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倾心》 第一章 「小小，妳死到哪里去了？我的金钗呢？」 「小姐，昨儿个晚上您把钗子放在枕头边啊！我这就去给您拿。」 「小小，水缸装满了没？」 「还没……大夫人，我得再提五桶。」 「小小，老爷说妳做的那个叫什么……肉末烧饼挺好吃的，今儿个中午妳再多做几个。」 「是，二夫人。」 「小小，中饭过后，我要上白马寺礼佛，妳有空就帮我准备些鲜花素果。」 「好的，三夫人。」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魔狼被门外陆陆续续的人声喧嚷吵得醒了过来。 空气里，有股木头、干草的味儿吗？魔狼边想边撑起眼皮环顾狭小的四周，然后瞥视着覆盖在自己身上和垫在身体底下的干净被褥。逐渐的，他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柴房之中， 他没死在雪堆里……左胸伤口的烧辣剧痛打断魔狼的思绪，既知自己命大没死，他陡地心神放松下来，浑浑噩噩的又昏睡了过去…… 当魔狼再度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黑暗。 同样的木头、干草气味，同样的房舍，但不一样的是门外的对话…… 「小小。」 「大少爷您别老是躲在我的背后吓我啦！」 「哈……这样就吓着妳啦？怎么样？明天陪我去大街上逛逛，我买胭脂给妳。」 「不了，我明天还得做好多事。」 「做事、做事……妳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陪我啊？」声音里有些抱怨的意味。 「我是下人嘛！当然得每天做事啰！少爷要找人陪着游玩，这洛阳城内有好多名媛千金都在等着您的邀约呢！」 魔狼听见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儿的回话声有点生硬、畏怯，和前几次轻快的语调不同。 他吃力的撑起身体！闷闷的暗忖：哼！臭道士的这一剑当真厉害，他觉得晕眩，且直冒冷汗，低头瞥视一眼，发现已让人上了膏药和纱布的胸膛仍不断地渗出鲜血…… 突然，他听见门外多出了一个人声…… 「俊之少爷，您还没回房里睡啊？」一个粗嘎的女子声音传来。 「小小，我明天再来找妳。」 「呼……曹大婶，幸好妳来了！否则少爷缠着我聊天，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上床睡觉了。」 「瞧少爷看妳的那副色样儿，小小，妳千万得小心，记得要离他远一点。」曹大婶好心的叮咛着。 「哦！」 「妳别笑咪咪的一副不在乎样儿，我可是在跟妳说真的！大婶是关心妳才会提醒妳，妳啊！大夫人已经注意到少爷老是往妳这儿跑，加上她那骄纵的女儿艳梅又看妳特别的不顺眼，现下，妳又自作主张、多管闲事的救回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还把他藏进柴房里……妳可要留神别出什么岔子，惹火了她们！」 「不会有事的啦！小姐、夫人们交代我做的事，我都做得又快又好，我是行有余力，救人做善事啊！」 「是啊！妳就是人太好、太勤快了，连闲闲没事的二夫人、三夫人都跑来使唤妳，妳自己忙得团团转，还得兼着照看伤员……」曹大婶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心疼。 「嗳！我年轻嘛！多做点事情也无妨，只要大家开开心心的就好。曹大婶，妳别气小小，也别替小小担心了，来，笑一个吧！常生气可是会老得更快喔！」 「小丫头！妳天天笑脸迎人、逗人开心，可大婶却老是心疼妳……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呵……我知道大婶最疼我了。好啦！很晚了，去睡吧！明天咱们还得早起干活儿呢！」 「那妳呢？」 「我去柴房看一下，等会儿再去睡。」 魔狼聆听着那稚气的笑声……然后又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本能的警戒起来！ 小小一踏进柴房，就被贴墙而坐，直瞪着她的男人吓了一大跳，好半晌才恢复镇定。「你醒啦？好一点儿了吗？」挂好油灯后，她走向他，发现他在颤抖，便体贴的替他重新拉好被子。 只是，魔狼发颤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胸口的剑伤太过痛苦！ 「啊！我都忘记告诉你我是谁了。」她笑笑的敲一下自己的额头，难怪他老是瞪着她沉默不语。「我叫小小，很小的『小』，两个『小』加在一起便是我的名字啦！我是这儿石家府第的丫鬟。」 小小？真是人如其名。魔狼直视着眼前约十六、七岁，头梳双髻，身着素色衫儒长裙，还一副营养不良样儿的瘦小女孩，他心中不禁涌起同方才曹大婶所说的话一样的感觉──疼。 当魔狼注视着小小时，她也同样好奇地看着手长脚长的他。 长过肩的黑发，两道老皱着的浓眉，漾着黄金般色泽，却透着冷酷神情的眼睛，鹰钩鼻、薄唇……他长得还真好看啊！小小在心里赞叹一声。 她也在这时才发觉，从救起他到现在过了三天了，如今她才得空看清楚他呢！ 小小好奇的询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乞丐……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受伤倒在雪堆里呢？」见他额上冒出些许汗珠，她下意识的拎袖为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魔狼没有回答，仍只是瞅着尴尬微笑的小小。 说也奇怪，虽然她长得不怎么样，可看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大眼随着她的笑靥而弯瞇时，他竟会感到心跳加速？！ 魔狼试着沉住气，好一会儿，在他确定她完全不具危险性后，才轻轻吐出一句，「魔狼，妖魔的魔，野狼的狼……是妳救了我？」 小小点头，接着问道：「魔狼？好奇怪的名字喔！还有，你的眼珠是金黄色的呢！你不是中原人吧？」瞧见魔狼又不说话了，她索性把手上扎成一包的手绢摊开来，将今天主子们吃剩下的几块甜点小糕递给他。 魔狼瞥一眼食物，突地胸口窜起一阵抽痛……他连忙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运气护住心脉。 小小见魔狼表情冷冷的没有任何响应，她不禁主动拿起一小块桂花糕送到他的嘴边。「吃点东西吧！这三天来你一直昏迷不醒，没吃也没喝……」 「妳干什么──」魔狼睁开眼，蓦地伸手打掉碰到他唇瓣的糕点。 「啊！」小小惊呼一声，立即被魔狼的掌风扫得跌坐在地上。 魔狼这一使力，又使得他胸上的伤势加剧！ 他急喘地瞥视着散落在地上的甜点，又看向面黄肌瘦的小小撑坐起身，他不由得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太专心……没听见妳在说什么……妳救了我，还帮我包扎……我应该谢谢妳……」 他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却没想到体力不支，本是扶她的动作，竟变成了倒栽在她身上！ 「啊……」小小痛得倒抽一口气，她原本就很瘦弱了，哪禁得起他的泰山压顶啊！ 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小小心急地道：「你……你怎么样了？」低头瞥见她的衣襟上迅速染满了他的鲜血，「老天！你的伤……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替你敷的药不好，你应该赶快去看大夫……可是现在这么晚了……怎么办？」她吓坏了，努力地想推开陷入半昏迷的魔狼。 「俊之少爷……对了，少爷前阵子骑马摔伤，老爷的亲朋好友们送了一堆好珍贵的药材来，我记得有治刀剑伤的药……我先去向少爷问问，看他那儿可有存留一些。你撑着点啊！我这就去替你找上好的药敷上，等明儿个一早，我再想办法要大夫来看你……」 小小的热心肠让魔狼很感动，见她就要挣脱他离去，他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别去！」他气若游丝的说：「任何药……对我的伤都没用……」他一边挣扎着靠坐在墙上，一边拉掉缠在他胸上的血红纱布。 冷剑修那个臭道士的木剑上带有灵气，所以，伤口得靠其它的法子才能愈合，而这是魔狼不愿让小小白跑一趟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既然他听见那个叫做俊什么的少爷对他的救命恩人起了色心，他当然不会让她去找那个家伙。 只是，小小怎会知道魔狼的心思呢？「那……那怎么办？你一直在流血啊！」她呆愣地瞪着他左胸上的伤口，直觉他再这么血流不止，不消多久，就会丧命的！ 她随即扳着他颤抖的手，慌张地说道：「我看我还是去找药先试试看能不能替你止血。」 「没用的……」魔狼紧抓着小小。 「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也许会对你的伤有帮助。」 「我什么都不想吃。」 「水呢？那你想不想喝水？」 魔狼摇头，看见她慌张的表情，他不禁出声问道：「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人嘛！多少都有急难的时候，看见别人有难，自然应该出手相助啊！若是今天换成我倒在雪里，我也希望路过的人能救我啊！」小小天真的脱口道。 魔狼的重伤令她回想起自己好小的时候，那时若不是石家老爷子收容她这无依无靠的孤女，她不是早就病死，便是去当个穷要饭的了。 如今，她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全靠石老爷子和上天的垂爱，所以，她告诉自己，这辈子若是有机会帮忙别人，就要尽力而为。 魔狼沉默地凝视着小小灿烂的笑脸。 小小瞧着男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不禁敛住笑咬紧唇。「你、你还好吧？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止住血！」 小小一脸负责到底的表情教魔狼莞尔。怕？不先弄清楚他是谁就救了他，她才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血就任它流吧！我死不了的……」他深喘几口气，将头靠在小小的肩上。 要立刻稳住伤势也不是一件挺困难的事，他只需找两、三个健康的凡人借用他们的「生气」即可，但是现在他太虚弱了，无法离开柴房找寻牺牲品。 「妳别担心……我死不了的……」魔狼重复的低语。他嗅闻着小小身上的糕点甜味，感受到她活力充沛的生命力。 老实说，从她进来到现在，他心里一直挣扎着是否该对她…… 魔狼靠着她的肩膀，不久，他的两只手臂爬上她的背，拉她贴近他的身子。 「魔狼……」小小开始挣动，很不习惯他这种奇怪的举止。 魔狼几乎是在小小唤他名字的同时做出了决定。「对不起……既然妳救了我……只能算妳倒霉……」 「咦？」小小还没听清楚魔狼含糊不清的话语，就陡地被他吻住了唇？！ 魔狼趁小小尚处在呆愣不及反应的当儿，出手掐住她的双颊，让他的唇得以溜进她被迫张开的口中。 「唔……」粗暴的吻令小小觉得头晕目眩，她吓得想推开他的脸，「你做什么？放开──」但她的动作却立刻被箝制住，并感觉到他的唇舌重新欺压上她。 「唔──唔──」小小本能的挣扎起来，却感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绝的从她的嘴中流向魔狼…… 同时，她瞥见他的指尖竟缓缓的长出尖利且修长的指甲？！ 恐惧笼罩住她，但越是恐惧，奋力扭动的身子便越是加快逸出一股气流，顺着两人相贴的口被魔狼完全吸纳而去。 「啊！」肠胃急速的翻腾令小小倒抽了一口气。 魔狼箝住小小，沉溺在她那活蹦乱跳的生气中，却也惊讶地发现她的身子竟比他所见的更瘦弱，而当她那求生似的力量猛地想推开他时，他不自觉地便将爪子刺入她瘦小的两肩。 「唔──」小小的痛呼也同时顺着气流被吸进魔狼的口里。 魔狼辗转吸吮着小小的唇瓣，让渐渐无力挣扎的她往后平躺在被褥上，过了好一会儿，见她几乎撑不住似的开始翻白眼时，他才松开她。 小小感觉到体内不再有难受的气流窜动，她才如重获新生般的猛烈呛咳起来。「咳……咳咳……」她拚命地呼吸，蓦地瞥见跨坐在她腿上的魔狼正仰首露出獠牙，她猛地浑身一震。「你是谁……你……你不是人……你是……」 「妖魔。」魔狼邪气的一笑。「我是由狼修练而得到人身的妖魔。多谢妳身上的气，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他一边享受流入他体内的人类生气，一边瞅视着胸前不再涌出血的伤口。 「我身上的『气』？」小小的脑袋一团混乱，她不知道魔狼到底做了什么，见他的伤势似乎好了许多，她应该高兴的，却又忍不住感到惊恐。 魔狼不是人！她救回来的竟然是一个魔？！ 她虽然天性乐观，可现下碰上这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妖怪，而且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她自然会害怕！ 「放……放开我……」她觉得全身无力，声音直打颤，她想抬起手推开魔狼，却因为两肩被他所伤而无法动作。 魔狼保持原姿势不动，只是静静地俯视着他所造成的伤害。 魔狼邪魅的眼神令小小畏怯，再加上方才那恐怖至极的一吻…… 「我……我救了你啊！」她全身颤抖不已，只希望他能放过她。 油灯散发出的亮光摇摇晃晃地落在小小与魔狼的身上，受伤与没受伤的一方，在此刻竟对调了过来。 「我很感谢妳救我。」魔狼凝视着脸色惨白的小小，同时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将手放在她出血的肩膀上想替她治疗，却又随即想到这样会影响他才刚缓和的剑伤，他应该先离开这里，多获得几个人的气，等完全治好自己的伤后，再来治疗她的伤势。 可是，小小那明明怕得在颤抖，却仍坚强忍耐的样儿竟教魔狼移不开视线。 如果撇下她不管，不出几个时辰，她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不喜欢这样的结果！他独自活了这么久的岁月，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他看得顺眼的人，更何况，她还救过他呢！ 「别……别杀我……」小小仰望着魔狼瞇起的金色瞳眸，直觉她要大祸临头了。 「别害怕，妳是好人，我不会杀妳的。」魔狼低语，像是给了自己留下来的充分理由，他不由得将手滑到她的颈后，俯下身…… 小小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能惊惧地瞪向离她越来越近的脸，感受到肩上的刺痛，肠胃也正紧张的收缩……难道他要再次对她做刚刚那种恐怖的事？！ 「啊──救命啊──」她终于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魔狼原本只是想亲吻小小，就一个吻而已，可是，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却吓得他的手一紧── 「啊……」小小再次痛呼，感觉到魔狼的长爪戳入她的脖子，她不禁张口猛吸气，求饶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嘘──我说过了我不会杀妳啊！」小小瘦弱的身子被他伤得血迹斑斑，连魔狼都憎厌自己所做的事！ 她救了他，他非但没报答她，反而还失控的伤了她两次……他慌张的抽出手，立刻见到她的脖子上又多了几处血口子。 她不住的呼救，害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压住她的嘴。 「谁在喊救命？」 「好像是从柴房里传出来的？」 「快去看看！」 魔狼竖起耳朵倾听门外的声音。 「唔……唔……」 直视着被他堵住嘴而不能言语的小小……忽地，她那染上血腥的瘦弱身子居然激起他心中一股莫名的渴望。 「小小，对不起，要委屈妳一下了。」他嗓音低柔的说。 小小根本听不懂魔狼的心思，她痛得昏沉沉的，在竭力思索他为何恩将仇报之际，她感觉到他将她抱了起来离开柴房！一跃而上屋檐。 风的声音？ 窗碰撞着窗框…… 第二章 不对，是风打在窗户上的声响！ 那声响……就好似当年她和亲娘同处在一间破陋狭室里所听见的一样…… 「小小……我不行了……我得随妳过世的爹爹……一起去……」 「娘啊！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呜……」 「别哭……我的乖孩子……来……笑一个……给娘看……」 「娘！」 「对……笑……爹同娘一样……都喜欢看见小小的笑容……妳到石家去做丫鬟……脸上……就要常常挂着笑……人家一定会喜欢妳……」 「娘、娘！」小小蹙眉呢哝，「不要丢下我……」她伸手摸娘，却感觉不到她的体温。 模模糊糊之间，小小感觉到有人搂抱她、抚触她的脸…… 她整个人陷在昏沉里挣扎，直到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终于能勉强睁开眼睛。 当她发现竟是魔狼抱着她，她忍不住又惊吓得叫出声。「啊──」 「妳作噩梦了？」魔狼捞回她往后退的身子，直视她泛红的双眼。「为什么哭？妳梦见妳娘怎么了？」 小小眨眨眼，努力集中意识的同时，也感受到他温柔的伸手擦去她的泪。 「我娘……她死了……」她不禁脱口而出，惊讶许多年没梦见的亲娘竟又回到她的脑海里，更惊讶从双亲去世之后便没再热过的眼睛，此刻竟泪流不止？！ 魔狼没再多问，只是以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小的头发。 他温柔的动作让小小忆起更多尘封的往事，对爹娘的思念一起，她的泪更奔流不停了，彷佛要把十多年来不曾宣泄过的情感一次解放个够！ 渐渐的，小小由恸哭转成低声啜泣！在热泪迷蒙中，她才惊觉自己竟赤条条的躺在魔狼的胸前。 她本能的推开他，却在挣动的时候发现，她的脖子和两只手臂虽仍沉甸甸的，却都能活动自如了呢！ 「我的伤……」她审视着自己身上消失无踪的伤口，「你的伤……你什么时候……」她诧异地望向仍紧搂住她，胸口上也未曾留下伤痕的魔狼。 但魔狼只是微笑。 他的笑脸教小小感到心慌，她随即瞥向身子底下的床榻，离床不远的镜台、桌椅，还有桌上的一盏烛火…… 「这……这里不是石府！这是哪里？」她越看心越急，就更用力的想挣脱魔狼。「放开我！让我穿衣……」 「别急着穿衣服，妳的伤才刚治好。」魔狼环紧她瘦弱的身子。 