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禁欲军官,七零娇软军嫂宠上天》 第一章 重回1975年 “三丫,三丫,大事不好了。” 正蹲在农场食堂门口削土豆的乔宝珠,抬头看见同村发小高丽曼急匆匆的跑过来。 “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你喘匀了气,慢慢说。” 见她跑了一脑门的汗,乔宝珠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绢递了过去。 高丽曼见手绢太新没有去接,撸起袖子胡乱的在额头上蹭了蹭。 “你那五妹妹喜凤,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突然就闹起来了,哭着喊着都要嫁给赵海洋知青。” “我趴在你家后窗底下,听见喜凤说那知青将来最有出息,能去省城当大官儿呢。” 说着高丽曼撇了撇嘴巴:“她八成被什么东西冲到了,撒癔症呢。不然能放着军官不要,非要嫁给关里来的穷知青?” 乔宝珠面露一怔,随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原来重生这样的稀罕事儿,不只是她一人所有啊。她那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也重生回到70年代了。 三天前,她将丈夫的私生子送上出国的飞机,一回家就见乔喜凤躺在她的沙发上。 姐妹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本就身体不好,被乔喜凤气的心梗突发,晕死过去。 睁开眼,乔宝珠回到了1975年。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想到害她惨死的亲妹妹也跟着回来了。 才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抢男人…… 上一世,爷爷重病不起,奶奶跟大伯、叔叔们就想出了冲喜这个愚昧的法子。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是要被批判的。可乔老爷子以前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在村里很有威信。 村民们听说了乔老爷子的事儿,纷纷带着自觉不错的小伙子上门相亲。 乔家处在适婚的年龄的女孩,只有乔宝珠跟二房的乔喜凤。 她也是乔家二房的女儿,只不过在她8岁那年,父母将她过继给了身有残疾又无儿无女的三叔。因此这给乔宝珠挑丈夫、收彩礼的好事儿,乔长贵理直气壮的抢过去了。 挑了几天,乔长贵确定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前街李铁柱媳妇儿的娘家外甥,585兵团的军官沈骁。 一个是乔宝珠大伯介绍的知青赵海洋,大伯是青岩山农场三分场的场长,在三分场说一不二很有威严。 乔家虽是农户,但在本地根基很深,找个外地来的穷知青,倒也算门当户对。 至于兵团里优秀的年轻军官,那可是乔长贵想都不敢想的。 那沈军官的二姨,也就是前街李铁柱的媳妇儿张桂芬说了。男方不仅不要一分陪嫁,光彩礼就给了500块钱。 这桩从天而降的顶好姻缘,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乔喜凤的头上。 可惜乔喜凤性子偏执心胸狭隘,她婚后不满沈骁帮扶战友遗孤,整天疑神疑鬼惹是生非,好好地日子过的鸡飞狗跳。 后来因为政策原因,沈骁转业去了更艰苦的农场,做了一辈子的农民。 反观赵海洋,原本是个没有根基的穷知青,却在乔宝珠一步步扶持铺路下,离开农场进了省城机关,完成阶级大跨越。 正因为乔宝珠识时务懂筹谋,即便没有孩子做纽带,赵海洋也不敢提离婚。 在外人看来,赵海洋身居高位、事业有成、忠于家庭,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难怪乔喜凤一回来,就不顾一切的闹着要嫁给赵海洋。 乔宝珠嘴角泛起冷笑:抢吧,抢吧,以后她会知道。赵海洋是个冷血、自私又喜欢家暴的男人。 高丽曼没有注意到乔宝珠脸上的不屑,满眼羡慕的看着乔宝珠。 “三丫,你都不知道。自打喜凤定了沈军官。你爸妈在村里面都是扬着下巴走路,到处炫耀喜凤命好,嫁个男人是端铁饭碗的。” “这么好的男人,你可以一定要抓住了啊。” 看着一脸单纯的高丽曼,乔宝珠忍不住摇头苦笑。 “曼曼,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老话儿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骁到底什么样儿,咱们只是听说,又没亲眼所见。” “过继给三叔前,我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不?” 高丽曼呆呆地点了点头:“整天让你干活,还不给你吃饱饭。喜凤什么都不用干,还有新媳妇穿。你爸妈,偏心得很。” 小时候经历的苦难,每每提起来,乔宝珠都忍不住红了眼。 “是呀,饭都不给吃饱的人,我还能相信他们给我挑个好对象?” 高丽曼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激动地直跺脚。 “一定是喜凤打听到了沈军官有啥毛病,又知道你爸妈不舍得退彩礼,这才闹着换婚的。” “三丫,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啊?” 乔宝珠一脸淡定,仿佛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似的,不以为然的冷哼。 “乔喜凤是太阳么,都得围着她转?她想嫁赵海洋,人家愿不愿意娶她呀。还有那沈军官可是出了500块钱彩礼的。她乔喜凤想换亲,男方同意吗?媒人答应吗?” 乔宝珠的话,让高丽曼想到了什么,拍着脑门高声尖叫。 “糟了,我偷听到喜凤说,她会让你们俩退婚的。我看见她从家出来,往农场这边走,这才抄小道儿来给你报信儿的。” 高丽曼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原地转圈。 “要是那个姓沈的军官真有问题。你那亲爹亲妈能舍弃到手的彩礼钱?他们不肯退钱,就只能让你跳火坑了。” “喜凤自己找你大伯说换婚,他肯定同意。只要能给你爷冲喜,他才不会管谁嫁谁,你又不是他生的!” 一想到好友被全家人欺负,高丽曼恨得牙根痒痒。 “我带你找我妈去!” 高丽曼忍无可忍,拉着乔宝珠的手,急冲冲的往外冲。 “我妈是妇联的,这事儿她不能不管!” 第二章小姨子跟准姐夫 高丽曼拽着乔宝珠,跳到干涸的排水沟里,准备回村找她妈告状。 “三丫,三丫,我好像看见乔喜凤了。” 高丽曼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碰见乔喜凤。没想到冤家路窄,她们还是碰上了。只不过乔喜凤站得高,根本看不见她俩。 “咦,跟乔喜凤说话的男人是谁呀?看背影,不像你大伯啊……” 乔宝珠抬眼看过去,发现那个男人的背影相当的熟悉。 是赵海洋! 烧成了灰,她都能认出来的人渣。 看来她这个妹妹,活了大半辈子倒也长了脑子。擒贼先擒王,这是游说赵海洋来了。 “是赵海洋。” 乔宝珠一脸淡定。 “啊?” 高丽曼无比的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喜凤跟赵海洋,咬牙切齿的骂道。 “她们俩竟然,竟然……怪不得乔喜凤非要闹着嫁给赵知青,他们俩这是背着你好上了。” “小姨子跟姐夫……呸,真是不要脸。” 虽然乔家姐妹是为了给爷爷冲喜,但该有的礼数也没少。相亲当天就定了婚期,男方给了彩礼,也通知了亲朋好友。 所以喜凤跟赵海洋现在的关系,确实是小姨子跟准姐夫。 “我要撕了这对狗男女,让所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搞破鞋!” “曼曼” 乔宝珠拉住暴躁的高丽曼,低声劝说道:“咱们人微言轻,你上去闹了,喜凤肯定不会承认,还会倒打一耙说是咱们俩造谣。怪咱们污蔑她跟赵海洋的名誉,人家俩顺理成章结婚,还要让我来背锅。” 高丽曼愣住了,转念一想,这不要脸的事儿,乔喜凤绝对能干出来! “那怎么办?” 高丽曼感觉小脑都要萎缩了,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 乔宝珠想了想,低声说道。 “这么大的事儿,得让大人们出面处理。你跑得快,赶紧去妇联找你妈,让你妈去叫我大伯,最好再带几个人,过来‘捉奸’。” 高丽曼瞬间明白了乔宝珠的用意,佩服的竖着大拇指,挑眉贼笑:“三丫,你在城里吃啥了?脑瓜子嘎嘎聪明。” 乔宝珠:…… 看着高丽曼一个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乔宝珠赶紧回去跟踪喜凤跟赵海洋。 她很好奇,乔喜凤会怎么游说赵海洋跟她结婚。 总不能说,她是重生回来的能未卜先知,那赵海洋肯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此时赵海洋正满腹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乔喜凤穿着白衬衫、绿军裤,明明是本地的村姑,却偏要打扮成下乡女知青。 “我知道我大伯把我三姐许给了你,但是我三姐那个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城里人的身份都是假的,她这个人脑子蠢,嘴巴笨。在城里找不对象了,这才回来下乡当知青的。” 赵海洋被乔喜凤说糊涂了,连忙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你等会儿。” “你说的太乱了,我有些听不懂。” 赵海洋在外面的形象很好,主打一个温柔、老实有耐心。 他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看着乔喜凤,抿嘴浅笑。 “你说你是乔宝珠知青的妹妹?可是乔场长跟我说,她是独生女啊。” 乔喜凤不屑的撇撇嘴,叉着腰说道:“那是我大伯偏你的。我三叔腿脚有残疾,三婶是哑巴,这两口子又懒又馋。仗着没分家,全靠一大家子养着。” “分家的时候,我爸妈看三叔三婶可怜,把我姐姐过继给他们。谁知道,我三叔三婶好吃懒做,不愿意在村里种地,带着三丫进城要饭去了。” 赵海洋一脸震怒:“什么?乔宝珠的父母是乞丐?” 乔喜凤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几十年前的事情她早就记不住了。她小时候进城去过他们家一次,这两个废物住在窝棚里,周围环境又脏又臭,连猪圈都比不上。 这样人,跟乞丐有什么区别。所以她说的也没错! “唉,现在不是了,我三姐已经能挣钱了。只等三丫结婚,指望姑爷养老了。” 赵海洋气绝,什么玩意?他又不是赘婿,凭什么要给岳父岳母养老。 “这些话,乔场长竟然没有跟我说。” 赵海洋脸色铁青,自打他下乡之后,一直巴结讨好着乔长富。本以为乔长富将侄女介绍给自己,是看重他,想要培养他。 没想到,竟然想要让他背锅! 赵海洋眯起眼睛,看着笑盈盈的少女。 “乔同志,我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面对赵海洋的质疑,乔喜凤得意极了:不愧是将来能当大官的人,脑瓜子真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来,她是有目的。 “我……” 乔喜凤低着头搅弄着手指,满脸羞涩:“以前你还去过我大伯家的,我们见过面的。虽然三丫是我的亲姐姐,我不应该这么做。” “但是,赵知青是好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赵海洋看见乔喜凤一脸娇羞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该死的魅力啊,让乔喜凤大义灭亲! “那怎么办?乔场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从我到了三分场开始,他一直都很照顾我。他愿意把侄女许配给我这个穷小子,我已经很感激了。” 赵海洋一脸无奈的仰天一叹:“我又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 乔宝珠蹲在二人脚下的排水沟里,听见赵海洋矫揉造作的感慨,翻了个大白眼。 又整这死出…… 第三章 嫁给你就好了 赵海洋最擅长的就是立人设。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乔喜凤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暗骂乔宝珠上一世走了狗屎运,嫁给赵海洋这么一个好男人。 大伯父哪是照顾提携赵海洋,那是看赵海洋有能力,让他替自己干活。可在赵海洋眼里,这就是知遇之恩啊。 乔宝珠那个蠢货,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害的赵海洋四十多岁了连个儿子都没有。 也就是赵海洋仁义,顾念乔宝珠跟他一路吃了很多苦,宁愿一辈子没有孩子,也绝对不离婚。 哼,现在她重生了,这么好的男人是她乔喜凤的了。 “你别这么说自己!赵知青,你很优秀,真的很优秀。你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娶个优秀的女人做贤内助。” 乔喜凤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迸发着浓浓的崇拜。 “我,我三姐也很可怜。她被过继到三叔家里,就得给三叔养老。她一个女人靠什么养活两个老的?找一个能力出众的知青,是做稳妥的办法。” 赵海洋抿着嘴,看着乔喜凤的眼神越发深邃。 乔宝珠的情况,他调查的很清楚。他对这门婚事没有质疑,是因为乔家在当地是大户,让女婿养老只会让名声变差。 还有就是乔宝珠自己就是知青,她自己有工资不需要他来养活。当然乔宝珠的长得不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眼前的女孩虽然爱慕自己,但她没有工作长得的也不够美,远不及娶乔宝珠更实惠…… 见赵海洋低头沉思不说话,乔喜凤着急了。 “赵知青,你不会真想娶三丫吧?你难道真想给我三叔三婶养老吗?有那样的岳父岳母,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乔喜凤越着急,赵海洋越得意,他这该死的魅力,把小姑娘迷成啥样了…… “你刚才说我很优秀?我再优秀,还能比得过你家里安排的那个军官吗?” 乔喜凤脸色一白,没想到赵海洋竟然知道沈骁。 难道他是怕得罪沈骁,不敢娶自己? 那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上辈子也就罢了,这一世再比不过乔宝珠,那她重生还有什么用? 乔喜凤咬了咬牙,委屈巴巴的。 “那个姓沈的看上了个寡妇,是他家里不同意,这才逼我嫁过去的。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乔喜凤鼓起勇气,抬起头,大胆的说道:“要是我嫁的人,是你就好了。” 赵海洋吓得连退两步,他知道自己魅力大,但是没想到能把乔喜凤迷得神魂颠倒。 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了,那还了得? 他耳尖通红,目光不自在的落在了别处。 “我,我也没什么好的。只是一个穷知青而已,算不上优秀。嫁给我,你可是要跟我过苦日子的。” “不,你就是最优秀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大学生,以后还会当大领导呢。” 大学生? 赵海洋震惊的扭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乔场长要让我去上工农兵大学?” 乔喜凤小手捂着嘴巴,一脸惊慌懊恼的摇头。 “不是,不是我大伯。是你自己考上的!” “哎呀,反正你只要记住,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上大学就对了。” 糟了,怎么把这事儿秃噜出来了。 重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说出来会被委员会抓辫子批斗的。 见乔喜凤这样,赵海洋更加笃定,乔场长肯定是要推荐他上工农兵大学。甚至会动用乔家整个家族在当地的影响力,扶持他往上走。 至于为什么乔场长不安排自己的儿子去上大学? 赵海洋冷冷一笑,一定是因为乔振国能力平平,比不上他。 赵海洋越想心激动:怪不得,乔场长极力撮合他娶乔宝珠。 因为乔三是个残疾人,三房没有别的男丁。他想要往官场上爬,只能依靠乔长富。 呵呵…… 乔家的女儿,他娶谁不是娶?至于乔宝珠嘛,长得虽然有几分姿色。可这头年,漂亮又顶什么用呢? 乔喜凤说的没错,他将来可是要当干部的人,有个残疾岳父哑巴岳母,多让人笑话啊。 “乔同志,不,喜凤,我能这么叫你吗?” 赵海洋看着喜凤的眼睛,热辣的能拉出丝来。 乔喜凤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嗯,你想怎么叫都行。” “我想好了,既然你不想嫁那个军官,我也不想娶乔宝珠。不如,咱们俩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大伯那边能同意吗?” 赵海洋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乔喜凤的手,语气坚定。 “我又不是要跟你们家退婚,只是换了人而已。都是乔家的女儿,娶谁不一样?” 此时蹲在土坑里的乔宝珠,瞧见了高丽曼带着人从小道儿追上来了。 她赶紧闪身躲到大树后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狠狠揉了一下眼睛。 等到大伯父乔长富、村部妇联主任刘美兰跟高丽曼走到她面前时。 看见的就是,乔宝珠红着眼睛,一脸被人欺负的衰样。 “三丫,你咋还哭了?她俩说啥了,是不是赵知青要跟你退婚啊?” 高丽曼见乔宝珠哭,一时情急,没有控制音量。 赵海洋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本能回过头,看见了乔长富。 乔长富脸色铁青,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盯着赵海洋跟乔喜凤紧握的双手上。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你们俩想干啥?” 丁美兰也看见了二人在拉手,又惊又气,指着乔喜凤的脸,破口大骂。 “亲姐夫你也敢勾搭,喜凤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四章活在前世里 刘美兰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赵海洋看见乔长富一脸铁青,眼里凶狠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撕碎。 他慌张的甩开乔喜凤的手,从高岗上匆匆连滚带爬的跑下来。 赵海洋冲到乔长富面前,结结巴巴的解释,“乔场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乔长富目光落在赵海洋身上,想要分辨出他这句话的真假。 刘美兰可是出了名的急脾气,义愤填膺的说道,“青天白日的,你们俩站在土坡上拉拉扯扯,胆儿也太大了!” “乔喜凤可是订婚了,还是军婚!赵知青,破坏军婚可是要坐牢的!” 刘美兰一顶破坏军婚的大帽子扣下来,赵海洋吓得身形晃了晃,腿软的险些站不住。 乔喜凤才跑过来,就听见了刘美兰的话,勃然大怒。 扯着嗓子,瞪眼急吼,“刘美兰!你就是个村儿里的妇女主任,还真把自己当干部了?”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的看向乔喜凤,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疯。 刘美兰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喜凤,“乔喜凤,你说什么?” 乔喜凤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肩趾高气扬的冷哼。 “我说村里人就是太没见识,才会把你们妇联当个玩意儿似的捧着。告诉你,我乔喜凤跟他们不一样,我可不吃你这套!” 乔喜凤几个小时前才重生回来,思想观念还停留在上一世。 上一世,她恨乔宝珠比她命好,嫁了个有出息的丈夫,成了省城里的官太太。 但实际上,沈骁在青岩山国营农场是一把,手。 在青岩山普通百姓面前,乔喜凤永远都摆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高傲嘴脸。 乔喜凤将赵海洋挡在身后,她半掀着眼皮的打量着刘美兰,周身透着说不出的傲慢。 “看在给我介绍对象的份上,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 “时代赋予了你们一点点权利,是让你们做好服务,而不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 一句‘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惊的众人当场石化。 刘美兰怒极反笑,转过头看了乔长富一眼。想起这些年农场里搞得运动,乔长富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上前说好话。 “美兰同志,你别跟小孩儿计较……” 刘美兰打断了乔长富的话:“乔场长,我没记错的话,乔喜凤已经十八了。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 她目光一凛,指着乔喜凤厉声道,“她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按照组织上的规定,应该立刻将他们二人扣押,通知委员会召开公审大会!” 场面一片死寂,这个年代传出乱、搞男女关系,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海洋心惊肉跳,吓出了一身冷汗。 “乔场长,我冤枉啊,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是她自己跑来找我的,在此之前我真的不认识她。” 赵海洋家庭条件差,在农场只是个普通职工。兢兢业业好几年,这才受到了乔长富的重用。 万一因为作风问题,被劳改下放,那他赵海洋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想到这里,赵海洋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刚才你跟喜凤拉手的场面,看见的人可不止有我们。你别想把责任推到我妹妹一个人身上。” 赵海洋抬起头,顺声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乔宝珠。 乔宝珠看着赵海洋,语气冰冷,“谁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拉手拥抱?” “这话儿说出来,我都不信!” 乔喜凤原本被刘美兰怼的窝火,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救的法子。 这下见到了‘死对头’,乔喜凤枪口一转,一脸傲娇道:“你爱信不信。赵知青又没跟你领证,他是自由身!” 说到这里,乔喜凤灵光一闪。她跟沈骁也没有领结婚证,她也是单身。只要咬死她在跟赵海洋谈恋爱,结婚可不就摆上钉钉了么。 “我没跟沈骁领结婚证也没有举行婚礼,我现在还是单身。我们俩是大大方方的自由恋爱,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 乔喜凤的一番大胆发言,把赵海洋惊的瞠目结舌。 乔喜凤得意的冲着赵海洋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看着乔喜凤肆无忌惮的样子,乔宝珠压了压微翘的嘴角。 她这个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张狂跋扈。都重生了,还当自己是青岩山区域地位最高的太太呢。 刘美兰根本不搭理乔喜凤,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海洋,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赵知青,你真是在跟乔喜凤处对象?” 坐在地上的赵海洋,缓缓站起身,他低着头表情阴郁。 刚才他是被能上工农兵大学的巨大惊喜冲昏了头。 激动之下,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到底是自己握了乔喜凤的手,还是他被乔喜凤偷摸了,赵海洋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被乔喜凤算计了。 赵海洋并没有生气,反而心里十分的窃喜。 乔喜凤知道自己即将上工农兵大学,看出来他比那个当兵的更有前途,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接近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只有乔喜凤这种有野心有手段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赵海洋。 眨眼的瞬间,赵海洋已权衡利弊做出了选择。 他越过刘美兰,径自走到乔长富面前,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场长,我跟喜凤两情相悦,请你同意我们的婚事吧。” 乔长富呼吸一滞,还未开口,就听见刘美兰暴怒的声音。 “你们俩倒是两情相悦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是吧?” “你们俩臭不要脸好意思婚前鬼混,把沈营长当成什么了,把部队当成什么了?” “乔场长,你可是乔家的话事人。今天这事儿,你得给我个说法!” “不然我现在就去团部,把你们乔家的所作所为都宣扬出去。你就看委员会的人,抓不抓你们就完了!” 乔长富又气又怕,恨不得立即找根绳上吊,也好过此时尴尬又为难。 “我也知道对不住沈营长,可我有什么办法?你也看见了,喜凤跟赵海洋他俩……” 苟且二字,在乔长富嘴边打了转,生生又咽了下去。乔喜凤不要脸,但他乔家其他的女孩还要脸呢。 乔长富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愁眉苦脸。 “但凡我有闺女能嫁给沈营长,这事儿就好解决了。可是我没有闺女啊!” 乔喜凤一脸烦躁,暗暗吐槽乔宝珠存在感太低。都已经这样了,乔长富都没有想起她来。 她扯了扯乔长富的衣服,纤手指着乔宝珠的脸,理直气壮的说道。 “让三丫替我嫁给沈骁不就行了。” 第五章各退彩礼 乔长富不愧是场长,不仅干农活干脆利索,做起思想工作也是好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沈骁二姨说的,那边对换婚的事情欣然同意。 但是乔家二房这边,反而没那么好说话了。 “啥?你还想把500块钱彩礼要回去?” 葛六萍冷着老脸掐着腰,没好气的瞪着乔宝珠。 “谁家嫁闺女不要彩礼?你是喝风长大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彩礼钱就是割肉钱,断亲钱。你还想往回要,呸,给你脸了。” 葛六萍骂的中气十足,骂的理直气壮。 最疼爱的,放在心尖尖上的小闺女,执意嫁给一个穷知青,葛六萍心里难受极了。 可是没办法,老神仙给闺女托梦了,说那赵海洋是盘在青岩山的真龙。过不了两年,就会进省城当大官儿的。还说赵海洋重情重义,就算当了大官儿也不会甩了陪他吃苦的发妻。 见葛六萍霸占着彩礼不给,媒人刘美兰直接就炸了。 “三丫是你闺女吗?她8岁的那年,就被你们过继给乔老三了。” “割肉钱,断亲钱?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啊。当初你就是用这个理由,跟乔老三要了100块钱的。他们两口子一个瘸子一个哑巴,干不重活挣不出工分。为了过继这个孩子,把自己房子顶给了你们。” “三丫这彩礼钱,你配要吗?” 刘美兰住在乔家隔壁,又是在妇联工作。谁家发生了什么,谁的人品怎么样,她心里明镜儿一样。 葛六萍被她骂的老脸通红,缩着脖子不吭声,眼睛死死地瞪着乔宝珠。 500块钱,那可是500块钱呢。 哪有吃进嘴里的肉,还要吐出来的道理? 葛六萍目光落在乔宝珠身上,心里冷哼一声。 刘美兰嘴巴里厉害,她惹不起。但是拿捏三丫这个贱丫头,还是很容易的。 “三丫,这个钱按理说,妈不应该要的。” 葛六萍走到乔宝珠面前,拉着她的手,一脸亲热。 “我常在家里跟你的兄弟姐妹们说,就算你过继出去,一样是我的孩子。你们姐妹兄弟,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二房才是你真正的娘家。” “你不知道,这次你能攀上沈营长,其实是喜凤故意让给你的。她是你亲妹妹,宁可自己苦点累点,也希望你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个彩礼啊,分给喜凤300块钱就当是给她的补偿。剩下200块钱,全都给你,就当是你的陪嫁。” 乔宝珠瞥了葛六萍一眼,她这个亲妈,还真是够蠢的。 又蠢又贪心! 乔宝珠一脸惊讶,“妈,喜凤是先偷偷跟赵海洋好上了,才甩了沈营长的。这事儿你还不知道吗?” 乔宝珠话一出口,葛六萍就恨不得掐死她。 “你放屁!你少往喜凤身上泼屎盆子!总之这笔钱我要留给喜凤当陪嫁,你休想拿走一分钱!” 葛六萍软硬不吃,开始蛮不讲理撒泼了。 刘美兰黑着脸,乔长富同样脸色不悦。 都是自己生下的闺女,怎么就喜凤是人,三丫就不是人了? 啪! 就在众人都不满的时候,乔长贵直接给了葛六萍一巴掌。 “黑心糊涂的东西!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沈家的彩礼拿出来!” 这一巴掌,把葛六萍打懵了。 她气的呜呜直哭,但还是将钱拿了出来。 乔宝珠本来还很意外,这也太轻松了吧。 等到看见钱数,她明白了。 这两口子在这演苦肉计呢。 葛六萍一脸肉疼的拿出了三百多块钱。 “就这些了!剩下的都让我给喜凤置办嫁妆了。说是把彩礼给我们老两口,可我们又不是卖闺女。收多少钱,就置办多少嫁妆。” 葛六萍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话说的可真好听,却经不住细想。 乔宝珠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用彩礼买的嫁妆,我都拿走就行了。” 说着她笑眯眯的看向赵海洋,“妹夫,你听见了,不管你拿出来多少钱,你的岳母都会都会花在你们小家上。你打算给多少钱?” 赵海洋一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刘美兰刚才被乔喜凤奚落够呛,这下可算逮到机会报仇了。 “对呀,赵知青跟三丫也定了日子。既然决定换亲,那就按规定办事。该退彩礼的退彩礼,该重新下聘的重新下聘。” “三丫,你拿了赵知青多少彩礼,赶紧退给人家。” 刘美兰给众人提了个醒,葛六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对呀,先前她跟三丫要彩礼,这死丫头支支吾吾不吭声。 那彩礼钱,肯定都攥在乔三瘸子手里。这可是她女婿的钱,必须得吐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乔宝珠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绢。 她拿着手绢,缓缓走到乔长富面前。 “大伯,这是赵知青送我的订婚信物。我一次都没用过,还是崭新的。” 乔长富接过那块手绢,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这是赵海洋的字迹,也是他的彩礼。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赵海洋上衣兜上。 赵海洋满脸通红,看着乔长富,期期艾艾的嘟囔,“钢笔我用过了,过几天我买个新的再还给宝珠……还给三姐。” 在这个年代,钢笔可是文化身份的象征。英雄牌钢笔可是炙手可热的东西,不仅要钱要票,还要特批手续呢。 别着这支英雄牌钢笔,赵海洋都快被其他的知青羡慕死了。 他哪舍得把这支钢笔还回去,回头就说丢了,买个普通的钢笔还回去也一样。 乔宝珠冷笑连连,早就把赵海洋的把戏看穿了。 “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给我就行了,我会转赠给大伯。大伯,这支英雄牌钢笔,您不会嫌弃的,对吧?” 嫌弃? 乔长富激动地都要跳起来,白捡一支钢笔啊,还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英雄牌钢笔。黑市上已经炒到了30块钱一支! 傻子才会嫌弃! 乔长富笑的合不拢嘴:“不嫌弃,不嫌弃!小赵啊,你赶紧拿出来了吧。” 从赵海洋手里接过钢笔,乔长富大手一挥:“我宣布,赵海洋与乔宝珠婚事作废,以后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葛六萍看懵了,傻不愣登的问乔长富。“她大伯,这还没完事儿呢,彩礼钱还没退呢……” 刘美兰讥讽一笑:“哪儿有什么彩礼啊,就一块素帕子。” 第六章断绝关系 “你不会也只给我闺女一块手绢当彩礼吧?” 葛六萍没想到赵海洋这么抠门,又急又气的嚷嚷起来。 “我告诉你,彩礼可以少但是不能没有。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让人用一块手绢换走了,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葛六萍嗓门又尖又大,让赵海洋那颗敏感的自尊心极为不悦。 他的眉头皱起来,脸上表情却不显,“我的工资大半都邮给家里,订婚太过突然,我没时间去外面买东西……” 赵海洋说话挺有水平了,先说自己工资大半都邮给家里。既表达出他本人是个孝顺的人,又暗示他小有存款。 再说订婚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准备,拐着弯的告诉众人,这两段婚事都是乔家以强欺弱。 可惜这种弦外之音,在场的人里,没几个能听出来。 “好啦,有没有彩礼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不比什么都强?” 乔喜凤瞧着赵海洋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站出来维护他。 “妈,我既认定了他,就算跟他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穷,我也乐意。” “况且,年轻人穷点怎么了?越穷越光荣!海洋他有文化有才华,我相信他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众人集体无语…… 看着旁人挤眉弄眼一言难尽的表情,乔喜凤不屑的哼了哼。 这群蠢货,都被赵海洋的伪装给骗了。 上一世,赵海洋确实就拿一块手绢,就把三丫娶进门了,二人的婚房还是农场职工宿舍。 刚结婚那时候,她可没少奚落嘲笑三丫。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赵海洋就从附近农户的手上买了一套带着两亩自留地的三间小土房。 赵海洋大手一挥,将那黄泥混稻草的小土房推倒,重新翻盖了三间宽敞明亮的大砖房。 时至今日,乔喜凤还记得她去参加乔迁宴时的心情。 那新房子里家具不仅全是新打的,还凑足了三转一响! 三转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一响指的是收音机。 不说这四样东西价格有多昂贵,就说买东西用的工业票,那可是用钱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放眼整个青岩山农场,能把三转一响凑齐的人家,也没有几个。 也就是在那时候,乔喜凤意识到赵海洋很不简单。 赵海洋现在表现得很抠门,只是低调、藏拙怕人嫉妒罢了。 他想要一个善解人意的,能陪他吃苦的妻子。 只要通过了他的考验,乔喜凤坚信她很快就能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乔喜凤这番善解人意的表演,并没有让赵海洋刮目相看,反而觉得丢脸。 第二天中午,赵海洋带着几个相熟的知青,敲锣打鼓的给乔喜凤下聘。 具体给了什么,乔宝珠并不知道,因此此时的她正在城里的供销社挑布料。 昨天乔宝珠从亲生母亲那里要回了500块钱彩礼。 当时葛六萍耍了个心眼,说给乔喜凤买嫁妆花了不少钱,只剩下三百多块。乔宝珠也没客气,直言要将乔喜凤的陪嫁抵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乔喜凤那些陪嫁不止200块钱,乔宝珠全拿走稳赚不赔。 葛六萍见乔宝珠有刘美兰、乔长富二人撑腰,知道这200块钱抵赖不过去。 出去转了一圈,说是从别人家那借了200块钱,这才将乔宝珠的彩礼补全了。 拿到了彩礼,乔宝珠从乔家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农场请假。 扒上最晚那趟拉木材的火车跑回城,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夫妻二人见女儿连夜跑回来,吓得心惊肉跳,以为乔宝珠在农场受到了委屈。 再听说乔宝珠临近出嫁,莫名其妙的换了个丈夫,乔长海又生气又心酸。 “拼着你爷怪我不孝,我也得把这门婚事搅合黄了。” “我不管那姓沈的是多大的官儿,我只知道我闺女不是案板上的面团,他们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养母包慧华是个哑巴,心中有千万句委屈说不出来。躲在门口,用小煤炉给乔宝珠下面条一边默默垂泪。 “爸,妈!我连夜回来,不是让你们替我出头的。” “这个沈营长,我也托人仔细打听过。人品、能力、家世都比赵海洋更靠谱。要不是人家那边情况特殊,根本轮不上我。” 乔宝珠一边说话,一边低头脱外套,没有发现养父养母神情不对。 干净整洁的窝棚里,除了锅里发出噗噗噗的响声之外,安静的听不到人呼吸。 乔宝珠察觉不对,抬起头看向养父养母。 发现乔长海红着眼眶,一脸傻笑的盯着自己。站在他背后的包慧华,捂着嘴巴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她过继到三叔三婶身边11年来,第一次喊他们‘爸妈’。 “怎么了……我喊你们爸爸妈妈,不好吗?” 乔宝珠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乔长海笑。 “好,好,我一直盼着你能喊我一声‘爸’。” “闺女啊,听见你喊我,我这辈子知足了。好啊,好啊!” 乔长海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乔宝珠知道养父性格刚强、内敛,不敢做出更亲昵的举动。 她走到养母身边,张开双臂,将个子小小的包慧华圈在怀里。 “妈,对不起,我是个白眼狼,这么多年了,我才喊你。” 包慧华瞬间破防,搂着女儿的腰,无声的哭泣起来。 乔长海哭着走过去,抱着妻子女儿,三人哭成了一团。 哭了一会儿,三个人缓了缓情绪。 乔宝珠吃完了养母煮的面条,这才将500块彩礼递给乔长海。 “这是男方先前给乔喜凤的彩礼钱,今天新娘子换成了我。但是二伯娘一直霸占着不想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钱讨回来。” “我怕留在身边不安全,就连夜赶回来,交给你们。” 乔长海夫妻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乔长海将那叠钱推了回去,“这是你的彩礼钱,你自己留着,不用给我们。” 上一世,赵海洋只给了乔宝珠一方手绢当做彩礼,除此之外只买了几个锅碗瓢盆,就当结婚了。 反倒是乔长海花了半辈子的积蓄,给她置办了全部的家当。 后来更是拼命地给人修表挣钱。老两口吃了一辈子大饼子咸菜,攒了上万块的存款,都补贴女儿女婿了。 乔宝珠一想到父母为了自己累出一身得病,就觉得心酸懊悔。 “爸,妈,这个钱本来就是你们的。谁家嫁女儿,爹妈不要点割肉钱?” 乔宝珠一句‘割肉钱’,一下子击中了乔长海的心理防线。 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冲上前抓起那叠钱,狠狠甩在了半空中。 乔宝珠被养父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乔长海。 乔长海气的浑身哆嗦,指着乔宝珠的脸,咬牙恨声道。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乔长海就算是饿死,我也绝对不会去姑爷家讨饭。” “明天我就领你去街道写断绝关系书,绝对不拖你后腿!” 第七章 不能人道的沈营长 “怪不得!怪不得你今天要喊我们俩一声爸妈。” “你这是想好了,用500块钱买断咱们之间的关系呗。” 乔长海心寒至极,背过身抹眼泪,说话的声音哽咽发颤。 “你来家整整11年了,我知道这11年,你跟着我们两个残废,受尽了委屈。” “以前你上学的时候,我们接送你上下学,都是远远跟在你身后。就怕你同学知道你有一对残疾的父母,笑话你、欺负你……” “城里的孩子吃什么用什么,我都要买一样的给你。闺女,我是真的想让你活的体面。” 提前从前的事情,乔宝珠泪水涟涟。 这浓烈的爱,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等结婚了,经历了几次社会毒打,见识过尔虞我诈。她才明白,这时间最纯粹、最无私的爱,她养父养母给的。 “罢了……” 乔长海仰头长叹,自己给乔宝珠找理由。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本来就没指望你……” 没等乔长海说完,乔宝珠走到他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爸,对不起,我说错了。” “今天我跟葛六萍要彩礼钱的时候,她说男方给的彩礼钱,本来就是给女方父母的。” “女儿花钱在娘家,长大能挣钱了却要嫁到婆家。做父母的,拿点割肉钱也是天经地义。” 乔宝珠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乔长海。 “当年大姐嫁人,他们就是用这个理由,让大姐穿件半新的袄子出了门。” “后来二哥要娶媳妇儿,他们不舍钱盖房子。借口三房没有孩子养老,逼着你们用房子做交换,将我过继了过去。” 乔长海见女儿什么都明白,脸上的不解之色更深了。 “你既然都记得,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好不容易给你办了城里户口,眼看着就能给你办个临时工。你为什么要背着我们,偷偷下乡呢?” 乔宝珠瞒着他,偷偷去街道报名下乡,下乡地还是青岩山农场。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亲近自己的亲生父母么。 乔长海伤心的不是乔宝珠亲近亲生父母,他难过的是乔宝珠不分轻重,自毁前程也要回到那火坑去。 乔宝珠将养父养母悲恸的神色看在眼里。 没办法背刺二老的事情,她已经做了。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想到这里,乔宝珠咬了咬牙,仰起头看着乔长海恨声呐喊。 “因为我想要报复他们!” “我要他们亲眼看见,我比他们任何一个孩子挣的钱都多。我要他们看见的见,摸不着,我要他们后悔。” “村里人不是笑话你残疾,笑话你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吗?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这个过继来的女儿,是如何孝顺你们的。” 乔宝珠眼里迸发的恨意让乔长海心惊肉跳。 “糊涂!” 乔长海又气又心疼,“就因为跟这些人置气,你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是终身大事啊!” 乔长海捶胸顿足,生怕女儿因为心中愤恨,走过了路耽误了一辈子。 他将乔宝珠扶起来,弯下腰拍了拍她膝盖上的土,这才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打算。 “天一亮,我就回去,先去农场给你请假,就说你生病了,要在家里养几天再说。” “然后我再去兵团,找那个姓沈的退钱。至于你爷那边,反正有乔喜凤冲喜。真有个万一,这个不孝子我来当,横竖用不着牺牲你。” 这些话,跟上一世说的一模一样。 当年乔宝珠年纪小,听信亲生父母的鬼话,以为三叔极力反对婚事,是怕以后不能再控制自己。 如今看来,养父心中所想,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爸,我又不是小孩儿,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么?我这么做,也有自己的原因。” 乔宝珠了解养父养母的脾气,她越夸赞沈骁有多优秀,只会让养父越担心。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关键点引到自己身上。 “我大姐结婚多年生不出孩子,她婆婆成天骂她,姐夫一喝酒就打她出气。大姐央求我带她去看病,想看看,不能生娃的毛病,是不是在她身上……” 乔长海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扯上二房大女儿春凤身上。 “我大姐的身体,只是小时候亏空的太厉害,在婆家这几年也没吃上过好东西。只要把气血补回来,准能生下孩子。” “倒是我,情况比我大姐还要严重……” 听见乔宝珠谈到自己,乔长海跟包慧华夫妻俩都紧张起来。 “啥意思?你身上也不好了?” 乔宝珠点了点头,这可不是她撒谎。 上一世她跟赵海洋结婚之后,好几年都要不上孩子。去了医院检查,发现她单侧输卵管堵塞。那个年代,医疗水平不行,这种病根本治不了。 好在女人有两个输卵管,过了几年,她的儿子降生了。 可惜她的宝贝儿子命不好,摊上赵海洋那么一个人面兽心的垃圾爹…… 乔宝珠想到那个早夭的孩子,眼角闪着泪花,表情阴郁的点了点头。 “我在那边呆了8年,我也怕跟大姐一样,落下个气血不足的毛病。” 乔宝珠自嘲一笑,“检查完之后,大夫说我气血充足,但是输卵管堵塞。” “啥堵了?” 乔长海眼皮突突直跳,心里有种感觉,他闺女这话是真的。 “输卵管堵塞,说白了就是不孕不育。治不好……” 乔长海脑袋嗡的一声。 乔长海支支吾吾,满脸愁容:“闺女,你这命咋这么苦啊……” “这个病掩盖不住的,姑爷总会知道的。不能生养孩子,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的,如果婆家知道了乔宝珠不孕不育,肯定要将她扫地出门的。 果然如乔宝珠所想,养父一听她身体出了问题,便将她忤逆不孝的事情全忘了。 天大地大,不如闺女大。这个爹,是真疼她。 “我心里也发愁,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给媒人。” 听说乔宝珠想要提前告知媒人,乔长海眼皮直跳。 “不能说!这事儿要传出去了,谁还能要你啊!” 包慧华自己不能说话,听见丈夫的话,冲着女儿‘呜呜呜呜’的喊了几声。 乔宝珠挽着养母的胳膊,安抚的笑了笑,示意她放轻松。 “你们听我说完啊!我在农场正纠结要不要说实话,就听说乔喜凤在家闹退婚。” “她打听到了沈骁的秘密。说这沈营长打仗的时候,伤了身体,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不能生孩子,就算有万贯家财最后也落不到喜凤身上。所以那一家子才想了一出换亲的把戏。” 说着,乔宝珠冲着养父挤了挤眼睛。 乔长海恍然大悟,兴奋地拍着大腿。 “这还真是时来运转了!你跟这个沈营长都生不出孩子,你俩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沈骁是不是真的有毛病,乔宝珠并不能确定。 但是上一世,乔喜凤把沈骁身有残疾、不能人道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就连她被乔喜凤害死的那天,乔喜凤还在咒骂沈骁是个没用的男人,让她守了一辈子活寡。 所以,乔宝珠猜测,沈骁不近女色是因为不行。 不行好啊…… 乔宝珠心里美滋滋的。 她本来就对男女之事厌恶至极,正好沈骁也不好此道。 结婚之后,她俩各过各的,互不影响,谁也别嫌弃谁。 简直美翻了! 第八章 低调的养父 乔长海欣然接受了女儿这桩婚事,但愁绪却一点都没少。 男方条件太好了,一出手就是500块钱的彩礼。乔长海担心闺女的陪嫁太少,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乔长海辗转反侧,愁的睡不着觉,天不亮就出门了。等到乔宝珠吃过了早饭,他才抱着一个黑色的小破布包回来。 “爸,这一大早上,你出去忙什么去了?” 看见养父回来,乔宝珠拎起暖瓶,往洗脸盆里倒了点热水。 乔长海撸起打着补丁的袖子,看着闺女调好了水温,痛痛快快的洗了一把脸。 “倒也没走远,就是去附近几户邻居家问问,看谁家有闲置不用的布票,我都收回来了。” 原来养父天不亮就出门,是为了给她收布票去了。 乔宝珠这才想起来,这个年代,买什么东西都得要票。 城里面条件好的人家,最缺的就是布票。但是生活条件差的人家,有票没钱,留着没用,就会卖掉换钱。 她家住在棚户区,周围的邻居都是城里最穷的一群人。 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跟传家宝似的,大的传给小的穿,小的传给更小的穿。 有的人家更惨,全家只有一套像样的衣服,谁有事儿出门谁穿。 所以很多人家,会把布票换成钱,毕竟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包慧华从厨房端来一碗热汤面,然后笑眯眯的坐在饭桌旁,伸着脖子,一脸好奇的看着乔宝珠打开了那个小破布包。 别看破布包不显眼,里面却装了厚厚一叠崭新的票子。 乔宝珠瞪大眼睛,低声惊呼,“爸,你怎么收了这么多?” 乔长海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汤,热乎的汤水进了胃里,四肢百骸都舒爽起来。 他不以为然的摆手,“不多,总共才六十四尺的布票,十二斤的棉花票。” “那也不少钱呢,他们是按多少钱给你的?” 乔宝珠重生回来没多久,早就忘了这个时代的物价了。 乔长海并没有对女儿的迟钝感到意外,只是心里懊悔之前没有教会她学这些庶务。 “布票的话,外面都卖两毛钱一尺,熟人的话一般是一毛八。现在棉花的价格是一块零一分一斤,棉花票在八毛到一块之间。你以后跟熟人收棉花票,不要太抠门,给人家九毛钱。” 乔宝珠不由咂舌,光是手里这点票子,养父就花了23块钱了。 她在农场一个月的工资才32块钱,这些布票是她工资的一大半! 溺爱,养父对她也太溺爱了…… 乔宝珠看着屋里,整整齐齐摞在一起的被褥连连摇头:“不行,这也太多了。根本用不上那么多!” “爸,我自己的衣服够穿,沈营长的衣服都是部队发。你换这么多布票,浪费了呀。” “不如拿到黑市上高价卖掉,或者我回去给你们二老做两套棉衣棉裤。” 听见闺女心里惦记着他们老两口,乔长海一脸幸福的咧嘴大笑。 耐心地跟乔宝珠说着自己的想法。 “按照咱们这的风俗,男方那边结婚要准备布,条件差的3丈3或者是6丈6,条件好的就拿9丈9的布,条件更好的就出三转一响。” “女方呢,就要准备床单、被罩、窗帘、新棉被、新褥子跟新衣服。” “先前那个赵知青条件差,估计也就准备了3丈3的布。我跟你妈准备了四床被褥,又给你们俩做了两身衣服。再给你们俩买点锅碗瓢盆,凳子饭桌,这日子也就慢慢过起来了。” 乔宝珠低头沉默,上一世,养父确实是这么做的。 表面上,乔长海掏空家底就给闺女准备出这么点陪嫁。 可背地里,乔长海自掏腰包给小两口买了一处宅子。翻盖新房、添置家具,里里外外花了大几千。 后来乔宝珠给赵海洋跑工作,去黑市上做小生意,都是乔长海拿的钱。 连乔宝珠自己都想不到,那个每天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吃着大饼子夹咸菜的养父,竟然是个低调的万元户。 上一世是她自私是她蠢,明明被养父养母如珠如宝的疼爱着。却为了得到亲生父母的认可,凉薄暴怒丈夫的重视。她没有底线的付出,把养父养母耗的油尽灯枯。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给那一家子花一分钱。也绝对不会让养父养母为自己操心,她要努力挣钱,给二老最好的晚年生活。 乔长海不知道女儿想这些,嘴巴没停絮絮叨叨的接着说话。 “现在婚事变了,男方给了500块钱的彩礼。咱们家虽然穷,也不能太落后人家。这陪嫁的布料,至少也得9丈9。” 一丈10尺,九丈九就是100尺布。 乔长海先前准备了四床新被褥,再添置6丈的布料。倒时候摆在新房里,给前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新郎的同事们看一看。乔宝珠脸上有光,以后过日子也不会让人瞧不起。 “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 不管乔宝珠怎么说,乔长海就是不答应将布票卖掉。 见她一直絮叨,乔长海干脆将乔宝珠娘俩推出门外。 “去去去,赶紧去供销社买布料去。别在家里粘牙倒齿,磨叽人。” 被养父推出门外的乔宝珠,一脸无奈的跺脚。 一旁的养母包慧华,扯了扯她的袖子。乔宝珠低下头,看见包慧华飞快的摆弄了几下手指。 “孩子,听你爸的话。趁着上午人不多,咱们快点去买布。” 养母又指了指天,意思是时间不早了。 乔宝珠无奈的扯了个笑脸,目光落在养母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衣服上,心中有了算计。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养父养母挑两块料子,做几身新衣服…… 想给养母做一套冬天穿的袄罩,一身二斤厚的棉衣棉裤。再给养父做一身三斤厚棉衣棉裤,两双厚实的棉布鞋。 打定主意之后,乔宝珠拉着养母快步往供销社走。 她家住在城中棚户区,距离供销社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 供销社刚开门,大早上人还不是很多。 乔宝珠往卖布料的地方一看,发现此时的布料种类还真不少。 她还未开口,供销社售货员,忽然拿着手绢捂着口鼻,吊着眼梢的冲着包慧华怪叫。 “臭要饭的,又跑供销社来了?” 第九章初见白红梅 售货员的声音又尖又刺耳,吓得包慧华瘦小的肩膀缩了缩。 乔宝珠知道这个时代的八大员,全都牛批哄哄,整天拿鼻孔看人。 但你再牛批,也不能张口就骂客人是臭要饭的!也太不尊重人了! 乔宝珠一脸气愤,上前准备跟售货员理论理论。 一步都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哭声,“哇……我们不是要饭的,你才是坏女人……” 乔宝珠好奇的转过身,看见两个衣衫破烂,头发乱糟糟的黏在了一起的小女孩。 年纪小的那个,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身边稍微大一点的小姑娘,涨红着脸冲着门外喊。 “哥,这个马蚤货骂我们是乞丐。” 小姑娘话音一落,闯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各抓一把土,骂骂咧咧的冲着那售货员扬了过去。 卖布料的售货台上,瞬间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 售货员一边捂嘴咳嗽,一边指着小男孩歇斯底里的叫骂,“咳咳咳,小王八蛋,你竟然敢往我身上扬土。” 骂了两句,售货员察觉到不对劲,鼻子嗅了嗅脸色大变。 “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乔宝珠离柜台不远,几乎是跟售货员同时发现空气中弥漫着骚臭味。 那售货员用手指刮了一点自己袖子,黏糊糊的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爆出尖锐的咆哮。 “啊!!!这是粑粑?……呕!” 撒土的小男孩,插着腰哈哈大笑:“这是你爷爷我的童子尿,和的粑粑泥,哈哈哈!” “谁让你刚才骂我们是穷鬼,吃你爷爷一泡屎,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供销社里众人瞠目结舌,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就算再不懂事的熊孩子,也不敢把土扬进供销社。这小子竟然还活着屎尿,也太没有家教了。 售货员脸上哪还有半分嚣张,看着落着泥土的布料,一边扒拉布料上的土,一边绝望的大哭。 供销社的胖经理,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翻身从柜台里跳出来,将扬土的小男孩按在地上,抬手啪啪啪甩了两个嘴巴。 “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冲了进来,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打,急的拼命地拉扯着胖经理。 胖经理睨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熊孩子家长,黑着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女人听。 三个熊孩子穿的破衣烂衫,脏兮兮的跟野孩子似的。但是孩子妈倒是打扮的溜光水滑,嫩绿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灯芯绒裤子,蹬着小皮鞋。 这母子四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乔宝珠怔怔看着他们,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歪着头仔细回忆,胳膊被重重的扯了扯。乔宝珠低下头,养母包慧华一脸焦急的指了指门外。 ‘买不了布料,赶紧去别处看看。’ 看着养母的手语,乔宝珠点了点头,挽着包慧华的胳膊,笑着往外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乔宝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正在跟供销社胖经理辩论的孩子妈。 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了。 打扮溜光水滑,说话咬文嚼字,扬着高傲头颅但永远满腹委屈的母亲。以及三个脏兮兮,没教养,不骂脏话就说不了话的熊孩子。 这个组合,前世乔宝珠见过的,是白红梅与她那三个土匪孩子。 白红梅,沈骁战友的遗孀。 上一世,沈骁一直在帮扶这母子四人,为此乔喜凤跟沈骁闹了一辈子。 乔宝珠停住脚步,回头认真打量着白红梅。 乔喜凤说过,白红梅是沈骁心口的朱砂痣,更是梦里的白月光。 乔宝珠根本不在乎沈骁跟这个女人关系如何。但一想到以后少不了跟她来往,乔宝珠忍不住留下来看热闹。 “公安来了,公安来了!” 供销社胖经理跟白红梅争论了半天,供销社其他的人已经将派出所的民警喊来了。 “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供销社的售货员们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公安民警听。 公安同志了解了情况之后,对白红梅的态度十分得冷淡。 “公安同志,就是这个小子,拿着混过了粑粑的泥巴,把我们供销社里的布料全弄脏了。” “他妈不管孩子,不想赔偿,还辱骂我,还想要带这个小混蛋偷跑。一家子胡搅蛮缠,简直是土匪窝。” 白红梅气喘如牛,“你,你这个恶毒的男人。你们恶人先告状!” 公安同志看了看白红梅一身精致的打扮,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三个孩子。 皱着眉头,冷声问道:“这位同志,请你不要侮辱别人。这位女同志,这三个小孩都是你的孩子吗?” 三个熊孩子看见公安来了,吓得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哭哭啼啼。 听见公安问话,不等白红梅开口,先自己承认了:“妈妈,我们害怕……” 白红梅脸上一红,捋了一下头发,低着头十分柔弱的点了点头:“是我的孩子。” “你这个人是怎么当妈的?怎么能让你家的孩子,往人家供销社里扔土?” 白红梅脸色煞白,连忙解释:“公安同志,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们平时都很老实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事出有因。” “刚才我带着孩子们过来,想给他们买布料做身衣服。没想到那个售货员狗眼看人低,觉得我买不起布料,说我们是要饭的,把我们撵走了。” 布料柜台的售货员气冲冲的,拿着半匹藏蓝色的布料走了过来。 “公安同志,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个女的,给自己买布料挑最贵的花哔叽,轮到给三个孩子挑布料,非要买最便宜的回纺布。” “谁不知道回纺布是最次的料子?粗糙、扎人不说,一刮就坏。我就说了两句,半大的孩子最费衣服,要买也不能给孩子们买这么次的。” “这个女的就不乐意了,说她的孩子,她愿意给他们穿啥就穿啥。” “我也是当妈的,我看她家三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她自己打扮的溜光水滑,我就不愿意了。说了两句良心话,她就骂我服务态度不好,还说我狗眼看人低,嫌弃她穷。” 售货员极力甩锅,不承认自己服务态度不好,但大家眼睛都不是瞎的,都知道售货员是啥德行。 但是有一点她说的没错,白红梅这个当妈的确实不咋地。 “啧啧啧,当妈的自己穿好的,给孩子买最次的回纺布。我真是开了眼了,听都没听过呢。” “她还描眉画眼的,打扮的像个妖精似的,八成是后妈。” “后妈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啊,怕是拐子吧?” 胖经理眼前一亮,指着白红梅大喊道:“公安同志,我怀疑这个女人是拐子!” 第十章初遇沈骁 白红梅怒喊:“我不是拐子,我是孩子们的亲妈。你这个死胖子,少在那胡说八道。” 公安同志们可不管这些,指着三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自己穿的这么体面,给孩子们穿的破破烂烂的。” 白红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公安同志,不瞒你们说。我丈夫是烈士,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他活着的时候买的。” “他牺牲之后,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我也想给孩子们穿点好的,可是,我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白红梅搬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周围人的态度,果然变得不一样了。 胖经理摸了摸鼻子,口气软了几分:“既然你丈夫是烈士,我也不好多怪罪你。” “公安同志,她儿子弄脏了我们供销社的布料。只要她把布料买回去,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白红梅大惊失色,大声尖叫:“我哪有钱买那么多布料,你这不是讹人么?” 她指着供销社女售货员,眼眶发红:“都是这个女人狗眼看人低,要不是她说话不好听,我儿子也不会犯错。要买光布料,也是她买!” 女售货员涨红着一张脸,瞪着白红梅啐了毒似的。她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她思维清晰见过世面。思路没有被白红梅牵着走,而是淡淡一笑。 “经理,你照顾她们是烈士家属,想要大事化小。看人家这意思,根本不领你这个人情呢。” 乔宝珠带着养母躲在角落,听见女售货员的话,都忍不住想要叫好了。 “我服务态度不好,你们就能破坏公家财务了么?说到底,还是你当妈的没有教育好孩子。” “你刚才跟公安同志说没钱给孩子买好料子,但你怎么有钱给自己买花哔几?条件再差,也不能把孩子打扮的像个……” 要饭的三个字,已经到嘴边了。孙继红想起整件事都是因为这个词引起的,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皱着眉,语气生硬的对那胖经理说道:“经理,她是烈士家属,没钱买布料,我可以自掏腰包送她三尺当做奉献了。但是这么多的布料,都是她家孩子弄脏的。这事儿要不严办,以后谁都来咱们这扔粑粑了……” 一个普通的女售货员,跟经理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可见这个人很有背景,没准还是走了后门才过来当售货员的。 乔宝珠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女售货员。 “你!哈,我看出来了,你们这群人是一伙的。” “你们还是公安同志呢,竟然也是非不分,包庇这群坏人欺负我。哼,你们肯定收了供销社的好处!” 白红梅气的浑身发抖,大骂公安同志处事不公。这个态度,可把几个公安同志惹恼了。 嚷嚷着要将白红梅跟三个孩子带回公安局,关起来仔细审问。 白红梅一个箭步冲出大门,抓着门口的大树,蹭蹭蹭几步爬了上去。 她一腿挎着树枝,一手抱着树干,冲着下面大呼救命。 “救命啊,人民公安跟供销社合起伙来欺负烈士遗属啦。哪个好心人,给部队打个电话,救命啊!” 她这么一闹,三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在大树底下疯狂喊妈。 烈士遗孀被逼的要跳树寻死,烈士遗孤跪在地上大哭不止。一时之间,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人们都同情弱者,听说这娘仨的身份,纷纷指责几个公安办事不公。 把几个公安同志气得要死,偏偏那白红梅嚷嚷着,见不到部队来接她,她就不下来。 没办法,只能给部队那边打电话,让部队来辨认白红梅的身份。 热闹看到现在,着实让乔宝珠意外。 养母包慧华急的不行,扯着乔宝珠的袖子,就要往外面走。 “时间来不及了,你明天就要结婚了,快走,快走。” 乔宝珠拍了拍养母的肩膀,不急不慢的笑道:“妈,你别着急。不就是布料么,这就买。” 说着拉着养母又进了供销社,径自走到布料柜台前。 外面的人都听说供销社的布料被人用和着粑粑的泥巴砸了,都不敢进来买货。 “同志,你这的布料还卖吗?” 孙继红面露不悦的擦拭着布料,听见有人来问,强撑着打起精神应付。 看见来人是乔宝珠,她立即认出这个姑娘刚才就在供销社看热闹来着。 老脸一红,悻悻的说道:“布料还没收拾干净,你要挑好的,等我收拾完了给你拿。” “柜台里这些,你不准备卖了吗?” 乔宝珠笑颜如花:“外面那个大姐,肯定买不起这些布料。要是有不太脏的布料,便宜点,我愿意买。” 孙继红眼睛一亮,十分痛快的给了报价:“花哔叽原价一尺三毛五,这脏了我给你打个对折,怎么样?” 乔宝珠欣喜若狂,刚才那熊孩子扬土,她看见弄脏的大多数都是劳动布。劳动布本来就便宜耐脏,回去洗一洗一点不影响。 花哔叽布料只脏了几尺,孙继红嚷嚷着布料全毁了,其实就是想要收拾不长眼的顾客而已。 乔宝珠不想多管闲事,趁着这个机会砍价才要紧。 “行,有多少,我全要了。” 脏了花哔叽布料有30尺,乔宝珠又买了花布40尺、一匹劳动布。 “三十尺花哔叽总共5块3毛钱;花布贵一点,我收你8块。劳动布一匹差不多九十尺,我给你算六十尺,收你7块零8分。” 这年头一匹布没有固定的长度,作为卖布的售货员来说,不管多少都会少说一点,剩下布料都留着私用了。 乔宝珠买走这些脏了的布料,给孙继红解决了大麻烦。而且乔宝珠财大气粗,手里钱跟票子都充足,额外又买了不少干净的好料子。 孙继红投桃报李,不仅将价格打了最低,还多赠了不少。 乔宝珠买了一百三十尺的脏布料,才花了21块钱,43尺布票。 她赶紧去结账,收据刚拿到手,就听见外面大喊一声:“我去,解放军还真来了。” 乔宝珠眼皮子一抖,快步走到窗户边,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供销社门外。 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在跟公安同志交涉。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鼻梁高挺,面容冷硬,一身军装在身,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沈骁感觉到有人窥探自己,猛地抬起头,锐利黑眸带着杀气对上了一抹嘲讽的眸子。 乔宝珠来不及收回嘴角嘲笑,轻蔑鄙夷的情绪,在沈骁面前暴露无遗。 沈骁皱了皱眉:窗户里的女人那是什么表情? 他得罪她了? 第十一章 正面交锋 乔宝珠很快收回了目光。 沈骁帮扶战友妻儿的事情,早在上一世她就知道了。 乔喜凤将这二人的关系描述的很下流,具体是什么样的,乔宝珠没有调查。 她既然决定嫁给沈骁,说明她完全不在意这些。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有什么可争风吃醋的。 乔宝珠很清醒,她清楚的知道,她跟沈骁的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这么一想,乔宝珠心里一下子就坦然了。 目光落在柜台上,她看见柜台最底下一层,堆着不少碎布头。 乔宝珠想起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养母身上的平角裤打着补丁,袜子也是补丁摞着补丁,都看不出袜子原来的样子了。 乔宝珠走回柜台,笑眯眯的问孙继红:“姐,有好点的布头吗?” 布头价格便宜,可以用来做平角内裤或者背心袜子。幅宽大一点的布头,还能做夏天穿的短袖呢。 她记得小时候,养母就用几块碎布头给她拼了一件完整的衬衫,样子很好看。 孙继红见乔宝珠又拐了回来,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不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啦,都卖完了。你都买了这么多布料,还要布头干啥?” 她这一犹豫,乔宝珠心里明白。孙继红这里不仅有布头,还是质量非常高的布头,怕是留给那些关系户的。 这年头,维系关系用的东西可不就是布料以及工业票了么。 乔宝珠也不恼,很自然的握上了孙继红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姐,我这不是要结婚了么。今天买这点布料也就是做两身衣服。背面跟窗帘还没做呢……” 孙继红握紧了拳头,眼睛四处撇了撇。这会儿大家都去门口看热闹,没人注意到她们。 她低头迅速扫了一眼手里,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十分做作的拍了拍乔宝珠的手。 “啧,你早说啊。结婚可是大事儿,要用的布料多着呢。” 白得了五毛钱的好处,孙继红这回可真是真热情了。 她给乔宝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往另一边走。从后门出去,穿过一个过道,就是供销社的仓库。 等孙继红再回来,她怀里抱着一个花布包。她走到乔宝珠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些本来是我留给别人的,你先挑,挑剩了我再给人家。” 乔宝珠激动了翘起了嘴角,她看出孙继红抱出来的布料还真是不错。 说是碎布头,有的布料甚至都有三米,足够做一件衬衫了。 她激动地看了一眼孙继红,孙继红得意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私留点好东西,这可是她们引以为傲的特权,要不然供销社这帮人,指着啥牛啊? 乔宝珠心里清楚,后面仓库里指定还有更好的布头。只不过孙继红没有拿出来,毕竟她只给了5毛钱的好处。 但五毛钱的威力,也足够让她占到大便宜了。 乔宝珠一眼就看见,这堆布头里有两块灯芯绒,一块三尺的黑色灯芯绒,一块红色带小黑花得不到一尺。 灯芯绒,在这个时代可是高档布料。一尺就要一块一毛七。 虽然眼前这两块灯芯绒加起来都做不了一条裤子,但是做鞋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除了灯芯绒之外,乔宝珠还挑了两块红色带白斜条棉布,一块白色细布,一块青色的格子棉布。 孙继红拿起尺子,假模假式的挨个量了一下。 压低声音说道:“这些格子布我都按照一尺半给你算,三块格子布四尺半一块零七分,收你一尺二的布票。灯芯绒收你一寸的布票。那块白细布,算三尺收你五毛钱,收你八寸的布票。” 这些布头售卖价格基本上就是打对折,但是按照什么比例来收布票,全看售货员自己的心情。 乔宝珠挑的那块白细布足足有9尺,完全可以给一个壮汉做一件衬衫了。 孙继红直接当成布头处理,还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三尺的价格。 如果没有那五毛钱的好处,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轮到乔宝珠。 如今乔宝珠买了一百六十尺的布,只花了24块5不说,手里还剩下十八尺九的布票。 这一通神操作,把养母包慧华看傻眼了。 “沈叔叔,就是这个坏女人!是她先瞧不起我们,我才用土扬她的。” “没错,她跟那几个公安是一伙的。逼着我们把供销社的布料全买了,不然就要把我妈抓走。” 三个熊孩子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指着孙继红一副有人撑腰的嘴脸。 被熊孩子们弄脏的布料,都被乔宝珠买走了。 这会儿孙继红心里也不慌了,叉着腰,扬着头一脸的傲慢跋扈。 “呦,我说你们几个小毛孩子怎么有胆子跑供销社撒野。原来是有背景啊。” “哪个女的不是说自己是寡妇么?你们……” 孙继红一脸阴阳怪气,本打算狠狠地奚落一下来人。对上沈骁冰冷严肃的脸,吓得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沈骁一身军装,气质冷的像块冰,缓缓走进来,大手按熊孩子的肩膀上。 “魏东,跟售货员阿姨道歉!” 沈骁的声音很轻,但语气不容置喙。 魏东脸色难看,不情不愿的给孙继红鞠躬道歉:“对不起。” 孙继红刚才还摆出一副不骂爽了不罢休的架势。这会儿见沈骁气势逼人,悻悻的赔笑,“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同志,这孩子损坏多少布料,你统计好价格,我来赔偿。” 沈骁一来,就要将所有脏布料全买走。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看的周围人连连点头。 孙继红看了一眼沈骁,指着一旁正在低头打包装的乔宝珠笑道。 “弄脏的布料,已经被这位女同志买走了。” “什么?买走了?这怎么能行呢?” 白红梅故作惊讶的靠过来,捂着嘴巴一脸懊恼:“你怎么能卖了呢?我不是说过了,我儿子弄脏的东西,我会负责的吗?你怎么能卖给别人脏了的布料?” 在沈骁面前,白红梅一改刚才的泼辣蛮横,装出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 她故意走到乔宝珠跟前,一脸好心的提醒道:“这位同志,你买的布料是我儿子弄脏的。你肯定是被人骗了,还是把布料卖给我吧。” 乔宝珠转过身,看着白红梅挑了挑眉毛。 “我比你们早进来半分钟,亲眼看见这些布料是怎么被你儿子弄脏的。售货员没有骗我,你别张口就冤枉好人。” 白红梅羞的满脸通红,当着沈骁的面丢脸,让她恨不得立刻将乔宝珠的嘴撕烂。 贱女人怎么那么多话,把她说的好像多无理取闹似的。贱人,贱人,贱人! 白红梅还没想到怎么回应,就听乔宝珠淡淡一笑。 “你刚才不是说这些布料,你一寸都不会赔偿的吗?怎么解放军同志一来,你又能讲道理了?” 第十二章气哭白莲花 白红梅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一脸的看着乔宝珠,幽幽的问道:“这位同志,我又没得罪过你,你为啥要咄咄逼人,为难我一个寡妇。” 好家伙,这又怨乔宝珠欺负她了。乔宝珠懒得同她周旋,淡淡的看了一眼白红梅。 “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为难你?为难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白红梅拧了拧自己的衣角,低着头像个受气包似的,委屈巴巴:“我们这样的穷人,总是被人瞧不起,罢了罢了,你怎么说都是对的,我不跟你争论。” 每一句话看似贬低自己,实际上是暗讽乔宝珠狗眼看人低。 乔宝珠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白红梅果然有几分演技在身上,若换了乔喜凤那个没脑子又横冲直撞的性子,此时怕是被她激的撕破脸开骂了。 乔宝珠毕竟比白红梅多活了三十年,对她这点小把戏一眼就看穿了。 一旁的孙继红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奚落道:“你这女人还真是会装啊!” “解放军同志没来之前,你撒泼耍赖不肯赔钱,我们供销社十几号人都看见了。你诬陷人家公安同志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懂礼貌的。” “咋地,诬陷公安同志还不够,现在又开始诬陷好心的顾客了?你不是烈士家属么,按理说思想觉悟应该比我们要高的呀。” “解放军同志,她这人心思不正,你们知道吗?” 瞬间,白红梅的脸更红了。 臊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泪汪汪的看着沈骁,捂着嘴哽咽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着急,说错了话。” “沈兄弟,你知道我的,我嘴笨的很,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白红梅就往沈骁怀里扑,不想沈骁早就预判到了她的举动,一个侧身躲开了。 沈骁旋了个身,绕到了乔宝珠跟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乔宝珠,声音低沉,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什么时候进的城?” 乔宝珠整理布料的动作一顿,歪着头淡淡一笑:“昨晚连夜回来的,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总得跟父母说一声。” 沈骁点了点头,“你,认识她?” 沈骁指的是白红梅,乔宝珠听出来了。 白红梅抹着眼泪,一脸诧异的看着沈骁跟乔宝珠。 “不认识。” 乔宝珠摇了摇头。 沈骁仔细的盯着乔宝珠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破绽。 白红梅见沈骁一动不动的盯着乔宝珠,心下慌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沈兄弟,原来你俩认识啊?” 白红梅走上前,一脸熟络的对乔宝珠笑道:“怪不得你会把我儿子弄脏的布料都买了。也是,家属院里的只要认识沈兄弟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我们两家关系的。” 白红梅乔宝珠错认成了沈骁的倾慕者,暗戳戳的显摆她跟沈骁关系不一般。 “妹子,你也太客气了。得亏今天沈兄弟得空亲自来跑一趟,要是换成了旁人来,倒枉费这番心思了。” 白红梅嘴皮上下一碰,直呼乔宝珠是为了在沈骁面前表现,才购买的脏布料。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就连孙继红看乔宝珠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审视。 “什么?她难道是为了讨好那个解放军同志,才特意买了那么多布料的?” “博好感也正常,那位解放军同志长得高高大大,模样俊的很呢。” 乔宝珠再不想搭理白红梅,此时也不得不开口了。 她轻咳一声,现场立马安静。 乔宝珠看向得意洋洋的白红梅,眉头微蹙,声音清脆:“大姐,劳驾问一句,你是劳模吗?” 白红梅一愣,脱口而出道:“我不是!” “那你是三八红旗手喽?” 白红梅眼里闪过一丝恼火,不耐烦的嘟囔:“也不是!” 乔宝珠轻笑,“你既不是劳模也不是三八红旗手,凭什么觉得别人都得认识你啊?” “你……” 白红梅老脸通红,咬着牙瞪着乔宝珠。 “你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只要认识沈骁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我的。你准是看见沈骁在前面帮我,这才买了那些布料,要不然谁会买脏的……” 乔宝珠啼笑皆非的看着白红梅,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比你们先一步进来的。我难道还能未卜先知,算出来你儿子会弄脏布料?” “大伙都是穷苦出身,看着好料子被糟蹋成残次品,谁心里都会惋惜的。” 白红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乔宝珠这是实话,现在谁家不是穷嗖嗖的,她儿子把东西糟蹋成这样,换成别人早打的下不了床了,偏白红梅还在狡辩。 乔宝珠转过头,看着沈骁,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跟满足。 “而且售货员还给我打了个对折,连布票都少收了几寸。我又不是啥娇贵的人,料子拿回家洗一洗,做成衣服一样能穿。” 白红梅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是给你打了对折呀!怪不得你愿意花钱买这些臭布,不就是想占几块钱的便宜嘛,把自己说的多高尚似的。” 白红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瞬间引起孙继红的不满。 “嘿,你这个女同志说话也忒没良心了。” “人家看你是烈士家属,才愿意自掏腰包帮你收拾这烂摊子。” “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编排人家是为了占便宜!你见哪家的姑娘,在自己陪嫁上算计的?我亲眼所见,人家兜里的钞票布票准备的足足的。” “人家买完了布料,就准备低调走人的。是你自己巴巴的凑过去,夹枪带棒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你这人没教养还无赖,真真是个小人。” 白红梅母子四人不仅搞得供销社屋里臭烘烘,还严重影响了供销社营业,早就引起了众怒了。众人纷纷开口帮腔,一起数落白红梅心胸狭隘。 “有些人啊,自己心里脏,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呢。” “我坐收银台里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家这位女同志要结婚了,带了六七十块钱的布票过来置办陪嫁。人家是好心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却抹黑她占小便宜。就这样还是烈属?我咋那么不信呢……” 白红梅被众人挤兑的在供销社里呆不下去,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三个熊孩子见亲妈被气跑了,也咧嘴哭嚎着追了出去。 供销社里安静下来,乔宝珠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她知道这道目光来自于谁,此时她很好奇。 沈骁的女神被她气跑了,不知道这位大情圣会不会生气? 第十三章 我知你心 乔宝珠心底浮起一股恶趣,她抬起头直视沈骁的目光。 沈骁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里面含着什么。他表情淡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 “手里的钱还够么?” 乔宝珠眼里闪过一丝惊愕,这沈骁没有怪她气跑了女神,反而问她钱够不够? 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乔宝珠心生怀疑。 见乔宝珠愣愣的没反应,沈骁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一下。 又想到了什么,从那一叠钱里抽出一张大团结,将剩下的钱一股脑的全塞给乔宝珠。 “既然是陪嫁,还是挑些干净的更好。你养父养母日子也不容易,把这些布料留给他们二老穿,你再买些新的。” 没等乔宝珠反应过来,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战士,冲着沈骁敬了个礼:“报告!” 沈骁侧过头看向那小战士。 “报告营长,这是大家凑得布票。” 沈骁从那小战士手里接过布票,低头跟乔宝珠解释。 “魏家嫂子是我战友遗孀,她男人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就算将来嫂子改嫁了,我也得照顾这三个孩子直至长大成人。” “乔同志,这是我欠他们,我得还。如果你对这事很介意,趁着还没领证,你有权利反悔。” 结婚之后沈骁要继续抚养战友的孩子,养孩子少不了花钱,而这钱以后就是夫妻财产。 沈骁能提前询问乔宝珠的意见,让乔宝珠感到意外的同时,也觉得沈骁为人挺坦荡的。 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是救命恩人的孩子,那就有责任看护他们长大。沈同志,我没有意见。” 沈骁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乔宝珠亲口告诉自己她不介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目光落在了垂着头缩在乔宝珠身后的包慧华身上。 “这位是,阿姨吧?” 明天就要结婚了,新姑爷碰见丈母娘,可不得打个招呼么。 “嗯,这是我妈妈。” 提起养母,乔宝珠脸上尽是笑容,回身走到包慧华身边,挎着她的胳膊,一脸骄傲的跟沈骁介绍。 “妈,这位就是沈骁,沈营长。” 乔宝珠顿了顿,嘴唇靠在养母耳畔,“我未来的丈夫。” 包慧华是个哑巴,但是她不聋不傻。从女儿跟对方的谈话中,她隐隐猜到了沈骁的身份。 她不敢上前搭话,生怕对方会嫌弃自己是个哑巴,因而瞧不起乔宝珠。 这会儿乔宝珠大方的将包慧华拉到沈骁面前,包慧华面露忐忑,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阿姨好,我是沈骁。” “第一次见面,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抱歉。” 沈骁坦荡自然,这个态度让乔宝珠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外面关于他跟白红梅的流言蜚语。 转念一想,沈骁当初就是听见了那些流言蜚语,才要火速结婚的。看来沈骁对白红梅,并没有乔喜凤说的那层感情。 包慧华不知道女儿在想这些,她此时羞愧尴尬的要命。 准女婿跟她打招呼,作为丈母娘却说不出来123。包慧华一脸尴尬的扯了扯乔宝珠的袖子,眼里满是求救的信号。 “沈营长,我妈妈小时候发烧,伤了声带。她说不出话的,不过她今天见到你很开心。” 沈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又变得尴尬起来。 恰好刚才给沈骁送布票的小战士又跑了进来,对着沈骁打了个立正:“报告营长,魏嫂子已经被我们接上车了。” 沈骁立即看向包慧华:“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又冲着乔宝珠点了点头,转身利落的离开了。 随着供销社外面汽车发动机声音逐渐消失,包慧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见女儿拿着一把布票,竟然又在挑选着布料,连忙冲过去拦住乔宝珠。 ‘买的太多了,这些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乔宝珠见养母态度坚持,也不跟她争执,十分乖巧的拿着布料跟着包慧华回家了。 乔家离供销社不远,到家之后包慧华赶紧将脏布洗出来。趁着时间还早,乔宝珠拎着手提包出了门。 深秋时分,外面没有多少事新鲜水果。除了本地的沙果之外,就只有苹果、鸭梨了。 乔宝珠看了一下国光苹果,一等的三毛九、二等三等的依次差四分钱。 她直接买了十个一等的,五斤六两。 北大荒的冬天菜少,很多人都缺少维生素。上一世,养父养母得了夜盲症,就是因为缺少维生素的原因。 乔宝珠知道这点苹果根本不够用,她就去了不远处的医药商店。这种药品在农场只能去卫生所开,没有医生批条想买还买不到。 但是在城里的医药商店,维生素算营养品,不用批条但是价格贵。乔宝珠一口气将维生素abc买全了,又听售货员介绍了双宝素跟鱼肝油。 她记得双宝素,七八十年代亲访友会送的高级营养品。应该是国内第一批口服液,价格比较昂贵,一盒就要四块五。 乔宝珠买了两盒双宝素,又买了一瓶鱼肝油,花了11块钱。 到家之后,乔宝珠发现养母已经将脏布裁剪洗干净了。 看见女儿回家,包慧华笑眯眯的比划了几下。告诉乔宝珠,弄脏的布料她自己留下用,剩下那些干净的全都留给乔宝珠。 乔宝珠心里明白,此时自己硬留下那些布料给养母养父做衣服,二老肯定不会接受。等自己得空,拿着布料送去裁缝铺,裁剪出来两身衣服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妈,你跟我爸这些年为了养我,亏空了身体。我给你们二老买了点补品,你们千万要记得吃。” 包慧华见女儿拿回来的东西竟然是给自己的,连忙推脱,怎么都不肯要。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跟你爸身体好着呢,不要,不要。你快拿回去,自己补身子。’ 包慧华一脸焦急的跟女儿推搡,她不认字,不知道那几个东西是什么。但是女儿说是补品,肯定价格不便宜。 乔宝珠见养母不肯收,板着脸装出生气的模样。将维生素、鱼肝油、双宝素往桌子上一丢。 “哎呀,这点东西再贵又能贵到哪儿去?你们二老吃了把身体补好,多活两年不比什么都强?” “这个道理,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第十四章宠闺女无底线 包慧华见女儿生气,不敢再推辞,但也不敢冒然收下这些东西。 冲着乔宝珠比划了两下手指,就去做午饭去了。 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下午就要坐车回农场,包慧华这顿午饭做的格外的丰盛。 炖了一条大鲤鱼,烧了半锅肉,炒了一盘芹菜炒土豆丝,又煎了四个鸡蛋。 包慧华不舍得支使女儿,趁着炖肉的时候,小跑着出去买了四个两合面的馒头。 等乔长海回来,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乔宝珠捏着两合面的馒头,看着养父养母二人手里握着的窝头,心中暗暗叹气。 就这一辈子只吃窝头就咸菜的节俭作风,怪不得老两口能攒下那么厚的家底。 “爸,你别光吃土豆丝,吃口肉啊。” 乔宝珠夹了一大块肉塞进乔长海碗里,乔长海笑眯眯的将碗里的肉又拨了回去。 “我胃不好,吃肉不消化。你年轻消化好,你多吃点。” 乔宝珠蹙眉:“这么多肉呢,我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让你妈装在饭盒里,等会你走了给你带走呗。” 乔长海说的理直气壮,上一世的乔宝珠也拿的心安理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乔宝珠不再是那个自私的,一心只挂念生父生母的不孝女了。 “带回去我也吃不着,每次都被那一家子抢走了。还不如让你们二老吃了,你们吃了能补身体,不比给那帮白眼狼强。” 乔长海跟妻子对视一眼,老两口都对乔宝珠的转变感到吃惊。 “闺女,那边到底怎么欺负你了?我看你这次回来,挺不高兴的。” 乔宝珠知道养父一直都很精明,她对二房改了态度,肯定引起了他的注意。与其让老头自己去查,不如直截了当的跟他说坦白。 她放下筷子,一脸不高兴的对养父说道:“刚才跟我妈出去买布料,碰见沈骁了。” 乔长海一听这话,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放下筷子一脸郑重的听着女儿告状。 乔宝珠将白红梅母子四人的所作所为,以及沈骁跟她说的话复述给养父听。 罢了,她低声叹气:“我那偏心眼的爹妈,一定是打听到了白红梅跟沈骁的风言风语,这才同意乔喜凤退婚的。” “他们不舍得乔喜凤跳火坑,又不想得罪沈骁,把我舍出去。以前的事,他们跟我说那时候日子过的艰辛,不得已才把我送出去。现在呢?既舍不得沈骁这块肥肉,又怕喜凤嫁过去吃亏,就把坏心思放在我身上。” “拿我当大冤种?以为我缺心眼没脑子?” 乔长海见女儿神情气愤,语气激昂,知道这次二哥二嫂是真把孩子伤到了。 笑着拍了拍乔宝珠的手,柔声劝道:“别生气了,你能早一天想通,这就是好事儿。来,吃块鱼。” 乔宝珠夹了一块煎蛋放在乔长海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在包慧华碗里。 “爸妈,你们也要多吃一点。只要你们把身体养好了,没病没灾活到一百岁,就是咱家的福气。” 女儿孝顺,愿意跟他们老两口亲近,乔长海包慧华高兴的不得了。 二人十分默契,谁也没有再扫兴,女儿让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再推辞。 吃完了饭,乔宝珠主动将碗筷洗干净。 乔长海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促乔宝珠赶紧去火车站。 “明天就是你结婚的好日子,你先带着新衣服回去准备着。剩下的陪嫁,明天一早我就拉过去。” 乔宝珠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要把东西拉哪儿去啊?” 上一世乔长海可没准备太多的陪嫁,不过就是锅碗瓢盆而已,早就在结婚头天就送过去了。 这次重生,新郎换人了,连乔宝珠都不知道新房在哪儿。 “嘿,你这孩子净说傻话。沈骁是营长,兵团肯定给分房了。也就是你们俩这婚事太仓促,我估摸着那头也没准备啥。” 乔长海冲着闺女摆摆手:“我让黄星过去跑一趟,先去新房踩踩点儿。” 说完乔长海脸色阴沉表情不悦:“这沈骁也真是的,明天就结婚了,这时候不在新房里忙活着,跑来帮寡妇。” “这要是你身子正常,这门婚事我还不答应呢。” 乔宝珠尴尬一笑,忍不住替沈骁说话:“换婚这事儿,是咱们这边做的不妥。沈骁没找麻烦,也算不错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这桩婚事,我们俩都是心怀鬼胎。” 一听女儿这么说,包慧华心里难受极了,她张着嘴巴跟丈夫‘啊啊啊’了几句。 乔长海越听脸色越难看,拧着眉毛瓮声瓮气道:“你妈说到我心坎里了。还没结婚就这么丧气,以后也不知道能过成啥样。” 乔宝珠却很乐观:“我们俩都有工资,日子过的肯定比别人强。以后我俩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离婚呗,反正我也不会生孩子。没有孩子拖着,离婚之后,我就迁回城里。” “只要爸妈不嫌弃我……” 乔宝珠小心翼翼的看着养父的脸,她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就算在后世也不太被世人接受的。 没想到乔长海不仅没生气,眼里反而带着几分欢喜。 “说的也对,搭伙过日子本来就不容易。先过两年看看,要是在他那过的不舒心,就离婚回来。倒时候我去孤儿院抱个孩子,咱们一家四口照样过。” 包慧华听得眼前一亮,冲着丈夫竖起大拇指,显然对这个想法很赞同。 乔宝珠一怔,心头涌起暖流。 没想到她自曝身体有病不能生孩子之后,养父养母对她的包容度又高了不少。 乔宝珠暗下决心,一定要多赚钱,让养父养母早点过上安稳日子,不再为她担心。 下午三点半,乔宝珠踏上了回农场的火车。 来的时候她能扒着货运火车省钱,回去的时候就得买票才能进站了。 晚上八点四十,乔宝珠才回到农场。 刚走到宿舍大院,就看见生母葛六萍在门口站着呢。 葛六萍一眼就看到了乔宝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尖着嗓子,气急败坏的大吼。 “三丫!你这个倒霉玩意儿,去哪儿鬼混了,天黑了才回来?” 第十五章新娘妆 原来葛六萍是担心乔宝珠跑了,明天沈骁来接亲寻不到人,特意守在农场宿舍堵她的。 她心里清楚,乔宝珠就算不愿意嫁给沈骁,也绝对不会逃得太远。 这个年代不管去哪儿都得有介绍信,没有介绍信就会被人当成盲流,被委员会关起来。 葛六萍特意去农场办打听了,乔宝珠只请假一天,打的是回城的介绍信。她在这守了一晚上,等得都打瞌睡了,终于把乔宝珠等回来了。 “你个死丫头,嫌兜里钱太多吗?屁大点事儿就往城里跑,城里有你亲爹啊?” 葛六萍还记恨着乔宝珠从她手里抢了500块钱彩礼的事儿。看见乔宝珠手上的手提包,眼睛死死的盯着,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乔宝珠冷冷哼了哼,“连丈夫都被你们给换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不回家知会父母?” “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竟敢喊他们父母?” 葛六萍听见乔宝珠喊三房那边父母,心里慌乱起来。 “11年前,我被你换了房子,咱俩早就断绝关系了。我爸说了,断绝关系书还在村大队里呢。你要后悔也行,把房子还给他。” 一听要用房子换人,葛六萍不说话了。 当年三房那套黄泥土坯房早就被推倒重盖了。现在乔长海要回去,就算葛六萍舍得退,她那儿子媳妇还不把她吞了! “你这个死丫头,咋他说啥就是啥啊!你顶着个脑瓜子,没有自己的思想吗?当年的事情,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吗?” 乔宝珠懒得听生母pua自己,挑着眉一脸讥笑。 “你对我好?呵呵,亲妈哎,大半夜得你守在我们宿舍门口,不只是想告诉我,你想对我好吧?” “明天我就结婚了,你来给我送陪嫁来了?让我猜猜,是的确良衬衫啊,还是自行车啊?自行车吧,以后我上班用的上。” 葛六萍气的银牙都要咬碎了:“啥,你还想要自行车?别说你了,我儿子结婚我都没舍得买辆自行车?你舔着脸跟我要那玩意?你也配!” “既然不是来送东西的,就别厚着脸皮说对我好的话了。听着怪恶心人的,行啦,我都要困死了,我要进屋睡觉了。” 乔宝珠一脸不耐烦,不想被葛六萍纠缠下去。时间不早了,宿舍里的人这个时间也快睡觉了。 葛六萍本就是来抓乔宝珠的,见她不像往日那样听话,连忙说起了好话。 “哎呀,好孩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是你爸给我下了死命令,说你明天就要出门子了,今晚得把你接家里住。” “凭啥?” 乔宝珠挑了挑眉,明知故问的看着葛六萍。 葛六萍支支吾吾半天,睁着眼睛扯谎,拿这是老规矩搪塞她。 乔宝珠心里清楚得很,明天沈骁来接亲,按照这边习俗,新郎会给堵门的小孩糖块或者几毛钱的彩头。 为了这几毛钱,也为了二房的脸面,葛六萍不会让乔宝珠在农场宿舍出嫁的。 既然乔家要脸,为什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没有人在意乔宝珠这个准新娘呢? 当然是因为三房人微言轻,乔长海本就残疾又离家多年。乔家其他几房兄弟,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乔长海,自然对乔宝珠不重视。 乔宝珠跟着葛六萍回家,看见乔家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家里长辈们也还没有睡觉。 大家看见乔宝珠拎着包进了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人纳闷,乔宝珠为啥这个时间才回来。更没有人关心乔宝珠有没有吃晚饭。 “今晚你就住在西屋,明天做早点起来。” 葛六萍知道乔宝珠把那500块钱彩礼钱全给了乔长海,连那三分虚情假意也懒得装了。 看着乔宝珠关上门,气哼哼的往门上吐了一口痰,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宝珠梳洗完毕,从黑色手提包里拿出新衣服。 她上身穿着大红色针织衫,鸡心领的设计衬的乔宝珠的脖子修长优美。下身是黑色修身裤子,脚上的小皮鞋擦得黝黑锃亮。 这个年代的新娘妆,大多数都是梳着一对油亮的麻花辫。 但是乔宝珠没有这么做,趁着时间充足,她给自己弄了一个温婉大气的古典盘发。 乔宝珠是鹅蛋脸,最适合中式盘发,耳朵上戴着一对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耳钉,显得很贵气。 “哎呀,宝珠,你可真好看啊。像是天仙似的,这头发咋弄的?” 跟乔宝珠要好的几个农场女知青特意请假一天,过来给乔宝珠送嫁。 看见画着淡妆盘着头发的乔宝珠,惊艳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纷纷惊呼起来。 “盘头配大红毛衣,怎么看都好福气啊。” “宝珠,你手可真巧啊。以后我结婚的话,你也给我弄这个发型吧。” 小姐妹们充满艳羡的眼神,大大满足了乔宝珠的虚荣心。要知道上一世她可是很爱美的,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开一家造型室。专门给爱美女士化妆、美甲做发型的那种工作室。 只可惜赵海洋那些见不得光的烂事,耗尽了她大半的精力,到死都没能开上这家店。 这会儿听见姐妹们夸赞她审美在线,乔宝珠心里美滋滋的。 此时,高丽曼一路憋着笑,兴冲冲闯了进来。 进了屋,高丽曼抱着肚子,就开始狂笑不止。 把乔宝珠以及几个知青小姐妹看的直愣。 “高丽曼,你不是去堂屋看热闹去了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笑成这样?” 高丽曼笑的两腿发软,还是靠着一个女知青扶着,她才坐上了炕。 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高丽曼一脸神秘的看着乔宝珠。 “宝,宝珠。你猜,乔喜凤今天穿了个啥?” 乔宝珠嘴角含笑,“喜凤眼光独到,今天肯定打扮的很漂亮。” 对于一个重生者来说,经历过后世的繁华,肯定无法忍受70年代乡土审美。 乔宝珠以己度人,猜测乔喜凤今天得妆容很可能会超出这个时代的审美。 “哈哈哈哈哈……” 高丽曼笑的满炕打滚。 “她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件大长纱裙,白花花的。你奶刚才把她臭骂了一顿,说她晦气,哈哈哈哈。” “大喜的日子,穿一身白,她脑子真是不正常。” 第十六章喜凤的婚礼现场 “啥?乔喜凤竟然穿白色的衣服?” 几个女知青不可置信的看着高丽曼,谁也没想到乔喜凤今天会穿白衣服。 “高丽曼,你说的白衣服难道是婚纱?” 说话的人叫房珊,她是从沪市来的。大城市里的知识青年,见过的世面可不是小城青年能比的。 高丽曼知道房珊见多识广,这会儿她也不笑了,老实巴交的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叫啥,就听见乔喜凤说,大城市里的人都穿这个结婚。” 房珊点了点头,看着众人低声解释:“听着像是婚纱,这是外国人结婚穿的。不过我到北大荒下乡三年多了,还没见过穿婚纱的新娘子呢。” 众人一听,越发好奇起来。大家手拉着手,笑盈盈的跑去堂屋看热闹。 此时堂屋里,乔家老太太潘淑清一脸怒容的指着乔喜凤。 “赶紧给我脱下来。大喜的日子,你穿的白不刺啦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爷死了呢,赶紧给我脱下来。” 乔喜凤站在炕上,一手拽着身上的婚纱,一手拿着扫炕的扫帚,虎视眈眈的瞪着乔家的几位长辈。 “我不脱,这是我好不容易花钱租来的婚纱,凭什么要脱?” “你还好不容易租来的?我看是人家好不容易碰见了个二傻子吧!谁家结婚不穿红?红色不行,粉色也行呀,哪个不比白色的强?” 乔喜凤一脸鄙夷:“你们知道什么?这叫婚纱,城里人结婚都穿这个。我自己结婚,我愿意穿啥就穿啥,你们谁也别想管我。” 乔老太太气的破口大骂:“不管你,再不管你,你就要上天了。老二家的,你管不管你闺女?你要是不管,我今天豁出老命,我也得收拾这个死丫头。” 葛六萍可不敢得罪婆婆,她赔着笑脸好声好语的说道:“妈,今儿是喜凤大喜的日子,你就别跟她一样的了。她爱穿啥就穿啥吧,左右马上就出门子了。” 乔老太太瞪着葛六萍,咬牙切齿的骂道:“你看看她这两天出的都是什么事儿!好好地军官对象不要,背地里勾搭三丫的对象。” “也就是三丫窝囊老实,不跟你一样的。但凡换了别人,早把你送委员会,当女流氓收拾了。” 老太太昨晚才从大儿子那知道这么荒唐的事情,出嫁前一天,姐妹互换丈夫了。 刚才村里几个老姐妹跑过来问她,是不是这两个人在结婚之前就搞上了。 把乔老太太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自己年纪大把孙女们的对象记错了。也不管那几个老姐妹信不信,她咬死了就是自己老糊涂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喜的日子,乔喜凤竟然穿一身白!这他妈不是咒老头子早点死么! 倒反天罡的畜生! 乔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大叫着让乔喜凤将身上的白色婚纱脱下来。 乔喜凤跋扈惯了,这可是她去城里的照相馆租来的婚纱,凭啥要脱下来。 祖孙二人争执不休,谁也不肯让步。 高丽曼几个人堵在门口,想要看热闹却什么都看不见,急的抓痒挠腮难受的要命。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不知谁高喊一声,接着乔家院门外噼里啪啦的响起鞭炮声。 高丽曼几个人看见赵海洋,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听见新郎已经到了,葛六萍连忙哄着婆婆,“妈,新姑爷都来了,您老就别计较喜凤穿什么了。” “给我爸冲喜更重要,别耽误了吉时。”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乔喜凤,扭过脸背过身去。葛六萍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开了堂屋的门。 乔喜凤一脸得意的坐回炕上,极其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裙摆。 赵海洋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堂屋,见到身穿白色婚纱的乔喜凤,大吃一惊。 跟着新郎官一同进来的,还有村里的其他男社员。他们说话爽利,见到白色的婚纱,惊奇的大叫。 “妈呀,这穿的是个啥?” “白色的大裙子,头一次见呢。” “这好像叫婚纱吧?我看城里照相馆贴过这样的照片。” 乔喜凤本想标新立异,在新婚当天狠狠地压乔宝珠一头。但是忘了她的这些亲戚们没见识,不仅没有艳压群芳还被亲奶奶关起门来臭骂。 这可把乔喜凤憋屈坏了。 这会儿听见宾客中有人认出了这是婚纱,乔喜凤心下一喜。 她扬起脖子一脸得意的炫耀,“没错,这就是婚纱。” “现在城里人结婚,都这么打扮。这可是我从城里特意租来的,整个青岩山农场独一份。” 乔喜凤心满意足的看着见宾客们眼里的惊艳之色,心里美滋滋的。 小样儿,姐姐我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随便一点小把戏,就能迷倒一大片。 乔喜凤目光落在赵海洋身上,看着他今天得打扮,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白色棉布衬衫,藏蓝色知青裤,手腕上戴着手表,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他这一身虽然干净利索,但实在算不上好看,而且还带着几分土气。 赵海洋心思最敏感,他看见了乔喜凤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 这表情几个意思?嫌弃我穷酸不堪?我再怎么样,也比你穿着一身白好看吧。 葛六萍没注意到新婚小夫妻眼底暗藏的汹涌情绪。 见赵海洋没有因乔喜凤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而生气,葛六萍心里松了口气。 扯着嗓子,冲着人群大喊:“镇上照相的苏师父呢?快过来给这两口子照一张相呀。” 听见葛六萍喊照相师,乔喜凤这边的几个女宾相嘻嘻哈哈的上前推搡拉扯赵海洋。 赵海洋被众人推到乔喜凤身边,二人摔成了一团。赵海洋顺势将乔喜凤搂在了怀里,众人见状哄堂大笑。 “吼,抱起来了!亲一个,你们俩亲一个!” 众人大声起哄,小夫妻羞红了脸,众人见状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屋里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赵海洋第一次结婚情绪紧张,又被众人打趣哄笑,整个人都是懵里懵瞪的。 没注意到,脚上的皮鞋因为太大不跟脚,掉在了地上。 有个男知青看见地上了,立马上去捡起来举得在手里:“大家伙看看啊,新郎官高兴的连鞋掉了都不知道。” 赵海洋脸色大变,上前去抢鞋:“纪国安,快把鞋子还给我。” 名叫纪国安的男知青没看见赵海洋眼里的狠辣,大笑着将手里的皮鞋甩来甩去。 “啪” 一块粉色的手纸,从鞋子里飞了出来,精准无误的砸在了乔喜凤的脸上…… 第十七章乔喜凤的梦 啪嗒! 粉纸从乔喜凤的脸上掉到了白色的婚纱上。 那是一块叠成正方形的手纸,乔喜凤正要伸手去捡,就被赵海洋快速捡走了。 赵海洋单脚撑在地上,笑着从纪国安手里抢过皮鞋。穿上鞋子之后,将那块粉色手纸塞进脚后跟的地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海洋脚上这双皮鞋是借的。因为尺码偏大不跟脚,所以塞了一块手纸。 虽然这个时代结婚借衣服、借鞋的事情很平常,但是葛六萍此时心里很不舒服。 闺女明明能嫁给一个军官,沈骁级别不低,据说每个月将近一百块钱的津贴,这是多好的日子。偏她相信什么老神仙托梦,非说这个赵海洋将来有出息。 有没有出息不知道,反正结婚借了双大鞋还当众出丑事真的。 “海洋,鞋大垫个鞋垫就得了,你咋还弄一块纸啊?” 有人借机为难赵海洋,让葛六萍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赵海洋本就心思敏感,听见宾客们的笑声,臊的耳尖都红了。 乔喜凤心里也很气赵海洋不谨慎,大喜的日子让人看了笑话。 但她有心在赵海洋面前表现出贤惠,扬着脸笑着维护:“要我这才是我家海洋的聪明之处呢,鞋垫穿一会儿就皱了反而硌脚。垫块纸软和还吸汗,一举两得。” 众人轰的一声大笑起来。 “瞧瞧,这就护上了。” “人家可是亲两口子,两口子一条心还说不过他一个单身汉?” 赵海洋感激的看着乔喜凤,见她眼里满是真诚,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穷酸,对乔喜凤的体贴大方非常的满意。 握着她的手,大声的表白:“喜凤,我保证,我赵海洋一辈子都对你好。” 看着乔喜凤长大的姨妈舅母们,听见赵海洋的表白,笑的合不拢嘴,纷纷夸赞。 “咱家喜凤真有福气,找个心疼自己的男人。” “人家海洋也有出息,这才下乡几年,就当上了小队长了。” “咱家喜凤嫁的好啊,掉到了福堆儿里了。” 乔喜凤嘴角止不住的笑,她这次当然嫁得好。 不说赵海洋日后要步步高升,会去省城当领导。就说现在,赵海洋他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正常的男人。他心里头没有别的女人,身体健康能干,这辈子她终于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众人打趣着,乔喜凤的一个舅母,忽然说道:“咱家那个姑爷呢?” “这都几点了,三丫的男人咋还没来接亲呢?” 听到此,乔喜凤嘴角得意的笑容更抵挡不住了。 她抿着嘴,故作神秘道:“他今天不会来了。” “为什么?” 屋里的众人俱是一惊,纷纷看向她。 “难不成沈营长嫌弃老丈人是个跛子,毁婚不来了?” “跛子能咋地,他是姑爷又不是上门女婿,不用养老送终的。” 屋里的长辈们越议论越糊涂,就连葛六萍都着急了。 “喜凤,谁跟你说的?” 乔喜凤扫了众人一眼,她怎么知道,她当然知道。 上一世,她就是这么尴尬这么丢人的过来的。 沈骁那个混账东西,结婚当天跑去执行任务去了,根本就没有来接亲。她爸妈还有大伯非说什么以大局为重,这次是沈骁有错在先,她只要妥协这一次,后半辈子就可以拿捏沈骁。 狗屁! 沈骁出去好几天,刚一回来连婚房都没进,就被白红梅那个贱货勾搭走了。 她成了家属院的笑柄,气得她跑去白红梅家里甩锅砸盆,把白红梅连同那几个孩子狠狠地打了一顿。 明明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沈骁那个混账东西,非说她心脏看什么都脏。 还说要跟她先相互了解之后,再决定是否正式领结婚证。要不是她以死相逼,乔喜凤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结婚证。 还有家属院里那些女人,每个都像傻逼一样,天天把理解、包容、体谅、奉献挂在嘴边。 包容包容包容,她听了半辈子包容了!她包容了一辈子,咋就没过上乔宝珠那贱人的好日子? 乔喜凤还就不信了,她都搞不定的男人,能对三丫那个蠢货好! 瞧着眼前这些人,一张张好奇的脸。 乔喜凤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人,她眼睛提溜一转,“托梦啊!老坟里的祖宗给我托梦了,说今天只有一个姑爷来接亲。我家海洋就在这,没来的那个肯定是沈骁了。” 她正说着,就听门口外有人笑着高喊:“宝珠丫头?宝珠丫头跟亲家在哪儿屋呢?我是沈骁他二姨啊,我有点事儿要找他们。” 听见张桂芬的声音,乔喜凤眼皮子一抖,脱口而出喊道:“诶,在这屋呢。” 乔喜凤生怕外面没听见,连忙招呼屋里的女傧相们:“快,快把张桂芬拽这屋来!” 众人见乔喜凤幸灾乐祸的表情,纷纷皱起眉头。 张桂芬不仅是沈骁的二姨,也是乔喜凤同村的长辈。她小小年纪,直呼长辈大名,也太没有礼貌了。 乔喜凤可不管这些,她生怕自己赶不上这热闹。 见张桂芬迟迟不进屋,心里一着急,拎着裙摆就要下炕。 赵海洋一把拦住乔喜凤,惊愕的看着她,“你干啥去?” 乔喜凤面色微怔,随后想起她此时不好出去看热闹。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对亲妈说道:“妈,你赶紧过去看看。” “沈骁那边要是不来接,可是要影响我爷的。” 乔老太太因为乔喜凤穿白衣出门子的事儿,一直躲在角落里生闷气。这会儿听见沈家那边又要出岔子,吓得扒开人群,赶紧去厢房那边看看。 这样百年不遇的热闹,满屋的人谁见到过? 都跟着乔老太太一起走出堂屋,去外面看热闹去了。 此时,乔家厢房里,张桂芬一脸尴尬的跟乔宝珠道歉。 “刚才沈骁的战友过来传信儿,部队里有紧急任务,他忙工作去了。” “孩子,今天他赶不回来了。但也不是不娶你,就是得我替他戴上大红花,代他将你接回家。” 张桂芬一边跟乔宝珠道歉,一边用眼睛迅速在屋子里扫了一遍。 发现乔宝珠的养父乔老三没在,乔宝珠这屋里的长辈,只有包慧华一个人。 张桂芬知道包慧华不当家,这事儿只能乔宝珠自己做主。 咬了咬牙,“宝珠,你愿意跟我走不?” 第十八章沈骁果然没来接亲 葛六萍跟在婆婆身后,挤过人群进了厢房。 虽说两个都是葛六萍亲生的,但是三丫都过继出去11年了,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把沈骁这么好的姑爷给她。 可要是真如喜凤说的那样,赵海洋将来有泼天的能耐,她倒也愿意让三丫享受几天好日子。 葛六萍耳朵竖的高高的,想知道事情是不是乔喜凤说的那样。 “什么?” 陪在乔宝珠身边的几个女知青,一听新郎不能亲自来接亲,全都炸了。 “哪有人结婚自己不来,让二姨替自己参加的。” “到底是沈骁不愿意来,还是不能来啊?” “喂,你们够了啊。沈营长也是为了工作,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应该相互理解的。” 发生这种大事,很快就有人去喊乔家主事的男人去了。 乔长富、乔长贵、乔长山兄弟三人在外面招呼客人,听见乔宝珠这边出了事,赶紧过来。 就看见张桂芬跟媒人刘美兰两个人,正一脸歉意的跟乔宝珠赔不是呢。看见乔长富来了,刘美兰赶紧迎了上去。 “乔场长,沈营长刚派了个小战士过来,说是昨晚部队有行动,过不来了。” 乔长富脸色变了变:“咋地?这婚不结了?” 刘美兰笑着摇了摇头:“定好的日子,咋能不结婚了。就是新郎官来不了了,只能请他二姨替他把新娘子接回家。” 乔长富松了一口气,接亲当天新郎撂挑子不干了,这要是传出去乔家以后还怎么在青岩山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部队上的事就是国家大事,咱们老百姓得为国家着想。” 听见男方愿意结婚,乔家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感到失礼冒昧,反而怕乔宝珠不懂事。 “老三呢?这个时候老三不在前边招待客人,跑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乔宝珠的养父乔长海不在。 “这个长海,闺女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也躲起来。” “可不是,他跛脚都多少年了,乡里乡亲的谁没看见过。这有啥怕人看的,啧啧啧,要我说这身上有残疾的人,心眼儿都小。” 没看见乔长海,大家脑海里补了很多剧情。 就连大哥乔长富都这么想,一脸无奈的对乔长贵道:“老二,怎么说三丫也是你亲生的。老三不在,你就能做主!你咋想的,这婚还结不结?” 乔老二此时的内心非常的震撼。 那日喜凤闹着要嫁给赵海洋,非说是祖宗给她托梦了。乔老二压根就不信,只不过三丫也是他生的,即便过继给了老三,乔老二也很有自信,三丫对这边更亲。 没想到的是,沈骁还真的没来接亲。这跟喜凤做的梦,可不就对上了。 乔老二心里高兴得很,沈骁没来接亲这都印证了,那赵海洋考上大学,将来能当上省里的大领导,这不就板上钉钉了么! “老二!你快点说话啊!” 乔长富心里急得要命,这还用琢磨多长时间啊。沈骁那是什么身份,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该怎么做。 “啊?” 乔长贵反应过来,豪气的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去,这有啥大不了的。过去路远的,女方自己骑驴也能嫁过去。” 乔家人痛快的很,一口答应下来,还生怕男方有变,赶紧催促着乔宝珠出门。 葛六萍一脸喜气的进了堂屋,对坐在炕上的乔喜凤拍手大笑,“闺女啊,可让你说对了。那沈骁真不来接亲了!” 她伏在闺女耳边,轻声低语:“看来祖宗给你托的梦都是真的!我这女婿啊,将来指定能当大官儿!” 乔喜凤得意的看了一眼母亲,挑着眉冷哼道:“三丫是不是气的要命?我三叔不是最疼的她,是不是很生气,有没有闹起来?” 葛六萍不以为然的撇嘴:“他能闹什么?他敢闹什么?就他们两口子上不台面的样儿,能找个军官当女婿,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他敢说什么,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大伯跟你爸就做主了,让三丫自己嫁过去。” 乔喜凤一愣,大声喊道:“那怎么行?” 不顾葛六萍阻拦,乔喜凤从炕上下来,拎着裙摆气势汹汹的往院子里走。 “哎呦,堂屋的新娘子出来了。” 满院子的人都堵在厢房门口看热闹,听见动静,纷纷往乔喜凤这边看过来。 烫着城里人才有的时髦卷发,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乔喜凤这一身打扮,如她所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大家的反应,却参差不一。觉得好看又洋气的,绝大多数都是大姑娘小媳妇。 “这一身真好看,真洋气哈。我好像在画报上看见过,老毛子的女人就这么穿。” “可不洋气咋地,这可是我外甥女在城里照相馆租的呢,老贵了!” “等我结婚了,我也想租一套。我表姐她家就是城里的,结婚的时候在照相馆就是拍了一套穿婚纱的照片。往墙上一挂,成好看了!” 但是大多数男人,却对乔喜凤这一身白色婚纱嗤之以鼻。 “啥玩意啊,土不土洋不洋的!大喜的日子穿一身白色的,她家到底是喜事还是丧事啊?” “有些人啊就是贱皮子,只要是外国的东西都觉得好。洋人拉一泡粑粑,她们都觉得香。” “我走了,可不在这看她耍洋贱了。” 这本就是个特殊的时代,75年的风气远不如前几年那么严苛。黑,市开始泛滥,书店里各种出版的小说书籍逐渐开放,人们穿衣的颜色也都鲜艳起来。 但是那些吃了时代红利的卫士们依然昂扬着。 看见乔喜凤这一身白色婚纱,气势汹汹的找到乔长富。 “乔场长,全国人民都在反美、帝反苏、修,打倒资本家。你作为农场的场长,你们家还保留着外国人的东西?居然还敢穿给老百姓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想变成走、资派吗?” 乔长富一直忙着外面待客,根本就没有去堂屋看热闹。压根就不知道,乔喜凤为了狠狠压乔宝珠一头,跑去城里租了一件婚纱。 听见委员会里最硬核的小卫士们的质问,乔长富一头雾水,满脸的不解。 他家祖上穷得很,跟走资派沾不上半点关系。乔长富只当这几个小子是想坑点钱财,压下心中的不悦,从兜里掏出香烟,挨个递给几个小年轻。 赔着笑脸,客客气气的问道:“几位小同志,你们说的话,我咋听不懂呢,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地主家佃户,资本家的边儿都沾不上。咋就跟走资派扯上关系了?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 小卫士们收了乔长富的烟,态度好了一点点,抬手一指。 “你自己看,那个女的穿的是什么玩意儿!” 乔长富笑着回过头,看见乔喜凤一身白色婚纱,一脸得意的显摆呢。 他眼前一黑,气的浑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 “乔喜凤,你他妈要作死啊!” 第十九章惹事儿的白婚纱 乔喜凤被大伯骂懵了,一脸无措的看着乔长富。 乔长富没搭理侄女,眼尖的看见了在人群中吹牛皮的二弟。一把薅了过来,咬牙切齿的质问乔长贵。 “你闺女穿的是他妈的什么玩意?赶紧,赶紧让她给我脱了!” 长贵被大哥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乔喜凤。余光瞥见几个小卫士,立马明白了。 “大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乔长富压低声音,一脸事态严重的语气:“这事儿可大可小,真要是让这几个小子扣上一个走,资派的帽子,咱们全家都得完蛋。” “赶紧把她那身皮,扒下来!” 乔长贵吓得腿都软了,想到全家都会跟着遭殃,又惊又怒,说话都带着哆嗦。 “咱家一直都是根正苗红的,喜凤是啥人你还不知道么。她肯定被城里人忽悠了,你知道的,城里人都奸,为了挣钱啥人都骗。” 几十年的兄弟,乔长富自然听懂了二弟的暗示。他点了点头,冲着乔喜凤努了努嘴巴,低声说道:“赶紧处理,别让新姑爷面上不好看。” 乔长贵心里也明白,大喜的日子他不能让女婿对他家印象不好,将来当了大官儿不提携自家怎么办? “葛六萍,你脑瓜子怎么想的,赶紧给老子回屋去。” 不能得罪女婿,也不能骂闺女,乔长贵只能从老婆这发泄了。 他大巴掌呼在葛六萍的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将葛六萍扇翻在地。 “爸,你打我妈干啥?!” 乔喜凤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伯忽然生气,他爸也莫名其妙的生气,现在连她妈都要挨打。 “到底怎么了?你们都疯了吗?” 乔长贵铁青着脸,单手将葛六萍从地上拎起来,一手拽着乔喜凤,气呼呼的往堂屋里走。 乔喜凤肩膀被她爹按着,一路呲牙咧嘴大声尖叫:“爸,你拽我干什么?疼死了,你撒开,撒开我!” 进了堂屋,乔长贵一把将女儿甩在炕上。 “赶紧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你妈给你准备好的衣服。快点,赶紧换!” 乔喜凤气的眼睛都红了,边揉着胳膊边大喊:“闹了半天,就为了我身上的衣服?” “这是我的婚礼,我愿意穿啥就穿啥!谁看不惯,谁走呗!” 乔喜凤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骂着。 乔长贵怒气横生,抬起手就要抽乔喜凤嘴巴子。葛六萍尖叫一声扑在女儿身上,又气又怕的哭喊:“长贵,你要干啥?今天是闺女的好日子,你也犯浑?” “到底是谁犯浑?” 乔长贵气的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指着外面。 “她穿这个糟心的玩意,被委员会的那几个小卫士看见了。说这是资本家的鬼东西,要给咱家扣个走资派的帽子呢。” 葛六萍腿一软,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边扯乔喜凤身上的婚纱,一边哆嗦的说道:“快脱下来,脱下来就没事儿了。” 经历过那几年的人,谁不知道小卫士们有多厉害 乔家祖祖辈辈都是佃户,靠着斗地主分田地才吃上了饱饭。走资派是个啥,葛六萍不明白,但是她知道挨批斗、蹲牛棚是啥滋味。 但是乔喜凤她不知道啊! 她重生回来没几天,满心满眼只有两件事,一个就是嫁给赵海洋,另外一个就是怎么压过乔宝珠。 乔喜凤仗着自己活过一次,见过了后世的繁荣景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自己很牛掰。 还敢继续顶嘴,“我怎么了?我不就是穿了一件婚纱吗?他们自己没见识,就污蔑别我?照相馆都能往外租,凭啥我就不能穿?还有没有点人权啊?” 乔长贵插着腰低吼:“什么污蔑?什么人权?你把嘴给老子闭死了,人家是委员会的人,想弄死你有的是法子。” 乔喜凤气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心中暗骂一群没见识的人,就一件婚纱也能看在眼里。 憋了满满一肚子骂人的话不敢说出来。委委屈屈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身上的婚纱脱下来,换上了葛六萍做的一件红色罩衣。 堂屋门重新打开,乔长富带着赵海洋沉着脸走了进来。 “长贵,衣服换的咋样了?” 乔长富是男性长辈,就算是亲大伯也得避嫌。 “换好了,换好了。” 乔长贵忙不迭的应承着,眼巴巴的看着乔长富:“大哥,那边咋说的?” 乔长富白了一眼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的乔喜凤,重重的哼了一声。 “还能咋说!咱家今天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出嫁,宝珠那丫头今天也结婚。宝珠嫁的是军官,部队早就把咱们家祖宗八辈都查的清清楚楚了。要是真有问题,部队早就来抓我们了。” 乔长富暗暗庆幸,幸亏张桂芬把送信的小战士留下了。要不是有穿军装的小战士镇场子,今天这事儿还麻烦了。 “对呀,沈营长可是咱家的女婿。有沈营长在,我看他们敢说啥!” 乔长贵这会儿不害怕了,挺了挺腰杆子,笑着说道:“我都忘了,今天三丫也出门子。我过去瞅瞅她,交代她两句。她现在可是军属了,往后说话做事得仔细些。” 没等他往前走呢,就被乔长富拦住了。 “别送了,她早就走了。” 听说乔宝珠已经走了,乔长贵张了张嘴巴,一拍大腿故作惋惜:“哎呀,走的这么急呢?走了也不说来给她爹她妈说一声,这个死丫头,真是白养了。” 葛六萍也在一旁唉声叹气,脸色难看的数落着乔宝珠不懂事。 看的乔长富冷笑连连。 三丫在院子里住了一宿,早上又在新房里坐了半晌。你们做亲生父母的,都不说过去瞅一眼。现在人都走了,在这惋惜个什么劲儿。 再说乔宝珠这边的送嫁队伍,简直可怜的没眼看。 因为沈骁临时出任务没能来,张桂芬找了一辆骡车,铺上了一床自家的被子,将乔宝珠拉上去。 她胸前戴着新郎官戴的大红花,亲自赶着骡车往兵团家属院去。 来给乔宝珠送嫁的几个女知青,挤在后面一辆骡车上。 就这么两辆骡车,空荡荡的安安静静的离开了乔家。 骡车上,除了送嫁的人之外,连根布丝都没有一根。 别说张桂芬脸色不好看,就连刘美兰这个媒人都憋不住了。 她伏在乔宝珠肩头,小声嘀咕。 “三丫,你家啥也没给你陪送啊?” 第二十章震惊家属院 “美兰,瞧你说的。我们相亲的时候就说过了,既然给得起彩礼,就不指望能陪回来。我外甥一个月九十多块钱的津贴,养得起媳妇儿。” 张桂芬坐在前面赶着车,头也没回的甩了一鞭子。 “我住在前街这么多年,宝珠丫头过的是啥日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你别难受。我外甥沈骁除了性子冷不爱说话之外,人很好相处的。结婚之后,他负责在外头挣钱,你在家伺候男人生孩子,你们俩的日子啊,指定过的红红火火。” 乔宝珠嘴角微勾,迅速扫了众人的表情。 “我们俩都有工作,虽然挣的不如他多,但是只要不乱花钱贴补这个贴补那个,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呢。” 至于那笔彩礼,乔宝珠刚要开口说自己带回来了。就感觉后背被狠狠地拧了一把,她侧过脸对上养母包慧华的眼睛。 包慧华冲着乔宝珠使了个眼色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乔宝珠瞬间明白了养母的意思,顺从的闭上了嘴巴。靠在包慧华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路两边的风景不说话。 青岩山地界特别大,但是规划的十分得整齐。本地的村落都是围着农场住的,往东走10里地就是兵团。 至于所谓的兵团家属院,其实就是在国营农场靠近兵团的空地上,建造的一排排民房。 因为两个单位挨得很近,所以有些资源是共享的。比如医院、服务社、招待所、邮局、国营饭店,农场的缝纫室、理发室也在这边开了一间。 时间长了,这个区域形成了小型的商业街。附近农村的老百姓,会拿出自家种的菜,鸡蛋等农产品来这里叫卖。条件好的知青或者兵团里的干部,从他们手里买回去改善生活。 委员会那群小卫士们,从来不会驱赶在服务社门口卖菜的老百姓,不用领导发话,自家爹妈就会揍他们一顿。 因为这年头农民过得最苦,兵团跟农场的领导们心知肚明。只要不过火,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美华挨着张桂芬身旁坐,见乔宝珠不软不硬的回了两句之后,就安安静静的不吭声了。 她推了推赶车的张桂芬,冲着乔宝珠努了努嘴巴:“你看看你说着干啥,生气了吧。” 张桂芬沉着脸,拧着眉语气懊恼:“我也没说啥啊?都是大实话。” “人家明明有工作,你还说什么让你外甥养活的话。你外甥在哪儿呢?咋不来接自己媳妇儿?” 张桂芬面上憨厚一笑,心里头却打了鼓。 三丫刚才那番话,咋听着话里有话呢? 张桂芬仔细回忆乔宝珠刚才的话‘只要别补贴这个,补贴那个,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呢’。 她心头一惊:莫非这丫头知道了姓魏的那一家子人? 真要要是知道了姓魏那一家子吸血鬼,日后两口子还不得打翻天啊。 张桂芬心里乱糟糟的,没了聊天的兴致,一心想着在沈骁回来之前,怎么将魏家的娘几个的事情透露给乔宝珠听。 前边的骡车安安静静各怀心事,后面骡车上几个送嫁的女知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瞎宝珠那张好看的脸蛋了,这婚事可真够坎坷的!” “确实不顺当,本来我以为捡漏了军官,宝珠时来运转了呢。谁能想到,接亲当天跑去行动,咋就这么碰巧。” “军人本来就是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瞧着,沈营长比赵海洋强。” “我也觉得赵海洋那个人不行,诶……前头是什么,你们快看……” 几个女知青正说着话,房珊眼尖得看见前面有些不对劲。 几个人定睛一看,家属院大门前的那条大马路上,停着一排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挂着红旗。 家属院大门口正对着兵团农场服务社,这边本来人就不少,这会儿出现这么招风的几辆马车,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是我爸!” 乔宝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口东张西望的乔长海。她激动地拍了拍张桂芬的肩膀,指着前面那几辆马车。 “二姨,咱们过去停一下。” 张桂芬跟刘美兰,此时也认出了乔长海。 但是二人谁都没往那几辆插着红旗的马车上想,看见乔长海穿着羊皮大衣,一身尘土的模样,就忍不住嫌弃。 “三瘸子,你干啥去了?今天是你闺女的好日子,你不知道吗?” “难怪我院里院外找不到人,你跑这边干什么来了?” 乔长海抬起红彤彤的脸,并没有因为刘美兰喊自己外号而生气。 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得给俺闺女看嫁妆啊,这么多的嫁妆万一丢了咋办!” 张桂芬一愣,与刘美兰异口同声道:“看嫁妆?” 乔长海回身一指:“俺闺女的嫁妆。” 众人顺着乔长海的手看过去,顿时不淡定了。 枣红色两层高的瓦片炕琴、两个半身高的木箱子、双开门的大衣柜、木质的洗脸架、一米六高的碗架、锅碗瓢盆、各式农具,满满当当的装了整整四车。 后面一辆马车上,装的是整整八床缎面被褥,以及各式各样的布料。 还有一辆马车上,装的全是粮食跟秋菜。 别说围观的老百姓看的瞠目结舌,就是张桂芬自己也倒吸一口凉气。 “三瘸子,你说这些都是宝珠的陪嫁?” 看着张桂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乔长海得意的点了点头。 憨厚的,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几分落寞:“没办法,你家给的彩礼太高了。不陪送点好东西,我怕闺女挨欺负啊。” “走吧,快走吧,这边风大。别把孩子的被褥吹脏了。” 说着乔长海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将罩在被褥、布料上的麻袋拿出来。 这一路上都是用麻袋盖着的,到了家属院大门口,乔长海这才将麻袋扯开一角,让人看见里面有啥东西。 乔长海瞅准时间,等到张桂芬驾车过来,他这才掀开麻袋,展示给众人看。 乔长海给前面的车把式使了个眼色,那车把式甩了一个响亮的鞭子。 六辆陪嫁车队往家属院走,几个押车的师傅掏出唢呐、喇叭、锣、镲等乐器,吹吹打打奏起音乐。 包慧华眼明手快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纱巾,罩在了乔宝珠的头上。然后自己迅速跳下车,扶着骡车笑眯眯的跟着走。 张桂芬跟刘美兰二人反应过来,笑着纷纷下了车。张桂芬在前面拉着骡车慢幽幽的走,刘美兰笑着给跑过来看热闹的小孩撒糖。 家属院里炸开了锅,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原来大门外停着的马车,竟然是咱们大院儿里的新媳妇。” “哪家的小媳妇这么阔气?陪嫁了六车的嫁妆啊。” “是沈营长啊,不是说今天是沈营长结婚的日子吗?” 第二十一章招人烦的白红梅 “魏嫂子,今天沈营长结婚,你听说没有?” 13号房院子里,白红梅坐在石头上,用力的搓着面前一大盆的脏衣服。 抬头看了一眼邻居李燕,半笑不笑的挑了挑眉。 “沈营长结婚?这我可没听说。” “哎,昨晚郝大哥没回来,听我家魏东说出任务了?” 李燕端着洗衣盆的手僵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夸赞道。 “要不说你心细呢。我都不知道老郝昨晚干啥去了,等了半宿,把我困的不行。” “搞了半天,你家魏东知道老郝的行踪啊。也不说告诉我一声,我这婶子平时也没少疼他啊……” 白红梅捏着嗓子咯咯一笑:“他一个小孩儿的话能当真?万一是听人胡说的,告诉了你,你再把门锁上,等郝大哥回来,那还不得睡在院子里啊。” 李燕只恨自己嘴笨脑子笨,想不出回怼白红梅的话。 她心里暗暗骂街:哼,真把我当傻子了。肯定你们娘俩故意不告诉我的。这种事,自从白红梅带着几个孩子搬过来,发生过好几次。 但凡她恼火生气了,白红梅要么当着其他家属的面哭哭啼啼的跟她鞠躬行礼道歉,要么去找她家老郝哭诉。弄得好像她得理不饶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似的。 李燕一想到,当初还是她自告奋勇将自家屋子借了半间给白红梅的。这心里憋屈的,恨不得锤死自己。 本以为她借住个十天半个月就走了,哪能想到她带着三个孩子,四张大嘴在她家吃喝了三个月都不走。 要不是沈营长时常送些米面油粮过来,李燕都要疯了。 想起跟她家同命相连的沈骁,李燕幸灾乐祸的看着白红梅。 “魏家的,你们平时总受沈营长接济。这次他结婚,你打算随多少礼钱回报人家啊?” 白红梅听见李燕又把话题扯到沈骁结婚上,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都跟你说了,沈营长还没对象,哪儿就结婚了。” 李燕故作惊讶:“啊?你不知道啊?今天就是沈营长的好日子。新娘子带了六马车的陪嫁,轰动了整个家属院呢。” 白红梅脸色剧变,目露狰狞:“不可能,他们昨晚出任务去了,怎么可能今天结婚?” 李燕看着白红梅嫉妒悲愤的表情,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她捂着嘴巴,倒吸一口气:“你真的不知道啊?” “我还说呢,就凭你家老魏跟沈营长的关系。他结婚,你咋能不过去帮忙呢。” 白红梅脸色难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正要跟李燕争辩争辩。就见一个梳着羊角辫、脏的像是黑煤球似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李燕看见那孩子,皱着眉头尖声喊道:“魏红啊,你去煤堆里打滚儿啦?怎么造的这么脏啊?你那头发上都是啥东西啊,都擀粘了……” 魏红手里抓着两块糖,嘴巴里含着一块,兴冲冲的跑到白红梅跟前。 “妈妈,糖,糖。” 白红梅看见女儿手里的糖块,心情好了大半。 笑眯眯的看着魏红:“谁给你的糖块啊?” 白红梅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是不是你沈叔回来了?你沈叔最疼你了,一定是他给你的吧?” 魏红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道:“新娘子,是新娘子给我的。” “新娘子?谁家的新娘子?” 白红梅没想到今天家属院还真有人结婚,心里咯噔一下,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都跟你说了,沈营长今天结婚嘛。咱们家属院前后街的人,谁不知道沈营长二姨给他相了一门好亲事。” 白红梅前几天带着孩子回了一趟娘家。昨天在城里的供销社闹了误会,让她在沈骁跟前丢了面子。 她打算晚上请沈骁来家吃顿饭,借机解释一下白天的事情。没想到沈骁半路上接了任务,找了辆卡车将她们送回来,自己招呼都不打开着走了。 白红梅死都不相信,只不过是一夜未见,沈骁怎么就结婚了呢? “不可能!” 她粗暴地扯过小女儿,大声的质问魏红:“你看见你沈叔了吗?” 魏红被她妈恐怖的表情吓得哇哇大哭。白红梅见女儿只哭不说话,心情更加烦躁,抬起手狠狠地打了魏红屁股两下。 “我让你哭,让你哭。问你话呢,你快说,到底看没看见沈叔!” 李燕被白红梅歇斯底里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将魏红扯到自己怀里。 冲着白红梅大喊道:“你冲孩子发什么疯?” “沈营长今天出任务接不了新娘子,让他家亲戚替他接亲不行吗?这事儿是啥新鲜事儿吗?过去弟弟抱着公鸡,替哥哥娶嫂子,那不有的是吗?你至于为这点破事儿打孩子?” 白红梅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失神落魄的站起身。 “我不信,我不信会是这样的。我得去问他,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看着白红梅哭泣跑远的背影,李燕恨恨的啐了一口。 “呸!你说为啥,当然是看出你那点心思,特意防着你了。” “真当我们这些人眼睛都瞎了,看不出你那点算计。” 白红梅踉踉跄跄的跑到28号院,看见院里院外站满了人。 她伸长了脖子使劲往院子里看,看见有几个男人正从屋里往外搬家具呢。 白红梅认识那些家具,当初沈骁分到这个房子的时候,还是她跑过去将房子里里外外擦拭一遍。 “哎呦,这么好的家具,都不要啦?” “那是啥好家具啊,都是上一户用剩下的破烂家具。你没看见新娘子的陪嫁啊?那一水儿的樟木家具,多气派啊。” “我又不瞎,我能看不见嘛。刚才卸车的时候,我特意上前瞅了一眼。那双层的炕琴,足足有一米八那么高。啧啧啧,这一屋子家具,得多少钱啊!” “嘿,你没算,我可算了喽。大家具加上小零碎,不算料子,工费差不多得40块钱呢。” 白红梅心有不甘盯着院子里的家具,心里难受的想死。 “哼,一个女人陪嫁这么多家具,肯定是个丑女。知道自己配不上沈营长,所以才故意花这么多钱的。” “赔钱货,丑八怪,倒贴男人的农村人……” 一想到沈骁的新娘子是个长得丑没文化的农村女人,白红梅心里畅快了不少。 她转过身,离开闹哄哄的小院儿。 一边往家走,一边安慰自己:“给得起这么高的陪嫁,肯定是个又丑又没文化的农村人。沈骁怎么会喜欢这种低级的女人。” “只要我好好打扮自己,多展示我有文化的一面,把那个农村人比下去,沈骁就会回心转意的。” 第二十二章陪嫁都是咋来的 乔宝珠不知道白莲花那边准备开始作妖了,她此时正忙着招待客人们。 沈骁这个新郎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让送嫁的亲朋好友们饿着肚子回家。 乔宝珠拉着乔长海一商量:“爸,这么多人都来了,总不好让大伙儿空着肚子就回家。” “要不我拿钱,你领着这些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乔长海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严肃的脸上露出几许无奈的笑。 “这么多人去国营饭店,那得吃多少钱?” 乔宝珠面露一怔,她光想着别让客人寒了心,没细算价钱。 不过这倒也不能全怪乔宝珠没成算,她实现财务自由很多年了,情急之下没反应过来。 “那怎么办?” 见女儿愁眉苦脸,乔长海面露心疼的宽慰道:“你能想到请大伙儿吃饭,也算进步了。” 乔长海一脸得意的带着乔宝珠走到马车前,大手将上面的毡布掀开。 乔宝珠这才发现,马车上不只有粮食跟秋菜,还有猪肉跟豆油。 “爸,你从哪儿买了这么多东西?” 就现在这个时期,都是定时定量发放粮食的。以青岩山农场为例,每个月发放30斤口粮,15斤蔬菜,2斤猪油,1一斤咸盐。这还是重体力活发的多,城里的成年人一个月才27斤粮食,半斤的油。 老两口都不是正式工,乔长海是修理铺的临时工,包慧华靠纳鞋底挣钱。乔长海搞了六车的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 乔长海一眼就看出闺女心里的担忧,走过去低声笑了笑。 “丫头,凑了这车粮食,我跟你妈都要勒肚皮啦?” 乔宝珠泪眼汪汪,看着养父哽咽道:“难道不是吗?” 看见乔宝珠心疼自己的模样,乔长海只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他将乔宝珠拉到一旁,确定没人能听见父女俩的话,乔长海这才解释给闺女听。 “原先瞒着你,是看你心性不定,怕你走漏消息。如今你也结婚了,这过日子的门道总得教会你一二。” 乔长海压低声音,先把自己如何得来的秋菜说了一通。 乔宝珠张大嘴巴,瞠目结舌的看着乔长海:“还能这样?” “哼……” 乔长海好笑的看着闺女,意有所指的打趣道:“你就没发现,咱家每年屯的秋菜,种类都比别人家多?” 乔宝珠眨巴眨巴眼睛,干笑一声:“我小时候跟二傻子似的,我哪能想那么多。” “店里有个常来照顾生意的熟客,是一个国营工厂的采购部经理。他们单位年年都要在乡下收一批秋菜,光地里没收干净的菜,就够多少人家吃的了。每年收菜的时候,他都让我过去捡点菜吃。” 乔宝珠恍然大悟,她一直想不通养父养母怎么会攒下那么多钱。 乔长海进城之后,跟着工匠梁师傅学习修钟表。他脑袋本就灵光,又擅钻研能吃苦。两年就出徒,留在梁师傅所在的华光修理铺当临时工。 华光修理铺可不是普通地方,这里主修手表、钟表、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五大件。来这里维修的客人,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 像是乔长海这样长得憨厚面善,手艺极好,又很会看眼色的师傅那是相当受欢迎的。 尤其他身有残疾,家里还有个不会说话的妻子。老两口看着就更加的可怜了,让那些条件好的客人又增加了几分怜悯心。 家里不穿的衣服,没来得及用的旧布料,不爱吃的青菜,快要变质的糕点,甚至嫌弃肉少的筒骨,懒得收拾的猪大肠都会丢给乔长海。 乔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离开了自给自足的农村,到了城里面肯定过着捡菜叶喝苞米面粥的苦日子。 其实这一家三口在嘴上,真心没遭过罪。 尤其是自打认识了那位采购部经理之后,每年到了屯秋菜的季节。乔长海、包慧华两口子,就会拉着板车跟着人家采购部屁股后面捡菜。 就像今天马车上几麻袋秋菜,都是乔长海两口子用板车从乡下拉回城里的。 “这么多菜,我上次回家咋没看见?” 乔宝珠看着那两麻袋土豆,两麻袋萝卜,两麻袋白菜,一麻袋芥菜疙瘩。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东西怎么藏在她家那小窝棚里的。 “你这孩子傻实在。这些菜拉回家,让邻居看见那不露馅了?” 原来华光修理铺有个大仓库,回收旧收音机、破自行车还有一些零件都扔在里面。 乔长海平时总跟看门的老头一起喝酒,拉秋菜的时候还给看门老头带了一份,自然仓库里就给他划了一块隐秘的地方。 秋菜确实一分钱没花,大米白面粗粮那是真金白银从黑市上买的。 乔宝珠心疼的要命,更让她肉疼的是养父那好几车的家具。 “我粗粗算了一下,这么多的家具,不得好几百块钱啊?” 这年头结婚,确实不要车不要房甚至不要彩礼。但也不能两手空空就结婚,除了之前乔长海说的男方出3尺3,6尺6,9尺9的布之外,讲究点的男方还要出家具呢。 最差也得凑齐36条腿,好一点的要72条腿甚至108条腿。等到改革开放之后,体面点的人家还要添置三转一响。 上一世乔宝珠嫁给赵海洋的时候,他弄了一张炕桌、四个方凳、一个旧炕琴跟不知几代人用过的破碗柜,硬凑了28条腿,加上乔长海送过去的一张靠边站饭桌,两个凳子,这才勉勉强强凑齐了36条腿。 就这点玩意,赵海洋还舔着脸到处跟人说,他结婚添置了36条腿家具。 乔宝珠看着本应该半年之后才会出现的家具,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活了两辈子,结婚的时候都是让养父倒贴陪嫁,她可真是没用。 “爸,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家具?” 乔长海挑眉,狡黠一笑:“咱又不是有钱人,还能去买现成的家具?” “这是我从家具厂,花了88块钱收的12根木材。用了12个晚上,一根一根从家具厂偷摸扛回来的。平时修理铺没啥活儿,我就在后院打磨家具,前前后后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弄完的。” “算上买杂料跟油漆的钱,成本还不到120块钱。前年夏天就上完漆了,就等着你结婚用呢。” 乔宝珠无比的震撼,原来这些家具,早就在她成年之前就做好了? 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声音: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原来,三叔比想象中更爱自己…… 第二十三章 家属院的嫂子们 “你们爷俩在这唠啥呢?” 刘美兰一脸干笑的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马车上的食材,故作深沉的看着乔长海。 “乔三儿啊,新房也安置妥好了。天儿也不早了,我该领客人回去了。” 乔长海面露惊讶:“这才几点啊?还没开火做饭呢,咋就回去了?” 刘美兰假意客气:“还吃啥饭啊,新郎官都没在,就咱们娘家人咋好吃饭。” “美兰姨,新郎没回来,那我新娘子还做不了主么。我去跟二姨商量一下,看看准备几个菜。” 乔宝珠可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在人情世故上怎么会落人口舌。她找张桂芬说了两句,张桂芬立即眉开眼笑,连连夸赞乔宝珠识大体。 “三哥啊,你家宝珠真是贤惠啊。她要把陪嫁的猪肉拿出来,请大家伙吃喜宴咧。” 乔长海扬起憨厚朴实的老脸,笑的红扑扑的。 “嗯呐,闺女跟我商量了。姑爷在外头保家卫国干事业,咱们当家属的可不能拖他后腿。趁着大家伙今天都在,咱们好好地庆贺一番,也当给这小两口暖新房了。” 说完乔长海招呼自己的徒弟:“黄星,告诉大伙儿,这就开火做饭。” 过来送嫁的人都没想到还能留下吃饭,这会儿听见乔长海的话,气氛一下子就燃起来了。 女的分成两拨,房珊几个女知青拿着抹布把新房里里外外擦一遍,张桂芬跟刘美兰几个岁数大的刷锅刷碗准备煮饭。 乔长海准备的嫁妆里,有一口新打的大铁锅。张桂芬从猪肉上切下一块猪皮,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拿着猪皮将新锅仔仔细细的蹭了一遍。 男的也分成两拨,张桂芬的大儿子去劈柴,小儿子找了石头在院子里垒了一个土灶,将换下来的旧锅架上去。 屋里屋外两口大锅同时做菜,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席。 “两口锅都占着,用啥煮饭呢?” 张桂芬站在院子里发愁,就看见隔壁院子里有个老太太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她笑着走过去,跟那老太太打招呼:“老姐姐,你贵姓啊?” 钱婆子见张桂芬主动跟自己说话,笑着走到篱笆墙前:“你是沈营长二姨吧?沈营长收拾院子那天,我见过你的。我儿子叫钱明,是二连的指导员。” “今天可是沈营长大喜的日子,听说他去执行任务去了?” 张桂芬笑着点了点头:“哎呦,这不是组织上临时派了任务嘛。老姐姐,咱们都是当军属的,这点觉悟还能没有么。我就做主替我外甥把新媳妇儿接回来了。” “这不起锅烧油,准备张罗着招待客人嘛。” 钱婆子自己就是当婆婆的,看见乔宝珠这个新娘子如此贤惠,好感度直接拉满。 “哎呦,真别说,沈营长的家属确实贤惠懂事。老妹妹,我看你们家准备做饭,家里碗筷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家有好几副呢。” 张桂芬笑着拍手:“那感情好,远亲不如近邻,老姐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老姐姐,我这还缺一口锅煮饭。能用你家的锅不?” 钱婆子大气的挥挥手:“这算啥,反正我们也吃过饭了。你们随便用!” 小夫妻俩过日子,以后少不得要跟左邻右舍来往。尤其在部队家属院里,人际交往更加复杂。 张桂芳有意帮着乔宝珠笼络邻居,想着将来有什么事儿还能有个帮手。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张桂芬一个人,乔宝珠也是这么想的。 昨天在供销社见过白红梅母子四人之后,她已经做好了跟这种人长久纠缠的心理准备。谁让人家握有大义,于情于理都得扒着沈骁几十年。 在乔宝珠看来,沈骁算是一个不错的战略合作伙伴。有素质,有分辨能力,能认清眼前的形势。比赵海洋那种,把希望和寄托放在别人身上的人强多了。 她把这段婚姻当成了投资跟交易,想要盈利就要在前期舍得投入成本。她能接受盈利少,但若是回报率太低或者亏损,乔宝珠会马上撤资走人。 “想啥呢?” 乔长海指挥着黄星将粮食扛进小仓房,转过身看见闺女站在房檐下发呆。 “是不是觉得沈骁这个房子太小了?我也觉得这房子小,总共就两间屋。仓房还是用石头跟木板搭的,但是院子弄得倒是挺规矩的。” 张桂芬听见乔长海嫌弃房子小,忙不迭走过来笑着解释。 “这房子确实小,按沈骁如今的级别,至少也该分一套三间房。” “但事儿啊说来话长,最早第一批建造家属房的时候,规制就是每个小院儿建造三间房。中间一间做厨房,东西两间各住一户人家。屋里面弄南北两铺大炕,就算一家生个十个八个也能住下。” “因为是第一批家属房,大伙没算计好泥坯。等到了最后一个院子的时候,剩下的泥坯就只够盖两间屋。再等营地运黄泥来不及了,就只能盖套两间房,还只有一铺火炕。” “后来家属房越盖越多,就开始凭着级别分房了。副营以上的可以独享一户三间的房子,连长以下的两家住一个院儿。沈骁申请房子的时候,分到了一个三间的大房子。大前天有个战友家属拖家带口投奔过来,连老的带小的一共9口人,当时只剩这个院子还空着。这小房子根本住不下,所以沈骁发扬风格,让出来了。” “不过这也挺好,你们小两口独门独院住着清净。” 何止是清净,当初为了弥补房子太小,修整院子的时候花费了一番心思。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从实际出发,居住环境再优美也不如多铺火炕实在。 原房主就是因为家里孩子生的太多,一铺炕住不下了。不得不从既有柴房又有仓房,还能独享一口压水井的独门小院儿搬去跟别人合住。 众人正说着话,一道爽利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哎呦,沈营长家属搬进来啦。新娘子迎进门,嫂子给你道声恭喜啊。” 乔宝珠抬起头,看见一个头上裹着头巾,肩上挑着扁担,上身穿着藏蓝色粗布褂子,脚下踩着解放鞋的妇女,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 她把扁担放到地上,大大咧咧的冲着众人一笑。 “我是前排21号院子的嫂子,我叫吴美丽,你就喊我吴大姐就行。” “沈营长平时挺照顾我们的,今天他出任务不在家,我当嫂子的得过来帮个忙!” “这是我捡的一水桶野鸭蛋,还有两只野兔子。给你们添个菜,祝你跟沈营长白头偕老。” 乔宝珠脸一红,连忙摆手推辞:“嫂子,你来我很欢迎,东西就不要了。” 沈骁人都不在家,她一个新媳妇谁也不认识,怎么能收邻居们的东西呢。 乔宝珠话音刚落,院门口外又一阵笑声传来。 “又让吴美丽抢在前头了!我说吴大姐啊,你咋干啥都比我们积极呢?” 几个打扮朴素的妇女,有人挑着扁担,有人挎着土篮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看见吴美丽先一步进来,笑嘻嘻的跟乔宝珠打招呼。 “新娘子你好啊,我是住在后排47号宋连长家的。” “我是59号房的,我叫郑欣欣,欣欣向荣的欣。” “我是段教导员家的,我叫张翠莲。” 第二十四章宴客 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乔宝珠愣了愣,随后笑着招呼众人。 寒暄介绍一番之后,乔宝珠终于摸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 沈骁是三营营长,段指导员是三营的指导员。他的妻子叫张翠莲,这两口子在团部初建的时候就过来了,住在1号房。 47号院儿宋连长的媳妇儿名叫纪荷花,两口子是青梅竹马,从扬州过来的。 21号院儿的吴美丽,她丈夫姜森跟宋连长都是沈骁的手下。 郑欣欣的丈夫是汽车连的,跟沈骁关系不错。 张翠莲年纪最大,在家属院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她主动拉着乔宝珠的手,笑眯眯的解释。 “昨晚出任务之前,沈营长特意跑过来找我。说今天你们俩结婚,他指定是赶不回来了。你们俩这婚事一波三折的,怕你泄了气不愿意嫁给他了。” 乔宝珠诧异的看着张翠莲,觉得这话说的也忒假了。 沈骁这边换了婚房,乔家这边又换了新娘,结婚当天新郎又不能来了。她俩这段婚姻,倒也对得起一波三折这个说法。 可这话从张翠莲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沈骁怕她跑了似的。 “沈营长就委托我们几个,等你嫁过来的时候,过来陪陪你,跟你做个伴儿。” 乔宝珠红着脸,羞答答的垂下头:“多谢嫂子们了,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不管怎么说,沈骁有心了,特意找了心腹的媳妇儿来陪她。乔宝珠承他这个情,也会趁此机会好好跟几位家属打听打听家属院的情况。 家属们送来的东西,都是当下能用得上的。 吴美丽拿的兔子,剥了皮切块辣炒。张翠莲拿了两条大鲶鱼,每条都有十一二斤重。郑欣欣两口子都是哈市人,带的是俄式面包大列巴。纪荷花是扬州人,她带的是自制的盐水鸭。隔壁邻居钱大妈,从地里割了一把韭菜,摘了一篮子蔬菜送了过来。 有了大伙儿的帮忙,加上乔长海买的猪肉,这席面就算凑齐了。 “这猪肉一看就是从屠宰场拉出来的,又新鲜又好,这上面还盖着蓝戳呢。” 吴大姐身型高大,差不多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生的膀大腰圆。她一个人将半扇猪肉扛进厨房,手持两把菜刀,唰唰唰几分钟不到就把猪肉卸好了。 看的乔宝珠一脸佩服的称赞:“吴大姐,是在食堂上班吗?半扇猪这么轻松就卸完了,真厉害啊。” 张翠莲哈哈一笑,拍了拍乔宝珠的肩膀:“你刚来不了解。咱们这个吴美丽啊,真真是个好样的。人家都说妇女能撑半边天,你吴大姐自己就能撑起一片天。” 郑欣欣靠在乔宝珠耳畔解释:“咱们家属院几乎家家都养猪,到了年根儿下,都请吴大姐帮忙杀猪卸肉。” 乔宝珠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吴大姐还真是有一膀子力气。 乔长海不光买了半扇肉,连带着买了不少筒骨,还有一副大肠。 闺女出嫁总要请亲朋好友吃饭的,这些东西有一半是准备回门那天用的。若是留在乔家,不出一个小时就会被他的兄弟们分瓜干净。倒不如放在女儿家里,反而给她挣面子。 “这老些肉,可不能都让咱们嚯嚯了。炖一锅红烧肉,再烧个大肠,把筒骨炖上,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吴大姐一来,厨房的主事人就是她了。她说怎么安排,大家就怎么跟着忙活。 从隔壁钱大妈家借了饭桌,加上乔宝珠家里一新一旧两张饭桌,摆了三桌席面。一桌男客,一桌女客,一桌男女同坐。 桌上摆着锃油瓦亮的红烧肉炖土豆,辣椒炒大肠,清炖筒骨,辣炒兔肉,红烧大鲫鱼,猪大排烧豆角,韭菜炒鸭蛋,白菜炒木耳,凉拌西红柿,木耳拌黄瓜。 黄星脚步飞快,跑去服务社打了十斤散白。 刘美兰作为媒人,站起来说了两句场面话,这就开席了! “吃菜吃菜,今天大家伙为了赶路都辛苦了。都多吃点,别客气!” 乔长海笑着招呼六个车夫吃饭,徒弟黄星在一旁给众人倒酒。 乔宝珠这桌有媒人刘美兰,沈骁二姨张桂芬,张翠莲、吴美丽、郑欣欣、纪荷花七个人。 张桂芬的两个儿子,高丽曼,三个送嫁的女知青跟着包慧华七个人凑了一桌。 乔长海是新娘父亲,刘美兰是媒人还有男方二姨坐镇,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而包慧华这桌,她虽然是长辈但她不会说话。六个小年轻谁都不说话,互相之间也不客气。旋风筷子铲车嘴,男人那桌一杯白酒才下肚,他们这桌盘子都见底了。 “嗝……真香啊,上一次这么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 高丽曼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风卷残云吃了一肚子肉之后,她困得眼皮直耷拉。 她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消化消化。忽然看见篱笆墙外面,站了一排小孩儿。 高丽曼快步走到乔宝珠这桌,指着外面笑着问几个家属:“外头站着的孩子,是你们谁家的啊?叫进来,一起吃一口呗!” 乔宝珠等人顺声望过去,看见七八个小孩子扒着篱笆墙直咽口水。 “不是我们几家的,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准是闻到肉香了,跑过来了。” 张翠莲笑着拿起碗筷,加了一碗红烧肉。走到篱笆墙跟前,每个孩子分了一块红烧肉。 “这是新娘子给你们的,等沈营长回来了,会请你们父母去吃席的。到时候你们都跟着自己爹妈过去,现在给你们吃口肉,就都家去吧。” 家属院的小孩儿生活条件比普通人家的强多了,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肉。几个小孩儿吃到了肉,更不愿意走了。大声嚷嚷着,要吃喜糖。 乔宝珠进屋抓了两把水果糖,挨个给孩子们发了。这帮小家伙才心满意足的跑开了。 有的孩子一边吃糖一边跑去跟别人炫耀,有的孩子则是跑回家准备分给家里人吃。 逃学回家的魏芳一进13号院儿,就看见李燕的孙子捏着水果糖,一下一下的舔着玩儿。 “嘎牙子,你哪儿来的糖?” 嘎牙子才一岁多,路还不会走,话也不会说,根本给不了她答案。 魏芳眯着三角眼左顾右看发现没人,迅速从嘎牙子手里夺过糖块丢进嘴巴里。 嘎牙子哇的一声嚎起来…… 第二十五章全都嫉妒我 “嘎牙子,怎么哭了?” 听见小侄子哭声,郝春梅急匆匆的从屋里面跑出来。 郝春梅看见魏芳站在门口,顿时急了。 “魏芳,是不是你欺负了嘎牙子?” 魏芳见屋里有人,先是吓了一跳,再看是十岁的郝春梅,暗暗松了一口气。 “谁欺负嘎牙子了?郝春梅,你少诬赖人!” 郝春梅几步走到嘎牙子身前,看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侄子,一脸心疼的欲将他抱起来。 刚一低头,她就发现嘎牙子嘴里的糖块都没了。 “糖呢?” 郝春梅眼尖的看见魏芳嘴巴塞得鼓鼓的,喘的气儿带着几分香甜。立马断定,魏芳抢了小侄子的糖块。 魏芳还没来得及掩饰自己,就被郝春梅扑到了地上。 “你连嘎牙子的糖都敢抢,我非得撕烂你的嘴。” 郝春梅是郝副营长在38岁那年生的,刚一出生,老郝就提了副营。没过两年,大姐出嫁,两个哥哥都出去当兵。老郝跟李燕身边,就剩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家属院的孩子多,老郝怕宝贝闺女被欺负,私底下没少教郝春梅拳脚。 魏芳本就不是郝春梅的对手,此时她盛怒之下,说要撕了魏芳的嘴,两只小手像是钳子似的,抠着魏芳的左右嘴角狠狠地撕扯。 “啊!!!” 魏芳凄惨的叫声,吓得嘎牙子一哆嗦,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听见动静的白红梅,一脸怨气的走到门口:“嚎什么嚎,你奶去挑水了,一天天没完没了的嚎,烦……” 看清楚女儿被打,白红梅三步蹿成两步,冲过去将郝春梅拉了起来。 看见魏芳红肿出血的嘴巴,白红梅脑袋嗡的一下,下意识的抽了郝红梅一个嘴巴。 白红梅毕竟是个成年人,惊怒之下用了十成的力气。郝春梅被打翻在地,脑袋嗡嗡之下,扯着嗓子哭起来。 李燕挑着水桶正往家走,听见自家院子里传出两道凄惨的哭声,吓得一把将扁担丢掉。 “咋地了,咋地了?” 看见李燕回来,郝春梅、嘎牙子两个人哭泣的扑到她怀里。 白红梅气呼呼的瞪着李燕,恶人先告状的说道。 “大嫂,你们家春梅也太不像话了。你看她把魏芳打的?嘴巴都肿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李燕看着魏芳红肿出血的嘴角,下意识的认定是自家闺女欺负人家。 “春梅,你这孩子……” “妈,白红梅扇我嘴巴子。我脑袋疼,我耳朵疼,我脸疼……” 郝春梅抱着母亲哇哇大哭,李燕这才看见女儿脸上红色的手印。 不客气的骂道:“白红梅,你疯了吧?春梅长这么大,我都没打过她。小孩打打闹闹很平常,你一个当大人的,竟然对她下死手?” 白红梅却不觉得理亏,她抬起高贵的头颅,一副我没错的倔强姿态。 “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你家郝春梅是小孩儿么,她打架比男孩都厉害。我要不拦着,魏芳就要被她打死了。” “郝春梅,我问你,你凭啥打魏芳?是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没有靠山,你就可劲儿欺负她?” 白红梅一句接着一句,不问原因就给郝春梅扣了个欺负烈士遗孤的大帽子。 郝春梅可不是吃瘪的性子,从母亲的怀里挣扎出来,摊开手大声告状。 “妈,魏芳抢嘎牙子的糖,还把他打哭了。我从魏芳嘴里抠糖,白红梅就打我。” “她们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还打我跟嘎牙子。你让她们滚,让她们滚!” 李燕低下头,看见闺女手里带着牙印的糖块,回过头咬牙切齿的瞪着白红梅。 白红梅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生起一阵恐慌。 “嫂子,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推春梅的,我就是太心急了。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场景,我一出来就看见魏芳被春梅打的满脸都是血。” “我脑子都懵了,燕达已经没了,魏芳再出点什么事儿,我,我可活不了了。” 说着白红梅小腰一软,坐在地上抱着魏芳哭天抢地起来:“燕达,都怪我没用,没能教育好孩子。呜呜呜呜,燕达……” 魏芳也扯着嗓子嚎:“爸!你怎么真狠心,丢下我们啊。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疼,就我们没有!” 看见这娘俩一唱一和的哭喊,李燕脸色沉了又沉。 又来这一套,这都好几个月了,隔三差五这娘几个就要来上一回。 李燕心里窝火,质问郝春梅:“你哪儿来的糖块?你爸又偷给你钱了?” 郝春梅嘟着嘴巴,委屈巴巴的说道:“是沈叔叔的新娘子给的。她家在院里请客吃饭,张翠莲吴美丽她们都去了。妈,你咋没去呢?” 李燕面色一僵,忍不住心虚的看了一眼白红梅。对上白红梅怨毒的眼神,李燕心里又舒坦了几分。 她摸了摸郝春梅的头,装作惊讶的问道。 “啊,新娘子给你的?哎呦,看来你沈叔眼光不错,娶回来的新娘子又大气又贤惠。” 李燕把女儿扶起来,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孙子。没搭理坐在地上的白红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跟闺女解释。 “你沈叔今天出任务了,等他回来就能请咱们去吃席了。” 郝春梅还是不明白:“那为啥吴美丽她们现在就能吃席?” “人家帮忙接新娘子,新娘子请吃的呗。” “沈叔跟在家关系最好,为啥不让咱们帮忙接新娘子?” 郝春梅童言童语问出了关键性问题,李燕听见这话,冷冷一笑。 “你沈叔人好啊,帮忙的人多,用不上咱们。我就在家看看不懂事儿的孩子就行了。” 李燕一语双关,小孩儿听不出来,但白红梅听懂了。 坐在地上的白红梅,脸色惨白,眼神如恶鬼,心中暗想。 “原来她们什么都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那些人帮着沈骁接亲,留下李燕专门看着我。不就是嫉妒我比她们好看,想尽办法阻挡我跟沈骁在一起。” “呵呵,嫉妒果然让人疯狂。为了把我踩下去,她们真是不择手段。” 白红梅从地上站起来,没理会坐在被人撕烂嘴角的女儿。转身回了屋,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她穿着红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烫绒裤子。 “进屋看会儿魏红,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撂下这话,白红梅踩着黑色高跟皮鞋,扭着腰出门了。 “妈,你早点回来,我饿啦!” 白红梅像是听不见女儿呼喊似的,急匆匆的往28号院走去。 她刚才看见乔宝珠的打扮了。 乔宝珠穿的是红色鸡心领毛衣,白红梅就翻出大红色呢子大衣;乔宝珠穿着是黑色裤子,她穿条黑色灯芯绒裤子;乔宝珠盘着头发,她就编个鱼骨辫子;乔宝珠穿着黑皮鞋,她穿的是黑色高跟皮鞋。 白红梅边走边冷笑,她倒要跟乔宝珠比一比,谁更好看。 第二十六章招人烦 白红梅来到28号院的时候,酒席已经结束了。 喝的微醺的张桂芬躺在车板上,高兴的冲着乔宝珠挥挥手:“进屋吧孩子,起风了,别着凉了。” 乔宝珠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二姨,等沈骁回来,我们一起去看您。” 说完走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将装满搪瓷杯的红烧肉跟一大碗的剩鲶鱼递给房珊。 “这些剩菜你们三个别嫌弃,晚上去食堂买几个窝头又能吃一顿。” 房珊几个大方的接过剩菜,笑眯眯的说道:“哪个没良心的会嫌弃?这都是嫂子们特意给你留的好肉,你都给我们了。” “家里还有,且得吃几天呢。” 房珊几个见识到了乔宝珠的陪嫁,知道她不缺这口吃的,也不跟她客气了。接过剩菜,笑着说道:“搪瓷缸跟大碗,明天洗干净了给你送过来。” “我不着急用,等我上班了带回来。” 房珊噗呲一笑:“我看你真是幸福傻了,啥都不记得了。咱们知青结婚有5天婚假,你还没去领导那开条子吧?还有你宿舍东西不用收拾一下?你都有自己的家了,还打算跟我们挤在一个宿舍?” 乔宝珠讪然一笑,不好意思道:“我倒把这事儿忘了。” 她离开农场太多年,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乔宝珠连忙笑着让众人离开,转过身看见白红梅气势汹汹的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乔宝珠心知肚明,白红梅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装作毫不知情,笑盈盈的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对着几个帮她打扫卫生的嫂子们说话。 “嫂子们别忙了,快进屋歇一歇吧。这点活儿,一会儿我自己干。” 吴美丽性子爽快,一边麻利的扫院子一边笑道:“这点活儿我们搭把手,一会儿就干完了。新娘子,你快进屋歇歇吧,都累一大天了。” “吴大姐,刚才钱大妈没跟咱们一起吃饭。我想一会儿还桌子的时候,切块猪肉送过去。你帮我选一块吧。” 吴美丽听见乔宝珠的话,笑的合不拢嘴,不停地夸赞。 “沈营长真是有福啊,娶了你这么一个好看又善良的家属。那行,我扫完院子,就帮你切一块去。” 正说着,吴美丽瞥见一抹红色进了院子。 看见来人的脸,吴美丽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冷漠又嫌弃。 “你咋来了呢?” 白红梅看见五大三粗的吴美丽,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 扬起高贵的头颅,十分做作的问道:“听说沈骁今天结婚了,我这当嫂子的,当然是来看看新娘子。” “白红梅,不是我说话难听。你既然知道今天是沈营长的好日子,你一个寡妇,跑这看热闹,合适吗?” 白红梅脸色一红,叉着腰气呼呼的说道:“有什么不合适了?吴美丽,你好歹也是个军属,怎么那么迷信啊?到底是没文化的粗人,大字不认识几个,竟信一些封建迷信。” 吴美丽还欲还嘴,被乔宝珠扯了一下袖子。 只见乔宝珠挡在吴美丽身前,笑盈盈的看着白红梅。 “原来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你哭着跑了,后来又回供销社买布料了吗?” “要是没买的话,我陪嫁里还有不少劳动布,最适合调皮的小男孩了。” 白红梅没想到,她比美没比成,倒让眼前这个贱女人曝光了她的事。 吴美丽开始还担心白红梅作妖,会把新娘子气到。听二人对话,显然之前有过摩擦,而且白红梅还吃瘪了。 八卦因子熊熊燃起,吴美丽一脸兴奋的打听。 “宝珠,听你这意思,你俩之前见过啊?” 乔宝珠笑着点了点头,故作天真的说道:“嗯,之前在供销社碰见过。” “嗯,够啦!” 白红梅生怕乔宝珠将那天的事情当面说出来。她知道,只要乔宝珠说了实话,吴美丽那几个又蠢又丑的死女人,一定会笑话她的。 她才不要留在这里,被几个不如她的蠢货奚落。 “我认识沈骁这么久,从未听他提起结婚的事情,更不知道原来新郎不去接人,还有新娘子自己跑过来的。” 白红梅眼里带着嘲讽,阴阳怪气的看着乔宝珠,“作为沈骁的朋友,我不看一眼新娘子是啥人,我也不放心。要知道他的结婚对象是你,我就不来了。可惜啊,上回见面之后,沈骁压根就没提你俩的关系。行啦,人我也看见了,不在这碍事了,奉劝你一句,为着沈骁的前途着想,还是多跟有文化有涵养的人来往吧。” 白红梅丢下两句暧昧不清的话,大摇大摆的走了。 气的吴美丽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你算哪个葱,还教育起别人来了。” 在屋里面刷锅、刷碗的几个家属,听见外面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看见白红梅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几个人默契的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不用问,定是听说沈营长家属进门了。不死心,跑过来看一眼的。” “我看是过来下马威来了,特意比照着新娘子打扮的。她以为自己打扮的浪一点,就能变成大姑娘啦?真是好笑。” 几个家属看白红梅的背影,一个两个的表情都跟吞了苍蝇似的。 乔宝珠抓住这个机会,一脸无辜又好奇的跟众人打听白红梅。 “几位姐姐好像对她挺有意见的?她不是烈士家属吗?” 张翠莲闻言,撇撇嘴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吴美丽是个藏不住心事,刚才想问的话被白红梅打断了,她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此时她连院子也没心思扫了,将扫帚一甩,拉着乔宝珠往屋里走。 “宝珠妹子啊,家里活儿不着急干。姐几个先跟你说点要紧的事儿。” 进了屋,吴美丽先问乔宝珠,她跟白红梅是怎么认识的。 乔宝珠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给众人听。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乔宝珠没有对白红梅有任何主观性的评价,只是平静的讲述了一段事情。 即便如此,几个家属也听得气愤不已。 “一个快40岁的老娘们,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见天儿的买衣服,见天的浪!” “魏燕达活着的时候,她不愿意过来随军,人死了她赖在这不走了。” “那怎么办?人家会哭啊,会装柔弱扮可怜啊。” 吴美丽捏着嗓子,学着白红梅的样子:“我也不想为难组织的,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要养活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我们能依靠的,只有组织了。” 几个家属笑的前仰后合,乔宝珠却抓到了重点。 “什么?白红梅肚子里还有一个?她现在还是个孕妇?” 第二十七章惹众怒 白红梅有孕在身这个事儿,乔宝珠一直没看出来。上次见到沈骁的时候,他也没有提起过。 乔宝珠思忖了一下,怀疑是自己重生之后,改变了一些事。 “五个多月了也没显怀,不怪你看不出来。” “她要不是怀孕了,哪有理由赖在家属院不走了。” “切,人家跟郝副营长可是亲戚。住在亲戚家里,你管得着?” “亲戚?狗屁的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就她厚脸皮自己贴上去。” 吴美丽几个人几句话,很快就将白红梅的底细扒干净了。 老郝老家是在农村,家里有个姑姑嫁给了魏燕达的父亲。不过这位姑姑并不是魏父的发妻,而是第二任老婆。过门一年多,回娘家的路上遇到雷雨打电线杆,被电打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 魏父是食品厂会计,虽然顶着克妻的名声又有四个儿女,但不愁娶媳妇儿。 没多久,魏燕达就迎来第三个妈。魏燕达大姐出嫁,两个哥哥都有工作,就剩他一个人在家上学。 这个新继母是个厉害的,进门三年生了两个娃,在魏家坐稳之后开始嫌弃前边生的拖油瓶。魏父知道郝家有个当兵多年据说已经混成了干部,就投奔了过去。 就这样,魏燕达去了老郝所在的部队,跟沈骁分到了一个班。 白红梅的父亲在报社工作,她初中毕业之后在邮局做话务员。她长得好看又会打扮,加上话务员的工作又给白红梅增添了几分神秘。 所以白红梅的追求者众多,包括小学同学魏燕达也是她的倾慕者。魏燕达当兵之后,也曾经给白红梅写过几封信,但是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有一年报社总编被划为了右.派,报社里很多人都被关起来调查。白红梅知道自己一旦成了右.派子女,她的命运就不受控制了。 在她最紧张最担心的时候,魏燕达回家探亲了。白红梅看见魏燕达身上的军装,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两个人迅速申请结婚,白红梅也搬到了魏家。 但是魏燕达只是个普通士兵,没有能力让白红梅随军。结婚几年,夫妻长久分居、婆媳矛盾、又上班又带孩子的辛苦以及物质的匮乏早就将夫妻那点感情磨没了。 “燕达好不容易升到了连长,就盼着将她们娘几个接过来团圆。” “可惜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个破地方,嫌弃农村没有城里好。不愿意来啊!” “那次出任务,燕达为了救沈营长挨了间谍一枪子,就这么牺牲了。” “组织上给了抚恤金550块钱,沈营长自己拿了800块钱,我们几家一起凑了200块钱。总共一千五百五十块钱,全交到了白红梅的手上。” “没过半个月,白红梅领着三个孩子找到部队了。说婆婆不仅把抚恤金骗走了,还把她们娘几个赶出来了。她又发现自己怀了孩子,来部队找领导问一问,这个孩子应不应该留下来。” 乔宝珠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孩子是魏燕达烈士的遗腹子,谁敢说一句流掉,立马就会背上处分。 “本来安排她住在招待所的,白红梅说招待所太费钱了。她不想给组织上添麻烦,就想在家属院里找个地方挤一挤。” 说到这里,张翠莲把话茬接了过去,幽幽一叹。 “以前燕达在世的时候,申请随军她不干,现在燕达牺牲了她想以家属的身份住进来。这事儿,可能吗?莫说住房紧张,就算不紧张,她如今的身份也住不进去的呀。” “招待所住不起,家属院又不能给她分房子。老郝跟燕达既是亲戚也是战友,所以李燕就把她们娘几个接过去了。” 乔宝珠点了点头,一脸感慨的说道:“老郝家属,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吴美丽冷哼一声:“好心没好报。” “白红梅住进去之后,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整天叫嚣着吃点有营养的。老郝两口子把家里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就这还嫌不够,三天两头的去找沈骁要东西。” “大家都是女人,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看不出来?她就是想要找个人,给她养孩子。沈营长长得又俊,家世也好,级别也高。被白红梅当成了肥肉,咬着不想放了。” “我呸!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还想攀着沈营长,真是做梦。” 吴美丽扯着嗓子,泄愤似的骂了半天。一旁的纪荷花,一边扯她的袖子一边使眼色。 “啊?荷花,你眼睛咋啦?” 纪荷花见乔宝珠朝她看过来,脸一红,不好意思说道:“宝珠刚嫁过来,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怕她知道这些多想。” 吴美丽大大咧咧道:“就白红梅整天去兵营里扭腰摇腚找沈营长,谁看见能不多想啊?” “噗……” 乔宝珠刚喝了一口茶,就被这话惊的喷了出来。 吴美丽见乔宝珠喷了水,以为她心里头不舒服。连忙拍着胸脯跟乔宝珠保证。 “宝珠,你放心,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咱家沈营长是个好人。都是白红梅自己上赶着找他,沈营长绝对没对她起过歪心思。” 几个家属连连点头,都在为沈骁说话。 “宝珠妹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嫂子我也跟你交个实底儿,这个白红梅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防着一些,如果她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听见了啥不好听的谣言,你千万别信。” “对,白红梅最会装了。李燕嫂子那么好的人,因为她哭哭啼啼两面三刀,跟郝副营长闹了好几回别扭了。” 乔宝珠抿着嘴,笑着感谢众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几位家属这番举动,不只是受了沈骁的委托。 魏燕达是沈骁的手下,也是她们丈夫的同事。白红梅借住家属大院之后,她们的男人肯定也没少帮忙。 白红梅柔弱的做派,引起几位家属的众怒。 乔宝珠上辈子帮赵海洋处理过多少莺莺燕燕,对白红梅那点手段不屑一顾。 她心里头正盘算一件事。 上一世沈骁出任务回来,还没回新房看一眼新婚妻子,就被白红梅拐走了。乔喜凤愤怒的冲上门,将白红梅暴揍了一顿。据说事态恶劣至极,把沈骁气的差点将乔喜凤送回家。 她大伯带着二房老两口,亲自去家属院给白红梅赔罪,赔了一笔钱了事。 到底是什么事,能用恶劣至极来形容呢? 白红梅受了怎样的委屈,能让沈骁怒而退婚,乔家长辈登门道歉? 乔宝珠想起白红梅未曾显怀的肚子,眼眸忽的一亮。 孩子! 第二十八章沈骁的强迫症 乔宝珠送走了几位军属,拎着一条猪肉,带着母亲包慧华一起去了隔壁院子还借来的饭桌、碗筷。 钱大妈笑着客气了两句,合不拢嘴的接过了猪肉。 从隔壁钱家出来,乔宝珠看见乔长海抱着坛子从外面回来了。 “爸,你在哪儿弄个咸菜坛子?” 乔长海嘴上叼着烟卷,笑眯眯的拍了拍坛子。 “不是有人送了一水桶鸭蛋嘛!我送客人出去,顺便去服务社买了个坛子跟几斤大粒盐。一会儿让你妈把鸭蛋腌上。” 进了屋里之后,乔长海让妻子去腌咸鸭蛋,自己则是拉着乔宝珠去院子里说话。 乔长海指着院子里的每处角落,满意的连连点头。乔宝珠听着,他似乎话里有话似的。 “爸,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拐弯抹角的暗示,乔宝珠听着都累得慌。 “唉……” 乔长海吧嗒吧嗒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刚才买完咸菜坛子,故意绕了一圈,去家属院另一头闲逛。有路边闲唠嗑的人,他就过去问地址。 别人问他是干什么的,乔长海就说自己是送咸菜坛子的。送货地址写在纸条上,被他一顿小烧酒喝丢了。 乔长海本就长着朴素老实的一张圆脸,一瘸一拐着脚走着路。他说记不起买家的地址,那些人也不觉得可疑。 “就记得是个女同志,打扮的还挺时髦好看的。见面了,我能认识的,让我说她姓啥,一点都想不起来。” 大伙儿就开始议论,家属院里哪个女同志打扮的时髦。 说来说去,就有人说到了白红梅身上。 提起家属院大名鼎鼎的白红梅,大伙儿八卦的兴致可高了。纷纷说起白红梅跟沈骁的绯闻,就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乔长海听完这群人嚼的舌根子,这才慢悠悠的回到了女儿家。 “您就想跟我说这些啊?” 乔宝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您没回来的时候,那几位家属也跟我透露了一下她的情况。” “人家的丈夫是替沈骁挡了一枪子,才送了命的。沈骁照顾他的妻儿也是应该的,至于外人怎么传,我无所谓。” 乔宝珠以为养父担心的是自己的婚姻,不想他担心,赶紧开口劝导。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你以后少跟那些扯老婆舌的人来往。东加长西家短,就知道传瞎话。” “沈骁我虽然还没见到他人,但我觉得这孩子品性应该不差。” 乔宝珠挑了挑眉,笑着打趣老父亲。 “爸,你啥时候长得能耐,都能隔空算命了?” 乔长海白了女儿一眼:“去,臭丫头,连你老子的玩笑都敢开?” 他又吸了一口烟,指了指面前的小院儿。 “我都打听了,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家,家里孩子好几个,还养了猪跟不少鸡鸭。那家两口子都不是个利索的,把这院子造的不像样。” “你再看现在的这院子,修整的多板正。这菜园子四圈的篱笆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这几天新扎的,每根柳条都卡在一条线上。” “你再看看脚下。” 乔宝珠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菜园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乔长海从裤兜里抽出一根柳条,放在垄沟中间比量。 “看见没有,垄跟垄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那柴火垛,每一根柴都劈的一般大小。摞在一起,横向竖向都跟用尺子量了一样。” 乔宝珠不以为然:“当兵的不都这样么,什么都要弄的整齐划一,连被子都要叠成豆腐块。” 乔长海摇了摇头:“那是部队里的规定。我逛了一圈家属院,就没见过谁家的柴火垛码的田字格似的。” “孩子,你记住,你想了解一个人不能光用耳朵去听,得从他做的事情上去品。不要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 “沈骁这个人,从他做事的习惯上就能看出,他是一个自我要求很高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寡妇扯上关系?” 养父的话乔宝珠深以为然。 沈骁迅速相亲找人闪婚,摆明了不想跟白红梅有超脱恩情之外的关系。 是白红梅不死心,不然刚才也不会脑残的跑过来叫嚣。 只不过有一点,乔宝珠百思不得其解。 乔喜凤虽然愚蠢任性,但她还不至于公然殴打孕妇,甚至让她流产。 究竟发生了什么,乔喜凤会疯到把人打流产? 乔宝珠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这一切都是白红梅故意设下的圈套呢? 她记得上一世,乔喜凤因为沈骁没来接亲,气的闹了一整天。在娘家吃了晚饭,才被家里人半哄半押着送到了家属院。 那种情况下,今天这几位家属未必会上门拜访。就算第二天去了,以乔喜凤的性子,也会认为她们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所以乔喜凤不可能知道白红梅怀孕。 白红梅故意将刚回家的沈骁拐走,乔喜凤怒火中烧跑去干架,害的她流产。 先不说魏燕达是沈骁的恩人,就白红梅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烈士的遗腹子。乔喜凤把她打流产,事情确实恶劣至极。 怪不得,沈骁明明是兵团里最年轻的军官,最后落得转业去新农场开荒的下场。 怪不得,乔喜凤极其厌恶白红梅,却对沈骁供养她的子女敢怒不敢言。 而白红梅,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用一个孩子,换沈骁一生的愧疚跟供养。 乔宝珠想到这里,忍不住恶寒的搓了搓胳膊。 如果她所推断的是真的,那这个白红梅还真是够狠心,沈骁也是真的惨,乔喜凤真是蠢出天了。 “我知道了爸,我不会听信那些话的。虽然我对这段婚姻目的不纯,但如果沈骁是个好人,我还是愿意努力维系这段婚姻。” 父女俩这边谈完了,包慧华那边已经将鸭蛋装进了坛子里。 乔长海看了看天色,有些不舍的说道:“天也不早了,我跟你妈这就回去了。” 乔宝珠连忙拉着养父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道:“这都几点了,早就没回城的车了。” “我跟你妈回去看一眼你爷爷奶奶,就在老两口那住一宿。” 乔宝珠拽着养父的胳膊不撒手:“沈骁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我自己不敢在这住。” “你们陪我住几天,等沈骁回来再走行不行?” 第二十九章 沈骁的癞蛤蟆 乔长海一把扯开袖子,冲着乔宝珠瞪眼:“胡闹,哪有让女方父母留宿新房的。” “哎呀,沈骁不回来,这算什么新房啊。” 乔宝珠指着黄泥墙,撅着嘴巴一脸嫌弃:“你看这墙上糊的报纸都旧了。你们留下来帮我糊墙,行不行?” 乔宝珠说房子的墙纸太久了,想要重新糊墙。 这个理由让乔长海无法拒绝。 他在屋内屋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思忖了半天看向乔宝珠。 “我去趟废品收购站,去那挑一挑回收的报纸。明天头晌让你娘弄点浆糊,咱们仨把墙糊一糊。” 乔宝珠摇了摇头:“爸,我不想用报纸糊墙。你看我这房子,本来就比别人家小,糊了报纸屋里头看着不亮堂。” “你看这窗户只有一层玻璃,等入了冬,糊窗户纸根本不保暖。必须得用塑料布,把里面外面都钉上。但是这样一来,这屋里就没有光了。” 乔宝珠可怜巴巴的指了指棚顶:“爸,你还没发现吧。这么大的一个家属院,竟然没有通电!” 乔长海仰头往棚顶一看,没看见电灯泡也没在屋里找到电线。 “家属院都没拉电线?” 这个时候,兵团那边用的电还是用柴油发动机弄得。农场那边倒是拉了电线,但知青宿舍里可是没有的。普通老百姓家里,就更别想了。 乔长海进城十年,虽然住在窝棚里,但早就用上电灯泡跟自来水了。 没有电,生活真的很不方便。 “我没想到家属院没有电,趁着服务社没下班,我去买几斤煤油回来。” “爸,我跟你一起去吧。” 乔宝珠拿着钱包,凑到乔长海身边。 “我想买点白灰,明天把屋里的墙刷一刷。村里的小学,不也是刷了一层大白墙么。屋里有白墙,光线看着也亮堂很多。” 乔长海想了几秒钟,随后点了点头:“行,那就买点石灰去。” 在服务社的时候,乔宝珠说什么都不肯乔长海花钱。 乔长海也没推辞,父女二人背了30斤的石灰,又买了十斤的煤油灯。 总共花了还不到十块钱,乔宝珠心里暗暗感慨,这个时代的物价是真便宜啊。 父女二人回到家里,就开始各忙各的。 乔长海去把石灰过筛,再将石灰放在桶里面用水。这样泡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刷墙了。 乔宝珠进屋归置那些陪嫁,被褥塞进炕琴里,布料塞进柜子里。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一一整理好。 “诶,这不是我给你们买的麦乳精吗?你们怎么都拿过来了?” 乔宝珠翻出麦乳精,一脸无奈的看着养母。包慧华无声的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缝补东西。 养父养母节俭了一辈子,让他们吃点营养品,真是比登天都难。 “妈,你再缝什么呢?” 乔宝珠看见包慧华裁了一块劳动布,一直用针线缝着什么东西。 走过去一看,发现她在给炕席缝边。 这一铺新炕席,一看就是沈骁为了结婚新买的。 包慧华指了指炕席边,又指了指乔宝珠的裤子。意思是,新炕席边角比较硬,容易刮坏裤子。 她用最便宜最耐磨的劳动布,给炕席缝了一条布边,这样就不会磨裤子了。 乔宝珠看着养母手里的线,上下跳跃像是翻花似的,动作优雅又好看。 她看了一眼炕席边,暗暗叹口气。 这种用芦苇编的炕席耐磨凉爽,就是太硬,而且一觉醒来,身上都是席印子,那炕席还夹头发。 不知道地板革什么时候问世,乔宝珠猜测,这个时候地板革铺炕还没有流行起来,就算沈骁不买,她那惯孩子的家长也会买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乔宝珠过了几十年普通人没享受过的好日子,眼前这黄土房、硬炕席还真是适应不了一点。 “可惜棉花太贵了。要是能用碎布头跟棉花,缝一个炕被就好了。” 前世她在北大荒农村没见过炕被这种东西,是后来去西北旅游。在很有地域特色的窑洞里,看见炕上铺着软软的炕被的。 重生回来之后,她在炕上硌的翻来覆去总睡不好。就想着等兜里有钱了,一定要做一床十斤重的大炕被。 只不过此时乔宝珠还坐不起,给养父养母过冬穿的棉衣棉裤还没做。软和厚实的大炕被,得等她想到赚钱的办法,才能实现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口人吃完了早饭,就准备给墙刮白灰。 “闺女,这活儿你可干不了。” 乔长海看乔宝珠跃跃欲试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还是回农场办婚假手续去吧。” “这点活儿,我自己慢慢干。” 乔宝珠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干过刮大白的活儿。泥刀抹墙看着简单,但干起来没那么容易。 与其帮不上忙还要添乱,倒不如去出去干点别的。乔宝珠利落的收拾好碗筷,挎着小布包出了家属院。 从家属院大门出去,穿过马路就是农场医院。绕过医院,走十五分钟就到了场部办公室。 手续倒是不麻烦,先去场部办公室拿申请表,再去食堂找领导签字,最后去场部办公室盖戳。 拿到了婚假条,乔宝珠直奔知青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 再说乔喜凤跟赵海洋夫妻俩这边,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早上赵海洋起床之后,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去外面抱了半捆柴。 乔喜凤趴在被窝里,两腮绯红,眼神缱绻,整个人从头到脚透着舒坦。 活了两辈子,她终于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 “海洋,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乔喜凤一开口,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赵海洋蹲在地上,听见乔喜凤的话,抬起头满脸温柔。 “媳妇儿,咱这炕都凉透了。你先把被子裹紧了,别让凉风钻进去。等我把炕烧上,你再起来。” “今天不用上班,也不用回门。你要是身子不爽利不想起,就呆在炕上歇着吧。等我烧完了炕,给你煮碗挂面再卧个鸡蛋。” 乔喜凤看着屋里屋外,忙的脚不沾地的赵海洋,嘴角的笑挡都挡不住。 这个丈夫,她还真是抢对了。 她就知道,赵海洋是个疼媳妇疼到骨子里的男人。 新婚第二天,他一个大男人就起来给媳妇儿烧炕,还要给媳妇儿做饭吃。 这要换成沈骁,哼…… 一想到沈骁,乔喜凤就满肚子怨气。她跟沈骁做了一辈子的夫妻,那个死渣男竟然碰都不碰她。 乔喜凤还记得,当初她强忍着羞涩在沈骁面前脱光光,沈骁那个眼神。 就跟看一条癞蛤蟆似的。 这辈子,就让乔宝珠去当癞蛤蟆吧,她可是要被赵海洋宠成公主的。 乔喜凤想到沈骁上一世,是新婚第三天上午才结束任务回家的。 一回去,他就被白红梅那个贱货拐走了。 想起上一世她受的屈辱,乔喜凤趴在枕头上,冲着赵海洋撒娇。 “一想到我姐新婚之夜自己独守空房,我心里就不得劲。” “海洋,一会儿吃完饭,我想去看看她。” 第三十章知青宿舍 “去看乔宝珠?” 赵海洋添柴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这才对嘛,姐妹之间就应该常联系的。 昨天听见自家媳妇儿提起乔宝珠的语气,似乎并不愿意跟她们两口子多来往。 可沈骁再无能也是个军官,他跟沈骁是连襟,关系处好了将来对自己的仕途也是有助力的。 为了这个,赵海洋劝了乔喜凤许久。他自负高傲,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拿二人结婚对乔宝珠夫妻有愧的事情做理由,劝了好半天。 没想到乔喜凤不仅将他的话听进去,还主动提出要主动登门拜访她姐姐。 赵海洋眯眼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 “咱们是亲戚,经常走动也是应该的。只是今天不行,明天才是三朝回门。等咱们见过面之后,再过去串门才合礼数。” “回门?” 乔喜凤听见丈夫说三朝回门的事情,不屑的撇了撇嘴。 “沈骁一个小小的营长,狂的都没边儿了。自己娶媳妇儿那么重要的事情都能让他二姨代替,他能乐意跟乔宝珠回门?” “乔宝珠可没那么大的脸。你放心,明天回门的时候,咱们碰不见。” 赵海洋眉头紧锁,觉得妻子这个语气挺不尊重人的。沈骁那么大一个营长,她竟不放在眼里。 转念一想明白了,乔喜凤本来眼光就挺高。她就是没看上沈骁,才拼了命的要嫁给自己的。 “虽然事实如此,但也不好让别人听见,显得咱们过于骄傲了。” 赵海洋嘴上嘱咐乔喜凤,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得意。营长又怎么样,还不是输给了自己。 看来他还真是时来运转了,虽然这个媳妇儿姿色不如姐姐,也没有一个工作。但是胜在眼光好,而且很得娘家人的偏宠。 有乔长富那么大一个场长在,不怕乔喜凤将来没有工作。 最重要的是,乔喜凤自己就是龙凤胎。赵海洋老家那边管龙凤胎叫花棒儿,花棒儿里的女孩比男孩有福气,而且生双胎的可能比普通人更高。 要是他也能生下一对双胞胎,甭管男女,都把家里那几个兄弟比下去了。 这么一想,赵海洋身子燥热起来。刚开过荤的男人,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他将剩下的柴火胡乱地塞进炕洞里,起身将宿舍门反锁。 饿狼似的,扑上了炕…… 夫妻俩腻歪了十几分钟,赵海洋听见窗户外面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忙停下动作,捂着乔喜凤的嘴巴,粗喘着气示意她别说话。 乔喜凤吓得眼睛瞪得溜圆,两口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尖锐女声大喝:“你们几个臭小子,趴人家窗户根底下听啥呢?赶紧走!” “呀,被发现了。是陈香菊那个老妖婆。” “兄弟们,快跑,快跑。” 三四个孩子的影子在透光的窗帘上忽远忽近,三两句话说完一溜烟跑没影儿。 没多一会儿,陈香菊轻咳一声提醒道:“这房子不隔音,青天白日拉着窗帘鬼哭狼嚎的,可注意点影响吧。” 陈香菊说完重重的关上了门,伴随关门声似乎还有几声低低的痴笑。 屋里面,赵海洋乔喜凤两口子老脸臊的发烫。 乔喜凤几时受到过这种羞辱,她气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这外头都是什么人素质啊!换房子,海洋,我们赶紧换房子。” 赵海洋看着身下的妻子,他此时也怨气冲天:“你还有脸说别人?你鬼叫的像是发春的猫儿,二里地外的人都听见了。下次闭上你的嘴!” 乔喜凤一把推开赵海洋,又气又委屈:“不是你让我叫出来的吗?你现在嫌丢人了,以后你别再碰我!” 赵海洋见新婚小妻子裹在被子里抽泣,发昏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以前知道乔喜凤比姐姐更得宠,但昨天赵海洋才见识到乔喜凤在家里的地位。 乔家姐妹一同出嫁,就是为了给乔老爷子冲喜的。这种情况下,乔喜凤还敢穿新式的白色婚纱,可见家庭地位不一般。 因为这件新式的洋玩意儿,还招惹来委员会的几个小将。当时赵海洋吓得腿都软了,都做好了退婚的打算了。 没想到乔场长三言两语的就劝退了那几个小将,很明显乔家在本地还是很有影响的。 要是他们知道乔喜凤新婚第二天就被气哭,赵海洋一想到后果,就觉得脊背发凉。 他赶紧上前,将乔喜凤搂在怀里。不管乔喜凤如何挣扎,只管搂着她狂吻道歉。 “好媳妇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凶你呢。” 乔喜凤看着这一屋子家贫如洗的样子,想着上一世赵海洋买的那套宽敞明亮的三间房。 眼珠子转了转,靠在赵海洋怀里抽抽搭搭道:“你有什么错?都怪这个房子太破了。等以后盖个独门独院的三间大瓦房,看谁还敢跑来听墙根儿。” 三间大瓦房? 赵海洋眸子闪了闪。 乔家不愧是青岩山本地大族,不显山不漏水的就攒了这么厚的家底。 赵海洋越发笃定,乔家为了培养他,会不惜一切财力物力。 一想到日后他会飞黄腾达,他的怒气又消减了五七八分。 既然外面已经有邻居提醒了,小两口也不好再闹腾。 洗漱一番,二人出门去食堂补了一顿早饭。出来之后无事可做,二人去服务社闲逛。 “喜凤丫头,还真是你们两口子啊。” 赵海洋听见中年妇女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 乔喜凤疑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搞不懂赵海洋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哪懂赵海洋的自卑敏感,两个人亲热的声音被家属宿舍这帮人听见。日后上班了,他定要被同事们打趣取乐的。 赵海洋心里有了这些想法,一听见高亢的中年妇女笑声,就本能的害怕。 “海洋,这是我大姑跟二姑。昨天你来接亲的时候,她们也在呢。” 乔喜凤看着两位姑姑,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 挽着赵海洋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低声提醒:“都是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不用给她们好脸,应付两句就走吧。” 赵海洋听见来人是乔家人,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听出乔喜凤的暗示,这两位姑姑家境不行子女也不成器,不值得浪费时间。 “大姑,二姑。” 疏离又冷漠的冲着二人点了点头。 乔大闺、乔二闺难得看见一个读书人,见到赵海洋兴奋又激动。 “这不是咱家新姑爷嘛,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儿?” “姑爷是想去服务社,给咱家喜凤买雪花膏吧?” 乔喜凤脸上淡淡的,寒暄了一句:“不是去服务社,是要去一个同事家。大姑、二姑,你们俩这是去哪儿?” 齐家两姐妹听见二人不去服务社,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要是这两口子去服务社多好啊,她们跟着过去,咋还不混一把水果糖? “你们去同事家啊?那咱们就不顺路了。我们俩要去兵团家属院那边。” 乔喜凤心头一跳:“家属院?找三丫去?” 乔二闺快言快语:“昨天你们俩结婚,我跟你大姑忙的脚打后脑勺累的够呛。你三叔三婶儿像是死人似的,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听人家说,这俩缺心眼的老货跑三丫新房住去了。” “你说他都多大岁数了,还四六不懂的。我跟你大姑准备过去找他,今天说啥也把老三弄回家。” 找三叔回家? 乔喜凤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这是知道乔宝珠的彩礼在三叔手里。 打算跟三叔手里借钱了…… 第三十一章 丢脸 两个多事的姑姑要去看乔宝珠,乔喜凤喜不自胜。 转身对赵海洋抿嘴一笑:“海洋,我想陪大姑、二姑去看看三丫姐。” 赵海洋一脸温柔的点了点头:“行,那你们早点回来。” 乔喜凤转身跟着两个姑姑往家属院走,三个人脚步很快就到了家属院大门口。 “哎呦,这门口咋还有人站岗呢?” 乔大闺看见大门口威风凛凛的战士,吓得缩了缩头不敢往前走。 乔二闺此时心里也懊恼的不行,光顾着想着老三兜里那500块钱彩礼,哪能想到连门都进不去。 乔喜凤看着这俩姑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弃的要命。 她撇下两个土包子,径自走到家属院门口,对着门岗里的小战士说道:“我要去28号家属房。” 小战士眼神很好,老远就瞧见她们三个人了。 没办法,这三个人在一起太扎眼了。 年轻的女人像个高傲的公鸡,扬着脖子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家的千金来了。 跟她在一起的两个老太太,站在马路对面,一边贼眉鼠眼的盯着门岗,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小战士猜到,那两个老太太应该是第一次来家属院。之前没见过站岗的战士,明目张胆的蛐蛐他。 “喂,我说我要去28号家属房。你没听见吗?” 乔喜凤在家属院住了好几年,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站岗的小战士。 身上那来自上等人的优越感,又冒出来了。 小战士瞥了她一眼,“你好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小战士公事公办的样子,把乔喜凤逗笑了。 “出示证件?啥证件啊?别人要进去也没看他们出啥证件。” “我是沈骁的家属,沈骁知道不,你们团最年轻的营长。” 小战士目光一闪,前天沈营长交代过,凡是找他的老百姓一律放行。他知道沈营长昨天结婚,估计这两天少不了客人。 只不过眼前这个跋扈的女人,跟昨天那6辆威风凛凛的送嫁车队不像是一家子。 忍不住再次确认的问道:“你跟沈营长是什么关系?” 乔喜凤扬起头,一脸得意:“我是沈骁的家属?” 听见乔喜凤说自己是军属,乔大闺、乔二闺惊呼的跑了过来,围着乔喜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啥,你也算是沈营长的家属?” “小姨子也算家属吧。” “那要这么说的话,咱们俩也是营长的家属呢。” “可不是,嘻嘻,咱们也是大官的家属了。” 两个老太太兴奋地样子,把乔喜凤臊的脸都红了,后悔跟着这俩二货过来。 “同志,我是沈骁的妻妹,不是坏人。你让我们进去吧。” 这会儿地上有个洞,乔喜凤真想钻进去,哪还顾得上跟门岗小战士抖威风,她只想赶紧进里面去。 “对对对,我是沈营长新媳妇儿的大姑。” “我是二姑,小同志,我们真的是沈营长的家属,快让我们进去吧。” 小战士在门岗站了一年多的岗,见识过各种奇葩的场景。确定这三个人不是危险人物,让她们进去了。 一进家属院,乔喜凤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因为乔大闺、乔二闺姐俩,进了家属院这惊呼感叹声就没停下过。 “不愧是家属院,看看这地压的多平啊。” “这一家家小院子,修整的真好看啊。房子盖得都是一模一样的,妈呀,院子都一般大小。” “啧啧啧,这家院子里还有棵大榆树。等开了春榆树钱儿能撑死个人。” 乔喜凤眼珠子都翻到天上去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兵团家属院而已。这俩土包子,怎么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都夸上天了。 有乔喜凤这个带路人,乔家二姐妹很快找到了她们的兄弟。 此时乔长海刚刷完第一层白灰,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跟乔宝珠聊天。 听见篱笆院儿外传来熟悉的笑声,乔长海眉头皱了皱。 “这公鸭嗓子的笑声,听着像是你二姑。” 乔宝珠一愣:“二姑?她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 乔长海冷哼一声:“鼻子底下一张嘴,她打听呗。500块钱的彩礼呢,谁不眼红啊?” 话音刚落,乔二闺已经走到了篱笆门前,冲着院子里的父女俩招手。 “三哥,你们还真住在这啊。” “喜凤还挺厉害,头一次来就找对地方了。” 乔二闺话说完,乔宝珠就看见了乔喜凤那张意味悠长的脸。 原来是她来了…… 乔宝珠只觉得好笑,乔喜凤是有多恨她,新婚第二天就迫不及待上门看热闹来了。 只可惜,乔宝珠猜到了这三个人的如意算盘。 她们仨,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喜凤怎么也来了?” 看见乔喜凤登门,乔长海不淡定了。 “有你们这样当姑姑的吗?孩子不懂事儿,你们也不懂事啊?哪有新婚第二天就跑去娘家串门子的,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乔大闺、乔二闺早就料到乔长海会生气,姐妹俩对视一眼。 乔二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笑怼乔长海:“都是新时代了,谁还讲旧规矩。” “再说三哥你还说我呢,昨天你闺女出门子,你跑哪儿躲着去了?” 乔大闺附和着妹妹,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解释。 “昨天三丫的姑爷没来接亲,我们又没看见你的人影儿。好好地婚事,让你们办的这个磕碜,愁的我一宿没睡觉。不来看一眼,我能放心嘛。” 姐妹俩在来的路上,早就将不请自来的理由想好了。打着关心三房的旗号,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乔长海看着他的姐姐妹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都是一个妈生的亲姊妹,她们俩是什么货色,他能不知道? “现在看见了,我没死,放心了吧?” “等新姑爷回家了,让宝珠领着去你们家认认门。你们赶紧走吧,别让街坊邻居看见,生了误会可不好。” 乔家姐妹才登门,就被亲兄弟嘲笑攀高枝拉关系,臊的二脸通红。 偏乔喜凤是个活了两辈子,依旧搞不明白人情世故的人。 一双眸子清澈又愚蠢,傻乎乎的问乔长海。 “能误会啥啊?” 第三十二章啪啪打脸 “能惹啥误会?人家是怕咱们上门打秋风!” 被挑破心思的乔大闺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瞪着乔喜凤。 “都怨你!” “临结婚闹着换对象,让人家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咋样,现在看不起咱们这帮穷亲戚了吧!” 乔喜凤被亲大姑骂的直发懵,心说这个老不死的是疯了么,竟然敢招惹她。 乔大闺没给乔喜凤还嘴的机会,转过身抖了抖颧骨上松垮的老皮。指着乔长海的裤子,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进城得有十年了吧?就算是要饭,也能攒几个钱儿了。你看看你混的,裁个尿素袋子当裤子穿。” “我说昨天咋到处找不到你人影,原来你混的这么惨,闺女结婚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 “你早说没有裤子穿啊!你来大姐家,我把你姐夫的裤子借给你。何必躲起来了,让家里人着急呢。” 听见乔大闺的话,乔喜凤、乔二闺的目光也落在了乔长海身上。 他上身穿着破羊皮袄,下身套着一个尿素袋子。那尿素袋子一看就是他常穿的,上面的字都快磨没了。 看着乔长海一如既往的落魄穷酸样儿,乔喜凤跟两个姑姑都露出了嫌弃鄙夷的表情。 乔宝珠将这三个人的嫌弃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佩服养父藏拙的本事。 若是让这群人知道养父有那么一大笔存款,她家那小窝棚肯定住满了要给乔长海养老的孝顺侄子。 “大姑,你在胡说什么呢?” 乔宝珠故作做生气的样子,让乔大闺以为她揭露了乔长海的短儿,引得乔宝珠不高兴了。 乔大闺心里很得意,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哼,别以为嫁给了营长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还不是穷酸一个,比她家差远了。 “我胡说啥了?我还没说三丫你呢?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月挣32块钱的知青,咋就不知道给你爸买条像样的裤子。” “他虽然不是你亲爹,但也养你十来年了。孝敬他一条裤子,还委屈你了?” 乔大闺清楚三房父女俩的隔阂在哪儿,卯足了劲挑拨二人的关系。只要别人家过的越不痛快,她这心里就越舒服。 “大姑,你有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儿,不如先操心你自己吧。眼疾是病,不看会瞎的。” “装着白灰的水桶就在这隔着呢,你愣是装看不见啊?” 乔长海坐在凳子上没动,伸腿踢了一下脚边的水桶。 鼻子哼了一声,“你大姑从小眼神儿就不好,现在上岁数了成瞎子了。” 乔大闺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水桶,悻悻的撇了撇嘴巴,嘴硬道:“这破玩意扔在这,谁能看见。” “再说了,这房子是部队分的,还用的着你们刷墙?那沈骁不是军官嘛,找几个小兵儿过来干活呗。” 乔大闺给自己疯狂找台阶下,总之她是没错的,有毛病的都是别人。 “我知道了,这房子有问题是不是?是不是漏雨啊,漏雨刷白墙干啥,得苫房顶。连房子都不会修,你说你多没用。” 乔大闺脸上挂不住了,见窗户敞开着,她赶紧凑过去准备找出点毛病,挽回一下颜面。 没想到毛病没看见,看见了一屋子的家具。 “天啊,这么多新家具。” 乔大闺吃惊的语气,引起了乔二闺的注意。两步并作两步的蹿过去,伸着脖子往屋里面看。 为了刷墙,乔长海将屋里的家具都凑到了一起。只刷了一层白灰的屋子,虽然没白墙看着明亮干净,但比黄泥墙可强多了。 南北窗户都打开,穿堂风一刮,吹着白灰墙特有的泥土香。 这场景,震的乔家二姐妹说不出话来。 乔喜凤早就跨过门槛进了屋,看见厨房摆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新碗柜,身形一晃差点崴了脚。 随后冲进了屋里,看见一米八高的双层炕柜跟一个镶着镜子的双开门衣柜的时候,乔喜凤快要气疯了。 “沈骁还给你买了家具?” 乔喜凤眼底的嫉妒跟不甘都要烧到头顶了。 上一世她跟沈骁结婚,这屋里面只有一个旧炕琴,地上摆着一个旧的柜子。 虽然后面沈骁添补了新家具,但是根本没有这屋里的好。 那时候乔喜凤就对屋里的家具不满意,想要三转一响,那才风光呢。 可惜她把白红梅打流产了,沈骁的存款都给了那个贱女人养身子,只能给她买两个普通的家具。 怎么这一世,乔宝珠一过门就用上了新家具? 凭什么凭什么? 简直要气死她了! “哎呀,还是沈营长有钱啊。给了500块钱彩礼不算,又买了这么多的家具。啧啧啧,加起来得有1000块钱了吧。” “喜凤啊,看见这些你上火不?这些原来可都是你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喽。” 乔二闺故作惋惜实则幸灾乐祸的看着乔喜凤。 真是笑死人了,就为了捡赵海洋那么小芝麻,丢了个沈骁这么一个有钱的大西瓜。 喜凤丫头看着精明,没想到是个拎不清的蠢货。 此时乔喜凤已顾不上别人的嘲讽,她冲到乔宝珠面前,红着眼睛厉声追问。 “我问你,这些家具是沈骁给你买的吗?” “当然不是,这都是我爸给我的陪嫁。” 乔宝珠说得风轻云淡,乔喜凤松了一口气,两个姑姑却炸了窝。 “不可能!” “我不信!” 姐妹二人异口同声,完全不信这是乔宝珠的陪嫁。 她们也都是有闺女的人,闺女结婚的时候,她们只做了两床被褥。 亲生的尚且如此,三丫一个过继过去的闺女,能有多亲? 再说了,乔长海一个死瘸子,他哪儿来的钱置办这么好的陪嫁! 这一定是乔宝珠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乔宝珠看穿了两个姑姑的心思,淡淡的笑了笑。 “我爸是没钱,但不是有沈骁给的彩礼么。这一屋子的嫁妆,把那500块钱彩礼花的一分不剩。” 乔家姐妹俩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长海,觉得他疯了。 “啥?那么多的彩礼,都让你花没了?” 第三十三章 乔大闺的奇葩行为 听见两姐妹的惊呼声,乔长海一脸得意的显摆起来了。 “那个镶了镜子的双开门大衣柜,知道家具厂卖多少钱吗?一百六!” “还有那个两层高的炕琴,别看自己打用不了多少钱,但我这是家具厂买的,一百五十块钱啊!” “地上那两个木箱子,不啥名贵木头那也要六十五块钱一个。” “再加上一个饭桌、四把凳子,厨房里还有个碗架子。你们算算,就小沈给的那500块钱彩礼,够用不?” 听见乔长海如数家珍一般道出每个家具的价格,把乔家姐妹俩肉疼的直捂心口。 这钱要是不给三丫买家具,攥在乔长海自己手里,她们也能借个百八十块钱。 瘸老三又没有儿子养老,以后还不是得靠她们的儿子帮扶,所以这钱借了根本不用还。 可是现在,那笔彩礼竟然都花没了,她们可咋办? 乔大闺气的要命,指着乔长海破口大骂。 “瘸老三!你腿瘸了,脑子也跟着瘸了?你是嫁闺女,不是给儿子讨媳妇儿,买什么家具啊!” “那沈骁是堂堂的营长,能拿的出500块钱彩礼的人,还买不起36条腿的家具啦?”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陪送两床被褥就算对得起她们了。你穷逼嗖嗖的倒装上了,那彩礼钱不留着自己养老,指望谁养活你?!” 乔大闺气急败坏的样子,把乔长海逗笑了。 他看着姐姐乔大闺挑了挑眉,气定神闲的说道:“大姐,我又没花你钱,你着什么急啊?” “再说了,谁说没有儿子就没人养老了?我这不是有闺女嘛,现在还有一个当营长的女婿。” “你那几个儿子都是社员,头拱地挣命似的干一年,还不如我女儿、女婿俩月工资多。” “再说你养儿子又有啥用?还不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还有闲心操心我养老,多琢磨琢磨你自己吧。” 乔长海一脸小人得志的显摆自己的女儿女婿,可把乔大闺气坏了。 “你!你!” 乔大闺气的浑身发颤,哆嗦了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乔大闺生了五个儿子三个闺女,全都是靠天吃饭的农民,累死累活干一年就混个温饱。 前年几个儿子闹分家,老二跟老三就为了争猪圈跟仓房,打的头破血流。为此乔大闺还跑回娘家借了钱,给每个儿子都盖了猪圈跟仓房,这才让儿子儿媳们消停。 乔大闺的儿子们,每家又生了五六个孩子。一家七八张嘴,只有两三个劳动力,一年下来都攒不到二百块钱。她那二闺女两口子都懒,每年都倒欠生产队的钱,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还得娘家隔三差五的接济。 而乔长海只有乔宝珠一个孩子,她是知青一个月工资三十二块钱。沈骁是营长挣的更多,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就一百多块钱。双职工家庭的日子,比普通农民强了不知多少倍。 一家子兄弟姐妹,对彼此的生活那是最了解的。乔长海的话,显然比他姐姐戳的更疼。 乔长海戳完了姐姐的心窝子,又看着妹妹乔二闺。 慢条斯理的问道:“昨天我忙着给孩子送嫁妆,没顾上家里那边。” “你们的礼账是怎么上的?本来想着等我回家的时候,找大哥问问,正好你们来了,我也不用问别人了。” “你们给我家随的礼钱,给咱妈代管了,还是让大哥替我拿着?” 提起礼份子,乔二闺没敢说话,心虚的看向乔大闺。 乔大闺不以为然道:“三丫是二哥的闺女,这钱当然应该给二哥,你管我们要什么钱?” 前面长辈们争执,乔宝珠不好掺和。但礼份子这事儿,跟她有关,可算轮到她说话了。 “大姑,我过继到三房已经11年,早就跟二房没有瓜葛了。你不想还礼份子,也用不着用这话来糊弄人吧。” 乔大闺瞪着乔宝珠,不满乔宝珠‘背叛’亲生父母,替三房说好话。 “啥叫我不想还礼份子?我为啥把你那份礼份子给二房?还不是被你们爷俩逼得!” 乔长海、乔宝珠父女二人俱是一愣,这事儿还能赖到他们头上? 乔大闺冲着乔宝珠冷笑:“我问你,你是不是二房亲生的?你爹你妈把你生下来,又养了七八年,对你算不错了吧?” “彩礼是什么钱?是割肉钱,断亲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你点彩礼钱有错吗?” “你拿着咱们乔家一大家子的名声威胁,硬是从你妈手里要了彩礼钱。你的心可真够黑的!我就看不惯你们欺负二房,我偏要把礼份子上到二房去。” “我就这么做了,你们能把我咋地?” 乔宝珠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瞬间就想明白了。 那天她仗着男方亲戚张桂芬跟媒人刘美兰做靠山,让二房痛快的交出了彩礼钱。但以葛六萍的脾气,断不能轻易咽下那口气。 昨天接亲葛六萍趁着乔长海不在,在亲戚面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了一翻。 乔大闺本就瞧不起这个瘸腿的弟弟,听说他们竟然倚弱凌强,用家族声誉来威胁人,哪还能坐得住?当下掏出礼份子,全交给了二房。 不仅她自己上了双份的礼金,还教唆其他的人,将乔宝珠那份礼金也上在二房的账,不给乔长海留一分。 只不过这事乔宝珠父女原本是不知道的,此时被乔大闺一怒之下说了出来。 乔长海被亲姐姐的逆天言行气的直哆嗦。 “你脑子有病吗?那都是我这些年人情来往,他们这个时候不还账什么时候还?你算哪根葱跑我家多管闲事?” “赶明儿你那三个孩子结婚,我也不出一分钱!咱们两家从此断亲,别再来往了!” 乔大闺不以为然:“断亲就断亲,你有啥了不起的!” 乔宝珠见养父气的脸红脖子粗,连忙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爸,为了这点小事儿动气不值得。既然姑姑们都看不起咱们家,以后我跟沈骁也不跟她两家走动了。” “少一门亲戚也少一些麻烦,以后你们老两口就跟着我们过日子,用不着跟不相干的人走动。” 乔宝珠这话,让乔家姐妹齐齐变脸。 死瘸子不来往也就算了,沈骁可是军官,以前她们想攀都攀不上的人。好不容易成亲戚了,还没来得及认识,咋就要断亲了? 这要让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得埋怨死她们? 乔二闺急了,上前推了一把姐姐,冲着她拼命使眼色。 故作笑脸看着打趣二人:“大姐、三哥你俩都到了抱孙子的岁数了,咋还能跟小时候似的吵架?当着小辈的面,啥话都往出胡咧咧。” “咱爹咱妈还活着呢,信不信我这就回家告状去。” 第三十四章沈骁的秘密 乔二闺打了个圆场,给这姐弟俩一个台阶下,二人谁也没再往下说。 乔宝珠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一家子兄弟姐妹,说是要断亲,不过是气话而已。 不过乔宝珠也不会惯着她们,“二姑说的也对,总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儿伤了你们的和气。” 听见乔宝珠这么说,乔二闺长松了一口气,乔大闺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诶,这你可说对喽。我们是你的娘家人,以后就是你的靠山了。你在这边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只管回去喊我们过来。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咧。” 乔宝珠就知道,她这个二姑脑子比大姑聪明多了,向来会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 “二姑说的对呀,咱们可是血亲,得把关系处好了。” “你们俩打算啥时候把欠我们的礼份子钱还了?” 乔二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这个死丫头真是脸皮厚,居然跟她们要钱。 “啊?你们现在就要啊?” 乔二闺摸了摸口袋,一脸为难说道:“来的时候,也没想还有这事儿,兜里没揣钱啊……” “扑哧……” 乔宝珠一脸惊讶的看着众人,故作夸张地眨了眨眼,一副不敢相信的口气。 “不是吧?你们头一次上别人家串门,空着爪子就来了?没钱的话,给我写个欠条也行。” 乔大闺脸上挂不住,咬着后槽牙:“我们是长辈,来看你一个小辈还用带东西?你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几块钱的礼份子,下次给你们就是了,还想让我打欠条?你是穷疯了吧?!” 乔大闺气的脸红脖子粗,乔宝珠怕她被自己气成脑血栓,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行,您是长辈,来我家不用带东西。但是……” 乔宝珠目光落在乔喜凤空空如也的手上,看的乔喜凤俏脸涨红。 “我,我……” 该死的,她凭啥要给乔宝珠送礼啊? 她也配! 乔二闺看着乔喜凤一脸阴郁,恨不得吃了乔宝珠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掉转了枪口帮乔宝珠说话。 “对呀,喜凤,三丫是你姐姐。你现在也成家了,头一次上姐姐家串门,你咋好意思空手呢?” 乔喜凤猩红的眼睛盯着乔二闺,恨得牙根痒痒。 老不死的,为了巴结乔宝珠,你还什么都敢说啊。 哼,这次她可记住了。等将来赵海洋发达了,绝对不会提拔这个老不死的一家子。 乔喜凤深吸了一口气,扬起高高的头颅,冷冷一笑。 “我当然知道带礼物啊,只不过礼物有很多种,有人带东西,而我是带着重要的消息。” 听见乔喜凤说带着消息而来,乔宝珠的唇角几不可闻的动了动。 “啥消息啊?” “你能有啥消息?” 乔家二姐妹异口同声,满脸的好奇。 乔喜凤一脸得意:“当然是关于沈骁的小道消息,一个你绝对不知道的秘密。” 听说说沈骁的秘密,乔长海来了兴致。 “喜凤,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话,你赶紧说吧。” 乔喜凤心里得意极了,真以为沈骁是个军官就了不起了。等沈骁被撸下来,看三丫哭不哭。 “三丫,沈骁其实是有个相好的。” 乔喜凤一开口就是王炸,刚才听了一路八卦的乔大闺、乔二闺眼睛一亮。 二人极有默契的倒吸一口气:“啥?还有这事儿?” “白红梅吗?” 乔宝珠一脸平静的道出了白红梅的名字。 乔喜凤大吃一惊:“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神色慌张的垂眸,小声嘀咕,“沈骁明天中午才回来,她上哪儿知道这些的?” 乔喜凤自小就有一个习惯,只要动脑思考就忍不住嘀嘀咕咕。声音虽小,但乔宝珠还是抓到了重点。 沈骁明天中午回来…… 乔宝珠眸子一亮,她想起了一件事。 明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上一世她带着赵海洋回的是二房。那天一大家子刚吃完午饭,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刷碗,就见乔喜凤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跑回来。 很快堂屋就传来就骂声,没多久葛六萍进了厨房,让她赶紧带着赵海洋回家去。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怕赵海洋因此轻视了她。 乔宝珠那时候虽说像个没开智的二傻子似的,亲妈说什么她信什么。但架不住农村没有秘密,没费太多时间就打听清楚了。 按照乔喜凤的说法,沈骁结婚的时候出任务没能亲自接亲,一回来不跟媳妇儿认错,居然跑到寡妇家里帮忙。乔喜凤气不过跑到寡妇家里吵架,沈骁为了寡妇要跟她离婚。 “哎呀,喜凤啊,你自己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沈骁跟那个什么梅的,到底咋回事啊?” 乔长海没听清乔喜凤嘀咕什么,只关心自家闺女会不会吃亏。 “爸,你别听喜凤胡说霸道了。沈骁亲口跟我说,那白红梅只是沈骁战友的遗孀,人家丈夫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多不容易啊,沈骁帮忙也是应该的。” 乔宝珠提起白红梅,那一脸同情怜悯的表情,差点把乔喜凤恶心吐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话竟然是沈骁亲口跟她说的?乔喜凤不可置信的瞪着乔宝珠,这个贱人竟然偷偷去见沈骁? “沈骁不是出任务去了,连结婚都没赶回来吗?他啥时候跟你说的?” 乔大闺这时候脑子竟然好使了,抢在众人之前问出了关键点。 “是啊,沈骁怎么可能会跟你说这些,别是你自己要面子瞎编乱造的吧?” 乔喜凤仔细算了一下时间,坚信乔宝珠在撒谎。 “前天我在供销社碰见了白红梅跟沈骁,沈骁怕我多心,亲口跟我解释的。” “没想到沈骁这么重情重义,我也算是有福了,歪打正着嫁了个大英雄。” 乔宝珠提起沈骁就是一脸花痴的模样,可把乔喜凤膈应的够呛。 又是一个被沈骁皮囊迷惑的蠢女人,那沈骁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是个碰不了女人的软蛋。跟她家赵海洋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乔喜凤看着乔宝珠一脸迷恋的蠢样,一个计谋涌上了心头。 她声音软了几分,摆出一副被乔宝珠操心的表情。 “原来沈骁已经跟你说过了,算我白操心一场。不过姐妹一场,我也提醒你一句。沈骁对白红梅没有歪心思,但白红梅可一直惦记着你家沈骁呢。” “这事儿你若不信,可以在家属院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撒谎。” 乔长海也露出担忧的表情,“我刚才回来,确实听说了些不好听的。那个姓白的娘们挺浪的,宝珠啊,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乔大闺、乔二闺来的路上,从乔喜凤嘴里听了不少关于沈、白二人的八卦。本来她们对这个八卦半信半疑,见乔长海都这么说了,也跟着着急起来。 “老话讲烈男怕缠女,那姓白的是个没脸没皮的浪货。咱家三丫哪是她的对手啊?这可咋办啊?” 第三十五章喜凤的真正目的 乔宝珠可不相信,两位姑姑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上一世,沈骁宁可不要那500块钱彩礼,也要跟乔喜凤离婚。 乔喜凤跟沈骁还没有领结婚证,也没有同房,一点不影响她再结婚。 而二房两口子更是为白得五百块钱彩礼沾沾自喜,没想到其他的亲戚们联合起来反对。 当时反对声音最大的,可不就是这二位姑姑。 这一次也一样,两个姑姑就是担心万一沈、白旧情复燃,自己会变成弃妇。毕竟她们还没从沈骁那捞到好处,怎么能看着这种事发生。 乔宝珠故作慌张的看着众人,“那咋办啊?” 乔喜凤看着乔宝珠一脸窝囊样,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她就不明白了,就乔宝珠这窝窝囊囊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修炼成处事不惊淡定从容的官太太的。 ‘这恐怕就是别人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有赵海洋那么优秀的人影响着,乔宝珠就算是头猪,也能脱胎换骨了。’ 乔喜凤自以为找到了乔宝珠修炼成功的真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现在跟赵海洋结婚的人是她,日后变强的人也是她,就让乔宝珠烂在农场里好了。 只不过,上一世乔宝珠过的太好了。好的让她难受,所以这一世她也要让乔宝珠吃一吃她曾经吃过的苦头。 想到这,乔喜凤嘴角划过一丝坏笑。 “你才是明媒正娶沈骁的媳妇儿,那白红梅是个什么东西?” “她要敢惹你,你就收拾她呗。你有理,你怕什么?” 乔宝珠搓着手指,犹犹豫豫的嘟囔,“人家是烈士的遗孀,我跟她吵架,别人会怎么看我啊。” “我才刚过门就这么不贤惠,万一沈骁不高兴,那怎么办?” 两个姑姑也不乐意了。 乔喜凤这不是教唆三丫跟沈营长吵架嘛! 小两口新婚就不和睦,沈骁还能对她们这群娘家人好了吗? 这个喜凤,真是猪脑子! 乔大闺怒斥乔喜凤,“你少胡说八道了,挑唆人家两口子干仗,你能分到钱啊?” 乔喜凤被大姑挑破心思,差点被气吐血。 她怎么就带着这两个蠢货过来。一点忙帮不上也就罢了,还要骂自己。 罢了,现在赵海洋还没开始发力,她暂且忍一忍这些人。 乔喜凤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乔大闺笑着解释。 “我可不是盼着她俩吵架!我是告诉三丫,做人不能太老实。” “你要是太老实了,不哼不哈的,任凭白红梅欺负你。那以后还得了?” “而且我跟你说,这帮当兵的跟咱们村里那些老爷们可不一样。人家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怎么会喜欢老实巴交的媳妇儿?你看那些个军属,哪个不是威风凛凛能说会道的。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还不敢哼不敢哈的,沈骁能高兴吗?” 乔宝珠眸子里散发着清澈愚蠢的光。 “好像是哈,我看别的家属性子都挺厉害的。” 她一脸崇拜的看着乔喜凤,“喜凤,从小你就比我聪明,没想到长大了你脑子也比我的好使。咱俩同时相亲,你就知道先去打听打听男方是啥人,我都结婚了,还对自己男人一点不了解呢。我就照着你说的做,肯定没错!” 乔喜凤被夸得飘飘然,一脸傲娇的扬起头。 “那当然了,我知道的可多了。” 乔宝珠嘴上不停地捧着乔喜凤,心里早就笑疯了。 对待傻叉的最好方式,就是捧着她、顺着她,看着她成为一个大傻叉。 “我还知道,这新结婚的两口子,以后谁来当家,全看第一次吵架谁能赢。头一次吵架,你就把沈骁干服了,这辈子他准听你的。” “但是吧,这个吵架你得讲究策略。你不能主动挑事,更不能找个鸡毛蒜皮的事儿跟他闹。要闹,就在原则的事情上闹。” 乔宝珠扮猪吃虎故作窝囊包子状,可怜兮兮的看着乔喜凤。 “啥是原则上的事情?” “白红梅啊?你知不知道,沈骁一个月补贴白红梅30块钱呢!” 乔喜凤提起这30块钱的补贴,酸的牙都要倒了。 妈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一提这件事,她就气得慌。 听说沈骁每个月还要给白红梅补贴30块钱,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乔宝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疯了吧?干啥给这么多钱啊?” “沈营长补贴的也太多了,三丫一个月工资好像才32快钱。沈骁给的可是普通知青一个月的工资啊。” “喜凤啊,这事儿是真的假的,你从哪儿打听的,保真不?” 乔家姐妹俩,听见沈骁这么大方,心里都酸死了。她也终于明白,白红梅为啥死抓着沈骁不放了。 这么一个大肥肉,谁不想啃一口啊。 “就算不乐意又能咋办?人家男人是为了救沈骁死的,咱们还能看着孤儿寡母吃不上饭?” 乔长海看出侄女不坏好意,忍不住开口插嘴。 乔喜凤眉头拧成川,气恼的大吼:“怕死别当兵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抚恤金也给了,沈骁还赔了一大笔赔偿金够意思了。” 乔喜凤说的句句在理,昨天那几个家属也是这么想的。可见在舆论上,大家是站在沈骁这边的。 只不过那几个家属没有教唆乔宝珠吵架,反而宽慰乔宝珠,只需等白红梅生下孩子,她可就不能呆在家属院了。 这些,乔喜凤才不会说。 而是建议乔宝珠,“等沈骁回来,白红梅那个贱人肯定会想办法找沈骁。” “你可别犯傻,不能再沈骁在她家的时候去干架,更不能打她的脸,你只管往身上踹,这样别人才看不见。” “往身上踹?” 乔宝珠眉头紧皱,一记凌厉的眼刀射向乔喜凤。 乔喜凤说的眉飞色舞,根本没注意到。 拍着手大笑,“没错,就往她身上踹。尤其是肚子,肚子肉多不容易淤青,她还不好撩起衣服给别人看。” 乔喜凤出的好主意,得到了两个姑姑的一致好评。 “对,就该这么做。让她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沈骁本来就理亏,肯定不敢跟你生气,还得把工资本交给你。” 乔宝珠心中恶寒,乔喜凤明知道白红梅有孕,却故意让她往肚子上踹。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她跟沈骁之间埋下一颗雷。 看来乔喜凤这次重生,不只是当官太太这么简单。 她真正的目的,是报仇! 而自己,就是她乔喜凤报复沈骁、白红梅的棋子…… 第三十六章 毛线 “宝珠,你别听喜凤那丫头的。那丫头从小到大,就没有个好心眼子。” 喜凤跟两个姑姑前脚离开家属院,乔海洋就迫不及待的劝上了乔宝珠。 生怕乔宝珠着了妹妹的道儿,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哦哦,啊啊啊,哦哦哦。” 包慧华拉着丈夫,满脸焦急的拍着肚子,嘴上还啊啊乱叫一通。 昨天她听见那几个家属跟闺女聊天,说起了那个白红梅,那可是怀着孕咧。喜凤让闺女去踹白红梅的肚子,那是会闹出人命的。 平时包慧华只管照顾乔宝珠的吃喝拉撒,其他的事情上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次是真急了,这才激动地跟丈夫告状。 “啥?你说那白什么梅的肚子里揣崽儿了?” 乔长海一脸震惊的看着妻子,包慧华捣蒜似的点头。 “这个喜凤,心思真是歹毒啊。她既能打听到白什么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还怀着孩子呢。这明摆着,挑唆你去打那个什么梅,好让你跟沈骁两个过不下去。” 乔宝珠深深地看着养父,老爷子心有城府最善扮猪吃老虎。面对这一家子极品,表面吃亏实则该捞的好处一点没少。 今天差点暴露了他的本性,可见老爷子是真着急了。 “爸妈,你们尽管放心,喜凤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听的。从她们仨进门那刻起,我就看出来,这三个人都没安好心。” “要不然我能说,这些家具都是用彩礼买的嘛。500块钱的彩礼呢,整个青岩山农场都是头一份,她们俩就是为了借钱来的。” 乔长海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你现在果然长大了。能看出来她们这些小手段,我跟你妈总算能放心了。” 包慧华抿嘴笑,冲着闺女竖起个大拇指。 “爸妈,你们不会生气吧?这些家具明明是你们送给我的,却被我说成是沈骁的彩礼买的。” 乔长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今天就算你不说,回头去了你奶奶家,我也会这么告诉亲戚们的。” “就像是你说的,五百块钱的彩礼,十里八村的都是能排的上号的。这钱啊不管揣在谁兜里,都免不了被亲戚们借钱。” “借出去就是打了水漂,不借吧又会得罪人。不如让大家伙都知道,这个钱啊花没了。这样大家伙都不用惦记了。” 值得高兴的是,乔长海还没来得及跟闺女交代。乔宝珠聪明的看破了这些事儿,将这笔钱守住了。 “你那两个姑姑回去之后,肯定少不了编排咱们。今天晚上我跟你娘就不能在这陪着你住了,回老太太那吃顿饭,明早我们就回家去了。” 沈骁的这房子总共就只有两间,两口子齐上阵很快就把屋里屋外刮了第二层白灰。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乔长海将屋里收拾归整了,这才放心的领着妻子回老母亲那边。 乔宝珠送老两口出了家属院的大门,想到昨晚睡觉前看见养父身上打着补丁的破毛裤,那所谓的毛线,其实就是拆了劳保手套的纱线织成的毛裤。 老头勤俭大半辈子,攒下的家当都给她用了,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乔宝珠转身刚要进服务社,就在门口碰见了一脸假笑的白红梅。 “哎呦,在这碰见你了?真是好巧啊。” 白红梅说话声音娇滴滴,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人。 “原来是嫂子啊?真巧啊,你来服务社买布啊?” 白红梅笑容僵在脸上,该死的贱人,没完没了是吧? “哦,家里做饭没有盐,我过来买斤盐。我看你爸妈走了,怎么不在家属院住了?” 乔宝珠懒得跟白红梅寒暄,一边往服务社屋里走,一边说道:“他们本来就是帮我收拾房子的,总不能一直呆在别人家吧。” 白红梅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啥意思,讽刺我赖在家属院了? 白红梅越想越觉得乔宝珠不怀好意,话里话外的挤兑自己。愤恨的瞪了一眼乔宝珠,扭身一边抹眼泪往家走一边发誓要给乔宝珠好看。 乔宝珠没心思搭理她,走到柜台前找服务员打听毛线。 “我们这只有腈纶线,八块钱一斤,价格便宜还不要票。” 八块钱一斤还便宜? 乔宝珠第一次感受这个时代物资匮乏,二斤破腈纶毛线就能用去她半个月的工资。 但这些跟养父给她花的,可以算是九牛一毛了。 乔宝珠买了二斤藏蓝色,二斤深红色腈纶毛线,又跟服务员要了搭配的织针这才往家走。 回到家,烧了点热水,煮了点挂面吃口饭,乔宝珠就开始缠毛线。 上一世乔宝珠也算是个资深的织女了,那个时候大家下了班之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大多数人的兴趣,都在织毛衣、钩桌布上。 那时候乔宝珠也没有特别的方式去社交,就搞了一个以交流编织技术为主题的慧心社。 不管是农场里跟她交好的知青,还是赵海洋同事的家属。常有三三两两的女人,聚在她那小院子里。分享着新学来的花样,再说一说亲戚邻居的家长里短,十里八乡的新闻八卦。 房子换了一处接着一处,家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慧心社从织毛衣到打牌购物再到合伙做生意,乔宝珠利用这种方式结交了不少人脉。 乔宝珠勾着手中的毛线,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觉得头昏脑涨。 看着炕桌上那个昏暗的煤油灯,不由得叹了口气。习惯了24小时通电,有自来水,有马桶的日子,她变得矫情了不少。 这就是所谓的由奢入俭难吧。 乔宝珠将织了半条腿的毛裤,丢到了一旁,简单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没等乔宝珠想到该如何面对回家的沈骁呢,家里就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织毛衣?你家沈骁让人拐跑了,知道不?” 乔宝珠听见这话,不由得抬起了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一脸懵逼,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人见乔宝珠懵懵的,急的直跺脚,“我是钱明的家属,我叫陈金华。昨天你给我婆婆一大块猪肉,还给我家孩子一大把水果糖。” “咱们都是邻居,你人这么好,我也不是那差事儿的人。我跟你说刚才我在家属院门口看见沈营长回来了。刚一门就被白红梅给喊走了,说是她家孩子又病了。孩子病了不着大夫,找沈营长有啥用!” 