觉得能和有田君这样在一起,真是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么" “无法预测的未来,很奇妙" “你这个老说怪话的家伙!哪里有可以预测的未来啊!" 和久笑着继续道 “要是你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那人生要变得多无趣啊!" “可是,会不安啊" “未来的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吧” 船桥陷入了沉默,良久幽幽地回答: “我不知道” 因为新买的雷·查尔斯的lp里附有歌词,所以可以不用再费神的去听他在唱什么了歌词上所记的词同自己听着记下来的一对比,有的地方到还吻合,可有的地方就错的可笑了 虽然开始了练歌,40个男人的歌声是雷·查尔斯难以比拟的,就像青蛙大合唱一样好笑 那天下午,英语小测的试卷发了下来成绩一如想象中的完美稍稍瞥了眼船桥,发现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英语课一结束他就站起来离开了教室一直没有回来。这件事让船桥有种不好的预感。上课时,正好赶回来的船桥,一进教室就向这边望过来 果然,到了放学的时候,他就径直走到有田课桌前 “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事” “英语测验的事” 讨厌在朋友们面前被人用这种口气说话,和久站起来,暧昧的朝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金子和上林笑笑想蒙混过去,然后带着船桥走出了教室。 想跟他在没什么人的地方说这件事像这样的地方和久知道好几个视听教室边上的准备室啦还有一楼的用具室什么的一年级的时候到处搜索过想一个人呆着或者想哈跟烟的时候那些地方就变得非常宝贵。在这些重要的隐蔽所中,和久选择了用具室用具室虽然平时是上了锁的,可是和久发现它的时候锁已经坏了,只要用手指一拉就能很容易的把锁打开 用具室里面,有老旧的黑板、被弄坏的凳子,还有并排放着的仅仅标了号的纸板箱空气很糟,只要稍稍走动就能在赤色的日暮中看到上下飞舞的灰尘 “想说什么” 船桥的脸也被暮色染红了 “试卷发下来了我得了98分” “真没运” “但是我之前已经跟老师说过让她把我的试卷改成0分。但是她没改,所以我觉得很奇怪去问了一下,可老师却跟我说\\\''就那样吧,我已经跟有田谈过了” “啊啊,是有那么回事” “虽然我跟她说告发了你自己怎么可以拿这么高的分数,可是她却不理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这家伙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面前做了这么狡猾事情的男人竟能得满。被他这样一味的道歉和久还真有点心虚。他无趣地把扔在地上的跳板踢飞了。 “我会试着再跟老师说一次看看你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 “不用了” “这样不好,我希望这件事情能有个合理的解决方法。” “这么想的只有你一个人吧,我是无所谓” “那样的话我是没办法接受的” 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的事情这样没完没了地说下去真让人生气,和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 我的分数还没差到让你担心的程度 ” “虽说如此……” “少罗嗦!我可得了满分!” 船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呀,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拿到那张考试卷的?” “是捡来的吧……或者也有可能是偷来的吧” “那是北泽老师给我的我可是有特殊待遇的” 到现在为止,和良子的关系连朋友都一直瞒着要知道,像这样的流言那可是会越传越快的呀我可不想忍受被人当成有趣的话题在背后嘀嘀咕咕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么做你很开心么?!自己凌驾于那些为了考试而拼命努力的同学们,你感到很满足么!” 船桥攒紧了拳头,激动的浑身颤抖。 “只不过是个小测验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想转换话题吗?” “好吧,到底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你满意!我事先就拿到了考试题目,为之我要在大家面前公开道歉么?还是要我在你面前磕头赔罪?!” 看样子船桥被自己的话震慑住了就因为这样,和久开始指责起船桥来 “我干吗要因为这么点小事被你骂啊!我就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了么!” 船桥垂下了头,一只手盖在脸上 “是要我放过犯了错的你么?” “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好啦只要你说一声要我道歉,不管是在你面前还是要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船桥最后还是困扰地用两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喂,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长久的沉默后,船桥断断续续的小声说道:“从你那我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罪恶感”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和久的心里生了根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吧” 船桥又出声问 “做错什么了?” “要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反省吧,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和久颇不以为然想着呆会出去后一定要问问金子,还说这家伙话不多呢,明明罗嗦的很嘛真让人讨厌船桥一脸认真的坐在那,眼睛专注的盯着一点真是服了他了! “你想所有的罪犯都会为自己犯的错悔过么?被人杀了自己孩子的父母愤而杀了那个杀人犯结果也被判了刑你想那父母会因为自己杀了那个犯人而打心底里懊悔么?你呀,就因为自己的原则而一味的把事物都往所谓的正义方向想,真是……” 只会说大话的家伙,看着就让人烦什么都不懂人家说对的他就以为是对的和久嘲讽地笑笑,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烟和火柴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吧,所以当着船桥的面,和久若无其事的抽出了一支烟点上了火 “请别这样。学校里是禁止吸烟的” 每次只要一看到烟船桥的脸色就会变的很难看。这种事和久还是知道的。 “你是说这样?” 把烟就这样塞在罗罗嗦嗦的家伙嘴里。船桥吓得瞪大了眼“噗"的一下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吐了出来。和久把脚伸到架子的缝里去用鞋后跟踩熄了把垫子烧的兹兹响的烟蒂。 “船桥在用具室吸烟” 和久赖皮的笑着。 “那是因为你……” “干吗?是我干的,你又要向老师告状啊?虽然在用具室里被有田强迫着吸烟,不过又吐了出来。可是我还是让烟草进过嘴了应该受到惩罚什么吗?啊?” 看着船桥恨恨的表情,和久不禁笑出了声 “那种事还是省省吧” 船桥转过了身子向门口走去他不会真的去说吧?和久不禁感到背上一阵发冷想要把门打开的船桥却发现木制的大门只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却怎么也打不开和久看着船桥,心里也很吃惊怎么门会开不开 不是门来不开,而是好象被什么人从外面反锁住了。原来只要用手指就能把门拉开,可要是从外面上了锁的话那可就打不开了 “有谁在外面吗?” 用具室是在一楼的角落里,如果不是有事的话是没人会过来这里的房间里虽然有一扇小窗,但是有格栏,可要出去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计时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总之过了很长时间。船桥还在不断的敲门然而一直没有回应,最后他只得放弃地在门边做了下来。 第五章 两个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坐着被夕阳染红的房间渐渐暗了下来和久站起身靠近窗口打开了灯只不过是一个灯泡,可打开的那一刹那整个房间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彼此都不支声船桥不开口,和久也没出声互相坐在角落里,只盼着有谁过来发现他们两个被困在这里 太阳西沉之后,周围即刻冷了下来要是像这样呆到天亮准会腻死和久取出藏在制服内口袋里的烟抽了起来真吃惊自己竟然也会蠢到被关在用具室里出不去知道船桥正直钩钩的盯着自己吸烟的样子,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和久一根接着一根得抽毕竟能解闷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可是当烟都抽得差不多了,嘴里叼着最后一根的时候,那种失落感难以形容的真无聊虽然心里也明白可仍然止不住惋惜烟这玩意的心情把烟头在垫子上掐熄了,然后又一脚把空烟盒踢到了架子下面 只要坐下来不动就会感到寒气从制服袖口襟口里钻进来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御寒就行,和久这么想着一边四下里搜索合适的东西可是周围尽是些破书桌、损坏的满是洞眼的黑板之类的破烂堆在那,唯一能用的只有些陈旧的幕帘幕帘有三块和久瞥了眼船桥想着两个人一人一块的话那么还剩一块好吧,既然是我找到的那么我自己用两块他应该没什么意见吧于是就把剩下的一块“啪"的一下扔到船桥脚下 船桥呆呆的看着和久做这些事,却没有伸手去取的意思回到房间角落里的和久用幕帘裹紧身子就地躺了下来到明天早上肯定会有人来的,只要一觉醒来天就亮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到了明天要是真被人发现了该怎么跟人解释自己被锁在里面的理由呢?