离开石府的时候，小小便昏厥了，于是他就近找到一处民房，吸尽一对农人夫妇的生气之后，就将昏死的他们绑于屋外堆放农具的狭室里，然后再抱小小到床上，施展魔力替她疗伤。 「这是哪里？」 「妳别管这儿是哪里，总之，这里安全得很，没人会进来。」魔狼注视着小小，懒得跟她解释这么多，但他的手还是顺着她的颈子、肩、背脊，直直地抚向腰身。「妳好瘦，石家的人都没给妳吃饭吗？还是没让妳休息过？」此刻，他只关心她伤势复元的状况。 「放开我！」小小一想起先前的遭遇！不禁又开始挣扎，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话。 魔狼直视着拚命扭动的瘦削身子，晕红的脸上犹带泪痕……他情不自禁的吻上她新落下的泪珠。 他温柔的动作令小小怔忡了一下，当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想往后闪躲时，他的吻却霸道的覆到她的嘴上。 她那紧闭颤抖的怯弱唇瓣反倒激起魔狼征服的欲望，他环紧她，以舌尖撩拨她的红唇，他笑看着还不习惯亲吻与呼吸同时进行的她憋气憋得面红耳赤，等到小小终于因憋不住的张口吸气时，他立刻逮住机会将灵舌探入她的口中。 他的舌尖放肆地舔舐着她的贝齿、缠卷她的嫩舌，她一想移动，他便伸手按住她的头吻得更深。 「唔──」小小苦恼的喉音让魔狼愈加兴奋，他挑逗她伸出小舌，张口含住她怯懦的舌尖！他尽情的吸吮她、感觉她，就像先前在石府的时候他想要对她做的一般。 第二次的吻和柴房里的恐怖经历大不相同，小小被魔狼狂烈炽热的吻和肌肤紧贴着肌肤的亲密触感惊得身心大乱。 待他终于松开她的嘴时，她才得以好好的喘口气，可一看见他又把脸凑过来，她吓得连忙推拒起来。「不要！为什么……别这样对我……求求你放我走……」 魔狼凝视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蛋上又掉下一颗颗的泪珠，他不由得用拇指抹去晶莹剔透的泪光。「别哭！妳别这么怕我，妳救过我！我现在是要回报妳呢！说吧！妳要什么？金银珠宝？宅第、奴仆？还是要别的？只要妳开口，我都可以弄来给妳。」 「放我走……」小小想也没想的说，浑身警戒的盯着魔狼逗留在她脸上的手指，心怀恐惧的不知道他何时又会伸出尖利的长爪伤害她…… 「不行。」魔狼说道：「我带妳出来，治好妳的伤，就是要听妳说出妳的愿望，然后帮妳达成，好报答妳对我的救命之恩。」 如果小小因此而说出了贪得无厌的愿望，那他肯定会很失望……但虽然失望，他仍会照凡人所愿，回报她所应得的。 「放开我……你只要让我离开回到石府，就算是报答我了！」 小小无欲无求，只急着摆脱他的想法倒教魔狼高兴起来，他笑说：「这个愿望除外，妳再说一个。」他忍不住想逗逗她，让她就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小小着急地用双手护在胸前，想与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她脑袋里的思绪胡乱转了一圈，开口便说：「那……那我说……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做不到，妳再换别的愿望吧！」 「哪有──」哪有这种事的？要人家许愿，却这个不行，那个也做不到！小小想大声抗议，可一想到他根本不是「人」，她的畏惧心又起。 魔狼饶富兴味的盯着小小敢怒却不敢言的表情。「妳现在后悔把我从雪地里救起来了吧？」 能够帮助别人是好事，她怎么会后悔呢？「我不后悔。」小小叹一口气，只是怪自己运气不好，碰到一个蛮不讲理的妖魔鬼怪！她绞尽脑汁的竭力思索，片刻后，她咬着下唇开口，「如果……我想让娘和爹爹能够活过来，你能做到吗？」 「能。」魔狼直视着小小，低声回答，「不过，我若把死人弄活了，也只能维持他们现有的模样。」他抚着她背脊的大掌缓缓移回她颤抖的脖子上。「妳若要认两具腐烂的尸体当爹娘，我可以给妳。」 闻言，小小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不……我不要腐烂的尸体……」她猛摇头，慌忙的往后蜷缩起身子想躲避魔狼的触碰。 看见她就快缩成一颗球的模样，魔狼不禁失笑。「妳要不要再想想其它的愿望？」他贴在她的耳边吹气，双手轻戳她的身体两侧，看她惊慌失措地躲开他的手指……倏地，他抓住她细瘦的手腕，故意将她的两只胳臂拉高了。 失去两手的保护，她的胸部立即被魔狼一览无遗。小小涨红脸，嗫嚅地道：「我……我想不出来……」她舌头打结，脑袋瓜子更是一片空白。 「啊！」她突然惊呼出声，只因他竟然……竟然邪恶的张口含住她的乳首？！「别……我没跟别人……做过这事儿……」她吓得全身紧绷，直觉要发生危险的事了。 魔狼一面吸吮着小小那扁平，却自有一股独特魅力的胸脯，一面说道：「我也没跟『人』做过呢！」 对魔而言，人类是食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对一个干干瘦瘦的食物起了眷恋之心？「为何妳会如此的惹人怜爱……」魔狼皱眉低喃。 费心思考从来不是他的本性，此刻，他只想将单纯善良的小小完全据为己有！ 他整个人顺着欲念而动，他陡地按住小小让她往后倒在床上…… 是梦吧…… 在漫天飞雪里，她救回一个魔。 她替他清理伤口、照顾他，他却伤害她；他说要报答她，却是强占了她的清白…… 这一切都是梦吧？就像爹娘过逝的那一年，全都是她不愿记起的噩梦！ 冷风一阵阵地吹进小小单薄的衣衫里，她用颤抖的双手抱紧身子，脚踩着白雪，不停、不停地往前走。 前进，停下来问路，再前进…… 小小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一整天，总算才又进了洛阳城内，回到石府美轮美奂的朱红大门前。 小小伸手想敲门，可手却直打哆嗦。她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想咧嘴微笑，但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画面却将笑夺走，仅剩下满脸的惊惧。 她呆立在门外，直练习到自己的脸上堆起笑，才鼓起勇气敲门。 朱门应声开启…… 「小小──」 最先奔来小小面前的是曹大婶。 「小小回来啦！」 「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宅第里的其余仆役紧接着曹大婶陆续而来。 踏进石府，见到熟悉的人们，小小惊恐悬挂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实。 曹大婶被小小那两眼红肿、披头散发的模样吓着了。「妳……妳怎么弄成这样……啊！妳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听见妳在柴房里喊叫，然后同大伙赶过去看时，妳就不见了，妳救的那个男的也不见了，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边连珠炮似的询问，边忙拨开围观的人群，护着小小回到下人们的通铺卧房里。 小小望着曹大婶忙出忙进的打了一盆热水进屋，还替她拿了几件干净的布衣和鞋袜，她感动得说：「大婶……谢谢，我没事的。」 曹大婶皱眉注视着小小一身的狼狈。「妳怎么会没事呢？妳看妳，笑得比大婶哭的时候还难看！妳的眼睛怎么红红肿肿的？嘴巴还冻得泛紫，连鞋子都湿透了……妳走了很远的路吧？」 小小没有答话。 在曹大婶的注视之下，她不敢更衣。「我真的没事……」她低语，忍着身子的疼痛，慢慢的拿起浸过热水的毛巾擦把脸，慢慢的将厚衣直接套在身上，系紧腰带，然后慢慢的坐在长炕上，换掉湿冷的鞋袜。 回到自己的家，小小心里决定要将昨夜的恐怖记忆从她的脑海里抹去，可哪知，每每她一动，魔狼留在她躯体上的痛楚便全又跑了出来！ 曹大婶担忧的看着同昨天判若两人的小小，还想问她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传来了好多脚步声。 她连忙走到门口，竟瞧见老爷子、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俊之少爷和艳梅小姐都一起往她这儿走来。「小小，快点出来，老爷来啦！」她立刻朝小小招招手。 曹大婶的嗓门打乱了小小的思绪，她赶紧撑起疲惫发颤的身子缓缓走出房间。 平时只有奴仆们聚集的小小园子，此刻却吸引来石府里身分最尊贵的几位主子。 「小小……」石俊之盯着脸色极差的小小，率先出声唤着。 小小瞧见少爷在大夫人的厉眼瞪视之下，退到母亲的身后。「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少爷。」她随即朝众位主子行礼问候。最后，她怯懦的看向石艳梅，「小姐，对不起……小小回来晚了，没给您准备好今天进宫的服饰。」 「我找妳一个晚上啦！」石艳梅冷哼一声。「要不是昨儿个妳偷走我的首饰盒，我现下正穿得漂漂亮亮的在皇宫里同姊姊玩呢！」 小小顿时呆愣住了！ 小姐的话……怎么和魔狼说的一样？「昨晚？我……我没拿妳的首饰盒啊……」小小的声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连曹大婶都觉得诧异，小姐、老爷和夫人们不是来这儿关心小小的归来，而是来此兴师问罪的吗？ 「我放在镜台上的首饰盒分明就是妳拿走的！」石艳梅撇着嘴角，一口咬定的说道：「我房里的东西一向都是妳在整理的，昨天妳不见了，首饰盒也跟着不见了，不是妳偷的，还有谁会偷？」 「我真的没拿……」小小一径的摇头。 她昨天什么都没做啊！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这样诬陷她？ 石艳梅瞧见一副难民样的小小朝她走来，她忙护住自己身上的金缕织绣衣裙，躲到母亲的身后。「啧！妳那是什么样子？别靠过来。」 「我没拿您的首饰……」 小小畏缩地退回原来的位置，露出无辜的表情，看得石艳梅心生厌恶。 她讨厌小小！自从爹叫与她同年纪的小小做她的贴身丫鬟开始，她就讨厌小小了！ 她讨厌小小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讨厌她再怎么刁难她，她就是能把所有的杂事都做完、讨厌小小总是让来家里拜访爹爹的高官显贵夸赞她是个懂事、做事勤快的可爱女孩。 她更恨透了当主仆两人一同外出时，小小比她还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他们是瞎了眼吗？小小一身的皮包骨，穿得寒酸，又长得没她貌美，还只是个低下的丫鬟耶！怎么跟她比？ 她老早就想把这眼中钉、肉中刺给弄走，但却老是抓不到小小出错的时候，所以，当她昨天晚上一听说小小竟然不在府内时，她乐得刚好趁此机会整一整小小？！ 看着一向笑脸迎人的死丫头也有皱眉的时候，石艳梅嘴角带笑的对双亲说道：「爹、娘，小小是贼，我不要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待在我的身边，你们替我重新找一个丫鬟吧？」 「妳不要小小，我要。」石俊之迫不及待的说。 「住嘴！」大夫人王明珠瞪了一眼猴急得想跳到小小面前的儿子。「你要小小？俊之，你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娘会不知道吗？」 怎知，王明珠的一句话同时骂到了三个人。 老爷子石泰源不由得瞟向也曾经是他的丫鬟的二夫人春兰，他闷闷的出声，「小小挺乖巧的，她不可能会偷东西。艳梅啊！妳讲人家是贼，可有证据？」 「当然有。」石艳梅立刻回答。为了看小小出糗，她可是准备好了全套的计策呢！她随即看向一旁的妇人。「奶娘，是妳陪着我找首饰盒找到大半夜的，妳说，妳昨天晚上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小小手上抱着东西匆匆忙忙地离开小姐的寝房，跑出门去……」 石艳梅得意的听着奶娘的话。 「我没有！没有啊……老爷、夫人，我没有偷小姐的首饰盒。」小小除了惊惶的摇头摆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从没碰过的状况。 「是啊！爹，小小说没偷，就是没偷──」石俊之急着替小小说话，却立时被母亲严厉的表情给吓得紧闭上嘴。 王明珠直视小小。 其实，她同丈夫一样，不相信小小会偷东西，可是另一方面，她却和女儿有着类似的情绪──极端排斥这越大越惹人喜欢的小丫鬟，为了自己的儿子好，王明珠早已暗自决定要找个时机赶走小小了。 所以，王明珠不管女儿说的是真是假，现下既然有这个大好机会，便忍不住在心里打转着，最后开了口说：「小小，妳老实说，妳是不是出去把艳梅的首饰盒藏好了，才又回来这里？」 「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么是怎样呢？从昨晚到今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到处找不到妳，妳究竟跑哪儿去了？」 「我……我……」小小面对大夫人的质问，舌头登时打结。 她能说她是碰上了妖魔，还被妖魔给掳了去吗？ 石艳梅暗自窃笑小小死白的脸色，她可是很乐意再为她的百口莫辩雪上加霜呢！ 「娘，我听下人们说，昨儿个听见小小在柴房里怪叫，那儿还留有沾了血的被褥呢！搞不好啊！是小小在偷了我的首饰之后，看到还有闲暇时间，便和情郎约在柴房里做那不可告人的事。」 「小……小姐……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啊……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小小被围观的人们瞧得羞愧难当。 从昨晚到现在，她没吃也没睡，一心只想尽快回到石府做完自己该负责的活儿，吃一顿饱后，便可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只是她没想到，等着她回府的，竟是这样难堪的指控场面！ 「妳好厉害啊！偷首饰又偷汉子的，妳就乖乖承认自己干过的坏事儿吧！」石艳梅继续冷言冷语的说着，心里却奇怪小小已经一副撑不住的样子，怎么还不昏倒？ 「石艳梅，没凭没据的，别乱讲话！」妹妹恶毒的话令石俊之听不下去了。 王明珠瞪视儿子一眼，然后，她蹙眉瞥向小小。「小姐所说的，妳怎么解释？妳说妳没拿首饰盒，那么从昨晚到今天，妳都上哪儿去了？妳去过柴房吗？去做什么？那里怎么会有带血的被子？」 「我……大夫人，我……」小小颤抖的开口，吓得身子骨都要散了。 第三章 「小小，妳回话啊！妳照实同老爷夫人说，说妳当日救回一个人……」曹大婶忙扶着小小虚弱的身子，悄声在她的耳边鼓励道。 但没想到小小却摇了摇头…… 她绝不提魔狼的事，绝不说昨晚一整夜的恐怖经历！ 「娘，小小不讲话，就等于是默认了我所说的。」石艳梅瞟一眼仍摇头不止的小小，欣喜的等着看她的下场。 王明珠瞥视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又看了看围观的仆人们虽然各个义愤填膺，却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小小说话。 当然，站在她丈夫身边的二、三老婆，更是不会管与自己不相干的闲事了。 大欺小、强凌弱，而弱势的人呢？只会越来越弱势、越来越可怜……世事便是如此的残酷现实呵！王明珠冷哼一声，瞧清楚了情势便开始动嘴。 「泰源，我们女儿的贴身丫鬟可不能是个品性不好的人，我想要小小离开，你可同意？」 「离开？！」石俊之紧张的注视着母亲。「娘，妳该不会要赶小小出府吧？」 「赶我……出府……」小小顿时整个人被掏空了般的难受，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瞧着母亲的表情确实像是要赶小小走，石艳梅登时喜上眉梢。 「就为了一个首饰盒要赶走小小？」石泰源忍不住出声了，觉得老婆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爹，那可不只是一个首饰盒耶！我盒子里的簪、金钗、花钿……全是爹娘送给我的，是我最宝贝的东西呢！」石艳梅插嘴道。 「你听见女儿的话了？」王明珠看向丈夫。 「大夫人，我真的没有偷首饰，没有在柴房里做不可见人的事！」小小看着王明珠毫不同情的脸。「老爷，我什么都没有做……」她不禁转而向石泰源求助。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她好心救了一个人，怎知那人「不是人」，而是个妖魔，那魔物还伤害她，掳她离开石府……她不说出这些，是不想让这怪诞、匪夷所思的事情惊吓到其它人啊！ 石泰源也不想见一个乖巧、做事勤快的女孩儿被撵出府，但是，他更不愿意惹老婆大人生气，影响到他往后每一天的生活。「妳既然没做错事，为什么不对大夫人说清楚呢？」他叹道：「小小！妳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妳尽管说吧！没关系的。」 「对啊！妳就快点说吧！」曹大婶和石俊之快被小小的逆来顺受给急死了。 「我……我……」小小的贝齿将下唇咬得就快破皮了。 历经了一整夜的性事、未进食而在雪地里长途跋涉……她的身体本已难受至极，现下，还得强打起精神，应付眼前这许多人的质问…… 「小小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石泰源担心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小小。「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别赶小小出府了。」 「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呢？」石艳梅可不满意父亲的结论，她立刻冲到小小的面前，朝她伸手喝令道：「妳快点把首饰还给我，或许我还能勉勉强强的原谅妳！」 「我没拿首饰盒……」小小怔怔地凝视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小姐，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小小她爹娘死了之后，我们让她在这儿生活了十多年，也应该够了吧？」王明珠不改初衷的对丈夫说道。 「可是，小小的年纪还这么小，就这样让她出府……」 「她十六岁了，已经大到可以照顾自己了。」王明珠注视着石泰源不舍的表情，再瞥一眼干著急的儿子。「现下，这小丫头便已吸引到府里不该吸引的人，还练就了一张硬嘴巴，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若是让她在府里待下去，说不定哪天她就成精了！」 「爹啊！我同娘一样，看见小小就讨厌，你快点叫她走啦！」