乔宝珠哂然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三十七章出了名的势利眼 “哦,是嘛。那多谢嫂子了。” 乔宝珠第一次见陈金华,不知根不知底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就不生气?不打算过去看看?” 陈金华疑惑的看着乔宝珠,不明白她为啥会这么的淡定。 “这有啥生气的,沈骁都跟我说了,白红梅是烈士家属,她男人是为了救沈骁而死的。我们帮助她,那都是应该应分的。” 乔宝珠说的真情实意,倒让陈金华不知说什么好了。 “沈营长真是找了个贤惠的媳妇儿,模样好,陪嫁多,人还这么有觉悟。” 陈金华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她可不信乔宝珠不生气,分明是新过门的小媳妇不敢闹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瘦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乔宝珠抬眼看过去,发现那孩子正是白红梅的大女儿。 小姑娘看见乔宝珠也是一愣,“卧槽,怎么是你啊?” “魏芳,你这孩子咋这么没礼貌!什么你啊我的,你得管她叫婶子。” 陈金华见魏芳没头没脑的闯进别人家,张嘴就是脏话,十分得厌烦。 魏芳斜睨着陈金华上下看了一眼,语气十分得不屑:“我又没跟你说话,你鬼叫什么?” “我认识你,你家男人是一营的,我们是三营的。我们三营自己的事儿,你们一营管的着吗?” 陈金华涨红着脸,咬牙切齿:“要不是部队领导号召我们做家属的帮忙,谁闲得慌愿意管你们几个白眼狼。” 魏芳啧了一声,鄙夷的撇嘴:“你男人就是个小小的连长,能帮我们什么呀?你们也就会说好听的,有能耐给我五块钱,那才算帮我们。” 陈金华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魏芳冲着乔宝珠说道:“见过这么没教养的人家没有?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混蛋的孩子。” 魏芳扬着脖子,一边抖着腿一边说道:“那是你见识少。” 乔宝珠:……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在最能共情烈属的地方,白红梅却处处被人鄙夷了。 白红梅自己立身不正也就算了,养的孩子还这么没教养。不用别人说,乔宝珠已经猜到,在过去的两个月这娘仨败坏了多少人的怜悯心。 “小姑娘,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儿吗?” 乔宝珠见识到了小姑娘的厉害,跟她说话越发的小心谨慎。 “我妈让我告诉你,沈叔今天留在我家吃饭,不回来了。” 魏芳说完,冲着陈金华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陈金华被气了个倒仰,喘着粗气指着魏芳的背影低吼:“你看看,这就是白红梅教的好孩子。这娘几个,没有一个好东西,白瞎魏连长那么好的人了。” 乔宝珠拍着陈金华的后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笑着安慰:“咱们是大人,她是个孩子,真要是跟她计较上了。传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当大人的不懂事。” “要不是为了替我出头,你也不能白受一场气。嫂子,是我对不住你。” 陈金华有了台阶下,脸色好看了几分。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来的时候她就这样。也不知道那白红梅怎么教的,她家的孩子在咱们大院儿里那是出了名的势利眼。” “只要是官儿比他爹大的,她们就叔叔长叔叔短。要是碰见普通的战士,那就呼来喝去不当人看。” 乔宝珠瞠目结舌,她从未听乔喜凤提起过这些。转念一想刚才魏芳那孩子的语气,确实挺瞧不起人的。 “嫂子,今天麻烦你了。回头等沈骁回来,我们再过去拜访。” “我准备去白红梅那看一眼,就不留你了。” 听见乔宝珠下了逐客令,陈金华眼睛一亮。脸上兴奋地神色掩都掩不住:“你要去她那找沈骁?” “咱俩一块去呗,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也好帮个忙。” 陈金华的话正中乔宝珠下怀,这个时候她还真需要几个证人。 “嫂子不嫌麻烦,我可太高兴了。那孩子一溜烟跑走了,我都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有嫂子带路,我可轻松了。” 乔宝珠扭身进屋,从柜子里取出一袋奶粉、一斤挂面。将这两样东西装在网兜里,走出屋将门反锁上。 “妈呀,你拿着这么好的东西,去看她?” 陈金华看清楚乔宝珠往兜里装的是营养品,不可思议的尖叫起来。 乔宝珠憨厚一笑,“不是说孩子病了么,奶粉有营养,挂面是细粮。给孩子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 陈金华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不少话想说。无奈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乔宝珠又是个实心眼儿。她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回头乔宝珠一股脑的学给沈骁听,反倒得罪了人。 她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一刀肉的人情,她这次还了以后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乔宝珠跟着陈金华往13号院子走,从28号院到13号院,这中间遇到了不少家属。 几个坐在一起纳鞋底的大妈,看着陈金华带着俊俏的姑娘,忍不住打听起来。 听说是沈骁的媳妇,一脸惊奇的上下打量:“沈营长的家属啊,就是昨天带了六辆马车嫁妆的那个?” “啧啧啧,这小媳妇儿长得可真俊啊,又端庄又大方,沈营长真是有福气。” “诶,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儿啊?” 乔宝珠就等着家属院这些大妈们打听呢,不然可就白铺垫了一路的好戏。 “去白红梅家,听说她的孩子生病了,我带点营养品过去瞧瞧。” 乔宝珠抖了抖手上的网兜,让大家看清楚自己带的奶粉跟挂面。 “妈呀,一袋奶粉三块钱咧,挂面一块多一斤。你这一下子就送出去五块钱,白红梅好大的脸面啊。” 乔宝珠抿嘴一笑:“第一次上门又赶上孩子生病,太寒酸了怕嫂子嫌弃。” “她嫌弃?她有什么可嫌弃……” 大妈一听这话,声音拔高了几度。没等继续往下说呢,就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 乔宝珠装作没看见大妈们的小动作,笑着拉着陈金华继续往前走。 几个大妈见有热闹看,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跟在乔宝珠身后,绕到了白红梅住的13号院子。 13号院里猪圈旁摞着三四米高的柴火垛,比篱笆墙都要高出许多。 乔宝珠一行人走过来,站在院子里的白红梅愣是没有半分的察觉。 众人还没看见院子里的人影,就听见白红梅娇滴滴的说话声。 “沈兄弟,我知道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我想着咱们不是外人,你一直帮助我们,我总不能看你深陷绝境不管。” 深陷绝境? 乔宝珠听见这话,瞬间停住了。白红梅的这番话,也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 大家十分有默契的竖起了耳朵,想知道沈骁陷入了什么样的绝境。 第三十八章跟想的不一样 白红梅今天穿的挺妙的。 上身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黄绿色劳动布褂子,下身穿着黑布裤子。 跟之前乔宝珠在供销社遇见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沈兄弟,你才回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儿。你那未婚妻乔宝珠,弄了六辆马车的陪嫁,就在咱们家属院大门口显摆了整整一天。” “她这么做啊,我也能理解。农村丫头,养父养母都是残疾人。好不容易攀上了你,估计是怕被你看扁了,所以才故意搞了那么大的场面。” 沈骁怔了一下,“六辆马车的陪嫁?嫂子你确定是乔宝珠的?” 白红梅姿态放的很低,低着头将不爽的心思藏匿起来。 昨天她特意打听了一下乔宝珠,本以为能嫁给沈骁的人有多了不起,没想到竟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农村人。 要知道她白红梅可是城里人,还是当话务员的漂亮女人。当年追求她的男人,个顶个的威风帅气。要不是她命不好,碰上事儿了,也不能屈尊降贵嫁给魏燕达那么一个短命鬼。 凭什么乔宝珠这样的人,就能找到沈骁这样一个家世好、能力强、又有文化的对象? 大家都是人,明明她才应该过得更好才对。 白红梅抬起头,装作温柔的笑了笑。 “沈兄弟,你也别生气。弟妹年轻喜欢张扬炫耀也正常,她不懂部队作风朴素,也不懂得要注意影响。等以后有时间,我多教教她。” 白红梅的这一番茶言茶语,成功惹恼了在场的几个吃瓜群众。 乔宝珠到不生气,一来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二来就是白红梅这点小手段真是不够看。她真正感兴趣的,是沈骁会是什么反应。 沈骁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的说道:“嫂子反应的情况,我知道了。待会回家,我会跟乔同志谈的。” 白红梅心中暗爽,仿佛已经看见了乔宝珠被痛骂的样子。 面上却装出担忧的表情,用知心大姐的口吻劝道:“谈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我告诉你这事儿,是担心弟妹太高调对你影响不好。”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害怕给人添麻烦,也不会花言巧语说漂亮话儿。你们小两口要是因为这个闹别扭,我这心里可难受死了。” 不等沈骁说话,乔宝珠身边的几个老太太听不下去了。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嘴,憋不死你的。” “就你这么里撅外挑胡说八道,人家两口子能过好才怪呢。” “亏了这丫头好心好意拿着东西来看你们,白红梅你就这么回报她?” 白红梅被忽然冒出来好几个老太太吓了一跳。听见她们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一通扫射,怼的白红梅恼羞成怒。 火冒三丈的指着几个老太太,“你们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真是粗鄙没教养。” 几个老太太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回嘴。 “谁没事儿闲的专门跑过来听你背后讲究人?你以为我们跟你似的,住在别人家里好几个月,院里院外的活儿一丁点活儿都不伸手。我们是来陪沈同志家属过来的。” “就是啊,要不是为了帮沈同志家属,谁愿意来啊。” 乔宝珠慢悠悠的从几个老太太身后走出来,一张俊俏的小脸显得格外的白净透亮。 白红梅看见乔宝珠过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还担心乔宝珠太怂,不敢过来呢。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笨死了,就不能自己一个人来她家?非要带着那么多人,还听见了她说的那些话。 真是可恨! 白红梅红着眼睛,慌乱的拽着沈骁的袖子。 委屈巴巴的说道:“沈兄弟,弟妹会不会听了那几个外人的挑唆,误会咱们啊?” 说完,白红梅冲着乔宝珠摇头:“弟妹啊,我跟沈兄弟只是交心的朋友,你千万别误会。”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别说搞什么交心的朋友,就算是未婚夫妻都不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就像这次,沈骁只会站在院子里听白红梅说话,压根就不会进屋。 白红梅看似在解释,实际上句句都在暗示二人关系暧昧。 沈骁眉头挑了挑,冷冷的瞥了一眼白红梅。没等她说完,拔腿走向乔宝珠。 “你怎么来了?” 乔宝珠扬起头,一脸平静的说道:“我听说孩子病了,我过来看看。孩子是发烧还是感冒,严不严重,要不要送卫生所看看?” 沈骁看都没看白红梅一眼,无奈的解释:“孩子没有病。” “对了,你怎么知道孩子病了的?” 陈金华在一旁听得心虚,生怕乔宝珠傻乎乎的说是自己告的密,赶紧大声嚷嚷道:“不是你让魏芳那头去报的信儿吗?” “魏芳那丫头撂下话就跑了,弟妹想过来看看找不到地方,我就陪着她来了。” 乔宝珠瞥了一眼陈金华,她三言两语的就将自己摘除去了。顺便栽赃到魏芳头上,伺机报复那孩子对自己的不尊重。 这个女人,品行堪忧啊。 沈骁不知道陈金华的这点小伎俩,他黑着脸看着不知所措的白红梅。 在发现魏红没有生病的那一刹那,他就意识到白红梅撒谎骗自己。他没走,是想看看白红梅的目的是什么。 她告黑状,说乔宝珠的坏话,这都让沈骁心生不悦。这个女人,越来越过分了。 “我没让魏芳去报信儿,沈兄弟,你可别听她瞎说。这群人,平时就爱说三道四的,指不定背后怎么撺掇弟妹的呢。” 白红梅一脸惊慌语无伦次的跟沈骁解释,心里懊恼极了。 她明明都算计好了的,怎么事情发真的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了? 都看见自己跟沈骁站在一块了,乔宝珠为什么不骂她? 乔宝珠对上白红梅故作镇定的眸子,对沈骁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谁找我报信儿的时候。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魏红那孩子特别爱生病。孩子健康是大事儿,你还是带她去卫生所看看吧。” 白红梅一听急了,“魏红那崽子打生下来就体弱,加上他爸出事之后,她也跟着上火难过。不用去卫生所的,在家养两天就好了。” 乔宝珠就跟没听见似的,看着沈骁深邃的眸子,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这么小的孩子,总因为她父亲的事情伤心难过,真是可歌可泣啊。” 第三十九章 借口 沈骁进屋将魏红抱了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卫生所。 为什么是一行人? 当乔宝珠夸赞魏红两三岁的年纪,话都说不利索,就能为了牺牲的老父亲整天着急上火了。 这事儿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就像水滴落到了油锅里。碍于沈骁在场,大家伙都没说话。但是互相挤眉弄眼,揶揄的坏笑一直都没停过。 沈骁抱着魏红与乔宝珠并肩走在最前头,白红梅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二人背影。 后面几个老太太刻意压低的怪笑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像是蝇虫一般钻进白红梅的耳朵里,让她的心情更加难受。 到了卫生所,经过大夫的诊断,确定魏红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因为贫血,所以皮肤苍白身材矮小、无力气喘还嗜睡。 这个年代大家吃的都不好,营养不良是常态。但是像白红梅手里是不缺钱的,这两三个月还有沈骁的补贴。 怎么看,魏红都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几个碎嘴子老太太在诊室外听得真真切切。 看着沈骁抱着孩子从诊室出来,他将魏红递给白红梅,自己拿着大夫开的单据去交钱。 沈骁前脚一走,几个老太太就开口数落起白红梅。 “魏红那么小的孩子,咋还能营养不良呢?” “我看老李家烟囱天天都冒热气儿啊,一天三顿饭咋还能贫血呢?” “白红梅不是我说你,孩子们还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隔三差五给孩子们割点肉补一补。不舍得买鸡蛋,弄点鸭蛋也能养身子啊。” “你兜里揣着那么多钱,多少给孩子花点儿,别老给自己做新衣裳。” 也不怪几个老太太要多管闲事。当初魏燕达出事之后,部队除了给了抚恤金,沈骁给了800块钱补偿之外,部队里的干部们都自发给家属捐了款。 三营的几个连长、指导员们凑了200块钱,一营跟二营的干部们也凑了将近一百块钱。 但凡白红梅是个要强的,手里攥着这么多钱老老实实的养胎,大家也都会帮衬一把。但是她是个爱美爱俏又爱显摆的,隔三差五的做身鲜亮衣服,在家属院里到处乱晃,引得那些下班回家的军官们频频侧目。有那不知深浅的,还会嫌弃自己老婆穿的土。 几次下来,哪个家属看了不生气? 但是白红梅是个孕妇,再一个一营、二营的干部们捐款比较少。真要为了三块、五块的钱去跟寡妇吵架,反而让自家男人没面子。 所以这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背后嚼舌几句啐一声也就那样了。 但这次不一样,老太太们亲眼听见魏红因长期营养不良引起了贫血。犹如拿到了正义之剑,疯狂的往白红梅的脸上戳。 白红梅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大声痛哭。 “燕达牺牲了,孩子想爸爸想的吃不下饭。不管我做什么,她们都不爱吃。真不是我不给做饭,我是她们的的妈,我宁可自己不吃,也不会让她们饿着啊。” 白红梅的制胜法宝就是死去的丈夫,只要提起魏燕达,谁都没法再为难她。 几个老太太张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话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这个白红梅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家孩子在家属院里都是出了名的馋鬼,不管跑进谁家里玩,只要看见能吃的东西。连问都不问大人一声,抓起来就往嘴巴里塞。 哪个大人要说说一句,立马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诬陷人家欺负没爹的孩子。 孩子这样,大人也这样。魏燕达可真成了她们的尚方宝剑,能庇佑一生了。 乔宝珠站在远远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也看明白了,沈骁对白红梅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也不知道乔喜凤是怎么想的,非要往自己头上扣顶绿帽子不可。 这时魏红张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在妈妈的怀里。 咧嘴小嘴撒着娇:“妈,我饿了,我肚子好饿啊。我要吃饭。” 白红梅一脸惊喜的搂着魏红,在孩子又红又皴的小脸蛋上叭叭亲了两口子。 “妈妈的心肝宝贝,你终于醒了。” “红红,你愿意吃饭啦?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只要我闺女愿意吃饭,就算从妈身上割肉,妈都愿意。” 说着白红梅又将头埋在魏红的身上,呜呜的哭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妈差一点就失去你了。呜呜呜呜呜,你要是出事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爸啊。” 白红梅自己演的真情实意,哪能想到她闺女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看不出自己的亲妈正在利用自己演戏,以为她妈转了性真要给自己吃好吃的了。 兴奋地大声喊道:“妈,我想吃两合面的饺子,韭菜野鸭蛋的饺子。你把李大爷给的野鸭蛋都给姥姥了,姥姥包的饺子一口都没给我吃。你说我们回家吃,咱们回家都好几天了,你也不给我包饺子吃。” 白红梅一把捂住魏红的嘴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红着脸嗔怪道:“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姥姥最疼的就是你了,哪能不给你饺子吃?” 她抬起头,对着众人悻悻一笑:“魏红脾胃弱,吃不了韭菜。一吃韭菜就上吐下泻的,所以我妈才不给她吃的。” 老太太们都是过来人,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哪有不明白这里的猫腻。 “吃不了韭菜就不给她吃,换个白菜的也一样。” “魏红乖,你妈说你吃不了韭菜。奶奶家有白菜,让你妈给你包白菜鸡蛋粉条馅儿的饺子行不行啊?” 魏红眼睛亮亮的,瞬间从她妈的怀里坐了起来。扬起大大的笑脸,高兴的点头:“行,只要是饺子就行。” 老太太还要从魏红嘴里套话,白红梅眼尖的看见沈骁结完账往这边走。赶紧将魏红抱起来,大声喊道:“是小沈叔叔救了你,还给你买了药。魏红快谢谢你沈叔。” 魏红:“谢谢沈叔叔。” 白红梅抓着魏红的小胳膊冲着沈骁晃了晃,大声的说道:“那你长大之后,给沈叔叔养老,好不好呀?” 沈骁听见这话,身形晃了一下,心虚的看向前面那个倩影。 第四十章 我来管 “白红梅,你这人说话真是不长脑子。” “沈营长刚结婚,以后也有自己儿子养老。用得着你们家魏红什么事儿啊?” “你这不是给人家两口子上眼药么!” 都不用乔宝珠说话,陈金华几句话就把白红梅怼的脸红脖子粗。 但是白红梅脸皮可挺厚,就像没听见陈金华的话似的。 笑看着一脸尴尬的沈骁,“沈兄弟,花了不少钱吧?我出来的急,身上没揣钱,等会咱们回家,我再把钱给你。” 咱们回家? 沈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魏嫂子这话说的太暧昧了。 “医药费一共一块六,挂号不用花钱,开了一盒鱼肝油。你把钱给我媳妇儿就行。” 沈骁将手里的一盒鱼肝油递给了乔宝珠,笑着说道:“大夫还说让买点奶粉,我看你已经给嫂子拿了,我就没出去买。” 乔宝珠嘴角勾起一抹笑,接过沈骁手里的鱼肝油,嗔怪道:“一盒鱼肝油而已,你还跟嫂子收钱?咱家还差这一盒鱼肝油啦?” 说着乔宝珠看向白红梅,学着养父那样,笑的一脸憨厚:“嫂子,你可别跟我们客气。” 白红梅看着沈骁跟乔宝珠两个人亲昵的举动,眼睛热辣辣的,只觉得委屈的要命。 但是她还不能当场翻脸,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行,不跟你们客气。” 陈金华看够了热闹,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不合适。借口要回家做饭,一溜烟跑了。那个几个老太太也如出一撤,借口都没说也走了。 魏红醒了嚷嚷着肚子饿,乔宝珠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魏红吃了糖脚不沾地的往家属院跑。 白红梅见状,也不好意思缠着沈骁送自己。从乔宝珠手里接过网兜跟鱼肝油,幽怨的看了一眼沈骁,转身扭着腰走了。 此时,医院门口就剩下沈骁跟乔宝珠两个人…… 二人默默地往家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剩下彼此两个人,气氛显得局促又尴尬。 “额……” “那个……” 乔宝珠、沈骁不约而同的开了口。 听见对方有话跟自己,又齐声的客气谦让。 “你先说……” “你说吧……” 说完二人一愣,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二人又沉默了下来。尴尬的氛围,被被莫名的笑声吹淡了许多。二人都明白了,他们想要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沈骁率先开口跟乔宝珠道歉:“抱歉,这两天让你为难了。” 除了白红梅闹得这一出之外,还有结婚当天他没能亲自迎亲。作为新娘子,要面对那么多亲朋好友的议论,她肯定不好受。 “没事儿,你之前不是跟我打过招呼了嘛。而且你还特意请了几个家属来陪我,我没有不高兴。” 沈骁松了一口气,既然乔宝珠这件事不生气,那白红梅呢?虽然之前他跟乔宝珠解释过二人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可是今天白红梅搞了这一出,又该如何解释呢? “对了,魏嫂子这种情况多久了?” 乔宝珠看出沈骁有话不知如何开口,索性自己直接挑明了。 “啊?什么情况?” 沈骁一愣,没明白乔宝珠话里的意思。 “嗯,我说不上来。就是有一些人,在经历过重大创伤之后,性格会变得很偏激。情绪啊,说话做事啊,都跟常人不太一样。” “她是孕妇,本来情绪就波动很大。再加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要照顾三个孩子。顶着好几重的压力,肯定会变得不太正常。” 沈骁听着乔宝珠的话,心中非常的震撼。 “你是这么想的?” 沈骁一脸惊奇的看着乔宝珠,乔宝珠疑惑地看着沈骁,一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的表情。 “嗯,怎么了?” 沈骁忽然咧嘴一笑,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忽然间就松块了很多。 “没什么。我知道你听到了不少我跟她的传闻,又亲眼看见魏嫂子没有分寸的样子。以为你心里会很不舒服,会相信那些谣言。我担心你心里不痛快。” “我心里确实挺不痛快的。” 乔宝珠落落大方的承认自己不高兴,弄得沈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更不会处理女人的事情。乔宝珠一说自己心里不痛快,沈骁的脸色浮现几分焦急。 “你……” 沈骁嘴里那句你想我怎么做,还没说出口,就被乔宝珠打断了。 “沈骁,你既然知道有那些风言风语,就应该注意你得自己的行为。我们管不住别人的嘴,总能管住自己吧?” 沈骁抿着嘴巴低着头,一脸顺从的听着老婆大人训斥。 “不管之前我们因为什么理由结婚,现在终归是夫妻了。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家庭也是你的家庭。” “以后不管魏嫂子那边有什么事儿,都由我来出面解决。要钱我去给,遇事我去办,时间长了,流言蜚语自然就没有了。” “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沈骁当然能接受了,他还求之不得呢。 “接受,我完全接受。” 沈骁一脸惊喜的看着乔宝珠,庆幸老天对他不薄,兜兜转转的还让让他娶把宝珠娶回来了。 这么好的媳妇儿,他可真是捡到宝了。 “宝珠,其实我刚才就想跟你说的。我想让你去跟魏嫂子沟通,你们都是女同志,说起话来也方便。” 本来沈骁还想着,乔宝珠可能不会同意呢。 没想到乔宝珠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乔宝珠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沈骁说通了。她还以为自己得费点工夫呢,看来自己过于相信乔喜凤的话了。 “那个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夫妻二人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心情都很好,脸上也都带着愉悦的笑容。 俊男靓女并肩走在家属院里,谁看了都觉得像是一副画似的。 “我听说魏嫂子在家属院养胎,生完之后要回城了?” “这几个月,是你一直在贴补她?” 沈骁惊讶的看着乔宝珠,自己每个月私下贴补白红梅20块钱。这事儿他并没有跟外人提起过,乔宝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白红梅自己说的? 第四十一章 夫妻谈心 乔宝珠见沈骁的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拿不稳,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怪自己?还是觉得,她们刚一结婚,自己不该追问钱的事情? “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唉,我总算明白,外面的人为什么会误会我跟魏嫂子了。” 沈骁觉得定是白红梅在外面乱说话,这才引起了别人的误会。 但是其实,这件事是乔宝珠自己搞了个乌龙。 乔喜凤情急之下,说沈骁每个月贴补白红梅20块钱,她记错了时间。 上一世沈骁确实每个月补贴白红梅20块钱,这事儿只有白红梅跟沈骁二人知道,白红梅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后来乔喜凤将白红梅打流产了,沈骁提出继续每个月给白红梅20块钱的补偿,只要白红梅不追究乔喜凤的责任。 这件事沈骁解释过,但是乔喜凤认定沈骁撒谎,故意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那日情急之下,一股脑的将话说出来了。 “之前我给了魏嫂子800块钱,并且承诺等三个孩子长大之后,我会给三个孩子安排好工作。生活上有困难,我也会尽量弥补。” “没多久,魏嫂子发现自己怀孕,办了停薪留职来到家属院。组织上按照规定给了450块钱的抚恤金,当地政府也给了300块钱的补偿。我跟战友们凑的1000块钱,她说都被婆家给骗走了。兜里没钱,身上怀着孩子,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生下来。” 部队领导想管,但是哪有那么多钱啊? 沈骁就提出每个月给白红梅出20块钱营养费,白红梅欣然接受。 乔宝珠明白了,这白红梅钱是钱也要,人也想收。 “魏连长不是因你而死吧?” 二人走到家门口,乔宝珠忽然冒出了一句。 沈骁一怔,随后抓着乔宝珠的手腕,半拖半拽的将她拉进了屋里。 乔宝珠见沈骁反应这么大,更加认定了心中的猜想。 而沈骁进了屋子,看见房屋内饰愣了几秒,他没说话。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骁金刀大马的坐在炕边,沉着脸凝视着乔宝珠。 “这很难猜吗?” 乔宝珠不理会沈骁的冷脸,转身也坐在了炕上。手肘随意的搭在炕桌上,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如果他真的是为救你而死,家属院中也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传言了。” “不用问我怎么猜出来的,那几个家属的语气里对白红梅有多鄙夷,也能听出一二。”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魏燕达真的是为了救你而死,你不会只给800块钱那么少。” 这件事乔宝珠上一世就觉得不对劲了,沈骁娶个媳妇儿能给500块钱的彩礼,怎么给救命恩人的补偿才800块钱。 一年八百块钱生活费直至三个孩子全部都成年,这还差不多吧。 上一世她没那个闲心操心妹夫跟白月光的事,这一世沈骁成了自己的丈夫,乔宝珠肯定要仔细琢磨一番。 沈骁眼睛一亮,没想到乔宝珠凭着这些就能猜出来。 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燕达不是为了救我而死,但是他确实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具体是如何牺牲的,我不能说。” “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是真的,之前在战场上他确实救过我。” 魏燕达牺牲之后,沈骁顾念当日救命之恩,亲自操办后世、安抚家属还自掏腰包给了一大笔赔偿款。 也是做的事情太多了,被很多人猜测魏燕达的牺牲是不是跟沈骁有关系。 “我欠燕达一条命是真,帮助他的妻儿也是应该的,这一点责无旁贷。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会一直帮助他们。” 乔宝珠了然的点了点头,真相果然跟她猜测的差不多。 “我完全理解,你刚回来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 乔宝珠心情大好,只要沈骁跟魏燕达的死没有直接关系,白红梅就没有资格抓着不放。只等她顺利生产完,就可以夹着铺盖走人了。 “我帮你烧火。” 沈骁不好意思让乔宝珠给自己做饭,虽然将白红梅的事情说开了,他们俩还有自己的事儿没解决的。 她是要陪伴自己过一辈子的媳妇儿,又不是给她做饭的保姆,要沈骁心安理得的等着吃饭,他可做不到。 沈骁劈柴、拎水、烧火,乔宝珠下了一锅挂面,炒了青椒鸡蛋做浇头。 “刚才我去仓房,看见里面有不少秋菜。这些是你从村里买的?” 乔宝珠咬了一口面条,嚼了几口咽了下去,这才摇头说道:“不是在村里买的,是我爸拉来的。” 沈骁回来就听说,他的这位新婚小媳妇儿不得了。光陪嫁就足足拉了六车,把那些战友羡慕坏了。 “这些家具应该是我准备的,咱们结婚太仓促了,我来不及准备。本来想着等结完婚之后,在按你的喜好添置。现在岳父给买了,咱们就把钱给他。” “回头你算算屋里这些一共得多少钱,等回门的时候拿过去。” 乔宝珠见沈骁不像是客气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道:“你真想给钱啊?” 沈骁理直气壮的反问:“当然要给了,岳父岳母那种情况,攒点钱多不容易啊。你忍心花他的钱吗?” “如果我说,这些家具都是用彩礼钱买的呢?” 沈骁放下筷子,一脸正色的说道:“那就更应该把钱还回去啊。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这笔钱二老可以当养老金,也可以给你你一半做陪嫁。” “但是添补成一屋子的家具,这就是我做的不到位了。” 乔宝珠不以为然道:“我爸说了,不管我嫁给谁,都会陪送这些家具的。是不是你,结果都一样。” 话已经说到这里,乔宝珠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沈骁,我认为婚姻是神圣的,必须是在平等的,互敬互爱的条件下去结婚。” “可惜理想跟现实并不一样,现实是我要给我爷爷冲喜。所以不管是赵海洋还是你,我都会按照家里人的要求完成婚礼流程。” 沈骁一脸认真地听着乔宝珠说话,锐利的眸子里带着审视。 乔宝珠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坦荡。 “我明白,如果你觉得我们结婚太过仓促,我会给你时间适应的。我们先互相了解,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我愿意随时配合你,终止这段婚姻。” 第四十二章尴尬的小夫妻 沈骁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被乔宝珠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一说,脸上哪还能挂得住。 不过他心里也没有责怪乔宝珠,乔宝珠心里没有别的男人,也没嫌弃他那点破事儿,这就算不错了。 要说这段婚姻,乔宝珠也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他给的五百块彩礼看着不少,这一屋子的家具也不差他。 两个人都有工作,乔宝珠不靠他来养活,人家底气足着呢。 这就是经济独立,娘家给力的底气。 沈骁低着头,三两口将饭吃完,主动把碗洗了,锅也刷了。 乔宝珠也没跟他客气,拎着笤帚将屋里屋外的地扫了一遍,顺便又将炕席擦了擦。 刷完了碗筷,沈骁进屋看见乔宝珠坐在炕上织毛衣。 搓了搓手,有些窘迫的说道:“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那个……” 刚才刷碗的时候,沈骁才想起这件事,知道自己又给乔宝珠添麻烦了。 结婚当天新郎缺席,今天回门的日子也没陪她回娘家。沈骁一下子就理解了,乔宝珠为何说了那么重的话。 沈骁想象一下,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他妹妹身上,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乔宝珠抬起头,看着一脸窘迫愧疚的沈骁,淡淡一笑。 “你明天放假吗?” 沈骁点头,“我有三天婚假,从明天开始算。” 乔宝珠歪着头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也有三天婚假,但是已经休完了。但是咱们情况特殊,我要是再请三天假的话,领导应该能同意。” “嗯,明天一早请了假,你陪我回城里看看我父母。剩下两天……” 乔宝珠抬起头,眼睛清澈毫无一丝的杂念:“你需要请客吃饭吧?如果要请客的话,就安排在这两天吧。” 说完乔宝珠指了指房顶:“我爸帮咱们刷墙的时候,发现这房子房顶有些漏。你看看能不能安排一天,把房顶苫了。” 沈骁认真听着乔宝珠的话,三天的假期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苫房跟请客吃饭可以安排在一天。上午请几个战友帮忙苫房,中午在食堂定几个菜,在家吃一顿饭。” “何必在食堂定,在家做更经济实惠。” 沈骁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在食堂开小灶可以,但是大厨不能在工作时间离开岗位。给别人做菜,那就更不允许了。” 乔宝珠明白了,沈骁这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 她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买菜做饭。只要舍得放油跟肉,味道上应该不会被挑毛病的。” 这个年代条件都不好,即便是在家属院里,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到肉的。那天家里请客吃饭,看那几个家属的吃相,也能猜到她们平时的生活水平。 “我刚搬过来那天,几个嫂子都过来帮我。掌勺的大姐叫吴美丽,她的手艺就很不错。” “与其花钱请大厨过来做饭,倒不如给吴大姐一个挣钱的机会。我听说她家负担挺重的。” “上次吃饭,嫂子们就没好意思把孩子带上。这次你再请客,孩子们也没有机会去,这让孩子们心里多难受啊。” 沈骁没想到乔宝珠这样心细,笑着点了点头:“你考虑的比我周全,那就这么定了。那我现在去食堂订点肉,明天再准备点新鲜蔬菜。” “新鲜蔬菜家里还有点,不够的跟邻居家买点。至于肉,咦,我爸把肉放在哪儿了。” 听见沈骁说要去食堂订肉,乔宝珠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不少肉呢。 “家里还有肉?” 沈骁没想到,乔宝珠带过来的东西这么多。 “对呀,我们姐俩同天出嫁,他想着三天回门的时候得请客吃饭。” “早就定了一头猪。” “来的那天,大家吃了一点,还剩下不少呢。” “家里是不是有地窖啊?” 乔宝珠起身,准备去外面看看。 沈骁一把将她拦住,笑着说道:“我知道地窖在哪,我去看看。” 就见沈骁走到墙角靠衣柜的地方,掀起了一块隐藏地砖。 几块地砖掀开,露出了底下的木板。再将木板打开,就看见了一个狭长的地窖。 “在这啊。” 这房子靠边,前后没有遮挡,冬天天气冷,屋里不是很保暖。 前任房主住的时候,也做了一些保暖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弄了点红砖铺地。铺的时候将地窖木板给盖住了,所以乔宝珠一直都没看见。 沈骁身轻如燕的下了地窖,借着屋里的光,看见里面挂着分割好的猪肉。 看见几大块猪肉,沈骁心里更加愧疚了。 这个婚结的,让人家女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沈骁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惹乔宝珠生气了。不然都对不起,女方一家子的一片心。 要知道他那老丈人,可是个残疾人。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怕他的女儿婚后受委屈么。 沈骁今天算是被老丈人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啥叫无私的父爱。 沈骁从地窖里爬上来,将木板盖好,跟乔宝珠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乔宝珠也不问他去哪儿,在家里争分夺秒的织毛裤。明天回门,她得赶紧给养父织出来毛裤才行。 半个多小时后,沈骁从外面回来了。 叮叮当当的拎着不少东西,乔宝珠一看,里面不仅有麦乳精、奶粉还有两条烟跟两瓶酒。 “明天回门,给岳父带着些,可以吧?” 乔宝珠有些头疼的看着那一大堆东西,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爸不抽烟不喝酒,这些东西买了也没有什么用。” “还有麦乳精跟奶粉,我之前给他们俩买了,都让他们偷偷给我带过来了。” “给白红梅的那袋奶粉,就是我给我妈买的。” 乔宝珠看着惊愕的沈骁,苦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些东西,咱们送过去多少,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得被他俩还回来。” 沈骁尴尬了…… “拿就拿吧,这些都是硬通货。以后求人办事儿的时候,比给钱都好用。” 两口子刚在一块过日子,大家都是摸索着对方的脾气秉性。 乔宝珠心里清楚,也不能太抹沈骁的面子。 而且这些东西价格昂贵,即便乔长海用不上,脸上也有光。 乔宝珠也有办法让老两口留下这些东西,就说以后办工作疏通关系用。 老两口绝对不会拒绝,也不会拿出去换钱的。 至于是给谁办工作,那就是乔宝珠自己说的算了。 第四十三章分床 “对不起,我又办错事了。” 沈骁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三番两次在乔宝珠面前出错,细算算,他这些年行军打仗都没有这么惨过。 一辈子要强的男人,脸皮在媳妇儿面前碎了一地。 “这有啥的,我又没提前跟你说。而且这些好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要你不怪我不识抬举就行。” 敲打一次就够了,再多说下去,搞不好沈骁就起了逆反心理。 今天也就是仗着白红梅闹事儿,沈骁对她愧疚,这才让乔宝珠狠狠拿捏了一番。 沈骁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营长,那可是真刀真枪自己拼出来的。她可不会傻到以为,沈骁就是一个好脾气的,任人拿捏的人。 “好,以后家里的事,我都听你的。” 沈骁臊的满脸通红,耳尖都是滚烫滚烫的。这屋里但凡有个耗子洞,他都想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嗯,营里还有点事儿,今晚我得晚点回来。那个,这是我的存折,都给你了。” 沈骁掏出存折交给乔宝珠,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乔宝珠也看出来沈骁窘迫,也不戳破,默不吭声的接过存折。 听见屋门关上的声音,乔宝珠伸着脖子看着沈骁匆匆离开的背影。 那大步流星往外走的样子,就像身后有狼撵似的。 “呼……” “可算走了,再不走我脚趾头都要抠抽筋了。” 乔宝珠长舒一口气,别说沈骁不自在,她也尴尬的要命。 既然选择搭伙过日子,肯定要约法三章啊。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以后发生矛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乔宝珠觉得自己这辈子挺幸运的,起码沈骁是个能听进去话的人。不自卑、不狂妄也懂得尊重人,跟这样的人做同事,自由度挺高的。 总之,目前为止,乔宝珠对沈骁还是挺满意的。 乔宝珠打开沈骁的存折,看见上面的存款,乔宝珠吓了一跳。 “个,十,百,千……” 存折上有二千三百多块钱,以乔宝珠现在的工资来算,她不吃不喝六年才能攒下这么多。 但是沈骁不应该啊,他一年工资就将近一千块钱。他吃喝都不花钱,那钱都花哪儿去了? 乔宝珠嫌弃的将那本存折丢到了炕桌上,就着煤油灯织的头昏眼花了,也没将毛裤织完。 “太多年不织毛衣,手生了。看来明天回家带不回去了。” 乔宝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很懊恼自己工作效率太低。光懊恼也没用,白天处理事情没时间织,晚上光线太暗又影响进度。 家属院没通电,屋里点的煤油灯,味道重光线暗害熏眼睛。 总不能为了给养父一个惊喜,再把眼睛熬坏了。 乔宝珠没有内耗的毛病,将织了一半的毛裤一丢,起身下炕刷牙洗脸。 出去倒水的时候,正犹豫要不要给沈骁留门的时候,看见外面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往这边走。 乔宝珠赶紧回屋,踢了鞋子钻进被窝,将脸埋在被子里假睡。 沈骁眼神很好,老远就看见了出门倒水的乔宝珠。进屋之后,发现她没有将炕桌撤下。 炕桌上放着调到最低光亮度的煤油灯,装了半杯清水的玻璃杯,以及织了一半的毛裤。 炕桌左边铺着一床崭新的被褥,而乔宝珠背对着他睡在炕桌的右边。 她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沈骁心里明镜儿一样。 他转身去屋外,快速的洗漱一番,这才蹑手蹑脚的上了炕。 乔宝珠一直闭着眼睛,淡定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作为青岩山赫赫有名的镴枪头,乔宝珠不信沈骁能对她做点什么。就怕他是个要强的,为了证明自己很行,在她身上搞些折磨人的花样。 就像上一世的赵海洋,被她偷偷喂了一年的雌二醇之后,彻底失去了某些功能。一有时间就去折磨那些年轻貌美想要企图上位的小姑娘。花样之多、手段之狠,刑部尚书来了都得喊声前辈。 乔宝珠担心沈骁也会搞这些,一直提防着他。 直到隔壁传来鼾声,乔宝珠这才放心的睡觉。 而她并不知道,炕桌的那一头,鼾声如雷的沈骁此时睁着眼睛。 听到乔宝珠均匀的呼吸声,沈骁这才翻过身,透过炕桌的缝隙静静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一头柔软的黑丝,披在肩头上。身上盖着棉被,也能看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若有似无的飘进他的鼻腔。 那是乔宝珠身上的的味道…… 乔宝珠是被隔壁家的鸡鸣声叫醒的。 不是她非要起大早,而是那公鸡太烦人,竟然飞到她家窗户上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烦死了,谁家的公鸡啊。” 乔宝珠烦躁的掀开被子,准备找个东西砸过去,把那只烦人的公鸡瞎跑。 就看见窗帘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把抓住那只烦人的公鸡的脖子。 公鸡被扼住喉咙,世界也都清净了。 “你安心的睡吧,它不会再叫了。” 沈骁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让乔宝珠感到极大的安全感。她也没客气,翻个身在枕头上蹭了蹭,调整个舒服的姿色,又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次她是被浓浓的饭香勾醒的。 “睡醒了?” 沈骁端着一大碗鸡汤面走进屋,看见睡得迷迷瞪瞪的乔宝珠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你做了什么这么香啊?” 乔宝珠人还没清醒,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闻到炕桌上飘来阵阵香味,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如缎一般的黑丝长发落在肩头,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在腿上。轻薄贴身的红色秋衣,将她性感傲人的身段一览无余的展示出来。 沈骁不自然的别过脸,喉结滚了滚,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沙哑。 “外面还有柴没劈完。” 也不等乔宝珠说话,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乔宝珠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沈骁走出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走的这么快,屁股后面有狼撵啊?奇奇怪怪的……” 直到她感觉身上有些发凉,低下头才发现。身上这件紧身的秋衣v领大开,露出了大片雪白…… 第四十四章沈骁还有个妹妹 “现在才七点啊?” 吃完早饭,又将自己洗漱一番之后,乔宝珠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不到七点。 再看沈骁,将屋里几处没抹白灰的地方补了;厨房里放了足够用一个礼拜的柴;还将仓房里的各类秋菜按照大小分装好。 乔宝珠对他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不少,谁能不喜欢一个勤快、爱干净、眼里有活儿的室友呢。 “收拾好了?” 沈骁见乔宝珠换了身衣服,头上又盘了个好看头发,知道她这是准备好出门了。 “嗯,我先去场部开假条跟介绍信。然后去缝纫铺取东西,再去汽车站。你呢?” 沈骁不用特意准备,一身军装就足够体面。听完乔宝珠的话,低声说道:“礼物已经放在车上了,你收拾好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乔宝珠锁上门,坐上沈骁的吉普车,很快就到了场部。 场部人事部周主任见到乔宝珠又来请假,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就看见后面跟来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 农场跟兵团挨着,就算对部队官兵再不了解,也能靠军装分出来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 周主任见沈骁的军装是四个兜的,立马满脸堆笑的说道:“能批,能批。” “结婚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要干的事儿多了去了。咱们农场只给三天婚假,谁结婚都不够用。小乔同志,你打算请几天假啊?” 乔宝珠抓了一把水果糖放在周主任的桌子上,笑着问道:“大家一般都请几天?” 周主任看见桌子上那把糖里面,有好几块都是大白兔奶糖,脸上的笑褶更深了。 “外省的知青,一般都请28天假。咱们本地的几天都有,主要是看你们班组怎么安排。” “三天假期是带工资的,其他的假期没有工资,条件差的也不敢多请。” 乔宝珠想了想,笑着说道:“那我再请四天吧,下个月一号来上班。” 周主任痛快的开了假条,乔宝珠拿到假条去缝纫铺取回了两双黑色的棉鞋,跟两对兔皮护膝。 “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坐在车上,乔宝珠发现沈骁开车的时候,时不时地会看自己。 “没有,只是有点好奇。” 乔宝珠听见沈骁这么说,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乔喜凤以前咋没说过,沈骁是个话痨呢? 沈骁不知道乔宝珠心里的话,瞥了一眼她放在腿上的棉鞋。 “你不会做鞋吗?” 乔宝珠低头看着腿上的棉鞋,恍然大悟:“我会纳鞋底,鞋面也能做,就是针脚不够好看。” “这两双棉鞋,是我给父母准备的回门礼。时间太赶,我做不出来,只能拿着去裁缝铺花个手工费。” 乔宝珠手里有很多布料,拿到裁缝铺做两双棉鞋只要三块钱手工费。 “你战友家属送了两个野兔,肉我们那天吃了。剥下来的两块兔皮,我请裁缝做了两对护膝。” “一对给我爸,一对给你。等入了冬,你们俩总在户外活动。有护膝保暖,免得将来得风湿。” 乔宝珠说的轻描淡写,就像寻常夫妻那样闲话家常。 但这些话听在沈骁耳朵里触动极大,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给你添麻烦了。” 沈骁僵硬着吐出几个字,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在看见那两双棉鞋的时候,沈骁已经猜到了棉鞋的主人是岳父岳母。只是没想到,乔宝珠还给他做了一副护膝。 “我就出个钱,这有什么可麻烦的。人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送过来两只兔子。给你做副护膝,也是应该的嘛。” 沈骁抿嘴不说话,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应该应分的事情。 “诶,对了,我能问问你家里的情况吗?” 乔宝珠见沈骁开了话匣子,猜到他是想要履行昨天所说的相互了解。 “相亲的时候,二姨没说太多。待会到了我家,我爸肯定得问你。” 沈骁目视前方,轻声说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他们俩这种情况,全国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像一对候补队员似的,被硬凑到了一起。偏偏各自都有不得不结婚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结了。 虽然他们俩私底下约法三章,但是父母们未必能理解啊。尤其见识过了乔宝珠一屋子的家具之后,更确定乔长海不会将女儿交给一个不清不楚的人。 “我爸也是军人,不过不在咱们省,在奉城。我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我还有一个亲妹妹,今年十七岁。在封城,跟我爸还有他的妻子一起生活。” “你爸的妻子?” 乔宝珠愣了一下,也就是沈骁还有一个后妈啊。 “嗯,那咱们结婚,他们知道吗?” 沈骁淡淡了‘嗯’了一声。 “我给家里发过电报了,就算不说,我的结婚报告他有也能看见。” 乔宝珠眼皮子一跳。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不出沈骁这话的份量。他是营长,能审批他的结婚报告的人,自然就是他的上级了。 也就是说,沈骁的父亲官职不低啊。 又想到沈骁年纪轻轻就是营长,虽说他是在战场上立过多次军功,但没有背景的加持,仕途能如此顺遂可是很难得。 不过乔宝珠不傻,从沈骁的语气里,她能听出来这父子之间感情不太深厚。 既然他不说,乔宝珠也懒得打听。 公公是高官又能咋样,他们可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呢。 “妹妹还在上学吗?咱们结婚之后,我要不要给妹妹邮点什么?” 沈骁淡淡道:“她还在上学,放寒假的时候会过来住几天。暂时不用你给她买什么。” 说完沈骁想到了什么似的,冷冷一哼:“就算买了,也落不到俏俏手里。白白便宜了别人……” 沈骁像是回忆到了很多不堪的往事。 脸上的表情凝重阴冷,车里的气压很低,乔宝珠识相的不在说话。 看来,沈骁兄妹俩小时候吃过不少苦啊。 一想到沈骁的妹妹不久之后会来,乔宝珠眉头一皱,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呢。 上一世,她可没听说沈骁还有个妹妹啊 第四十五章白红梅失算了 上午八点十分,沈骁跟乔宝珠已经在去省城的路上了。 而家属院这边,白红梅才睡醒。 躺在冰凉的被窝里,她眯着眼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手往旁边一摸,发现被窝是空的,睁开眼一看三个孩子都不在。 “该死的崽子,都死哪儿去了?” 白红梅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冲着外面大声叫唤:“魏东,魏芳,魏红?你们几个死崽子,不在家待着,干啥去了?” 白红梅连着骂了三遍,魏红抱着一个破了口的碗,迈着小碎步哒哒哒的跑进屋。 她嘴上还沾着菜叶,细声细气的对坐在炕上的母亲说道。 “妈,我们在大娘屋里吃饭呢。” 正说着,白红梅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她趴在看上,伸着脖子往魏红碗里看,看见里面清水似的清粥,忍不住撇撇嘴。 “光喝粥啊?” 魏红咽了咽口水,老实说道:“还有野菜玉米饼子,大娘说让我们一人一个。大哥说一个吃不饱,他吃了三个,春梅姐不乐意,跟大哥吵架了。” 白红梅眉头拧成川字,心里头的火蹭蹭的,心里对李燕的厌烦达到了极致。 “你哥跟春梅吵架,你们姐俩就干看着啊?你二姐没帮你大哥吗?” 魏红摇了摇头,想起早上二姐的举动,她委屈巴巴的告状:“妈妈,大哥跟二姐偷吃奶粉,不给我。那是沈叔叔给我买的!” 三个孩子一大早就饿肚子,白红梅并没有觉得什么。听见家里的奶粉被偷吃了,白红梅瞬间不淡定了。 从被窝里跳出来,三步两步窜到柜子上,看见昨天沈骁给的那袋奶粉就剩底儿了。气的白红梅拍着桌子,破口大骂:“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啊?” 10月底的天气,外面凉飕飕的。白红梅连外套也不披,穿着背心裤衩,光着白花花的大腿,气冲冲的冲出屋。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正在跳皮筋的二女儿魏芳痛骂一顿。 老郝坐在隔壁屋子里,听见白红梅骂孩子,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推开门就要往外走,门一开看见白红梅那一双白花花的腿,吓得赶紧将门关上。 老脸通红的进了屋子,老妻李燕坐在炕上纳鞋底,见老郝又回来了,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低哼一声:“咋又回来了?” 老郝老脸涨得通红,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出去不合适,你去看看吧。大早上的骂孩子,像什么样子。” 李燕不以为然,咬断了一根线绳,冷笑着说道:“忍一忍吧,等她生完了孩子,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当初要是知道她是这个德行,就不应该接她过来。又懒又馋不说,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你说她吧,就挤两滴猫尿。说狠了又喊燕达长燕达短,说自己寡妇可怜。哎呦,倒现在我都觉得沈营长倒霉。被这么一个没皮没脸的东西黏上了。” 老郝呵斥老妻:“你轻声些!怎么又扯到沈营长身上去了?家属院里那些流言蜚语是咋回事你心里不知道啊?” 李燕抬头,没好气的瞪着丈夫:“我知道又能咋整?” “燕达确实救过沈营长的命,咱们跟燕达也确实沾点亲戚关系。” “咱们就该她的,欠她的。” 李燕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就这样吧,左不过多吃几个玉米饼子的事儿。挨到她生完了孩子,就消停了。” 老郝可不觉得这事儿能如此轻松地度过,那白红梅没生孩子都这么能折腾,生了孩子不知道又要闹啥呢。 外面叫骂声没停,老郝憋着尿又出不去。 催促妻子道:“你赶紧出去,把她领回屋。我要上厕所,正憋着咧。” 李燕一脸纳闷:“你要上厕所就去呗,她还能扒门看你啊?” 老郝气恼的指着窗户,“你自己看看她穿的都是啥,我咋好意思出去啊。” 李燕狐疑的看了一眼窗户,看见白红梅穿着花背心,光着两条大白腿,正站在院子里打孩子呢。 丰腴的身材随着白红梅的动作,颤颤巍巍的乱晃。别说男人了,就连李燕这个老大妈看着都觉得眼热的紧。 “这个不要脸的浪货,都不知道羞了。” 李燕气的脸色铁青,放下手里的活,气冲冲的冲出了屋子。 “白红梅,你干啥呢?” 魏芳在前边满院子跑,白红梅追在她后面满院子追。周围好几个邻居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不过好在这里是家属院,男人们见她穿的这么露骨都没冒头。 “嫂子,你别管我。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死丫头!” 白红梅眼尖的看见,周围好多邻居都往她这看。她还以为自己教养有方,别人都想学一学呢。 见李燕拦着自己,抹了一把汗娇喘吁吁的叫嚷:“你爸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们说会一辈子听我的话,不给我惹事儿。” “你爸才死几天啊?你就不听话了?啊!” 李燕不由分说的拽着白红梅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要教育孩子先把衣服穿上。你这光不醋溜的站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你不嫌丢人啊?” 光不醋溜? 白红梅一脸不解的看着李燕:“嫂子,你说啥呢?我啥时候光不醋溜了?我身上这不穿着衣服嘛。” “你穿的这是个啥啊?哪有人穿个裤衩子站在院子里的?家里还有别的老爷们呢,你要干啥啊?” 白红梅一脸惊悚的看着李燕:“嫂子,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了老郝吧?” “他那脸比锅底还黑,皮肤皴的能搓下二斤泥,一口黄牙隔着十米开外都能闻到臭味。” “除了你把他当宝,我能看上他啊?” 这话侮辱性极强,把李燕气的浑身发抖。 “白红梅,你脑子有病吧?谁说你看上老郝了,我说你光着身子满院子跑,不知羞耻!” “看在燕达的份上,让你在我家白吃白住。你真当自己是块香饽饽了是吧?我们家让你这么嫌弃,那就走啊!” 白红梅捂着嘴巴,无声的抽泣着,身子摇摇欲坠。 “欺负人,你们太欺负人了。” “好人做够了,现在嫌弃我是累赘了?既然不愿意收留我,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拉我过来?” “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吧?” 白红梅衣服也没穿,捂着脸呜呜的往外跑。 李燕见白红梅穿个背心短裤,不怕着凉的往外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家担待不起。 赶紧抓了一件衣服追白红梅去了。 白红梅一路哭嚎着跑去了28号院,想让沈骁看看,她衣衫单薄被亲戚赶出来的可怜模样。 没想到,她从13号极其拉风的跑到28号院门前。 看见的是门上挂着的冰冷的锁头…… 第四十六章 撑腰的人来了 李燕慢了白红梅几步,看见白红梅站在沈骁家门口,脚下一歪险些栽到排水沟里。 “白红梅!你跑人家沈营长家门口干啥呀?” “你看看这外头多少人看热闹,赶紧跟我回家去。” 李燕臊的老脸通红,这会也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了。将衣服盖在白红梅身上,就要拉着她回家。 白红梅也不知道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着,听见李燕说有人看热闹。向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见不少人看着她指指点点的。 她挣扎着推开李燕,一脸倔强的扬起头:“我不跟你回去,当初是你们说咱们亲戚一场,你们会替燕达照顾我们娘几个。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嫌弃上了。我怀着孕睡不好才起晚了,又不是真的不给孩子们吃饭。你至于这么说我么……” 不知情的人听见这话,真的会以为是李燕这个当嫂子的不照顾人。把一个孕妇气的,穿着背心裤衩跑出去。 李燕脸色铁青,很想伸手撕烂白红梅那张贱嘴。她怎么就那么喜欢颠倒黑白呢? 可是她又不能跟白红梅掰扯,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跟白红梅说的越多,她表演的时间就越长。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拿着魏燕达当令箭,她怎么作都有理。 她可以豁出去脸面跟白红梅当街对峙,但老郝可不兴。部队领导不管过程,只讲影响。 对待群众要讲究耐心、细心、恒心,更何况是军属呢? 李燕一想到是自己热心肠的主动将李燕接回家的,此时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文化,我对不住你。” “红梅啊,你听嫂子的,赶紧跟我回家去,万一你着凉了,那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白红梅抽抽搭搭的看了一眼沈骁家的大门,一脸不甘心的扶着李燕回家去了。 这么精彩的一幕,乔宝珠没赶上也不要紧,总会有热心肠的人跑过来跟她讲的。 这边沈骁开着车进了城,按照乔宝珠提供的地址,直奔华光百货大楼。 乔长海就在百货大楼一楼华光修理店上班。 沈骁直接将吉普车停在修理店门口,下了车之后打开后备箱拿出烟酒。 修理店的工作人员看见一个军官拎着东西走进来,笑着迎了上去。 “您好解放军同志!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 乔宝珠站在沈骁身边,看见迎上来接待她们的竟然是谢店长,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个谢店长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因为修理店只修自行车、手表、座钟、收音机这样的大件儿,所以来这边的客人阶层都比较高。偶尔碰见寻常的老百姓,她那鼻孔都能朝到天上去。 今天看见沈骁拎着两瓶五粮液,两条高档香烟走进来,误以为是军区下来的大人物。 “同志你好,我们是来找人的。” 沈骁看着谢店长淡淡的点了点头。 谢店长笑容不变:“是找我们这高级修理师沈师傅吧?他在后面,我这就去叫他。” 没等她说完,就见军官身边的年轻女人径自朝着角落走去。 走到角落柜台前,对着里面的大喊道:“爸!我跟沈骁来接你下班啦。” 修理店内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谢店长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沈骁,又看了看乔宝珠。 这时候角落里慢慢晃出一个矮瘦的身影,温和的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把我女婿领这来了。” “这是爸上班的地方,领导跟同事都看着呢。” 乔长海声音不大,但店里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喜悦。 “哎呀,马上就到中午下班时间了,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这个时候谢店长反应过来,几步蹿到乔长海身边。 爽朗一笑:“老乔,这是你闺女宝珠啊?” 谢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宝珠,一脸夸张的赞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宝珠现在长这么漂亮了。哎呦喂,我都认出来。” 店里其他的同事也反应过来,纷纷笑着附和:“可不是,我记忆里宝珠才上初中呢。这一晃,宝珠都这么大了。” “宝珠我以为你下乡了,原来你结婚啦。” 乔长海憨厚老实的脸上满是红光,呵呵笑了两声:“同志们,你们安静一下,我来给大家伙介绍一下。” “这是我闺女宝珠,高中毕业之后下乡了。后面这位解放军同志,是宝珠的丈夫。前几天我不是请假回老家办事儿嘛,就是给我闺女送嫁去了。” 乔长海说完,谢店长一脸埋怨的嗔怒:“老乔,你可真行啊。” “闺女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大家伙说。你还当不当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革命同志了。” “就是啊老乔,你这嘴可真够严的。咱们俩处了五六年,闺女结婚你都不说。咋,怕我跟你要喜糖吃啊。” 沈骁一听这话,立即低头拎过乔宝珠手里的包。拎出一包牛皮纸,将里面的糖果拿出来。 一边给店里的同事分糖,一边帮乔长海说话:“对不住了大伙儿,我工作性质特殊,没办法给宝珠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我岳父很支持我的工作,不想给我添麻烦,所以就没有通知大家伙。不过酒席没有,喜糖还是有的。” 大家伙本来也没想为难乔长海,不过是见他的女婿是个军官,觉得惊讶罢了。 见沈骁这么维护岳父的面子,大家哪还敢说别的。奉承了几句好话之后,谢店长当场宣布给乔长海放半天假,让他回家陪女儿女婿去了。 乔长海在众多同事的羡慕的表情下,笑呵呵的上了女婿的吉普车。 看见吉普车消失在门口,修理店里瞬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似的。 不知道谁默默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个乔瘸子,竟然时来运转了。” “哎呦喂,以后可不能再喊人家瘸腿乔三儿喽。给老瘸子撑腰的人,来喽。”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乔宝珠高调的带着沈骁过来接乔长海,不就是要给他长脸么。 从此以后,这个店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第四十七章丢脸 坐在吉普车后排座,乔长海憨厚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前面开车的沈骁,一脸不高兴的对乔宝珠说道:“闺女,你今天这事儿办的不妥。” “你是军属,说话做事要注意影响。你怎么能领着姑爷来我单位呢?万一被人宣扬出去,坏了我姑爷的名声,我可不饶你。” 乔宝珠虽然没跟沈骁打过招呼,但是沈骁要是不愿意配合,刚才也不会下车,更不会主动给老丈人的同事们发喜糖了。 “爸,这事儿不怪宝珠。” “我本来就是你的女婿,我接你下班回家是应该的。谁爱嚼舌根谁嚼去,这点小事儿对我影响没啥影响。” 乔长海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叹了口气:“爸知道你们的心意了,虽然不怕影响,但也别这么高调了。” 乔宝珠也知道今天这事儿做的有点过火,不符合她老爹低调藏拙的习惯。 明知道他不喜欢,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有欺软怕硬的人,你不亮一亮爪子,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她可不管沈骁会不会生气! 既然她以后会接手白红梅的事情,那沈骁总得给点利息吧。 好歹他们关系是夫妻,她借他的势,那也是天经地义。 车里气氛有些低迷,沈骁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她气呼呼鼓着腮帮子,像个小包子似的。 还真是可爱啊。 沈骁看了一眼后视镜,乔长海老实巴交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瘦小的身子往前探了探,似乎想要看乔宝珠的表情。 这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惹闺女生气了呢。 沈骁早就知道岳父极其疼爱乔宝珠,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亲眼一见,他的心里也跟划过一股暖流。 “爸,修理店的同事们人都怎么样啊?” 沈骁开口打破车内的寂静,主动跟乔长海聊天。 “嗯,都挺好的。” 乔长海斟酌了一下,笑呵呵的夸赞了同事。 “好什么好?在百货大楼上班的,有几个不是势利眼的。” “我爸是半路出家,就因为救了沈师傅一命,靠着他的关系才进的城。在修理店里给沈师傅当学徒,就因为是临时工,还个腿脚不方便的残疾人。这么多年了,没少受那些人的欺负。” “我小时候去找我爸,那些人看见我说话都可难听了。” “今天看见你来了,好家伙,一个两个捧起来了。见风使舵的嘴脸,电影明星来了都得喊一声老前辈。” 乔宝珠的声音软软的,骂人的时候也不会很尖锐。沈骁能听出,她这口气憋了很长时间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也没有觉得乔宝珠有错,反而很欣慰自己能帮到她的忙。 车子往城中村走,即将到达棚户区的时候,乔长海忽然拍了拍乔宝珠的肩膀。 “闺女,要不咱们去国营饭店吧。家里地方小,你们过去也没有个坐的地方。你们把我放下来,先去国营饭店点菜,我回家喊上你妈过去找你们。今天闺女回门,咱们去饭馆搓一顿。” 见乔宝珠没回音,乔长海急了,用力拍了拍闺女的肩膀。 “沈骁,你在路边把我放下就行。” 沈骁没动,瞥了一眼乔宝珠。 “往前直走,进入棚户区第四条街,左拐第一户就是我们家。” 乔长海以为闺女没听懂他的暗示,急忙又催促:“哎呀,不用进去。咱家那片路窄,车不好往里面开。” “你赶紧领着沈骁去国营饭店,吃完了饭,你们还得往回走呢。” “爸,沈骁知道咱们家什么样。我从没觉得住在棚户区丢人,也不觉得咱家的窝棚有啥不能见人的。” “沈骁,今天就让你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第四十八章棚户房 “没有根基没有手艺的乡下人,带着一家子进城谋生。能住在棚户房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沈骁开着车子进入棚户区,看着一排排老旧矮小的房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直到他站在一户低矮的小房子前,才明白乔长海为何要将他支出去。 乔家的这处房子,是房东挨着自家房子搭建的一个小仓房。 因为是用来储物的,当初房东建房的时候没有砌太厚的墙,以至于这个矮窝一入冬就四面透风。 为了保暖,入秋之后就要用塑料布将窗户里外封两层。 沈骁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低矮的将窗户糊上的小窝棚。 “进来吧。” 乔长海硬着头皮开了门,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老婆子,咱家闺女领着女婿回门啦。” ‘咣当’ 屋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沈骁站在门口,看见一个矮小瘦弱的黄皮肤妇人慌慌张张的迎了过来。 一双不大的眼睛惶恐不安,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儿,自己家怕啥。” 乔长海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转过身对门口的沈骁说道:“进来吧,低点头,屋里有点矮。” 沈骁拎着东西,略微低下头走了进来。 乔家房间并不大,在门口处用废弃的门板做了个隔断。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煤炉,煤炉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角落里有个发白老旧的碗柜,柜子上摆着擦得干净的酱油瓶、荤油盆,靠近墙的位置有半袋粮。 里屋靠着窗户的位置,摆着一张饭桌。饭桌上放着已经凉透了的一碗咸菜,还有一碟子苞米面窝头。 窗户旁靠墙的位置有一张不大的书桌,书桌上有一个绿色的旧台灯,以及一排整齐的书本。 书桌旁有一张旧的柜箱,上面摆着暖瓶、茶杯、以及两个相框。 一张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里面的乔宝珠十岁出头的样子。另外一张是乔宝珠独照,看发型应该是两三年之前。 窗户正对面搭了一铺火炕,火炕旁边还有一张收起来的行军床。 因为窗户内外封了两层塑料布,屋子里的光线极暗。乔长海伸手拉了一下灯线,昏黄的钨丝灯亮起来,小屋明亮了许多。 沈骁这才发现,小窝棚虽然逼仄矮小,但收拾的非常的干净。 “啊,啊……” 包慧华拉着乔宝珠,指了指炕,意思是让乔宝珠领着沈骁去炕上坐。 “妈,爸,这就是沈骁。” 乔宝珠见沈骁脸上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明白,即便父母支持她那大胆开放的婚姻观。但骨子里,老两口还是期盼着她能够有一个美满的婚姻。 今天她无视养父的暗示,执意要将沈骁带回来,亲眼看看她们家这个不体面的居住环境。就是不想粉饰太平,也想让沈骁明白,穷人也有自尊跟骄傲。 “爸,妈,对不起。之前婚事办的太仓促,我应该提前登门拜访,跟二老请罪的。” 沈骁郑重其事的给乔长海、包慧华道歉,将自己这几天的行程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我昨天回来,看见二老粉刷的房子,一应俱全的家具。我明白这都是二老对宝珠的一番爱护之心。说来惭愧,这些本来应该是我来准备的。” 沈骁认错态度极好,带过来的回门礼价格也很昂贵。态度上确实非常的真诚,而且这个婚事结的确实仓促。再加上双方家世想差挺大,乔长海也不敢拿乔。 笑呵呵的拍了拍沈骁的胳膊:“小事儿,这都是小事儿。” 沈骁将手里的东西双手递过去,乔长海大方的接过,转身交给包慧华。转过身,顺势拉着沈骁的手腕,二人坐到了炕上。 “老婆子,你给咱家女婿沏点好茶水。” 包慧华无措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原地转了两圈,都没想好将东西放在哪儿。 “哎呦,老太婆,你都把我转晕了。把东西放下,快去烧水。” 乔长海见老婆子这个时候泛起了迷糊,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包慧华也知道自己让女婿看了笑话,急的脸红脖子粗,眼泪都憋出来了。 乔宝珠将东西拿过来,一脸调皮的冲着沈骁嗔怪:“都怪你,招呼没打就过来,吓我妈一跳。” 沈骁立即站起身,抿嘴笑道:“确实怪我,我应该提前打个招呼的。” 包慧华哪敢怪沈骁,拼命地扯着乔宝珠的袖子,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乔宝珠笑嘻嘻的拉着包慧华去了厨房,一边翻箱倒柜找茶叶,一边安抚养母:“妈,你别紧张。沈骁很好说话的。” 包慧华抹了一把眼睛,灰白脸上尽是愧疚自责。对着乔宝珠比手画脚一番,看的乔宝珠心里发涩。 走上前,拉着包慧华粗糙的手掌,低声安抚:“妈,这算什么丢人啊。你跟我爸把我从乡下带到农村,供我读书养我长大,你们应该骄傲啊。沈骁说了,他很佩服你们的。” “你别多心,沈骁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再说了,他在军营里什么人没见过。咱们家这点事,算什么呀。” 包慧华没说话,她从未想过,女婿会来家里看她。 以前闺女最讨厌的就是让别人知道她妈是个哑巴,从来不会领同学回家,更不让她去学校接。 包慧华并不觉得这是乔宝珠的错,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她们两口子从小就被人欺负,那种被人排挤、被人耻笑、被人戏弄的过往历历在目。 她怎么会忍心让女儿也遭受这些? 乔宝珠好不容易嫁人了,对方还是个军官,这对她来说是能攀上的最好的婚事了。 有她这样的母亲,哪个婆婆会看得起? 包慧华心里发涩嘴角发苦,她害怕呀,害怕乔宝珠回去之后,会因为她被婆家看不起。 这些话包慧华没法说出口,但是乔宝珠心知肚明。 养母养父忌讳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妈,沈骁不是那种人。至少表面上不是那种看不起穷人的人,如果以后他因为你们而嫌弃我。” “我不会跟他过下去的。” 乔宝珠拉着养母的手,一脸正色:“不尊重你们,就是不尊重我。你跟爸爸,永远比丈夫更重要。” 第四十九章答案 乔家的窝棚不大,乔宝珠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这话也就被屋里的两个男人听的一清二楚。乔长海咬着牙跟,憋着一股火不敢骂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骁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更担心了。 “小沈啊,你今年多大啊?家里父母都多大岁数了?” 乔长海心里尴尬的要命,硬着头皮跟沈骁打听他家里的事。 