要是到明天早上还没想好理由的话…… 翻过来翻过去的,冷得怎么也睡不着一看船桥,这家伙幕帘仍丢在脚底下,就这么抱着膝头抵在上面 “喂,你不冷吗” “冷啊” 虽然很冷可为了跟我划清界线故意不用那幕帘那家伙可真是呆子和久把帘子卷卷紧又闭上了眼睛这次虽然困得就快睡着了,可却被一阵尿意惊醒开始是想忍着的,无奈实在是憋不住了即使如此还是不想在这小小的用具室“办事"和久来回打量四周,发现窗子那可能行因为窗户在较高的地方,只要踩在架子上就可以了就这样打开窗子,从格栏的缝里向外解决吧自认为比起在里面解决还是这主意更好些这么想着,和久就快速的爬到架子上打开了窗户好象只要把腰靠过去一点就成了和久往后一回头,船桥正盯着这边看呢 “你别看” “你要干什么?” “难道撒泡尿也要向你报告啊?” “真下流” 和久被说得动了气 “干吗,你要我一直积到膀胱爆掉啊!别开玩笑了!别往这边看!” 说着就不管船桥是不是还看着,和久从窗口往外解决了起来畅快了以后回过身,正好触到船桥谴责的眼神,毫不在乎的反瞪回去,和久又钻回了幕帘里那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吧,就看到一直以来都坐在那一动不动的船桥慢慢站了起来还在想着这家伙要干什么呢,就见他同样爬上了那个架子和久一想到他要干什么就止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那时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撒尿的声音,和久裹在幕帘里笑个不停不用说,自然是他“获胜"了 朝着解决完了返回门口的船桥的背影,和久冷嘲热讽道: “怎么,这下舒服了吧” 口口声声出言教训,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跟他做了同样的事情,船桥不禁羞愧的垂下了头 因为是月初正是最冷的时候,就这样一直呆到早上的话,即使裹着厚厚的幕帘也难保不会冻死。其实就这样死了到也没什么,可在那之前能再抱一次良子就好了。 就算被人嘲笑是好色也没关系。温软的唇、散发幽幽香气的玉颈、还有那温暖湿润的……想到那消魂的一刻,还是止不住惋惜就这么死了。又偷偷瞥了眼船桥,还是那样没裹幕帘,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到也不怎么吃惊。不过要是在这房里,这家伙还活的好好的而裹着帘子的自己到冻死了可就让人火大。不想着些无聊事就没法儿睡。这样想想就会感觉不到寒意了可是虽然裹着幕帘手脚趾的冰冷还是没办法自欺的 本来自己的体温就偏低,这都是因为遗传自和母亲同样的体质。母亲紧握着的手指一直是冰冷的,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也不例外。所以一到冬天就成了裹得厚厚的整天不出家门的体弱多病者。知道自己的体温也偏低是在和良子同床共枕的那时候。一到夏天,良子就会叫着“和久的身体冰冰的好舒服”一直粘着自己不放。 打了个喷嚏。不知是灰多还是太冷了,接着又连打了两个。之后身体就开始轻颤了起来。心想着这下糟了,可就是止不住。不想让船桥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却偏偏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 “你怎么了?” “没事,你离远点!” “你不舒服么?” “什么事都没有!” 把幕帘直拉到盖住脑袋,然而还是因为被他强行掀开幕帘而冷得又是一阵哆嗦。 “瞧你,是冻着了吧” 想要把掀开的幕帘拉回来,却在偶然间触到了船桥的手指真是温暖的让和久忍不住一惊。 “好冰啊” “我本来就体温低!” 和久低吼着又把幕帘卷了回去,可还是再次被船桥拉开。 “你这家伙,干什么呢!!” 船桥两眼看着和久,张开双手对他说:“过来”。那样子真像在招呼小狗。什么叫“过来” 啊。想要不理他,却被他往前一拉,刚想反抗却发现船桥的身子好温暖。 他没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使和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看着船桥唏里嗦罗的动来动去,原来竟是把他的制服上衣脱了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把扔在一边的幕帘也拉过来一并裹住和久的身体。 和久不说话向船桥慢慢靠了过去。反正现在是非常状况嘛……和久自我安慰着抱住了眼前的船桥。要是这时候抱的是个女孩子那该多好啊,和久还在想着些不着边的无聊事,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想这些。 即使现在拥着的是温暖的人体,可仍然无法使四肢暖和起来。船桥松开了包住和久手指的手,在腰那里发出唏唏梭梭的声音,然后又再次盖住了自己的手。他拉着和久的手将之引至自己衬衣里面直接用自己的皮肤来为他捂着。真的很暖和呢,好象刹时把冷气都驱逐开了一样,可到底碰触的是男孩子的身体,和久别扭的直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船桥就是不放开他,和久万般无奈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他身上捂着。 就那么坐在地上靠在一起时间长了渐渐变得难过起来。还是把一块幕帘铺在地上两个人就那样躺上去吧。两人一起裹着幕帘周身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虽说现在是非常情况,可这样怎么看都很怪异。 耳边很快就传来了船桥的鼻息声,还有心脏的跳动声也能顺着贴着他肌肤的手指传递过来。虽然很温暖,可却一丝睡意都没有。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却憋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在这种时候可以感受到船桥的手指轻轻的拍动着。 放在脑袋边的手指搅在一起而且背上也开始了“啪啪”的轻拍声。虽然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可是干吗要让他做这种事啊,太奇怪了啦。 “不这样” “你不喜欢吗?” “那到不至于。” “以前我们家养过一只小狗。虽说是妹妹捡回来的可还是我照顾它多些。我要是这样轻抚它的头或者背部的话它回开心的直摇尾巴。” 知道自己原来被当成小狗一样对待的和久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用力推开他却像皮筋似的又被反拉了回去。这样猛的一冲却因为跟他抱在一起而轻易地就被抵消了。 “别把人当狗!” “我没有啊。小白就没有因为讨厌而挣开嘛” 拜托那根本就是两码事嘛,可是想想跟船桥这种人是没办法沟通的还是别再说了吧。船桥的脸就靠在和久脖子这里,从唇的上的触觉来看是要被吻了吗,和久心里大惊,可是船桥也不过是把脸靠了过来而已 “到明天早上为止要一直这个样子了吧” 船桥回答说没错。 “你这家伙可真怪哎” 原本贴在一起的脸稍稍离开,在临近的地方互相打量着。这种事还是让人蛮难为情的,所以和久就闭着眼继续道。 “大家也都这么说。” “大概吧” “为什么大家会觉得我很怪呢?” “可能因为你老是干点奇怪的事吧。” “哪里奇怪了?” “有可能因为你一直干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事吧” “对我来说……我觉得只是因为做了些和大家不一样的事就被当成是奇怪的人,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呀,老是在那死读书。光读书就能增加对人的观察力什么的,根本就没那回事” “你对我有误解。” 船桥小声的嘟囔着。 “为了增加洞察力、就是因为不了解人们的做法所以才想从书里找答案。” “不明白才是正常的呢。无论是谁要是都跟盖了章似的一眼就能看明白了,那多无聊啊!” “在理解他们以前我是不可能跟他们趣味相投的。所以我对周围的人想干些什么完全提不起兴趣。” “你说没兴趣那还不是把我的事跟北泽说了?!” “我只是觉得那样做是我的义务。” “你这家伙!”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和久并没想要离开这温暖的怀抱,船桥也没有要放开和久的意思 “真的很不可思议。这样一说我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情。看到你刚才很冷的样子觉得很可怜,就想着要帮你取暖。没想到和人这样接触会觉得心里很平静。” “那么……” “就想要好好爱护你。” 虽然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很怪,不过还是算了吧。 “别竟说些奇怪的话,早睡吧” 不容分说的结束了对话,和久向暖和的地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可却怎么也睡不着而且一想到船桥刚刚说的话就禁不住脸红船桥也睡不着,放在和久背上的手指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有节奏的轻拍着 “你睡不着吗?” “恩” “那么来唱歌吧” “那是要干吗啊” “小点声唱好了” 并不是想唱给别人听而是自己想唱点什么才这么说的船桥说唱就唱,在耳边用低低的声音唱着和雷·查尔斯不同,船桥的音色非常低沉虽然不是摇篮曲,可在歌声的抚慰下和久缓缓阖上了眼睑 第六章 怀中拥着暖暖的东西和久睁开了眼睛做梦梦到和良子两人在雪山里遇难,所以当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的脸时吓了一跳虽然没干什么坏事,可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吞口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久忙跑到门边,“嗵嗵"的从猛敲门外面的人好象注意到了出声问:“谁在里面?” “是二年b班的有田和船桥昨天被关在里面了……” 脚步声远去了,不久又再折返回来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体育老师笠井,他用凶狠的眼光打量着和久 “你在这儿干什么?!” 