石艳梅一面叨念着，一面摇晃父亲的手臂。 「妳有没有良心啊？小小好歹也做了妳这么多年的丫鬟耶！妳就这么狠心的想要赶她走？」石俊之不敢顶撞母亲，便拿妹妹出气。 「我就是讨厌小小，要赶她走，你想怎么样？」石艳梅双手扠腰，蛮横的瞪着哥哥。 要赶我走？要赶我走……小小两眼失神地望着石家众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想着同一句话…… 石泰源惧内，叹口气的以沉默应允了王明珠的决定。 「不……」小小慌得腿软跪地，「大夫人……别赶我走啊！老爷、小姐……不要赶我走……」她不停的朝主子们哀求。 「滚开！」石艳梅在小小将要碰触她的裙角之际，一脚踹开她。「妳这窃贼，快点收拾好衣物离开我家。」 小小跌趴在地上，莫须有的指责伴随着身子的痛楚，重重的袭击她整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小的心里一下子涌现出好多的疑问。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竟惹得大夫人和小姐这般讨厌她，要撵她出去？ 「小小……」 小小吃力地推开想扶她的曹大婶，忍不住朝石艳梅道：「我没偷您的首饰盒！是小姐自己把盒子放到大夫人的枕头底下的……您为何要冤枉我？」 闻言，众人为之哗然！ 石艳梅也被小小的话吓了一大跳，这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啊！「妳……妳在说……说什么啊？」她结结巴巴的嚷嚷，怒瞪着小小。 难道昨晚她将首饰盒偷放到娘的枕头底下的事，被其它的奴仆瞧见了？不可能啊！她很清楚，当时大家都聚到柴房那儿，连爹娘都赶过去了，寝房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她是在藏好之后，才让奶娘进她的房里帮她找东西…… 「你们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小话？统统不准再出声！」石艳梅心虚地看向围观的下人们，老觉得其中定是有人去向小小告密。 「艳梅，这是怎么回事？」 「小小说的……是真的吗？是妳自己把首饰盒藏起来的？」 「爹、娘，你们别听小小胡扯啦！」 石俊之趁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儿，悄然的转身离开，直奔向双亲的寝房。 不一会儿，他折返现场。 「娘。」他得意的唤了一声，将手上雕着繁复纹饰的木盒子送到母亲的面前。「妹妹的首饰果然在妳的枕头下。」 事件意外的发展让众人觉得一头雾水。 「别赶我走……」小小仰望满脸疑惑的主子们，并看着扶她坐起的曹大婶。 「大婶……我没偷小姐的首饰……我不在府里啊……怎么会是窃贼……」 「大婶知道妳不是窃贼，妳不是会偷主子东西的人。」曹大婶心疼地抚着她失去血色的面容，用手替小小整了整凌乱打结的长发。 曹大婶的话令石艳梅尴尬不已，她一把抢过哥哥手上的木盒，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坚持到底。 「妳这窃贼还敢污蔑本小姐？！」她伸手怒指小小，骂着骂着，竟灵机一动地骂出更好的栽赃理由。「妳是做贼心虚才招供了，对不对？否则妳不在府里，又怎么会知道我的首饰盒放在娘的枕头底下？妳一定是昨晚和情郎在柴房里太快活了，才在溜出府后突然想到首饰盒没拿，这会儿回来就是想拿走它，对不对？」 曹大婶扶住浑身剧颤的小小，她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是万金之身，怎么能讲出这种话呢？我是不知道您的首饰盒怎么了，可昨儿个柴房里的事，我一定得解释！」 她谦卑地看向石艳梅身后的主子们，继续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老爷、大夫人，柴房里沾了血的被褥，是小小几天前在大门口救起一个重伤的男人所留下来的！」 小小头昏脑胀的看着曹大婶频频张合着嘴，她听不清楚她到底讲了些什么，不过此时，她什么也不想管、也不在乎了…… 她好累啊，她只想躺下，闭上眼睛……陡地，她忙撑起意识，警告自己别在主子们的面前睡着了！ 曹大婶支撑着小小的身子，急道：「所以，请老爷、大夫人行行好吧！不要赶小小出府啊！小小绝对不会偷小姐的首饰，也没和什么人在柴房里行苟且之事，反而有可能在昨天夜里遭到什么祸事……小小，妳就别再隐瞒了，快将妳的遭遇说给大夫人和老爷听吧！」 小小看向着急的曹大婶，又望望王明珠与石艳梅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忽然察觉，自己就算实话实说，她们也还是不希望她待在石府。 「曹大婶，妳不用再替小小说话了。」石艳梅瞟着沉默的小小，然后丢出一句，「她还能说什么呀？她偷东西不肯承认，现下又多犯了一条罪行──没经过我爹娘的同意，随便就让陌生人进来家里，她活该被赶走。」 「我承认……我不该没经过通报，就把人救回府里，可是，我绝不承认我偷了小姐的首饰盒，也没有在柴房里做过什么！」小小只是维护自己的自尊，便不再说话了。 「哼！还嘴硬？」石艳梅一扁嘴，同时暗暗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王明珠看着除了女儿之外，大家都露出同情小小的样子，她直觉的张口就说：「好了，别看了！大伙儿都去做事吧！曹大婶，麻烦妳去替小小收拾衣物，快点让她离开。」 说出实情也救不了小小？！这结果令曹大婶快急死了。「大夫人，小小她病了，可不可以等她身体好了再……」 「别啰唆！小小今天就得离开石府。」王明珠一说完，便硬拉着丈夫转身离开下人们的地方。 「小小，这些妳带在身上，我再想办法来找妳。」 小小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塞了些东西在她的手上。 「俊之，过来！」 小小努力的撑开眼皮，望着石俊之在母亲的喝斥声中匆匆奔离……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手中的银两……忽地幻想着，有了这些钱，她便可以找间客栈，点些好吃的东西，然后睡一顿好觉了…… 「小小、小小！妳还好吧？」曹大婶摇晃着神情恍惚的小小，见她无神的目光总算是看向自己，才又叹道：「昨天还好好的啊！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才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就叫妳不要多管闲事救人嘛！现下可怎么办呢？我再替妳去求老爷……」 「不用了，老爷他作不了主……」小小抓着就要起身的曹大婶，缓缓的摇头笑说：「妳别……为我费心……」 刚刚她都瞧清楚了，小姐和大夫人是真的讨厌她，想赶她走……小小想着想着，心里着实很难过，可越难过，嘴角便越是倔强的往上扬。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早已经习惯用笑容取代一切的悲伤。 「小小……」曹大婶两眼发热地搂紧受了委屈的小小，她怪自己也只是个下人，什么忙都帮不了！ 小小靠着她温暖的肩膀，为自己打气似的说：「我没事的……别为我难过……」然后，她发着抖拚命撑起虚弱的身子，朝主子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跪了下来。 「小小这就离开了，谢谢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对小小多年来的照顾。」她一面说，一面叩首。 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却没流下一滴泪。 外出猎食的魔狼回返时，却惊见小小不在屋里，在查看房舍四周没见到人影后，他立刻朝石府奔去。 他如一阵狂风般闯入石家大宅，不管周围人们的惊慌喊叫，他径自抓人便问，才知道石艳梅当众污蔑小小，不只如此，小小竟然因为他而难堪的被逐出门去了。 他发火了！除了曹大婶之外，石府上下无一人逃过他的惩处。 他冷眼瞧着在他的法力下仍然试图逃命的凡人，竖耳倾听府第外面任何的细微的声响。 忽地，他扭身腾空一跃，几个飞纵便将残破的石家府第远远的抛在身后， 飘落的雪花，被雪点缀成白色的树木、房舍、街道，街道上辛勤做着小生意的摊贩，闲晃的农田家子女，还有零零星星的向人伸手乞讨的贫民……魔狼悄然立于建筑屋顶，以锐利的眼搜寻特定的身影。 一缕虚弱短促的气息立即引动魔狼转头，他听音辨位，身体如同大鹏鸟般地迅速落到一个幽静的巷弄内。 「嗥──」 「哇啊──妖怪啊！」蹲在雪地上的几个乞丐惊见从天而降一名有着金色双眼，暴吼一声便露出尖利爪牙的男人，不禁吓得大叫，掉落的银子都来不及捡起，便连滚带爬的逃出巷子。 魔狼无暇追人，他立刻矮下身，将小小那虚弱颤抖的身躯抱在怀中。 感觉到有人碰触她的身子，小小本能的抵抗着，但无力的四肢早已动不了。 「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了……各位……行行好……别拿走我的大衣……唔──」蓦地，她的话被堵住，一股暖暖的气流输入她的嘴里，滋润了干痛的喉咙，往下窜到她的体内，她重获气力，困惑的撑开眼。「魔狼……」 她看着魔狼轻抚她脸颊的尖指甲渐渐地缩回原形。「唔──」她想动，却立刻又被他堵住了嘴。 她再次获得魔狼温暖的生气，由于天气寒冷，她不由自主的偎向他宽厚的胸膛！无法抗拒他暖滑的舌尖来回挑弄她的唇……她轻叹，他则趁隙侵入她甜蜜的口中。 当彼此的唇舌炽烈地交缠在一块儿，小小顿时记起他先前所带给她的伤害。 「你……你做什么？」她抗拒着他，失身的痛苦和在石府里所遭受的屈辱侵袭着她，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给他一个巴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眼前？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乖乖的让他吻？ 魔狼感受到打在他脸上的力道虚软无力，凝视着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小小此刻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不禁轻声笑说：「救妳。」然后脱下自己的毛皮衣包覆在小小的身上。 「走开……」小小直觉的想推开魔狼，无奈一动，头重脚轻的晕眩感立刻袭击她。 「你们凡人有句话说，人善被人欺。」搂住眼神空洞的她，魔狼不由得皱起眉头。「妳任劳任怨地服侍石府的人这么多年，现在，他们随便编出一个烂理由就把妳撵走了。」 小小浑身不由自主的颤动着，心酸的沉默无语。 魔狼看着小小强作镇定的模样，而后瞥向散落在雪地上的几块碎银子及女性衣物，接着又说：「妳已经无家可归了，还碰上几个乞丐行抢，妳可真够倒霉的了。」 魔狼一句接着一句的，终于令小小受不住地开了口。「你为何还来……还来对我说这些？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伤已经好了……为什么……不放过我……」 她因为他而失去了清白；因为他无端被小姐污蔑，被大夫人赶出府……现下，她没爹疼、没娘爱，甚至没一个家可回，她已经孑然一身了，他还在这里对她说这些风凉话？ 魔狼直视着小小紧咬住下唇的模样。「因为我想看看妳是不是真有这么笨，笨到我都跟妳说石艳梅会陷害妳了，妳还急巴巴的只想赶回石府。」他抓住她的肩摇晃，咄咄逼人的说。 小小自被逐出府第后，便一直强忍住的情绪终于教魔狼摇得崩裂。「你……妖魔！你害惨我了……嘤……」她使尽全力的哭吼，抖个不停的手拍抓着他的脸。 「现在，妳还能说妳不后悔救我？」 她张口结舌的听着他的话，泪水不停的落下。 魔狼凝视她终于有了激动表情的脸庞。「对，想哭就哭吧！」他握住抓着他的脸的纤细小手，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当他占有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冲动的想将这属于人类的女孩儿留在他身边，而此刻，在看到她因为他而落得如此境遇时，对她那种单纯的冲动便自然化成了想要照顾她、保护她的念头！ 「嘤……嘤……」在身心混乱之际，小小除了哭，还是哭！ 魔狼搂紧住哭得簌簌颤抖的小小，心中有了决定…… 第四章 毁坏成两半的朱红大门，倾倒且沾染血腥的园林池水、屋内摆设，以及一具具倒卧在石板地上，似被野兽啃咬过的尸体…… 冷剑修手持蜡烛，皱眉目睹眼前的惨状。「又是魔狼。」他喃喃低语。 跟在冷剑修身后的人是曹大婶，她的声音直打颤，「老先生……里面闹鬼……你……你还要进去……」她抓着冷剑修的素白袍子，紧捱在他的身后，留神地跨过脚底下一摊一摊的血水。 老先生？他虽天生的白发、白眉毛、白胡子，可实际年龄却还不满五十咧！冷剑修无所谓的笑笑，他回过头朝曹大婶点点头。「是啊！我要进去。曹大婶，妳说被小小姑娘救起的那个男人原本是待在……」 「柴房！」曹大婶往厅堂的西边一指，接着说道：「后来，他和小小都不见了，他再回来的时候，模样好吓人……他说我没欺负小小，要我快快离开石家……」 曹大婶胆寒地瞅着四周的血腥景象，陡地忆起才不久之前，她躲在大门外窥见府第里流血惨叫的景况…… 「吼──」 突然，从忽暗忽明的大厅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狼，吓得曹大婶哇哇大叫，转身奔出宅子大门。 冷剑修立刻抽出挂于腰身的剑。 黑狼啸吼一声，提起前肢朝冷剑修挥抓而去！ 在蜡烛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冷剑修看准黑狼扑来的方位，用力往前一刺── 薄而轻巧的木剑倏地没入黑狼的肚子里，牠「呜……呜……」哀号几声，不一会儿便软倒在地上。 冷剑修吸了几口气调匀呼吸！拾起蜡烛重新点燃，就着烛火环顾四周，他本想问曹大婶小小是谁？魔狼待过的地方在哪儿？可发现曹大婶早就逃得不知去向，现下，也只好靠他自己摸索了…… 他惦念着心事，在确认安全之后，便将火光靠近已死的黑狼，这才发现──黑狼不是狼，而是一条黑色的野狗？！ 冷剑修皱着眉俯视宅第里踩得到处都是的血脚印，猜测魔狼应该是控制了石府方圆百里的犬只，并命令牠们将这里的人们统统咬死。「唉！都怪我当日除妖未尽。」他摇头长叹，同时收回剑，继续往前走。 动乱的地方易滋生妖魔，自司马家族当朝，内有皇室争权，外有五胡侵扰，中原在连年的征战与朝廷无能之下，早已陷入一片混乱。 于是，像魔狼这般的妖物，才会藉由人间的混浊益趋壮大……一股罪恶感陡地席卷冷剑修，他总是觉得石府百余条的人命都是因为他而死的。 听见「嘎──」的一声传来，冷剑修的注意力登时移向身旁的房间。 他冲入房内，蹲下身探看几具死尸是否仍一息尚存，但在查无生还者之后，他开始左右张望房里的各个角落，最后，他的视线定在床榻上…… 当床板被掀开时，只见躺于床铺暗层之中的石艳梅立即挥踢着四肢，张口尖叫，「不要咬我！走开啦……不要咬我！」 冷剑修喜见竟还有人活着，「不要害怕，这儿已经没有野狗，妳可以出来了。」他安抚着浑身脏兮兮的石艳梅。 「没有野狗……真的……」石艳梅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白发男子。 「是真的，妳出来吧！」 「不！」石艳梅推开冷剑修的手。「金色眼睛的妖怪就在这里……他说……说我们对小小不好……那个死丫鬟招来妖怪……狼，有好多狼……不对，是狗！牠们冲进来……见人就咬！」 小小？冷剑修又一次听见相同的名字，他急忙追问：「妳是说……小小招来魔狼？她和他在一起吗？」 「嘻……还是我聪明，躲在这里……爹、娘和哥哥也想躲进来，可我才不依呢！这儿是我一个人躲的……」石艳梅蜷缩在床上，神智不清的喃喃自语着。 冷剑修有满腹的疑问，却无法进一步询问已吓得有些疯癫的石艳梅。 他心想，不管那个叫小小的姑娘是谁，是否是被魔狼挟持了，他都要尽快找到魔狼，阻止他再滥杀无辜！ 小小不懂魔狼为什么要照顾她？ 他带着她离开洛阳，北上至蓟城（今日的北京市内），他让她住在蓟城里最上等的客栈、吃最好的菜，还替她裁制最贵的绫罗绸缎、珠花头饰，不仅如此，他还一手包办了生活起居上大大小小的琐事。 在他的身边，她只管单纯的吃、睡，她长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受人服侍，第一次穿上料子这么好的衣服、配戴首饰，还一下子便拥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呵！ 但是，给予她这些连作梦都想不到的好事的人，并不是普遍人，而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妖魔！ 起初，她很怕魔狼，以为他养好她的身体，如此奢侈的对待她，不是要吸干她的生气，便是要同上次那样伤害她的身体。 可是直到今天上个月过去了，他除了白天带她上街游逛、夜晚和她同榻而眠外，她所恐惧的事，他一件也没做！ 渐渐的，她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小小望着坐在她对面的魔狼，憋在心里已久的疑惑不由得问出口。「魔狼，这些日子……你这么照顾我，是在报答我吗？」 魔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懒洋洋的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瞥视着小小面前的饭菜。「别说话了，快点吃。」 「我饱了……」 小小嘟着嘴的可爱模样儿让魔狼发笑。「不行，再多吃点，妳的饭还剩下这么多。」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小小闷闷的放下筷子。 「是吗？那就别吃饭了，把菜和汤统统吃干净。」魔狼顺手拿开饭碗，将盘子和热汤一个个地移近小小的面前。 「啊──」小小抱怨出声，可一瞥见他的目光，她又不得不撑着肚皮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嚼着菜肴。 蜡烛烧完了，魔狼放了一根新的在烛台。 过了好久，他终于看见垮着脸的小小努力「撑」完所有的食物。「好乖。」他笑着伸手摩挲她的头，旋即起身拉开房门，朝在走廊上来回忙碌的店小二唤了一声，「伙计。」 「诶！」店小二应声转向魔狼。「大爷，您还需要点些什么菜吗？」 「不需要了，」魔狼说道，指向房内的桌子。「把这些东西统统收走吧！」 「是！」店小二欢天喜地的用双手接过魔狼出手大方的小费塞进腰带里。 站在一旁的小小看着店伙计一手迭起碗盘，一手用布擦抹桌面，她不由得卷起衣袖走上前。