沈骁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情况说给乔长海听,听得乔长海冷汗频出,越发后悔让乔宝珠结婚了。 这边茶水泡好,包慧华死活都不肯进屋,比划了两下让乔宝珠去抽屉里拿钱她要出去买菜。 乔宝珠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听见沈骁介绍完,端着茶杯进了屋。 “宝珠啊,告诉你妈别做饭了。咱们去国营饭店吃一口,今天是你的回门宴,咱们好好地庆祝庆祝。” 乔长海被沈骁的家世惊出了一身冷汗,见闺女进屋,赶紧开口带众人出去吃。 “爸,出去吃饭,你跟我妈都不自在。我看不如打两个菜回家吃,我妈在家焖一锅米饭,再拌两个爽口的凉菜就够了。” 乔宝珠一副跟父母商量的语气,动作上却一点不含糊。拎起书桌上的手提包,对着坐在炕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沈骁,咱俩去国营饭店打几个菜回来。” 乔长海连忙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沓票跟钱,抬手就递给了乔宝珠。 “爸,我身上的票带够了。” 乔宝珠说着带着沈骁就要往外走,乔长海不由分说的将粮票塞给乔宝珠。 唬着脸说道:“姑爷第一次上门,哪有让你们买菜的道理。你敢不要,就别回家吃了。” 乔宝珠推辞不过,笑嘻嘻的撒着娇:“行行行,你请就你请,这么多钱我可要多点两个硬菜的。” “点好的,点贵的,点姑爷爱吃的,不许心疼钱。” 乔长海笑呵呵的将新婚小夫妻送出门,看着二人状似亲昵实际疏离的背影,心头发紧。 直到沈骁开着车消失,他才转身进了屋。 一进屋就看见老妻在淘米,看见他进来了,慌忙的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老婆子,你别上火了。闺女这么做,也是想早点让姑爷认清咱们家的情况。” 包慧华抬起头,眼里脸上都是泪水。冲着乔长海呜呜的喊了两声,又蹲下身无声的抽泣起来。 乔长海上前按着老妻的肩膀,连连叹气:“咱闺女下乡这一年,真是长大了不少啊。” “当初大哥相中的那个赵海洋,跟咱家闺女最般配。可惜人品不行,好在闺女有福气,赶在结婚之前跟他断了。这个沈骁看着人不错,家世也忒高了。唉呀……” 包慧华抬起头怯怯的看着丈夫,手里的饭盆晃了晃。 她没说什么,但乔长海心里明白得很。 “煮吧。这两口子能不能过长远,就看看一会儿宝珠是不是自己回来的。” 沈骁既亲眼见到了乔宝珠这一家子的累赘,后悔还是来得及的。二人还没有领结婚证,沈骁以乔宝珠突发急症为由,去农场给她办个病退还是挺容易的。 乔宝珠拿着病退证明,直接回城养病。过个半年,两口子宣布离婚,这事儿就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乔长海此时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头已经盘算着以后该如何过日子了。 另一边沈骁跟乔宝珠二人进了国营饭店。 随便找了这一张桌子坐下,服务员见沈骁穿着军装,赶紧递过来一本菜单。 “我吃什么都行,你来点吧。” 沈骁看都没看那菜单一眼,直接递给了乔宝珠。 乔宝珠像是常客似的,熟练地点了这家店里的几个招牌菜。 “这几个菜我们都打包带走,请你跟我们上一壶茶水。” 服务员接过菜单,端了一壶茶水,之后就走了。 乔宝珠拎着茶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沈骁,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谢谢。” 沈骁客气的一番。 刚才在车里,他就看出来乔宝珠有话要说。憋了这一路,就等这个时候呢。 沈骁跟女人打过的交道不多,但是从战友们的嘴巴里可听过不少经验。 老郝他们说过,要想家庭安宁幸福,媳妇儿说啥就是啥。出门在外,给足媳妇儿面子,媳妇儿才会给你面子。 当服务员上茶水的时候,他想给乔宝珠倒茶的,可他瞥见乔宝珠那说一不二的架势,颇有几分当家做主的姿态,沈骁就识趣的没有动手。 果然,乔宝珠倒了茶,开始步入正题了。 “我家的情况,你都看见了?” “媒人多半会夸大其词,粉饰一些缺点。我知道结婚之前,你肯定会做背调。我们这种人家,祖上十八代都是贫农,越穷底子越干净,组织上也就越放心。” “但是对于婚姻本身而言,门当户对才是很重要的。我家的条件你看见了,我爸我妈都是残疾人,帮不上我们什么忙,以后我还要给他们养老。” “我爸是临时工,我妈靠纳鞋底、糊纸盒这样的零工过日子。没有退休金,手里的存款也被我花的一干二净。” “沈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白红梅的存在固然让人膈应,开始昨天她已经规避掉了最危险的那个环节。 以后就算再闹幺蛾子,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婚姻生活。 听说了沈骁家境之后,现在乔宝珠需要一个答案了。 第五十章听话 乔宝珠的这番话,沈骁并不意外。 “我没有什么可反悔的,之前给你的承诺我也会遵守。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信任,我们夫妻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沈骁再三表明心迹,这让乔宝珠心里安定了许多。 “好吧。那以后我会尽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也请你在我父母面前扮演一个好女婿。我很在乎我的父母,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妥协,唯独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沈骁想到乔宝珠的身世,脑海里浮现出窝棚房里的陈设。了然的点了点头:“应该的。” 国营饭店中午客人不太多,饭菜上的特别的快。 红烧五花肉,红烧四喜丸子,干炸带鱼,熘肥肠,锅包肉,爆炒鱿鱼。 爆炒鱿鱼算是海鲜,价格最高要1块9毛钱。 其次是干炸带鱼跟锅包肉,每份价格为1块2。 红烧五花肉、四喜丸子每份8毛钱。 溜肥肠最便宜只要1毛二分,因为便宜所以是每桌必点的。 六个肉菜,免了零头一共花了六块钱。 饭盒不要钱,只需每个交5毛钱押金,吃完了送回去就能换。 因为乔宝珠没要主食,也就不用给粮票,付了现金之后,二人拎着饭盒回到了窝棚里。 包慧华看见拎着饭盒回来的沈骁,这次没有再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咧着嘴高兴的大笑,拉着沈骁的袖子往屋里拽。 乔长海见到沈骁进来,紧绷的情绪也松了下来。 看来闺女说的没错,沈骁这个女婿确实不是个嫌贫爱富的。 乔长海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从沈骁手里接过饭盒,趁着转身的机会,迅速的擦了下眼角。 他生怕自己这幅样子被小两口发现,故作轻松的打趣道:“到底是国营大饭店,掌勺师傅炒菜真快啊。你妈两道凉菜还没弄好,你们就回来了。” 哪里是包慧华做饭慢呢,她是担心沈骁将闺女丢下一走了之,愁的干不了活了。 这回见到女婿回来了,包慧华高兴的不得了。叮叮当当没用十分钟,就端上了两个可口清爽的凉菜。 乔宝珠端着两盘凉菜,笑盈盈的放在了餐桌上。 “我妈这道凉拌土豆丝,我从小吃到大,怎么吃都不腻。还有这个拍黄瓜,别看这道菜简单,但我妈做的跟别人可不一样。” “沈骁,你尝尝。” 乔长海见闺女自卖自夸,红光满面的笑道:“你这孩子,有这么多大厨做的好菜,谁愿意吃凉菜啊。” “小沈,快坐下来,咱们俩好好喝一杯。” 乔长海有些肉疼的起开一瓶五粮液,亲自倒给沈骁一杯酒。 沈骁连忙说道:“爸,我开车来的,喝不了酒。” 乔长海这才想起来,他这个女婿可是会开车的。 懊恼的拍着额头:“哎呀,我咋把这个事儿忘了。早知道你不喝酒,我就不把这瓶酒起开了。” 沈骁连忙说道:“爸,起开也没关系。我以茶代酒,陪您老喝一杯。” 乔长海摆了摆手,端起沈骁面前的酒杯,郑重的问道:“小沈,真的不能喝?” 沈骁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爸,我们有纪律,外出不能饮酒。” “好,好啊。军人讲纪律,这是军人的天性。” 乔长海将沈骁面前那杯酒盅里的酒,又重新倒回酒瓶里。 盖上酒盖之后,笑着说道:“小沈,这瓶酒待会你带回去。过几天请客吃饭的时候,正好用得上。” 沈骁哪好意思这样做,连忙开口推辞。 翁婿二人推来送去,最后还是乔宝珠看不下去。伸手将那瓶五粮液夺走,“我爸平时就喝点散白,今儿要是没有你,他这辈子都不会舍得开这瓶酒。” “爸的意思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咱们不把这瓶酒带走,他非得跑咱家送去不可。” 乔长海仰头哈哈大笑,指着乔宝珠笑着拍了拍沈骁的肩膀:“看见没有,这就管上我了。” “哎呀,我闺女都发话了,咱俩不能不听啊。” 第五十一章 半个儿 乔长海一语双关,借着酒的事情说夫妻之道。 沈骁听出了老丈人的话外音,嘴上挂着淡淡的笑,夹了一颗肉丸子放在乔长海的碗里。 “爸说得对,我以后都听宝珠的。” 乔长海见沈骁这么上道儿,仰着头哈哈一笑,语气豪爽中又带着三分虚假客气:“两口子过日子,咋能就听一个人的咧。你们俩有商有量,不管大事小情都商量着来。” 说着又板着脸,对埋头吃饭的闺女道:“宝珠,你也记住了。以后家里的事儿要多跟小沈商量,知道吗?” 乔宝珠放下碗,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吧,你放心,我们俩一定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乔长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一桌子的肉菜,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女儿不肯拿自己的钱,却又在国营饭店花了那么多。不知道姑爷会不会心疼钱? 乔长海不动声色的算了一下这桌酒菜的成本,暗下决定,待会闺女走的时候,他把这笔钱给补上。 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四个人连一半都没吃完。乔宝珠胃口最小,撂下筷子之后,就从包里取出一叠钱。 “爸妈,沈骁让我把这个钱给你们。” 乔长海有些惊讶,一脸不解的看着沈骁。 沈骁一脸正色的说道:“爸,我知道您把彩礼都换成了家具给宝珠做陪嫁。家里那些家具我都看过了,临时打的绝对没有那么好的成色。肯定是花了高价,从家具厂拉过来的。” “我虽然没去家具厂打听过价格,我也知道光我那500块钱是不够的。” “我跟宝珠商量过了,加上家里那头猪肉,我们给您补300块钱。” 乔长海皱着眉,有些拿不准沈骁的意思。 “爸,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知道二老疼爱宝珠,想让宝珠以后的日子过的舒服一些。宝珠心里也一样,想要让二老过的自在、宽裕一些。” “我也能看出来,二老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几乎都花在我们身上。我跟宝珠结婚了,以后就由我们俩孝敬二老。” “一个女婿半个儿,请二老收下我的心意吧。不然我跟宝珠心里,都不会痛快的。” 一个女婿半个儿。 沈骁这话说到了乔长海的心缝里,让他难以拒绝。 “那好,这钱我们就收着。以后你们俩有需要钱的时候,我再拿出来给你们用。” 钱既然收了,乔长海看着柜子上摆着的烟酒。转过头对沈骁道:“烟酒麦乳精这些东西给我们白瞎了,一会儿你们俩走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或请客,或送礼,你自己看着办。以后回家也不许再买,白白浪费钱。” 这话又被乔宝珠说中了,老头不会留下这些好东西。 “爸,这两天我们准备在家里请沈骁战友吃饭。” “放在家里反而不好,不如就留在你这。等以后需要送礼的时候,过来拿不就行了。” 乔长海是个十足的女儿奴,不管他家宝珠说什么,他都觉得对。女儿要将东西留在家里,那就留在家里面。 “这几个菜你们带回去吃,晚上回家放在锅里热一热就吃了。” 这次不用乔宝珠说话,沈骁率先开口推辞:“爸妈,这些菜我们就不带回去了。” “我的老领导听说我结婚了,让我带宝珠去家里吃顿饭。明天我们在家里请客,后面两天估计还得一直吃剩菜。” 乔长海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带回去,你们俩也没工夫吃了。” “那行,这些菜我跟你妈吃吧。哈哈哈,哎呦,这日子可美滋滋,像过年似的。” 乔长海又想起了什么,一脸担忧的看着乔宝珠:“你们家请客?明天让你妈过去帮忙吧,坐最早那班车,下午两点那趟回来就行。” 乔宝珠摆摆手,笑着解释:“不用麻烦我妈,家属院里多得是会做饭的嫂子。” 乔长海想起那天张罗饭菜的几个家属,笑着的点了点头,不忘提醒:“人家帮忙做饭,你不能抠门,单独给人家带点肉菜回家。街坊邻居,同事战友之间的人情往来,你不能太抠门了。” 乔宝珠许多年没听老父亲的唠叨,现在能听见乔长海絮絮叨叨教她做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笑嘻嘻的点头,“知道了爸,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跟妈妈丢脸的。” 乔长海除了叮嘱闺女,主要还是表演给沈骁看。见沈骁嘴角衔笑,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家闺女。 他心下暗暗点了点头,看来沈骁说会跟闺女好好过日子,不像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沈骁对那位战友遗孀是个什么态度。 吃了半天的饭,乔长海有心打听白红梅,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乔长海轻咳一声,板着脸对乔宝珠道:“对待普通人,我从不担心你会出差错。我担心的是你对待恩人的家属不够宽容。” 沈骁眉头一跳,他就知道,老丈人冲自己来了。 “爸,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沈骁刚要开口解释,乔长海却摆摆手,一脸豪气:“不用解释,我跟你妈心里都清楚。” “人家的男人是为了国家牺牲的,不管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既然求到咱们,咱们能帮就帮。” “更何况,你们是战友呢?男人之间最重的信任,那就是托孤啊。” 乔长海拍了拍沈骁的肩膀,极其佩服的说道:“小沈,这事儿我支持你。” 又看着乔宝珠,语重心长道:“闺女,以后那边不管有什么事儿,只要求到你那,你一定要竭尽全力的帮忙。千万不能伤了烈士家属的心,知不知道?” 乔宝珠老老实实的点头:“爸,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沈骁激动的站起身,冲着乔长海敬了一个军礼:“爸,谢谢你。” 不管乔长海是否出自真心,还是想要点拨沈骁。就凭他敢说这番话,沈骁依旧为此很感动。 而这一幕完全出乎了乔喜凤的预料。 她此时正坐在娘家的热炕头上,眉飞色舞的跟娘家姑姑婶子们说着乔宝珠的坏话。 “喜凤,你说的是真的?宝珠女婿竟然跟个寡妇不清不楚?” “真的,我跟大姑一起去医院打听了。白红梅的医药费,是一个当兵的付的。” “沈骁昨天就回来了,倒现在乔宝珠都没领他回来。哼,她是没脸回来了。” 第五十二章 酿酱油 乔宝珠不知道青岩山那边,已经有很多人等着看她跟沈骁的热闹。 这会儿小两口准备动身往家走。 乔宝珠给养父养母做的棉鞋,对老两口来说比好烟好酒还让他们高兴。见女儿女婿准备回家,老两口翻箱倒柜也不知道也没找出一个像样的东西给孩子们带回去。 “爸,妈,我们俩什么都不缺。结婚之前,你们把能准备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又能翻出来啥。” 乔宝珠好笑的劝着父母,但是老两口压根就不听,好像让女儿女婿空手回家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要不让妈帮我们再拌份凉菜吧。刚才那两个凉菜,我觉得比肉还好吃。” 沈骁提议要带份凉菜回家,给急的团团转的老两口一个台阶下。 “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能就带盒凉菜呢。小沈是想明天请客的时候,让你妈拌凉菜是吧?行,明天让你妈过去。” 乔长海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决定了。包慧华在一旁眉开眼笑,一副能给女儿女婿做事很骄傲的表情。 沈骁见二老误会自己,笑着摆手解释:“二老误会了,我是真觉得妈做的凉菜味道跟别人做的不一样。我们部队食堂的师傅做菜也很好吃,还有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凉菜我也吃过。不是恭维妈,是她做的非常好吃。” 这话乔宝珠是相信的,刚才那两道凉菜,就属沈骁吃得多。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我妈拌的凉菜,确实比很多大厨做的都好吃。” “想不到你舌头还挺厉害的。” 乔宝珠一脸得意,大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味了。包慧华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扯着闺女的袖子,意思让她不要太招摇。 乔长海心里挺高兴的,高兴的不是自家老婆子手艺被认可。自家老婆子做的凉菜确实好吃,但也不至于被沈骁夸成这样。 他高兴的是沈骁愿意放下身段,给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一个面子。他一个高干子弟,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我妈做的凉菜,有一个关键的调料是别家没有的。有了这味调料调制的酱汁,才是凉菜好吃的秘诀。” 乔宝珠一脸得意,沈骁恍然大悟,他没想到包慧华竟然还有秘制配方。 既然是配方,他也不好让别人拿出来。 一脸温柔的配合乔宝珠,笑着说道:“那我以后可就有口福了,可以经常吃到美味的凉菜。” 小夫妻说笑的时候,包慧华拎着两个罐头瓶子走过来。 罐头瓶子里装满了黑色的液体,不用说,沈骁也能猜到这就是乔宝珠说的秘制调料。 “对,宝珠也会拌凉菜。有时候做的比她妈做的还好吃呢。这两瓶酱油你们俩先带回去,等快吃完的时候,再回来取。” 酱油? 沈骁惊讶的看着包慧华,有些不可思议:“妈会酿酱油?” 这可是一门赚钱的手艺。 无论是公家的食堂还是老百姓的餐桌,做菜离不开盐也离不开酱油。虽然有的人家过得困难,很少会打酱油。但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还是会用酱油调味的。 酿酱油可是门手艺,既然有这手艺,包慧华应该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这个疑惑,沈骁瞬间就想通了。 乔长海修钟表的技术极好,包揽了华光修理店一半的业绩。这样的技术大牛,换做正常人早被大厂子挖走了。就因为他是个残疾人,连个正式工的编制都没混上。 包慧华是个社交能力几乎为零的哑巴,给酱油厂扫厕所的资格都没有。 沈骁暗暗惋惜,也感到深深地无奈。 他想起少年时代遇到的几位前辈,他们拥有绝世才华,也为国家的复苏立下了汗毛功劳。就是因为他们有留学背景,被有些人陷害,有人不堪受辱自杀,有人下放牛棚。 那些人尚且要在这个时代苟且偷生,更何况像乔长海夫妻这样的底层残疾人呢。 乔宝珠坐在车里,感受到沈骁身上散发的浓浓的哀思。 “那个……” 乔宝珠受不了车里压抑的气氛,觉得自己最好说点什么。 “我们晚上真的要去做客吗?要是做客的话,应该买点什么吧。空着手登门,怪没有礼貌的。” 乔宝珠提起沈骁之前的托词,将他从悲愤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哦,周政委确实邀请我们过去吃饭,但是我回绝了。今天说出来,也是骗骗老爷子。你不在家,这老两口是不会吃顿肉菜的。那几个菜留给他们俩吃吧。” 沈骁看出老两口节俭,也看出二老对乔宝珠的宠爱。 “他们俩是真疼你啊,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逼仄的窝棚里,看不出太多老两口的生活用品,反而到处都是乔宝珠生活过的痕迹。 她的书桌、课本、台灯;用过的梳子,镜子,毛巾,香皂;连炕上的柜子上都插着她的照片,窗台上还有一个小孩的玩具。 说明老两口的生活重心,就是以乔宝珠为主。只要是好东西,老两口都不会吃一口,只会省给乔宝珠。 “所以我要努力赚钱,将爸妈接到身边来,给二老养老。” “我留意家属院的房子,一旦有空出来的三间房,就申请搬过去。倒时候将爸妈接过来,让你们团聚。” 沈骁作为女婿能说出这样的话,乔宝珠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这个时代,除非是上门女婿,否则老人不会跟女儿女婿一起过的。而且绝大多数的男人,不会给岳父岳母养老。 乔宝珠本来就没打算跟沈骁过长,她只想等待时机。赚了钱跟沈骁离婚,然后回城买房,跟养父养母一起过日子。 二人各怀心思,没有再说话。 车子很快开进了家属院,乔宝珠下了车,拎着东西进屋。沈骁没有下车,看见乔宝珠进屋,他才一脚油门开出了家属院。 乔宝珠进屋,翻下东西,就点火烧炕。马上就要十一月了,屋里面冷的冻手。 锅里坐好水,乔宝珠坐在小板凳上,慢慢的烧着火。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弄炉灶,乔宝珠不太熟练,没多大一会儿,屋里屋外就冒出很多黑烟。 乔宝珠不得不敞开门,一边捂鼻咳嗽一边烧火。 她没注意院子外,一个小男孩站在她家篱笆墙外,探头探脑往里看。 “哥,沈叔家烟囱冒烟了。咱们快进屋找沈叔借米啊!” 第五十三章肉骨头 篱笆墙外站着的是白红梅的两个孩子,魏东跟魏芳。 早上白红梅穿着贴身背心短裤跑出来,自以为秀了一波身材,却也实实在在的丢了脸。 李燕跟她相处多日,清楚白红梅骄蛮疯批的脾气,不敢往深了说她。 表面上哄着劝着,将白红梅拽回了家。背地里借着出门挑水的机会,去家属院居委会告了一状。 居委会的5个工作人员里,有3个是家属。当即出去打听了一圈,果然很多人都看见白红梅衣衫不整的跑去沈骁家门口闹。 “幸亏沈营长今天没在家。你们说,真闹起来,沈营长脸上不好看,部队上的其他人脸上就有光了?” “我真是没办法了,再好的脾气也就经不住她这么闹啊。” 李燕在居委会哭哭啼啼的将白红梅在她家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居委会邱主任是个男人,对这些婆婆妈妈家长里短很头疼。但是既有家属找上来,他就不能不解决。 “嫂子,你受委屈了。先喝口水,歇一歇。” “这个白红梅的事情,组织上也很为难。该给的补偿已经给了,而且已经将他的事迹下达到了地方基层。按理来说,这事情也算有个了结。可是她现在怀了英雄的遗腹子,人家遇到了苦难,咱们就得管。” “再说这件事沈营长也有责任,毕竟魏燕达是他的兵。白红梅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找他,这也是沈营长自己说的嘛。” 李燕一听就知道,这个邱主任又想踢皮球了。 一脸不服气的嘟囔:“沈营长是个好人,在部队里那是人人皆知的。他手底下的兵,只是退伍了,他都会额外补贴点钱。病退的,受伤的,还有像是魏燕达那样牺牲的,他贴补的更多。” 邱主任推了推眼镜,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同样都是当兵的,他非常不理解沈骁的做法。那些个退伍转业的士兵,都是一些没钱没势没有才干的。真有能耐的,早就留在部队提干了。 沈骁拿自己的津贴,补给他们有个屁用。 “沈营长重情重义,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办公室里的人不少,邱主任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违心的称赞沈骁。 李燕吸了吸鼻子,大声对邱主任说道:“主任你别光嘴上学习,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呀。” “我可告诉你,白红梅最近疯疯癫癫的。我们是她的亲戚,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还是领导你,过去劝一劝吧。让她说话做事检点一点,闹的太难看了,也给家属院抹黑啊。” 邱主任没想到这个家属这么难缠,自己刚客气两声,她就顺杆子爬了。 “她一个女同志,我咋好意思说啊。万一说的不对,她闹起了情绪,做出更激烈的事情咋办?” 邱主任懒得管这些个烂事儿,再有两年他就退休了,可不想招惹是非。 “主任你不好意思去,你找个女同志去呗。反正都是你们居委会的人,只管吓唬吓唬她,让她安分一些不就行了。” 邱主任心说这还不简单,赶紧找了一个面相刁蛮的下属,让她去给白红梅上一堂思想政治课。 白红梅本就是吃软怕硬的主儿,见到居委会的人就跟耗子看见猫儿似的,屁都不敢放一声。 老老实实的听人家训斥,委屈巴巴羞羞答答的躲在屋里不出去。 李燕高兴极了,“这回能消停个两三天了。” 只不过她高兴的太早了,白红梅不好意思出门找沈骁,她就没别的办法了? 孩子们在外面玩了一圈,饥肠辘辘回到家,发现他们的妈躺在炕上挺尸。 冷锅冷灶啥也没做,饿的孩子们哇哇之哭。 “别哭了,妈身上难受,没有力气做饭。” “你们肚子饿了,去大娘家看看能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吃完了去看看你们沈叔回没回家,他要是回家了,就去跟沈叔借点粮票。咱家粮票都用完了,再不买粮,明天还得饿着。” 就这样,魏东、魏芳兄妹俩,去李燕的厨房里偷了四五个窝头填饱了肚子。 下午在大院里玩耍,隔三差五就要去沈骁家大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沈骁开着吉普车一回来,魏东就跟了上去。 可惜没等他找上沈骁要粮票,沈骁已经开车离开了。 魏芳看着沈家烟囱里冒着烟,舔了舔嘴唇,可怜兮兮的对魏东说道:“哥,我肚子饿了。” “咱们去沈叔家吧。” 魏东眯着眼睛,精明的说道:“等一会儿吧,沈叔开车走了。现在他家就那个讨厌的女人在,她肯定不会给咱们好吃的。” “哥,我听郝春梅说了,这个女人可大方了。大院里好多小孩都跟她要过喜糖,她都给了。咱们跟她要,她肯定给的更多。” 魏东咬牙大骂妹妹:“你可真蠢!她给别人糖块,是为了笼络人心。她心眼那么坏,绝对不可能给我们糖吃的。” 魏芳一脸不解:“为啥呀?沈叔最疼咱们了,她是沈叔的媳妇儿,她肯定会讨好咱们,给咱们更多的。” “笨蛋!她给别人吃糖,那些人肯定会在沈叔面前夸她的。那些个乡巴佬,为了几块糖,什么话不能说?” “咱们就不一样了!咱妈都说了,沈叔欠了咱爸一条命。咱爸没了,他就得养活咱们,他的工资就是咱们家的。你觉得这个女人能舍得把沈叔的工资都给咱们花吗?” 魏芳的小脑瓜,听见哥哥的话,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 小眼睛卡巴卡巴,急的直跺脚:“那怎么办?沈叔的钱都给她花了,那咱们花什么呀?” 魏东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所以要等沈叔回来,咱们才能进去。” 魏芳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委屈巴巴的瘪着嘴巴:“沈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沈叔要是一直不回来,那今晚是不是又吃不上饭了? 魏芳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抬起头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过来。 “回来了!沈叔,沈叔回来啦。” 魏芳兴奋地大声尖叫,拔腿朝着沈骁奔跑过去。 魏东看见沈骁那一刻,眼里迸发出绿光,就像饿狗看见了肉骨头似的。 摇着尾巴流着哈喇子,激动地扑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生气 “咳咳咳,咳咳咳。” 乔宝珠坐在小板凳上烧着火,发现屋里面烟雾缭绕,一股股黑烟从屋里面冒出来。 她跑进屋,发现黑烟顺着炕沿缝冒出来。吓得她大惊失色,连忙将窗户打开通风。 “是搭炕的人手艺差啊还是我不会烧炕啊?怎么顺着炕沿冒烟啊?” 乔宝珠一脸纳闷的盯着自家的火炕,前几天她烧着还挺好,怎么今天就冒黑烟了? 正纳闷着,她看见沈骁回来了,身边跟着白红梅的两个孩子。 要不是乔宝珠早就有心理准备,看见这一幕准会被气的半死。 既知道白红梅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就越得稳得住,不然以后麻烦可少不了。 “沈叔,我们来借米,婶子会不会生气啊?要不然,我跟魏芳还是回家吧。”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魏东忽然拽住了沈骁的袖子,一脸为难的看着沈骁。 “哎呀哥,沈叔都说了,咱家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他说。沈叔跟咱是一家人,你跟自己人客气什么?” 魏芳理直气壮的看着哥哥,不懂魏东这会儿在矫情什么。 “芳子你不懂,沈叔那是跟咱们客气呢。咱们可不能没皮没脸什么事儿都找沈叔帮忙。再说了,以前沈叔还没娶媳妇呢。现在沈叔成家了,万一婶子不愿意,沈叔多为难啊。” 魏东这话乍一听是替沈骁考虑,实则句句将乔宝珠往死里踩。 乔宝珠嘴角勾起,嘲讽一笑。看来这个叫魏东的小家伙不只是个会扔粪土的熊孩子啊。 “魏东,不要随意揣测长辈。” 魏东脸色一白,抿着嘴没吭声,步伐慢了一步跟在沈骁身后进了门。 趁着沈骁没注意他,魏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骁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烟熏火燎的味道。自然两个孩子也闻到了,魏芳捂着鼻子没心没肺的大喊:“谁这么废物,把炕烧冒烟了?” 沈骁猛地过身,板着脸眸子狠厉的瞪着魏芳。 厉声质问:“魏芳,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沈骁虽然平日里总爱板着脸,但跟他接触之后都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待家属院的孩子们,偶尔也会露出笑脸,所以魏芳几个孩子对沈骁并不惧怕。 但此时他唬着脸生气,把魏东、魏芳兄妹俩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说话!” 魏芳看着沈骁狠厉的表情吓得惊恐连连,颤着声音说道:“听,听见了。”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乔宝珠见气氛这么尴尬,笑着上前打圆场:“哎呦,是你们俩来啦?”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哦,是不是嫌屋里的烟太大了,怕呛啊?” 乔宝珠一副没听见魏芳说话的表情,招呼着魏家兄妹二人进屋,自己从柜子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屋里烟确实大,你们俩站在门口等一会吧。我开了了窗户,这些烟一会儿就散没了。” 说完冲着沈骁苦着脸抱怨:“昨天烧炕还没事儿呢,今天就冒起了黑烟。是不是烟道出了问题啊?” 沈骁深深地看了一眼乔宝珠,心里明白她这是给两个孩子留面子呢。 乔宝珠不追究,他也不好再继续训斥兄妹俩。顺着乔宝珠的话,往下说道:“搭炕的是附近最好的师傅,烟道肯定没问题。” “柴火也不湿啊,肯定不是柴火的问题。那就还是烟道堵了?难道是家里有老鼠,老鼠钻进炕道里,把炕道堵了?” 沈骁抿着嘴略微思考了一下,“我去看看烟囱。” 说完出了屋子。 乔宝珠一想,没准还真是烟囱出了问题。毕竟火炕冒烟就三种可能:炕道堵塞,柴火太湿不好烧,烟道抽力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也出了屋子,看见沈骁抓着墙角三两下就上了房顶。 她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沈骁伸手往烟囱里摸了摸。 很快拿出了一团破旧的棉花状的东西,忍不住好奇起来:“那是什么东西啊?棉花吗?” 这个时代棉花是顶金贵的东西,那么一团棉花怎么会跑到她家烟囱里。 沈骁拎着那团东西从房顶上跳下来,乔宝珠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团芦苇絮。 “今天风太大,飘进咱家烟囱里了。拿出来就好了,以后炕不会冒烟了。” 沈骁说的风轻云淡,但乔宝珠心里却觉得十分得蹊跷。 这么一团芦苇絮怎么偏偏跑进她家的烟囱里? 真有这么巧合吗? 沈骁没将那团芦苇絮拿进屋,随手丢到了院子里。乔宝珠看见他这个举动,眉头蹙了蹙,心里的疑虑更浓了。 “你们两个好乖啊。” 乔宝珠进屋看见魏东、魏芳兄妹俩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家炕头上。 换成别人家的孩子,肯定会跑出来看热闹,比如她小时候看见大人上房顶就觉得很新奇。 魏东、魏芳这俩孩子在家属院是出了名的没家教,她可不相信这俩孩子能在屋里规规矩矩什么都不动。 乔宝珠嘴上夸了魏东魏芳两句,眼睛迅速在桌面上扫了一眼。打眼一看,就看见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雪花膏瓶被动过,抽屉没关严,衣柜门留了个缝。 乔宝珠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沈骁,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沈骁的脸沉了下来。 “你们俩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吗?” 沈骁铁青着脸,乔宝珠看出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 魏东、魏芳齐齐摇了摇头。 “魏东,魏芳,你们确定没有要跟我坦白的?” 魏东还在耍滑头,嘴硬的说道:“我妈说家里没有粮票了,让我来借粮票。等下个月发了粮票,我们再还给你们。” 魏芳见哥哥没说实话,胆子也放大了:“沈叔,我们家一点米都没有了。今晚没有米下锅了,我妈说,没有粮票的话,明天开始我们一家人都扎脖了。” “都挺嘴硬是吧?都不说实话是吧?” 沈骁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屋里的温度顿时降到了冰点。 “我最后问你们一遍,刚才有没有翻我家的抽屉?” 第五十五章绿茶 “哇……是我哥让我拿的,我没想拿……” 面对沈骁的高压,魏芳一秒钟都没扛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是你说他们发现不了的。呜呜呜呜,都怪你,呜呜呜呜呜。” 魏芳张大嘴巴哭的泪流满面,还不忘将责任推给魏东。 魏东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憋红着脸攥紧拳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下了。 乔宝珠看见这一幕心中已有了对策,一脸嗔怪的瞪了沈骁一眼。 “你那么凶干嘛?他们年纪还小呢,有话好好跟他们说。” 沈骁绷着脸,一脸不解的看着乔宝珠。 “小妹妹你叫魏芳是吧?” 乔宝珠上前拉着魏芳的手,面带慈祥语气和蔼:“我记得你们仨的名字分别叫东、芳、红,我没记错吧?” 魏芳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我们就是想看看,不是偷……” “小婶儿知道,你们两个没有偷,只是好奇沈叔家里的家具。” “你们沈叔在部队里带兵习惯了,看见犯错的人就忍不住发脾气。不是想凶你们的。” 魏芳红着眼睛抬起头,怯生生的问道:“真的吗?” “沈叔为什么生气?” 魏芳不知死活的又问了一句,这让乔宝珠彻底看明白,这俩孩子是真的没有啥是非观念。 “因为你们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尚且还会被家长训斥没规矩,更何况是在别人家。好在你沈叔不是外人,不会在外面说你们闲话。去别人家呢?” “你们可别跟我说,你们去别人家没有翻过人家的东西。” 魏芳一脸惊奇:“你咋知道我们翻过呢?” 魏东脑子转的比妹妹快,马上就琢磨出答案了。 小脸紧绷后知后觉的说道:“是她们说的呗。他们在背后还说我们什么了?” 乔宝珠见魏东还挺聪明,敛起笑容,一脸为难的看向了沈骁。 沈骁接收到乔宝珠的信号之后,对魏东说教:“以前你爸提起你,满脸都是自豪。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说你喜欢舞刀弄枪,从小到大都是孩子王。” “魏东,你是长兄,长兄如父。你父亲牺牲了,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你要担负起教养妹妹们的责任,要分清是非对错。” “上一次在供销社闯下那么大的祸,我当时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么?” 魏东惭愧的低下头,小脸羞的通红,紧张的扯着袖口。 “沈叔,我没忘。这次真的不是我要……” “沈叔,我哥说记住了。你教育我们的话,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魏芳见哥哥要供出自己,吓得赶紧上前,打断了魏东要说的话。 生怕沈骁看出端倪,魏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转移话题。 “沈叔,我妈在家等我们拿粮票回去呢。” “你先把粮票给我们,我拿回家给我妈。我妈说了,再不买粮,我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说着魏芳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向乔宝珠:“小婶儿,我肚子饿。” 作为成年人,乔宝珠咋能看不出这俩孩子的小把戏。 但是她打定主意,要以茶治莲,主打一个捧杀。绝对不会让白红梅心安理得的占便宜。 “原来你们是来借粮票的呀?” 乔宝珠摊开手,苦笑一声:“你们沈叔这个月的粮票都用光了。” 两个孩子傻眼,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 魏芳苦着脸,小声问魏东:“哥,咋办啊?没有粮票,咱们就得饿肚子了?不知道大娘家有没有粮票。” “月底了谁家粮票都不够用。这样吧,我给你们装点粮食,你们俩带回去。先撑过这几天,等月初发了粮票再说。” 就在兄妹俩以为今天会空手回家,明天开始就要饿肚皮的时候。 乔宝珠竟然主动要借粮,两个孩子乐的欢呼雀跃,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太好啦,我们不用饿肚子啦。” 乔宝珠拿出一个面口袋,往里面倒了小半袋子的玉米面,又用一个搪瓷盆装了一小盆的高粱米。 这些就有差不多15斤的粮食,足够吃一个礼拜了。 两个孩子欢喜的接过乔宝珠手里的粮食,看清楚只有苞米面跟高粱米的时候,二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怎么只有苞米面、高粱米啊?” “这玩意多剌嗓子,谁愿意吃啊。” “小婶儿,你咋不给我们白面呢?我想喝旮沓汤,还想吃煮面片。” 魏芳见乔宝珠这么好说话,无耻的提出要吃细粮不要粗粮。 乔宝珠看了一眼眉头紧皱脸色不悦的沈骁,心里暗爽。 “你们俩刚才没翻碗架吗?我家也没有细粮,只剩下苞米面跟高粱米了。就这点苞米面还是仅有的细面,苞米碴子我都没给你们拿。” 魏芳不情愿的撅着嘴,将手里的面袋子丢在地上,跑去厨房翻了翻碗架。 果然看见碗架下面放着苞米碴,垮着脸进了屋,冲着她哥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先背这些粮食回家对付几天。等粮票发下来了,你们再去买细粮呗。” 乔宝珠想到自己送过去的挂面,坏心眼的提醒道:“对了,我之前不是还给你们家一斤挂面嘛。你妈没给你们吃吗?” 两个孩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宝珠,异口同声道:“挂面?” 乔宝珠点了点头:“对呀,奶粉跟挂面,你妈都收了。怎么,她没给你俩吃吗?” 两个孩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哪里还能在这呆下去。 一个背着苞米面袋子,一个端着盆高粱米。兄妹二人火急火燎的往家跑,一边跑一边愤恨的抱怨。 “咱妈可真烦人,有奶粉有挂面不给咱们吃,肯定是背着咱们开小灶了。” 乔宝珠看着两个孩子脚踩风火轮似的往家跑,心里痛快的不行。 拍了拍手,笑着转过身,对上了沈骁晦涩不明的眸子。 “怎,怎么了?” 看着沈骁似笑非笑的脸,乔宝珠莫名心虚起来…… 第五十六章送走 乔宝珠挺了挺肩膀,若无其事的挑了挑唇角。 “你是想问,为什么家里有细粮却要撒谎?” 沈骁摇了摇头,“就算是粗粮,那些也足够他们四个吃一个礼拜了。饭都吃不上了,还要挑粗细,这两个孩子太不懂事了。” “燕达临终前,将三个孩子委托给我照顾。我答应了,就要履行教养的职责。这兄妹俩你也看见了,是非不分、不懂礼貌、喜欢捉弄人、撒谎成性。这些毛病不尽早给帮他们板回来,将来长大了还了得?” 沈骁细数魏东、魏芳兄妹俩身上的毛病,越说他脸色越难看。 乔宝珠瞧着他脸色虽然难看,但怒气小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惋惜愧疚。 “毕竟我们不是他们的父母,就算想要帮忙,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孩子们才失去了父亲,母亲情绪又不稳定。这种环境下,这俩孩子没有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已经算很难得了。” 乔宝珠的话,让沈骁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俩孩子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沈骁一想到魏东、魏芳的小伎俩,心里的火就止不住的往上涌。 “你没见过燕达,他是个温厚可靠的人。不管再难再累身上的伤再痛,他都不会抱怨一句。整天乐呵呵的,总是充满了希望。” “那年打仗,我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燕达将自己的干粮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我,他自己吃树皮、抓老鼠。饿的皮包骨,也没有将我丢下。” 所以魏燕达牺牲之后,沈骁才会主动提出要抚养燕达的几个孩子。就凭他欠了魏燕达一条命,就凭魏燕达临死之前握着他的手托孤。 乔宝珠听着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对于保家卫国的军人,她是发自内心的敬重。抚养烈士的子女,乔宝珠倒也不会反对。 但是魏东、魏芳这兄妹俩,乔宝珠是真心喜欢不来。给钱给粮她不会心疼,反正沈骁挣得多,就算一个月补提二三十块钱,也影响不了什么。 如果真要将这兄妹俩接到家里来,乔宝珠坚决不同意。真要是走到了那步,她宁可背负薄情寡义的骂名,也要离开。 乔宝珠不知道,她自己暗戳戳的脑补的这些事情,在沈骁那压根就不允许发生。 “我原本打算等魏东满16岁,就送去当兵。一个是继承他爸的遗志,再者他本身也对这行感兴趣。这两年就让他在学校里混着,只要不太出格,也就由着他胡闹。” 沈骁绷着脸,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压迫。 “现在看,这孩子不止是教养出了问题。再偏激再执拗再不服管的兵,我也能掰过来。但若是人格上出了问题,想要改过来会很难。” 乔宝珠错过头,惊愕的看着沈骁。 “人格?” 都上升到了人格问题,沈骁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沈骁反而对乔宝珠的反应感到意外:“你刚才不是发现了么,怎么会感到意外?” 说完他自顾自答道:“堵咱家烟囱的人就是他。” “他在芦苇荡里抓了不少,捏成团用杆子怼到咱家烟囱里。然后将身上的芦苇絮摘干净,却忘了身后还沾着不少。后背跟裤子上的芦苇絮,将他出卖了。” 难怪沈骁看着那团芦苇絮,脸色那么难看。本来可以塞进灶坑里烧火的,他却随意丢在院子里。 刚才乔宝珠就觉得很奇怪,他一个连篱笆墙跟柴火垛都要码的横平竖直的人,这么会随意的将芦苇絮丢在院子里。 原来他看出这是魏东干的,又生气又不忍心当面戳穿伤害孩子的自尊,才会气的丢在一边。 “我本来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说一说这件事。堵咱家烟囱是对我不满,还是就想捉弄你。” 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这俩熊孩子在他们家翻箱倒柜。 沈骁本想给魏东一个认错的机会,只要他承认自己一时好奇翻了家具,这事儿也能过去。 可惜这孩子不仅嘴硬,还把别人当傻子。 仗着沈骁没有当场抓现形,他抵死都不会承认。要不是魏芳迫于对沈骁的恐惧,不打自招承认了,没准魏东还能倒打一耙呢。 “我倒觉得,魏芳的问题比她哥严重多了。这孩子撒谎成性,遇事就甩锅。而且爱慕虚荣,自私自利,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这俩孩子这么烦人,乔宝珠现在都开始同情乔喜凤了。 乔喜凤本来脑子就不好使,遇到白红梅这一家子作精,没被他们玩死,也算是她命大。 “我想先把魏东弄走,给他找个事情做,找个可靠的人带一带他。换一个新的环境,也许会改变他的想法。” 一个人的性格、行为习惯、思考方式,其实都会被环境影响。沈骁若是能给他找个良师,对他确实有好处。 “魏芳咋办?” 一想到这个丫头,乔宝珠脑袋都疼了。 第五十七章伺候月子 “魏芳是女孩,年纪又太小,留在母亲身边更好。” 沈骁一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魏东送走的样子。 乔宝珠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这只是你的想法,有征求过人家妈妈的意见吗?你如何确定,白红梅会同意你将魏东送走?” 沈骁侧目看着乔宝珠,眼里露出几分不悦。 乔宝珠才不管沈骁的情绪,直指重点:“白红梅已经丧偶了,她带着三个孩子跑到家属院寻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好说。但起码我能看出,她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 娘家若是有父母兄弟帮衬,白红梅能拖家带口的跑来找沈骁? “魏东他首先姓魏,他除了白红梅之外,魏家就没有其他的亲戚了么?我听家属院里的嫂子们提起过,老郝跟魏燕达是亲戚关系?她怀孕的事儿,魏家就没有个说法?” 沈骁目光灼灼的看着乔宝珠,眼里满是惊喜、欣赏跟赞许。 “你这么看我干嘛?” 乔宝珠被沈骁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蛋,以为脸上沾了脏东西。 “宝珠,你真的只有19岁吗?” 沈骁觉得自己这个小媳妇儿,身上充满了神秘色彩。稚嫩明媚的脸上,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眸子。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问题的关键点,而且性子很软又好说话,关键是情绪特别的稳定。 “怎么我看起来有些老,不像是19岁的人吗?” “我去年把脸晒伤了,擦好几瓶的雪花膏,养了快一年了。倒现在还有细纹跟斑呢,唉……” 乔宝珠心虚的别过脸,不敢跟沈骁对视。她当然明白沈骁指的是她超乎年龄的沉稳,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故意转移话题。 “刚来农场的时候,我被分到了菜地。那时候正好赶上三伏天,大家都忙着去地里铲草。三点钟就爬起来,拎着锄头下地干活。” “我干了半天,手上就磨出了水泡。差不多有20天吧,我这手心就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我爸我妈来看我,发现我才下乡不到两个月,变得又黑又瘦不说,脸上、脖子上全晒爆皮了。” 乔宝珠说到这里,看着面无表情的沈骁,自嘲一笑。 “你肯定会觉得我矫情吧。下乡的知青谁不是这样,既然决定建设北大荒,就应该做好吃苦的准备。我遭的这点罪跟你们比,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沈骁没吭声,但是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他是从战场上历经生死回来的人,回来之后没有躺在军功上享受好待遇,而是一头扎进了兵团搞建设。 沈骁没有办法共情乔宝珠嘴里的辛苦,因为他吃过的苦要多的多得多。 “我妈当时就哭了,我爸也心疼的不行。老两口找到了我大伯,用了些手段,将我调到了食堂。我爸觉得在食堂不用风吹日晒,还能吃饱饭,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工作了。” 乔宝珠是心虚故意将话题扯到自己工作上,她倒也不怕沈骁会觉得自己矫情。反正两个人是搭伙过日子,没有必要粉饰**自己。 沈骁听乔宝珠说起这些琐事,并没有觉得她矫情。 他平时最反感有些人能力不足,不想着提升自己的能力,反而将心思用在搞关系巴结领导搞拉帮结伙那一套。 但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媳妇身上,沈骁反而觉得调个工作岗位,并不影响乔宝珠发光发热为人民服务。 “我一个工作岗位的事情,都能让家里人心神不安。白红梅怀着魏燕达的遗腹子,这么大的事儿,魏家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沈骁皱着眉,一脸无奈的解释:“燕达还有个后妈,后妈生的弟弟妹妹年岁也都不大。白红梅来的时候告诉我,燕达的抚恤金被婆家骗走了。” “那你有去魏家问过吗?侵占烈士家属财产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部队就没有给她讨个公道?” “我没时间,老郝带着白红梅去过魏家。魏家的意思是,那笔钱也有燕达父亲的一部分。留了150块钱,其他的都退给了白红梅。” 乔宝珠撇撇嘴,“同样一件事,不同立场的人,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 “白红梅性子偏激,老郝站在她的立场上,肯定觉得魏家老爷子发心不正,为了区区150块钱,连孙子都不要了。” 沈骁一想,还真是这样。他们这些人都是站在白红梅跟几个孩子的角度,认为魏老爷子就不应该要那150块钱。 儿子都已经没了,那钱留给孙子孙女们不好吗?何必为了那点钱,让孙子孙女恨他呢。 “你既然要送魏东走,我建议你找魏老爷子商量一下。还有白红梅娘家那边,也得去个信吧。” 沈骁一愣,“白红梅娘家?她娘家对她置之不理,她哥嫂也都容易下她跟孩子们。要不然她也不会来部队求助……” 乔宝珠心里无语至极,好嘛,全世界都欺负白红梅,都贪图她手里那点钱。这话白红梅敢说,军营里这些个大老粗也真敢信。 这个年代,老百姓最重名声。 乔宝珠可不信,白红梅娘家人敢明目张胆的贪钱,明目张胆的欺负守寡的女儿。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就算白红梅娘家人跟她关系不好。她总没有跟父母兄弟断绝关系吧?她生孩子坐月子这么大的事儿,不用跟娘家人商量一下吗?” “她现在借住在老郝家,难道坐月子也要在老郝家?” “生完了孩子,她总得回自己家坐月子吧。你可以出钱帮忙,你还能给她伺候月子?” 第五十八章无语 “什么?” 沈骁脸色铁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乔宝珠。 “外面都开始造谣我要给白红梅伺候月子了?” 乔宝珠张了张嘴巴,刚想解释这是自己随口取笑的话,外面的人还没有这么离谱。 就见沈骁气急败坏的原地转了两圈。 他背对着乔宝珠,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这才转过身,对她说道:“传出这种谣言,跟我做事没有分寸有很大关系。” “你提醒的很对,我得尽快跟白红梅的家人沟通一下。魏东的前途,白红梅的生产,还有……” 沈骁单手叉腰,抬着另一只手指向窗外的方向:“她现在怀孕办的停薪留职,生完孩子之后谁来看孩子?孩子们太小了,没有人能接她的班。她不上班,燕达留给她的钱很快就会花光的。那孩子们怎么办?” 乔宝珠撇了撇嘴巴,心里暗讽了一句,当然是你来养啊。整个家属院都知道,魏燕达临终托孤,白红梅不找你找谁啊。 “白红梅自己是怎么打算的?你们之前没有讨论过这些吗?” 乔宝珠觉得沈骁不是个马虎粗心的人,这个事情应该在白红梅留下来的时候就应该计划好的。 但是听沈骁的语气,似乎没有人想过这些? “她来部队找我的时候,我出任务不在。领导见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就让她先住下来,等我回来再商量。” “后来她住进了老郝家里,我回来之后,也征求过她的意见。白红梅自己想要将孩子生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孩子是燕达的骨肉。我当时也是冲动了,我跟嫂子说,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每个月支援一些钱。嫂子当时哭的很伤心,既然我愿意支援一些钱,为何不干脆将那孩子过继过去。” “我当时脑子一热,我说只要嫂子舍得,我领养那孩子又有何不可。” 乔宝珠听到这里,当着沈骁的面,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你既然愿意领养那孩子,为啥不能干脆将孩子妈也娶回家。你们名正言顺的过日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么?” 沈骁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那怎么行?” “那是我兄弟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以在经济上支援她,我也有替燕达教养孩子的责任,但我坚决不能碰燕达的妻子。” 沈骁义正言辞的模样,让乔宝珠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龌龊了。 她耸了耸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很多人都下意识的觉得,你把她娶回家,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乔宝珠原来一直很疑惑,沈骁既然跟白红梅情深义重,为什么不跟乔喜凤离婚呢? 一边跟乔喜凤过着相看两厌仇人一般的日子,一边又要养活白红梅那一家子。 他的这段三角恋,那可是让本地人津津乐道了几十年。 现在乔宝珠总算明白了,沈骁这是花钱买个心安。同时也佐证了,沈骁果然跟乔喜凤说的那样,是个不能人道的男人。 估计沈骁当时想要过继白红梅腹中胎儿的想法也不全是心软。他自己那方面受了伤,没有办法生孩子,所以才想过继个孩子吧。 沈骁被乔宝珠眼里的怜悯,搞得一头雾水。 “这件事得早点解决,我去找老段商议一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说完沈骁急匆匆的出了门。 他一走,乔宝珠乐坏了。晚上又不用做饭了,她可以继续织毛裤,再将碎布条找出来,准备打袼褙用。 沈骁去段指导员家里商量魏东的事情,而魏东此时正在被他妈狠狠地臭骂。 “让你去要粮票,你给我拿回来半袋子苞米面?” “魏东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让门夹了?我不吃苞米面,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就去找你沈叔,告诉他,我吃高粱米饭胃反酸。我怀孕了,我得吃细粮。” 白红梅见到魏东拿回来的粮食,差点把鼻子气歪。 两眼冒火,冲着魏东噼里啪啦一顿臭骂。 “妈,你把挂面藏哪儿了?我要吃挂面,再我给卧个鸡蛋呗!” 魏芳趁着她妈骂魏东的时候,在屋里翻箱倒柜找挂面。 白红梅听见魏芳的话,气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还想吃挂面?你长那吃挂面的金贵命了吗?你就舔着脸要挂面吃。挂面,挂面,我看你像挂面!” 魏芳不服气的吼道:“咋没有挂面呢?乔宝珠告诉我,她给你送了挂面跟奶粉。挂面呢?是不是自己偷吃了?” 白红梅一听这是乔宝珠说的,气的咬牙切齿。 “听她放屁!她说给我挂面,就给我挂面了?谁看见了?她看你俩年纪小,不想给细粮,说瞎话骗你们回家呢。” 说着白红梅瞪着魏东,“你平时聪明劲儿哪去了?看不出来乔宝珠耍你们吗?” “我都告诉你了,要粮票要等你沈叔在家的时候要。沈骁在,乔宝珠不敢不给你们。你倒好,长了个猪脑子,跟她要东西。让人家当傻子糊弄了吧!” 魏东冷着脸:“沈叔在家呢!沈叔说了,以后有事儿都得找乔宝珠。” “怎么可能?” 白红梅一脸不信 第五十九章都是乔宝珠挑唆 白红梅不相信沈骁舍得不管她,乔宝珠没嫁过来之前,沈骁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一定是乔宝珠跟沈骁说了什么。 “贱货,竟然敢挑拨离间!” 白红梅阴沉着脸,只顾盘算该怎么收拾乔宝珠,将三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忘到了一边。 魏红饿醒了,张开眼看见哥哥姐姐都回来了。 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没注意到她妈的阴郁不悦的脸,笑嘻嘻的看着魏东、魏芳:“回来啦,哥哥姐姐回来啦。我们可以吃面条了。” 魏芳听见妹妹的话,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红红,咱家哪儿来的面条?” 白红梅刚要去捂魏芳的嘴巴,就听见魏红奶声奶气的说:“婶婶给的,红红病了,婶婶给红红面条吃。” 魏红年纪小不会说谎,她说家里有面条,家里一定有。 “妈!家里有挂面,你为什么骗我们没有?” 魏芳急了,冲着白红梅大声嘶吼:“你趁我们不在家,把挂面偷吃没了,对不对?” 白红梅脸上没有一丝愧疚,理直气壮地瞪着魏芳:“我是你妈,我肚子里怀着你小弟,补充点营养怎么了?挂面让我吃没了!” 听说挂面没有了,魏红哇的一下哭了,扑到白红梅身上。小手不停地捶打她妈:“红红的面条,给红红的。你坏,你坏!” 魏芳跺着脚,又急又气:“对,那是给红红面条。你凭什么吃到肚子里?你肚子都没大,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小弟弟?你就是馋,见到吃的就没命!” “你不要脸!” 白红梅抬手一巴掌打在魏芳脸上,又抓过魏红按在腿上,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顿屁股。 “两个白眼狼,为了一口吃的,敢对亲妈又打又骂。早知道你们这么不孝顺,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两个。” 说着,拿起鸡毛掸子就往魏芳身上死命的抽。 魏芳挨了两下,鬼哭狼嚎的往外跑。 魏芳跑得快,魏红却在炕上呢。白红梅心里有气,抡起鸡毛掸子,将怨气全撒在了魏红的身上。 隔壁屋里,老郝一家刚吃完饭。 郝春梅正在收拾饭桌,听见白红梅的叫骂声,幸灾乐祸道:“听这动静就知道,魏芳那个没脑子的又挨骂了。” 刚说完,就听见魏芳‘嗷’的一嗓子。坐在炕上摆弄拨浪鼓的嘎牙子,被吓得一激灵,瘪着嘴巴哭了起来。 郝春梅见小侄子被魏芳吓哭了,气的将手里的筷子一摔,冲着外面怒骂:“魏芳你鬼叫什么?” 话音刚落,魏芳一头闯进了屋,一边哭一边喊:“大爷,救命啊。我妈要杀了我们……” 老郝怀里抱着小孙子,粗粝的大掌轻拍着孙子的后背,安抚他害怕的情绪。 见魏芳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悦的教训起来:“魏芳,你也不是小孩儿了,就不能懂事点儿么?” “你妈一个人带着你们过日子多不容易啊。看你妈气的,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妹妹呢。” 魏芳委屈的不行,“大爷,这次真不是我们惹她生气。沈叔给我们挂面,都被让我妈自己吃了。她还骗我们说家里没有挂面!明明是她嘴馋,自己吃挂面,让我们吃苞米面。” “谁家当妈的,把好吃的藏起来自己吃,不给孩子吃的?她不给我们吃,还打我们……” 魏芳一通抱怨,把老郝一家听得目瞪口呆。 隔壁魏红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有惨又凄厉。 老郝脸色剧变,催促着李燕:“你赶紧过去看看,别闹出事儿来。” 李燕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转身去了隔壁。 她一进屋,就看见魏红趴在炕上哭的撕心裂肺,魏东抓着白红梅的胳膊挡在妹妹身前。 “你撒手?魏东,你撒手!” “妈,红红还不到四岁,你要打死她吗?” 白红梅气的眼眶通红,歇斯底里的大吼:“这样的小畜生,为了一口吃的连她亲妈都敢打。留着她有什么用?” 李燕见状连忙冲上前,将白红梅一把拉开。 “红梅!你这是干什么?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生这么大的气,伤了身子怎么办?” 白红梅顺势将手里的鸡毛掸子丢开,趴到李燕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李燕见白红梅不要命的往死里嚎,生怕她动了胎气。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指不定又要闹出多少风波。 她连忙将白红梅扶到炕上,目光落在魏红身上,小小的孩子身上全是鸡毛掸子抽的印子。 “咋打成这样?” 李燕大惊失色,不禁质问起魏东:“红红这么小,她鞥惹什么事儿,要挨这么重的打?” 魏东都没脸说原因,难不成说因为他妈嘴馋恼羞成怒了? 就在魏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的时候。白红梅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一脸愤恨的看着李燕。 “都怪那个乔宝珠!不愿借粮就不借呗,我们家不吃她那一口饭,死不了。” “可是她又想要好名声,又不舍得花钱。抠抠嗖嗖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了点破苞米面,骗孩子们我自己在家吃挂面。” “嫂子,你知道我的,为了养活这几个孩子我什么苦都吃了。可是他们呢?信了乔宝珠那个贱人的话,为了一口吃的打我骂我……” 白红梅捂着脸伤心欲绝,说到动情处,一把将魏红抱起来塞到李燕手里。 “嫂子,这个白眼狼我不要了。她愿意听乔宝珠的话,就让她养活去吧。” 说完白红梅跳上了炕,掀起被子将自己蒙住。任凭李燕怎么喊,她都装死不肯出来。 魏红听见她妈不要她了,吓得惊恐害怕。 一边哭一边凄厉的朝着白红梅伸手:“妈妈,妈妈,妈妈……” 李燕抱着扭动个不停地魏红,被她折腾的满头大汗。 见白红梅一副伤透心的样子,只能抱着魏红先回自己屋。 李燕抱着魏红,领着魏东进了自家堂屋。 看见魏芳犹如饿死鬼投胎似的,脸都快钻进盘子里去了。两只手左右开弓往嘴巴里塞,满手满脸都是菜汤。 看见李燕带着哥哥妹妹进来,高兴的冲着二人招手:“有……馒头……” 她嘴里塞得东西太多,还没有嚼烂的食物残渣喷了出来。 “吃……噗……” 第六十章拖油瓶 李燕看着魏芳的吃相,看了一眼丈夫撇撇嘴。 老郝摇了摇头,笑着招呼魏东:“魏东你也过去吃饭吧,魏芳都说了,你们饿了大半天了。” 说着放下了魏红,让她也过去吃饭。 魏红被她妈白红梅吓傻了,抓着李燕的衣服死活不肯下身。她只能将魏红放到炕上,耐着性子哄道:“红红啊,你肚子饿不饿啊?你看哥哥姐姐都在吃饭,你也跟着吃点呗?” “你放心,你妈不是不要你了。她就是生气了,吓唬你的。你吃饱了饭,过去跟你妈认个错,你妈就不生气了。” 魏红揉了揉被打的生疼的胳膊,扛不住饥饿,爬上桌子吃饭去了。 三个孩子刚被亲妈痛打一顿,这会儿吃上饭了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风卷残云吃了不到五分钟,桌子上的剩菜剩饭全吃光了。 看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菜汤洒的到处都是,郝春梅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李燕赶紧给她递了一杯水,郝春梅喝了两口,将那股恶心压了压,看了一眼母亲,低声说道:“真是一群土匪,半盆子的菜都给造光了。” 李燕瞪了郝春梅一眼,“土豆炖白菜,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就吃了,你别矫情。” 见三个孩子吃饱了饭,老郝询问他们怎么把白红梅惹生气的。 魏东是三个孩子里最大的,心思也是最重的。他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抿着嘴不愿意说。自己不愿意说,也不许魏芳说。 老郝看出他的敏感,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你们吃了,你妈还饿着肚子呢。魏东,你去食堂看看,还有剩菜的话给你妈买点回来。” 魏东迟疑的看着老郝,他猜出老郝想把自己支出去。 “接着啊,你再磨叽一会儿,你妈今晚真没饭吃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想起他妈肚子还有块肉,魏东脸色变了变,接过钱一言不发的走了。 等魏东走之后,老郝将魏芳叫到跟前,将今天的闹剧问了个清清楚楚。 魏芳此时只恨她妈偷吃挂面,还打了她一个嘴巴子。 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委屈的人,只想让别人知道她妈有多虚伪矫情,嘴巴有多馋,对她们兄妹有多不好。 添油加醋的将白红梅如何让她们去沈骁那借粮票,回家之后又嫌弃粗粮太差,痛骂乔宝珠的话全说出来了。 “你妈真是……” 李燕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刚想开口骂人。看见魏芳、魏红姐妹俩,她又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太任性了,怎么能不给你们做饭呢?” “苞米面咋了,这年头谁家不吃苞米面啊?哎呦喂,这家里都没有粮了,先从我这借两碗,何必跑后院儿借粮票呢。” 嘴上这么说,老郝跟李燕两口子都很清楚。白红梅就是打发孩子们跟沈骁要钱要粮去的。 这俩孩子去沈骁家的时间,服务社早已经下班了。 沈骁那个人心细,想到这一点就会将家里的粮食分出来一部分。乔宝珠是刚过门的小媳妇儿面皮薄,肯定不会拦着。 “我都不知道咋说她了,你说她也是当妈的人了。日子该怎么过,她一点没数么?米袋子吃没之前,不知道去服务社买几斤吗?” “沈骁媳妇儿要是不给粮,她还真能领着孩子们饿一宿不成?” 李燕对白红梅已经彻底无语了,魏燕达留下的钱她是一分不给孩子们花,没钱没票就厚着脸皮跟沈骁借。 借住在她家,白红梅一分钱不出不说,生的几个崽子还会经常偷她家东西吃。 看在她刚经历过丧夫之痛苦,又怀孕在身,老郝跟李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盼着白红梅顺利生产完,赶紧带着几个崽子滚回城里去。 只是没想到,白红梅现在越来越没底线,越来越离谱了。 “我妈吃了挂面,一斤的挂面呢。早就吃饱了,她当然不饿了。小婶儿都说了,那是她给红红买的。我问我妈,我妈还说小婶儿骗人。” “哼,我妈才喜欢骗人,她最会骗人了。” 这人啊就怕比较,魏芳原本挺看不上乔宝珠的。 但是下午乔宝珠看见她就给糖吃,在她被沈骁训斥的时候说情,还会给她家送奶粉、挂面跟粮食。 这个小婶儿比她妈可大方多了。 白红梅不知道她的好闺女,对她生出了怨恨。她躺在炕上,自怨自艾的默默流泪。 “凭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我的丈夫离开了我,娘家不向着我,连我的孩子们都不疼爱我。” “只不过是吃了一口面条,她们就想打死我。燕达,我恨你。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你说过要呵护我一辈子,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却走了,把几个白眼狼丢给了我。” “既然做不到爱,当初为什么要承诺我?” “呜呜呜呜呜,燕达……” 李燕抱着魏红进屋,就听见白红梅躲在被子里,哭着喊魏燕达。 以前李燕见白红梅这样伤心,会可怜白红梅一个寡妇不容易。陪着她掉眼泪,再帮她把孩子们的衣服洗干净,替她做好饭,将屋里收拾一下。 可相处了几个月,李燕已经看透了白红梅的人品。 不管别人为她做多少事,白红梅都不会感激的。 “红梅啊,我把孩子给你送回来了。在我那吃完饭了,你不用给做了。还有啊,魏东去食堂给你打饭去了。回来好好吃饭,别再跟他们生气了。” 白红梅听见这话,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 她头发散落,瞪着红肿的眼睛,表情癫狂的指着魏红尖叫。 “我说过了,我不要她了,你给我领走,领走。” 白红梅抓起魏红的小枕头,狠狠地朝着魏红砸过去。神情癫狂宛如疯妇:“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种女儿,我不要你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滚!” 魏红吓得哇哇大哭,挣扎着从李燕怀里下来。 哭着喊着往炕上爬,一边哭一边哀求白红梅:“妈妈要红红,妈妈要红红。” “妈妈,我再也不吃面条了。妈妈,我错了。” 白红梅无事小女儿的哀嚎,双手在身边四处摸索,想要抓个趁手的东西打人。 丢了枕头,丢枕巾,丢了毛巾,丢鞋垫。 看着魏红不停地朝着自己伸手哭喊,白红梅心中的怨念更深了。 若不是这几个拖油瓶累赘,她拿着燕达留下的钱,过得不知道多舒服。 拖油瓶,该死的拖油瓶! 白红梅像是看仇人一般瞪着魏红,抓起平时喝水的搪瓷缸,狠狠地朝着魏红的头砸过去。 “啊!” 魏红一声尖叫,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 人设崩了 “白红梅,你疯啦!” 李燕看着魏红应声倒在地上,吓得扑过去。将魏红搂在怀里,发现魏红小姑娘被打晕了过去。 额头上红肿泛着血丝,左边脸也肿了。 “她一个小孩儿,一下午没吃东西了,哭闹两声怎么了?至于被你喊打喊杀的吗?白红梅,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还是个人吗?” 白红梅吓得嘴唇都白了,眨巴眨巴眼睛,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我没想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太生气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白红梅反倒委屈起来。 李燕懒得跟白红梅掰扯,抱起晕过去的魏红,去隔壁喊上丈夫。 老郝看见魏红头上的伤,倒吸一口气,吃惊地看着妻子:“咋回事,你咋把孩子弄这样?” 李燕咬着后槽牙,恨声说道:“白红梅用搪瓷缸子打的。” “啥?” 老郝听完,气的浑身发抖,攥着拳头冲着厢房嘶吼:“虎毒不食子啊!白红梅,你他妈的是精神病啊?” “哎呀,行了。赶紧把孩子送卫生所看看吧,别管这个精神病了。” 老郝小心翼翼的将魏红从妻子怀里接过去,“我先去卫生所,老婆子你回屋取钱去。” 说完老郝抱着魏红脚下生风似的往外跑,李燕看着魏芳傻愣愣的站在门口,气恼的推了她一把。 “别傻愣着了,赶紧去卫生所啊。” 魏芳这才反应过来,撒丫子去追老郝。 李燕钻进屋里面,拿出钥匙打开炕柜,从里面掏出一卷钱。看着手里的为数不多的钱,李燕想了想,将闺女郝春梅喊了过来。 “我跟你爸去卫生所,你在家里好好看着嘎牙子。” “魏东回来了,你让他去卫生所找我们去。” 郝春梅也被吓的不轻,害怕的拉着母亲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妈,魏红会不会死啊?” 李燕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就是砸破点皮,死不了的。你在家好好呆着吧,爸妈很快就回来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燕不得不去沈骁那知会一声。 “沈营长在家吗?” 乔宝珠坐在屋里面织毛裤,听见外面有人喊沈骁。 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认出来人是白红梅同院子的女人。那女人一脸焦急,伸着脖子往自己家屋里看。 乔宝珠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白红梅又闹幺蛾子了!” 纵然心中有不满,乔宝珠还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笑着迎了出来。 “沈骁不在家,嫂子找他有什么急事儿吗?” 李燕一听沈骁不在家,急的直拍大腿:“沈营长不在家?哎呦,这可坏事儿了。” “弟妹,等沈营长回来,满烦你告诉他一声。” “就说白红梅这个疯婆子,把魏红的头打破了。这孩子昏迷不醒,被我家老郝送卫生所去了。” 白红梅把自己女儿的头打破了? 还是年纪最小的魏红? 乔宝珠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疯了吗?魏红还那么小,她怎么下得了手的!” 李燕见不到沈骁,又急着去医院看魏红,冲着乔宝珠摆摆手。 “弟妹啊,时间紧急,我不能跟你解释了。我得去卫生所看看去,我怕魏红的伤太严重,卫生所看不了,得进城里大医院呢。” 乔宝珠没想到魏红被打的这么严重,脱口而出道:“嫂子,你知道段指导员家在哪儿吗?沈骁可能在他家!” “段指导员?我知道,我知道在哪儿。” 家属院里安全得很,乔宝珠将大门挂上,跟着李燕去了段指导员家。 到了段指导员家,发现除了沈骁、段指导员之外,七连的姜连长、八连的宋连长都在。 李燕误以为这是三营的领导班子在开会,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乔宝珠看见这几个人坐在一起,猜出这几个人正在讨论就是关于白红梅母子的事情。 她几步上前,看着站起身准备朝她走过来的沈骁大喊:“沈骁,魏红出事了。” 众人一惊,沈骁沉着冷静,不慌不忙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乔宝珠没说话,看了李燕一眼。 李燕硬着头皮走过去,“白红梅在家发疯,用搪瓷缸子打魏红。那孩子当时就晕过去了,头上脸上都肿了。”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相互对视一眼,没说话但大家的想法在此时统一了。 “魏红年纪最小,她也能下得去手!” 段指导员家属张翠莲,气的咬牙切齿。 “行了,别说嘴了。大家一块去看看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卫生所走,路上李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众人听。 乔宝珠听完,只觉得又好笑又生气。 搞了半天,魏红挨打,竟然跟她有关! 男人们步子快,听完李燕陈述的话,急匆匆的冲向卫生所。 有了他们去处理,张翠莲、李燕、乔宝珠三个人也就不着急了。 三个人结伴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早知道魏红因为一口吃的挨打,我就不送她挂面了。” 乔宝珠一脸无语,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原本还觉得白红梅是个白莲花大绿茶,会很难对付。 哪能想到她自私、极端又冲动的要命,一点好名声都不带要的。 “得了吧!你好心送挂面给她们,还能有错了?” “魏红那孩子都让她养成什么样了?面黄肌瘦,脑袋大身子细,上回就因为营养不良去的医院吧。你买的奶粉、挂面那是给孩子补营养的。” “孩子没吃上一口,全进她嘴里了。她还好意思打孩子?” 沈骁结束任务回家的路上,被白红梅以孩子生病唯由截到了自己家。 白红梅以为男的都傻x,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却忘了,家属院里的女人们眼睛可不瞎。 大院儿里的家属们听说了这事儿,谁不在背后骂白红梅不要脸? 现在好了,白红梅用搪瓷缸子把自己孩子打进卫生所。 彻底将她温柔好大姐的人设,搞崩了。 现在大家都想看,白红梅如何自圆其说,解释这一切。 “就她这么狠的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将来怕是要有吃不尽的苦头喽。” 张翠莲无意中的感慨,让乔宝珠心中警铃大作…… 第六十二章住院 乔宝珠等人到了卫生所的时候,魏红已经醒了。 “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小魏红没有头晕、恶心的症状,确定没有脑震荡。就给孩子擦了点碘伏,让孩子在医院住一宿,观察观察。” 姜连长去水房打了一壶热水,在走廊里碰见了乔宝珠三人,就将魏红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乔宝珠三人进了病房,就看见魏红恹恹的窝在病床上,老郝等人围坐在另外两张病床上。 魏红见到李燕进来,眼睛一亮,张大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呜呜呜,大娘,红红知道错了。大娘别把我丢了,我要回家。” 小姑娘以为她妈真的把她送走了,看见李燕进来,一边哭一边要从床上跳下去。 沈骁一把抱住魏红,“魏红,不许下床,老实在床上呆着。” 沈骁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让魏红更相信自己被亲妈抛弃了。 “我不要沈叔,我不要跟着沈叔,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沈叔走,沈叔走,我不要吃你的东西,我要妈妈……” 魏红惊恐的在沈骁怀里挣扎,浑身上下充满着抗拒。她反应这么大,让在场的人都很诧异。 “我来哄她吧。” 李燕知道魏红的心病在哪儿,走过去从沈骁怀里接过魏红。 她抱着魏红坐在病床上,语气温柔很有耐性的解释:“你妈那是骗你的,吓唬你的。咱们魏红这么听话,她怎么舍得将你送人呢?” 魏红窝在李燕怀里哭,一边哭一边哼哼唧唧的嘟囔着什么。几个大人也听不清楚,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李燕儿,到底咋回事啊?魏芳那丫头说了半天,把我都说糊涂了。” 老郝抱着魏红在急诊室看医生,魏芳跑进来咋咋呼呼哭了一通,也没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燕叹了口气,将刚才说给众人的话又说与丈夫听。 “哎呀,这个白红梅,她咋能这么干呢。魏红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才几岁大,她也舍得下死手?” “等会白红梅来了,看我怎么训她。” 老郝咬牙切齿,一副要跟白红梅算账的口气。不止老郝,在场的人都挺生气的。 大家伙都是看在魏燕达的份上,才愿意拉白红梅一把。平时她有什么事儿,大家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就是想着她一个孕妇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 “这都多半天了,白红梅咋还没过来。” 李燕焦急的看向门口,“咱家还有两个孩子,我可不能在医院呆太久。” 老郝也惦记着家里,一趴大腿,“哎呀,忘了这茬。春梅自己可看不住嘎牙子。” 沈骁说道:“老郝,你跟嫂子回家吧。这里有我,今晚我来照顾魏红。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家吧。” 沈骁走到乔宝珠身边,低头看着她,语气轻柔道:“你也早点回家吧。” “嫂子,外面天已经黑了。