船桥在开门声中醒来,两手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没有回身跟他商量的时间了,太犹豫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和久在脑子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是北泽老师让我来找资料的,可是找的时候被人锁在里面出不去了” 良子的话,了解状况后就会跟我口径一致了吧 “船桥也跟我一起来的,都被关在里面了我们在里面叫了很久不过没人注意到我们” 和久故意打了个喷嚏,做出一付好象冷得发抖的样子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儿实在太冷了……” 装出一付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就连被称为魔鬼老师的笠井态度也变得和缓了起来 “你没事吧” “冷得背上直起鸡皮疙瘩……” “脸很红呢,没发烧吧?” 脸么,只要憋会儿气马上就能变红了 笠井用好象很慌乱的声音说: “快去保健室量个体温!” “那么我就先走了” 嘴上是拼命压抑住了,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嘲笑被自己演技骗过的体育老师和久猛的转过身,和船桥的视线碰在一起船桥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向自己走来为了能从这儿出去而向老师撒了谎,他肯定会为这事又骂我一顿吧也有可能用那种假正经的口气教训自己:“你刚刚那是在撒谎"船桥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和久也因此心里紧张的直冒冷汗,真希望他别说那些傻话 好不容易才能从那儿出来,要是因为他奇怪的正义感而对笠井说了实话的话可就麻烦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责怪和久刚才的举动在跟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闻到身上灰尘的味道,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船桥沾满灰尘的制服……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和久还是觉得羞耻。 从用具室里出来,已经过了第二天早上8点了和久在职员室借了电话打回家妈妈虽然担心在外过夜的儿子不过到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被关在学校的用具室之后,竟然放心的松了口气。看来之前肯定是认为他在外面玩通宵彻夜不归 跟家里人说接下去就去上课,不过跟老师却说觉得身体不舒服要到保健室去躺一会儿被关在里面的事情好象已经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了,所以没什么疑问的就让和久去了保健室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是在保健室的床上舒舒服服的度过的课间休息的时候泽田、金子过来看他。听说昨天跟他熬了一晚的船桥认真的去上课了,总也挥不去心中的愧疚感。放学铃一响,和久就匆匆往家里赶,不想跟船桥碰面 第二天,船桥请假没来学校放学后,委员长代替请假的船桥指挥合唱练习在开始练习之前,委员长简短的说了一句 “船桥因为感冒在家休假,在这期间将由我来代理送别会的委员” 这话又让和久产生了罪恶感。 船桥请了两天假第三天班主任片岗把影印的东西交给金子说:“可以把这些给船桥送去吗?"“我知道了”金子二话不说就接下来了。可是接过后又露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怎么办好呢?” “既然讨厌的话干吗还要接下来啊?” 坐在邻座的泽田粗鲁的踢着金子的椅子金子不耐烦地敲着泽田的脚说:“别踢了!” “金子干吗答应要帮他带过去啊,两人关系又没好到那种程度” 上林也俯身过来要是说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也不是讨厌给他送去” 金子抬高了嗓门说 “很久以前去过他们家,可现在根本就记不清他们住哪了嘛!”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泽田耸了耸肩转身向着一直保持沉默的和久 “说到底船桥会着凉还不是因为跟你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晚上吗” 因为他说话的方式让人很不快,和久短促的咋了咋舌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啊” 上林突然插过来说,“为什么两人会单独在那种地方啊说是跟他有话说,很奇怪哦” “什么地方奇怪了,啊?” 和久揪着上林的耳朵吼道上林一边呼痛一边歪过了脑袋,顺着和久的手指晃着头 “不是我说的只不过隐隐约约听到大家在议论而已要是你们两个在里面没干坏事的话,怎么会被锁在里面呢?你也知道的,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啊!” 这是男校特有的谣言因为没办法交女朋友,有些恶劣的家伙因为精力旺盛就找些跟自己同性的对象解决需要和久也听过这种事可是自己可是对女人有那方面需要的正常男人已经有了良子这样的情人,为什么还非得跟船桥传出那种谣言不可呢! 忽然又想起被关那日船桥的态度,被他抱着过了一晚。那眼神里透着关爱,还把自己的制服借给了冻的咳嗽的自己。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得了感冒。虽说抱在一起过了一晚是万不得已之事,可每次想到都羞愧难当,比第一次抱女人感觉还要羞耻。 “大家一起去探望他吧,再把影印给他送去。” 对于金子的提案,泽田首先举手做出了反应。 “不要算上我!” 金子回头看着上林,上林急忙别开视线四下游移。 “我今天想去那个爵士茶坊。对吧,泽田” “你不是说你讨厌爵士吗?!” 泽田冷冷的吐出一句。上林立刻用愤恨的目光瞪着泽田。 “你说的爵士茶坊啊,就是横町的那家;‘boo’吧。反正船桥家住在横町附近,我们顺便去一趟他家,再一起去那个茶坊吧。” 泽田脑袋稍稍一歪。 “那家伙是住横町么。感觉不像啊。” 上林忙不迭的随声附和。 “就是!那家伙土头土脑的,不象是住那条街上的。” “可他成绩比你好。” 泽田插嘴道。上林的脸像猪那样歪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有田也一起去吧。” 金子理所当然的邀有田同,可他却摇头拒绝了。 “不行,今天我还有事。” 有田板着脸正经的像真有这么回事。听到他这么说的泽田附过身来。 “说到爵士茶坊我才想起来,‘boo’的老板说已经找到你想要的那张碟了,让你去取。”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像是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怒气一样,泽田转过脸。 “是上个礼拜的事,我现在才想起来。真是抱歉啊。” 明后天就是良子的生日了。大约一个月前和久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她说很喜欢罗根贝鲁姆的‘夏日回忆’这张唱片。大概是三年前出的吧,因为不是什么很流行的唱片所以一般的店里都没有存货了。不管怎么样和久都想要那张碟,所以每次碰到熟人都会问他们有没有这张唱片。反正他就是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良子。 好想去拿那张唱片啊。可是又不想看到船桥的脸。 “那我明天去拿吧……” “明天‘boo’休业。” 泽田那好象煽风点火的冷漠声音又再度响起。因为是给良子的礼物,所以今天是一定要去拿了。虽然也可以先回家等他们都回去了再去那家店。可是自从上次在学校里过夜以后,妈妈就加强了对和久的监视,晚上是很难再出去了。 上次母亲因为担心一直不回家的儿子而整晚都没合眼。从这点来看还是不要勉强了。 一边是压根就不想去看望的船桥,一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取的唱片。算了,反正虽说是去探视,可其实还是去送影印的,只要站在门口不进去就行了吧。 “好吧,我去。” 和久不情不愿的小声说。 随着门铃响起出来的是一位非常漂亮气质高雅的女性年近四十所以笑起来眼角略有皱纹,可要是称之为中年人又感觉有些不妥虽然对跟自己母亲差不多的人来说是有些失礼可还是觉得她是个可亲可爱的人 “是小至的朋友吗?” “是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金子紧张的僵直着身子站在那儿回答 “谢谢你们啊还特意来一趟” 她抬手把头发拢到耳后,一种甘甜的花香飘了过来 “船桥的妈妈可真是个美人啊” 泽田悄悄凑过来跟和久小声说,和久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感冒很严重了应该再多躺一段时间,可他却说是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去回学校来,大家进去看看他吧。” “好的” 虽然原来打算把影印带过来就走,可金子现在只会看着船桥的妈妈直点头啦站在门口的三个人粗暴的抓着金子的手腕把他拽了过来,可那时船桥家的大门已经向他们敞开。 “现在应该是去爵士茶坊吧” 金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人 “啊,可是,人家让我们上去啊” “大家请吧” 玄关处已经放了一排拖鞋,大家相互对望了一下, “算了,就上去呆会儿吧“泽田说。大家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一进去就被房间里书的数目震慑住了船桥的房间就像是中古书店一样两边的墙壁都是书架,连缝隙里都塞满了书 船桥裹在被子里因为热度双颊潮红,眼睛也充满血丝船桥用手取下敷在额上的叠起来的手巾放进枕边的小盆里,然后慢慢坐起身 “啊,你就躺着吧,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金子想要制止船桥,可他已经坐了起来四个来探病的人,金子带头上林、泽田、和久依次竖排并坐着 “真不好意思还要你们特意来一趟” 船桥的声音嘶哑,还伴着短促的咳嗽声 “不,没什么……“ 金子不好意思地搔了搔他地短发 “感冒,没事了吧“ “烧已经退了” 说着又是好一阵咳嗽单单看着船桥的样子,和久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那时……又不是我想问他借衣服的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自己产生罪恶感。 “话又说回来,你这书可真多啊” 金子来回打量四周感叹的说道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真厉害啊!” 金子用悠闲的口吻跟脸色很差的船桥聊着剩下的那三个人却象石头那样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听他们俩说话 “我说,哪本比较有趣啊?” 船桥喘了口气,把手放到枕边那里凌乱的散着几本书 “什么,就是这本么?让我看看” 金子伸手取过书,一边连声说“咦……"一边把它反了过来啪啦啪啦的翻弄着 “是岛崎藤村啊对了,你以前不是看过这本书的吗?” “我很喜欢,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哦” 金子把书还给了船桥 “我啊,是绝对不会翻来覆去看同一本书的同一本书看第二遍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看本新书了呢” 船桥注视着金子在沉默的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了开来,船桥的母亲手里端着盘子站在门口 “真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的大家尝尝这个吧” 是香喷喷的茶和蛋糕放学后肚子早就饿了,所以门一关上,大家就不客气的伸手抓起蛋糕 “你妈妈可真漂亮啊” 来这以后,泽田首次开口朋友当中可以算是最多嘴的泽田,原本打算在船桥面前不说话起到无视他的作用,可看来是肚子里再也憋不住了吧 “人家都这么说” “你也稍微谦虚点” 泽田耸了耸肩 “有那么漂亮又大方的妈妈真好啊真想跟我们家那罗嗦的老太婆换啊 上林也参与到谈话中,金子也在一旁附和 “从船桥的立场来看,一出生就一直看着这么漂亮的脸恐怕早就习惯了吧” 周围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可是还是能感到只有船桥的身边还是阴沉沉的 “我是真的没觉得她有多漂亮的。” 泽田脑袋凑了过来。 “干吗那么认真。既然大家都这么羡慕,你就说声‘是啊’又能怎么样。” “口是心非的话我说不出来。” 周围陷入一片沉默。 “果然,跟宇宙人是没法沟通的。” 泽田笑着站起来。 “呆了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啊” 上林跟在泽田后面也慌忙站了起来。还剩下三个人,气氛变的很沉闷。船桥很明显因为泽田的话而有所动摇,很久很难开口说要回去。 “我做了奇怪的梦。” 船桥忽然开口。 “梦?什么梦啊?” 金子反问。 “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狗。” 从来没听过他说这种话。金子抱着胳膊“恩”了一声。 “这么说,你是不是被谁骂过啊?” “不是。” 和久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大家都是人,只有我是只狗。因为我是只狗所以大家在说些什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金子一个劲儿的点头。 “不过是个梦嘛,别放在心上。你累了吧,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再见了。感冒要快点好哦!” 说着,他们离开了房间。听到下楼的声音,船桥的母亲迎了出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美人母亲嫣然一笑。 “那孩子还是第一次有朋友来玩呢,我太高兴了” 金子和和久就没有勇气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谈不上是朋友这个事实。 “今后也请多关照” 和久低着头,他是最后一个离开船桥家的。走在傍晚微暗的街道上,谁都没有说话。泽田和上林先走了一步,所以他们俩也沉默地向爵士茶坊走去。 “老实话说,我根本不擅长跟船桥打交道。” 金子小声说,“可是,我却挺喜欢他的。” 金子说的话前后矛盾。既然不擅长哪里还谈得上喜欢。 “和船桥说话,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协调。也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吧。我虽然觉得很可悲但是还是很喜欢他。” “我可没看出来你有多喜欢他。” 和久苦笑着说。金子也用有点悲哀的脸笑了笑。 “大概是我小学五、六年级时候的事吧,我叔叔是个流氓,在街上刀子伤了人,后来还造成了大新闻……” 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件事。 “很久以前父亲就跟叔叔断绝来往了,当然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蔬菜店老板的弟弟是个流氓,这样的流言到处传开,店里没有客人上门家里的生活费是赤字、没有人肯跟我玩、妈妈也被邻居们说三到四的……那时候真是一团糟……” 金子冷笑了一声 “那时侯只有船桥每天都来店里,除了他以外没人肯来那家伙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来,之后父亲也想开了,说:就算一个人也是客人,在客人来的时候决不能关店。所以我们就为他一个人开店。那之后客人们又渐渐的都回来了。 ” 金子踢着路边的石子 “中学时我们同班,当那家伙说”我对别人的事没兴趣“的时候,我明白了他到我们家来的理由他对别人的事不关心,自然也就不会有偏见了” 和久没应声,仍然一声不响的往前走 第七章 虽然知道对高中生来说是奢侈了点,和久还是约良子一起去看电影,之后在良子喜欢的那家六本木比萨店里共进晚餐。吃完后去了良子的公寓。 好久没有来良子家了,和久说比以前看起来宽敞舒服多了,良子笑着说“我收拾过了嘛。” 良子非常高兴地收下了和久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唱片。结果只找到了二手的中古品,不过良子说足够了。她立刻把唱片放到便携式电唱机上,当中不只有一个地方走音,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 指针从外侧划到了中央,结束后又回到了起点,良子反反复复地听着同一首歌。 封面上,是位身着夹克、头上戴着红花的黑人女歌手唱歌的样子。somebody somewhere……悲伤的旋律盘旋在耳边久久不能离去,良子哭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久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她。这样轻触她的肌肤,以及身体的更深处……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慰她让和久觉得悲哀,以及一种无力感。 “住在这里不要紧吗?,你不是说家里对你的监管变严了吗?” 做完爱后两个人裹在床单里,良子问。 “我说今天住在泽木家,只要告诉他们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今后小测验恐怕没那么悠闲了吧。”良子说着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要说船桥啊,是个正直的孩子呢,如果略知变通就好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那天你跟那孩子被关在用具室一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久没有回答,他拿起了放在枕边的香烟。两个人相拥而眠的事到现在都不能忘怀。 “那,和久。” 恋人在撒娇,觉得为这种无聊的事闹别捏的自己真是个傻瓜,和久抱住了那柔软的身体。 “那家伙啊,说自己在梦里变成了狗。” “你说的是船桥?” 良子饶有兴趣地把脸凑过来。 “因为自己是狗,所以听不懂周围的人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可不这么想。” “是吗?” “那家伙只不过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去看周围的一切。所以才把自己比作狗,叹息着自己对周围的不了解。” 良子歪着头,撒娇似的抱住和久。 “我倒觉得那孩子怪可怜的。” “他哪里可怜了?” “做了这么寂寞的梦,真是很可怜啊。” “梦反应出人的深层思维,如果讨厌变成狗的话,变成人不就好了?” “那孩子不像和久想的那么透彻,一看就知道。而且呢,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像我27岁,和久17岁,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良子摸着和久的头,虽然和久喜欢她摸自己的头的感觉,但今天这种情况就好像在哄小孩似的让他觉得不满,难得他那么认真的去考虑问题。 “爱可以超越年龄。” 良子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笑着吻了和久。 “你们知道麦尔坎x被暗杀了吗?”上林兴奋地问。和久连麦尔坎x是谁都不知道。 “真蠢,竟然连黑人运动的领袖都不知道!” 得意地说出这话的上林肯定也是从哪个早报特辑上看到的。只是和久懒得拆穿他而已。 上课铃声响起,良子准时出现在教室里。在与和久视线相遇时她微微一笑。那是非常普通的表情,不过这四天他们都没有电话往来。无论怎么打都没有回电,和久想她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不过刚才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良子在上课前叹了口气。 “有没有人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了?” 没有人回答。 “有没有人看到美国黑人领袖麦尔坎x被暗杀的报道?” 