「小二哥，我来帮你？」 「唉哟哟──不用了啦！小的怎么好意思让夫人帮忙呢？」店小二连忙阻止小小的接近，动作迅速的抄起碗盘放在托盘上。「夫人的身分是何等高贵，这是下人们做的事儿，您可别碰。」 夫人？她不是夫人，她是下人啊！这清理饭桌残余的活儿，她在石府的时候可是天天都在做呢！看见店小二钦羡地瞧了她几眼，小小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华服。 难怪人们常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是她穿着这些刺绣精致的衣裳，店小二就当她是出身富贵？ 「不打扰你们夫妻俩休息了。」 魔狼直视着小小因店小二离去时的话语而羞得满脸通红，他锁上门，朝她伸出手。「小不点儿，过来。」 小小定定的看着站在门边的魔狼，脚下却没动过一步。「你别老是叫我『小不点儿』！我的名字叫做小……啊！」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两三步就来到她面前的魔狼一把架住她的腋窝抬高起来。「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她惊呼，悬空的两只脚构不着地，她只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以维持平衡。 魔狼将身长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小提高到与他视线齐平的地方。「妳这么矮，又这么瘦小，叫妳『小不点儿』还真贴切呢！」 来到蓟城后，他一时兴起的随口唤她这个小名，却没想到叫着叫着，竟叫成了习惯。「嗯！小不点儿，妳的肉是多长了些，可还是太轻了。」他笑说，学肉贩掂斤估两般的托着她。 小小面红耳赤的喊道：「快点放我下来啦！」 魔狼耸耸肩让她下地，小小连忙往后退，但他却又一把环住她的腰，拉她贴近他的身。 「你……你要跟着我到……到什么时候？如果你是因为报恩而照顾我……这么多天……也已经足够了。」她睨视着他黄澄澄的妖异瞳孔，舌头顿时打结。 「可是我仍然觉得不够。」魔狼笑着回答了小小的疑问。 他望着她红润的脸颊，刚洗净的身子及披垂的秀发散发着淡香，在他的细心照顾下，她正逐渐摆脱在石府时的面黄肌瘦，想着她会一天比一天越来越漂亮的模样，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呢？ 他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拉着她坐在床缘。「别说这些了。妳呢？妳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小被问得有些呆愣。今后有什么打算？和魔狼在一起的这许多天，她头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也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里，她忙着休养身体，小心提防魔狼的进犯，忙着调适被逐出石家的伤悲，学着过新的生活……她压根儿没想过以后该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她淡淡的回答，不由得抬头望向他。 「所以啦！我若是不跟着妳！看妳一个人要上哪里去？」魔狼得意的扯动嘴角。 「我……」 见她犹豫，魔狼接着又说：「石府妳定是回不去了，而妳因为难堪的理由被主人驱逐出门，恐怕全洛阳城的富有人家也不会再要妳做他们的丫鬟了。好吧！就算在别的地方，或是在这里找工作，现下兵荒马乱的，穷苦的灾民一堆，妳得有心理准备要跟那些也想挣口饭吃的人们一起争取工作机会……不过，看妳这样瘦瘦小小的，会不会在求职人群里被踩扁啊？」 小小听得一愣一愣的。 魔狼的手指卷玩着小小的长发。「妳孤伶伶的一个女孩儿，独自生活可不容易，嗯──既然妳没想过要去哪里，不如跟我回长白山吧？」 「长白山……」 「对！那里是我的故乡，从这儿还要一直往北走，出了关，再往北边走，那是一座很漂亮的山，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妳见了一定会喜欢。」魔狼亲吻着缠在手指上的发丝。 「不了，我不去什么长白山！我想回洛阳。」小小脱口道，本能的坐离魔狼。 对小小而言，蓟城已经是好陌生、好北边的地方了，更何况是听都没听过的长白山。 小小迅速的回答教魔狼气闷。「洛阳有什么好的？」他丢出一句，同时伸臂勾回散发着幽香的身躯。 他知道她仍想回去看看石府，可现在，石家上下全被他杀个精光了！他是绝不可能再让她回去的！ 魔狼轻笑，淡然地转移了话题，「好了，咱们别再说了，睡觉吧！」 魔狼脸上一闪而过的残虐神色令小小心惊，她还想再问，但却被他使力带上了床。 「魔狼！」小小急唤着动手替她脱去绣花鞋的魔狼。 「嗯？」 「烛火……」 「就让它点着吧！」魔狼瞥了一眼桌上的烛台，视线又回到已然躺在床上的小小身上。 平常都是吹灭了烛火才睡的啊！小小瞅着魔狼躺在她身边的动作，心底起疑，好一会儿后，她无奈的叹口气，还是选择了转身面向墙壁，拉紧被子，闭上眼。 客栈里，夜深人静…… 小小侧躺着，却忽地感觉到魔狼的手爬上她的身子。 「魔狼！」 「又有什么事？」他不耐烦的应声。 「你的手……别放在我的腰上……」她尴尬的说。 「我们一同睡那么多天了，妳还是一样紧张兮兮的。」魔狼被慌乱地想撇开他的小小逗得笑出声，他索性环住她的细腰，拉她过来，让她的背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对她温柔细语。「妳最好能放松一点，因为今晚……」 耳边的话语令小小的神经为之紧绷。「不要！」她吓得撑起身推开魔狼。 「我要妳。」魔狼坐起来，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不……」小小摇头，直往后挪，才刚对他建立的些许信任感在瞬间崩坍。 在小小退缩到床角的同时，魔狼也伸手攫住她。 「你为什么……」 「因为妳已经恢复健康了。」魔狼吻住她轻颤的唇。 小小别过头，试图挣脱魔狼的拥抱。「别这样……你是魔，我是人啊！」 「我不介意和凡人在一起。」魔狼拨掉她抗拒的手，扯开她的衣襟。 「不要──」他粗鲁的动作令小小胆战心惊，她急忙用双手护住肚兜儿，细声哀求。「不要伤害我……」 魔狼亲吻着她楚楚可怜的容颜。「这一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我保证……」他的手伸入她的肚兜里把玩着她的酥胸…… 为什么会这样……小小的眼中不自觉的涌出泪水，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而流泪，还是因为身体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欢愉而流泪？ 她迷迷糊糊的，似乎能明白的只有一件事──自从遇上了他后，她总是在掉泪！ 「啊啊啊──魔狼──」他陡地加快摩擦的动作，让小小整个人因上下弹动而中止思考。「为什么……对我……做这种事……」她的十指掐住他的肩膀，不懂他到底要她的什么？ 魔狼凝睇着小小茫然无措的小脸，笑吻着她。「因为我喜欢妳啊！小不点儿……」话落，他猛地冲向她的深处，「很喜欢妳！」 欲望解放的同时，魔狼极力控制住因亢奋而滋生的獠牙尖爪，不想再伤害到小小…… 白雪纷飞。 风卷着细雪，落在男人飘飞的长发上和灰黑参差的皮裘之上。 立于树木粗枝上的魔狼一提气，倏地跃升到枝干的顶端，竖起所有的感官探查── 是冷剑修的气味！ 自千里以外传来的危险气息令魔狼警戒地瞇起眼，「臭道士居然从洛阳追上来了？」他冷哼一声，纵身落到地面上。 蓟城不宜久留了，不管小小答不答应，他都决定要带着她转往关外……脑海里一浮现小小纤柔可人的倩影，便教魔狼浑身甜滋滋的。 他转身朝客栈走去，一长串烙在雪泥上的脚印，不一会儿便被新落下的雪花所遮盖…… 小小喘吁吁的将盛满白馒头的木桶往雪地上一摆，围绕在小小周遭的饥饿难民登时一拥而上。 「一个一个来，别抢啊！」小小喊道。可是她的两只手根本招呼不过来二、三十双渴切、乞求的手。 才不过一下子，桶子就见底了！没剩下半个馒头，而她的素白披风也被方才脏兮兮的难民左蹭右碰的，弄得一身黑污。 馒头没了！围着她的难民亦纷纷作鸟兽散…… 小小吁了一口气，提起空木桶正要回到客栈里，却瞥见不远处站了一位带着两名年幼孩童的病弱老妇。 他们一定是抢不过其它人，所以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小小同情地注视着两个小孩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木桶瞧，还不停地吞咽口水……她忽然想到腰上挂的囊袋里，尚存四个午饭时她因为吃不下，所以背着魔狼偷偷藏起来的甜糕。 小小放下桶子，取出囊袋里的食物，直直走到老妇的面前，伸手说道：「给妳。」 「谢谢、谢谢！咳咳咳……」老妇人激动的剧烈喘咳，发抖的双手接下甜糕。「快跟大姊姊……咳、咳……说谢谢。」 两个孩童等不及的将美食塞入口中，鼓着腮帮子说：「谢谢大姊姊……」 「乖。」小小微笑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因不忍见孩子穿得破烂而受冷风吹袭，于是，她便想也不想的卸下自己身上的轻裘披风罩在两个孩童的身上。 「谢谢妳！小姐，咳咳……妳有副好心肠，以后我和我的孙子们……咳咳咳……会每天求菩萨保佑妳多富、多贵，长命百岁……」 「婆婆，妳要多保重身体。」小小扶着不断向她低头道谢的老妇。 忽地，她瞧见老妇和孩童的脸上出现惊吓的神情。 小小顺着他们的目光一回头，就看见身形高大的魔狼，不知在何时已悄然立于她的背后。「魔狼？！」 魔狼冷峻的表情立刻吓跑了老妇和那两个小孩。 刚才，他看见小小将热呼呼的馒头分送给几十个男男女女，现在她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别人……魔狼不悦的出声，「妳为什么把自己的披风送人？」 望着魔狼想追回孩童身上的裘衣，小小连忙拉住他。「天气冷成这样，孩子没衣服御寒是不行的……」 魔狼直视眼前已然冻得直打哆嗦的小小。 片刻后，他无奈的轻叹一口气，「进去吧！」他搂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提起空木桶，带她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小小感觉着魔狼的体温，同时仰望他绷起一张脸。终于，她决定诚实招供。「我刚才趁你出去的时候，提了一桶馒头送给灾民……」 「我知道。」 闻言，小小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都看见啦？」她边走边说，瞧见魔狼只点了一下头。 「魔狼。」 「嗯？」 「那些馒头……我是用你拿给我买衣服的钱向客栈老板买下的。」小小低声说出，也立刻见到魔狼皱眉，她急忙挨近他，轻声细语的道：「别生气啦！你送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所以我就……我看他们在路边饿了好几天，很可怜的！」 家园、农地残破，无法维生而被迫四处流离的贫病灾民；厌战而逃脱前线的朝廷士兵；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不肖商人……来到蓟城的这些天，小小也在魔狼带她逛街的时候，看清楚了这个因鲜卑人的侵扰，而导致民不聊生的景象。 第五章 若不是亲眼看见，她从来都不知道洛阳城以外的百姓们是过着何等的生活，每当小小想起自己所目睹的，便对她被赶出石府的事情不再感到那么悲伤了。 相较于颠沛流离的难民，她有得吃、穿，有得住，还有一个细心照顾她的人，她算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人了！小小不由得瞥视魔狼，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肌肤之亲……渐渐的，她不再那么害怕他了。 而且，他还说他喜欢她呵！小小心底不自觉的忘了魔狼是一只妖魔，并不是凡人。 魔狼不知道小小是怎么做到的，她没了双亲，从小便给人家做丫鬟，如今还被主子诬陷、驱赶，连栖身的地方都没了，她竟然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肚子饿不饿？ 他宠溺的看着她一双乌黑眸子，心里有气也变得没气了。「以后妳顾好自己就好了，不要去管别人。」他情不自禁的搂紧她，在她的发上亲一口。 魔狼的举动教小小脸红，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已不若先前的冰冷，她不由得唇角微扬。 「哇啊──奶奶，呜……奶奶……妳起来啊！」 悲惨的哭声顿时吸引住小小回头张望。 「婆婆？！」她惊见先前受她施舍的两名孩童正跪在雪地上，哭喊着摇晃倒地不起的老妇。 她立刻挣开魔狼，飞奔到孩子的身边。 「小朋友，怎么了？你们的奶奶怎么了？」 「奶奶……奶奶……」两个孩子只是一径的大哭，根本没办法回答小小的询问。 小小伸手一探老妇虚弱的鼻息……她心慌的想扶老妇起来，却陡地被魔狼扯起，拉她离开贫病妇孺的旁边。 「魔狼，快帮我扶婆婆……」小小脱口要求道。 「我不是叫妳别多管闲事？」任小小再怎么挣动，魔狼依然紧抓住她的手。 「呜……奶奶……奶奶……妳快点起来……」 魔狼彷佛没听见哭声，只顾拉着小小走向客栈。 「快放开我啊！魔狼。」小小心急的瞥视着抓住她的魔狼，「婆婆身体不好，不能让她就这样躺在雪地里……」她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向声声啼哭的孩童，看他们将白色披风盖在奶奶的身上。 魔狼拖着小小往前行，冷淡的说了一句，「老太婆被病鬼缠身，过一会儿她就要死了，噢──」他陡地感觉到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在他收回臂膀，看着手上因被咬而浮现的齿痕时，小小早就趁隙跑回老妇的身边。 「小不点儿，别碰她！」 小小担忧的扶起老妇，哪顾得了魔狼说了些什么。 「婆婆、婆婆！」 「奶奶……呜呜呜……奶奶……」 魔狼伫立在原地，冷眼观望着小小紧张地抱着昏迷的老妇与孩童的哭闹。 一会儿过后，他还是缓缓的走向他们。 任小小再怎么呼唤、再怎么用裘衣替老妇保暖，老妇仍然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 孩童越哭越大声，小小扶着逐渐冷却的苍老身躯，焦急的红了眼眶，此情此景，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儿时失去双亲的痛苦感受。 她抬头望向站在她身旁的魔狼……蓦地，她想起了他有魔力的事，她旋即张口乞求，「婆婆好可怜……你救救她吧？」 「不要！」魔狼冷冷的丢出一句，「凡人的死活不关我的事。」她要古道热肠、要助人行善，并不意味着他也得跟着做。「天气冷，我们快回客栈里吧！」他握住她冷得直发抖的胳臂，语气转为轻柔。 魔狼对他人的漠不关心令小小无法接受。「要回客栈你自己回去！」她甩开他的手。「我也是凡人，你又何必管我？」 魔狼紧皱眉头，冷眼旁观小小倔强的站起身，试图拖着垂死的老妇移往风雪较小的屋檐底下。 看样子，他若不帮忙小不点儿，她是不会进客栈了！魔狼在沉思的同时，不情不愿的开口说道：「小不点儿，别拖了，把她放下来。」 魔狼眼见小小疑虑的表情，又加上一句，「妳不是要我救她吗？」 「你肯救婆婆了？」小小停下动作，张大双眼直视着他。 「呜……呜……」 魔狼被孩子的哭声扰得心烦，他朝小小丢出一句，「妳再这么拖拖拉拉的，时间一久，老太婆就真的翘辫子了！」 小小立刻让病妇躺平，乖乖的等候魔狼的下一个指示。 「把妳的手心放在她的左胸上。」 小小蹲下身，依言将手摆在老妇的胸口上，然后抬头望着魔狼。「是这样吗？」 魔狼点头，在她的旁边蹲下来。 「鸣……奶奶……」两个孩童不明白他们的行为，只是哭闹的想拉老妇冷冰冰的手。 「吵死了，不准哭！」魔狼低吼一声，推开碍眼的两个孩童。 小小惊见孩子跌倒在雪地── 「别动，别说话！」魔狼阻止小小的动作，他旋即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凝神运功…… 小小陡地感觉到一股热气从魔狼的手掌流到她的臂膀，然后再迅速窜过她的手心流向老妇…… 「唔──」忽地，昏迷中的老妇倒抽一口气，睁开了眼，「咳……」她在猛咳一声的同时，身体就像被雷击中般的全身拱起，又立刻躺平。 「咳咳咳……」 在老妇人又一连串的喘咳声中，小小张口结舌的瞪着自她嘴中徐缓散出的黑浊瘴气。 她抽回手，盯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抬头看看已然可以自行坐起的老妇，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魔狼…… 魔狼已经站直身子，双手环胸的笑看着她。 「奶奶──」孩子瞧见老妇醒了，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直扑向她。 「我……我没死？我的病……我觉得身体好舒服啊……」老妇搂着两个孙儿，话语里满是惊喜。她偏过头注视蹲在她身边的小小。「小姐……我感觉到……刚才妳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我……我便好了……妳是神仙吗？」 小小一怔。「我不是神仙……」她连忙摇手，看着本是昏迷不醒的人竟在一瞬间恢复气色，她比老妇人还要吃惊呢！ 此刻，重获健康的老妇却认定好心济助她和孙子们，还施法力救活她的女孩儿是活菩萨的化身、是神仙下凡呢！ 「谢谢神仙救治我的病！谢谢神仙救治我的病！」她感激涕零，不管小小如何心虚的劝阻，她都坚持要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儿朝她跪地磕头…… 「魔狼，你看见婆婆的表情没有？她不咳、不病了耶！她牵着两个孙儿离开时，还箭步如飞呢！」 「她说我是神仙？！其实你才是神仙，你藉我的手逼出婆婆身体里的那一团黑黑的气……是病吧？你用法力治好她的病，救活了她，你好厉害喔！谢谢你。」 回到客栈，进了房里，魔狼关上门，还没机会响应小小滔滔不绝的话语，便见她快速地在他的脸上一啄。 他俊脸微红，像要掩饰尴尬似的一撇嘴角。「谢我做啥？还是谢妳自己的多管闲事吧！才救一个人妳便乐成这样，若是多救两个，妳岂不是要高兴得跳上了天？」 