劳烦你陪她一起回家,她自己走我不放心。” 张翠莲抿嘴一笑,眼神在乔宝珠跟沈骁身上来回转了转,语气揶揄道:“呦,没想到小沈挺会疼人啊。” “你放心吧,我保证把你家小媳妇儿安安全全的送回家去。” 说完张翠莲还用肩膀撞了一下乔宝珠。 乔宝珠羞的满脸通红,冲着张翠莲娇嗔的说了一句:“嫂子。” 张翠莲是过来人,活了这把岁数脸皮可比小媳妇们厚多了。 见乔宝珠娇俏的像朵花儿似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乔宝珠的脸蛋,笑得更大声了:“羞啥啊,看你这小模样,俊的。这两天把沈营长美坏了吧……” “哦,哈哈哈。” 张翠莲一句大咧咧的荤话,引起其他几个已婚的大老爷们哄堂大笑起来。 沈骁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起出任务去了,没能赶上接新娘,自然也没有机会闹洞房。 这个时候气氛都让张翠莲烘托起来,几个糙汉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拉着沈骁,肆无忌惮的开起了玩笑。 向来严肃正经的段指导员,也忍不住调侃了两句。几个大老粗笑得更加狂野,嘴里说出话更肆无忌惮,把沈骁调侃的脸红脖子粗的。 乔宝珠纵是活了两辈子,也没听过这么粗的荤话。那赵海洋自诩是文化人,她结交的太太圈里那些人,也都自持身份。装高雅都来不及呢,谁将夫妻之事当乐子讲,是要被人唾弃的。 所以乔宝珠此时羞的浑身发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钻进去。 白红梅头上缠着坐月子戴的布条,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由魏东扶着走进了医院。 听说头上受伤的小姑娘,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白红梅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没走到病房,就听见里面的笑声。 她脸色难看起来…… 第六十三章装 白红梅黑着脸,跟身边的魏东抱怨。 “你听听这些人笑成啥样了,你妹要是死了,他们能笑得出来?” “我就说那小崽子没事儿,你非要来医院一趟。” 魏东听着里面的笑声,反而松了一口气。 “妈,魏红没事儿不更好了嘛。咱俩快进屋看看吧,郝春梅说的可严重了。” 白红梅狠狠地瞪了一眼魏东,没好气的骂道:“她一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懂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事,就吱哇乱叫罢了。” 白红梅狠狠地戳了一下魏东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她的话你也信?我看你脑子是进水了。” 娘俩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屋里的笑声早就在她们靠近走廊的时候,戛然而止。 屋里面的几个男人都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军人,警惕性很高,耳力也很好。白红梅的那番话,自然被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乔宝珠跟张翠莲二人站的位置靠近门口,虽然听得不甚真切,隐隐约约的也听了个大概。 众人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咋啦?你们咋都不说话?” 李燕一脸诧异的看着众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魏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头上缠着布条、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白红梅。 “妈妈!” 魏红一眼就看见了亲妈,激动地张开小手大声喊了一嗓子。 众人回过头看向门口,见到白红梅的打扮,乔宝珠一阵无语。 这一副得了大病的德行,看着比她闺女还虚弱呢。 “哎呀,红梅你这是咋啦?” 乔宝珠离门口最近,故作震惊的看着白红梅。 “别提了,这两天老感觉身上不好,头晕目眩浑身没劲儿。” 白红梅有气无力的靠着门框,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娇弱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晕倒似的。眼睛没有看被她打伤的闺女,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沈骁。 沈骁像个入定的老和尚似的,从白红梅一进来就盯着地面不吭声。 “红梅啊,你身子弱更不能在门口站着了。魏东,魏芳,你们俩快扶你妈进来。” 沈骁站着没动,乔宝珠更不敢去扶白红梅。她怕自己好心帮忙,白红梅再倒地碰瓷赖自己不坏好意。 所以只管动嘴吩咐白红梅的两个孩子,自己转过身离她远远的。 白红梅像是太后老佛爷似的,由着魏东、魏芳兄妹俩一左一右的扶到了魏红的床边。 魏红看见她妈,早就将自己被暴打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张着小手亲昵地扑到白红梅怀里,细声细气的撒着娇:“妈妈,你总算来接我啦。” 白红梅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搂着魏红的小身子,轻拍她的后背,哭着埋怨:“坏孩子,坏孩子,你以后不许再吓唬妈妈了。” 魏红娘俩抱着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像是才看见李燕似的:“嫂子,又麻烦你了。” 李燕摆摆手:“行啦,咱们不说客套话。” “大夫交代了,小魏红得在医院里住一晚上,说要观察观察。你来了,就陪着孩子住一宿吧。” “时候不早了,你出来的时候,我家嘎牙子没哭吧?” 白红梅愣愣的吸了吸鼻子,不大自然地嗯了一声。一脸埋怨的对李燕说道:“小孩子玩闹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儿。嫂子你脾气可真急,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把魏红抱走了。这时候想起嘎牙子了?” “我走的时候,他在家哭的不行,闹着找你呢。” 白红梅三两句话,将李燕的一片好心说成了多管闲事。 “磕磕碰碰?谁家小孩儿磕磕碰碰脑袋瓜碰这么大的一个口子?要不是你用搪瓷缸子打她,她能晕倒?” 李燕又急又气,指责白红梅没良心:“白红梅,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啊?你是嫌我多管闲事了呗?你让你家孩子来我家要饭吃的时候,你咋不说我多管闲事?” “行,我就是贱皮子,愿意管你家那堆烂眼子事儿。以后你们娘几个,爱死不死,爱咋咋地,别他妈的在我家住。” 说完李燕转身,气呼呼的冲出了病房。 白红梅捂着脸放声大哭,惊恐的看向老郝,一脸委屈:“大哥,嫂子这是怎么了?我没有怪她多管闲事啊?她怎么就气上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嫂子错怪我了,我没有打孩子啊,是魏红自己顽皮,从炕上掉下来,磕碰了头。” “嫂子一进屋就看见魏红摔了,赶紧把魏红送来医院。我都是知道的,我心里是感激的。我只是,我只是怀孕了,脑袋糊涂,说错话了。” 白红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样子。 老郝看着不忍心,摆了摆手劝道:“红梅,你别多心。你嫂子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怪你的。” 白红梅一边抽气一边抹着眼泪,偷偷去瞥沈骁,想看他的反应。 见沈骁垂着头,再跟乔宝珠说话,她眼珠子一翻,晕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精神病 大家本来都打算走了,哪想到白红梅忽然晕了过去。 老郝几个人都是军人,平时有事儿都是他们往前上的。见到白红梅晕倒了,众人本能的凑过去。 沈骁这次长记性了,他自己没往白红梅跟前凑,海岛大声的提醒众人:“你们闪开一点,给她留个喘气儿的空间。” “嫂子!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不懂孕妇是咋回事,你们俩帮着看看。我去喊大夫。” 沈骁说完又大声的嘱咐乔宝珠:“孕妇的事儿你也不懂,你就站在旁边看着,离远一点别添乱。” 乔宝珠嘴角一翘,还有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好,我不添乱。” 说完乔宝珠一脸惶恐的贴着墙根儿站好,小眼神清澈中带着几分慌张害怕。 张翠莲是生过孩子的过来人,这会儿也只有她将白红梅扶起来。 白红梅本就是装的,想趁机吸引沈骁的注意力。 打算沈骁一过来,她就搂着沈骁不撒手,然后再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害怕。 她一个弱女子还是双身子的人,沈骁看在魏燕达的份上,肯定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病房里。 孤男寡女两个人,呆在病房里面一宿,保不齐外头会说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她不信这世上有愿意当个绿头王八的女人。 只要乔宝珠生气,她就有办法激怒乔宝珠,然后再趁机捶自己的肚子。 只要肚皮里这个崽子出事儿,沈骁一定会将乔宝珠休了的。 白红梅算计的好好的,只等着沈骁上钩了。 她闭着眼睛呆了半天,只听见张翠莲烦人的呱噪声。 其他人倒也说话,但是白红梅感觉离得都有点远。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魏东、魏芳、魏红三个孩子吓坏了。 亲爹刚死没几个月,这要是亲妈也死了,他们仨可真就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了。 魏红哭的撕心裂肺,像是死了亲娘似的。一双小手不停地拍着白红梅的脸,魏芳也扑过来不停地推着她妈。 白红梅被两个女儿闹腾的直想骂人,却不能开口。 老郝见魏红没轻没重的,赶紧将魏红抱了过去。段指导员一左一右的将魏东、魏芳拉走,给妻子张翠莲让出了个空间。 “媳妇儿,你快看看去。” 白红梅感觉三个孩子离自己远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心里更着急更纳闷了,因为她没听见沈骁的声音。 “嗯……” 白红梅虚弱的哼了一声,睁开了半个眼皮,左右看了一眼没找到沈骁的声音。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啊?头晕不晕啊?” 张翠莲一直盯着白红梅的动静,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白红梅心里暗骂张翠莲多管闲事,害的自己装不下去了。 无力娇弱的哼唧了一声,幽幽的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明知故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啊?” “在医院啊?你刚才晕过去了,你都忘啦?” “弟妹啊,你刚才可把这仨孩子吓坏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三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老郝是个实心眼,以为白红梅是个母亲,为了三个孩子也能振作起来。 三个孩子见白红梅醒过来,一窝蜂的扑到她身边。魏东跪在床边,魏红搂着白红梅的腰,魏红抬着小脚往床上爬。三兄妹哭声泪人,场面凄惨催泪。 白红梅无事三个受惊的孩子,眼睛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沈骁竟然不见了。 她心中失望至极,皱着眉暗道:该死的乔宝珠,她竟然把沈骁拉走了? 我都这样了,沈骁竟然舍得丢下我? 男人啊,还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沈骁才结婚几天,就把我忘了。 白红梅暗怪沈骁负心,伤心的眼泪一对一双的落下来。 抬手拭泪的时候,白红梅瞥见了靠着墙角站着的乔宝珠。 四目相对之下,白红梅看见乔宝珠眼里的嘲讽。 乔宝珠一脸玩味的看着白红梅,她的表情让白红梅意识到,自己的小伎俩被她看穿了。 白红梅恼羞一怒,“乔宝珠,你笑什么?” 众人被白红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孩子们也不哭了,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乔宝珠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没笑啊?” 白红梅咬着牙,愤愤不平的瞪着乔宝珠。 该死的贱人,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吗?哼,贱人,贱人,贱人。 要不是她这个贱人拦着,沈骁怎么会不给孩子们粮票?要不是她故意告诉孩子们家里有挂面,孩子们又怎么会闹? 魏红为什么会挨打,还不是乔宝珠这个贱人耍的手段? “你笑了,你就是笑了。乔宝珠,你敢做不敢当是吧?” 白红梅气的浑身发抖,喊得歇斯底里:“要不是你嘴欠,今天我家魏红也不会受伤。” “自从你来了家属院之后,我都来了两次医院了,你就是个灾星,你克我!” 沈骁带着值班医生,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白红梅歇斯底里恶意满满的咒骂着他家宝珠。 “白红梅,你在胡说什么?” “这里是兵团,是部队,坚决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不想燕达留下的东西被收回,你就把嘴闭紧了。” 沈骁忽然出现在门口,冷着脸厉声训斥的样子,吓得白红梅低着头不敢吭声。 “医生,麻烦你了。” 沈骁没再为难白红梅,侧了身让医生进屋,冲着屋里人打了手势,然后拉着乔宝珠毫不犹豫的走出病房。 段指导员、老郝、姜连长、宋连长纷纷走出病房,几个人站在走廊里,或靠着墙,或倚着门框,都在等沈骁发话。 乔宝珠极有眼色的松开沈骁的手,借口要去洗手间准备离开。 沈骁一把拉住乔宝珠,又将她拽回到身边。 “这事私事,你留下正好。” 乔宝珠没有拒绝,她也正想听听这几个人准备做什么。 老郝见沈骁将乔宝珠留下来,心里明白沈骁这是相当看中自己的小媳妇儿。 一想到白红梅刚才发疯,老郝一脸赔笑着跟乔宝珠道歉。 “弟妹啊,刚才真是对不住了。白红梅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啊也是昏了头,胡言乱语呢。” 乔宝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一脸大度的说道:“我没往心里去,也不会怪她的。” 见乔宝珠没生气,老郝松了一口气。笑着在沈骁面前表扬:“弟妹可是贤惠大度啊。” 沈骁嘴角泛着笑,一脸无奈:“她从小性子就软,总是替别人考虑。” 段指导员诧异的看了一眼沈骁,他这么护短,看来是被白红梅的话气到了。 乔宝珠也听出了沈骁弦外之音,心中一动。 “那我能怎么办?她可是孕妇啊。我听说怀孕的人,情绪起伏都很大的。尤其是她这种刚刚经历过重大创伤的人,很容易心理扭曲的。” “要不咱们找个精神科的大夫,悄悄给白红梅看一下吧。她这个样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白红梅敢说自己克她了,乔宝珠为什么不能说白红梅心理变态呢? 众人震惊的看着乔宝珠。 沈骁愣了一下,随后认同的点了点头:“能把亲生女儿打的那么严重,确实不像是正常人。” 第六十五章 流产 白红梅仗着自己有孕在身,以为可以轻松拿捏住丈夫的战友们。 却不知道,此时沈骁等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明天一早我就给精神病院打电话,请那边的派个专家过来。她没有事最好,如果确定精神上出了问题,咱们找同两家的长辈,也算师出有名了。” 段指导员平时主抓思想、纪律,组织活动,宣传各种任务。为人处世上比沈骁活络,认识的人也比较多。 他跟精神病医院的院长认识,请个专家过来也不算是难事。 “医院这边,就让我媳妇儿看一晚上,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前面听从段指导员的安排,众人没有任何意义。当他提出让自己妻子留在医院照顾魏红,沈骁与乔宝珠异口同声道:“不行。” 乔宝珠主动站出来:“还是我留下来吧。魏红受伤,多少也跟我有点关系。而且家里的孩子要嫂子照顾呢。” “就是,白红梅瞎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就是啊!魏红营养不良,你送了营养品是好意。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没良心。我听着都来气。” 老郝等人都为乔宝珠打抱不平,觉得今天白红梅说的话太没良心,太过分了。 段指导员没像别人那样替乔宝珠说话,他走到沈骁身边,笑着赞许道:“弟妹年纪轻轻,觉悟还是挺高的。” 他见沈骁面无表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普通老百姓家里,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分工明确。咱们工作性质特殊,既不能体贴妻子,也不能照顾家里的老人孩子。本该咱们承担的责任,全都交给了妻子。” “可是人家凭什么就要理解你?就因为你穿着这身衣服,人家就得任劳任怨当牛做马的为你照顾一家老小?就算照顾父母孩子是天经地义,难道照顾战友的老婆孩子,也是她应该的?” 沈骁表情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老段冲着沈骁瞪眼睛:“咋?你还真想让乔同志留下来给白红梅看孩子?” 沈骁面露为难的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一般。 “那就麻烦嫂子了。” 段指导员见自己说动了沈骁这个大犟种,心里有种打了一场胜仗的满足感。 拍了拍沈骁的肩膀,一脸洒脱道:“你就放心交给你嫂子吧。她都给我生了五个孩子了,比咱们有经验。” 说完段指导员回过身,对乔宝珠笑道:“弟妹啊,我已经跟沈营长商量好了。今晚就让你嫂子在医院看护一晚。” “你们明天又要苫房还要请客吃饭,得忙活一大天呢,早点回家休息去吧。” 乔宝珠刚才只是想在沈骁战友面前,立个贤惠善良的人设而已。 现在有人愿意留下来照顾白红梅,她当然不会再假客气了。 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嫂子了”。 乔宝珠跟段指导员倒了声谢,段指导员心里还挺高兴。 谁不喜欢听话又懂礼貌的小姑娘? 看看乔宝珠嘴甜又知道感恩,再看看里面白红梅那个作精,这两个人的教养高低立判。 这时病房里的医生走了出来,“她身体虚弱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而且情绪也不稳定。先回家养一段时间,吃点奶粉、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吧。” 先兆流产? 众人大吃一惊,几个大老爷们对这个词不了解,但听着也知道事情不小。 “大夫,她就打了两下孩子,咋就动了胎气了?” 老郝吓得脸色都白了,这一胎若是保不住了,以后白红梅还不得怨死魏红啊。 “病人不是今天才身子虚弱的,应该早就有流血的情况。但是,她自己不承认。病人讳疾忌医,我也没办法。” 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是妇科大夫,一年经手几百个孕妇。有没有流过血,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她能看不出来吗? 偏偏里面那个女人满嘴跑火车,非说自己身体壮的跟牛似的,从来没有流血的情况发生。 要不是外头好几个当兵的守着,她早就发飙骂人了。 看着医生余怒未消的模样,乔宝珠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果然,上一世乔喜凤是被白红梅陷害的。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儿,离她远远地,怕是要栽在白红梅手里了。 乔宝珠轻拍着心口,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同时也担心,白红梅这一胎若是保不住了,谁会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老郝,他一听孩子要保不住,脸都吓白了。 “大夫,你就告诉我们,她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吧?跟你说实话吧,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英雄的后代,是烈士的后代。这个孩子必须得保住,不能出问题的。” 魏燕达是老郝的远亲,白红梅又住在老郝家里,还是李燕亲自将人接回家的。 孩子若是保不住了,这两口子在大院里的名声都跟着受损。 还有乔宝珠,就算屎盆子扣不到她头上,白红梅也能甩她身上二两粑粑。 一想到白红梅刚才发癫的样子,乔宝珠就膈应的不得了。 她走上前,一脸诚恳的拉着女医生的手,苦苦哀求的说道。 “医生,您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需要开什么药,您尽管跟我们说。不管是药还是营养品,或者住院保胎,我们都愿意出钱的。” 乔宝珠悲伤的擦了擦眼角,说话都哽咽起来。 段指导员等人看见乔宝珠为白红梅伤心的掉眼泪,纷纷感慨她善良。 女医生也被乔宝珠的善良感动了,她可看的清楚,刚才屋里那个可是一直在咒骂她呢。 她握着乔宝珠的手,“小姑娘,我都听见她骂你了,你还关心她的身体。你也太善良了。” 乔宝珠低着头不敢看女医生,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带着哭腔说道:“那可是一条命啊,谁能狠心迁怒孩子身上。” 女医生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说道:“想要保住这一胎倒也有办法。从今以后她卧床休息,吃喝拉撒都在炕上。不要下地干活,更不能生气。家里人辛苦一点,照顾她四个月,应该能保住这个孩子。” 众人:…… 啥玩意?大家接济白红梅还不够,现在还得专门派一个人伺候她吃喝拉撒? 第六十六章图点什么 众人得知白红梅有先兆流产的情况,立即借了担架,将她从医院送回到了家里面。 李燕听说了她的情况,只能放下心中的不愉快,跟着忙前忙后。 “沈营长,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白红梅半躺在炕上,一脸虚弱的看着沈骁面露凄苦难过。 “嫂子,医生说了,只要你一直躺着保养身体,这一胎就能保住。为了孩子,你坚持一下吧。” 沈骁面无表情的将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白红梅听得心里不以为然。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这一胎肯定是留不下来了。就算是躺在炕上啥都不干光养着,最后生下来也未必能活。 “话是那么说,可我还有三个孩子呢。我得伺候他们吃喝拉撒,这样瞅着就入冬了,孩子们的棉衣棉裤都没做呢。唉,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怕是留不住了……呜呜呜,燕达,我对不起你啊……” 白红梅又嘤嘤的哭起来。 老郝一听她哭,忍不住急了:“哎呀,你咋又哭上了?医生都说了,你就是老哭,老哭,才把身子哭的不好的。燕达已经走了,你能把他哭回来吗?” “你现在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能再哭了。这孩子要是被你哭没了,我看你咋办!” 老郝的话说的挺难听的,也道出了其他人的想法。这阵子,白红梅的几番折腾,惹得旁人心生怨气。 “呜呜呜呜,魏燕达,你个没良心的。你一走了之倒是图个清净,把孩子们都扔了我。” “呜呜呜呜,我一个娇花儿一样的弱女子,我该怎么活啊……” 乔宝珠在院子里,听见屋里面白红梅哭泣声,嗤笑的摇了摇头。 白红梅手握大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将亡夫挂出来,一定能堵的别人说不出话来。 这个娇花儿一样的弱女子,把几个大老爷们拿捏的死死的。 “明天怎么办?苫房还能照常进行么?” 回家的路上,乔宝珠见沈骁阴沉着脸不说话,便主动问起来。 苫房虽然不着急,但家里那些猪肉不能再放着了。地窖保温效果再好,到底不如冰箱。再不吃掉,她就得卖掉了。 “按照计划进行,明天上午苫房,中午请客吃饭。” 沈骁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白红梅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 乔宝珠踌躇了半天,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沈骁自己揽下来的麻烦,她肯定不会去伺候白红梅的。 “明天市里的医生会过来,先确定一下她的身体情况吧。” 乔宝珠扬起脸,直截了当的将想法说出来。 “我说的是卧床保胎,谁来照顾她跟三个孩子。还有这保胎阶段的开销,又是额外的一笔开支,需不需要咱们来……” 沈骁侧过脸看了一眼乔宝珠。 “怎么了?” 乔宝珠见沈骁看向自己,她挺了挺肩膀,一脸的理直气壮。 “没想到你想的还挺周全。” 沈骁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乔宝珠这两天已经把耐心磨的差不多了。 “哼,就当你是在表扬我。” 没有了外人,乔宝珠现在也懒得陪沈骁演戏。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太太,乔宝珠最清楚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 在医院里,她一眼就看出沈骁的心思,迎合着他演了一出夫唱妇随的双簧。 现在观众们都散了,她还演个屁啊。 再装下去,沈骁存折上那仨瓜俩枣的可要被别人花光了。 这段婚姻,她总得图点什么吧。 人,乔宝珠肯定是不稀罕要。 钱,她再守不住,那这婚还结个屁啊。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照顾她的。等明天医生看诊之后,我会联系她娘家人。” 乔宝珠心中无语,“她娘家人想管她,她就不会来部队找你了。” “娘家人来照顾她,总不能自带口粮过来吧?白红梅没事儿的时候,还得你补贴个二三十块钱。现在卧床保胎,营养费谁来出,多出一个人的口粮又从哪儿出?” 乔宝珠说的都是最实在的话,过日子无非就是柴米油盐这点事儿。 虽然之前两个人商量过,以后白红梅的事情由乔宝珠来负责。但现在这个情况,想让乔宝珠当冤大头,她肯定是不愿意。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沈骁一句不用担心,并没有让乔宝珠安心,反而让她生烦躁,想要回城的心更加迫切了。 一想到回城之路的艰难,乔宝珠恨不得锤死自己。 她怎么会这么蠢啊! 在这个吃啥用啥都用票的年代,吃商品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她这个蠢货,以为自己能赚钱有价值了,就能博得亲生父母的认可了。 放弃了三叔好不容易弄到的工作,放弃了城镇户口,跑回农场当知青来了。 而现如今乔宝珠想回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回城就得有单位接收,否则知青办不会放人。随着大批知青返乡回城,哪怕像扫厕所这样的岗位,那都是挤破脑袋用尽关系才能抢到的。 正因为回城的路太难了,所以乔宝珠明知道乔喜凤不安好心算计她。却依旧愿意跳进火坑,跟沈骁结婚。 因为沈骁能给她带来的好处。 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就是解决了她户口的问题,按照随军政策条例规定,随军家属是农村户口的可转为城镇户口。 昨天她跟沈骁,就是在场部的婚姻登记处领了结婚证。领完结婚证,她的户口就随迁到了部队集体户口上。 其次,按照农场内部的拥军政策。结婚之后,她有一次调岗的机会。 之前靠着大伯乔长富的面子,三叔又花了点钱,乔宝珠这才能从菜地调岗进食堂做厨工。 厨工说是风吹不着雨晒不到,但工作繁琐一刻不停歇。 淘米和面、洗菜削皮、切墩摆盘、蒸饭打菜。来的最早走的最晚不说,刮风下雨全场放假,她也得去上班。 现在乔宝珠能名正言顺的调岗,她要换个轻松自由点的工作。 一想到这两个好处都是沈骁带给她的,乔宝珠心里便没有那么气了。 上一世的种种经历,让乔宝珠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她都积极的去找有利于自己的点。 毕竟内耗生气伤害的只有自己的乳腺,冷静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乔宝珠习惯性的一边轻拍檀中穴纾解情绪,一边宽慰自己。 沈骁看乔宝珠给自己顺气的动作,以为自己快把她气晕了。 拉着乔宝珠进了屋子,关上房门之后,赶紧将自己的计划宣之于口。 “我想将白红梅的工作租出去。” 第六十七章早起 “把工作租出去?” 乔宝珠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倒是个能增加进项的好办法,就算留三分之一的工资,也能改善她的生活了。” “就怕她不愿意,又哭又闹的反而添麻烦。” 乔宝珠不信这个办法是沈骁一时起念想出来的。白红梅之前不同意,难道现在就能同意了? “现在处境变了,由不得她任性。你之前说的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味的给她钱,让她养成了习惯,将来回城后,日子只会更艰难。” 今天白红梅能把魏红打进医院,以后回城日子过的更紧巴,她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儿来。 这么一想,安排魏东离家学习的事儿,得加快节奏了。 “你早点休息吧,我回营房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了。我走之后,你把门插好。” 沈骁是个行动派,既下决心就要赶紧付之行动。交代了两句,人就往外走。 出了屋瞥了一眼灶台,往外走了三四步,沈骁又拐了回来。 站在灶台前,伸手摸了摸锅盖,发现锅盖冰凉。又蹲下身,发现里灶坑里的火早就灭了。 沈骁猜到乔宝珠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往灶底添柴。紧靠白天烧的那点火,过不了两个小时,火炕就变得冰凉。 一想到乔宝珠无缘无故被他拖下水,沈骁心里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往锅里添了半锅水,重新添柴烧炕。烧火的时候,沈骁想了想,又往火里丢了三个土豆。 乔宝珠早就听见了厨房里的动静,她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给养父织毛裤。 等到沈骁将一盘烧土豆端进来,乔宝珠故作吃惊的看着他:“你还没走啊?” 沈骁略微尴尬的点了下头:“我怕炕太凉,又添了一把火。一会儿把土豆吃了再睡觉,胃里有东西,身上不凉。” 乔宝珠放下毛裤,笑眯眯的倒了谢:“好,我听你的。” 沈骁看着乔宝珠,发现她没有别的话要跟自己说。站了一会儿,悻悻的说道:“那我走了?” 乔宝珠‘嗯’了一声,见沈骁转身就走,她也跟着下了炕。 沈骁跨出门槛,眼角瞥见乔宝珠下了炕。 他心里暗暗猜测,乔宝珠这是好奇丈夫出去做什么呢。毕竟他们俩是新婚,正是对伴侣最好奇的时候。 一想到战友们平时聊到自家媳妇儿对自己管控的有多严格,沈骁竟然隐隐期待来。 往外走的步伐也放缓了速度,就怕自己走得太快,乔宝珠追不上来。 沈骁走出房门,故意站在门口呆了十几秒。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翘起一个欢喜的弧度。 “咣当!”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咔嚓!” 门插插销划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骁呼吸一窒,终是失望又尴尬大步离开了家。 屋里面,什么都不知道的乔宝珠打了热水泡了脚。美美的吃了两个烤土豆,心满意足熄灯睡觉去了。 第二天乔宝珠是被窗外的说话声叫醒的。恍惚间,她似乎听见隔壁邻居钱大妈在跟沈骁说话。 “沈营长,你这么就早起来练拳啊?你不是还在休婚假吗,咋还起来的这么早啊?” 乔宝珠听见沈骁那疏离冷漠的声音回道:“起床号一响,再也睡不着了。钱大妈,你也起得挺早啊。” 钱大妈语气揶揄日爱昧,“我岁数大啦,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觉多。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大小伙子身体好。啧啧啧,一身的牛劲儿不知道往哪儿使,还有闲工夫练拳呢。” 乔宝珠彻底躺不住了。 沈骁一大早就回来了,宁可在外头练拳,也不好意思叫醒她呢。 乔宝珠赶紧爬起来,打开门叫沈骁进屋暖和暖和身子。 沈骁本来想在院子里再练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钱大妈一脸戏谑的表情。 他赶紧跟着乔宝珠进了屋。 “你回来了怎么没喊我啊?大早上的外面怪冷的,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尽管敲窗户叫我。” “平时都是这个时间上早操的,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冷。” 沈骁进了屋,就屋里屋外的转了一圈,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乔宝珠忍不住好奇:“你找什么呢?” 沈骁一本正经的说道:“倒尿桶啊?怎么没看见尿桶,你晚上不用吗?” 他一进屋就要给自己倒尿桶? 乔宝珠有些害羞,更多的是震惊。 上一世,她跟赵海洋婚后的第一年,两个人总是因为倒尿桶吵架。 新婚头两个月,小夫妻感情好,赵海洋也愿意哄着她顺着她。不管是洗脚水还是尿桶,赵海洋总是积极主动的很。 可惜他没坚持多久,就开始埋怨乔宝珠不给他面子。说哪有大老爷们天天倒尿桶的。 乔宝珠晚上没有起夜的习惯,她觉得自己用不到尿桶所以不愿意倒更不愿意刷。赵海洋跟她吵了几次之后,趁着过年回娘家的时候,大言不惭的将这事儿告到了娘家那边。 从此之后乔宝珠日日给赵海洋倒尿桶,直到后来搬进了楼房。 “怎么了?” 沈骁见乔宝珠垂着脸,神色恹恹的不说话,以为她病了。 伸手上前摸着她的额头:“病了?” 冰冷的手掌将乔宝珠从回忆中唤了回来,她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躲开了沈骁的触碰。 “没有,没睡醒愣神了。” “哦对了,今天咱们要苫房,帮忙的人会来的很早吧。” “我得抓紧收拾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乔宝珠慌张的低下头,从沈骁身边绕开了。 第六十八章赚钱了 乔宝珠明显的抗拒,也让沈骁很不自在。 沈骁不明白乔宝珠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不好了,低头一想,大概是因为刚才自己问尿桶在哪儿,让她害羞了。 也是,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啊。她又是个面皮薄的小姑娘,自己大咧咧的问这么隐私的东西,她肯定不好意思了。 沈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看见乔宝珠拎着水壶准备洗漱,他连忙说道:“我去食堂打点早饭,你想吃点什么?” 乔宝珠头也没抬,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轻声道:“我不挑食,买什么吃什么。饭盒在碗柜里,饭票跟钱你还有吗?” 沈骁道了一声‘有’,拿着饭盒就出了门。 等到乔宝珠洗漱完,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沈骁这才带着饭盒回来。 沈骁一进屋,就将饭盒从怀里掏出来,不等乔宝珠问自己先解释:“早上回家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医院。魏红还没起床,我就先买了早饭,想等着大夫上班之后,再把魏红接回家。” “刚才去食堂打饭回来,遇见了嫂子跟魏红。嫂子说,魏红睡醒了看见早饭不舍得吃,惦记着家里的哥哥姐姐没饭吃呢。” 乔宝珠摆筷子的手一顿,轻叹一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魏红这个小姑娘真是懂事啊。” “你把她送回家了?她妈怎么样了,看见魏红没有再发火吧?” 乔宝珠一脸轻描淡写的表情,心里一直打着鼓。白红梅一出接着一出闹腾,就是仗着沈骁对魏燕达的战友情。这份救命之恩,让沈骁不能对魏家母子坐视不理。 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乔宝珠觉得,沈骁应该有所变化,也该讲究点方式方法了。 “我没去。就是交代了魏红回家要听话,有事跟隔壁的大娘说。” 乔宝珠点了点头,心想沈骁总算是长记性了。上一世他被白红梅算计的名声尽毁,之前她以为沈骁暗恋白红梅,为了她牺牲那么多是心甘情愿的。 几天接触下来,发现沈骁纯纯武人思维想法过于简单理想。上一世他落得那样的下场,确实是被白红梅跟乔喜凤坑了。 这一世,她既得了沈骁的助益,那么在离婚之前她一定会帮他防着白红梅一些。 吃过了早饭,这一上午沈骁跟乔宝珠分开行动。 沈骁开着车载着段指导员,二人直奔市里,从精神病院请了那位专家回来给白红梅看病。 姜副连长带着几个人,吃过了早饭就过来帮着苫房。不用乔宝珠张罗,该怎么干活、用什么工具,这些人自有章程。 张翠莲、吴美丽、纪荷花三人,也都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孩子们见过乔宝珠喊了人,接过乔宝珠给的水果糖,一窝蜂的跑出去玩。 时间还早不着急做饭,乔宝珠招呼几人进屋喝茶聊天。 几个人一进屋,就看见乔宝珠炕席边上缝了布条。 纪荷花摸着炕席上的布条,眼里带着惊喜,笑着称赞。 “我还是来到北大荒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土床。我家的那张草席编的不够精细,边边角角不是刮手就是刮衣服。原来还有这么好的法子,缝个边边就行了。” 向来节俭的吴美丽,摸了摸手掌宽的布条,一脸肉疼的叹气:“这么一大块劳动布,差不多得有五六毛钱吧。” 乔宝珠看出吴美丽这是嫌花钱,连忙解释:“这块劳动布跟那堆碎布头一样,是低价的残次品。是我买回来纳鞋底用的,缝个边边倒也不心疼。” 吴美丽听见乔宝珠特意买布头回来纳鞋底,倒吸了口气,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还专门买碎布头纳鞋底?家里破衣服破裤子,还不够纳鞋的?实在不够用,搓点麻绳也能当鞋底穿啊。” 吴美丽是个实在人,只想着花钱买布条太费钱,不如换个别的方式。 张翠莲坐在乔宝珠身后,听见吴美丽一个劲儿的吐槽乔宝珠不该花钱买碎布条,急的直跟她使眼色。 吴美丽没看出张翠莲的意图,一脸关心的问道:“嫂子,你眼睛咋了?是不是迷了东西,我帮你吹吹啊?” 张翠莲暗骂吴美丽是个棒槌,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儿,我揉两下就好了。” “哦,那揉揉吧。实在揉不开,我帮你吹气儿。” 说完吴美丽继续跟乔宝珠讲解,如何用麻绳穿鞋底,听得纪荷花都忍不住了。 拍着吴美丽的背,软声软气的说道:“嫂子,麻绳做的鞋底夏天穿还行。这都要入冬了,宝珠肯定想给沈营长做双棉鞋的。冬天穿麻鞋,多冻脚啊。” 吴美丽这才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也对,冬天穿的棉鞋得做的厚一点。” 乔宝珠活了两辈子,别的不行,在看人上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吴美丽是个淳朴没有心计的傻大姐,她所说所做的都没有恶意。只不过深处底层,很多事情想不到那么远罢了。 张翠莲跟纪荷花也是看中了她这一优点,怕吴美丽话多得罪了乔宝珠,不断地提醒她,为她找补。 乔宝珠并不生气,笑着跟吴美丽解释:“我买这些碎布头,也不全是给沈骁做棉鞋。” “我想多纳几双鞋底,等回娘家的时候拿到回收点卖了补贴家用。” “还有回收鞋底的?” 吴美丽等人十分意外。 乔宝珠点了点头:“我妈你们见过的,她是个哑巴,没有哪个工作单位愿意要她。这些年就是靠着纳鞋底,补贴我上学的。” “不瞒你们说,我妈一个月靠着纳鞋底,就能赚十八九块钱呢。” “好妹子,你快告诉我,这个咋赚钱的?” 第六十九章 创业开始 家属院随军的这些家属里,有工作的家属只占了五分之二,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农村随迁过来的没有工作。 张翠莲算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她在青岩山农场妇联上班。吴美丽跟纪荷花就比较难了,家里只有丈夫一人上班。 纪荷花也想赚些钱补贴家用,一脸好奇的打听,“一双鞋底能卖多少钱啊?” 乔宝珠也没托大,直接说道:“一块钱。” 张翠莲等人倒吸一口气,都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 吴美丽一脸不信,“一块钱一双鞋底子?别是碰见了骗子吧!我脚上这胶鞋,一双才卖两块八。俺是没买过布鞋,想也知道它不能比胶鞋还贵吧?” 张翠莲瞪了一眼吴美丽:“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没听宝珠说她妈纳鞋底都好几年了么,你还质疑个啥!” 吴美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冲着乔宝珠呲牙一笑:“宝珠妹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张嘴啊,说话不过脑子。” 吴美丽生怕乔宝珠生气,连忙摆着手表达歉意:“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哈,我就是纳闷这一双鞋底子咋能卖这么贵呢。” 坐在吴美丽身后的纪荷花也跟着点头,操着一口江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服务社里一双灯芯绒面布鞋,才卖三块八毛五。 “这个鞋底子回收价格这么高,肯定要求也很高吧。” 乔宝珠点了点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养母给自己做的新棉鞋。 “你们看这双棉鞋的鞋底,跟你们平时做的想比,如何呀?” 吴美丽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棉鞋,冲着窗户仔细看起来。 张翠莲跟纪荷花好似早就习惯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对她粗鲁的举动不以为意,二人凑在一起看另一双鞋。 “你这双鞋底做的是比我做的厚,还都是白布做的,针脚也密实。” 吴美丽手里捏着一只鞋底,怎么看都不觉得的有啥特别的。她索性脱掉自己的鞋,将自己的鞋底跟乔宝珠的新鞋底对比着看。 “自己家做鞋都是有啥碎布就用啥,实在没有布条,报纸也能糊鞋底。你家老太太做的这鞋底,用的都是白布,还糊了好几层,看着是比我做的精细。” 对比之后,吴美丽不得不承认乔宝珠那哑巴妈妈女红是真的厉害。 “既然能卖到1块钱的高价,肯定要求很高啊。这千层底布鞋,对标的是双欧白塑料底的布鞋。” “百货大楼二楼鞋柜里,双欧牌布鞋可是要八块钱呢。” 吴美丽倒吸一口凉气,啧啧称奇道:“奶奶的,啥布鞋啊竟然要八块钱一双?这城里人可真有钱啊,真舍得花啊。” “就是鞋底子是白色塑料做的,比自己纳的鞋底更轻便软和一些。但是这鞋也有一点不好,太滑了。” 有些人穿不惯,也觉得价格高的离谱,倒不如老鞋店里的千层底布鞋更好穿。 两层纯棉白布贴合为一层袼褙,三层纯棉白布贴合为一层夹芯。 六层袼褙七层夹芯制成前掌,八层袼褙、八层夹芯制成后跟。整个鞋底的贴合不用胶粘,完全手工针线纳制。前掌三十六层,后跟四十层,层层叠叠,故而称之为千层底。 三人听完看着手里的鞋子啧啧称奇:“前掌三十六层,后跟四十层,怪不得这鞋底看着这么厚呢。” 纪荷花心思比吴美丽更细,连忙问道:“这白棉布是咱们自己出吗?” 乔宝珠点了点头:“当然了,就因为料子是咱们自己出,所有才能卖的上高价。” 一尺白棉布要两毛四,按照鞋店的要求,一尺布做不出几双鞋底。这么一算,一块的回收价确实不算很高了。 “我家里刚好有二尺白棉布,过两天我纳一双鞋底出来。宝珠,你啥时候回城,记得帮我拿给婶子看看,能不能卖上价钱。” 张翠莲在妇联干了很多年,早已经是干部了。平时有什么调解工作,也都是下边的小年轻去解决。上班的时候,除了喝茶看报纸就是织毛衣聊天。 要是纳鞋底也能挣钱,两天纳一双的话,一个月又能多赚十五块钱咧。 张翠莲一想到将来家里能多十五块钱,她的心就跟着热起来。 纪荷花也很期待,“给两个女儿做新棉被用的九尺白布,我还没动呢。正好先纳两双鞋底试一试,赚了钱给孩子们再添二斤棉花。” 吴美丽见这俩人家里都有白棉布,苦笑着说道:“瞧我这日子过的,家里要啥没啥。想要纳鞋底,还得现买布,这扯不扯呢。” 张翠莲一愣,一脸不解的看着吴美丽:“前几天咱仨一起买的棉布,你干啥用了?” 吴美丽叹了口气:“小叔子昨天来了,说是冬天了没有棉裤穿,问我要他哥的旧棉裤。我心思旧棉裤也不暖和啊,把那点白棉布还有一点棉花票都给他了。” 张翠莲听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那棉裤都穿几年了?有的地方都没有棉花了,现在穿着都冷,等三九天的时候你咋办啊?” 纪荷花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吴美丽:“翠莲嫂子说的对啊,你光想着别人没有棉裤穿,你自己也没有啊。” 吴美丽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没事儿。等纳鞋底挣了钱,我再给自己做一身厚的。” 看着吴美丽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模样,乔宝珠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家属院的人缘这么好了。 也搞清楚了,为何吴美丽一身的赚钱的本事,日子却过得紧紧巴巴的。 原来她还要扶持拉扯一大家子呢。 “行,你们按照东家的要求,前掌三十六后掌四十层来交货。我检验合格之后,直接给你们结款。如果我检查都不合格,就算是到了东家那边肯定也是不行的。所以请各位嫂子一定要严谨做事,不然这么好的鞋底只能自己用了。” 众人连忙点头答应,纷纷跟乔宝珠保证,一定会好好纳鞋底。既然乔宝珠愿意垫付货款,她们也不能差事儿啊。 张翠莲想到了家属院里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小心翼翼的问着乔宝珠:“我能不能再拉上几个女同志跟咱们一起做?” 乔宝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多多益善,咱们要是能成立一个纳鞋底小分队就更好了。” 第七十章神经官能症 上一世,乔宝珠就是带着农场的女知青们、村里的妇女们一起赚钱的。 纳鞋底,织各种针织品,卖农产品,开食品加工厂。带着乡亲们勤劳致富,荣获了女劳模,三八红旗手的称号。靠着这些荣誉,乔宝珠攒下了不少的人脉,成功的将赵海洋送到了更高的地方。 正因为单打独斗吃了很多苦之后,乔宝珠才意识到团队的力量。正所谓不善合作一败涂地,齐心协力共享成功。 “嫂子看人的眼光比我好,你觉得人品不错的干活利索的,那肯定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你尽管介绍,只要产品合格,来多少我收多少。” 若是旁人这么说,张翠莲一准认作是骗子。可乔宝珠是不一样的,先不说这一屋子的陪嫁,就能看出她手里有钱。就算她信口开河不认账,就沈营长那脾气做派,也会拿出钱赔给她们。 众人得了乔宝珠的保证,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立刻回家纳出10双鞋底来换钱。 几个人也不闲聊,立刻动身帮乔宝珠干起活来。 依旧是吴美丽当主厨,为了感激乔宝珠给她找了个挣钱的活儿。她亮出了十八般武艺,煎炒烹炸蒸煮汆愣是弄出了16个菜。 乔宝珠作为女主人,象征性的做了两道凉拌菜。只等着沈骁、段指导员回来,就可以正式开席了。 而此沈骁、段指导员刚从白红梅家里走出来,随二人一同出来的还有精神病院的马主任。 三人走出13号院子,段指导员一脸轻松的跟马主任道谢。 “马主任,辛苦你跑这一趟。要不是有你这个专业人士帮忙,我跟小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马主任一脸客气的说道:“段指导员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谈不上辛苦。” “这位女同志的情况,你们也要多注意一点。同为女人,我能理解她的难处。神经官能症现不算是大毛病,但是她现在还在保胎不能吃药,只能靠家人来照顾她的情绪。过上个一年半载兴许这个病就好了,但是如果再继续刺激她,很容易变成精神分裂的。” 马主任交代完没有再耽搁,转身上了车离开了家属院。 沈骁、段指导员二人一回来,张翠莲就忍不住上前打听。 “咋样,白红梅是不是得了那种病?” 段指导员见妻子大大咧咧的问人家的病情,佯装生气的斥责道:“什么病?你这人说话得注意了,让外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张翠莲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说道:“我这不是关心她嘛。” “哼!我还不知道你!” 段指导员不想让妻子在外人面前没了脸面,冷哼一声进了沈骁家的屋子。 沈骁家房子不大,屋里炕上、地下勉强摆了两桌。来苫房的战士们不敢在屋里面跟领导们一桌吃饭,跟邻居家借了一张桌子摆到了院子里去吃。 乔宝珠等人带着孩子们,就在厨房摆了一桌。 “妹子,你知道啥是神经关东症不?这是精神病吗?” 酒过三巡之后,吴美丽、张翠莲等人喝的一脸红润。 乔宝珠将吃饱了的孩子们打发出去玩,一回屋就被张翠莲拉到了身边。 “是神经官能症吧?” 乔宝珠挑了挑眉,看来白红梅这是被确诊了。 “对,就是这个病。我家老段说,精神病医院派下来一个女大夫,专门去给白红梅看的病。说她得了这个病,但是不太严重,吃点药就能好,但是她现在双身子吃不得药。哎呦,你说她不能吃药,万一严重了咋办?” 乔宝珠端起桌子上的半瓶桔子汽水,倒进了面前的玻璃杯里。 低头喝了一口气,不以为然的说道:“她就是受刺激了,加上生活压力太大,难免会偏激焦虑一些。没有嫂子说的那么严重,过两年她就会好起来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存了个疑影。猜测白红梅可能得了产前抑郁症,只不过抑郁症这个词在七十年代还没出现。 这个时代医学水平不发达,对于精神类疾病基本上就分两个阶段,疯了和没疯。 像精神衰弱、焦虑症、抑郁症、恐惧症、强迫症都按精神官能症来治。 而像狂躁症、精神分裂这种比较严重的,在世俗眼里属于‘疯子’的症状,才叫精神病。 乔宝珠不是医生,她不能凭空诊断白红梅是抑郁症还是焦虑症。 对于白红梅的病,大家心里还是唏嘘不已的。 魏燕达去世没几个月,他的妻子又得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病。不仅要照顾三个孩子,自己还是个孕妇。就算是个陌生人,听了也要摸一把辛酸泪。 男人们喝起酒来总是有说不完的废话,乔宝珠、张翠莲等人先把外面跟厨房里的两桌收拾干净。 洗碗刷祸之后,将预留出来的一些肉菜装在盘子里。几个人一起去13号院送饭,给病号白红梅以及李燕母女俩送去。 “平时看白红梅那做作的样儿,我都气得慌。现在听说她病了吧,我这心里还怪难受的。” 吴美丽平时最不待见白红梅,听说她生了病,反而没了看笑话的心情。 “唉,都是苦命的人啊。大家伙以后多担待她吧,都不容易。” 张翠莲一声令下,几个妇女纷纷点头。 自打沈骁几个人走了之后,李燕就坐在窗户下面一边纳鞋底一边盯着屋里的白红梅。 看见乔宝珠几个人端着盘子,鱼贯式的走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迎了上去。 “沈营长走之前特意交代我,说今天家里请客吃饭,不让我做饭了。你们再不送来啊,我就让春梅过去取了。” 李燕跟几位家属关系都很好,说起话来也不客气。笑着讽刺众人光顾着自己吃喝,把她给落下了。 “就知道你这个老货嘴急,我们一吃完就赶紧给你送来了。你家爷们,还在屋里喝酒呢。” 吴美丽说完冲着李燕扭了一下胯,一脸神秘的说道:“我还给你留了两瓶桔子汽水。我对你,比你家那口子强吧。” 李燕笑着拍了拍吴美丽的背:“那还用说,指望他惦记我,我早就饿死了。” 说着她领着众人往白红梅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红梅啊,沈营长家属来给你送饭来了。” “魏东、魏芳、魏红,今天咱们有肉吃啦。” 屋里面白红梅听见李燕的声音,一脸嫌弃的撇撇嘴巴。 “残羹剩饭也算好东西?真把我们当叫花子了……” 第七十一章害羞 见到众人进了屋,白红梅立即换上了个虚弱的笑脸。 “你们都来啦?快进往里坐,炕头烧的热乎着呢。” 白红梅头上戴着月子帽,嘴唇上没有半分血色,脸色蜡黄神情恹恹,整个人透着虚弱病态。 吴美丽倒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冲到白红梅身边坐下,粗糙的大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老天呀啊,才了两天没见,你咋变成这样了?” 白红梅费力的将自己的手腕从吴美丽手里抽出来,不自然的缕了一下鬓角:“我咋样了?还不是老样子。” 吴美丽上下打量着白红梅,不知道她是心里作祟还是真觉得白红梅面相变了。 语气夸张的说道:“变化可大了,以前你小脸蛋漂白细嫩,眉毛弯弯的像柳叶似的,嘴巴通红像是吃了死孩子。现在可不一样了,脸蛋子蜡黄蜡黄的,说话有气无力像瘟鸡。” 毫不夸张的说,吴美丽这大实话说完,白红梅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气的她捂着胸口,没命的咳嗽起来。 李燕生怕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把肚子里的孩子憋死。赶紧将吴美丽一把拽开,自己挨着白红梅坐下,轻拍她的后背。 “吴美丽,你不会说话就闭死你那张破嘴。你来气人来了?俺们红梅现在保胎呢,要是被你气个好歹,我就去雷政委那告你去。” 吴美丽被李燕几句话骂醒了,连忙拍着自己嘴巴,一脸懊恼的说道:“哎呀,瞧我这张破嘴。我,我,我,我真不是来气你的。” “那啥,小白啊,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不行?嫂子我没有文化,我就是个大老粗,你是文化人,你别跟我计较行不行?” 白红梅好容易将那口气顺了过来,娇弱的靠在李燕身上,一副不愿意搭理吴美丽的样子。 乔宝珠见白红梅眼皮发红,赶紧将吴美丽拽出屋,嘴上招呼着魏东等人。 “我给你们带了饭菜,你们仨找几个盘子,把饭菜拨一下。魏东,魏芳,魏红,你们不饿吗?” 听说有饭吃,东芳红三兄妹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魏东去拿盘子,魏芳拿筷子,魏红抱着个小板凳放在乔宝珠腿边。 乔宝珠接受了魏红的好意,坐在了小板凳上,顺手摸了摸魏红的头:“魏红真乖。” 她靠着魏红很近,不意外的闻到了魏红身上有股浓重的尿骚味儿。乔宝珠下意识的收回了放在魏红头上的手,可惜已经晚了,她看见了魏红头发上沾着十几个虱子。 乔宝珠强忍住恶心,手掌在裤子上蹭了又蹭。一想到自己还坐着他们家的小板凳,吓得乔宝珠连忙站了起来。 “婶婶,你怎么不坐了?” 魏芳见乔宝珠突然站了起来有些茫然。 “我吃太多了,坐着难受。” 乔宝珠挤出一个笑容来,赶紧用筷子将饭菜拨完。跟吴美丽打了一声招呼,自己端起一摞空盘子匆匆离开了。 等张翠莲几人出来,发现乔宝珠已经走了,问起吴美丽,她不以为然的说道:“早就走了,她家里头不还有两桌人没走么。回去干活去了……” 张翠莲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是眼里有活儿,心里惦记着家呢。乔同志,人品真不错,沈营长找了个好媳妇儿。” 吴美丽、纪荷花点头附和,乔宝珠脾气好为人大方,还给她们找了一条赚钱的路。 跟这样的家属相处,几个人都觉得赚到了。 乔宝珠回到家,客人们已经散了。 沈骁蹲在地上,认真的刷着一大盆的碗筷盘子。 看见乔宝珠捧着一摞空盘子回来,笑着招了招手:“你终于回来了……” 沈骁话说的很慢,脸上带着微醺,一双黑眸亮晶晶的,身上的疏离感少了很多。 “你把碗筷放下吧,去炕上躺一会儿,剩下的碗筷我来刷。” 乔宝珠将一摞空盘子放在灶台边,劝着沈骁回屋休息。 “嗯……” 沈骁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吐了口气。抻了抻腰,左右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乔宝珠看他的动作,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虽然沈骁身上没有一丝戾气,但是看他这几个连续的动作,乔宝珠很担心他会酒后家暴。 “剩下的盘子我来刷,你进屋躺一会儿吧。累了一天了,该歇歇了。” 沈骁没跟乔宝珠客气,抬手将灶台上的盘子放进盆里。侧了侧身,给乔宝珠让出了一条过道。 乔宝珠深深地打量着沈骁,确定他没有试探自己,放心的进了屋。 出门前还丢了满地的花生壳、瓜子皮,已经被扫的一干二净。 玻璃茶杯、凉水杯也被刷的干干净净,倒扣在圆盘上。 乔宝珠伸手摸了一下炕席,发现炕席有轻微的潮湿感,很明显沈骁用湿抹布擦了一遍。 果然是军人出身,眼里有活儿,而且干的很细致。物品摆放的位置,也跟之前放的丝毫不差。 乔宝珠心里面,对沈骁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二人结婚没几天,谁也没有聊家庭劳动分工这一块,都是很默契的各司其职。 打扫院子,清理茅房,劈柴,挑水,掏炕灰,这些都是沈骁在做。 做饭、收拾屋子、家庭采买归乔宝珠。 听着沈骁在厨房刷碗的声音,想起之前沈骁还要帮自己倒尿桶,乔宝珠心里有些汗颜。 这两天接触下来,能看出沈骁是个很温和,很负责任的人。若是没有白红梅那档子事儿,他这个丈夫当得真是没的说。 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白红梅掺和,沈骁根本不可能走相亲闪婚这条路。 乔宝珠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 “那个……我明天要洗衣服,你待会把脏衣服换下来吧。” 乔宝珠想了半天,决定主动给对方做点什么,不能总是让沈骁多干活儿。 她等了半天,没听见沈骁回应,以为沈骁不好意思。 遂站起身推开门,想要去厨房跟沈骁再说一遍。 乔宝珠手刚一触到门把手,房门被拽开,沈骁高大的身子挤了进来。 四目相对,二人的脸都红了。 沈骁不自然的别过脸,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晚上回来我再把衣服脱下来。” 乔宝珠脸上热辣辣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一会儿找魏东说学徒的事儿,他同意了,我明天去魏家。” 第七十二章 换锁 沈骁打算将魏东送出去学习? 乔宝珠第一反应,这是一件好事。第二个反应,白红梅那个拎不清的肯定不会同意。 就看她义无反顾的带着三个孩子跑到家属院耗着魏燕达留下的人情,乔宝珠就知道白红梅眼界不是一般的浅。 魏东留在身边,不仅能给她干活。就凭他是魏燕达唯一的儿子,就拿捏住了不少人。 沈骁想要将魏东送出去学习,白红梅这关就过不了。 “看来你们终于意见统一了。” 乔宝珠本是随口调侃,沈骁却苦笑起来。 “段指导员觉得我心太狠,他说就算燕达自己也未必舍得将魏东送出去学习。毕竟这孩子才十四岁,心智不成熟是其一,也是怕他身体弱小在外面被人欺负。” 怕被人欺负? 乔宝珠无语的撇撇嘴巴,这孩子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他还能被人欺负?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魏东敢在家属院横行霸道了。除了仗着自己是烈士子女的身份,还有沈骁跟他那一群战友撑腰啊。 乔宝珠懒得跟沈骁掰扯这些,她知道,说了也是浪费口舌。 “只要魏东家长同意,那就送去呗。你们打算让他学什么呀?” 这个年代学校就是个巨大的托儿所,老师们也不敢管的太严,不然很容易被自己的学生以各种名目送出去游街。 很多父母送孩子上学的目的,就是去扫盲的,争取不当个睁眼瞎就行了。 乔宝珠冷眼瞧着,那魏东也不是个品学兼优力争上游的孩子。 “你该不会想送魏东去哪个工厂当学徒吧?我跟你说,白红梅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你若是给她儿子送军医院学医,她肯定能同意。” 沈骁忍俊不禁,没想到乔宝珠才来家属院不久,就把白红梅的脾气摸透了。 “她是知识分子出身,身上有着酸腐气也正常。我这次安排魏东确实是进场当学徒,但跟普通的工厂不一样。” 乔宝珠挑了挑眉,兴致盎然的瞪大了眼睛:“军工厂?跟着专家学习制造武器的核心技术?” 沈骁一脸震惊的看着乔宝珠,有那一瞬间乔宝珠在他的审视的目光中,看出一闪而过的提防。 至于这么谨慎么? 乔宝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很难猜到吗?” “咱们黑省军工厂不少,东北可是工业大省,军工厂还是不少的。就算咱们跟苏联那边关系不好了,但是苏联专家留下的资料可是没有销毁的。” 这种事虽然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尤其是在家属院这个地方,乔宝珠刚才的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这种话,以后只能在家里说。让外面的人听见了,影响不好。” 沈骁表情严肃,乔宝珠应付的点了点头:“知道,跟外人我才懒得说这些。” “哎呀,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早点把魏东送回来,白红梅可是在养身体呢,经不起折腾。” 乔宝珠迅速结束话题,一副懒得再跟沈骁聊天的表情。沈骁攥了攥拳,终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乔宝珠防备心很重,像一朵含羞草似的,只要稍微触碰到她的防线,立马就缩了回去。 沈骁叹了口气,只能暗下决心慢慢磨合关系,总有一天他能打开乔宝珠的心扉。 乔宝珠不知道沈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骁走之前,乔宝珠交代他要将门锁上。虽然家属院很安全,很多人家都是夜不闭户的状态。但是乔宝珠不行,不锁门就没办法踏实的睡觉。 所以沈骁就将她锁在了屋里面,乔宝珠这才放心的钻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起床,看见沈骁蹲在门口正在修门锁。 “门锁坏了?” 乔宝珠好奇的走过去,发现沈骁不是在修锁,而是在换门锁。 “我找了一把防盗锁,以后我晚上出去,你在屋里把门反锁上。” 沈骁手上的门锁是一把长方形,通体全铜的防盗锁。这个款式的门锁在九十年代风靡一时,乔宝珠没想到早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 “怎么了?怕不会用?” 沈骁淡笑的拧了一下门里的圆形把手:“你拧一下这个地方,门就能反锁上了。” “你一大早上去哪儿找的门锁?服务社好像还没开门营业吧?” 沈骁挠了挠头:“我办公室里有个保险柜,我给拆了。” 乔宝珠咂舌:“公家的东西,你拆了不好吧?” 而且拆的还是保险柜,万一被人举报了,这事儿可就大了。 “那是我自己的,里面都是我妈留给我的私人物品。之前一直放在办公室里,现在结婚了,也该拿回家了。” 沈骁每次提起他的母亲,情绪总是很低落。乔宝珠想起他早年丧母,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跟魏东谈的怎么样?这孩子愿意出去学习吗?” 提起魏东,沈骁换锁的手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乔宝珠。 “听说是去辽省的造船厂,魏东高兴的蹦的老高。这孩子从小就对各种枪支、军事武器感兴趣。知道辽省那边的船舶厂能制造军舰,恨不得立刻打包行李出发呢。” 辽省? 那可是离家一千多公里呢,乔宝珠不确定白红梅是否愿意。 沈骁看出乔宝珠的心思,低声说道:“今天我跟段指导员会去燕达父亲那边走一趟。不止魏东上学,还有白红梅现在的身体情况也得要跟那边沟通一下。” 白红梅来的时候,说魏燕达留下的抚恤金被公公要去了一大半。她又发现自己怀孕,不知道该不该生下来。 当时组织上的决定,暂时将白红梅留下安抚一段时间。派后勤部专门主管家属院工作的协理员去调查核实,但是后面因为种种事情搁置了。 如今白红梅身体又出了问题,沈骁作为魏燕达的直属领导,不得不亲自去魏家做家访了。 同行的人里面,还有妇联工作的张翠莲以及在家属院居委会工作的另外一名女同志。 四个人一辆车,先去魏家、白家所在的街道进行调查,再去两家进行家访。 白红梅所面临的困难,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才行。 第七十三章收了个跟班 婚假最后一天,沈骁进城办事儿,乔宝珠在家也没闲着。 烧了两壶热水,乔宝珠开始洗换下来的衣服。 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的用洗衣板搓衣服,吴美丽挎着一个圆笸箩来串门了。 吴美丽身材高大就比沈骁矮了半头,走路风风火火十分得有气势。一人高的院门,在吴美丽手里就像蒲扇似的单薄无力。 乔宝珠坐在屋里面洗衣服,听见外面大门‘咣当’一声,下意识的坐直身体往外面看。就看见一个人影儿闪了一下,没等她看清楚,外屋门就被拽开了。 “宝珠同志,我过来找你唠嗑来了。” 吴美丽热情洋溢的走进来,熟练地样子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乔宝珠两只手臂架在膝盖上,看着吴美丽眯眼一笑:“嫂子,你喊我宝珠就行,不用叫我同志。” 吴美丽扭脸摆手,“那可不行,沈营长是我家姜森的领导,你就是我的领导。我说话得跟你客气点,不能叫你名字。” 实话说的太直接,把乔宝珠整不会了。愣愣的看着吴美丽,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美丽见乔宝珠正在洗衣服,将手里的笸箩随手丢在炕上。 一遍撸着袖子,一边对乔宝珠说道:“这帮当兵的天天在泥堆里打滚,身上埋汰的要命。他们的衣服不使劲儿搓,你根本洗不出来。” “你这小身板子,哪能搓动他们这些脏衣服。你起开,我帮你搓。” 乔宝珠哪好意思让吴美丽帮自己洗衣服,赶紧推辞道:“我能洗动,不用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乔宝珠就被吴美丽连着小板凳一起端起来了。 吴美丽将乔宝珠端到了炕上,看着她惊魂不定的表情,得意的秀了秀她的胳膊。 “吓到你了吧?嘿嘿,你认识我时间短,我浑身都是劲儿。这么跟你说吧,别看我家老姜是个当兵的。他那小身板子根本比不过我。” “我以前在生产队,我一个人能挣两份工分。不管是锄地还是修路、砍树,我一个人能干三四个人的活儿。” “就这一盆衣服,我用不上半小时就能搓完。” 说着吴美丽拎起沈骁脏兮兮的作训服,双手搓了起来。 乔宝珠是见过吴美丽割肉、做饭的,动作利落干脆极其有效率。 现在看她洗衣服,一双铁手搓出了残影,那速度比洗衣机都要快。若不是亲眼看见,乔宝珠还真不信有人能在半小时之内将一盆的脏衣服搓完。 “这衣服真好搓诶,水里放啥了,草木灰吗?” 吴美丽看了一眼放在肥皂盒里的肥皂,眼睛一亮:“你们知青就是讲究哦,花钱买肥皂搓衣服。俺们都是自己做猪胰子使,比肥皂差点儿,但便宜啊。” 说完吴美丽又撩了撩洗衣盆里的水,一脸纳闷的嘀咕:“这是肥皂水吧,摸着滑溜溜的。衣服都泡软和了,挺能下灰。” 吴美丽是真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没有那么多歪心思。 坦率直爽中透着可爱,乔宝珠很喜欢她的性格。 笑着解释道:“不是草木灰也不是肥皂水,是我用开水冲了点洗衣粉。” 吴美丽一脸羡慕道:“洗衣粉?那玩意一块钱一斤呢,你还真舍得啊。哎呀,你这日子过的可真自在。想买啥就买啥,想用啥就用啥。” 乔宝珠莞尔一笑:“我们是双职工,你家就姜连长一个人上班。等以后你赚了钱,也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吴美丽眼前一亮,“可不是,等我把鞋底纳好了,也能挣钱了。” 一想到自己能赚钱了,吴美丽干劲十足。唰唰唰没一会儿就将几件衣服洗完了。 乔宝珠不好意思再让吴美丽帮忙,将她拉到一边,提着开水准备再投洗一遍衣服。 吴美丽一把将乔宝珠推开,“投洗衣服还用啥热水,我涮两下就行。” 乔宝珠推辞不过,到底看着吴美丽将衣服用凉水投洗了两遍衣服,挂在了晾衣绳上。 “喝点水,歇歇吧。” 让吴美丽帮自己写了半盆的衣服,乔宝珠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给她冲了一杯浓浓的奶粉,又拿出平时吃的点心招待她。 “喝着奶粉,吃着炉果,宝珠同志,你这日子也太好了。我都不想回家了。” 吴美丽抿着嘴,小心翼翼的喝着奶粉,手里的炉果攥了又攥,始终没有吃进嘴巴里。 乔宝珠看的心酸,笑着起身找了一个纸皮口袋,将炉果装了进去:“这是结婚的时候,亲戚们送的。我跟沈骁都不爱吃,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吧。” 吴美丽信了乔宝珠的话,连连点头高兴的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都舍不得给我家孩子买,等他们放学看见了,得乐出屁来。” 吴美丽小心翼翼将一包炉果放进自己的笸箩里,从里面拿出了鞋底跟针线。 “我怕在家纳的不对,想着不如来你家呆一会儿。有哪个地方做的不好,你能随时指出来。” 乔宝珠指着吴美丽手里的袼褙,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是说家里没有白布,怎么做出来这么多袼褙?” 吴美丽不好意思的挤鼻子做了个鬼脸,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跟张大姐借的,昨晚贪黑打的浆糊一点点糊的袼褙。凉了一宿,早上起来现剪的样子。” 乔宝珠接过她手里的袼褙,仔细看了看,赞赏的点了点头。 三十八岁的吴美丽在人情世故上总是闹笑话,但是在干活这方面还真是一个全能高手。 “不错,你这个袼褙糊的真好。” 得到了乔宝珠的肯定,吴美丽更有干劲了。 “那是,我昨晚点着煤油灯糊的呢。宝珠同志,不怕你笑话我……” “就叫宝珠……” “宝珠,不怕你笑话,以前晚上干点活儿,我都是借着月亮的亮光干的。实在不行,我就点蜡。昨晚我家老姜还说,我这是狗长犄角闹洋事儿。” 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还不是为了省钱么。 乔宝珠听着心里更酸了,这个年代的人活着是真累啊。 “吴大姐,你这么省,每个月煤油票都使不完吧?我家煤油灯费的很,你那若是有节省下来的,卖给我吧。要是有其他的票,我也要。” 吴美丽又惊又喜:“你还收票?煤票你收不收?我家每年冬天都烧炕,单位发的煤票都用不了。” 煤票? 乔宝珠心头狂跳,煤票在城里炒的价格可高了。 第七十四章煤票大户 吴美丽提起煤票,让乔宝珠想起一件事。 在农村,很多人家根本就不烧煤。一来农村到处都是柴火,干树枝树叶是柴,干枯的芦苇是柴,各种农作物的秸秆也都是柴。随便在地里捡点,也够烧一年的。 有些效益比较好的生产队,卖完粮食之后就会发些福利票,让社员们能够买些东西,比如煤票、糕点票、胶鞋票。 黑省冬天漫长,十一月初就开始下雪,能一直下到第二年三月末。 有的人家日子过得好,入冬之后会在屋里加装一个炉子保暖。 平时用木柈烧火,但是木头有个缺点,燃烧的比较快,后半夜没人添柴就灭了。 有煤就好多了,将煤块敲碎淋上点水拌湿,临睡前添进炉子里,火就能坚持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 煤这么好,为啥农民都不用呢? “一百斤的煤,就要一块零五分。俺们以前的生产队,挣十个工分才能换一毛钱。有那一块钱,我买块花布给我闺女做件新衣服不好吗?” 提起家里的孩子,吴美丽叹了口气:“俺家只有老姜一个人挣钱,说是连长,工资还是拿23级的。一个月52块钱,扣掉14块钱伙食费,到手才38块钱。” 一个月三十八块钱,不仅要养活四个孩子,还要应付亲戚们时长上门打秋风。 “不怕你笑话,我身上这条棉裤穿了七八年,早就不暖和了。我想把老闺女身上那条棉裤拆了,把旧棉花塞进我棉裤里再多付一年。给我闺女做一条新棉裤,再给我儿子做件新罩衣。我家老二三年没穿过新衣服了,怪对不起他的。” 所以吴美丽格外珍惜这次纳鞋底的机会,只要她赚了钱,就能给孩子们做新棉裤了。 “我以前不懂,为啥听说我能随军之后,村里人都那么羡慕我,说我的好日子来了。搬来家属院之后,我没觉得我日子好到哪儿了。不还是得干活,种地,看孩子做饭么?” 后来吴美丽发现,自己随军之后她吃上了商品粮。有粮油证、副食本还有了购煤证以及杂七杂八各种票。 “还是吃商品粮好啊,副食本上啥票都有,只要有钱就能买。哎我有时候就不明白了,城里人啥票都有,为啥还要花钱买票啊?” 吴美丽一脸不解,这事儿她琢磨好长时间了。她问过丈夫,丈夫没说话,只是警告她以后少说这种蠢话。 她知道自己没文化总是闹笑话,不敢问张翠莲、纪荷花她们。吴美丽见乔宝珠脾气挺好,还给她炉果吃,觉得她没有瞧不起自己,就大胆的问出口。 “吃商品粮有吃商品粮的优点,但缺点同样显而易见,那就是各项物资都不够用。” 乔宝珠也确实没有瞧不起吴美丽,耐心地给她解释起来。 “就拿煤票为例,城里做饭取暖都得用煤,但是煤票上的供应量根本不够用。我娘家有本城市居民购煤证,每年年初发一本新的。” “里面贴着四个季度,全年所有的煤票。春夏秋这三季,成年人每个季度供应80公斤煤,我是未成年只给一半。冬天是90公斤,儿童就是四十五公斤。” 吴美丽张着嘴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脸疑惑的看着乔宝珠。 “这一年还不到一吨煤,连做饭带取暖也不够啊。” 当然不够用了! 乔宝珠还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写作业,她都是坐在炕上裹着被子写的。 屋里面太冷,冻得手指头都不好使,写一会儿就得把钢笔放在怀里暖一暖,不然钢笔就冻得写不出字来。 那时候她想天天呆在学校不回家,因为学校是集中供暖,暖气片烧的滚烫,教室里里面暖和极了。 可就算家里再冷,乔宝珠都没生过冻疮。因为她永远都睡在热乎乎的炕头,脚底下、前胸、后背都有热乎乎的暖水袋包裹着。 寒冬腊月的每个清晨,养父养母一定会在她睡醒之前,将凉透的炉灶重新烧起来。 养父养母真的是用尽全力,将她抚养长大。 “就是煤票不够,我才想多收一点。给我爸妈多送点煤。” 吴美丽听说乔宝珠买煤票给她娘家父母,嘴里的话一点没过脑的秃噜出来:“你要给你娘家买?你刚结婚,就往娘家搬东西,这不好吧。” 说完,吴美丽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悻悻的吐了吐舌头:“瞧我,又说错话了。” 就算传出她用沈骁工资贴补娘家的传言,乔宝珠也不在乎。 这一世,她就要高调,就要像养父母宠爱自己一样孝敬他们。 “没事儿,我知道你有口无心。我花的是自己工资,孝敬的是我自己的父母,我乐意。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吴美丽羡慕乔宝珠这种洒脱,她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挣钱有多痛快。能随心所欲的给自己在乎的人买东西,这也太爽了。 “宝珠妹子,我要向你学习。不能老是围着锅台转,我得多挣钱,也跟你似的想买啥就买啥。” 吴美丽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乔宝珠成为了她人生中的方向。让她坚定不移的跟着乔宝珠的脚步,走出了自己多彩自信的人生。 她在乔宝珠这里纳了一会儿鞋底,看着做饭时间到了,将纳了一小半的鞋底放在乔宝珠里,回家做饭去了。 下午来找乔宝珠的时候,吴美丽拿了不少票子。 “这里有88张煤票,你看看有没有过期的。要是能用的话,你就收了吧。” 乔宝珠知道吴美丽攒了不少煤票,但是没想到攒了88张这么多。 拿到手里一看,10公斤的、20公斤的、50公斤的占大多数。只有五张100公斤煤票,以及三张300公斤煤票。 乔宝珠从炕柜底下抽出半新不旧的算盘。 吴美丽看着她左手翻着煤票,右手利索的扒着算盘子。噼里啪啦一阵之后,乔宝珠抬起头:“六千七百八,吴大姐,你居然攒了三吨的煤票!” “你说吧,这些一共收多少钱?” 吴美丽两眼冒星,一脸崇拜的看着乔宝珠,“你还会打算盘?宝珠,你是会计吗?” “我不是会计。打算盘是初中数学老师教的,你看我算盘上还刻着我名字呢。” 乔宝珠推了推自己的算盘,“你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先告诉我,三吨的煤票,你准备收多少钱?” 吴美丽满眼稀罕的抚摸着乔宝珠的算盘,没心没肺的说道:“俺也不懂,外面都是100斤煤票换10个鸡蛋那么收的,你看着算钱吧。” 乔宝珠咋舌,10个鸡蛋换100斤煤票? 票贩子也太坑了吧! 第七十五章 指定的小裁缝 “咋太多了?你给少点也中。” 吴美丽以为乔宝珠嫌贵,连忙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我不是嫌贵,就是好奇嫂子咋攒了这么多煤票。我看着还有第一季度的呢,你咱们没卖掉啊。” 过期的煤票,按照规定过期作废。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平价煤票站买不到可以去溢价煤票站那里买。 溢价煤价格再贵,也贵不过黑市。所以乔宝珠留着过期煤票依然有用,就是好奇吴美丽这么节俭的人怎么舍得让煤票过期。 “俺,俺也不识字啊。亲戚拿来换鸡蛋给孩儿吃,我还能推出去?俺家老姜都不知道我攒了这么多,唉,知道了又能咋整。都是自己家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吴美丽生怕乔宝珠觉得自己傻,连忙笑着解释:“我跟你说,我家那些兄弟真不是没良心的。我有什么事儿,去给信儿就能把一大家子全喊来。哪年收地,都是我家先收完。” 乔宝珠嘴角微翘,“我明白的,吴大姐。” 吴美丽见乔宝珠神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若是乔宝珠能跟张翠莲那样训她,是不是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吴美丽心不在焉的纳着鞋底,没注意到乔宝珠下了炕,从柜子里抱出来几匹布料。 “吴大姐,你不是想给孩子做罩衣么。你看看我的布料,有没有你能看上的。” 吴美丽看见乔宝珠铺了半炕的布料,眼睛都直了。 一脸兴奋的拍着大腿,夸张的大叫:“我咋忘了,你这还有不少布料呢。你嫁过来那天,咱们家属院都轰动了。啧啧啧,你娘家可是给你陪送了9丈9的布呢。” 9丈9也不过是100尺,去掉几床被褥两身衣服也剩不下什么了。 吴美丽看见的这些布,正是第一次见白红梅的那天,魏东用粪水泼供销社的那几块脏料子。 包慧华表面上留下脏布,说是给自己跟乔长海做衣服用。背地里早就洗的干干净净,熨烫的整整齐齐,等乔宝珠回门的时候带回去了。 乔宝珠心里明白,他们身有残疾总怕女婿因此瞧不起闺女。家里有什么好的,全都让她带回来。 她尊重养父养母的行为,让她拿回来就拿回来,送到裁缝铺做好衣服再孝敬他们也是一样的。 “咱们农场的服务社一颗鸡蛋四分八,100斤煤票就是四毛八。