坐在前面的上林转过头,得意的翘起了大拇指。和久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知道上林绝对不会举手的。 “介入越战也好,暗杀麦尔坎x也好,对美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新闻,与日本不同,他们是一个各民族的大熔炉,因为是合众国,所以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难题。即便如此,我对美国的憧憬依然没有改变。这就是我做英文老师的原因。” 良子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老师,总觉得今天她哪里有些奇怪。 “船桥君。” 没想会叫到自己的名字,船桥惊讶地抬起头。 “你心不在焉呢,是不是我的话很无聊。” 船桥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不明白良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我的梦想是在美国生活,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梦想罢了。但是这个梦终于要实现了!我明年将赴美国加州的大学基础部担任日语老师。和大家在一起学习的时间不多了,让我们珍惜有限的学习时间,大家一起努力吧。” 这消息听在和久的耳里犹如晴天霹雳。他凝视着良子的脸久久不能移开视线。良子为什么特意在全班的面前说这种话,这无疑是对自己传达一个信息:美国……加利福尼亚。不是想追就能追过去的地方。 之后开始照常上课,不过上课的内容一点他都没听进去。和久不自然地盯着良子,良子虽然注意到了也当作没看见。上课结束后,和久立刻凑上前。 “老师,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可以请教一下吗?” 在升学指导办公室里,正面面对恋人时和久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为这件没来由的事感到震怒。 “……我虽然比你年纪小,但我是真心喜欢良子的。” 良子立刻用右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也是。” “那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和久因为兴奋声音越来越大,良子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这是学校,不要发出那么大声音。” 这种时候还注意这些,和久对良子感到不满。 “你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嘛。”和久插着腰问。 “还是因为——你只是跟我玩玩,所以才能摆出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 “我从来都没把这段感情当作游戏!” “那为什么去美国的事对我一直保持沉默?” 良子低下头没有否认,这让和久感到绝望。 “我想你不会同意的,我不想因为你的反对而动摇决心。所以才没有说。” 以前睡前好像听良子说过:她在高中时代曾看过一部电影叫《雨中曲》,良子说在雨中边跳舞边唱歌的金·凯利是她的初恋。为了能跟金·凯利对话她开始专攻英语,成为教师也是因为这个。说完她调皮地笑了笑。 “夏天的时候,听到有这个机会时,我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申请。年龄的问题还有和久的事虽然都出现在脑海里……但是说什么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而且呢,我发觉,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梦就永远只是个梦而已。” ‘那就可以丢下我吗’这种话和久怎么也说不出口。良子憧憬美国的心情他不是不理解。但就是无法率直地说出“真好啊,祝贺你。” “美国也好你想去那儿就去那儿吧!” 丢下这句话和久奔出办公室。 在被告知良子将要去美国的那天,和久谎称去泽田家过夜,穿着西服在夜晚的街头游荡。因为个子高,说自己是大学生也不会有人怀疑。跟搭讪钓到的女孩到爵士乐咖啡厅喝茶聊天,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那天,跟情投意合的女大学生去了她的公寓住了一晚,已经很久没跟良子以外的女人做过了,看对方发出夸张的喘息声令和久兴奋起来,没想到却是相当乏味的sex,但是他还是呆到了早才从那人的公寓出来。 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只好直接回学校。清晨的操场感觉有些冷清。和久在通过体育场旁边时停下了脚步。他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了,和久不由得吃了一惊。对着校舍的边门敞开着。他饶有兴趣地窥视当中。 他看见身着藏青色道服的船桥在一个人挥舞着竹刀。之前就听说过只有他一个人参与剑道部的晨练,看来是真的。 道场里明明只有这么个无趣的男人,为什么他挥刀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神圣。 和久小学的时候也在街道的道场里学习过剑道,不过不到半年就不干了。他觉得每天从学校到道场实在太麻烦,而且比练习有趣的事多的是。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没有半途而废的话,今天不知道练到什么程度了呢。 船桥没有发现和久。他专心的挥舞着竹刀,额上流下的汗水四处飞溅,规律又柔韧的步伐给人感觉如野兽般的强悍。 “啊~好喜欢这种气氛。”和久率直地想。他终于能体会到,船桥说喜欢空旷的道场的心情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操场上陆续有田径部的开始进行晨练。休息片刻的船桥才发现了站在窗边的和久。 视线相遇时,和久对他轻轻挥了挥手,船桥也挥了下手,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船桥举步慢慢地向和久。 “早上好” 因为是船桥先打的招呼,和久也就回了句早上好。这是他们自被关在用具室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和久因为觉得很窘所以一直故意躲着船桥,不过今天他却很想跟船桥说话。 “那天……你父母没生气吗?” “哪天……?”船桥歪着头想。 “就是被关进去的那天啦,害的我现在被管着那么紧、晚上都不能出来,真无聊!” 船桥微微笑了笑。 “我父母只是觉得很稀奇。” “你父母也真够怪的。” “我可不这么想。”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船桥开口。 “我想跟有田聊天。”表达方式还是那么直截了当。 “那就说吧” “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傻瓜吗?总比现这样没话说好。” “这倒也是。”船桥笑了。 “我想知道有关有田的事。”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你是我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虽然尽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但是我就是不能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对人毫不关心的船桥竟然说出这种话,让和久非常欣慰。而且有种强烈的优越感。虽然知道被这种人关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觉得高兴。 “还是人比较有趣吧。” “是有田比较有趣!说起来,你在听说北泽老师这个学期结束后会辞职,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被说到了痛处,和久心情一下子变得恶劣。 “不过能去美国真的好厉害。” “那边如果没有强奸和杀人的话倒还凑合。” 船桥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和久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 “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走了。” 留下还想说什么的船桥,和久一个人回到教室。在往书桌里塞教科书时听到‘飒啦’的声音。是纸条,良子放进来的。 。 上面写着相见他,让他放学后到升学指导办公室来。和久把纸条撕碎后扔了。 放学后,练完唱歌,和久既没有去升学指导办公室也没有回家,他留在教室里。看着眼前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不知不觉教室里变得只剩下他和船桥两个人。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家伙,现在正单手拿着本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们相隔数米远。和久还没下定决心,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着船桥。 啪嗒一声,船桥合上书,可能是已经看完了吧。他把书放进包里,站起来走到和久身边。 “不回去吗?”他问。 “我有点事,你呢?” “片岡老师说有话要跟我说让我留下来。” “是这样啊。” 之后又是沉默,和久搔了搔头。 “你坐前面吧” “那是时久君的座位吧,没关系吗?” “本人又不在这,有什么关系。” 船桥在和久的前面坐了下来。 “明天的送别会结束后,你终于可以卸下委员的职务了。” “是啊。” “不管怎么说,声音总算齐了。拉出去唱的话肯定很棒。” “嗯。” “说起来,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 “岛崎藤村第三卷。” “那个,有趣吗?” “嗯。” 重复着无聊的话题。和久一边闲扯着一边盯着船桥的脸看。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气氛就是想引人犯罪。 “你有女性经验吗?” 应该没有吧,和久想。不过他还是想问。 “什么经验” “性经验啊!” “如果是性交的经验的话,没有。” “那,自慰的经验总该有吧?!” “有。” “你是怎么样达到高潮的?” 船桥沉默不语。 “是不是一边想着小说里的色情场面一边做的啊?” 和久笑的很色,但船桥没有笑。 “你是在嘲笑我吗?还是真的想知道?!” “我也不是很想……” 船桥做了深呼吸:“有时候会想起和你被关在一起时的情景。我是边想着抱着睡着的你时的触感边自慰的。” 听到这话和久受到不小的冲击。 “在此之前我都是和妹妹相互自慰,我身边熟悉的女性只有她一个。” “你……不正常。” “也许吧,不过个人的想法不同,谁也没有资格谴责谁!而且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你想和现实中的我做吗?” “不想,”船桥自言自语地说,“那是不可能的吧” “想触摸我吗?” “不”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船桥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多了解你的事。” 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不知何时变得令人恐惧,和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我要回去了!” 说着,和久逃也似的跑出教室。 第八章 从自行车的停放处可以看到升学办公室,良子就站在窗前,她呆呆地望着操场。如果去拿自行车的话一定会被良子看到,和久不能去。良子的侧脸很美,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性。明明不讨厌她,却有股冲动想跑过去抓住她的脖领子问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和久当场蹲了下来。他有不想去的理由:那是对最终结局的恐惧,他惧怕完全分手。和久磨磨蹭蹭地回到鞋箱边穿上鞋子。不过,他还是没有去升学办公室,而是向教室走去。那里有船桥,是个跟妹妹或者想着男人性高潮的变态家伙。好不容易从他那里逃出来,真不想再回去。 缓步前进的和久被旁边的人赶超过去,是班主任片岡老师。他快步走进教室。 “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敞开的大门,连走廊上都能听见片岡的声音。 “会议延长了,一直拖到现在” “是吗” “你今天没能参加社团活动吧,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 船桥的说话方式就像人偶般的机械。 “对了对了,今天把你留下来不是为了别的,是有关升学自愿的事。” 教室里传来了拉椅子的声音,看来这个话题要持续很久,和久转身想走。 “你的志愿上既没有填继续升学也没有填就业是吧。” 和久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家里的人也劝你继续升学吧?” 船桥没有回答。 “你的成绩很优秀,参加社团活动也非常认真,去年的剑道县大会不是拿了个人赛第二名吗?成绩单相当的漂亮啊。啊~不过你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想向某个方面发展的话我是不反对你就职,不过老师觉得你还是继续升学比较好。” 和久不知道船桥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剑道选手。 “今后可是个追求高学历的社会,高中毕业是无法在社会中有什么作为的,这就是现实。与其到时候再后悔还不如现在好好学习。现在这种时期比较容易学进去。以后再想学的话就很困难了。” 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只有片岡,船桥几乎没有什么回应。 “你不要不说话啊,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说想听意见什么的,感觉片岡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证据就是:从刚才起船桥就没说一句话,一直沉默的耐着性子听他说。 “你对今后的前途感到迷惑我可以理解,这个年纪的人大都是这样。无论如何,至少为自己的未来多留点选择的余地。在大学的四年里,说不定能找到想做的事。这种说法也许你不喜欢,但有四年的充分时间给你考虑。” 和久也在想船桥能干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和人接触频繁的工作他绝对做不了。 “我想我什么也作不了。” 船桥总算说了一句话,和久洗耳恭听。结果他又沉默了。 “老师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悲观,你肯定能找到适合自己做的事,我保证。” “老师为什么会认为了解我的事,老师知道我什么?老师只是在上课的时候才接触到我,向我这种话少的人您能了解我什么?!” “话是这么说……你的事我还是知道的,态度认真,成绩优秀……” “那您知道我的内在吗?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与众不同。我的心情您了解吗?” “就算你这么说……” “令我更困扰的是我竟然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自己就这样也不错。即使没有任何人理解我也无所谓。” 班主任空虚地笑了笑。 “很复杂的思考方式呢,老师也不太明白。不过……有关升学的问题你再跟父母商量一下,下个星期商量好了再通知我。” 拉开椅子的声音和船桥叫“老师”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老师如果父母去世了会觉得伤心吗?” “这个啊……那当然,因为是自己的父母嘛。” “那老师有没有想过:因为是自己的父母所以才觉得伤心,这种感情是从何而来的?” “这个……” “即便是父母过世我也不会觉得悲伤,甚至连『失去』这种情感都不会浮现在脑海里。对于我来说,除了了解到这个事实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对人漠不关心竟然可以到这种程度。和久越来越不了解船桥这个人了。和久第一次发觉……人的心是一种无法预测的更深更浑浊的东西。 发现有人要出来,和久慌忙离开。就在要通过职员室的时候,听见门哗啦一声打开。良子正要从里面走出来。她发现和久时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会心一笑。 “我在等你。” 说这话的良子露出一张快哭出来的表情。和久实在忍不住了,走进去抱住了她。他们既没有拉窗帘、也没有锁门,就这样忘我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喜欢。”良子像梦呓般地说。 “为什么你只是个高中生呢。”良子抬起含泪的双眼说,“不想结束这段恋情,又不能对你说跟我一起来吧。为什么和久只是个高中生呢。” 和久只能呼唤着恋人的名字。 “只有今天也好,你是我的。”良子喃喃自语。 “今后和久会交其他的女朋友。我只希望现在,你是属于我的。” 越吻越深越甘美。就这样深吻着无法停止,两个人相互拥抱着直到太阳落山。即使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还紧紧地抱在一起。 “最后的吻。” 虽然提出想交往的是和久,但最后斩断这段恋情的是良子。就像最初的一次吻那样,轻轻碰了下嘴唇就离开了。良子将桌上的纸袋交给和久。 “不要的话,可以扔掉吧。” 听到这话,准备离开的良子在门口又折了回来,抱住和久吻了他。之后,良子就离开了。和久手里拎着纸袋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开始慢慢地向前走。 在楼梯口,他像撕一般拉开纸袋,原版书和ep唱片、还有数枚金·凯利的照片放在里面。和久知道,这是良子房间里非常宝贵的装饰。良子这么做是想得到他的理解还是想得到他的谅解不得而知。和久把原版书和照片撕的粉碎,当他正要把ep唱片扔在地板上敲碎时,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只好住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地板上的残骸捡起来放到纸袋里。 因为是低着头,他看不见是谁,对方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如果是熟人的话打声招呼不就行了。但是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站在那里。最终和久抬起了脸,刚开始因为太黑没看清楚,当发现是船桥时,身体不由得一震。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这样想也情有可原。不经意地发现船桥已经坐在自己旁边,不由得吓了一跳。但船桥只是坐在那里。既没有碰他也没有跟他说话。 悲伤、焦躁与难以形容的情感交错在一起。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悲哀。 眼泪流了出来,和久把脸低下去。这时候有手指在触摸自己的头发。还是像安抚小狗一样用指尖抚摸着。然后轻声地唱歌。不过那歌难听的让人头痛。 和久发出很大的抽息声,一张嘴就是充满哭腔的声音,实在没办法叫他不要唱了。 送别会顺利结束。唱英文歌只有和久他们班。雷·查尔斯的歌大受好评。联欢会结束后船桥的任务也结束了。再回教室的途中,和久拍了下独自回教室的背影,说了声“辛苦了。”船桥微微一笑。 当和久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进门时听到里面发出很大的响声。他立刻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船桥摔倒在地板上。旁边的椅子也横在一边。他的左颊通红。嘴边有血渗出来。看来是被谁打过的痕迹。不过从船桥的脸上倒看不出有痛苦的神色。 “你说话啊!” 站在船桥对面的,是气的满脸涨的通红的泽田。 “住手!泽田。”和久立刻走上前。 “你在干什么啊?喂……” 泽田平常爱摆酷,有时候又喜欢把别人当傻瓜,但决不是那种得罪了他会动手打人的人。泽田虽然看见和久了,但完全无视他,背过脸紧盯着船桥。