「呵……」小小开怀大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魔狼！你今天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拜托，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浮屠啊善事的，听得我浑身不舒服。」魔狼皱起眉。他坐在桌前，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站在一旁的小小凝视着闲散地喝着茶的魔狼，知道他虽然外表冷漠得吓人，可心里面却是热情如火……他的热，旁人没发现，她却是知之甚详呢！「我一直以为妖魔都是不好的、很可怕的东西，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也有像你这样的好妖魔。」小小微笑地说道。 闻言，魔狼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我是好妖魔？」他放下茶杯，用衣袖擦擦嘴。 「嗯！你对我好好喔！又救了人，你是好妖魔。」小小瞇眼笑着，对魔狼的印象已和一个多月前大不相同了。 他是好妖魔？他活了几百年，要杀他的凡人多得数不清，可从没听过有谁说他是「好」妖魔……魔狼呆呆的望着小小。他喜欢的女孩儿说他好？突然，他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大大的好妖魔呢！ 魔狼看着她又恢复了他初次见到她时的灿烂笑颜，不由得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好妖魔能得到什么？」他仰头笑问，同时伸臂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拉近。 如此贴近魔狼独特的气息，教小小羞怯得满脸通红。 魔狼注视着小小一脸的不知所措，于是，他摆明了说：「送我一个赞赏的吻吧？」 「刚才已经给过你啦！」小小的双手抵在魔狼的肩上，身子向后仰。 「不管，我还要妳吻我！」魔狼却环紧小小，整个人往前倾。 小小熬不过魔狼的索求，只好赶快在他的脸上亲一下。「这样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魔狼笑说，一边扶着小小跨坐在他的腿上。「我要这样的吻，」他重重地吻着她露出衣领的纤纤颈项，「这样的吻……」一会儿，他将唇舌移到她的耳畔，再覆上她的唇。 小小张开嘴，迎入魔狼的滑舌。「嗯……」她嘤咛一声，舌尖随着他的一同嬉戏，完全沉醉在他炽烈的亲吻中。 片刻后，她感觉到他的手撩起她的裙，溜进亵裤里。「不要啦！天还没黑……」她害羞的出声制止，小手忙抓住他的大手。 「那我们就做到天黑。」魔狼径自宣布。他的手离开她的裙底，旋即让她维持跨坐的姿势，抱起她离开椅子。 他和她一同倒在床上！ 小小羞赧地看着魔狼扯掉她的衣裳，她禁不住的抬起手臂，也学他的样儿开始解脱他身上的皮裘、裤带！ 彼此吸引的两个人很快地便裸裎相对了，魔狼轻抚小小的脸庞，徐缓地降下身…… 小小没注意到魔狼脸上的异样，她只惊讶他的一句话── 「你……你活了……几百年？」 「是啊！我已经活过六百年了。」 「那你岂不是老到可以当我的老老老爷爷了？」小小瞠目直视微笑着的魔狼，连说了好几个「老」字。 「人和妖魔在岁数的算法上是不同的。」魔狼朗笑起来，以食指轻点小小的鼻尖。「若是以你们凡人的岁数来算，我大约是二十五岁。」 「哇──」小小低呼，她侧躺着面对魔狼，伸出自己的十根手指数数。「你的父母不就活了上千年？」 魔狼的神色顿显黯然。「我爹娘早已经被人类杀死了，我没有任何的亲人。」 「对不起……」小小收起笑脸注视着魔狼，心里陡地涌现同病相怜的哀愁。「你孤单一个，怎么度过这么长久的岁月？」 「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魔狼轻撇嘴角，忽地跌入沉思之中。 在独自生活的日子里，他忙着避开被凡人、魔道同类追杀的危险，也仔细挑选杀戮进食的时刻，对他来说，双亲的死亡所带给他的冲击已经离他太久远了，他没空去缅怀过去，只是凭着本能迎接未来。 如今，每一天的到来都是新奇有趣的，却又充满生存的危机！ 六百年，没千年的岁月长，却也不算短……魔狼直视着面前才刚认识不久，感觉上却像是和他相处了好多年的小小，对她的爱意与日俱增。 小小也同样凝望着魔狼。 人们猎杀狼，狼因此转而成魔，且变换身形，进入人群之中……这般奇幻诡异的事儿，小小想不通，也不想弄通。此刻，她只想待在魔狼的身边……疼惜的心念大动，她主动挨近他，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小小身上的花朵淡香立即甜了魔狼一身，他将她连同香味儿抱个满怀，静静地享受与她之间毋需言语的亲密感。 小小红着脸，在魔狼的臂弯里倾听他的心跳声……忽地，她仰头问道：「对了，你的魔力……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魔狼亲吻着小小的额头。「我一身的魔力就像是饿了就找食物吃般，一天一天的自然修成了。」 小小的注意力被魔狼来回抚摸她背脊的手所引起的酥麻快活感给打散了！她轻喘着，「除了你……这人世……还有别的妖魔吗……」 「当然有，只是妖魔向来喜欢单独行动，能够避免撞见同类，就尽量避免。」魔狼笑看小小不安的在他怀中扭动。「妳想见识一下我的力量吗？」他轻声说着，手掌同时移到她的胳膊上。 小小点头，且立刻被魔狼拉着一块儿坐起身。 「小不点儿，仔细看啰！」 魔狼伸手一指，便驱动桌上的茶杯悬浮于空中。 「哇啊……」小小瞪大眼睛，发出赞叹。 「移动物品，」魔狼将茶杯移到小小的眼前，又迅速令其飘回桌面上。「幻术，」他接着说出，随即凝神直视茶壶边的烛台，藉由脑中的幻想点燃烛火，且教烛光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分别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因为我还修练得不够久，而且大部分的精神都耗费在维持凡人的形体，所以，这些法术只能针对小范围的事物──」 「啪啪啪……」小小不等魔狼说完，便崇拜的一直鼓掌。「你还忘了说一项，你有治疗伤病的力量。」她瞧着五颜六色的烛光，然后看向魔狼。 凡人害怕的妖邪，在小小的眼中竟成了值得夸赞的才能？！ 「是啊……再加上我原本为狼时就极为灵敏的嗅觉、听觉和视觉。」魔狼注视着小小天真可爱的笑脸，情不自禁的搂她入怀。「妳的问题问完了吧？」 「问完了……啊──」落在胸上的吻教小小忍不住仰头呻吟…… 「说啊！妳是不是……也爱我？」魔狼焦虑的追问。 小小不再害怕他，也不再拒绝他的求欢，甚至还主动想要了解他……那都是她能够接受他的征兆呵！虽然可以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正逐渐在改变，但是，他仍担心在他对她示爱之后，会不会吓跑了她？ 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他都要跟着她，直到他听见她亲口说出她爱他！ 在魔狼强猛的攻势与不断的催促下，小小本能的挤出声音。「爱……爱你……」 「小不点儿？妳真的……爱我？妳是真的爱我？」魔狼怕自己听错了，所以激动得搂紧香汗淋漓的纤躯追问，一直到疲惫得不能言语的小小连点了几下头后，才相信自己真的得到了她的爱！ 他乐昏头了！兴奋的对她进一步索求，「跟我回长白山吧？好不好？小不点儿……好不好？」 「啊啊……」魔狼渴切的嗓音，充满在她体内的滚烫让小小飘然晕眩。 她随着他振动，酥软无力的手缓慢地搭在他冒出尖利爪子的大手上，「好……」在与他一同飞上性爱云端之际，她模糊不清的嘤咛承诺。 魔狼替小小绑好轻裘披风的系带，温柔的问道：「妳的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会儿？我们可以等到傍晚再走。」 「不用了。」小小被问得羞赧垂首。 昨天，魔狼真的照他所说，从午后折腾她到天黑，但他却仍然要不够，在晚膳以后，又拉着她上床，一直要她到今早天明才肯放她入睡。 当她惺忪的睁开眼时，魔狼已是笑咪咪地坐在摆满菜肴的桌前，替她准备好了午饭。 她的男人呵！小小抬起头，发觉魔狼也正在注视着她。 第六章 经过了昨天，她和他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走啰？」 「嗯！」她点点头，任他握住她的手。 今后，不管魔狼到哪儿，她都要跟着他！ 魔狼拎起包袱，忍不住在她羞红可爱的小脸上亲一口。「到关外的路途还很远，我让店小二替我们找了一辆马车，现在应该在门口等了。」他边说边打开门，牵着小小离开房间。 两个人行经长廊，正要下楼时，却因听见一楼的吵闹声而缓下脚步。 「喂──你们不可以进来！」 「我们要找神仙姑娘……」 「这里没什么神仙姑娘，不可以进来，小二，快点赶他们出去！」 「神仙姑娘就住在你们的客栈里。」 「我们要找昨天施舍馒头给大伙儿吃的神仙姑娘……」 「瞧你们这穷酸破烂的样儿……出去，别吓到我们店里的客人，」 「啊？」小小惊呼一声，望着客栈老板从结帐的柜台内冲出来，与伙计们一同驱赶涌入店里的难民群。 由于有一段距离，所以她没听清楚进店里的人群和老板究竟在争执些什么，梭巡的目光不经意地瞧见牵着两个孩童的老妇…… 「是婆婆？」 魔狼皱眉瞥视着一楼的人们推来撞去。「我们先回房里去。」他沉声说道，同时拉住想冲下楼的小小。 小小心急婆婆与昨日来领馒头的难民们正被手拿扫帚的老板和伙计挥赶。「魔狼，是你昨天救活的婆婆啊！」她回头望向他，扭动着手要他放开她。 「别再多管闲事了！」魔狼朝小小低吼。他不放手，反而拖着她往客房走去。「昨天妳已经帮过人了，可帮助不了这全天下的穷苦，妳再下楼去管事，只会为自己惹来一身的麻烦。」 「放手啦！」小小陡生力气的甩脱魔狼，径自奔下楼，直冲向被圆嘟嘟的老板推得几乎要跌倒的老妇。 此时，难民们正帮忙扶住快要跌跤的老妇。 「我只是带孙儿来找神仙姑娘啊……」 「对啊！我们是来找神仙姑娘的，老板你做什么推人呀？」 「推你又怎地？跟你们说了我这儿没神仙姑娘，你们听不懂吗？出去、出去！」老板怕自己的衣裳沾到穷病的脏污，便直用扫帚护在他的身前乱挥着。 「奶奶──」孩童被挥到眼前的东西吓得尖叫。 「小心！」小小在孩子被打到之前，及时抓住了扫帚，她瞪视着客栈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来你店里的客人呢？」 老板气极的抽回扫帚，朝小小吼叫，「他们才不是客人咧！都是妳啦！昨儿个妳买我的馒头拿去送给这些难民，现在可好啦！他们尝了甜头，就全都找上门来要见妳这神仙姑娘了！我怎么赶他们都赶不走──」他气急败坏的怒骂着，但当他瞥见一脸冰冷的魔狼站到他的旁边时，他顿时收敛起怒气。 小小听得一呆，还没空回老板的话，便被一声「神仙姊姊！」的叫唤拉去了注意力。 神仙姊姊……她愣愣地俯视着拉她披风唤她的两个孩童。「婆婆，妳的身子还好吗？」当她再抬起头看向孩子身旁的老妇时，却发觉老妇身边多出许多个她昨天见过的或没见过的难民们。 「谢谢妳！现在我的身体可好得很呢！」老妇回答完后，便朝四周朗声说道：「就是她，她是活神仙啊，各位，昨儿个就是她治好我这病得快死掉的老太婆子。」 「真的吗？她真的是神仙？」 「你昨天没来拿神仙姑娘施舍的馒头吧？那馒头啊！好像灵丹妙药似的，我吃一个便饱到今天呢！」 「我也吃了馒头，它特别香、特别的好吃……」 这……这些人是怎么啦？小小环顾难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目光崇敬的望着她，她连忙摇手急呼，「你们误会了！我不是神……」 小小的声音却被穷病潦倒的难民们强大的求助之声给淹没── 「神仙姑娘，妳再给我馒头吧？」 「我得了病，求神仙姑娘替我医治！」 「神仙姑娘，求妳大发慈悲，施法力帮帮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我不是神仙啊！也不会什么法力。」小小一再的重复，可难民仍旧群起信仰着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不得不以眼神朝魔狼求助。 但魔狼却只是双手环胸，冷然旁观小小被难民们吵得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小知道她惹魔狼生气了，可是，她就是无法坐视别人受苦受难啊！毕竟，她也曾经历过他们这样的处境啊！她总觉得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多多去帮助弱势无依的人们…… 她多想对大家说，有能力助人的是魔狼，不是她呵！但是，她却又怕暴露了魔狼的身分之后，人们会畏惧他……小小的心思百转千回，过了一会儿，她才咬着唇说道：「各位……实在很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法力，也不是什么神仙，你们真的误会了。」 「啊……」 在人群发出一阵阵的不信、怀疑、失落声音之间，小小继续说：「你们其中有好些个人身上带病，但有病，就要找大夫医治，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用？总之，你们先拿去看病……」她随即掏出魔狼要她带在身上的所有银两，分送给一双双干枯的手。 「至于挨饿的人，现在我能帮忙的，也只有请你们吃一顿饱。」她接着说，然后脱下自己的几件首饰、珠花，拿到老板的面前。「这首饰，应该够付这些人的饭钱吧？」 纯金的链子、翠绿玉镯、宝石戒指、簪花……老板盯着小小手上的饰品，盯得两眼都直了！ 「咳！」他清了清喉咙，故意摆出个臭脸说道：「够是够啦！可我的店是这全蓟城里最上等的，若是让这群浑身脏臭的难民在我这里用饭，这叫其它的老爷、公子、小姐们怎么受得了？以后怎么还敢上门来？」 「这……」小小顿时无语。 她瞥向本是高朋满坐的客栈，此刻却被突然涌入的难民群吓得半数离去，即使是留下来的客人，也一个个面露惊慌之色。 「大家……真是对不起了！」她不由得向在座的客人们道声歉，然后偏过头恳求店老板。「老板，请你帮帮忙！就算是做善事吧？让他们在这里吃一顿饭……」 老板打断小小的话。「我这儿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善事的地方。」 「你要是觉得这些还不够，那……再加上这件貂裘呢？」 唉！若是再这么看下去，小小可能连身上的衣服都准备全舍光了好凑到足够的钱喂饱难民们。魔狼皱紧眉头，在小小要解开披风系带的当儿出手拦住她。 「老板，你的客栈是全城里最上等的，可这里还是有许多家饭馆，只要有钱，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点酒点菜……」他对圆嘟嘟的老板说道，接着又附在小小的耳边低语，「小不点儿，把妳的手往左边的空桌上一指。」 「魔狼？」小小瞧见魔狼朝她眨了眨眼，她不由得依他所说的伸手指向桌子…… 而小小所指之处，竟忽地生出一堆又一堆白花花的银两？！ 这突来的诡异景象，登时吓呆了店老板与伙计和正在吃饭的客人们，但却逗乐了已许久不知钱长成什么样儿的穷民。 「哇……是银子……」 「好多银两啊！」 魔狼瞥向直瞪着桌上钱财的难民们。 凡人在穷病潦倒之际，总会不由自主的渴望神迹啊……魔狼笑看张口结舌的小小，之后，他朗声对众人说道：「落魄的朋友们，这是神仙姑娘赐给你们看病的钱和饭钱，快点把桌上的银两统统拿走吧！」 拍了拍身上的雪，风尘仆仆地追赶魔狼的冷剑修一脚踏进客栈里。 「诶！老先生这边请坐。」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趋前热络的招呼。「您要吃点什么？」 「我不吃东西。」冷剑修客气的朝伙计说道：「小二哥，我是来向你打听两个人……一位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另一位则是眼珠金黄，长得很高大的男人，他们可曾在你们这儿住宿过？」 店小二一听见冷剑修所说的，笑脸上立刻浮现崇敬的神色。「您说的是神仙姑娘和她的护法吧？」 店小二一瞧着冷剑修面露困惑，便接着说：「您来晚了，她和她的护法早在几天前就离开咱们的客栈了。」 店小二一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他将抹布放到肩上，一面躲避着柜台里哀声叹气的老板的视线，一面拉着冷剑修到角落边去低声说着，「这段话可千万不能让我们的老板听见，他呀，恨死了别人再提起神仙姑娘……那位神仙啊！吓！可厉害啦！她会施法术喔！她一变戏法，就把我们老板存在这店里好几年的收入全都变到这桌子上来，最后分送给难民们……老先生，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您该不会是也听说了神仙姑娘的法力，想来找她求助吧？」 冷剑修没有答话，他直视着伙计眉飞色舞的表情，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狡猾的魔物残杀石府这么多条人命还嫌不够，现在竟又挟持弱小的女孩儿四处的妖言惑众，他不由得握紧剑柄。「你可知道他们两个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不过啊！外面好多人都在说神仙姑娘朝北边去了。老先生，您可以去向难民们打听打听，听说有好些人为了求神仙姑娘医治疾病，随着她的马车一同走了……」 店小二说着说着，却不免困惑的望着冷剑修那一脸的凝重…… 魔狼脸色难看的拉着缰绳走在马匹的旁边。 他怪自己的一时兴起，让小小成了难民们眼中会施展法力的神仙，现在可好啦！一堆人拚死都要跟在他们的马车背后，更过分的是，小小还大大方方地捐出他的位子，要那个死老太婆和那两个该死的小孩跟她一同坐在马车上！ 「嘶──」拖着车的两匹马不安地喷着鼻气，蹄子猛踏着雪，想要躲开魔狼不自觉散出来的野兽怒气。 魔狼的不悦，小小立刻感觉到了，因为她，他救活了垂死的婆婆，因为她，他变出许多银两给穷民，现在，他还顺道载老婆婆和孙儿一程回到他们村庄……为了她，他一直在做他不喜欢的事啊！小小看向祖孙三人，与跟随在马车两侧和后面步行的人们，她随即朝紧拉缰绳的魔狼歉疚地出声道：「魔狼，你走累了吧？要不要坐上来休息一会儿，换我来牵马？」 「不用了，妳和他们一起坐着。」魔狼回头瞪了一眼车上的人。 两个小孩瞥见魔狼冷冰冰的，还满是邪气的脸孔，登时吓得紧挨着小小。「神仙姊姊……妳的护法好凶喔！为什么不换一个像妳这般笑得好看的人做妳的护法呢……」 小小不禁失笑。「别再唤我神仙啦！我不是神仙，魔狼哥哥也不是我的护法。」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魔狼的背影上。