你这六千七百八十斤的煤票,一共是三十二块五毛四,四舍五入算三十三块钱。” “吴大姐,你打算全换成布还是一半钱一半布?” 吴美丽满眼稀罕的摸着布料,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听见乔宝珠说自己能挑三十多块钱的布,扭头问道:“那布票咋算?” 乔宝珠莞尔,“咱俩这关系,还要什么布票啊!” 别看吴美丽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在这件事上可没犯糊涂。 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行,谁不知道布票最难搞啊。社员手里攒的布票,就指望着能卖给知青们换点钱呢。你要是不要布票,我可不敢买了。” 这样实在本分的性子,乔宝珠对吴美丽的印象更好了。 “吴大姐,我还想求你帮我做针线活儿呢。你这么一客气,我都不敢求你了。” 乔宝珠不好意思的打趣,把吴美丽说的一愣。随后她一脸惊喜的抓着乔宝珠的手,“帮你做针线活儿?行啊,你想做啥,我帮你做。” “我想给我爸我妈做一套棉袄棉裤,裁缝铺那边一套棉袄棉裤的手工费就要一块五,我爸妈两套衣服就得花三块钱。” 吴美丽被裁缝铺的价格惊的呲牙咧嘴:“妈呀,不出棉花不出料,光手工费就要一块五?这不是抢钱呢么!行了,宝珠妹子,这活儿你交给我吧。” 吴美丽拍着胸脯保证,“等我纳完鞋底,我就给你做棉袄……” 说完吴美丽自己都愣住了,乔宝珠见状,噗嗤一笑。 “吴大姐,你把时间都用在帮我做棉袄棉裤上了,还怎么纳鞋底挣钱啊?” 吴美丽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得纳鞋底赚钱呢。可她已经夸下了海口,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宝珠看着吴美丽一脸纠结的表情,只觉得她可爱至极。 “吴大姐,我给你一半的钱。两套棉袄棉裤工费一块五,你看这样行不?” 这个价格在裁缝铺下不来的,但是对于普通主妇来说挺贵了。 “啊?这……我也太占便宜了。” 吴美丽手足无措,觉得占了乔宝珠的便宜,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还人情。 “我还没说完呢。我啊,女红手艺不行。缝个袜子被罩还行,做衣服棉袄那真是不灵。” 乔宝珠不好意思的指着放在炕桌上的毛裤,“就这毛裤,我都织了好几天了,眼瞅着快织完了,才发现掉档了,还得拆了重织。” 上一世她就不会做衣服,家里添置了一台缝纫机,只学会了做鞋垫。不过织毛衣还行,毕竟当初靠毛衣社做平台搞社交来着。没有点让人惊艳的手艺,可拢不住人心。 这一世,乔宝珠不打算将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宁可花点手工费,也要把精力留在赚钱上。 吴美丽为人实在手艺好,干活麻利又缺钱,是帮她做事的最佳人选。 “以后做衣服、裤子、衬衫、布鞋的活儿,我就摆脱给吴大姐了。手工费是裁缝铺的一半,你看这个价钱行吗?” 裁缝铺是青岩山农场的,设立之初就是服务下乡来的知青。最开始免费给不会针线活儿的知青们缝缝补补,后来演变成收手工费做衣服。 一件上衣一块二,裤子一条八毛,衬衫一块钱。这些手工费看着价格挺高的,但没有一笔钱能进个人的腰包里,因为这是集体财产。裁缝们都是知青,工资跟乔宝珠一样。 所以当乔宝珠提出给裁缝铺一半的手工费,吴美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宝珠妹子,做衣服比纳鞋底子可容易多了。我先把纳鞋底的活儿放一放,把棉袄棉裤做出来,别的我不敢说,保准针脚又细又密,一点不糊弄人。” 吴美丽将纳鞋底事业放在一边,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做棉裤。 鞋底是要交给鞋店里的掌柜检查的,要求肯定比较高。棉袄棉裤是乔宝珠爹妈穿的,肯定不会返工的。只要她黑天白天干两天,一定能把这笔钱赚到手。 吴美丽心里美滋滋,正想开口跟乔宝珠要料子,听见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二人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原来是沈骁他们回来了…… 第七十六章蛮牛一样的女人 “呀,他们咋回来这么早?” 看见沈骁的车,吴美丽忽然紧张起来,站在原地神经兮兮的转圈:“沈营长回来了,沈营长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吴美丽莫名心虚的样子,就像乔宝珠跟她一起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乔宝珠好笑的看着焦虑的直转圈的吴美丽:“你慌什么?” “我,我没慌啊。” 吴美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看着外面沈骁还在跟段指导员说话。 她心急的指着炕上的一堆布料:“这咋办啊,快收起来啊。万一被沈营长知道你给娘家买了那么多张煤票,不得跟你急眼啊?” 原来她以为乔宝珠是在背着沈骁给娘家花钱。现在沈骁回来了,撞见这一幕,搞不好小两口要吵架的。 “吴大姐,沈骁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的。” 乔宝珠一脸淡然的表情,让吴美丽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吴美丽觉得很奇怪,她俩可是新婚,而且乔宝珠年纪轻轻的应该对未来无限憧憬才对。怎么乔宝珠像是看透了婚姻的老太太? 她望向窗外,看见沈骁身后的车门里下来一个身穿军绿衣服的少年。 吴美丽瞳孔瞬间放大,那少年是魏东,今天是沈骁最后一天婚假,他不在家里陪着新婚妻子,带着魏东去外面玩? 难怪,难怪乔宝珠才新婚就敢理直气壮的往娘家划拉东西。 她不花,省下来的钱都让白红梅娘几个花了。 吴美丽以为自己分析出了真相,再看乔宝珠,眼里浮现一抹同情来。 “大姐,你先给孩子们挑布料吧。先把煤票的账结了,再说给我爸妈做棉袄的事儿。” 吴美丽点了点头,也不跟乔宝珠客气了,果断在一堆花布里挑选了最耐穿也最便宜的劳动布。 “不要花布?” 乔宝珠拿起一块花布,“这卷花布是残次品,前边有一大块被耗子啃了。剩下半匹,按残次品嫁给卖给我了。” “你不是想给闺女做身过年穿的罩衣么,把这块拿去吧,跟劳动布一个价。” 吴美丽眼睛一亮,抱着小半匹的花布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要不说谁能看出来这是残次品啊。宝珠妹子,你心眼可真好。” 吴美丽穷惯了,到底没舍得将那三十多块钱全换成布料。 只要了一块靛青色劳动布跟一块粉色白花的棉布,乔宝珠又给了她二十九块钱。 沈骁一进屋,迎面撞见吴美丽往外走。 “嫂子。” 吴美丽现在一颗心全偏在乔宝珠这边,早就不记得沈骁是她男人领导的事儿了。 沈骁主动跟她打招呼,吴美丽同仇敌忾的狠狠地‘哼’了一声。冲着沈骁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被迁怒的沈骁,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吴美丽的背影。进屋看见乔宝珠背对着门,一手扶着上掀的柜门,一手整理着里面的东西。 “吴美丽来招架了?” 沈骁走到柜子前,抬起手扶着柜门,目光落在乔宝珠的脸上。 见她神色如常,眼睛没有落泪的痕迹,紧张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沈骁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刚才有多紧张。 “没有啊?吴大姐为什么要来吵架?” 乔宝珠惊愕的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哦,没吵架就行。我看她气呼呼的走了,担心她欺负你。” 吴美丽那个女人一身的蛮力,生起起来像头蛮牛似的。他借调到兵团短短两年,姜连长就被她揍过五次。每次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 要不是吴美丽要在家带孩子,沈骁甚至都想将她特招入伍了。 这么一个残暴凶猛的女壮士,沈骁真怕乔宝珠挨欺负。 “我跟吴大姐换点煤票。” 乔宝珠整理好布料,将柜门轻轻盖上。 “钱不够么?不够的话,可以把存折上的钱取出来。” 沈骁见吴美丽走的时候抱着两块布料,他知道那是乔宝珠的陪嫁。 才结婚没几天,乔宝珠就要卖嫁妆度日,这让沈骁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手里的钱够用,是吴大姐想给孩子做衣服,我匀给她两块。” 沈骁一脸不信,觉得乔宝珠是在粉饰太平。连忙解释道:“你不想动存折里的钱,那就先欠她几天。我们每个月五号发津贴,等发下来,我亲自给她送去。” 一边说沈骁一边往外走,那架势显然是要将那两块布料要回来。 “你别去,我真的有钱。” 乔宝珠怕沈骁不信,连忙拉开抽屉,取出钱包,将里面的钱一股脑的塞进沈骁的怀里。 沈骁没有数那一把钱有多少,看见里面有一张大团结,他终于相信乔宝珠没有骗他。 “那是你的嫁妆。她想买布,去服务社买呗,怎么抢你的东西。” 所以,吴美丽那个蛮牛真的欺负他家宝珠了。 第七十七章真相 沈骁见乔宝珠手里有钱,心里头的火更旺了。 “吴大姐没有抢我的陪嫁,是我主动卖她的。” 乔宝珠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沈骁拽了回来。强忍着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 “原来是魏东弄脏的那匹料子。” 听见吴美丽拿的是魏东那日弄脏的料子,沈骁的怒气这才缓和了下来。 “我倒把这件事给忘了。魏东弄脏的料子,你手里还有多少?” 乔宝珠挑了挑眉,揶揄的挑了挑眉:“干嘛,你准备用那料子做几身衣服穿?” 沈骁看着乔宝珠淡然恬静的脸,心里那团火气瞬间被浇灭了。 回身坐在炕上,再抬头眼里浸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我做什么衣服,我穿军装就够了。我的意思是,魏东弄脏的料子全卖掉。你做衣服用干净的好料子,别不舍得钱。” 几天相处下来,乔宝珠对沈骁有了个初步的了解。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便发脾气的人,今日能迁怒在吴美丽身上,一定是城里那边出了问题。 乔宝珠给沈骁倒了一杯凉白开,缓缓的坐在他对面,一脸淡然的看着他喝水。 沈骁仰头一口气将一搪瓷缸的凉白开全喝了,放下搪瓷缸,看见小媳妇儿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 忍不住将上午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沈骁、段指导员、张翠莲以及妇联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带着魏东一车五人进了城。 他们先去了魏家见了魏东爷爷一面,沈骁告知对方自己准备送魏东去辽省军工厂学习。 “魏老爷子不同意?” 乔宝珠不大理解,能进军工厂学习技术,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他当然同意,他不仅同意魏东去,还要魏东的堂哥跟他一起去。” 乔宝珠瞪大双眼,嗤笑的说道:“还要带着魏东的堂哥?他们还真好意思说出口啊!魏东姥姥那边怎么说?能不能派个人照顾白红梅的身体?” “有医生的诊断书还有妇联的同志在场,白家不得不相信白红梅身体不适。白家住房紧张,白红梅的父母跟她的大哥大嫂、弟弟弟妹住在一个院子里。白红梅回娘家,确实没有地方住。” 乔宝珠一愣,脱口而出道:“她自己没家吗?魏燕达生前没有房子么?” 说起房子,沈骁脸上浮起一丝恼怒。 “白红梅来家属院之前,就将房子租出去了。一个月租金三块钱,租了整整一年。” “在此之前,白红梅只跟我说她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其实她是把工作赁给了别人,拿着房租还有租工作的钱,跑到家属院养胎来了。” 之前沈骁知道白红梅动机不纯,想要带着孩子嫁给自己。虽然这种想法有些可笑,但在这个时代倒也算不上多出格。 底层老百姓日子最难了,像白红梅一样的寡妇,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填饱肚子,嫁了一家又一家。 沈骁觉得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孩子不容易,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算白红梅将魏燕达的死栽在他头上,沈骁也没想跟她计较。军事档案里都有记载,白纸黑字红戳盖章,这事儿做不了假。 但是今天他走访了一圈,与白红梅的单位领导、魏家老爷子、白家人接触之后,沈骁只有一个念头。 在魏东没被白红梅养歪,赶紧将他送走。燕达就这么一个儿子,长子废了,下面的两个小的也完了。 “魏燕达的抚恤金在她手里,房子有租金,工作也有租金,怎么她还那么穷呢?孩子们天天饿肚子,今天借米明天借票,白红梅的钱都干嘛花了?” 乔宝珠对别的事情一点兴趣没有,她只在乎钱。 “走访完邮电局之后,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按照白红梅之前说的,我又跟魏家、白家对证。” 乔宝珠嘴角嗤笑,“她又撒谎了。魏东爷爷没有霸占魏燕达的抚恤金对吧?” 沈骁点了点头:“当初治丧委员会将燕达的抚恤金分成了三部分,配偶、子女、父母各三分之一。魏老爷子要了燕达的一个肩章跟一根皮带,只收了30块钱当做燕达给他的养老钱。” 乔宝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我听嫂子们说过,魏东爷爷退休前是食品厂会计,家底子不薄。” “魏老爷子说,他只拿了30块钱,但白家应该借了不少。我旁敲侧击了一下,白家人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实话。我派人去打听了,很快就有了结论。” 乔宝珠不以为然的撇嘴:“那还用想,白红梅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你都说了他们一家子住房紧张,说明这一大家子收入都不高。要么用来买房子,要么就是吃了喝了穿了,总之一去不返。” 倒不是乔宝珠诋毁白红梅,故意在沈骁面前说她的坏话。就说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红梅穿的溜光水滑,给自己挑最贵的料子。魏东、魏芳、魏红三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被供销社的柜员当成了乞丐。 乔宝珠不相信,白红梅是凭空长成这样的,肯定是家里长辈也不会过日子。 “今天我们调查问话,全程没有避开魏东。他是长子,应该早点长大认清现实了。” 沈骁昨晚将魏东带去自己宿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魏东的前途工作入手,说到了送他去军工厂跟工程师学技术。 魏东听得兴致勃勃,恨不得当天晚上就打包行李去学习。 今天上午,魏东一脸阴郁的质问沈骁,问他是不是特希望他家分崩离析骨肉分离。 不过隔了一夜,魏东对沈骁的态度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这里面没有白红梅作祟,谁信呢? 沈骁没有跟魏东解释,直接将白红梅的诊断书给他看。然后带着他在城里走了一圈,让魏东看见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白红梅一直在撒谎。 骗部队,骗沈骁,骗孩子,骗她自己…… 第七十八章死装 魏东先是看见了他母亲的诊断报告,后又清楚的知道了他母亲隐瞒的一切。 真相让这个肆意的十四岁少年羞愤,也让他变得沉默了。 从城里回来这一路,魏东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直到汽车即将驶进家属院,这孩子忽然开口说要下车,理由是不想让他妈看见他坐车汽车回来。 “怪不得,刚才你把车子停在咱家门口。怎么没送段指导员回家,都已经回来了,还差那一脚油门了?” 乔宝珠埋怨的瞥了沈骁一眼,沈骁被瞪的一脸无辜。 “他们两口子自己说不用我送到回去的,而且嫂子还给魏东找了两身干净衣服,把魏东喊回家去了。” 乔宝珠被沈骁的耿直气的无语了。 “不是,大哥人家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啊?段指导员两口子请了假忙活了大半天,你送人家回家不是天经地义?” 沈骁却不以为然,“老段是自己兄弟,真要我送他就直说了,不会跟我假客气。你以后多接触就明白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心思都很简单。” 要不是上一世陪着赵海洋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乔宝珠就信了沈骁的话。 不过这也说明了,沈骁能够当上营长这个级别,确实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要是靠搞人情世故那一套,沈骁这武人心思早就被人玩死了。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白红梅怎么办呢?她娘家怎么想的,就没有人在乎她的身体吗?还有你要送魏东去辽省,总得跟她商量一下吧。” 乔宝珠对这事儿还是挺心急的,早点解决掉白红梅这个累赘,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沈骁没吭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淡淡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乔宝珠茫然的看着沈骁,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再说什么。 就听见院子外魏东大声的喊叫:“沈叔,我们回来啦。” 沈骁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朝着乔宝珠伸手:“走吧,到了那边一块说。” 乔宝珠不明白沈骁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想了想打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袋海鸥洗发膏揣进了兜里。 出了门,乔宝珠看见张翠莲、段指导员、魏东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战士站在了大门外。 “那是后勤部的协理员,专门负责协调、协助家属们的不同需求。” 沈骁站在门口,瞥见乔宝珠走出来,没等她开口问,先开口解释上了。 “哦,原来他就是小丁同志啊。听吴大姐提起过,说大院儿里的家属们可愿意给他介绍对象了。” 沈骁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已然说明他对小丁同志也是很满意的。 白红梅坐在屋里百无聊赖,拿着条半旧的裤子,打算在裤脚上绣一朵红梅花彰显她高雅独特的品味。 听见李燕叽叽喳喳的喊了一声‘沈营长来啦’,连忙看向窗外。 看见沈骁高大的身影走进小院儿,白红梅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的思念竟这样的浓烈。” 白红梅刚卖弄一句诗词,就看见后面又进来好几个人。 “乔宝珠?她也来了?沈骁走哪儿她跟在哪儿,没男人活不了似的,真烦人。” 白红梅见乔宝珠,小脸立刻拉的老长,小嘴刚撅起来,就看见乔宝珠身后闪过一个人影。 “小丁?他怎么也来了?” 看见协理员,白红梅心中警铃大作。 来家属院时间不短了,白红梅对协理员小丁并不陌生。沈骁将他带过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白红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本能告诉她,肯定不是啥好事。 她心虚极了,赶紧将被子往身上扯,准备躺下装晕逃避众人的探望。 可惜沈骁没给她装晕装死的机会,撩着帘子将魏东推进了屋。 “妈,我回来了。沈叔、段大爷他们来看你了。” 白红梅扯被子的动作僵在半空中,看见儿子进来,气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年头男女大防还是挺厉害的,沈骁几个大老爷们没有进屋。 李燕紧随着魏东进了屋,看着白红梅穿着整齐,笑着打招呼:“红梅,部队的领导们都来看你了。” 白红梅捋了一下头发,一脸不自在的扯了一下嘴角。 “领导们来了,嫂子,你快请他们进屋吧。” 李燕这才将房门打开,沈骁、段指导员、小丁三人这才进了屋。 “沈营长、段指导员大驾光临,咳咳咳,真是让我这小茅屋蓬荜生辉了……咳咳咳” 白红梅话说不到半句,就虚弱的咳嗽起来。咳嗽完,还要使劲的吸两口气缓一缓。 “弟妹,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段指导员吓的够呛,连忙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张翠莲冷着脸,走过去拍着白红梅的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道:“红梅啊,你这身子咋这么弱?” 第七十九章撕破脸 张翠莲不问还好,她这一问,白红梅咳嗽的更厉害了。 她倒在张翠莲的怀里,有气无力的看着众人:“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身子,咳咳,太差了。” 白红梅见协理员小丁都来了,想到昨晚魏东一脸兴奋的跟她说沈骁要将他送走的事儿。 猜测今天沈骁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过来,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系。白红梅才不想魏东离开自己,魏东好歹是个男孩子,能帮她干不少的活儿。 魏东要是走了,剩下又懒又笨的魏芳跟啥也不会的魏红,她指望谁去? “哎呦,红梅啊你也别太着急了。现在组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了,不只是部队领导们关心你,你单位的领导,还有你娘家人跟魏东爷爷叔叔那边也都知道了。” 张翠莲一脸欣喜,迫不及待的说给白红梅听。 白红梅下意识的抬起头,又惊又怒又不可思议的尖叫:“你们还去我单位了?” 乔宝珠靠在门框上,默默地观察着白红梅。 看着白红梅急的来不及装柔弱,洪亮的嗓门气势汹汹的表情,哪还有半分娇弱模样。 白红梅喊完这一嗓子,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误了。她立即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从张翠莲身上往下滑。 楚楚可怜的抹眼泪:“完了,我那些同事肯定又要背后编排我了。之前她们就在背后说我坏话,现在肯定又合起伙来笑话我。” 白红梅此时心里惊涛骇浪,攥着被子的手指捏的发白。 沈骁既去了她的单位,一定知道她请人顶替自己上班的事情了。 一定是乔宝珠撺掇他去的!不然,就沈骁那几个大老粗,绝对不会想到这上头的。 白红梅此时恨不得将乔宝珠掐死。自从遇见乔宝珠开始,她就不停的倒霉。 “红梅,你单位同事不知道我们找你领导。放心吧,没有人会编排你的。” 白红梅抽泣了两声:“有些事儿领导不知道,我心里清楚。当初我办停薪留职,就让好几个同事不高兴。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停职在家养胎,我的活儿就得给同事干。” “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谁能没有怨言?没办法,我只能找个人替我上班,这才平息了她们的怒火。” 白红梅自己主动告诉众人,她是为了不给同事找麻烦,才找人顶替自己上班的。 李燕不知道白红梅撒了一堆的谎言,听说白红梅特意找人顶替自己上班,一脸唏嘘的感慨。 “哎呦,为了肚子里这个孩子,你也是吃了不少苦哦。” 白红梅低着头,一边试着眼角一边哽咽:“这是燕达留给我的孩子,就算是拼了命,我也要生下来。就算没有婆家娘家的支持,靠我自己,我也能养活得起。” 李燕听得热泪盈眶,看着白红梅不停地点头:“红梅,这话你说的好。咱们女同志就应该有这样的志气,咱有手有脚有工作,咋还养活不起一个孩子了。再穷再累再苦,也能把孩子拉扯大。” 张翠莲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燕,嘴角微翘,语气嘲讽:“穷是穷不了,燕达留下的钱足够你带着孩子们过好几年了。顶多就是累点……” “不过红梅啊,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跟你娘家商量过了,明天你母亲就来家属院照顾你。” 李燕听见这个‘噩耗’,脸色徒然大变,不解的看着张翠莲:“咋就要来家属院伺候她,回她自己家不行么?昨天来的那个女大夫不说咱们这边卫生所水平不行嘛?” 李燕急的要命,想不通白红梅放着城里的大医院不呆,非要死皮赖脸的留在家属院。白红梅母子四人在她家又吃又喝的,现在还要来个城里老太太? 烦死了,真是烦死人了。 李燕心里的委屈跟烦躁,张翠莲最了解不过了。白红梅母子四人在家属院的开销,沈骁出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就是老郝跟李燕出去的。 亲戚来投奔,花点心思花点钱也是应该的。白红梅仗着自己是城里人又读过几年书,各种瞧不起大院儿里的其他家属。 一边对男人们嘤嘤作态楚楚可怜,另一面又在女家属面前秀优越感。只要家属们表达不满,白红梅就摆出烈士遗属被欺负的嘴脸。高高举起道德大旗,凭着她一己之力狠狠霸凌了一堆人。 家属们被白红梅欺负的够呛,偏偏又不能报复回去。只能将怨气撒在李燕身上,李燕在家属院过得苦不堪言,都没有邻居愿意跟她说话了。 白红梅这副德行,等她亲娘来了,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呢。 “白家人多房子小,安置不了红梅跟几个孩子。” 李燕气的不行,这算是什么鬼理由?难道是沈骁非要做好人,强行将白红梅留下的? 她气呼呼的瞪着沈骁,“不能回娘家,她还不能回自己家吗?没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难道让老太太跟她们娘几个,在我家过年啊?” 到了这个时候,李燕也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面子不面子的了。 这个好人,谁他妈愿意当谁去当。 她可不伺候了! 第八十章失人心 面对李燕的愤怒,沈骁一脸平淡的解释:“她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了。” 李燕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红梅,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白红梅领着孩子投奔过来,她作为亲戚更作为军属,对白红梅那叫一个掏心掏肺。 同为女人,李燕其实挺理解白红梅的想法的。 她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就算长得跟天仙一样好看,也嫁不到一个好人家去。 沈骁年轻有能力,为人仗义有责任心。魏燕达临死前托孤,他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除了不愿意娶白红梅,沈骁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白红梅曾经求过李燕,想让李燕帮她跟沈骁牵线。但是李燕私心挺重,不想让沈骁娶这么一个累赘。 她不仅没帮忙,还跟张翠莲、吴美丽那几个人搅合在一起笑话她痴心妄想。 对此,李燕其实心里还挺愧疚的。 白红梅胎像不稳,李燕跟着忙前忙后,像赎罪似的干了挺多活。 直到现在,李燕才意识到,白红梅是有备而来的。 一边收租一边哭穷卖惨,白吃白住在她家,自己还像个保姆似的伺候她。 “白红梅!你……” 李燕气的浑身发抖,憋了半天,气的扭过头生闷气。 白红梅浑身一震,暗暗咬着后槽牙。 怎么办,怎么办? 她之前一边偷偷吃着租金,一边以各种理由跟沈骁要钱。现在沈骁什么都知道了,一定认为她是满嘴谎言贪慕钱财的女人了。 在魏燕达众多战友里,白红梅最害怕得罪的就是沈骁。她记得丈夫说过,沈骁背景很深,别的战友都是泥腿子出身,而沈骁的父亲是首长。 想不到别的办法,白红梅又将亡夫拉出来卖惨。 “我跟燕达在那套房子里住了十几年,屋里的每个角落都他的痕迹。他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了,我每天躺在床上做梦都是他。” “后来搬到了家属院,有沈营长还有大家伙的开导。我心里头舒坦多了,身子也好了挺多。上次回城找人替我上班的时候,我就把房子租出去了。能换几块钱租金,给孩子们添件衣服也行啊。” 白红梅哭的声泪俱下,“燕达牺牲之后,部队领导还有大家伙都在照顾我。我也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社会。” “那天我从家里出来,听说有人想租个房子住。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想着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有需要的人住进来。” “哪成想,我这身子这么不争气。呜呜呜呜,要不然我还是把孩子流了吧。省着给大家伙添麻烦。” 说着白红梅一把掀开被子,做势就要下炕。 “我这就卫生所打掉这个孩子,让他跟燕达团聚去吧。算我对不住燕达了,呜呜呜呜……”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她,张翠莲将她按回了炕上。 语重心长的劝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是一条命,你能说打就打了吗?燕达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说这话多让他伤心。” 白红梅捂脸大哭:“我又能怎么办?房子被我租出去了,有家不能回。留在家属院又给别人添麻烦,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租个房子吧,这个钱我们来出。” 混乱的人群后,一道清丽平淡的女声响了起来。 白红梅哭嚎的动作一顿,惊喜的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沈骁。 而沈骁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靠在门框的女人。 乔宝珠迎着沈骁的目光,嘴角淡淡一笑。 装柔弱,扮绿茶,这都是她上辈子玩剩下的。 这招以退为进,她不仅要赚个好名声,还能让白红梅吃个哑巴亏。 她不还以颜色,白红梅还真当自己好欺负呢。 第八十一章李燕坏事 乔宝珠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沈骁既惊讶同时又觉得意料之中。 她没有抗拒自己帮助战友的妻儿,更是为了双方的名誉着想,将这份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魏红生病的时候她出钱出力,魏东出去上学她忧心冲冲,魏芳尖酸刻薄撒谎要东西的时候她出言安抚。 为了长远着想,乔宝珠甚至还提出要让白红梅逐渐习惯自力更生。 婚后短短几天的相处,沈骁能看出乔宝珠是个心胸宽广眼界不凡的女人。在外面该给的体面,她一定给的足足的。 此时沈骁更好奇的是乔宝珠后面的打算,她既然要插手这件事,定然别有深意。 只是沈骁猜到了乔宝珠的心思,旁人却不能理解。 李燕被乔宝珠的窝囊行为气笑了,“哈?乔宝珠,你脑子进水了,你要给她出房租钱?” “白红梅我发现你挺有心眼儿啊。把自己家的房子租出去,拿着男人留下的抚恤金跟房租,跑到家属院装可怜。” “俺们这帮傻子,从自己家孩子嘴里省点吃喝全帮衬你了。你又是收房租又是挣工资不舍得养活孩子,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呢?” 李燕一气之下,把白红梅那点小猫腻全说出来了。白红梅咬着嘴唇,眼眶蓄满了泪水,发红的鼻尖让本就不大的一张脸更显得娇弱瘦小。 白红梅的脸上不仅没有被人戳穿谎言后的羞愧,反而抬起头,摆出一副含冤受辱却不肯低头的倔强。 没错,事已至此白红梅依旧摆出一副被人冤枉的表情。 高手啊~这心理素质堪称一绝! 让乔宝珠暗暗佩服。 “嫂子是在怪我没给房租是吗?” 白红梅一手捂着心口,悲痛欲绝的看向李燕。 “当初是嫂子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主动让我搬进来的。是嫂子你自己说的,我只管好好地养胎,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我听了嫂子话,把嫂子这里当成我自个的家。” “呜……” 白红梅吸气哽咽了一声,眼里的委屈更浓了。 “早知寄人篱下这么难,我就不来了……” 该说话都说完了,白红梅眼眶里的泪水,这才像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落下。 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众人的心上,同时也狠狠地给了李燕一个嘴巴。 当初李燕主动将白红梅从招待所接回家的,也确实实心实意的招待着她们母子四人。现在又当着领导们说这种话,摆明了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白红梅从兜里摸出了一叠零钱,“嫂子,我把房租钱给你。我现在兜里就这么点钱,不够的话,我拿着存折给你取。” 李燕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红梅的那把钱,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该死的,这个娘们嘴巴也太厉害,心也太歪了。自己费心费力不讨好也就罢了,她说这种话让老郝单位领导们怎么想自己,怎么想老郝? “我把你们娘几个接来我家,是为了挣钱的吗?” 李燕懊恼又后悔,眼见自己掉入了白红梅陷阱里,可她嘴笨得很,满肚子的道理说不出口。 急的抓起白红梅的钱,狠狠地摔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玛德,老娘才不要你的臭钱。滚,都给我滚!” 乔宝珠眼见李燕情绪失控,暗暗摇了摇头。 明明浑身都占着理,却被白红梅牵着鼻子走。空有菩萨心,没有霹雳手,碰上白红梅这样的白眼狼,被啃得渣都不剩还落不到好名声。 “嫂子,你快消消气冷静一下。你可是咱们家属院有名的贤惠人,连我这个刚进家属院没几天的新媳妇儿都知道,更别说部队上的领导们了。” 乔宝珠几步上前,拉着激动不已的李燕,半哄半拽的带着她往屋外走去。路过沈骁的时候,乔宝珠抬起头看了一他一眼。 沈骁不动声色的给小丁使了个眼色,小丁收起笔记本,转身出了屋子。 “唉,李燕啊,你别往心里去啊。红梅也不是那个意思,哎呦,这不是话赶话么。” 张翠莲心里暗骂李燕脑子蠢,本来能和和气气的解决问题,让她搞得鸡飞狗跳的。 白红梅做事不仗义,若是在平时她早就开骂了。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么,万一再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住了,大家伙都跟着吃瓜落。 这个蠢货! 白红梅见到大家这个态度,心里得意极了。她就知道,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尚方宝剑。有他在一天,魏燕达的这群战友以及他们那些蠢媳妇儿,都不敢动她。 第八十二章 挑明 气昏了头的李燕走到了屋外,气狠狠地甩开了乔宝珠的手。 “你也是个昏了头的!你还给她花钱,真是吃饱了撑的。” 李燕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乔宝珠。 乔宝珠面无表情的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这下李燕终于后知后觉,识趣的跟着乔宝珠进了自家的屋子。 关上门李燕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乔宝珠:“弟妹啊,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乔宝珠没看李燕,眼睛盯着玻璃窗外的院子。 “嫂子,有些话烂宁可拦在肚子里,尽量别说出去。” 李燕一愣,垂着头闷声说道:“我家老郝总是这么教训我,弟妹,你咋也说这话?” 不等乔宝珠说话,李燕继续为自己辩白。 “我这个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说瞎话。就白红梅做的那些事儿,就算我不说,别人也得在背后蛐蛐她。凭啥别人能说,我就不能说?” 乔宝珠看傻子似的看着李燕,一脸同情的叹了口气。 “嫂子,沈骁跟我说过,你是咱们家属院里有名的热心肠。不管谁家有事儿,求到你这了,你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是这人缘儿,却没有别人好。” 李燕不自然的别过头,心有不甘的嘟囔着:“就因为我嘴不好,不会像别人那样会说呗。” 乔宝珠点了点头,不错,李燕竟然知道自己的毛病。 “既然很多事儿都坏在嘴上,嫂子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呢?幸好沈骁跟段指导员是自己人,不会把你说的话放在心上。” 乔宝珠看着协理员小丁,从白红梅住的厢房走了出来。 她回过头瞥了一眼李燕,“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你们两口子?” 看见往正房走的协理员小丁,李燕再不明白也懂了。 她以前嘴上不把门,做事只由心,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却没想过,在这家属院里夫妻一体。她的态度就是老郝的态度,她说的话就是老郝说的话。 真有人想搞老郝,抓着她的小辫子就行了。 李燕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又后悔又懊恼。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会做人。 乔宝珠回到白红梅这边的时候,她正端着一碗红糖水,一边小口的喝着红糖水一边听段指导员做思想工作。 段指导员做了半辈子的思想工作,再刺头的战士也能转变消极思想,可今天在白红梅却碰了壁。 “段指导员,我心里都明白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魏东好,辽省的造船厂我也听说过,那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你们给我家魏东争取到这个机会,我心里感激的很。” 白红梅喝完了红糖水,将空碗随手递给张翠莲。看都没看张翠莲一眼,更是连谢都没说一声。理直气壮的像是对待一个保姆,而不是妇联来的工作人员。 “但是你也得体谅我的不容易啊。燕达走了,家里就剩下魏东一个男子汉。他在我身边,就等于家里有了顶梁柱。他若不在家,我们几个女的,以后怎么活啊?” 她这娇气做作的样子,看的坐在对面的沈骁频频皱眉。 沈骁瞥见乔宝珠走进来,下意识的冲着她抬了抬下巴。 待到乔宝珠靠近,看见沈骁手里攥着一沓零钱,这是刚才白红梅掏出来的那把。 乔宝珠没有抬头看白红梅,却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弟妹,你过来坐我这。” 自打乔宝珠返回来,白红梅的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看见乔宝珠进屋没找地方坐,反而往沈骁身边凑,白红梅的表情就跟吃了酸枣似的。 白红梅假装热情的招呼乔宝珠往她身边坐,不想让她跟沈骁太过亲密。 乔宝珠扫了一眼乱糟糟的火炕,嫌弃的别过脸。 “不用坐,我站着就行。” 走到坐在凳子上的沈骁身边,抬起右手搭在沈骁肩膀上,身子像是没骨头似的靠着沈骁的胳膊。 这年头民风保守的很,两口子在外面都是一前一后的走路。乔宝珠当着众人的面,亲昵的靠在沈骁的身上,那是非常大胆的。 白红梅看着这一幕,觉得比抽她耳光更难受。 明知道她是个寡妇,这些人非要没羞没臊的在她跟前显摆。 乔宝珠,太贱了! 被窝里,白红梅的手指狠狠地抓着炕席。 同为女人,白红梅太清楚这一切都是乔宝珠故意气她的。 有炕不坐,偏要靠在男人身上,真是不要脸。 “乔宝珠,你靠着沈骁像什么样子。赶紧过来坐下吧,大家还有正事儿没说呢。” 白红梅咬着后槽牙,催促乔宝珠别黏着沈骁。讽刺乔宝珠是个只会捣乱的外人,而她才是众人关注的女主角。 乔宝珠像是没听见白红梅说的话似的,从沈骁手里拿过白红梅的那沓零钱。 不疾不徐的数着钱,“一分,二分,七分,八分……” 这些钱看着挺厚,其实面额非常的低。乔宝珠数钱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见。 “一共才一块九毛三分钱?” 乔宝珠夸张的倒吸一怄气,一副被这叠钱吓到了的表情。 她凑到沈骁耳边,一脸震惊的小声嘀咕:“白住在人家家里好几个月,用着人家的柴火,喝着人家拎回来的水,连大人带孩子蹭人家饭吃。” “李燕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扔了一块钱当房租,这不是羞辱人嘛。李燕说她白眼狼还真是没错,看来我们也要以此为戒了……” 别看乔宝珠挨着沈骁,一副两口子说悄悄话的样子。但其实她说话声音不低,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白红梅娇俏高傲的脸,被乔宝珠气的又青又红。 她就知道乔宝珠不怀好意,她明面上为李燕说话,其实就是想抹黑她,让沈骁不再出钱帮她。 哼,果然这世上没有不嫉妒她的女人。 乔宝珠如此费心,不就是怕她将沈骁抢走么。 白红梅看着乔宝珠一边跟沈骁说话,一边小人得志的冲着她挑眉。 那表情好像在说,看吧,我轻轻松松就能挑拨你在沈骁心里的位置。 白红梅被激的气血翻涌,耳朵里除了嗡鸣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是李燕主动把我从招待所接进了家属院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求住在她家。” “我还没嫌这的房子小,环境脏乱差,邻居都是一些没文化的村姑呢。” “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想我感恩戴德,果然是狭隘的农民。” 第八十三章 好消息 为了在乔宝珠面前炫优越感,白红梅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乔宝珠可是将前夫从北大荒农场送上省厅的人,这一路见过、听过的奚落嘲讽多如牛毛。白红梅这几句话,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但是这些话听在旁人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叫,我又没求着她? 什么叫,邻居都是一群没文化的村姑? 原来他们费心费力的帮忙,在人家眼里只是微不足造的小事而已。 张翠莲铁青着一张脸,缓缓地从炕上下来。 再看段指导员跟沈骁,这二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尤其是沈骁更觉心寒。 最让人心寒,还是白红梅的态度。 她哪来的底气,哪来的理直气壮? 乔宝珠见沈骁几个都不说话,心中冷笑。 往前一站厉声呵斥:“白红梅!谁给你的胆子,敢瞧不起广大的农民兄弟姐妹?” 看着白红梅愣住的表情,乔宝珠幽幽一叹气:“这里是家属院,反动的话说可不得啊。” 白红梅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惊恐慌乱的摆着手,求救似的看向沈骁。 “我,我,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有瞧不起广大的农民兄弟。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她们说话太粗俗,不文雅,不文雅而已。” 乔宝珠看着白红梅百口莫辩的样子,整个人都舒爽极了。 动荡的大环境在明年才能结束,现在的氛围早就没有前几年那样逼仄压抑了。 从白红梅租房子、租工作上就不难看出,城里的自由度更高。只要低调做事,不给别人找麻烦,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到了家属院之后,有沈骁这群人的供给,白红梅过了几天逍遥日子。真把自己当成军官太太,自以为高人一等了。嘚瑟起来,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 就她刚才那两句话,放在五年前足够游街批斗了。她还想躺在热乎的炕头上养胎,哼,魏燕达的那点功劳都得抹了。 白红梅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竟被乔宝珠抓到了把柄。 万一传到了委员会那边,她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白红梅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丢进牛棚自生自灭,也顾不上什么高傲什么体面了。 跪在炕上,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我真的是说错了话。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白红梅挺着肚子跪在炕上,苦苦哀求着众人。又可怜又窝囊,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张翠莲忍不下去,上前将白红梅拉起来,提醒她:“有又不是封建社会,有话说话你跪着干什么?” 白红梅又气又恨,心说这他妈是我想跪的吗?你们看着乔宝珠欺负我不管,还要说这风凉话。 她心里憋屈又不敢吭声,手指绞着背面,眼里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白红梅哭不是认识到错误,而是她心里憋气。她肚子里有一万句话能跟乔宝珠对呛,可她不敢也不能说。 她怕乔宝珠去委员会举报她……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个乔宝珠怎么这么烦人啊。 白红梅坐在炕上无措的抹着眼泪,魏东看的着急,一个健步跪在沈骁面前。 “沈叔儿,我妈不是有心的。你们千万要放过她啊,她要是被委员会的人抓走了,肚子里的弟弟就没命了。” 沈骁一把将魏东拉起来,蹙着眉低声保证:“魏东,今天你妈说的这些话,我跟段指导员可以网开一面。只是你们以后得谨言慎行,不能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得了沈骁的保证,魏东长舒一口气。 坐在炕上的白红梅心中一喜,嘴角刚翘起来,就听见沈骁语气不善的声音。 “魏嫂子,我跟燕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救过我的命,临终前也曾将你们托付于我。在你们困难的时候,我就有责任照顾你们。” “临近年关,你又即将生产,住在别人家里确实不妥。等魏东姥姥过来,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是在城里另寻一处房子,还是暂住在娘家。三天之后,我来帮你们搬家。” “嫂子,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骁语气冰冷,白红梅心有不快在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 撅着嘴巴,又气又委屈的看着沈骁。 “我一个柔弱的小女人能有什么可交代的。沈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听你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好再继续呆下去。从白红梅家里出来,段指导员跟沈骁直接去了营房。 张翠莲看着四下无人,将乔宝珠拉到一边:“宝珠妹子,今天得情形你也看见了。那位啊……” 说着她冲着13号院子努了努嘴,压低声音提醒道:“心思不正,以后怕是还要惹麻烦。你们出房租这事儿看着窝囊,但是吧,花钱免灾。为了以后能过上消停日子,你就忍忍吧。” 乔宝珠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张翠莲见乔宝珠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这才放心的往家去。 乔宝珠回到自己家,进了屋,将北窗的窗户推开通风。从筐里拿出柈子将炉子点上,灌满一壶水放在炉子上。 一壶热水烧开,火炕也烧热了,乔宝珠这才将北窗关上。 沈骁从外面回来,看见乔宝珠坐在炕上,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织毛衣。 “还没吃晚饭吧?” “以后我不在家,你也要正常吃饭,别饿着。” 说着沈骁从怀里掏出四个大肉包子,放在了炕桌上。 乔宝珠看着炕桌上的包子,嘴角一勾:“多谢好意,不过我吃过了。” 一般人刚结婚,两口子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沈骁跟乔宝珠这么客气的,还是挺少见的。 “我摸过灶台,冰凉一片根本没开火。” 沈骁压根就不信,将包子往乔宝珠面前又推了推。 回营房之前,沈骁特意交代自己不回家吃饭,让乔宝珠只做自己那一份。哪能想到,乔宝珠根本就没开火。 乔宝珠笑着摇了摇头,“我喝了奶粉,吃了饼干,真的不饿。” 见乔宝珠不为所动,沈骁干脆从她手里抢过毛裤。又去厨房拿了碗筷,又夹了半碗咸菜。 “你先吃饭,吃完了包子,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第八十四章高人 乔宝珠拗不过沈骁,勉强吃了一个肉包子,就放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点儿?” 沈骁一脸担忧的看着乔宝珠,“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你饭量特别小。下乡这一年,靠着这点饭量,你怎么活下来的?” 乔宝珠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理直气壮的哼了哼:“因为我没亏过嘴啊。” 沈骁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乔宝珠在食堂上班,不管饭菜好坏肯定不会挨饿。沈骁想到乔宝珠每天都会冲杯奶粉,家里还备着饼干、挂面,她确实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 “对了,你刚才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乔宝珠一脸好奇的盯着沈骁。 “这几天家属院就会拉电线,以后家里能用上电灯啦。” 乔宝珠一脸惊喜:“家属院终于能通电了,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黑省的冬天黑夜极其漫长,青岩山农场这边下午四点多就日落,早上七点才日出。不管是做饭还是做针线活,都得点煤油灯。煤油灯味道呛不说,灯光也很弱。 重生回来之后,乔宝珠最不适应的就是没有电。 看见乔宝珠高兴,沈骁也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他的目光落在那件还没织完的毛裤,笑着说道:“通电之后,你晚上也不能熬夜织毛衣。灯光不如太阳光,熬夜干活伤眼睛。” 乔宝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白天还得上班呢,不会熬夜干活的。” “我也是为吴大姐她们高兴,通电之后,她们晚上纳鞋底眼睛能松快不少。” 乔宝珠想带着家属院的几个嫂子纳鞋底赚钱,沈骁是知道的。 今天白天在车上,张翠莲还跟乔宝珠探讨过这件事。除了吴美丽几个人之外,张翠莲还介绍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家属,她们都想靠纳鞋底挣点零花钱。 “就算通了电,吴大姐也不会舍得点灯干活的。电费可比煤油贵多了,她是宁可伤眼睛也不舍得花钱。” 沈骁的话打开了乔宝珠尘封已久的记忆,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我们家以前也这样,夏天的时候,我爸在门口支一张桌子,借着外面的光,先把作业写完。每次吃饭之前,我爸都会说三句话:写完作业了吗?温习了吗?预习了吗?” “到了冬天,还没放学天就黑了。家里仅有的那盏15瓦的灯泡,接了长长的一根线。就挂在我的书桌上,我在屋里写作业,我妈就着那点微弱的光做饭。” 听说乔宝珠电灯写作业,沈骁很意外:“岳父很重视你读书。” 乔宝珠点了点头,愧疚的叹了口气:“我爸认为,唯有读书才能让我改变命运。” 她抬起头,看着沈骁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重复:“别人都说女孩子想要过上好日子,找个好男人嫁了就行。但是我爸不这么想,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靠读书这一条路。” 沈骁眯着眼睛,深深地看着乔宝珠没说话。 “但是我年纪小啊,根本就不信这套理论。我觉得我爸其实就是为了多那三十多斤粮票,才让我去念书的。我能念完这个高中,纯是被我爸逼得。” 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在乔宝珠眼里那就是禁锢。她当初选择下乡,除了想要亲近亲生父母之外,更多的是想逃脱养父的掌控。 “到了农场之后,我爸一直跟我大伯说,将来有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一定让他给我留一个名额。我家里人都觉得我爸魔怔了。” 沈骁看着乔宝珠愧疚的脸,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结婚之后,有学习的机会,你也可以去。” 乔宝珠一愣,诧异的看着沈骁。 “我说的是真的,你想进步这是好事。我原单位的战友家属,孩子都生了一样去念了军医。学成归来,就留在军医院当大夫了。” 乔宝珠震惊的看着沈骁,没想到他的思想如此开放。 “你怎么这么惊讶?” 沈骁看着乔宝珠惊愕的表情,低声笑了笑。 “你该不会觉得,我们这群当兵的思想都很封闭吧?觉得妻子在外面学习,见过世面认识了优秀的男同学,就会抛夫弃子?” 乔宝珠讷讷的点了点头。 沈骁嗤笑一声,“谁敢破坏军婚,就得挨枪子。况且只要沾上了作风不良的名声,连工作都保不住。为了一时的贪欢,搭上一辈子,谁会这么想不开。” 正因为沉没成本太大,所以才没有人敢以身试险。 乔宝珠很怀疑,沈骁借此来警告她,跟他离婚没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过乔宝珠却不以为然,按照前世的时间线,用不了半年沈骁就会脱下军装。 就算沈骁保住了这份工作,她乔宝珠想要离婚,她有的是办法。 家属院拉电线的速度很快,乔宝珠早上出门上班,就看见通讯兵在大门口拉电线。 乔宝珠扭头拐进了服务社,还没开口,售货员就笑着问道:“同志,你是不是想买灯泡?” “前面的顾客都是来买灯泡的?” 乔宝珠说笑着四下看了看,发现服务社里除了她没有别的顾客。 “哪儿啊,你是今天第一个顾客。我猜的。你们部队家属院不是要拉电线了么。” 售货员见乔宝珠穿的洋气,说话强调也温温柔柔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猜的还挺准,我确实是来买灯泡的。” 售货员一听乔宝珠果然是来买灯泡的,连忙拍了拍柜台上的箱子。 “我这有好几款灯泡,有15瓦的、25瓦的还有40瓦的。便宜的贵的都有,还有少量的高压汞灯泡这可是沈阳发过来的高档货,比普通的钨丝灯亮多了。” 乔宝珠发现柜台上摆着好几箱的灯泡,脱口而出道:“电线还没拉,你们就已经准备好灯泡了?” 售货员一脸得意:“我们经理跟部队领导认识,我们这边不准备好灯泡、拉线开关,你们家属院也不敢拉电线啊。” 原来如此,乔宝珠倒也没感觉到意外。从古至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乔宝珠识趣儿的闭上嘴,没有追问是哪位领导手眼通天。 “那还得谢谢你们经理,没有他,我们家属院还不知道啥时候能通电呢。” 乔宝珠笑着恭维,售货员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觉得连乔宝珠这样的军官太太都觉得自己领导厉害,她脸上也跟着有光。 与有荣焉的扬起头,一脸得意的说道:“我们经理确实厉害。” “就这么说吧,本来你们家属院是10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表匣子。夏天的时候电表匣子就运回来了,我们经理一句话,连电线的事儿就拖到了现在。” 乔宝珠挑了挑眉,“哦?什么话这么厉害?” 第八十五章换婚的好处 “我们经理说,别的农场通电之后,也是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电表。有的人家用15瓦灯泡,有的人家嫌15瓦灯泡暗,有的人家只有一个灯泡,有的人家两个灯泡。交电费的时候,整天为了电费扯皮。” 就这样,后勤的领导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又申请一批电表箱。重新打报告,经过层层审批,本该夏天就通电的事情,就这么拖到了冬天。 乔宝珠淡淡一笑:“既然每家一个电表匣子,谁家用高瓦数的灯泡可没人嚼舌根子了。” 售货员笑着点头:“都分开交钱,谁还说这些啊。” “我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你要不告诉我这些,我就只买一个15瓦的小灯泡了。” 乔宝珠笑着奉承售货员两句,从她手里挑了四个高压汞灯泡,又挑了三个拉线开关。 今天是乔宝珠结婚后第一天上班,进了场部第一件事就是调岗。 在青岩山农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知青结婚之后是可以调岗的。 许多新婚夫妻原来的工作单位离得远,有的甚至不在同一个大队。为了让知青安心的扎在北大荒,组织上会将夫妻俩调整在一起,还会分职工宿舍。 赵海洋就是打结婚报告的时候,分了一间宿舍。 而乔宝珠是军属又有乔长富这个当场长的大伯,调岗的时候分到了最轻松的职位,食堂库管。 还是原来的单位,只不过从打杂的变成了库管。 从一级农工变成了二级农工,工资从32块钱涨到了38块5。 表面上看只是工资涨了6块钱,但她现在属于干部了。最重要的是,工作时间变短,自由度极高。 “这就是咱们食堂的账本了,宝珠你是咱们食堂的老人,咱们食堂这一摊子你也清楚,我不用教你了吧?” 原来的库管赵姨,一脸谄媚的看着乔宝珠。 “赵姨,我都会,不用麻烦你往这边跑了。以后要是我有不会的地方,我就去向阳农场请教你。” 赵月娥见乔宝珠这么上道儿,高兴的连连点头:“说啥请教啊,赵姨拿你当自己孩子一样。往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赵姨开口。” “哎呀,宝珠啊,你结婚之后真是越来越俊了。” 乔宝珠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两句,目送着赵月娥离开了。 原本赵月娥是要带着乔宝珠一个礼拜,等她熟悉了工作任务之后,再调去新的岗位。 赵月娥去新单位报道的日子是一个礼拜之后,原本想着随便教乔宝珠一两天,就回家休息。 没想到乔宝珠刚来上班,就能熟练地盘货。完全就是一个老手的样子,一看以前就没少偷师学艺。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此时的赵月娥可没生气。她都离开青岩山农场了,还担心乔宝珠能把她顶了么。 乔宝珠学的越好,她越能放心的溜岗。 “咚咚咚” 中午食堂吃完饭,乔宝珠刚想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看见食堂经理佟竞辰站在门口。 “佟经理,您要领东西吗?” 乔宝珠拉开门,将佟靖宇让进了屋。 佟靖宇今年五十岁了,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一张国字脸显得人憨厚正直,一对硕大的鼻孔外翻着,让整个人的气质更增添了几份憨。 “宝珠啊,你来咱们食堂也快一年了吧?怎么还跟我这么外道啊,整天佟经理、佟经理的。” “你爸见到我都喊老佟,你咋也得叫一句佟大爷啊。” 乔宝珠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啊?让同事们听见不好吧。” 佟经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这有啥,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背着我都喊我佟大鼻子?” 佟大鼻子是佟经理的外号,因为他不止鼻孔外翻,还因为他的鼻子跟牛鼻子一样丑。 佟经理为人刚直、不苟言笑,跟乔宝珠共事一年,从未像今天这样和善过。不仅让她喊佟大爷以示亲近,还开起了玩笑。 若说是看在乔长海的面子上才有这么大的改变,别说乔宝珠了,就是乔长海本人都不信。 这是见乔宝珠嫁了个营长,才有这样大的变化。 这就是现实啊…… “佟大爷。” 乔宝珠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脸上立即浮起一个虚假的笑容。 “唉,这就对了嘛。” “换了新的岗位,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啊?” “这个赵月娥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在库房里陪着你啊?” 赵月娥擅自离岗,乔宝珠不信佟靖宇不知道。想必赵月娥也告诉了佟靖宇,乔宝珠早就学会了盘货。 “赵姨说我理论知识学得不错,想考验一下我的操作能力。只有在实践中发现问题,查缺补漏才能成长。所以将我一个人留下来,不过她说了,我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她。” 佟靖宇一脸赞许的看着乔宝珠,心中暗暗惊叹她的聪慧。没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他对乔宝珠的印象一般,只觉得她平时干活的时候喜欢偷懒。性子木讷老实,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 对于乔宝珠的身世,佟靖宇了解的挺清楚。毕竟当初乔老三将这个过继过来的侄女调到食堂,是走了他的关系。虽然乔宝珠爱偷懒,看在乔长海给那20块钱调岗费的份上,佟靖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跟她三叔一样懂得藏拙。不仅偷师学艺,还闷不吭声的嫁了个军官。 虽说他不敢因此判定乔宝珠的人品,但是能隐忍、知上进的孩子,肯定差不到哪儿去的。 乔宝珠不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领导的认可。她现在高兴的是,在佟靖宇的默许下,她每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每天早上所有食材统一出库,吃完了中午饭之后,乔宝珠就能收拾好东西下班了。 一般来说食堂也没有啥特殊人物要接待,就算有人花钱加菜,佟靖宇那边也有库房钥匙。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乔宝珠再将前一天出库未登记的账目补上就行了。 “这个工作调的,太合我心意了。” 换婚的好处,是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让乔宝珠觉得重生之后幸福感升高了。 而另一边,躲进柴火垛里的乔喜凤瑟瑟发抖。 第八十六章疯子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乔喜凤,在柴火垛里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赵海洋去上班了,这才哭哭啼啼的跑回了娘家。 “赵海洋那个王八羔子,他又跟你动手了?” 葛六萍看见她最疼爱的小闺女顶着一脸的伤跑回娘家,气的浑身发抖。 一边翻箱倒柜找药膏,一边冲着躺在炕上睡觉的丈夫嘶吼:“长贵,别睡了,咱家喜凤又挨揍了。” “你赶紧给我起来,去农场找赵海洋问问,我家闺女哪儿对不起他了,凭啥给我们揍这样啊。” 乔长贵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冷不丁的被妻子喊醒,心里憋着一股火。 睁开眼看见乔喜凤红肿的脸蛋,气不打一处来,“又让人家打了?你咋回事,一天天跟不长脑子似的,老惹呼你男人干啥?” 乔喜凤一听亲爹这样说,心中委屈至极。 咧着大嘴嚎啕大哭:“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你连问都不问,就向着赵海洋。” 乔长贵一脸烦躁,没好气的骂道:“赵海洋不是你自己选的男人吗?不是你自己非他不嫁的吗?现在挨揍了,你知道后悔了,早干啥去了?” 葛六萍在一旁,一边拿着药油给乔喜凤擦拭,一边没好气的附和。 “你爹说的没错,是你非要上赶着嫁给赵海洋的,打死你也活该。是不是你自己说,赵海洋以后能当大官儿,结婚之后还能对你特别好的?” “能不能当大官儿我不知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他对你好了?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为了一个梦,放弃沈骁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便宜了三丫,坑了你自己。” 不提乔宝珠还好,一提乔宝珠,葛六萍满肚子火气。 “这个虎逼哨子玩意,她竟然把彩礼钱全给了瘸老三。结婚快一个月了,倒现在还没领着新姑爷回娘家串个门。” 她们更没想到的是,才结婚一个月,乔喜凤就被赵海洋打了好几回,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行了,先别说三丫了。” 乔长贵瞪了一眼妻子,冲着乔喜凤没好气的问道:“这回挨打,到底因为啥啊?” 乔喜凤低着头,绞着衣角不吭声。 葛六萍见她这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你又逼着海洋买房子了?” “闺女啊,你脑子是不是让门夹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过日子上,别整天琢磨歪门邪道?” 乔喜凤一脸不服气的大喊,“怎么叫歪门邪道了?换个大房子就叫歪门邪道了吗?我不愿意住在职工宿舍!” “妈,你不知道,农场宿舍那环境有多差。窗户也不透亮,屋子里空气也不好。一点隐私都没有,隔壁咳嗽、放屁我都能听见。晚上什么动静都有……” 葛六萍被女儿气的无语了,揉着太阳穴,压着火气。 “你结婚之前,不知道农场宿舍啥样吗?别人都能住咋就你住不了?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咱家地方也不大,你没结婚之前,咱们不也是一家子好几口人睡一铺大炕上么。” 乔喜凤一脸委屈的大喊:“那不一样啊。” “赵海洋有钱,他能买的起房子。他就是不想给我买,他宁可跟我一起睡在那破屋里,也不愿意住的舒服点。” 这下连乔长贵都无语了。 “他一个月挣多少钱?不吃不喝不花钱吗?他从哪儿来的钱买三间房?他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上哪儿攒那么多钱?” 乔长贵都服了,他以前咋不知道喜凤是个疯批呢。 “先不说房子的事儿,我还有事儿问你。” 乔长贵板着脸,盯着苦恼不已的女儿:“赵海洋说,你当初骗他,咱家能把他弄进工农兵大学,他才愿意跟你结婚的。” “有没有这事儿?” 乔喜凤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的嘟囔:“我没说咱家送他去念大学。我是说他以后会上大学。” 乔长贵气的拍桌子大吼:“那不是一会儿事儿嘛!你要不忽悠他,他能跟你结婚吗?我咋没发现,你这么能撒谎呢?为了嫁给赵海洋,你真是不择手段啊。” 乔喜凤捂脸大哭,她实在是冤的慌啊。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过不了几年就恢复高考了。第一次赵海洋没考上,他是第二年才考上的大学。大学一毕业就留在了农场当干部,一路顺风顺水进了省城当大领导。 “我梦里,他就是个大学生嘛。” 乔喜凤扑在炕上,委屈的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乔长贵只觉得心口发闷,他当初怎么就蠢到信了喜凤的鬼话呢。 “行了,你别让她在这嚎了。给她收拾收拾,送她回家去吧。我去找大哥商量一下,喜凤老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我怕海洋要离婚呢。” 葛六萍大惊失色,抓着丈夫的袖子,紧张的问道:“不能吧?咱家闺女要是被休了,传出去名声就坏了。” “先别管名声了,这个孽障要是个精神病,以后咱家孙子、孙女都不好找对象。” “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咱老乔家的闺女是个疯子,那就真完了。” 说完乔长贵穿上羊皮大袄,顶着大风出了家门。 葛六萍急的直拍大腿,坐在炕上抹眼泪。 乔喜凤趴在炕上,听见父母说的话,心里一阵害怕。 跟赵海洋婚后的日子太苦了,远不及上一世的十分之一。 赵海洋总是旁敲侧击追问她,乔家什么时候送他上大学。 她一时情急,逼着赵海洋拿出私房钱,催着他赶紧去买房子。 赵海洋不知道她是重生的,自然也不清楚自己早已知晓他的底细。 估计也是因为太震惊,所以赵海洋不肯将私房钱拿出来。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吵过好几次,赵海洋宁可动手打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有钱人。 乔喜凤暗暗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赵海洋的底牌,应该是他自己亮出来。 现在赵海洋认定她是个疯子,娘家人也觉得她脑子有病。 接下来,该怎么破局呢? 第八十七章三丫的陷害 乔喜凤本来脑子就不聪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只能跪在葛六萍面前,苦苦哀求道:“妈,你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万一被人当成了疯子,以后我还怎么活下去啊。” 葛六萍心里也着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还知道错?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你,整天逼着赵海洋干这个干那个的。” “现在闹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办?” “你以后不许再提做梦的事儿了,这都是那个该死的梦闹得。” 乔喜凤缩着脑袋连连点头。 她也不想提重生的事情,所以才编了做梦的谎话。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当她是疯子,是傻子,都在笑话她。 “妈,要是海洋跟我离婚咋办啊?” “我不想离婚,我以后一定跟海洋好好过日子。” 葛六萍没好气的瞪着女儿,她不想离婚,难道自己就愿意让女儿跟女婿离婚? 传出去,她脸上有光吗? “你这丫头,小时候脑子不是挺灵光的么?人家都说龙凤胎都是老天爷赏赐下来的祥瑞,你现在这是咋了?” 心爱的小女儿性格突然大变,变得连她这个亲妈都觉得不认识了。 那沈骁跟赵海洋,连瞎子都能看出哪个才是金龟婿。偏偏这个丫头,挣了命似的闹着换新郎。 本以为结婚之后,两口子能好好过日子。这个丫头又三番四次的闹这些幺蛾子,而且每一次都闹得让人难以理解。 “嘶……哎呀,你不会是招到啥了吧?” 葛六萍随意感叹了一句,乔喜凤福至心灵。 顺着杆子往下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招到不干净的了。” “我脑子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又很糊涂。好像老有人在我耳边跟我说话,让我去做什么似的。” “妈,我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连三丫都说,羡慕我能嫁给沈骁这么好的男人。说我以后就是军官太太,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我还说,赵海洋人也不错,他们俩都是知青,很般配的。” “然后三丫就开始抽烟,还往我脸上吐了一口。我当时还挺生气,我说三丫你啥时候学会的抽烟?” 说到这里,乔喜凤睁大双眼,浑身发抖的拉着母亲的手。 “妈,我想起来了。三丫冲我吐了一口烟之后,我脑子就开始迷糊的。” “妈,是三丫,一定是三丫。她是为了嫁给沈骁,故意害我的。她一定是对我下了诅咒,一定是她。” 葛六萍越听越害怕,听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虽然她讨厌三丫这个女儿,但是她不相信三丫有这个心思啊。 “三丫能吗?她胆子挺小的,小时候最害怕我了,她知道要是陷害你,我肯定不会绕她的。” 乔喜凤好不容易想到这个破局的办法,唯有说服了亲妈,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不是疯子。 “妈,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 “我们结婚一个月了,三丫还不敢带着沈骁来看你们。因为她心虚啊,她抢了我的丈夫,将我害成精神病,她怕事情败露,所以不敢来的。” 葛六萍此时心里也没了底,这么大的事儿,她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这事儿太大了,等你爹回来,咱们商量商量咋办吧。” “妈,我跟海洋已经结婚了,难道还能离婚吗?三丫嫌贫爱富,为了嫁给沈骁当军官太太,不惜对亲妹妹下手。” “我怎么会跟她一样呢?我不嫌弃海洋穷,既然跟他结了婚,我就会跟他好好过日子。我愿意陪着他过苦日子,粗茶淡饭我也愿意吃的。” 葛六萍心疼的摸着女儿的头,心疼的流着眼泪。 “我的闺女啊,你受苦了啊。” “你放心,妈一定会为你做主的。祸害人的三丫,她不得好死。” 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葛六萍急不可耐的出门找自己的丈夫去了。 葛六萍带着乔喜凤转了一大圈,既没找到乔长贵也没碰见赵海洋,连乔长富的影子都没找到。 “妈,怎么办?海洋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我爸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拦着点。” 找不到丈夫,乔喜凤急的团团转。 “走,咱们去找三丫去。我去问问这个贱丫头,怎么有脸给亲妹妹使坏。” “三丫得去女婿跟前将事情说清楚,她敢不去,我跟她没完!” 相对于乔长贵跟赵海洋来说,葛六萍觉得三丫更好拿捏。 她也知道喜凤说的这番话漏洞百出,分明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权宜之策而已,只要能挽回闺女的婚姻,什么撒谎不撒慌的都一样。 娘俩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食堂。 “三丫,三丫你给我出来!” 葛六萍站在食堂门口,叉着腰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忙了一中午的佟靖宇,正躺在板凳上睡觉,被葛六萍一嗓子吓醒了。 “嚷嚷什么?” 一身起床气的佟靖宇怒吼一声,吓得葛六萍嗖的一下躲到了喜凤的身后。 “喂,你们俩是干嘛的?” 佟靖宇见到两个眼生的女人,在非用餐时间来闹事,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佟靖宇没穿厨师服也没带厨师帽,穿着最普通的黑色棉袄,看起来跟寻常的农场职工没有区别。 乔喜凤上下打量了一下佟靖宇的穿戴,眼神极好的她发现这个老头就是个普通人之后,便小声的跟她妈嘟囔:“这人穿戴一般,不是领导,应该是个服务员。” “就是跑堂的呗,一个跑堂的装啥啊……” 确定对方身份普通,葛六萍胆子大了起来。想到自己可是场长的亲戚,就跟皇亲国戚没两样。 忍不住扬起下巴,冲着佟靖宇嚷嚷:“跑堂的,我是你们乔场长家的亲戚。” “我来找你们这,一个叫乔三丫的女的。你给我把她喊出来。” 佟靖宇听完冷冷一笑:“乔场长的亲戚?哪个乔场长?” 葛六萍一脸鄙夷,语气尖刻的叫嚷:“你们农场总共就一个姓乔的场长,你还敢装不知道?” “乔长富,三分场场长。” 乔喜凤一脸傲慢,像是看脏东西似的,上下打量着佟靖宇。 “就算场长的亲儿子,他也不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充大。你们一个分场长的狗屁亲戚,还敢在这装逼?哪儿来的,给老子滚哪儿去。” 佟靖宇说完,后厨跑出来几个拿着铲子、勺子的帮厨,气势汹汹的冲着葛六萍母女冲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天降人情 葛六萍、喜凤母女俩,被赶出食堂。 娘俩不敢在食堂门口晃悠,只能灰溜溜的回家。 没想到,这娘俩人还没到家,佟靖宇就抄着家伙踹开了乔长富办公室的门。 乔长富刚从外面回来,他带着三分场的人去河里下网回来。累的一身臭汗,还没回到农场,就碰见了二弟乔长贵急匆匆的朝他这走。 回来的路上,兄弟二人简单的说了两句话。 听见又是他那个不省心的侄女乔喜凤惹事儿,乔长富都觉得心累得慌。 “刚才干活的时候,海洋没跟我提这件事。说明问题不大,这俩孩子是自愿结婚的,又不是咱们逼他们的。好赖都得自己兜着,咱们当老人的能管他们一辈子吗?” 乔长富都糟心透了,帮自家侄女牵线搭桥本是一桩好事。哪能想到中间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当初就不让乔喜凤跟赵海洋结婚了。 “大哥,咱家喜凤这孩子精神好像出了问题。我怕海洋会嫌弃她,咱家可不能闹出离婚这档子事儿啊。” 在外面的时候,乔长贵不好说自家的糟心事。亦步亦趋像个尾巴似的,尾随大哥进了办公室。 进屋之后,乔长贵更是一丁点眼力见都没有。傻愣愣的看着他大哥晃了晃空荡荡的搪瓷缸子,也不知道去拎水壶倒水。 反而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凳子上,等着乔长富给他倒水。 “大哥,海洋那边有没有跟你透露什么?” 乔长富懒得搭理这个傻缺二弟,端起搪瓷缸子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杯凉水。 咣当…… 办公室门被一脚踹开。 乔长富差点呛水,放下搪瓷缸子转过身。 看见佟靖宇手持擀面杖,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老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你惹生气了?” 乔长富见来人是佟靖宇,笑着走过去拍他的肩膀。 佟靖宇用擀面杖将乔长富伸过来的手推开,凶神恶煞的盯着乔长富不说话。 乔长富看到这个情况,心下一紧脸色大变:“老哥,是我家振国惹你了?” 他的一句老哥,不仅拉进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给了佟靖宇台阶下。 佟靖宇脸色缓和了几分,语气依旧带着怒意但语调降了下来。 “刚才食堂来了两个女的,一老一少母女俩。