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船桥把掉在地板上的书捡了起来,扶起椅子坐在了上面。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开始看书。泽田再次把书抢过来扔到黑板上。船桥也不生气,走过去轻轻捡起了沾满粉笔灰的书。 泽田“啧”地咋舌,甩门出了教室。泽田离开后教室立刻喧闹起来。有人跑过来问船桥有没有受伤。船桥“啊…”暧昧地应付了一声又继续看起他的书来。和久问上林为什么他们会发生争吵。上林说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泽田叫船桥,船桥没有回应仅此而已。这就把泽田激怒了?!和久难以理解。金子露出苦笑。 “泽田叫了他三次,最后都在他面前发火了,船桥还是不抬头。连我都认为船桥是不是因为讨厌他才无视他。所以……泽田生气了。” “泽田发这么大的火,他突然想跟船桥说什么吗?” “泽田想说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在送别会唱歌时,泽田曾说过船桥唱的不错。泽田虽然说他讨厌船桥,不过还是很在意他的。那家伙要是真正讨厌的人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金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无法和平相处啊。” 和久转过头去看船桥,船桥顶着那张被人揍红的脸专心致志地看书。 送别会上午就结束了。因为是星期六,所以刚过中午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影了。 大家走的那么快也许是受天气的影响,天空乌云密布,随时都会下大雨。泽田没参加班会就直接回去了。金子和上林也结伴走了。和久眺望着坐在后面专心看书的船桥。周围的人都回去了也好,在他身边聊天也好,他都毫不关心,把自己封闭在书的世界里。 这时候,他看着看着头不自然的倾斜,“啪嗒”书扣在桌上,接着看到船桥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桌上。 和久站起来走到船桥身边,即使站在他旁边,拉开他前面的椅子他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肩膀微微地浮动着,呼吸平稳。和久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把他盖住的书拿起来。岛崎藤村全集第一卷。哗啦哗啦地翻了翻。看到封面的里面写的一个『f』,字体非常的硬质。合上书。把它放回船桥的身边。就这样看着他的睡脸。 睡着了就看不出是个奇怪的人了,看不出是那种不善交际、对任何事都毫不关系的人。即便是在书的里面写名字,即使那样的棱角分明,那样的固执的。最初的印象那么差,还是想去触摸他。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也是,留下来这么晚就是想看这个人吗。光滑的脸颊,表现坚强意志的整齐修长的眉毛。说出即使双亲死了也不会哭的薄情的话的嘴唇。与良子不同类型的洁净的美。怎么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想着这些事?疑问不断地浮现出来。 不经意地吻了他。那薄薄的,如火焰般樱色的唇。用指尖去触摸,感觉到他温和的气息。这时紧闭的眼睑突然睁开,他看着和久。像玻璃珠般黑色的瞳孔。清澈的就像要被吸进去了一般。就这样他们对视着,也许只过了数秒,也许更长的时间。缠绕在一起视线让人胸口发痛,心脏在加速。触摸他嘴唇的指尖在颤抖。 被触摸的嘴角笑了。 “有田君。” 只是被叫了名字就让他心动不已。那剪不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该如何称呼这种感情?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就连说话都觉得紧张。尽管如此,某种奇怪的喜悦感充斥着全身,令血液沸腾。 “总是在一起的同伴怎么了?” “已经回去了。” “有田不回去吗?” 要找什么借口说为什么没回去呢。这时他听到了雨声。开始下雨了。 “我忘了带伞了。等一会说不定雨就会停。” 船桥望了望窗外,转回头。 “是啊,下的好大。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飒啦飒啦……雨水从开着的窗口灌了进来。和久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把窗锁好后又回到了船桥的身边。 “你的志愿还没填好吧?” 船桥怀疑地歪着头看着他。 “昨天,偶然间听到了你跟片岡老师的谈话。所以……” 船桥低下头。 “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将来。” “不过呢,这期间所有人都得选择要做什么,即使讨厌也要做出选择。”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顺其自然吧。不过,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看不到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之前他刚跟以为会持续永远的恋人的分手,一点预兆都没有,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我想看你的未来。” 船桥笔直地看着自己。这应该是他发自内心的话吧。不过,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这句话的?对双亲都无法产生任何爱情的船桥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船桥,书有趣吗?” “有趣。” 和久叹了口气。 “比人还有趣?” 船桥没有回答。 “写书的也是人啊。” 船桥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知道上午泽田为什么会生气吗?” “泽……田……?” 重复着无意义的对话,和久悲哀的想哭。 “我以前告诉过你他的名字。” “我没记住。” 就像在找借口一样,船桥小声嘀咕着。 “不是没记住,是不想记住吧?!” “因为没兴趣。” 他以为这么说就会被原谅吗。 “真可怜……明明有那么多人对你感兴趣。” 泽田也好金子也好,还有自己…… “如果……”和久继续说,“如果哪一天,你遇到了让你觉得比对书更感兴趣的人的话,告诉我,到那时候我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什么话题……?” “到那时再说吧。” 和久从座位上站起来,夹着沉重的书包走下楼梯,走出校舍。丝毫不在意雨是否停了。他的全身立刻就被雨水打湿了。 在雨中步行,刚开始还满怀忧郁,最后变得心情舒畅。边走边笑,边走边唱,当他发觉自己唱的是什么歌时,悲伤地流下眼泪。接着泪水又被打在身上的雨水冲走了。 记忆当中,之后再也没跟船桥说过话。一到三年级就分班了。毕业后就断了音讯。 末章 1998年 春 发现病情是在去年年末。之前肠胃坏了是家常便饭,所以也没特别注意。在公司定期诊断时发现有点问题。认为最多是胃溃疡吧,就这样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听医生对病情做了说明是在入院的第三天。对他说自己没有结婚目前还是一个人生活,虽然双亲和哥哥都在,但是因为住的太远只有在盂兰盆节和过年的时候才回去,医生就非常干脆地将病情告诉了我。悲剧也就由此开始,感觉人生进入了倒计时。 虽然将来的愿望是拿着高额的退休金、做个有钱的老头子过着优渥的生活,但现在却早早的就提交了辞呈。自己毕竟不是那种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工作狂。 辞了工作之后的下一件事是处理身边的女性关系。虽然比原来有所收敛,但还是跟复数的女性同时交往。薄情的也好重感情的也好全部清算干净。最后把公寓卖掉搬回老家。突然辞掉工作,哥哥和双亲知道后都非常惊讶,只是说做腻了,他们也理解了。 然后在入春之前做了手术,没有告诉任何人。手术成果不错,比想象的更早出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多活几年,但是在夏至前接受了检查时发现肺部出现阴影。 二十五岁左右发生了一起大事故,当时九死一生,脚留下了点后遗症。当时真是拜『好运』所赐,不过这次看来好运没有再度光顾。 找了间比较洁净的医院住了进去,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只不过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呼吸的自己找个觉得安全的场所罢了。之后便告诉了双亲。立秋时分,一张张令人怀念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久违的朋友哭丧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的情绪也跌落到谷底。双方都哭丧着脸沉默地坐在那里是最差的情况,只好勉强地笑一笑。一笑的话真的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决定一定要让这些说不定是见最后一面的人记住自己一张笑脸。不过在秋季结束时身体变的更差了,视力开始衰退。食物也变得难以下咽,体重骤减。 身体情况在好与坏之间反复,身体稍微好点的时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是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金子秀树。金子也是,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住院,和久感到惊讶。好像金子的侄女是这里的护士,偶尔间跟金子谈起有关自己的事。 “她说虽然跟叔叔同岁,确是个非常洒脱的患者。然后再仔细打听,说的不正是你的名字吗,真是太偶然了。” 他摸着自己已经开始脱发的头顶,金子微微凸出的小腹轻轻地晃动着。谈到这些年啊,毕业后他继承了父亲的蔬菜店,但是自从大型的超市出现后,他们的经营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五年前,他把店铺改装成全国连锁的24小时超市。