「其实，魔狼哥哥很好心的，他一点也不凶，还是我最喜欢的人。」 「什么是最喜欢的人啊？」 「嗳，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别再烦神仙姊姊了！」老妇连忙制止孙儿再追根究柢。 小小的笑声伴随着孩童的话语传入魔狼的耳里，不知不觉的，他气消了，踩在雪地上的步履也跟着轻松起来。 雪，不再下了。 午后的阳光照得雪白的地上、树上亮晶晶的，漂亮得不得了！ 马车又前行了好一会儿后，魔狼瞇起眼眺望远处的袅袅炊烟。 「魔狼？」小小困惑的注视着忽然停下来的魔狼，且在毫无准备下被他抱下车。 魔狼放小小着地，拿出放在车里的包袱，便径自向惊慌的祖孙三人说道：「你们的村庄就在前面了，马车送给你们，自己驾回去吧！」 「神仙姊姊──妳要丢下我们？」 「魔狼，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这么突然……等一下啦……」小小低呼一声，一边莫名其妙的被他拉着走，一边频频回头看着婆婆和在马车周围的穷民。 「我不等了！我已经忍受他们好几天，连去长白山的行程都落后……从现在起，就我们两个人走，妳可别再开口要我帮忙任何一个人！」魔狼抓住小小的手，带她离开村落的方向，沿着树林走去。 今天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冷剑修就在附近，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自然不愿意再有一群人跟着。 「停下来，魔狼……你别走得这么急啊，」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魔狼拖着疾走，当她感觉到他环住她的腰要带她飞跃时，忍不住急呼，「拜托你先停一下……至少让我先回马车上将剩余的干粮分给他们，跟他们打声招呼再走啊？」 魔狼瞥视着小小殷切恳求的表情…… 终于，他叹口气，搂住她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待了片刻，又轻轻巧巧的落到马车之前，然后放下她，对她郑重的告诫道：「这是妳说的喔！只准妳把干粮分给他们，然后道别，不要再心软多事了，听见没有？」 小小凝视着魔狼，她不忍心就这样突然丢下所有的人啊……但是，见他似乎有心事，她只得无奈的点头低语，「听见了……」 她将用布巾包裹着的窝窝头和馒头等口粮从马车内取出，在穷民们惊异又崇拜的目光之下，开始派送。 「神仙姑娘……妳要离开我们？」 「妳要去哪里？我们跟着妳！」 「我不是神仙，别跟着我了，各位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们的忙……」小小咬着下唇说道。 才一下子，她便被不舍得她离开的人群重重包围住，她忍不住朝魔狼望去。 此时，魔狼倏地转身望向天地，所有的感官全集中在空气里隐藏的异样…… 魔狼今天是怎么了？有点儿怪……小小在得不到魔狼响应的当儿，陡地被穷民之中伸出的一只手给牢牢抓住。 「妳面带魔气，被魔缠身，现在脱离还来得及。」 「啊──」小小被贴在她眼前说话的白发男子吓了一跳，她扭动被抓疼的手腕，急呼，「你……你是谁？」 「冷剑修！」魔狼突地暴吼一声，腾空扑向抓住小小的白衣道士。 「哇啊──」 「嘶……嘶……」 天地间原本的宁静骤然被肃杀气氛，和吓得四散的人群与马儿焦躁嘶鸣所破坏！ 冷剑修一手抓着小小，另一只手抽出剑直指着魔狼。「妖孽，你的死期到了！」 「臭道士！」魔狼大声骂道。但因惧于木剑的威力，他陡地在空中后翻一圈，然后落地，迅速避开剑气。 冷剑修何时来到的？难道是穷民聚集的秽气味儿太重，才令他疏忽了冷剑修的接近？魔狼无暇多想，此刻，他一心只想抢回小小！ 「从江南到洛阳、到北方，你追了我两年，不嫌累吗？啊！对了，你那双着了邪魔的儿女……冷炼、冷冰儿，现在可都治好了？」 冷剑修被魔狼的言语刺到痛处。「呀──」他吼叫出声，又朝魔狼刺出一剑。 魔狼矮下身躲过攻击，在冷剑修左身侧大敞之际绕了过去，趁隙迅速抓回小小。 「啊──」小小惊呼，被魔狼抓疼了的左手一松，包袱里剩下的几颗白馒头便滚落到雪地上。 冷剑修趁小小急于弯腰拾起馒头，牵制了魔狼后退速度的瞬间，倏地扯住她的右臂。「妖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无辜百姓，还夺去洛阳石府百余条的人命……你还不肯罢手吗？」 夺去洛阳石府百余条人命……小小震惊的望着魔狼。「你……你杀了……石家的人？」 魔狼没空回话，他握住小小的左臂，另一只手暴长的尖爪缠卷迎面而来的剑刃。「臭道士，你们人类猎杀狼，还杀羊、杀猪、杀鸡、杀鱼……所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生命，只要是你们能吃的，统统都杀。连人类自己都大兴战事、搞权谋斗争，自己人杀自己人，你们才该学着罢手！」 「魔狼，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杀了石家的人？」小小焦急的追问仍然没有得到响应。 在两个男人招招致命的拚斗之下，她被佐拉过来、右扯过去的，连带的好不容易拾回布巾里的馒头又全掉到地上！ 冷剑修直觉小小着魔甚深。「洛阳城首富石泰源，他的大老婆，二、三老婆，儿子，石府里的仆役们，全被这魔物杀光了！小小姑娘，妳想保命，就别再跟这妖魔在一起。」他忙发出警告，同时运气于木剑，再朝魔妖刺去。 老爷、大夫人、小姐、少爷、曹大婶……全被魔狼杀了？！小小被所听见的事实吓得整个人心都空了。 魔狼卷在剑刃上的爪子顿时被剑身散出的灵气震得断碎。「嗥──」他大吼，抽回痛得发麻的手掌。 冷剑修趁此空隙，又夺回了小小。 魔狼扑向冷剑修，却立刻被他的剑气逼退。「小不点儿……」他急唤，朝心爱的人儿伸出手，但小小竟是满脸疑惧地躲到冷剑修的背后。「吼──」他面目狰狞的大张獠牙，吼啸响彻天地。 穷民们被他那凄厉的狼嗥声惊得掩耳走避…… 忽地，他们望见反扑白衣老人的金眼男子竟由一个生成两个，两个生成四个、八个、十六个…… 冷剑修护着小小，镇定地瞥向快速绕在他周身的许多个魔狼的身形。「幻术？」他轻扯嘴角，「哼！你骗不了我的。」他随即带着小小在原地打转，并提剑挥击雪地。 被剑挑起的千百雪花一片片穿透了魔狼的幻影，冷剑修眼光锐利的找到魔狼的本尊。「妖孽，受死吧！」他大吼，刻有经文的剑刃随之刺出。 「魔狼──」小小大声尖叫，眼睁睁地看着魔狼虽躲过致死的一击，但却被利剑划过胳臂，登时涌出鲜血与白烟。「不要啊……住手！」她忍不住挣开冷剑修的箝制，夹在缠斗不休的两个男人中间劝阻着，「别打了……快住手……」 「小小姑娘，不要过去！」冷剑修伸臂想拉回小小，无奈受阻于魔狼的利爪。 「小不点儿！过来……」魔狼要抢小小，却过不了冷剑修这一关。 「你们不要再打了！」小小吼道，心慌的瞪着在她身边飞来扑去的两条身影。 妖魔和道士从地下打到树上。 「你占了小小姑娘的身子，吞噬了她的心魂吗？」 「干你屁事！」魔狼朝着冷剑修怒吼。他伸手抓住树枝，借着枝干弯曲的力量反弹至另一端的树上，及时躲过了袭来的利剑。 「我不会让你继续利用小小姑娘的身心好增加你的妖力！」冷剑修咬牙切齿的道。他握紧利剑，在积着白雪的树林之中追杀魔狼。 两道身影在枝楹里迅速地穿梭着，看得众人眼花撩乱…… 小不点儿！魔狼闪躲着冷剑修，一双眼睛却专注在心上人的身上。忽地，他的视线扫向马车，飞腾于树梢的身体改而俯冲直下── 「我的孙子啊……」 「啊！」小小跟着老妇人一同惊叫出声，目睹魔狼一把抄起孩童又折返空中。 「魔狼──」冷剑修气得大吼，惊见魔狼将吓呆的小孩子腾空抛出…… 魔狼要摔死婆婆的孙儿……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魔狼趁冷剑修扭身飞去接住就要坠地的孩童时，俯身冲向小小！ 小小立刻感觉到自己被魔狼抱上天际。「放开我……」她激动得捶打他，挣扭着身子想回到地面。 「嗥──」魔狼朝怀中的小小怒吼，见冷剑修平安的放下孩子想追上来，他忍着臂伤朝雪地一指── 第七章 跌在地上的几颗白馒头竟统统飞起，直朝冷剑修的身上砸去！ 「是馒头！」 「好多热馒头啊……」 穷民兴奋的大喊，在他们的眼里，竟像是有百多个热馒头往冷剑修的身上砸。 冷剑修以剑挥开馒头，却挥不去朝他蜂拥而来，想抢夺馒头的穷民。「走开！这些不是馒头，是妖魔的幻术啊！」他急喊，挣扎着想脱离人群的同时，远远望见魔狼挟持着小小飞向树林，渐渐没了踪影…… 残忍的魔狼！ 他竟为了夺回她而要摔死无辜的孩子？！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冷血残酷的他！ 风声混杂着枝楹摆动的响声干扰着小小的听觉，在黯淡的月色下，伫立在她前方的身形更显得阴森诡谲。 魔狼为自己止了血后，便转身直视蜷坐在岩石边的小小。过了一会儿，他从侧背的包袱里拿出裹了东西的手绢递向她，低声说道：「吃吧！吃完了，休息一下我们好继续赶路。」 小小打开魔狼的手，抬头瞪他。「告诉我，你真的杀了石府里所有的人？」 魔狼没有答话，只是皱着眉盯着掉在地上的窝窝头与手绢。 「魔狼，你说话呀！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小小吶喊道。魔狼的沉默，以及她亲眼目睹他对待孩童的手法，更教她相信白发道士说过的话。 魔狼的两道眉纠得更紧，为了她，他又被臭道士杀伤了，她不但不关心他的伤，反而逼问他那些无聊的事？！ 冷剑修……魔狼沉着脸，直想撕了这破坏他和小小的感情的臭道士！同时他也警戒着，以防敌人找到树林里。 魔狼生气，小小却比他更气，见他一直不肯回答她的话，她激动的脱口而出，「我不去长白山了！」 魔狼一怔。「什么？」他瞇起眼，双手握成拳头。 小小瞪着他射出妖邪光芒的双眼，一字一字的说出，「我不跟你去长白山了，我要回洛阳。」 既然魔狼什么都不说，她就自己回石府去看清楚真相！ 「砰──」的一声。 小小顿时被魔狼重重地甩在她脚前的包袱吓了一大跳。「啊……」她低呼，惊见他弯腰揪起她的衣领。 在黑暗里，小小与魔狼四目相对。 小小看着自己被尖长爪子刮破的衣领，然后仰望魔狼冰寒的俊脸，幽幽的说道：「我不跟你走，你便要杀我吗？那好，你下手吧！就像你想杀婆婆的孙子那样。」 小小责难的话语令魔狼气愤又心痛。「要回洛阳就回去好了，谁希罕妳！」他吼叫一声，在自己就要伤害她之前甩开她。 「啊……」肩膀撞到地上的石块令小小痛呼出声，她撑起身子，惊愕的注视着魔狼腾空飞上树枝，三跳两跃便离开了林子。 小小双手抱着包袱蜷缩在岩石边，苦苦的等候着魔狼。 可魔狼始终没再回来过！ 又过了好久好久……小小不得不接受严厉的事实，魔狼丢下她，他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树林里？！ 四周的漆黑寂静教小小寒毛直立。「魔狼──」她慌张的站起身，朝黑暗里大喊。 树林里，除了风的声音、树的声音和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魔狼……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她拎着包袱胡乱的走着，「魔狼……我好怕啊……嘤……」颤抖的呼叫声很快的便成了哽咽。 泪水烫着她的双颊，因疾走而喘出的气一遇到冷风就化成一团团的白雾。 魔狼生气了，他不要她了……恐惧魔狼离开，又怨他杀人的矛盾感烦扰着小小。 正当她陷入绝望时，她好似看见有人影从她眼前闪过。「魔狼？」她直觉的喊出声，追着黑影奔跑而去。 小小只专注地追赶在林木间拐来弯去的人影，她气喘吁吁的跑着，不断的跑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就这么糊里胡涂的跑出了树林。 她明白这不是巧合，她能安然的脱离暗得分不清方向的林子，定是魔狼在帮她！ 「魔狼！」她朝漆黑、辽阔的天地之间大喊，只希望那带着她出林区的黑影能再出现， 但魔狼依然没有响应。 夜深的雪地里温度渐降。一会儿，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雪。 「魔狼……」小小四处张望，心慌得直掉泪。「你别丢下我啊……」她抓紧披风，不自觉的踏雪缓步前行。 没了魔狼该怎么办……小小忍不住啜泣着……她边走边伸手擦泪，忽地，她瞥见手上的包袱。 她立刻蹲下身，将包袱放在地上摊开来── 几件厚衣二袋银两，那本是魔狼预备在旅途上用的啊，小小直视面前之物，忙用两只手胡乱抹去泪水。 既然魔狼已弃她而去，再哭也没用了，从现在起，她便用这些东西回洛阳城吧！想着，小小倔强的露出笑容。 于是，她将包袱重新绑好站起来。 她环顾四周的一望无际，努力寻找归程的方向！ 小小坐着马车回到洛阳城时，整个人已是疲累得一踏进客栈的房间，便倒在床上沉睡不醒。 当她再张开眼睛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她抱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由得回想起从北方一路艰辛地抵达洛阳的种种经过……小小深呼吸一口，感觉自己生长的地方熟悉的气味儿。 即使是到现在，她人已经在洛阳了，心里却不敢相信她竟能独自一个人乘着马车，安然地走过这么一大段的路！魔狼的身影不自觉地浮现脑海……小小摇摇头，不敢再多想他。 她掀被下床，梳洗过后穿上衣衫，整理好了包袱，走出房间。 吃完饭，她离开客栈，往大街走去…… 当她到达目的地时，已近黄昏了。 小小怔怔的望向前方，她不可置信的闭紧双眼再张开──断裂的朱门岌岌可危的挂在门框上，被风吹得发出「嘎叽、嘎叽」的声响；空无一人的残破宅第，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无比凄凉。这是石府吗？这里真是她曾经住过的豪门大宅？她不由得有些鼻酸！ 小小踌躇不前，她在石府门口挣扎了好久才踏进去…… 一步接着一步，雪上落了一个个的足印，她左右张望积了厚厚一层白雪的倾毁宅院，心情越来越沉重。 天色逐渐由昏黄转暗。 小小拿出蜡烛点燃，继续走进大厅里。她举高烛火照亮这平日老爷和夫人们常待着喝茶聊天，或是招呼访客的地方，如今却满是血迹、残破不堪。 「有人在吗？」唤出声后，她才惊觉自己好傻。白发道士都说这里的人全死光了，哪里还会有人在呢？ 小小红了眼眶，她离开大厅，转往长廊，环顾所见的一切，彷佛想在离去之前将这几乎等于是她家的府第永远记在脑子里。 忽地，她感觉到背后有声音传来，她紧抓住蜡烛猛地回头── 「啊！」小小被一条黑影搂紧脖子，吓得她差点掉了烛火。 「我总算盼到妳来啦！」 小小连忙将火光移向抱着她，兴奋地又说又跳的黑影！竟然发现对方是── 「贵妃姊姊是不是派妳来接我入宫的？啊？妳说话呀！」 是石艳梅叫小小双眼圆睁地注视缠着她不停询问的人，「小姐……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我……我是小小啊……」她高兴得开始结结巴巴。 「小小？」石艳梅瞧着小小比她还激动的模样，她立刻缩回手往后退。 「是啊！我是小小，我不是宫里派来的，我是您的丫鬟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小小困惑的看着石艳梅畏缩地躲到廊柱后头，在烛火摇曳间，她注视着石艳梅泛黑无神的双眼，以及沾满尘垢的消瘦身子。 「妳不是姊姊从宫里面派来的？」石艳梅喃喃自语。 当小小在看她时，她也注视着小小身上昂贵的貂裘披风，披风底下的衣裳淡雅朴素，却看得出来是织工细腻的上好衣裳……她疑虑的躲在柱子边，窥视这自称是她的丫鬟的高贵小姐。 「妳是小小？」她不确定的张口询问，目光从她的衣着移到她的脸上。 「是的，小姐，我是小小。」 「小小、小小……」石艳梅皱眉低语。她瞧着眼前熟悉的笑脸，往日的记忆陡地涌现。「是妳……妳是小小……」 「是……呃……」小小没想到石艳梅会突然从柱子后冲出来，而且面色狰狞的掐住她的脖子！ 「死丫鬟，都是妳害的、都是妳害的……妳招来妖怪，毁了我家，妳现在还想来害我，是不是啊？妳回来是不是想再害我？」 「不是……咳咳……小姐，放手……咳……」小小被掐得呼吸困难，疯疯癫癫的石艳梅令她害怕，她本能的伸手推石艳梅，另一只手同时感觉到烛油滴落的热烫。 「掐死妳、掐死妳！我才不让妳害我……」石艳梅掐紧小小的脖子，失去理智的猛力摇晃。 直到有人提着油灯出现在廊道上…… 「石艳梅，妳在做什么？」 石艳梅听见熟识的吼声，登时抽手扭过身，朝奔向她的人影直呼，「我没做什么……我很乖的……我今天……都在家里……我没乱跑……」 颈项上的压迫感终于解除了。「咳咳咳……」小小立刻大口吸气，手上的蜡烛早已落地熄灭。她不由得望向拿着油灯的背影，看见石艳梅像在害怕什么似的胡乱低喃，还连连后退躲回自己的房里。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小心有余悸的伸手护着脖子。 提灯的身影转过来面对小小。「姑娘，没吓着妳吧？这里已经荒废了啦！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晚上来这儿。」 小小聆听着那耳熟的声音，仔细瞧着面前的妇人……她脱口喊道：「大婶？」脸色由诧异转成欢喜。 听见热络的呼唤，曹大婶连忙将油灯靠近身披貂裘的女孩儿。「小小……」她惊呼，直视着她几乎要认不出来的美人儿，在确认真是小小后，她忍不住上前搂住她。「噢！小丫头！妳到哪儿去了？大婶可想死妳啦！」 艳梅小姐没死、曹大婶也没死，道士的话说错了，石府里还是有人活着啊，「大婶……呵……」小小抱住曹大婶，高兴得直掉泪。 寒冷死寂的宅院里，因为多了一盏油灯而稍添暖意。 靠着光源的小小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耳边聆听着曹大婶的述说，令她浑身不自觉的发颤…… 除了曹大婶和侥幸躲过一劫的石艳梅外，石府上下无一逃过魔狼的杀戮！ 方才乍见大婶时，她竟天真的以为还可以在这儿找到更多的活口，然而……小小不禁揪紧披风系带，不懂魔狼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人？ 小小望向曹大婶，颤声问道：「小姐她……贵妃娘娘会派人来接她入宫吗？」 「不知道，我还没听说呢！」即使身旁坐着小小，曹大婶仍本能的张望阴森森的大厅，就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黑暗里冒出来。「这儿闹妖怪的事传遍整个洛阳城，连皇宫里都有人在说……好好的一栋府第就这么垮了，石艳梅已经不是千金小姐了，人又变得疯疯癫癫的，她姊姊哪敢贸然地带她进宫里啊？」 曹大婶接着说道：「我啊！石府没事可做了，便到谢府去做下人，在衙门的人来这里收过尸以后，我才敢再回来，看看会不会遇上妳？可我一直没见妳回来，前前后后倒是见着了几个人，一位白发老先生要找妳和妳救的男人，然后便发现石艳梅竟然没死，还整天在这里鬼吼鬼叫的，还看见贵妃娘娘的婢女在大门口徘徊……唉！我也是受了娘娘所托，拿了她的钱，才敢天天壮着胆子来这里给石艳梅送饭、送衣服。」 小小看着曹大婶拍了拍放在地上的竹篮子与布包，直觉得自己对不起艳梅小姐。 还有老爷、夫人们、少爷，一同做工的伙伴……当初若是她没有救回魔狼，石府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妳救起的那个金色眼睛的男人是谁？他是不是会使妖术啊？他有去找妳吗？这两个多月妳跑哪儿去啦？那日妳被石艳梅母女赶出府后，我有出去找过妳，可却到处不见妳的人……」 曹大婶一连串的询问扰乱了小小的思绪，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述说自己这阵子的奇遇，所以，她只能避重就轻的道：「我……去了蓟城。」 「蓟城？」曹大婶低呼，「那不是到了北方吗？妳到那里做啥？」她注视着小小被火光衬得朦胧、凄迷的笑靥，不由得脱口而出，「不管妳这段目子待在哪里、做了什么，想必一定都是好事吧？瞧妳，模样儿比在这里的时候丰润多了，穿着打扮也像个千金小姐……妳是遇上了谁，这么照顾妳？」 「大婶……」小小感受到握住她的手的温暖，心底却不禁想念起另一个人。 「哎哟！别哭嘛！」曹大婶瞧着从没在人前掉过一滴泪的小小，此刻竟是泪如泉涌。「小小，妳怎么啦？若是我问到什么事儿让妳不开心，妳就甭告诉大婶啦。」她慌忙起身，紧环住小小哭得抽抽噎噎的身子。 「大婶……」小小哽咽着靠在曹大婶的怀里，她想要停止哭泣，却做不到。 一会儿，来自石艳梅房间的尖锐喊叫隐隐从长廊传入大厅。「曹大婶，我的饭呢？我饿了！我要吃饭！」 曹大婶随即皱眉回吼，「来啦、来啦，别叫了！」 小小呆愣地听着曹大婶的吼叫，她赶快擦掉眼泪，离开曹大婶的搀抱，抬头一笑。「大婶，我去给小姐送饭吧！」 「妳还叫石艳梅小姐？妳已经不是她的丫鬟了，不用理她。」在小小站起来要拿竹篮时，曹大婶立刻出手制止。 「可是……」 「那个乱吵乱叫的人刚才还想掐死妳呢！妳还敢过去？」曹大婶直视紧咬着下唇的小小，抢着说道：「小小，妳别同情她，她这叫作恶人有恶报！石艳梅当初对妳这么坏，也该是换她担心害怕的时候了。」 「她啊！最怕的人就是我了，因为只要她表现得不好，我就会连着几顿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换干净的衣服，呵……现在啊！她倒像是听话的下人了，见了我还会必恭必敬的呢！」曹大婶替小小把蜡烛重新点燃了放在桌上。「妳就在这儿别动，等大婶我过去教训她一顿再回来同妳聊天。」 「大婶……」在小小犹豫不决的当儿，曹大婶已提起了竹篮、布包和油灯离开大厅。 少了曹大婶的厅堂，暖意似乎也减弱许多。小小出神的凝视着烛火，想着惨不忍睹的石府、石艳梅的疯癫和曹大婶所说的话…… 再想着魔狼的好、魔狼的残忍……小小抓紧披风，缓缓走到大厅门口。 天空乌云密布，映衬着石家宅第一片的空荡荡和阴冷…… 石府看过了，身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今后她将何去何从？小小蹙眉思索，现下，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再怎么困难，她都得留在城内找份差事就近照顾艳梅小姐。 陡地一阵怪风吹得小小瑟缩起身子！ 她回头，厅内已是黑漆漆的没了火光，她不由得扶住门框想出去找曹大婶，可却在转身刚踏出一步时，撞见贴近她面前的金色双眸。 第八章 「魔……」 突然现身的魔狼立刻吻住小小的嘴，在她骇得往后跌时，一把搂紧她。 魔狼一路躲避着冷剑修的追踪，同时也一直跟着小小。 在她哭着找他的时候；在她出了树林，走了好久才找到村庄的时候；在她向人买下马车，南下的路程上…… 他一直跟随着她，甚至有几次，他旁观她差点遇上危险！ 他默默的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等待她撑不下去了，再一次哭着找他……可是，他始终没见她再掉过眼泪，向别人求助。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驾着马车，时而睡车上、时而住进客栈里，梳洗补粮之后，又起身上路，直到抵达洛阳城…… 「我们离开这里……」 男人的声音、狂热的拥抱，教小小陷溺在魇魅的幻境里。 这样是不对的！她怎能在石府里和毁了石府的妖魔…… 「住手……啊……魔狼……」小小浑身颤抖着，紊乱的思绪与欢愉的身子仍在互相以角力相抗衡。 「小小，怎么这么黑呀？妳吹熄蜡烛了吗？」提灯返回的曹大婶才踏进大厅，便被两条黏在一起的身影骇得惊声尖叫。「妖……妖怪……小小……」 忽现的亮光与叫嚷声陡地令魔狼回过头，他不悦的怒吼一声，露出獠牙，松开了小小，倏地飞到张嘴瞪眼的曹大婶面前，登时将她吓得「砰咚」一声昏倒在门坎边。 「别害……大婶……」小小喘息着，顿失魔狼的支撑，她无力的沿着墙壁软绵绵的滑坐到地上。 魔狼偏过头凝视着小小大敞的衣衫酥胸毕露，弯起膝的两条大腿在褪去半截的亵裤里敞着…… 「吼！」他情难自禁的低鸣，同时也对她仍怀疑着他而感到不悦。 野兽的低嗥犹如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传到了宅第之外…… 在石府门口徘徊的冷剑修竖起耳朵，倾听隐隐约约传来的妖魔之声。 魔狼没想到他的吼声竟引来敌人，当他的感官从情欲里抽出，恢复了灵敏的感觉，且察觉到对方接近时，冷剑修已提着木剑直奔进他的视野范围。 天上的乌云缓缓飘过，逐渐露出月亮的一角。 微弱的月光洒在对峙的两人身上，让彼此看清楚对方的存在。 「我果然没猜错，只要能找到小小姑娘，就能找到你……妖孽，这次你逃不掉了！」冷剑修踏雪疾行。 「阴魂不散的臭道士，」魔狼瞇眼朝道士威吓一声，伸长了利爪冲出大厅。 小小惊见当日在蓟城郊外要杀魔狼的白发道士又出现了，她慌忙的整好衣裙，抓紧披风想站起来，可刚承受了激情的身子却是酥软无力地又跌回地上。 冷剑修直视着小小衣衫凌乱，面带情欲，他朗声喊道：「小小姑娘，快走！这魔物要吃了妳的心魂。」 「我吃小小的心魂做啥？你什么都不仅，就别乱放屈！」魔狼张牙舞爪的将冷剑修挡在大厅之外。 「你们两个……别打了……」小小颤声大喊，望着魔狼有几次险些被利剑削到。 「小小姑娘，妳快点离──」冷剑修的话被魔狼的攻势给阻断。 「老先生，你误会了，魔狼不是要吃我……」 「唉！又是一个着魔甚深的傻女孩！」冷剑修一面与魔狼拚斗着，一面瞥视着跌跌撞撞地走到大厅门口拾起油灯的小小，他陡地想起了同小小差不了几岁，也被另一只妖魔缠上身的儿女。 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这些年少青春的孩子们，才会辛苦的修道练剑，执着于斩妖除魔的工作！ 剑刃削落魔狼的一撮长发。「嗥──」他怒吼一声，和冷剑修继续缠打不休。 「魔狼……」小小望着魔狼不要命似的攻击白发道士，怕他受伤，又怕他伤害道士。 她举着灯火，凝视着两条身形快速地在地面与屋顶之间飞来窜去，而后她转身蹲下，探看倒在门坎边的曹大婶。 「大婶、大婶，」她柔声叫唤着。 「嗯……」曹大婶咕哝一声，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 小小高兴地看着昏迷的人慢慢张开眼睛。「大婶，妳还好吧？」当她要扶起曹大婶时，却见到一条长长的黑影从她的背后冲了过来。 小小不禁转过头…… 「妳听见……狼在叫的声音吗？牠们一直叫一直叫……牠们要来咬人啦！」石艳梅恐惧的用双手捂住耳朵瞪视着小小。 「小姐……」小小仰望着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石艳梅，目光不由得集中在她右手紧抓的尖锐小刀上。 石艳梅捂住的耳里仍充斥着狼吼，两眼之中净是穿着貂裘披风的纤美身影。 「是妳……」她喃喃出声，「杀死妳……妖怪就不会来咬我。」被野兽的吼声骇得癫狂的脑子不自觉地驱使她抬高握紧刀子的手。 「不要啊，小姐……」小小瞪着锐利的刀锋，身子吓得往后跌去。 「杀死妳！」石艳梅尖叫一声，抓紧了刀子便刺向小小。 魔狼头一偏，惊险地躲过冷剑修的剑刃，陡地听见小小的呼喊，他紧张的瞥见小小提着油灯在长廊上奔跑的身影，后头跟着高举刀子的石艳梅。 「小不点儿！」魔狼急吼出声，本能的跨一大步想由屋顶落到地面。「嘶……」可鞋履似触到了什么般的发出水煮沸腾的声响，又痛得缩回来。 魔狼诧异的低头一看──自己所站位置的四周何时让臭道士以朱砂画下咒文，并圈成了圈？！ 「我已布下结界，你没办法在这里头施展妖术了！」冷剑修直视魔狼焦躁的瞪着那鲜红圆圈。「乖乖受死吧！」他丢掉原本盛满了朱砂的竹罐子，踏进咒文里，提剑直攻魔狼。 小小回头望向朝她逼近的刀锋，「小姐，妳冷静点……」她急喊，拚命的逃，有几次还因为跑得太急而差点跌倒。 「死丫头……我杀死妳！」石艳梅拿刀追着小小，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血丝。 小小一直跑到长廊的转角处，她往左偏，石艳梅却抢在她前面，「啊……」她惊呼，吓得折往右边，见到有楼梯，她本能地抓紧油灯直冲而上。 好不容易才清醒了的曹大婶一张开眼，便看见石艳梅拿着刀子奔上阁楼要杀小小。「小小──」她骇得大喊，忙站了起来追出去。「石艳梅，妳快住手啊！」 「小不点儿！」被困在屋顶上的魔狼比曹大婶还心急。 「小小姑娘年纪这么轻，你就算夺走她的魂魄，也增加不了多少的妖力，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走开！」魔狼恼怒着那搞不清楚状况的臭道士竟不断妨碍他救人。「小不点儿有危险，我没空再跟你瞎搅和。」 「妖孽！」冷剑修嗤之以鼻的骂道，旋即举剑直扑魔狼。 受困于咒文圆圈内的魔狼在情急之下，上半身顺着来势汹汹的利剑往后仰倒，与之成平行，在冷剑修止不住冲势而落到圈外时，他立刻挺直了身子，逮住机会便朝道士的反方向飞跃而去。 「嗥──」魔狼因强行通过结界，而引得咒文烧烙上身，他痛得吼叫出来。 冷剑修没想到魔狼竟会冒着魔力锐减的风险跨出结界。 魔狼为何会对一个凡人女孩儿如此执迷？莫非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魔狼，你休想逃脱！」冷剑修大喊，他暂时放下思绪，跃下屋顶直追而去。 阁楼上，忽明忽暗的灯火照映着追赶人的石艳梅与奔逃的小小。 自上到二楼，小小便开始后悔了。「啊！」她惊叫，「小姐，快住手……」在狭隘的空间里四处逃窜。 「妖怪，杀死妳！」石艳梅挥舞着刀子，但老是杀不到小小，刺激得她变得更加疯狂。 「石艳梅，快放下刀子……」匆匆奔上楼来的曹大婶想帮小小，却惧于疯狂的她可能会反过来伤害她！最后，她也只能待在楼梯边干著急。 「小姐，我不是妖怪啊……」小小直视着刀子，不断的后退、后退……倏地，她感觉到腰身抵在窗口的扶栏上。 「妖怪，我要杀死妳！」石艳梅再度刺向想往旁边逃开的小小。 「啊──」小小急得丢开油灯，双手抓住直往她刺来的手腕。 「小小……」曹大婶心急的看着两个人在窗口边纠缠，忽地，她听见扶栏受人体的撞击而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冲上前去大吼，「快离开栏杆啊！」 先前已受犬群毁损的木头扶拦在石艳梅与小小的擦撞之下，竟「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啊──」小小陡地感觉到身后一空，便和石艳梅一同从裂开的栏杆中间跌出窗外。 曹大婶就差一步便可抓住两个人，她慌急的望向窗外，因惊骇并因腿软而跪在地上。 「小不点儿！」魔狼惊见被石艳梅刺伤了右肩的小小就要坠到地面上，他忍住身上的烧痛，施展魔力分开她们。 尾随而至的冷剑修喜见魔狼因受伤而全身毫无防备，他「呀──」的大叫一声，利剑疾刺而出。 魔狼下意识的扭身想躲，却还是被木剑深深的刺中腰部。「吼──」伤处骤然涌出的鲜血和白烟，加之原有的咒文烧伤痛得魔狼不断咆啸，挥出利爪。 「哇啊──」冷剑修的脸上立刻多出了几道爪子划过的血痕，在感觉到痛时，他立刻又被魔狼一掌击开，由空中狼狈的掉到雪地上。 没了冷剑修的干扰，魔狼的视线重新移回小小的身上，在她要摔落地上的当儿，对她施出他身上仅存的力量。 曹大婶全身发抖的目睹小小轻飘飘的着地，而身上插了一把剑的妖魔却从半空中重重的摔落到地面上。「小小！」她大喊，挣扎着起身，慌慌张张的下了阁楼冲到小小的身边。 「小小，妳怎么样啦？」 「还好……只是小伤。」小小惊惶地望着扶她坐起身，按住她伤口的曹大婶，然后瞥见离她不远，一头栽在假山石堆上而气绝的石艳梅。 她不忍的撇开脸，蓦地想到出手救了她的人。「魔狼！」她低呼，挣开曹大婶撑起身，摇摇晃晃的朝倒地不起的魔狼奔去。 冷剑修运气调身，忍着内伤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魔狼的面前停下，拔出了木剑。 「嗥……」魔狼痛得低吼出声，他奄奄一息的仰躺在地上，瞅视着道士抓紧沾满鲜血的剑就要刺向他的心。 「不要──」 小小心慌意乱的扑倒在魔狼身上，令冷剑修陡地顿住手上的动作。「妳快让开！」他大喊，利剑直指着魔狼。 「不要啊！老先生，你别杀魔狼……」小小仰望着杀气腾腾的白发道士，一面看向自魔狼身侧涌出的鲜血正渗入洁白的雪地里。 「妳被妖魔迷了心窍，等我除去妖魔，再来解除妳身上的妖术。」冷剑修沉声说道，木剑同时向下推进。 「不！」小小慌张地瞥着离她不到几寸的剑尖，「我身上没妖术，我是自愿和魔狼在一起的。」她护紧魔狼，就是不肯离开。 魔狼感受到覆住他的温暖，他勉强撑开的眼睛里看不见冷剑修的威胁，只在意小小被血沾污了的肩膀。「妳的伤……」他轻吐一句，挣扎着将手放在她的伤处。 烧痛的左肩立时让一股暖流包围。「你做什么？」小小急呼，「不可以啊！你的伤比我更严重，不要再给我你的生气……」她推开魔狼的手，他却执意按住她的肩膀。 直到魔狼感觉到小小的伤口不再流血了，他才放开手，同时忍不住由嘴中呕出一口鲜血，重伤再加上运气替人治疗，几乎已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魔狼……魔狼……」小小急红了眼眶。她为魔狼擦去唇边的血，看着他的双眸逐渐暗淡无神。 冷剑修不可置信的目睹魔狼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他紧皱白眉，不禁困惑的问：「魔狼，你为什么把自己的生命送给凡人？」 魔狼瞥向冷剑修，懒得再消耗元气回答他的话。「咳咳咳……」在一阵喘咳后，他的目光又缓缓移回到小小的肩膀上。 冷剑修又一次看见魔狼流露出对小小的关切。「难道……」他迷糊了。 「魔狼，」小小忙擦去魔狼直冒出的冷汗，「你看，我的伤好了，你快吸走我的生气吧！」见他没反应，她颤抖的将唇主动压在他的嘴上。 冷剑修看见魔狼撇过头，拒绝接受小小的生气。终于，他恍然大悟的出声。「难道……你爱上凡人了？」 说话的同时，他回想起方才的种种……魔狼为什么要冒险冲出结界？为什么没能躲过他的攻击？难道都是因为小小？他竟为了一个凡人小女孩儿宁可连命都不要……他斩妖除魔十多年了，从没碰上这种状况！ 冷剑修看着魔狼温柔的凝视着小小，他顿时心软而垂下剑，可是却在瞥见四周的残破、摔死的石艳梅与惊吓的曹大婶之际，他手中的木剑又重新对着魔狼。 「你对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之好，为什么就不能善待其它的人，而要残害这么多条人命呢？」他声色俱厉，感觉到身上被魔狼所伤之处传来的疼痛。 「不要杀魔狼！魔狼他知道错了，他跟我说了他以后不会再杀人……」 「妖魔的谎言，不足为信！」冷剑修瞪视着护在魔狼身前的小小。「他可以一个高兴，让妳在蓟城成为神仙；若是惹他不开心，妳的小命随时会完蛋！」 「妖魔鬼怪我见多了，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小小抢在剑尖到达之前护住魔狼的胸膛。「你误会了，魔狼和其它的妖魔不同！我被赶出石府的时候，是魔狼救了我；在蓟城时，他也是为了帮我才施展法术的。」 小小哽咽着向冷剑修述说她和魔狼的相处经过…… 历经刚才的坠楼危险，她感动又心疼于魔狼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她。只是，她能因此而原谅他对石府所做的一切吗？不能！但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魔狼被杀！ 小小的情绪几次翻腾，她凝视虚弱的魔狼，忍不住脱口而出，「老先生，求求你不要杀魔狼，他真的不会再杀人了，我保证，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一定会看好他，教他改过向善，不再危害世人……」 小小的「保证」让魔狼发笑，这一笑，又耗损了他的元气。「小不点儿……不用再替我……求情了……走开……」他急喘，冷眼瞥视着冷剑修。「臭道士……动手吧！这次……你可得刺准一点……省得我看扁你。」 「不！」小小紧护着魔狼，感觉到剑尖已抵在她的背上。 冷剑修俯视着小小与魔狼，同时在心里估量着小小情真意切的话语……莫非他当真错看了？魔狼真的和其它的妖魔不同吗？ 倘若人魔相恋为真，那他该不该网开一面，饶恕魔狼？ 饶他？恐怕石府的惨事会重演，不饶他？小小姑娘定是承受不了失去他…… 若是魔狼真的能为了爱情而一改残虐心性呢……冷剑修握住利剑，说道：「小小姑娘，妳怎能为此妖魔作出保证，要他不再危害世人？」 「我……」小小被问得张口结舌，她只是单纯的信任魔狼啊！ 「臭道士……快点动手……」魔狼昏沉沉的，只能感觉到小小的拥抱。「小不点儿，记住……我死了……就将我的尸体……带回长白山……」 「不要！你说了要带我一起去的，我不要带着你的尸体……嘤……」 「别哭……」魔狼嗅闻着小小身上的芬芳，他抬着眼皮瞥向犹豫不决的冷剑修，不耐烦的吼一声，「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吹得冷剑修的袍袖狂飞。 他低头看了一眼留在木剑上的血迹，视线慢慢的移向雪地上情意绵绵的两人……一会儿后，他开了口，「魔狼！我问你一句，」他顿了一下，似乎想了什么之后，又接着说道：「你真的不会再杀人了？」 魔狼不解的瞇起眼，然后凝睇着颤抖不止的小小，本能的回答，「小不点儿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 冷剑修直视魔狼虚弱的闭上眼，他叹口气说道：「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否则，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会追上你！」 小小忽地感觉到背上的剑移开了。「老先生……」她回过头，竟看见白发道士收回了剑，转身迈步离去。 