他结婚后有三个孩子,说到今年能看到第三个孙子时,他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泽田在海外从事贸易工作。上林虽然继承了家里的建筑公司,但是因为浪费成性和经济不景气公司倒闭了,现在拖熟人在乡下找了块地种种田。 “……说起来,船桥那个只会看书的人你还记得吧,他现在在大学做助教。” 听到船桥这个名字,他的记忆复苏了。 “在这之前的高中同窗会上,第一摊快结束的时候船桥来了。身材还是那么精瘦,穿了一身像刚参加葬礼回来的黑色套装。当时在想……这个人是谁啊,我们班有这号人吗?一看脸,就知道是船桥。脸上还留有过去的痕迹。” 金子回想到这时不由得嘿嘿地笑了出来。 “还是老样子啊,有趣的家伙。班里的人的名字一点也没记住,在叫我的时候也是说『那个,你……』而且没说几句话就马上提到你,问『有田来了吗』” 金子耸了耸肩。 “我说『有田没来』,他立刻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那时我刚听侄女说你住院了,就告诉了他。他说想来探病,不过我一下子没想起来侄女工作的医院名字,所以也没能告诉他。” “啊~是吗。” “船桥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哦,跟高中时几乎没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同窗会那天他没有把岛崎藤村全集带过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放声大笑。好久没有这样笑的肚子痛了。笑过之后,金子拉着折叠椅凑过来。 “那时大家都对船桥很感兴趣,为什么呢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对与自己不同的人感到新奇特别吧,大家都想跟他交朋友,但是船桥不想跟任何人交往,当时泽田还有点不高兴……” “是吗” 真怀念啊,年少时期的那段记忆。 “我跟船桥稍微聊了几句话,他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像小孩子一样的说话方式,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很想跟你谈一谈。” 聊了一个小时左右,金子回去时说了声“我还会再来看你的”。回想起来他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自己的身体状况。这种被同情的体贴与温柔,让人想起来就心痛。 对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向很满意。就像自己喜欢的那样,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即便如此,有时候还是会觉有些伤感。一个人生活,至今没有结婚、没有组成家庭全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但是每每被疼痛苛责的夜晚,总想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的,最脆弱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人在身边。现在才发现,人无一例外的都是非常任性的生物。 最近一直在下雨,下午终于露出了点阳光,在床上下将棋也下腻了。身体已经差到必须拄着拐杖才能外出。 刚开始拄着拐杖没觉得有什么不便。但最近每次出去时,都觉得自己的脚像灌了铅一样的重,一走路立刻就觉得疲劳,就这样走走停停。总算走到医院后面的庭院。长椅上虽然还是湿的,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瘫坐在长椅上。一边叹息着裤子都湿了一边喘着粗气。 阳光虽然和柔和,但是额上却在冒冷汗。手上的拐杖突然咔哒一声滚落到脚边。当发现自己连弯腰捡起拐杖都做不到时,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捂住眼睛。看来只好等护士推轮椅过来了,但是庭院里没有设置护士铃。 “还是自己回去吧……” 一直在等待,等到稍微能站起来时说不定就能走几步了。但是身体的疲倦感在增加。在这种时候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梦中被人家呼唤名字一样,和久呆呆地抬起头。 “有田和久是吗?” 叫自己的人站在逆光下,看不清对方的脸。 “是啊……” “好久不见了。” 跟金子聊有关他的事是在一周前。在此之后一直在想,他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结果还是无法想象,后来只好放弃。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啊……坐吧。” 他在旁边坐了下来。船桥在坐的瞬间露出奇怪的表情。(发觉凳子是湿的?!)但却什么也没说。自己看着船桥的脸,船桥也看着自己的脸。船桥虽然是张与岁月相应的老去的面孔,但是那神经质的眼神一点都没变。觉得实在太可笑了就不觉笑出来。 “你为什么会笑?” “因为觉得好笑啊。”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说话也显得很可笑。” 船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我来这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跟你谈一件事。” 不是担心他身体的问候,只是为了自己的问题而来。 “以前你说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找到答案。” 他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才来的吧,对这个人来说没有不可能的。 “所以想趁现在说出来,不过即使我死了,你还是不会明白吧。” “那就伤脑筋了。” 船桥喃喃自语。 “非常伤脑筋。” 在你还在为这种事伤脑筋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小声地骂了句畜生,是谁说的人生八十年。如果不那样的话……回想起来,难忘的总是些失败了的事,不过就是因为留下了没有成功的遗憾才会总是惦记着它不是吗。 “算了算了,你慢慢考虑吧。” 时间再度逆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冷风吹过,从宽大的领口灌了进去。船桥虽然抖了一下,却是没有动。在他纤细但硬质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和久安静地闭上眼睛。 1998年 冬 前夜 昨天被转移到个人加护病房,在此之前医生来交涉过一次,他是来征求病人的意见,问是否添加生命维持的措施。点滴是省不掉的,但是不想在自己身上插满管子。不想让船桥看到这样的自己。他说大学里已经放寒假了,最近几乎每天都来。“大学真闲啊。”说了句不中听的话,他立刻认真的回答。“是啊。” 在这之前他问“最近怎么不出去散步了?”。现在就算想出去也只能坐轮椅,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只好用“天太冷了不想出去”的借口搪塞过去。 明明对他说过不喜欢岛崎藤村了,要他念书给自己听时,他还是翻开岛崎藤村全集。也不想想人家在不能动的时候心情有多烦躁。还尽读一些自己不想听的东西,细心点的话应该发现自己听时大多都会睡着。 昨天晚上眩晕的厉害,感觉非常恶心,半夜起来叫了护士。指尖不停地颤抖,还吐个不停,全身痛的厉害。只记得自己痛苦地呻吟。在那之后打了药,昏睡了两三天。船桥即使来了自己也不记得了。 疼痛稍微收敛一点时,心想自己差不多快到时候了。人总是一边想着这样下去可能快不行了,一边又不想就这么死了。因此再怎么痛也不愿意用药。 那天,船桥来时已经过了中午了。吃了止痛药从早上就忍耐到现在的和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抱怨他为什么不早点来。虽然从来没跟船桥约定过每天要来。 一看到自己,船桥就笑了。然后说了声“早上好。” “什么早上好,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昨天早上来的时候你不是在昏迷吗。所以补一下昨天的问候。” 他说完就坐到和久的旁边。 “今天你想听什么?昨天中途也给你读了藤村的书,你不记得了吧。” “今天不想听。” “是吗。” 纤细的指尖啪地一声把书合上。 “你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船桥歪着头想了想。 “『书比人更有趣吗』,是这个吧,我现在还没找到明确的答案。” 不过……他又继续说。 “不过遇到了你,我觉得应该找到了吧。因为我没遇到比你更让我感兴趣的人……” “只有我吗,真可悲啊。算了,你还要继续这个话题吗?” 船桥微微笑了笑。 “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话题了,还要继续吗?” “尽管如此你还是找到了,感谢我吧。” “是。”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面对船桥认真的表情,和久笑不出来。但也没随声附和。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看。 自己多少能感觉到一点,但这么说的话不知道会给船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不过总比什么都不说好。 沉默在持续,船桥好像在等待什么。最后终于等的不耐烦了。 “那,答案呢?” “笨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和久笑了。 “我是个不喜欢与人相处的人。” 船桥用认真的表情轻声的说。 “是吗,不过那个,也许是因为那个吧。是叫雷·查尔斯吧。听那样的歌声,不知不觉中就像被洗脑了一样。” 笑过之后,和久按下了护士铃。已经疼到无法忍受了。 “我可以稍微睡一会儿吗?” “睡吧。” 做了次深呼吸,和久闭上了眼睛。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船桥应该会守着孤独的自己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