老先生饶过魔狼了？小小高兴的出声，「魔狼，老先生不杀你了，他要走了，他不杀你了！」 魔狼因小小的又哭又笑而勉强撑开双眼，并瞥向冷剑修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臭道士追杀他两年了，怎么会突然就此罢手？他不懂冷剑修到底在想什么？「冷剑修！」魔狼忍痛低吼。 第九章 闻声，冷剑修转过身来。 「为什么……不一剑杀死我？」魔狼喘息着问。 冷剑修望向满脸疑虑的魔狼，又看了看脸上犹挂着泪痕的小小。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着小小姑娘，就忍不住想起了我的女儿。」他仰望夜空，「不知道冰儿和阿炼他们怎么样了？」而后，他的目光移回到雪地上的两人。「上天有好生之德，魔狼，你这回没死在我的剑下，今后自当多多行善。」 魔狼很讶异冷剑修竟然真的放过他！在冷剑修离去前，他忍不住的冲口说道：「你的儿子和女儿……要救他们脱离『心魔』……唯一的法子……得有个人……肯为他们两个献出自己的生命……」 小小看见冷剑修的脸上乍现又惊又喜的激动表情，她搂着喘吁吁的魔狼问道：「你跟老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礼尚往来……送他一个礼……」魔狼瞥视着大步离去的背影，视线很快地又回到小小的脸上。「谢谢妳……小不点儿……妳又救了我一次。」 「是你救了我才对！」小小情不自禁的掉下泪。「刚刚若不是你，我早从二楼摔到地上了。」她颤抖着说，手指轻柔地拨整黏在他脸上的乱发，「你流了好多血……快吸我的生气吧！」她不敢扶起他，只能再一次主动俯首吻住他的嘴。 「别哭……」魔狼舔吻着小小唇边的泪珠，却不吸她的生气。「刚才……妳说了要跟我一去长白山……」 小小连连点头。 「妳原谅我杀人……」 小小愣住了，直觉的说：「我得跟着你，劝你行善。」 小不点儿仍然不肯原谅他呵，魔狼喜悦的心情顿时消失。「妳不爱我……又何必……勉强自己跟着我……」 惊见魔狼沉重的脸色，她以为他因她的话而加重伤势。「我爱你啊！」她恐慌的出声，「我就是因为太爱、太爱你了，才不要你再杀生，才要一直跟着你……魔狼？」 见魔狼似是因为她的话而心痛地逐渐呈现昏迷，她不知所措的搂紧地，哭喊道：「你不能死啊！你不爱听这些，我就不说了……魔狼，不要死……我爱你啊！我们两个要一起去长白山……你说你的故乡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很漂亮的……我要你带我去看。」 小小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拉回魔狼的意识，他睁开双眼，凝视着担忧他的小脸，不由得笑了。 「是啊……我得活着……带妳去看……」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朦胧之间，他感觉到天空飘下了雪…… 「当时，天空就像现在这样飘着雪。」 石府废墟里，一个头戴破帽，穿着和乞丐没两样的少年正比手画脚的说着话。 「那雪花儿飘呀飘、飘呀飘的……」 几名围着乞丐少年的富家公子瞪大了眼睛，随着少年比着的手势忽上忽下地看着，聆听他讲述引人入胜的诡异故事。 乞丐少年见富家公子们听得入迷，便就此打住。 「后来呢？」 「你快说啊！魔狼死了没？他和小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听故事的人急了！看见乞丐少年伸手要「说话钱」，他们毫不犹豫的纷纷解囊掏出银两。 乞丐少年眉开眼笑地瞧着双手捧着的银两，这才接着说道：「魔狼是妖魔，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地死在白发道士的剑下呢？他当然没死。」 他边说，边将腰上的布巾抽出来，把银子包裹住，系在腰带上，然后向旁边跨出几步，指着雪地说：「就是这里，小小姑娘就是跪在这里，她的嘴正着急的吻着魔狼，要他赶快吸走她的生气，救回他自己呢！」 「魔狼那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上好多的血都流到雪地里了……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吸取她的气，但就只吸了这么一丁点儿喔！」乞丐少年向身边的富家公子们比着手指。 突然，乞丐少年像在营造气氛似的放大声音喊道：「吓！魔狼立刻生龙活虎的站起来，还一个翻腾上了屋顶，又飞到那里，还有那里──」他伸臂连指了几处残破房间的屋顶，「妖魔舒展够筋骨以后，才下到地上，站在小小姑娘的身边。」最后，他的手才又指回了地面。 「好耶！」富家公子们听见魔狼没死，不由得拍手，着迷于乞丐少年舌粲莲花的叙述缠绵悱恻的人魔之恋。 「然后魔狼娶了小小姑娘为妻，带着她离开，从此以后便消失无踪了，对不对？」 「非也、非也。」乞丐少年摇了摇食指，纠正富家公子的话。「魔狼和小小姑娘是结为夫妻，可他们没有消失无踪，而是先把石家仅存的一个生还者石艳梅厚葬了，然后打发走曹大婶，便留下来，一直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听者莫不惊心。 「对啊！」 富家公子急问：「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们若是想知道，就在这儿等到天黑，亲自问一问妖魔啰？」乞丐少年丢出一句，还看见富家公子们怕得直东张西望。「你们现在见不到他的啦！因为魔狼总是昼伏夜出，回避凡人的。」 他仰望将近黄昏的天色，严肃的说道：「他虽然听小小姑娘的劝不杀生了……不过啊！当他兴致一来，还是会从大厅里飞出来，狠狠的作弄、吓唬人们！」 富家公子被乞丐少年陡地拔尖的声调骇了一大跳！ 「真的假的？」昏暗阴森的废墟令他们恐惧得想马上离开，可心里又好奇这里是否真有妖魔鬼怪出入，这念头驱使他们挨近大厅门口…… 接着，乞丐少年竖起耳朵倾听着黑压压，还长满灰尘与蜘蛛丝的大厅。「喂！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富家公子们紧张的问。 「嘘！仔细听……」乞丐少年要身边的人安静下来。 「我好像……听见了耶……」 「狼叫……」 黑暗里，似有若无的声响，再加上心理作祟，立时吓得富家公子们彼此抱成一团！ 乞丐少年也顿时变了脸色。「难……难道说……魔狼正在里面？他不喜欢我们谈论他和他妻子的事情？」 大伙面面相衬，有着准备闪人的打算。 「嗥──」一声兽吼响起，从漆黑的大厅里窜出一条长毛身影，登时吓得所有的人哇哇大叫作鸟兽散。 「啊呀──」乞丐少年走避不及，竟让黑影给握住，被他的利爪划得浑身鲜血淋漓。 「救命……你们别丢下我……救……命啊……」 「哇啊！妖……妖魔出现啦──」富家公子们听着乞丐少年凄厉的叫喊，逃跑都嫌来不及了，哪还有闲工夫去管乞丐少年的死活啊！ 「吼！」 「啊……别丢下我……」乞丐少年被发出怒吼的妖魔扑倒在地上，哀哀惨叫。 片刻后，乞丐少年见富家公子们连滚带爬的跑得一个不剩，他不禁「噗哧」一声喷笑出来，伸手拍打压在他背上的「妖魔」。「哇哈哈哈……竹竿！人都跑光了，别演了啦！快起来。」 「哦？唬人成功啰？」竹竿随乞丐少年笑着，他立刻拉他起身。 乞丐少年帮忙竹竿卸掉身上披挂着的兽皮和手上戴的假爪子与暗藏的血袋，「妖魔和小小姑娘最后怎样了谁知道？不过，他们肯定是不会住这儿的。」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他便忍不住再次大笑。「一群傻瓜！」 「你骗了不少钱耶！」竹竿忍不住朝乞丐少年腰身所挂的鼓鼓布包抓去。 「慢着，」乞丐少年立刻护住布包，瞥视着一脸喜孜孜的竹竿，然后从布包里拿出两、三颗碎银子递给竹竿。「这才是你的工钱。」 「啊──」 乞丐少年白了竹竿一眼。「啊什么啊呀？这骗钱计划是我想的，给公子哥儿们说故事是我出的嘴，你只是躲在大厅里等我的暗示扑出来，随便吼几声而已，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我被着兽皮蹲在墙角好久耶……」竹竿忽地住嘴了，他脸色微变的缓缓回头看向暗黑的厅堂。「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乞丐少年单手摇晃着布包，「有啊，我听见钱的声音。」他把布包放到耳边，聆听钱与钱相互碰撞的美妙响声，同时一耸肩，抖掉竹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想吓唬我？你再去练个十年吧！嗟！」 「嗥……」 陡地，大厅里隐隐的传来兽吼，这会儿两个人都听见了。 难道……难道这荒宅里真的住有妖魔？！ 「哇啊──」骤见随着兽吼而飞出的身影，乞丐少年与竹竿骇然大喊，拔腿便跑。 彷如刚才的闹剧重演一般，乞丐少年登时被莫名的东西攫住，迅速被拖入黑漆漆的厅堂内。 「救命啊！竹竿，别丢下我……」乞丐少年大吼大叫，眼见伙伴早就跑出了废墟，他怕得拚命挣扎。 突地，他被箝制他的「东西」狠狠地甩到墙上！ 乞丐少年整个人结结实实的撞到壁上，在痛得倒地之前，还撞上倾斜的桌角、损坏的椅子，甚至黏了一身的灰尘和蜘蛛丝。他连连哀叫，强忍痛楚地想起身，却立刻又被人一脚压住胸膛，动弹不得！ 乞丐少年本能的仰望黑暗── 黑暗之中，一双闪耀着金黄颜色的眸子正看着他，乞丐少年不自觉的怪叫「鬼……鬼呀！」 抓住乞丐少年的正是魔狼！ 「没礼貌的小子……我是魔！可不是一般下等的鬼怪。」魔狼俯视吓傻了的乞丐少年，笑说：「你刚才说的故事很精采呢！连我都忍不住停下来听你说故事。」他加重脚上的力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当我受重伤的时候，我并没有吸我妻子的气，而是招来了石府附近的犬只借用牠们的生气。」 「你……你是魔狼？！」乞丐少年被压迫得呼吸困难。「对不起……我说错的地方……你大魔有大量……就原谅我吧！我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说错了！」 还有下次？魔狼皱眉瞥视着他。「我和小小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咳──」胸上的压迫感令乞丐少年急喘一口气，「谢府的曹……曹大婶……告诉我……」若是曹大婶还活着，他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其实，曹大婶是在临死前不经意的向他吐露她以前在石府里的事情、小小的事情，还有妖魔大开杀戒，他又是如何与白发道士打斗的种种…… 以前，他总是存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曹大婶的确待过石府，小小也真有其人，不过，石府是否是因为被魔扰过而从此闹鬼不休……他压根儿不信！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那些妖魔鬼怪全是人们杜撰出来吓唬人的，只是……乞丐少年瞠目结舌的仰望黑暗中的魔狼，脑中原本的信念正迅速在溃决。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竟真教他碰上了邪门的事儿…… 「曹大婶？哼！」魔狼冷然地道：「你好得很呀！加油添醋的拿我和我妻子的故事来赚钱。」他似是对乞丐少年所供出的事并不意外。 乞丐少年直打着哆嗦，感觉到魔狼的利爪刺上他的脸。「别杀我！」他急呼，两只手胡乱忙了一阵，终于扯脱腰上的布包，「钱……统统给你……」他慌张的一个拿不稳，使得整包银两全都掉在地上。 「我要凡人的钱做啥？」魔狼的爪子划破乞丐少年的面颊。 「别──」乞丐少年惊骇得大叫，「别杀……你答应你的妻子……不杀生……你若杀死我……她一定会好伤心……伤她的心……你会更伤心……」 魔狼皱紧眉头，一把扯起油腔滑调的乞丐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刀，」乞丐少年双唇发白地重复一遍自己的姓名，「梁小刀！」 「梁……小刀？」和小不点儿的名字同样有个「小」字啊……魔狼盯着紧闭眼睛不敢看他的少年。 「你知道吗？」他邪恶的一笑，同时揪紧乞丐少年的衣领。「我啊！到现在还是会瞒着我的妻子杀人喔！而且在杀人之前，总要先问问对方的名字，慢慢的折磨够了，再一口咬死他！」 乞丐少年吓得手软腿软，让魔狼差点笑出声来。 「狼？」 大厅之外的一声轻柔呼唤教正在吓唬人类来打发无聊时间的魔狼一掌击昏乞丐少年，然后将他丢到毁损的桌椅背后。 他大步跨出大厅，投入暗沉的天色中。 魔狼盯着光亮中那名身披雪白貂裘的纤美女孩儿。「小不点儿，妳回来啦？」 小小手提油灯，望着朝她奔来的英挺身形。「我刚刚好像听见声音……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啊！」 魔狼耸耸肩应了一声。 小小仰望着魔狼若无其事的俊脸，片刻后，她还是走向前跨入门坎内，用灯火照耀遍布蜘蛛丝的大厅。 「怎么了？」魔狼不高兴的出声，「咱们在一起十三年了，妳还不相信我绝对不会再杀人了？」见火光没照到人，却即将要照到地上的银子，他连忙伸手接过她的油灯。 小小立即为自己的多疑感到不好意思。「我当然相信你。」她任由魔狼牵起她的手，随他一同走出厅外。「只是，这里不比长白山上，我担心人多，你会受不了诱惑，想食人的生气……」 「受不了诱惑时，我就咬妳！」 「啊──」小小突然被魔狼张口吻咬她颈侧的动作引得惊呼。「好痒，呵……快停下来啦……」 她咯咯娇笑，推拒吹上她耳朵和脖子的热气。 四周虽是冰天雪地，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满是暖烘烘的快乐，她不由得回想起十三年前…… 她担惊受怕地看着在众多犬只包围底下的魔狼逐渐恢复气色，她破涕为笑，才知道妖魔只要不伤到心脏，就能继续存活！ 魔狼仅休养了一、两天，便又能活动自如了，于是，在他的「勉强答应」帮忙之下，她将艳梅小姐葬在邻近石府的一处幽静竹林边，同她的家人团聚，又叮咛曹大婶通报石艳梅在宫中的贵妃姊姊。 然后，魔狼恐吓曹大婶莫要泄漏当晚她所看见的一切。 曹大婶不舍得她离开，她同样也舍不得曹大婶啊！于是，她又苦苦哀求魔狼，让她可以和曹大婶保持书信联络。 他不情不愿的点头同意后，就带着她离开洛阳，一直往北边去…… 魔狼和她出了关口，在长白山上落脚。 那儿真如魔狼所说的，是一整片被白雪衬托着，美得无法形容的茂密树海。 长白山，魔狼的故乡呵！ 她立刻爱上了眼前的辽阔天地，在兴奋的心情下，她点头答应做魔狼的妻子！ 她和他开始崭新的每一天，同时，她好高兴他真的做到了不再杀害人类…… 山上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足可供应他们衣食不虞匮乏，她兴味盎然地同夫君一起过这不同于中原的野性生活。 不过，两人相处的日子也不全然都是甜蜜的，因为时有碰上被胡人逼得上山躲避的汉人同胞，她总会冒着惹夫君生气的风险救助他们，偷偷带他们下到山脚。 除了和魔狼在善恶观念上仍存有好大的差异之外，这十多年来，收到曹大婶捎来的信息，是她最开心的事了。 她虽识字不多，但有魔狼教她，慢慢的，她也能回长长的一封信给曹大婶，告诉曹大婶她的近况。 可最近这两、三年，她开始担心曹大婶患了心痛的毛病却老是省钱不就医，还继续待在谢府里辛勤的做工……每每在回信的时候，她总会劝曹大婶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体。 只是一年多了，她竟没再接到曹大婶的半封信。 曹大婶怎么会没有回信呢？所以，她一有机会，便会到山脚附近的商铺里看看有没有来自洛阳的讯息。 然而，依旧没有曹大婶的消息。 当她的疑惑日渐加深时，终于又盼到自洛阳城来的信！ 但是，一摊开信纸，竟是写着「曹大婶重病不治，已经死亡」的陌生字迹…… 魔狼瞧着爱妻的表情由喜转悲，他不禁问了声，「曹大婶那儿，妳看完了？」 小小点头。「曹大婶的墓有谢家的人在打扫，我就放心了……」她还顺道弯去探看石家的墓呢！见老爷、夫人、小姐和少爷他们有宫中的人照看着，她便完全安心了。 「既然这样，那就别再不开心啦！」魔狼搂着小小的肩。「妳十多年没来中原了，哪！我们就留下来玩几天再回北方吧？」 小小知道勉强陪她由北边一路来此，还闹别扭不跟她去看曹大婶的魔狼，实际上是想早点回长白山去，她感动于他的体贴，也不禁想起了冷剑修…… 若不是他的手下留情，现下她和魔狼也不可能在一块儿呢，她脱口而出，「狼，不知道当年那位同我们在这儿的白发老先生怎么样了？他的儿子和女儿的麻烦可解决了？」 小小让他在这废墟里等了这么久，还让他碰上一些吵吵嚷嚷的人们，听见一个小乞丐滔滔不绝的述说着他要曹大婶保守的秘密……这些已经够令他发火了，她竟还不识相的提起那个胆敢叫他「多多行善」的狗屁臭道士？ 魔狼怏怏不乐的开口，「妳管别人做什么？」 他暗忖：曹大婶已经死了，那些吓得逃跑的凡人他不屑理会，该处置的，就只剩下昏死在大厅里的乞丐少年了。 魔狼一撇嘴角，「只要我们两个过得好就好了。」他搂紧小小的肩头。 现下，他只想珍惜与爱妻相处的每一刻，才懒得去想该如何整治那个油嘴滑舌的小乞丐呢！ 「你呀！」小小伸手推着魔狼搭在她肩上的大手。「你将你自己修练得来的长生不老分给了我，对我呵护备至，可我何时才能说动你出些力量去帮助需要帮助的弱势人们？」 魔狼握紧了想推开他的小手，轻柔的说：「小不点儿，这恐怕得花上妳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说动我了！」 他怦然心动的凝视着在灯火照映之下，她那可爱善良的模样，一如他初次遇见她时的模样…… 备注：冷冰儿、梁小刀、冷炼的故事，请看下一本新书：魔.诱心！ 若是我们的社会能多一些像小小这样的人，想必能减少许多的暴力和贪婪吧？战青觉得小小适合当立法委员……咦？她的个性似乎不太适合质询别人喔？魔狼就让他当行政院院长，因为他有法力嘛！既能把政府的预算变多，又能命令人听他的，执行国家政策；而冷剑修就是司法院院长。（你觉得呢──） 再来说说本书里的sex，战青写得很过瘾！每当魔狼与小小在一起时，战青就会联想到discovery频道中所记录的野性动物之间，狩猎与被猎的关系……性、血腥暴力、死亡，这三者常相伴出现呢！ 如果你在看这本书的sex部分，脑海里会浮现出血色的诡异美感时，那么，那就是战青想要表达的了！（又有点想写吸血鬼的故事了……怎么办？） 最后是「永生」（本书第七章前的插图的诗句，出自汉朝，作者不详）。永远不死的生命，战青不想拥有。 可是，战青希望全世界伟大的艺术创作者们都能够「永生」！这样的话，战青到很老、很老的时候，还是能到艺术家的面前，询问他们、跟他们讨论，「妳为什么能创造出这么美的作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