进了食堂就说是你亲戚,对我是吆五喝六的。那架势是真有派头啊,比县长的老婆都威风。” 乔长富黝黑的脸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二弟乔长贵。 “我家亲戚,老佟大哥,对方说没说叫啥名啊?” 乔长富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让佟靖宇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是五八年搞生产的时期,来青岩山农场的。一晃在这边呆了快二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离谱的事儿也都经历过。 见乔长富这副表情,心里猜到刚才那娘俩纯属仗着是场长亲戚,跑出耀武扬威。只不过这俩蠢货运气不好,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他。 “叫啥名,她们俩没说。一进来就吩咐我去喊人。” 乔长富眉头紧锁:“喊谁啊?” “哎呀,叫啥名来着?三闺不是,三妮?” 乔长贵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一直没有机会插嘴。这会儿听见佟靖宇费了半天劲也没想起来名字,脱口而出道:“三丫!” 佟靖宇眼睛一亮,“对,就是三丫!” 他指着脱口而出的乔长贵,激动地大声嚷嚷:“乔场长,那母女俩还真是你家亲戚啊。我还以为是外人冒充的呢。” 乔长贵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不得劲。 只不过不是因为猜到那母女俩是自己媳妇儿、闺女,而是因为佟靖宇说她们是冒充的。 他大哥可是场长,他的老婆孩子就是场长家的亲戚,怎么会冒充呢。 乔长贵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拉着脸急切的自我证明:“不是冒充的,她俩是我媳妇儿跟我小闺女,跟我打个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 “闭嘴!” 乔长富听见二弟这蠢货,气的回头嘶吼。狰狞的面孔、气愤的表情还有歇斯底里的声音,把乔长贵差点吓破了胆。 “你个蠢货,不说话没让拿你当哑巴。” 乔长富暗恨佟靖宇是个拿着聪明装糊涂的老狐狸。青岩山农场总共才多大? 他来之前肯定是打听好了葛氏母女俩的身份,才敢来兴师问罪的。 说是兴师问罪,他一没带着人证二没抓到物证,空口白牙凭拿啥证明那是乔家的人。 偏乔长贵这个蠢货,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火坑都看不出来,睁着眼睛往里跳。 “老乔,你别生气啊。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的。” 佟靖宇见状,这个时候倒当上好人了。只不过他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乔长富更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乔长富还得感谢人家替自己隐瞒。 “老哥,今天都亏有你在。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家里竟然有亲戚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胡言乱语。” 乔长富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莫名其妙的就欠下佟靖宇一个天大的人情,谁能咽下这窝囊气。 “唉,老乔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以前我们家也有不长眼的亲戚,把我这个小小的食堂经理当成御膳房总管,想尽办法捞好处占便宜。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才断了心思。可就这样,在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头,还觉得我拿公家的东西接济亲戚呢。” 佟靖宇拍了拍乔长富的肩膀,一副为他着想的语气。 “听老哥一句劝,别顾着忙场里的工作,也要顾着家里人的思想教育。” 佟靖宇得了便宜还卖乖,乔长富吃了一个闷亏,不敢怒更不敢言。 “多谢老哥了,哪天我有时间,去食堂找你。” 言外之意,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佟靖宇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乔长富站在原地迟迟没动。 乔长贵见他二哥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杵在门口,讷讷的凑了上去。 “大哥,这个姓佟的,不像个好人啊。” 第九十一章幺蛾子 求求你,放过我。 王光英满脸哀求的看着纪荷花,双手合十无声的拜求着她。 解学珍一脸紧张的看着纪荷花,脸上同样露出哀求之色。 纪荷花本就不是惹事儿的人,见到二人这样心也软了。 “荷花?刚才是你说话么?” 吴美丽再次撩起门帘,一脸诧异的看着纪荷花。 纪荷花嫣然一笑,“是我说话,我就是交代一些家属院的规矩,没有吵架。” 吴美丽目光落在解学珍、王光英身上,她对这俩人有点印象,是家属院附近的村民。 想着家属院规矩不少,信了纪荷花的话,笑着对二人说道:“家属院不比外头,这里头规矩可多了。我开始来的时候啥都不懂,闹了好多笑话。你们以后熟悉了,就明白了。” 王、解二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这场小插曲就算是过去了。 乔宝珠验货速度还是挺快的,没多一会儿就轮到二人交货。 自从纳鞋底能赚钱的消息传出去,附近不少村民都把自家鞋底子送过来。 乔宝珠并不反感家属院外的人来交货,反而希望能将附近的知青、村民全都联动起来。 只要人手足够多,质量足够大,形成一定规模之后就能组建一个小小的加工厂。 大家不仅多了一份收入,她也可以从中赚到更多的钱,早点实现财富自由。 “手艺真不错,你们交上来的鞋底一点瑕疵都没有。10双鞋底,全都合格。” 乔宝珠点头赞许二人,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一把钱,数好钱之后交给二人。 “你们俩在这上面签个字,就可以回家了。” 解学珍跟王光英没想到靠纳鞋底还真的赚了钱,两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五块钱,虽然钱不多,但是心里面热乎乎的。 “签字?俺不识字啊。” 解学珍满脸羞红手足无措的搓着裤子,脑袋恨不得钻进裤裆里去。 “没事儿,我会写字。” 王光英自告奋勇的拿着笔,在账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解学珍的名字。 “不会写字也没关系,在你名字上按个手印就行。” 乔宝珠说话声音轻柔,没有一丝瞧不起人的态度。 解学珍觉得她也是平易近人,自己越紧张。硬着头皮走上前,伸出食指在印泥里按了一下,顺着乔宝珠指的位置,胡乱地按了下去。 “好了。” 乔宝珠见二人签完字,笑着对二人说道:“最近来交货的人比较多,收货日期也有变动。每个月5号,15号,25号都可以来我这里交货。” “我能介绍别人来吗?俺娘的手艺比我还好,她在家闲着没事儿也能纳鞋底子。” 解学珍一脸紧张的看着乔宝珠,生怕她嫌弃。 “只要保质保量,来多少收多少。” 乔宝珠一句话说完,解学珍松了一口气。屋里面还有别的交完货没走的家属,听见乔宝珠的话,也都跟着高兴。 一群小媳妇儿欢呼雀跃,发自内心的感谢乔宝珠帮她们找到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其实城里面赚钱的机会挺多的。糊纸盒、洗麻袋、拆棉纱,都能在家赚钱。” 听得解学珍满心欢喜,激动地问道:“这些活儿我都能干,我家孩子也不小了,冬天在家呆着也没意思,不如一起做点手工挣钱呢。” 大家纷纷点头,满眼期待的看着乔宝珠。 乔宝珠笑着告诉众人,“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会跟我男人商量一下。看看部队后勤部的同志能不能帮忙协调。” “我再跟妇联的张大姐说一说,看看妇联那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大家先纳鞋底挣钱,以后有其他赚钱的路子,我会通知你们的。” 众人在乔宝珠这里拿到了工钱,还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离开乔宝珠家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大家都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身上也有很多的干劲儿。 等所有人都离开,乔宝珠的工作还没有停。她将刚收回来的鞋底,按照鞋码大小不同,分别装在不同的麻袋里。 “宝珠,你刚才说的话,是骗她们的吧?” 吴美丽帮乔宝珠将麻袋口子扎好,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说的是真话,没有骗人。” 吴美丽指着满地的麻袋,好笑的问道:“这屋都快装不下了,你再弄纸盒、麻袋的,往哪儿装啊?” 乔宝珠淡然一笑,“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些东西又不是非要装在我家里面。” “我家地方也不够大啊。” 吴美丽脱口而出,一脸苦瓜相:“纪荷花家里倒是宽敞,她家有个空的猪圈。” 乔宝珠:…… “算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纳你的鞋底子就行,回头我跟张大姐商量去。” 吴美丽呲牙一笑:“找张大姐就对了,她是妇联主任,她能帮上你的忙。” 没等乔宝珠去找张翠莲,张翠莲先找上了门。 “宝珠,我有件要紧事儿跟你说。” 张翠莲急匆匆的闯进屋,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的脸颊上、脖子里全都是汗。 可见是一路跑过来的。 乔宝珠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座钟,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这是发生大事儿。 “我家沈骁出事儿了?” 乔宝珠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往最坏的方向想。 “不是沈营长,是你家里。” 听说是家里人出事儿了,乔宝珠眼皮子狂跳,一把抓着张翠莲的手,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爸妈怎么了?他们出了啥事儿了?” 不等张翠莲说话,乔宝珠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围脖往外冲。 乔宝珠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仔细回忆着这个时候城里发生过什么事儿。 “我妈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儿?煤气中毒?还是我爸出了什么事儿?” 乔宝珠双脚发软,穿衣服的手都在抖,一条围脖缠在脖子上绕来绕去,整个人慌乱的不得了。 “不是你城里的爸妈,是你亲生爸妈,还有你妹妹。” 张翠莲见乔宝珠整个人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开口解释。 原来是乔长贵那一家子,不是养父养母…… 乔宝珠悬着的一条心,突然就落了地。 她的身体软成了面条,直接瘫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那一刻,乔宝珠才意识到心口钻心的疼。 刚才太过紧张一直屏住呼吸,放松下来,这才大口大口的吸气。 坐在地上缓了一下,扶着墙慢慢坐在炕上。 “他们那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第九十二章想得美 张翠莲欲言又止,似乎还在考虑措辞。 “张大姐,我是被父母过继出去的。对他们的做的事,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不会为他们牵肠挂肚一分。” 乔宝珠一脸决绝的倔强模样,深深刺痛了张翠莲。 她也是母亲,也曾做过女儿,也是家里面不受重视的孩子。 乔宝珠是被伤透了心,才会说出这样的绝情的话。 “有人来妇联举报,说你亲娘搞封建迷信,跟人说你下蛊害了乔喜凤。” “这几年全国都在破除封建迷信,咱们农场是国营农场,没有外面搞得声势浩大,整体上也算不错。之前你们家老爷子生病,乔场长带头搞结婚冲喜那一套。” “你们乔家是大姓,老爷子在本地也有威望。底下的老百姓不举报,上头的领导就当不知道。结婚好歹是帮助驻守军官跟下乡知青解决了婚姻大事,上头追问起来,那也是有贡献的。” “但是你那亲妈实在是离谱了。在村里面到处说你搞歪门邪道,说你抢了亲妹妹的丈夫。我记得当初好像是你妹妹先跟你未婚夫搅合在一起的吧?” 乔宝珠不等张翠莲说完,一脸嫌弃的打断:“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跟妹妹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对她来说性质是一样的。” “两个女儿都是她生的,她是最不需要知道真相的人。因为不管是谁做错事,她都一样的丢人。” 这是正常人都懂得道理,但是葛六萍不是正常人,她是青岩山一朵大奇葩。 张翠莲一脸同情的看着乔宝珠,将事情的原委说与她听。 “她在村里胡言乱语,有人听不下去跑到村委会告状,说她搞封建迷信。那个村妇女主任不是你的媒人嘛,她怕去农场报信太显眼,就去农场妇联找的我。” “那些混账话旁人说了或许没人信,但说话的人是你的亲娘,这事终归对你不好。” 乔宝珠一脸疲惫的闭上双眼,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再睁开眼,指着屋里一地麻袋:“你看咱们家属院这些女同志,闲暇时间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纳鞋底挣钱。” “葛六萍、乔喜凤娘俩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儿干,东加长西家短还不够热闹。翻旧账编故事,还倒行逆施大搞封建迷信。” “这俩人就是思想不端正,应该让委员会的人好好地给她俩上上课。不仅要思想上受教育,还要多干活搞生产。” 乔宝珠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她没有无能狂吼,而是给了一个处理办法。 “既然她们有闲工夫搞封建迷信,不如多为集体做贡献。干脆让她们俩去挑大粪,看她们长不长记性。” 张翠莲扑哧一声,大声笑起来。 “罚她们去挑大粪,真有你的啊。挑大粪这活儿历来都是下放过来的劳改犯干的活儿。偶有村民干这活儿,那都是烦了大错的人。” “你是真狠啊,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气狠了,乔宝珠也想不出这个办法。 发泄两句之后,乔宝珠心情好了一点。 对上张翠莲揶揄的笑脸,乔宝珠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张大姐,让你见笑了。” “害,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若不是被气的狠了,你也不会说这么重的话。” 之前白红梅作成那样,乔宝珠还不是好脾气的接受了。还有郝副营长家的那个李燕,她搞得的那一出烂事儿,她也没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乔宝珠还跟李燕有说有笑,还收了李燕送来的鞋底子呢。 连她家老段都说了,全团的官兵们都可羡慕沈营长了。都说沈营长娶了个贤惠温柔的好脾气的媳妇儿。 一想到那件事,张翠莲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的看着乔宝珠。 “前几天太忙了,没抽出时间来你这。李燕那事儿,你真得不生气?我知道你咋想的,我这胸口都憋屈死了。连我家老段都说,这事儿郝副营长两口子做的太不讲究了。” 提起李燕、郝营长两口子干的破事儿,张翠莲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乔宝珠却淡淡一笑,“不生气,真的,我特能理解她。一个月多出一块五,能给孩子多买几个笔记本用。” 那日在白红梅那屋,白红梅一句付房租,让李燕破大防。哭天抢地闹了一场,不仅让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了白红梅两头吃,也让其他说风凉话的家属笑掉了大牙。 李燕心灰意冷,摆出一副要白红梅断绝来往的态度。白红梅不肯搬回城里住,沈骁、乔宝珠只能去附近给她找房子。 哪能想到,沈骁、乔宝珠利用下班时间东奔西走四处看房的时候。李燕跟白红梅签了租房协议,时间还不短,足有一整年。 要不是李燕拿着租房协议去找沈骁要房租,这两口子还傻了吧唧满世界给人家找房子呢。 “这两口子啊,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你说她差那一块五毛钱吗?老郝工资不少挣,两个儿子都挣钱了。就春梅一个丫头在身边,一个月能有多大的开销?” 张翠莲对李燕的行为很不齿,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老郝竟然也支持,真是让人想不通。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好在魏东总算出去了。沈骁的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一,我们也挺知足的。” 魏燕达临终托孤,应该是知道白红梅不靠谱,担心三个孩子过不好。沈骁安排好三个孩子的前途,也算了却了他的心愿。 “魏东去造船厂学技术,将来就算成为不了工程师,也是个有技术傍身的技师。” “魏芳年纪小,再过几年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 至于魏红…… 提起魏红,二人立即想到她比亲妈更离谱的姥姥。 魏红姥姥是个神人,进家属院第一天,跑来找乔宝珠。 她高高的扬着头,以一副施舍的口吻,给乔宝珠一个天大的好处。 “你们欠我女婿一条命,原本应该照顾我家红梅跟孩子们一辈子的。但是我们家不是那种事事都靠别人的人家,红梅也是个心善的人不愿意让你们太吃亏。” “魏东出去上学,毕业之后能有铁饭碗,不用你们再操心了。剩下魏芳、魏红两个女孩儿,也不用你们全操心。” “把魏红接到你们家养到成年,等她成年了再把她送回来。我们省心,你们也省事儿,两全其美。” 也不知白红梅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还两全其美,简直是想的太美! 第九十三章沈骁出手 白红梅母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既想占便宜又不想被人说贪婪。 她们想要将年幼的魏红丢给别人养,等她长大能赚钱了才接回家。既省钱又省心,还不耽误白红梅改嫁。 至于为什么要把魏芳留在身边,那是因为三个孩子已经送走了两个,总得留一个在家里堵住外人的嘴。而且魏芳年纪不小了,留在家里能帮着干活,比妹妹魏红更有价值。 这娘俩还以为自己挺聪明,可谁又是傻子? 不等乔宝珠做恶人,沈骁亲口拒绝了白红梅的母亲。 “当时你没在家,没看见沈营长训白红梅的时候,她那脸色多难看。哈哈哈哈……” 张翠莲挺直了腰,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沈骁的标志性动作——单手叉腰。 “燕达牺牲,组织上给嫂子100块钱的慰问金,还给了450块钱的抚恤金。慰问金是给嫂子的,抚恤金是给三个孩子的,三个孩子每人150块钱。” “嫂子想要将魏红送养出去,也该把属于魏红的那一份抚恤金交出来。这笔钱我不要,我会成交给组织代为保管。” 不仅抚恤金要分,沈骁以及战友们凑的那一千块钱还得分。 这么一算,魏红小小年纪身家足足有五百块钱。满家属院问问,能一口气拿出五百块现金的人家,还真没有几个。 就凭这笔巨款,别说乔宝珠愿意领养魏红,家属院的家属们都想将她接回家去。 白红梅送养魏红本来就是为了省口嚼用,让她割肉分钱她才不愿意呢。 她机关算尽,以为搬出了魏燕达,沈骁会再次心软。最主要的是,沈骁家里就一铺火炕,魏红过去了多少会搞出一些麻烦。 乔宝珠总是装出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那她就成全乔宝珠当个贤惠人。让乔宝珠出钱出力给她白红梅养孩子,自己想要孩子却没有条件。 可惜白红梅想的太美了,沈骁一眼看穿她的小伎俩。 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钱,一开口就将白红梅不安分的心压了回去。 从此之后,白老太太一边照顾怀孕待产的闺女,一边伺候魏芳、魏红两个外孙女。 “白红梅不是号称自己家都是知识分子吗?怎么她妈比农村老太太还邋遢啊?” “那老太太出门穿的溜光水滑的,高跟鞋、呢子大衣还带着一个红围脖,打扮的比我都年轻。” “前天我代表妇联去她家慰问,她家屋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屋里屋外堆得全是东西,摸哪儿都是一手灰。魏红脑瓜子上一堆一堆的小虱子凑在一起。看着都麻人!” 张翠莲说的绘声绘色,恶心的乔宝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呀,张大姐,你别再说了。” “我现在都觉得浑身痒痒,头皮发麻。” 乔宝珠一脸嫌弃的搓着胳膊,光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其实李燕能把房子租给白红梅,对我们来说也算好事一桩。” 张翠莲一脸不解:“好事儿?这算什么好事儿?我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呢。” 乔宝珠巧然一笑:“账不是这么算的。假设白红梅搬回城里住,你看看今年冬天煤炭的价格,她妈能舍得给她添置多少蜂窝煤?” “平价煤需要票,高价煤需要钱。这两样白红梅都没有,你说这笔费用从谁家出?” 张翠莲咬着后槽牙,恨得牙根痒痒:“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找票。我们家那个是指导员,这事儿他得起带头作用。” 一想到白红梅之前像个无底洞似的,歹谁薅谁,张翠莲心里就气得慌。 “还有姜森,那也是个蠢蛋。有件事倒现在吴美丽都不知道呢,我家老段要不是说吐露嘴,我都不知道。” 乔宝珠想起吴美丽每天起早贪黑的纳鞋底干活,一分钱掰成8瓣花儿。养活一家老小不说,还要时不时的接济一下兄弟姐妹。 她的心忍不住揪起来:“姜连长背着吴大姐干什么了?” “军官的津贴是要扣伙食费的,一天伙食费是四毛五,一个月扣14块钱。” 乔宝珠点了点头:“我知道啊,吴大姐跟我说过。” 张翠莲嗤笑一声,“家属院回家吃饭的人有的是,怎么就他们几个特殊啊?” 这个乔宝珠倒是没想过,她刚结婚不久,沈骁经常外出不在家。 对于部队里的事情,她也识相的不问。 不过既然张翠莲都这么说了,肯定出了问题。 “魏燕达牺牲,不光沈营长难受,姜森心里也有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听我家老段那意思,那天的事儿还挺复杂的。只不过沈营长条件好,又是燕达临终托孤的人,所以他将这事儿揽过去了。” “那白红梅啊,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怎么搭上了姜连长,又是穷啊又是苦啊的,把姜连长说的心软了。” “脑子一热,他每个月补贴白红梅10块钱。” 第九十四章 白狐狸 姜连长每个月偷偷补贴白红梅10块钱? 每个月? 乔宝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哪儿来的钱啊?吴大姐说姜连长的工资一分不少的交给她,不抽烟不喝酒几乎不花钱的。他每个月从哪儿抠出10块钱?他出去借钱?” 张翠莲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嘟囔:“伙食补贴费呗。” “他说是在连队里顿顿吃食堂,实际上躲在营房里啃窝头。14块钱的伙食费,匀出10块接济白红梅,剩下四块钱光吃窝头还是能吃饱的。” 说起这个,张翠莲气的将桌子拍的梆梆响。 “吴美丽勒紧裤腰带省那仨瓜俩枣的,连条新棉裤都不舍得做。为了给孩子添件棉袄,没白天没黑夜的纳鞋底。吴美丽的手指头,都要扎烂了。” “姜森是看见也装看不见,宁可每个月搭10块钱给外人,也不留给自己媳妇儿。我要不是怕吴美丽上火生气,我早就告诉她了,真是气死我了。” 张翠莲心里替吴美丽感到不值,话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乔宝珠在这个家属院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吴美丽了。吴美丽长得比普通男人还高大,仗着体格好干起活儿来都不知道累。 姜连长回家之后,家里的活儿是一手不沾,甭管是挑水、劈柴、耕地、盖房。家属们总会开玩笑,说是姜森嫁给了吴美丽。 吴美丽嫁给姜森之后,在生产队像驴一样的干活,回家像兔子似的一窝一窝生孩子。为了挣一块钱,手指头都快扎穿了。而她的丈夫,每个月偷偷给别的女人10块钱。 别说作为朋友了,哪怕只是个陌生人,乔宝珠心里也难受。 “要是段指导员没说破,这事儿指不定瞒多久呢。” 乔宝珠满眼失望的看向张翠莲,“段指导员是看不下去了,才告诉你的吧。” 张翠莲一脸冷漠,鄙夷的哼了一声。 “是我自己发现的。最近这阵子,我发现家里的咸菜总是吃的很快,我以为耗子吃了。我就在咸菜坛子上盖了一大块石头!嘿~我都盖了大石头了,咸菜还是照丢不误。” “不是耗子吃的,那就是出了家贼。我以为是我家臭小子干的,想抓个现形再收拾他。没想到,抓到的家贼竟然是老段。老段说咸菜是给姜连长带的,我根本不信。就吴美丽腌的咸菜,在家属院都是排的上号的。姜连长舌头长疮了,家里好咸菜不吃,吃我腌的长毛发霉的破烂儿。” 段指导员瞒不住妻子,只能说出了实话。说姜连长每个月偷着补贴白红梅十块钱,自己一日三餐喝热水啃窝头。隔三差五的吃个两合面馒头,打打牙祭慰劳一下自己。 张翠莲越说越生气,不仅生姜连长的气,更恨自家男人当时的态度。 “你说白红梅的底细已经被咱们扒干净了,怎么这帮人还信她呢?咋还能觉得她可怜呢?” 男人嘛,都喜欢怜贫惜弱,尤其对方还是个漂亮的寡妇。 家属院里这群家属,有一大半都是农村妇女。她们在乡下照顾公婆、抚养子女还上地干活挣工分,劳心劳力一刻不敢松懈。 常年的户外劳作,让她们的皮肤变的更黑、更老、皱纹更深更长。 白红梅是邮电局的话务员,在这个年代八大员可是金饭碗吃香的很。尤其是邮电局的话务员,不仅要有文凭还得年轻漂亮。 白红梅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格外的体面,在吴美丽、李燕这群农村家属面前格外的有优越感。 那姜森长得又黑又小,娶得媳妇儿还是比他大了整整五岁的童养媳。 姜森不仅在妻子面前毫无存在感,在整个姜家也没有啥话语权。 因是吴美丽是姜家的童养媳,她不仅带大了姜森,也带大了姜森的弟弟妹妹们。在姜家,吴美丽的地位比姜森这个长子更有威信。 整天守着母老虎的男人,忽然被妖娆的白狐狸纠缠住了。娇滴滴的白狐狸称赞他、崇拜他、需要他,姜森可不就陷进去了么。 “吴大姐对我很好,我既知道这件事,就不会置之不理的。这事儿我来处理,一定让白红梅把这笔钱吐出来。” 乔宝珠脸色不悦,决定要为吴美丽讨回这笔钱。 “你早有这脾气,李燕也不敢跟你们要房租了。” 张翠莲见乔宝珠这会儿有了几分气性,忍不住开口吐槽。倒不是她想挑拨离间,撺掇乔宝珠跟李燕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看不惯那两口子的所作所为。 “那是沈骁自己掏的钱,不是我们婚后共有财产。他既要报恩,我也不好拦着。只不过,白红梅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到吴美丽那去。” “她敢欺负我朋友,我就得让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张翠莲见乔宝珠眼里闪烁着凶狠之色,心头一颤。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同时心底又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朋友被欺负了,乔宝珠心生愤怒,决定要以牙还牙。 可丈夫被算计了,怎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第九十五章 手工 张翠莲眼里的探究跟不解,乔宝珠就当没看见。 她将给家属院找手工灵活的想法,说给了张翠莲听。 “我小的时候,每逢放寒暑假了,就在家里帮我妈糊纸盒。五个药盒才一分钱,但对于小孩儿来说,一分钱就能换个糖豆吃。我那时候啊,上午糊五十,下午再糊五十个。既能赚钱也不耽误玩,关键是能补贴家用!” 张翠莲眼前一亮,乔宝珠带来的消息太好了。自从她带领着几个熟悉的家属纳鞋底之后,好多人都找到她,想让张翠莲帮忙介绍。 “还真是巧了,我今天找你来,除了把你娘家的事儿告诉你之外。还有一件事想求你,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乔宝珠一听这话,心里已然明了。 脸上挂着谦逊的笑,语气又亲昵了几分:“嫂子,有什么事儿你只管直说,咱俩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乔宝珠的话,让张翠莲心里熨帖的极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我要跟你说的,正是纳鞋底的事儿。自打吴美丽她们几个在你这卖了几双鞋底子,不光是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了,连附近几个村的人都听说了。” “今天又有一个邻村的妇女主任来求我,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收她们村里的鞋底。” 张翠莲看着乔宝珠家里整整两麻袋的鞋底,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看,好像东家那边不需要这么多的鞋底子。” 纳一双鞋底能卖一块钱,这不比下地挣工分要省力气的多? 村里的妇女们做了一辈子的衣服、纳了一辈子的鞋,头一次知道鞋底子还能卖钱。只要听说了的,就都忍不住想去打听一下。 听说收鞋底的是家属院里的军官太太,这些人不敢去家属院打听,只能跑到村委会,找自己村里的妇女主任商量。 妇女主任们又跑到农场场部,找张翠莲打听这件事。张翠莲不问也能看出来,乔宝珠这边收鞋底子的量应该快要饱和了。 “纳鞋底的事儿,等我回市里见到了鞋店的经理,我们商量一下。如果那边要的量大,我就跟嫂子说一声。” 张翠莲欣喜的点了点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乔宝珠能看出来张翠莲是个务实的人。可以说,新婚那天来看她的几位家属,人品都很不错。沈骁也说过,乔宝珠想要在家属院里交朋友,张翠莲、纪荷花、吴美丽三人是首选。 “对了,宝珠,你刚才说想要找糊药盒的活。我看就挺好,糊纸盒这事儿我也听说过。药厂、肥皂厂,什么厂子都用纸盒。纸盒、纸口袋的活儿,是长期做的对吧?” 乔宝珠点了点头,这个年代塑料制品比较少,但凡是塑料包装都属于高档货了。大多数都是用纸包装,这也是纸盒、纸袋需求量大的原因。 “没错,糊纸盒是个长期活。还有紧俏着急的活儿就是绣篮子花、洗麻袋、拆棉纱,冬天的时候还有粘头花。” 听到有这么多种类的手工零活,张翠莲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可太好了,宝珠妹子,这活儿咱们得接啊。你说吧,咋样才能搞到这些活儿?” 乔宝珠嫣然一笑:“接活儿这事儿不难,你们妇联出面或者部队后勤部的人打个招呼。每个月自然就派分下来了。” “真正的难题是,得有专门的人对接这些事。别看这些活儿轻松,处理起来至少也得有一个人专门处理。” “从哪儿领活儿,怎么分派,怎么回收,验收的标准又是什么。怎么发钱,怎么对账,还有装零件的仓库。这都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张翠莲细细的听完,头都要炸了。 “我们办公室太小了,肯定装不下东西。而且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来领东西,她来交东西,人来人往乱糟糟的耽误我们自己办公。” “所以需要至少一个专职人员来干这件事,而且还得有个专门的场地。” 这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工作人员倒是能找到一个热心的无私的家属,但是办公地点没有公家允许,她们自己可搞不到。 张翠莲沉思了一下,一脸严肃道:“这件事,我会跟农场反应的。等老段下班回家,我也跟他商量一下。这是个事关妇女同志们发展生产的好事儿,等沈营长回来,你记得跟他说。” 乔宝珠敷衍的点了点头。 张翠莲看出她不以为然,猜出这小两口到底因为白红梅搅合,生了嫌隙了。 她是过来人,心知如果两口子不能一条心,以后得日子可就太累了。 张翠莲佩服沈营长的人品,也很喜欢乔宝珠这个年轻人。她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两口子能过的幸福。 见乔宝珠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开口劝道:“沈营长有时候确实太过大男子主义。仗着家里条件不错,手心比我家老段的棉裤腰都松。光是他调过来这两年,补贴退伍回家的战士就不知道多少个了。” “就因为他这个人有情有义,那魏燕达才会托孤给他。你啊有什么事儿,就跟沈营长直接说。他那个人责任心很强的,也很有眼界。” “你上着班呢,还在家属院收鞋底子。咱们院里的家属们在你家进进出出的,沈营长也没说过啥吧?” 乔宝珠仔细回想,有的家属都很晚了还跑过来问纳鞋底的事儿。沈骁看见了,也没有不高兴,事后也没有阻止她做事。 张翠莲见乔宝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看,我就说沈营长不会说啥吧。他那个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里面比谁都热乎。” “你要想弄间屋子,准备长期做零活儿。就让沈营长给领导打报告,他的话可比我们家老段有份量多了。” 事情果真如张翠莲所说的那样。 乔宝珠只是在沈骁面前略略提了几句,沈骁第二天就跟领导提交了申请报告。 据说领导们也因此,知道了乔宝珠带领着几个军属纳鞋底挣钱的事情。 上面的领导挺重视,特意将乔宝珠请到了办公室,仔细的询问了她的想法。 没过三天,事情就有了眉目。 第九十六章工作岗位 这两日乔宝珠也没闲着。 跟食堂经理佟靖宇请了一天假,带着吴美丽拎着两袋子纳好的鞋底,进城去鞋店交货。交货的时候,顺便跟鞋店的黄经理商量了加大交货量的事情。 黄经理对乔宝珠交货质量一直很满意,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竟然能带动军属一起做。他一高兴,便给乔宝珠交了一个底。 “我们的布鞋店的总公司在京市,全国有一百三十多家分店。你不用担心交货量太大,我们给不起钱。” “事实上,你交的越多,拿到的提成越高。” 乔宝珠心里早就知道这事儿,面上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还能有提成?” 黄经理点了点头:“我们在萝北的分店,每个月都能交出五千双鞋底。那个店长每一双的提成是两分钱,别小看这两分钱,五千双那可是多一百块呢。” 黄经理眼神深邃,意有所指的看着乔宝珠。 他知道乔宝珠收上来的价格是一块钱,这也确实是鞋店对外收货的价格。但是他们给街道或者社区经办人的价格,却是一块一。 一双鞋底能吃一毛钱的回扣,单独听起来好像挺多的。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还是挺大的。 首先就是要签合同,保证每个月交上来的鞋底至少150双,否则就会按照一双一块钱价格回收。其次,必须要严格按照鞋店的质量进行检查。最多只允许三双返货,否则依旧按照一块钱一双价格回收。 乔宝珠跟黄经理刚合作不久,但是她每次交上来的质量那是真没的说。所以黄经理这才跟乔宝珠透个底,相信以乔宝珠的为人,就算交货数量多了,质量依然不差。 “五千双?这个交货量,难度挺大的,我恐怕赚不了这个钱。” 真不是乔宝珠谦虚,而是这件事的难度太大了。冬天农闲的时候还好说,春耕之后农忙起来,她上哪儿找人纳那么多双鞋底。 “我可没说让你也交五千双,人家一个萝北市一个月才这么大的量,你们要是一个农场就能干这么多,我以后啥也不做,就指望你帮我完成业绩了。” 黄经理干笑了两声,乔宝珠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心里还挺惋惜这五分钱挣不到了呢。” 乔宝珠一脸财迷相,看的黄经理心里暗暗发笑。他就喜欢乔宝珠这样一门心思赚钱的人,只有这种对钱财有追求的人,才会对认真对待工作。 “不逗你了,一千双,只要你每个月能凑够一千双合格的鞋底。当月就能拿到150块钱的提成,150块钱啊,一个国营工厂的厂长都拿不到这么高的工资。” 回家的路上,乔宝珠脑海里一直都萦绕着黄经理的话。一千双鞋就是一百五十块钱的提成,从现在到来年春耕,这中间起码有四个月农闲。她只需要将互助社建起来,就能轻松赚六百块钱。 回到农场,乔宝珠连家都没回,直奔场部找到张翠莲。 张翠莲这边也在焦急的等着乔宝珠回信,最近附近几个村的妇女主任几乎都来了个遍。大家都想在过年前,赚点零花钱。 乔宝珠告诉张翠莲,鞋店那边同意让她扩大收货量。这事儿可把张翠莲高兴坏了,立即将这个好消息传到周围的村镇去。 “我也跟你说个好消息。部队后勤部跟民政部打过招呼,每个月都有一批手工零活下发到咱们这。农场领导也很重视这次军地合作,特批了一间办公室给咱们新希望互助社。” “新希望互助社?” 乔宝珠眉头紧锁,心想这个名字可真够难听的。 “嗯,这个名字是咱们场长跟部队后勤的干部一起定的。” 张翠莲生怕乔宝珠不高兴,赶紧解释这是上头的意思。 “嫂子,办公室场地有了,名字也有了。是不是还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对接这个工作?” 乔宝珠的语气有些不大好,她不是个贪图功劳的人,只是不想自己的果实被人摘走了。 这件事是她挑的头,也是她撺掇沈骁打的报告。上面的领导还特意将乔宝珠叫过去,仔细打听了一下细节。该问的都问了,倒头来事情办成了,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那她折腾一大圈,图啥? 张翠莲老脸一红,有些心虚的说道:“领导们的意思是,这个互助社成立就是为了帮助军属跟农场妇女们解决工作问题。” “咱们农场跟家属院各出一个工作岗位,我,我来监督。” 说到这里,张翠莲更加不好意思了。 “妹子,这件事本来是你的功劳,我就跟着动动嘴,反倒让我捞到了好处。” 乔宝珠听懂了张翠莲画外音,挑着眉一脸惊喜:“嫂子,你升官了?” “不是升官儿,就是调了个部门。从农场妇联调到了场部办公室,当副主任。” 农场妇联听着好像级别挺高,其实也就比各村的妇女主任强一点。因青岩山农场是国营农场,各方面条件都比普通农场好一些。 所以张翠莲这个妇联主任,表面上看确实不差。但实际上,不仅没啥前途,也捞不到实惠。 乔宝珠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送到了张翠莲面前,她要不能趁机换个岗位,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弟妹,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记着你这个人情,互助社开业之后,收鞋底儿的活就包在我身上了。以后再验货,你就在互助社检查,我保证谁也不敢说什么。” 乔宝珠抿嘴一笑,也不跟张翠莲假客气。 “家属院的工作岗位,嫂子安排给谁了?” 张翠莲心领神会,冲着乔宝珠呲牙一笑:“这么重要的岗位,肯定要安排咱们自己人了。” 她压低了声音,笑着询问乔宝珠:“吴美丽人能干,嘴皮子也利索,她跟荷花两个人,我觉得都不错。” 乔宝珠嘴角微翘,“可惜吴大姐不认字,收钱对账的活儿她干不了。荷花念过初中,这个岗位她更合适。” 这话正中张翠莲下怀,她一锤子定音。 “中!就听你的。” 第九十七章送礼 新希望互助社所谓的开业,其实就是弄一个木板做牌匾,刷上几个字挂在门头上,就算正式开张了。 互助社里仅有的两个岗位,早就在开业之前内定好了。一个是宋连长家属纪荷花,另外一个乔宝珠也认识,她的同村发小高丽曼。 她跟张翠莲商定完家属院那个岗位人选之后,知道农场这边的岗位还在空缺中。立马回村找到村妇女主任刘美兰,让刘美兰带着高丽曼去农场场部找张翠莲,将这个岗位定下来。 刘美兰也没含糊,等不及去闺女家喊人,赶紧跟乔宝珠一块往农场场部走。 一边走一边跟乔宝珠诉苦:“大曼儿这个蠢货,一丁点脑子都不长。她那几个妯娌斗法,最后吃瓜落的总是她。人家装枪,她就去放炮。真是气死我了。” 刘美兰感激的拍了拍乔宝珠的手,“这个工作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兰姨说句实话,工资多少倒无所谓,她能远离家里那一摊子是非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宝珠笑了笑,挽着刘美兰的胳膊,一脸真诚的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每次被喜凤飞龙欺负,都是大曼儿帮我。饿肚子没饭吃的时候,也只有美兰姨愿意给我一口吃的。冲着这些,我也得给大曼儿找个好工作。” 刘美兰听得眼眶发热,拍了拍乔宝珠的背,哽咽着说道:“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现在长大了也结婚了,以前的苦都不提了。” 二人脚程很快,很快就到了场部,敲开张翠莲的办公室。 见到刘美兰进屋,张翠莲冲着她会心一笑:“美兰姐,恭喜啊,你的这块心病总算是好了。” 她们俩都是在妇联工作的,在宝珠结婚之前跟俩人就认识。 刘美兰关上办公室的门,笑盈盈的走到张翠莲面前。 “张主任,太感谢你了。瞧我,来的太匆忙,什么都想不起来。等过两天,我家大曼儿上班了,让她给你带一罐我做的肉酱尝尝。” 张翠莲笑容一顿,语气淡了几分:“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肉酱那东西太金贵,万一让其他的同事看见了,该以为我私收贿赂了。” 刘美兰有些无措的看向乔宝珠,双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 乔宝珠像是没意识到二人之间不妙的小气氛,笑着看向刘美兰。 “美兰姨,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你做的肉酱了。让曼曼也给我带一罐吧。” 刘美兰感激的连连点头:“行,明天就让她给你送去。” “别明天啊,今天晚上吧!晚上我给沈骁煮面条,拌上你家的肉酱,哎呦,馋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乔宝珠耍宝似的插科打诨,让一本正经的张翠莲也笑出了声。 指着乔宝珠的脸,连连笑骂:“你可真够皮的。” 乔宝珠顺势勾着张翠莲的肩膀,嬉皮笑脸却又不失分寸的说道:“跟你们,我还用伪装的成熟稳重啊?” “当然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就比如美兰姨做的肉酱,一般人可做不了那么好吃。” “之前你不是说,吴美丽做的咸菜在咱们家属院那是数一数二的吗?那是你没吃过美兰姨做的咸菜,比吴美丽的更好吃。” “哦?真的吗?我不信。” 张翠莲佯装不信的抬头看着乔宝珠,她嘴角含笑,眼神亮晶晶的哪有半分的恼意。 “等晚上大曼儿来给我送肉酱,让她再捎半碗咸菜堵你的嘴。” 张翠莲噗嗤一笑,看向刘美兰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那我就跟你讨半碗咸菜尝尝。” 刘美兰看着这二人打着哑谜,像是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见张翠莲笑着跟她要半碗咸菜吃,忙不迭的点头:“行,咸菜你想吃多少都有。” 张翠莲坐直身子,拿起办公桌上的笔,刷刷刷的写下几行字。 然后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公章,在上面按了一下。随后将纸条递给刘美兰,“这是我开的介绍信,明天让你闺女拿着介绍信去人事部办手续。等手续办好了,就能去上班了。” 刘美兰千恩万谢的接过介绍信,晕晕乎乎的跟着乔宝珠走出了场部。 到了外面吹了寒风,刘美兰这才清醒过来。 拉着乔宝珠的手,喜出望外的好一通感谢。 乔宝珠见周围还有不少人,看见刘美兰兴奋地样子频频侧目看热闹。 连忙将拉住刘美兰,低声提醒:“美兰姨,你低声些。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刘美兰精明了半辈子,这会儿去糊涂上了。一脸诧异的看着乔宝珠,“为啥要小点声?” 她虽然不明白,但也配合乔宝珠的话,声音低了许多。 “在曼曼正是成为正式职工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岗位是她的。你大声传播出去,万一就有人上了心,走了更硬的关系呢?” 刘美兰嘴巴张了张,一脸不信的嘟囔:“一个农场职工,不至于吧。” 乔宝珠冷哼一声,“一个月36块5的工资,你说至于不至于啊?” 刘美兰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乔宝珠。 “这么高的工资啊?这不是正式工的待遇吗?” 乔宝珠点了点头:“美兰姨,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农场是国营农场?凡是国营农场里的正式职工,那都是有编制的。” “啊,是吗?” 刘美兰张了张嘴巴,她是没听懂有编制没编制有啥不一样。别说她了,大多数在农场生活的人对这些都不太敏感。 大多数人觉得只要有工作能发工资,旱涝保收就行了。至于有编制还是临时工,区别也只是工资多少而已。 但乔宝珠可不糊涂,她非常清楚二者的差距有多大。 “美兰姨,你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管信我,我不会害曼曼的。” 刘美兰笑着点头,“嗯,我听你的,你说好就一定好。” “行,那咱们现在去服务社一趟。看看能不能挑一块好猪肉。” 刘美兰一脸不解的看向乔宝珠:“你要吃猪肉啊?” “买块猪肉去我家,你给张主任熬一罐肉酱当做谢礼。” 刘美兰一愣,脱口而出道:“她不是不要了吗?万一给她熬好了,她觉得我这是受贿,把大曼儿工作取消咋办?” 乔宝珠快要被刘美兰气死了,没好气的说道:“都说了,是咸菜!” 啊?到底是肉酱还是咸菜啊? 刘美兰挠着头,一脸纳闷…… 第九十八章买猪肉 到底是当妇女主任的人,刘美兰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乔宝珠的意思。 一想到刚才她跟张翠莲说的那句傻话,立即后悔的直拍嘴巴。 “你看我这臭嘴,光顾着高兴都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刘美兰这才明白张翠莲刚才为啥会瞬间挂了脸。她说的是等高丽曼上班了,让她拿一罐肉酱给张翠莲尝鲜。 这话听到张翠莲耳朵里,刘美兰是在说这份工作办成了才会赏她一罐肉酱吃。要是高丽曼没能上班,这肉酱还吃不到嘴了呢。 关键是人家张翠莲最开始也没指望用一份工作岗位捞好处。 “宝珠,你看兰姨这事儿办的,差点让你里外不是人了。” 刘美兰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乔宝珠就要去服务社买肉去。走到了服务社门口一掏兜,发现自己没带那么多的肉票,急的直跺脚。 刘美兰急切的样子,吸引了一个老头的注意力。那老头凑过去,低声问刘美兰二人,是不是想要买肉。 “是啊。我小姑子出嫁二十年,今天才回娘家走亲戚。当嫂子的,得多买些肉招待娇客啊。老爷子,你家里有肉?” 刘美兰见那老头一身的补丁,看着不像条件好的样子。离年关还有两个月,现在杀猪也太早了些。 除非是家里遇到了困难。 她这一问,问到了老头伤心处。 “孙子要娶媳妇儿,杀了两头猪凑彩礼钱。唉,今年年头不好,猪肉都难卖了。” 村里人最多买两斤猪肉尝尝鲜,眼看着自家养了一年得猪都能杀了,谁会花钱买外面的。 老头就想着来家属院这边碰碰运气,可他又不能拉着猪肉来卖,也不敢在家属院门口问人。 在服务社门口蹲了两天,也没敢开口吆喝。没办法这个时代,老百姓出来做生意那叫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 也是刘美兰说话声音太大,老头听见她要买肉,这才期期艾艾的蹭过来问。 刘美兰挺高兴,拉着乔宝珠,二人坐上老头的驴车直奔小河沟村。 驴车在沟沟坎坎的土路上走了快两个小时,冷风都把人身上吹透了。 二人进了屋,老头先让乔宝珠、刘美兰坐在炕上暖和暖和。等二人一杯热水喝下肚子,屋里进来两个男人,二人各自扛着半扇猪肉。 两扇猪肉结结实实的放在铺了报纸的地上,刘美兰赶紧过去挑猪肉。 她翻来覆去挑挑拣拣,最后要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 “这猪养的真肥啊,肉的颜色也好,看着确实是这两天新杀的猪。” 刘美兰摸着猪肉,一脸赞许的点了点头。她自己家就养猪,每年村大队杀猪的时候,她也管分猪肉的活儿。查验猪肉是不是病猪,猪肉是否新鲜,她也能分辨清楚。 “大姐,你眼光真好。我家的猪就是前天杀的,就指望卖了钱给我儿子凑彩礼呢。我们是老实人,可不敢卖病猪啊。” 说话的人是老头的儿子,看样子是这家里的当家人。据男人自己介绍,这家人姓梁,就是小河沟本村的社员。家里只养了两头猪,卖肉的钱用来给彩礼以及来年开春翻盖新房。 “你家这猪肉多少钱一斤?” 乔宝珠听见刘美兰称赞这猪养得好,她也动了屯猪肉的心思。 “你们挑的这块一等肉算六毛钱。咱们农村人自己杀猪卖肉,不要票,价钱也便宜。我听说城里的黑市上,一斤猪肉都要一块钱咧。” 所谓的一等肉就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个时代大家吃的油水小,好不容易买点肉都愿意买肥的。像猪里脊这样的肉,一般人根本不愿意买。 乔宝珠现在在食堂做库管,对各类食材的价格了解的很透彻。青岩山农场下的各个分场都有明确的分工,养殖场送来的猪肉也是按照内部价格来算的。 梁家的猪肉价格,其实也不算太便宜了。 刘美兰见乔宝珠不说话,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问乔宝珠:“宝珠,他家猪肉是不是比你们食堂进货价高啊?” 没等乔宝珠回答,梁兴初急了,脱口而出道:“食堂进货量多大,便宜点那多正常啊。你们最多也就是十斤八斤肉,给你们便宜了,我们就赔钱了。” 刘美兰一听不乐意了,“十斤八斤的买?我看别人顶多买二斤吧。我要不是家里有急用,我也不买这么一大块。眼瞅着要过年了,谁家还缺口猪肉吃。” 梁兴初沉默了,刘美兰说的是实话。但是如果等到过年再杀猪,那会儿家家户户都杀猪,谁来买他家的猪肉。 城里倒能卖高价,可他又没本事去黑市混。 “大叔,若是买这一扇猪肉,你打算卖多少钱?” 乔宝珠的话,惊呆了包括刘美兰在内的所有的人。 “你要买一扇猪肉?你们小两口能吃完么?” 乔宝珠没吭声,眼睛一直盯着梁兴初:“价格划算的话,我就买一整扇。你们自己一斤二斤的零售,时间长不说,到最后肉都风干不新鲜了,肯定卖不了好价格。” 时间拖得越长,猪肉越不新鲜,也就卖不上好价钱。 梁兴初拉着老父亲走出屋,父子二人商量了好半天。 刘美兰见二人走了,她也忍不住将乔宝珠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宝珠,你真要买这么多猪肉?咋吃的完啊?” 乔宝珠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美兰,没有接她的话。刘美兰忽然明白过来,臊红着老脸,悻悻的嘟囔道:“我真是越老越没数了。还说我家大曼儿没心没肺,我也没强到哪儿去。” 乔宝珠抿嘴笑了笑,依旧没再多说什么。 没多一会儿,梁兴初走了进来。 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一扇猪肉是一百零六斤零五两,五十块钱你拿走吧。价钱再低,我们也不挣钱了。” 乔宝珠没有还价,但也没有掏钱的意思。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们将猪肉包好送我家去。到了我家,再帮我把猪肉分了。” 刘美兰以为乔宝珠只买一扇猪肉,没想到看见两个麻袋口袋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乔宝珠买了整整一头猪,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九十九章切肉 乔宝珠到家的时候,沈骁已经做好了晚饭。听见院子外有声音,连忙拉开门灯,推门走了出去。 “哎呦,宝珠,你家连门灯都用这么亮的啊。啧啧啧,要不说你有福气呢,家属院的日子就是比知青过得好。” 驾着马车的梁兴初,也被这盏40瓦的白灯泡震惊到了。 他没看错的话,这位军爷家的大门灯用的是高压汞灯泡。这种灯泡最大的优点就是又白又亮,就这么一颗灯泡就把半个院子照亮的跟白天似的。 他在大门口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楚地上的石子是什么形状的。 梁兴初看见乔宝珠家大门上的这颗灯泡,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既然人家能用得起这么贵的灯泡,待会肯定不会坑他家的肉钱。 “我跟美兰姨出去办点事儿,回来的晚了一点。” 看见沈骁走出来,乔宝珠笑着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晚。 “嗯,你们吃饭了么?” 沈骁看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猜测二人肯定还没有吃饭:“饭做好了一直在锅里温着,你带着美兰姨吃一点。” 说完沈骁又看着坐在马车上的两个陌生男人,没有问他们的身份,直接邀请二人进屋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乔宝珠让二人一人扛着一个麻袋进了屋,回屋的路上她告诉沈骁,那两个麻袋里装的是猪肉。 “这个猪肉挺新鲜的,价格也很便宜。我就买了两扇回来,一共是二百斤出头,总共才花了一百块钱。” 乔宝珠跟沈骁说话的时候,刘美兰一直在旁边观察二人。 这一路上刘美兰最担心的就是乔宝珠冒然花了这么大一笔钱买猪肉。沈骁知道了之后会大发雷霆,万一两口子闹了别扭,她这个做长辈的该怎么收场。 没想到沈骁听完乔宝珠的话,反应很平淡。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进了屋,看见梁兴初父子二人,惴惴不安的站在麻袋旁,沈骁给二人搬了个凳子。 “赶了一路的车,身上都冻透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喝点水暖和暖和。” 乔宝珠摘了棉手套,露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想要拎着暖水瓶给客人倒点热水,却发现手指冻得回不了弯,没有知觉了。 沈骁见状,赶紧让她拖了棉鞋上炕暖和。将放在炕头热的发烫的毛毯摊开,盖在了乔宝珠的身上。 做完这些才给刘美兰等人倒温开水,另外三人也跟乔宝珠一样,身上的棉袄早就被西北风吹透了。 两杯温开水下了肚,又在围着炉子烤了一会儿火,身子这才暖和过来。 梁兴初第一次来军官家里,蹲在厨房的炉子边上烤火,偷偷摸摸的四处张望。 刘美兰是来过乔宝珠家里的,早就见过了家里的成套的家具。她更羡慕的是,乔宝珠家里通了电装了电灯泡,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屋里面却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咱们农场啥时候才能拉电线。等通了电,我也买一个跟你家一模一样的灯泡。晚上也能像你们家一样亮堂了。” 乔宝珠身上暖和了,有了力气更有了精神,笑着告诉刘美兰一个好消息。 “家属院拉完电线,场部办公室、宿舍、食堂都通电了。场部弄完,下面的各分场也陆续安排上。估计过年之前,村里就能通电了。” “我们小河沟村也能通电吗?” 在厨房烤火的梁兴初,激动的冲了进来。他神情激动又紧张的盯着乔宝珠,想要从她那得到肯定的答复。 蹲在地上,拿着菜刀切割猪肉的沈骁抬起头,给梁兴初一个精准无误的答案。 “家属院通电只是开始。这个冬天,青岩山农场要修建电灌站,为来年生产浇地做准备。下面的各个分场与分场之间,公社跟村之间也要跟着架电线路。” “用不了几天,你们公社就会接到通知,动员村民帮着干活儿。” 梁兴初激动地回头冲着厨房大喊:“儿子,你听见了吗,咱们村要通电了。” “太好了,我们村也要通电了。俺娘终于不用点煤油灯了,俺媳妇儿也不用再抹黑做饭了。” 梁兴初光顾着兴奋,没注意到沈骁手起刀落,唰唰唰几刀就将一扇猪肉分好了。 “解放军同志,你还会切猪肉呢。” 梁兴初见沈骁切完一扇猪肉,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赶紧走过去想要从沈骁手里夺过菜刀。 沈骁哪是他能轻而易举就能空手夺菜刀的人,他手腕轻轻一拧,就将梁兴初压制的不敢动弹。 “别乱摸。” 沈骁表情冰冷,眼含杀气,像是随手就能将人嘎掉。 梁兴初吓得大气不敢喘,他很确定眼前这位军爷能要了他的命。 见老乡被自己吓的不敢说话,沈骁脸上浮起一抹笑,扶着梁兴初站起来。指着地上被他分好的猪肉,笑着问道:“老乡,你看这扇猪肉,我切的怎么样?没有出错吧?” 梁兴初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地上被分好的猪肉,咽了咽吐沫,颤着音回道:“没错,没错,你切的比屠夫都好。” 这话一说完,梁兴初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军爷一声不满的冷笑。 他瞬间浑身大汗淋漓,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啥叫比屠夫切的还好,好像讽刺军爷心狠手辣似的。 沈骁看着梁兴初不停地擦汗,不解的问道:“老乡,你很热吗?要不要喝点水?” 梁兴初哪敢再讨水喝,擦着汗唯唯诺诺的嘟囔着:“不热不热,不渴不渴。” “军爷……不是,同志,我还是把那扇猪肉切了吧。” 沈骁将手里的菜刀递给梁兴初,见他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各个部位的猪肉分割好了。 只不过梁兴初太紧张了,沈骁这个人的存在感又很强。他下刀的过程有些磕绊,切好的猪肉倒不如沈骁那份利落。 “对,对不起啦。我这肉没分好……” 梁兴初看着自己切的猪肉,死的心都有了。他这手也太不争气了,好好地猪肉被自己剌的不成样子。万一人家不要了,这可咋办啊。 乔宝珠看了一眼地上的猪肉,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她看见两扇猪肉切好的部位,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佩服的看了一眼沈骁,没想到他一个营长连屠夫的活儿都会干。 “这是一百块钱,你收好了。” 乔宝珠将钱递给梁兴初,笑着开了一句玩笑:“你家里剩下的肉,要是卖不完的话,便宜点卖给我也行。” 第一百章三观不同也能合作 “宝珠,你买这么多肉是打算去黑市上卖吧?” 刘美兰愣是等到了梁兴初父子二人走,她才敢小声的问乔宝珠。 她花了一百块钱买下这么多肉,肯定不是留着自家吃的。 家里只剩下刘美兰跟沈骁两个自己人,乔宝珠也不瞒着了。 乔宝珠看着刘美兰,好笑的提醒道:“美兰姨,你还是快点做肉酱吧。待会人家张主任来了,得赶紧送给人家呢。” 刚才乔宝珠问过沈骁,张翠莲还真的来过家里一趟。听说乔宝珠还没回家,她神色古怪的离开了。 乔宝珠至此,心中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下来。 “沈骁,能帮我去段指导员家里,请张大姐过来一趟吗?” 乔宝珠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又可怜的看着沈骁。 沈骁看了一眼这么晚了还不打算回家的刘美兰,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一堆猪肉。 “这些肉不用收起来?” 意思是,用不用瞒着张翠莲。 乔宝珠走上前,一边往外推沈骁,一边柔声说道:“这些肉,我自己放进仓房里。” 沈骁顿时明白了,这是刘美兰跟张翠莲有事要解决,而中间人正是自己的媳妇儿。 “我正好有事儿要跟段指导员商量,晚一点回家。锅里的饭,你别忘了吃。” 交代了两句,沈骁就走了。 乔宝珠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洗干净的空罐头瓶,放在了灶台上。 “美兰姨,把肉酱装在这两个罐头瓶子里。肉不够的话,我这还有那么多,你尽量多做些,把瓶子装满。” 刘美兰感激的点了点头,乔宝珠一个帮忙的都做成这样,她再客气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家的罐头瓶子比你这个小,我买的肉也就能装一瓶半。” 乔宝珠拎着菜刀,在猪肉上切了一大块丢到灶台上。 “咱们这是送礼,宁可做多了装不完也不能装不满。美兰姨,你都需要什么调料?” 乔宝珠打开自家的碗柜,将里面各种调料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刘美兰看着乔宝珠放在灶台上各式各样的竹罐,一脸羡慕的说道:“还是在食堂上班好,你看看,家里头什么调料都有。啧啧啧,有些东西连见都没见过呢。” “好多东西我也用不到,这都是结婚请客的时候剩下来的。” 乔宝珠翻出一沓旧报纸,将地上的猪肉一一包起来。包完之后,再将分割好的猪肉装进袋子里,将两袋子猪肉拖进仓房里。 张翠莲来的时候,乔宝珠正坐在灶台边上吃着晚饭。 看见她来了,放下筷子,站起身笑着说道:“嫂子,快进来暖和暖和。” 张翠莲一进厨房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忍不住赞叹道:“好香啊。” “我就说美兰姨做的肉酱天下第一香吧。你看我,就守在灶台边上,闻着肉酱的香味吃饭。” 刘美兰被乔宝珠夸得不好意思,笑着谦虚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人家沈营长做的饭也不赖。我跟我大曼儿她爹过了大半辈子,他都没给我做过饭。” “老爷们上了一天的班,回家还得给你做饭吃,孩子,你得知足。” 张翠莲吃惊的看向乔宝珠:“你们家是沈营长做饭?” 乔宝珠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是今天我回来晚了,他才做的饭。平时都是我做,他哪有那个时间啊。” 张翠莲长舒一口气,拉着乔宝珠的袖子,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说道:“两口子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但是咱们做军属的,首要责任是照顾好家庭。” “他们在部队里工作忙、任务重,咱们的工作比较清闲,下班又比他们早。应该早早地把饭菜做好,让辛苦一天的人回家吃一口热乎饭。” “老爷们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那娶咱们有啥用?” 张翠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既要上班挣钱,还要将家里大小事都打理好。 这是张翠莲的价值观,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思想。乔宝珠不认同,但她并不愿意跟张翠莲掰扯。 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她不认同,但也不会跟张翠莲辩论。辩论这些毫无意义,说多了只会让二人关系产生嫌隙,从而伤害利益。 “嫂子说的对,我下班早时间充裕,家里的活儿都是我来干。” 张翠莲点着头笑着认可道:“看出来了,你家这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群大老粗整天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有个干净的时候。指望他们能把家里收拾干净,我看啊,等到退休吧。” 乔宝珠给张翠莲冲了一杯麦乳精,张翠莲喝了一口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还是没有孩子好啊。看看你们小两口这日子,过得是真滋润。” “我生了四个孩子,有点好吃的,都不够他们四个分的。不怕你笑话,我都好长时间没喝麦乳精了。” 乔宝珠听见这话,连忙要将家里剩的半罐麦乳精送给张翠莲。 “弟妹,你这就见外了。嫂子是跟你交心,可不是跟你要东西。” 张翠莲没想过乔宝珠这么伶俐,她随口一句话竟让人家多了心。她还觉得挺不好意思,无心的一句话,倒好像管别人要东西似的。 “嫂子,我也没跟你见外啊。真要跟你客气,也不能送你半罐麦乳精啊。” 乔宝珠掩嘴一笑:“我当嫂子是自己人,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嫂子。麦乳精好喝就分嫂子一杯,肉酱好吃也分嫂子一罐。” “我知道,嫂子也是拿我当自己人。从我结婚那天开始,就一直照顾我的。” 张翠莲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她果然没有看错,沈营长新过门的小媳妇儿,就是比其他的家属们更聪明,更上道儿。 年纪不大,人情世故上处理的挺老辣。看她这心思,倒比沈骁要世故很多。 “主要还是你懂事,不像你娘家妹妹那么差劲。当初要是她嫁给沈营长,我真是不敢想,咱们两家的关系得臭成什么样儿。” 张翠莲语气夸张地摇了摇头,看着乔宝珠一脸疑惑。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们姐俩的人品,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第一百零一章赵海洋的算计 提起乔喜凤,乔宝珠笑着感谢张翠莲。 “她虽是我亲妹妹,倒没有嫂子对我好。唉,我倒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让她那样编排我。” “多亏有你帮我出气,让委员会那帮人好好地收拾她们。” 乔喜凤处理不好夫妻关系,葛六萍嫉恨乔宝珠不把彩礼钱给她。娘俩一合计,便在村里散布谣言,说乔宝珠使手段抢了妹妹的好姻缘。 之前姐妹换婚的事情,也曾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那个时候都在疯传是乔喜凤不要脸,明明跟沈骁订婚了,却在结婚之前跟准姐夫搞到了一起。 因为这些谣言,乔喜凤在知青宿舍的人缘很差。在乔喜凤看来,她在知青宿舍过得不好,都是因为乔宝珠在背后作祟。 乔宝珠就在农场上班,那群知青们肯定是听了她嚼舌根子,才看不上她的。乔喜凤压根就没想过,她平时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处事态度有多招人烦。 娘俩在村里散布谣言,造谣乔宝珠用歪门邪道的手段给亲妹妹下了迷烟。明明是她贪婪沈骁的权势,却将污水泼给乔喜凤的。 这事儿她俩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乔宝珠这次肯定要倒霉。 没想到张翠莲得了乔宝珠的授意,直接将这件事报给了委员会主任孙鹏。 孙鹏亲自带着人抓了葛六萍、乔喜凤,直接给二人定了一个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破坏团结、搞封建迷信、诬陷优秀同志的名声好几个罪名。 诬陷优秀同志这事儿可以再议,散播谣言蛊惑人心、搞封建迷信这两个帽子扣下来,就足够葛六萍娘俩受得了。 乔长富、乔长贵兄弟二人赶过去的时候,葛六萍跟乔喜凤母女俩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哪还有平时半分的精神气。 纵然有乔长富这个场长在,孙鹏也没给他一分的面子。劈头盖脸的将乔长富训斥了一通,直呼他治家不严。 “作为场长的亲属,她们应该比普通老百姓更有思想觉悟才对。听这母女俩说,你们乔家的两个女儿是为了给你父亲冲喜才结婚的?” “乔长富,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立场不坚定,想要搞复辟帝制反革命那一套。” 乔家人都吓傻了,谁能想到委员会不仅没给乔长富面子,甚至准备连他都处理了。 乔长富心下大惊,赶紧给长子乔振国使眼色,让他去部队搬救兵去。 最后还是沈骁出面,将二姨张桂芬、媒人刘美兰作证,解释了他跟乔宝珠的婚姻不是冲喜,不存在封建迷信这件事。 乔长富为了自保,将乔喜凤与赵海洋婚前私会的事情公之于众。当天一同捉''奸''的见证者,除了乔长富之外,还有乔宝珠、张桂芬、刘美兰、高丽曼几人。 原本葛六萍跟乔喜凤想要泼乔宝珠一身脏水的,没想到上蹿下跳折腾一圈,反而坐实了乔喜凤跟赵海洋婚前通女干。 “嘿嘿,沈营长这人最护短了。她们娘俩敢这么欺负你,注定捞不到好果子吃。” 乔宝珠只知道大伯派人找沈骁帮忙收拾烂摊子,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没问沈骁也没说。 “我大伯这个场长的位子被沈骁保住了,这娘俩顶多挨顿骂,受不了多大的惩罚。估计过个一年半载的,她们还得兴风作浪。” 乔宝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挺高兴。乔家是大伯乔长富当家,整个家族的人都以他为荣。乔喜凤差点将大伯的仕途毁了,等于将整个娘家都得罪了。 “哼,她们娘俩还敢在折腾,我先将她们拍下去。” 在厨房里做肉酱的刘美兰,听着屋里二人谈论葛六萍娘俩做的那件缺德事儿。 忍不住撩着帘子进屋插话,她靠在门框上笑着见牙不见眼。 “那天委员会的人刚出了你家大门,人都没走到我家呢,你爸就把你妈给揍了。” 刘美兰将那天的热闹从头看到了尾,提起乔长贵打人的事,至今还有心有余悸。 “你那妹夫真不是个东西,把我拦在院子里,不让我回家。让我这个妇女主任做个见证,他要跟乔喜凤离婚。” 张翠莲听得瞠目结舌,吃惊的看着乔宝珠:“这事儿我没听说啊。农场知青打离婚报告,得经过我,我没看见离婚申请……” 刘美兰摆摆手,十分鄙夷的撇撇嘴巴:“没离成!那姓赵的拿这个事儿捏乔场长呢。” 乔宝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对嘛,这才是赵海洋的处事风格嘛。他是利字当头,没有好处的事绝对不会做。 之前乔宝珠还一直纳闷,赵海洋怎么还没有动静。当初乔喜凤一句‘上大学’,就能勾的他立马同意娶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结婚都两个多月了,乔宝珠也没见到赵海洋有什么变化。还想着这一世,这家伙出息了,懂得韬光养晦了呢。 原来之前赵海洋是没找到机会啊。 “怎么拿捏的?乔场长都被他侄女坑惨了,他还能帮忙不成?” 张翠莲一脸好奇,她对乔宝珠娘家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是单纯的吃瓜。 “咋不能帮?喜凤那丫头是龙凤胎,从生下来运道一直都挺旺的。俺们村里的人,都知道老乔家很看重飞龙、喜凤那俩孩子。” “喜凤的男人又是乔场长亲自挑选的知青,乔场长可看重赵海洋了。” “赵海洋一提离婚,乔场长就说要送他出去学习去。” 张翠莲听见这话,眉头紧锁一脸不满:“送他出去学习?乔场长他有这么大的权利?场部倒是有三个去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乔长富不会是打这个主意吧?” 听见工农兵大学这几个字,乔宝珠挑了挑眉。 上一世,她大伯将自己的儿子乔振国送去念大学。三年的大学生活变化很快。本以为乔振国三年之后能接父亲的班,事业从分场场长起步。 没想到的是,乔振国竟然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他毕业的时候,高考已经恢复两年了。而且农场改革结束,大批的军官转业留在农场。 专业知识不如正常高考的大学生,基层业务能力不如转业老兵。工农兵大学生,反而是鸡肋一般的存在。 这一世,赵海洋竟然接棒了? 第一百零二章沈骁狂吃醋 乔宝珠将刘美兰、张翠莲送出大门外,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看见柴房那边有个漆黑的人影儿。 吓得啊了一声,整个人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别怕,是我……” 话音未落,沈骁长腿一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动作很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怕吓到乔宝珠。 “呼……原来你回来了。” 乔宝珠拍了拍胸口,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快进屋,今晚外面很冷的。” 乔宝珠出门送客,只是披了个棉袄,脚上趿拉着棉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见沈骁回来了,赶紧催促他快点进屋。 “我有好消息跟你说。” 乔宝珠已经按耐不住心底的雀跃,迫不及待的想跟沈骁分享自己的好心情了。 “看的出来,今晚你心情很好。” 乔宝珠并没有注意到沈骁语气里低沉的情绪,只觉得他身上寒气格外的重。 “你在外面很久吗?身上的寒气太重了,先泡泡脚暖暖身体。” 乔宝珠边说边拿出两个搪瓷洗脚盆,兑完洗脚水之后。又去泡了两杯奶粉,将两杯奶粉放在炕桌上,这才发现沈骁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乔宝珠后知后觉,终于发现沈骁的不对劲,他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沈骁这是婚后第一次情绪不对,惊的乔宝珠坐立难安。 “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骁抬起头,深邃的黑眸里暗潮汹涌。 “你今天格外的高兴。是因为他吗?” 乔宝珠愣了愣,脑子还没来得及细品沈骁的话,嘴巴脱口而出道:“是啊,为了她,我跑了一下午,吹了一肚子的风。好在碰见梁大叔,唔……” 话还没说完,乔宝珠只觉得眼前一闪,沈骁忽然冲到了她的面前。掐着她的腰轻轻一提,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被沈骁按在了炕上。 沈骁左手垫在乔宝珠脑后,恶狼扑食一般覆上那片柔软的嘴唇。 乔宝珠的嘴唇很软,刚一碰沈骁就没收力。 辗转、碾压、倾覆,身下的女人紧闭双眼,没有看见男人亲吻时温柔的小心翼翼的脸。 “唔”,乔宝珠呼吸急促,感觉沈骁疯了一样汲取着她口里的氧气。 身下女人的一声低喃,沈骁险些失控!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沈骁气喘吁吁的伏在乔宝珠肩膀上平复心情。看着身下的小女人,红肿的嘴唇,眼含雾气妩媚迷离,像朵软弱的菟丝花似的倒在他的怀里。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失态孟浪,对象还是自己合法领证的小媳妇儿。口鼻尖全是小媳妇儿身上那抹熟悉淡淡的茉莉香气,还有这软而无骨的身体入怀的感觉。 沈骁的心头再次激荡起来,俯下身还想食髓知味的去亲吻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唇。 “疼……” 乔宝珠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娇嗔的喊了一句。 心里暗暗感慨,还是火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好啊。 沈骁刚刚那横冲直撞的吻,全凭本能毫无技巧的乱吻。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这颗枯萎沉寂的心,狂跳不止。 乔宝珠脸红红的,头发凌乱的,眼神迷离,小手无力的抵在沈骁身上,撅着红肿的嘴巴控诉他的粗暴。 “你咬到我的舌头了。” 某人的喉结情不自禁的滚动了一下,心里想要为自己的粗暴道歉。 开口说出的却是:“不许勾我……” 饶是上一世嫁过人的乔宝珠,此时也不由得臊红了脸。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的跳脚。 一个小人双手托腮,眼里冒着粉色的泡泡:老天爷啊,当兵的都这么猛吗?啊啊啊啊,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另一个小人无语的翻着白眼:喂,别发春了好吗?他那个地方受过伤,不能人道的啊。点到为止吧,再继续下去大家都很难堪的。 记忆里乔喜凤骂了二十多年的话,像一瓢冰水狠狠地将乔宝珠泼醒。 “为什么?” 乔宝珠捂着嘴唇,水雾蒙蒙的眼睛写满了委屈。 沈骁猛然清醒,懊恼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对乔宝珠做这种事。 眼底的情.欲慢慢褪去,他也从乔宝珠柔软的身体上下来:“抱歉。” 乔宝珠不是懵懂的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个时候要是猜不出沈骁为何反常,她上一世那几十年就白活了。 仔细回想刚才二人说的话,乔宝珠心念一动,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勾。 原来是某人误会了。 乔宝珠假装没猜透,语带委屈的质问沈骁。 “你是因为那堆猪肉生了我的气吗?” “梁大叔着急给他儿子凑彩礼,杀了两头猪却卖不出去。我是想买回来,明天送到我爸那。城里越到年根猪肉越贵,我们还能赚一笔钱。” “沈骁,我真的没有败家。” 乔宝珠躺在炕上,声音又软又委屈。 沈骁听得心头一痛,想要转过身安抚身后的小女人,倔强傲娇的性子让他忍住了。 瓮声瓮气的哼道:“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为什么生气?” “你们谈话我都听见了,你倒现在还放不下他。” 第一百零四章 那些煤 “你才想起来问猪肉?我还以为你不在乎那一百块钱呢。” 乔宝珠鼓着包子脸,气呼呼的还没有消气。 沈骁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家里的钱都给你,你想怎么花我都没意见。” “你就不怕,我背着你,把家里的钱都弄娘家去?”乔宝珠试探着问道。 “改善父母的生活条件,是我们做子女的责任。你花在他们身上多少,我都不介意。” 沈骁一脸无奈,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乔宝珠话里的试探。结婚之后,他就将存折交给了媳妇儿,每个月发工资也是第一时间上交。 媳妇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从未过问过。沈骁不懂,乔宝珠的心里为什么一直惴惴不安呢。 “哼,算你会说话。” 乔宝珠翘着嘴巴,眼里闪着盈盈笑意。 沈骁看见小媳妇儿终于被自己哄笑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伸手搓了搓她的头发,依依不舍的去厨房下挂面去了。 没多一会儿,沈骁端上来两碗面条。面条上盖了厚厚一层的肉酱,怕肉酱太腻,他又盛了一碟咸菜。 吃了一口面条,乔宝珠满足的眯上眼睛:“嗯,美兰姨的肉酱真香啊。” “明天你给我爸送猪肉的时候,分一半给他们吃。” 今天乔宝珠买了很多猪肉,借着刘美兰给张翠莲熬肉酱的机会,让刘美兰帮她也做了整整一大盆的肉酱。 沈骁点了点头,自打跟乔宝珠结婚之后,他多了一个厌食的毛病。 没办法,家里饭菜的油水可比食堂强多了。家属院里其他战友家里,平时炒菜都舍不得多放荤油。 而他家连咸菜疙瘩丝都是用荤油爆炒过的,更不用说平时饭菜里都飘着油花儿。 能有这么好的条件,那是因为他媳妇儿有本事! 上个月乔宝珠从下面大队一个社员手里回收了一张工业票,转手就跟一个肉联厂的职工换了20斤的猪板油。让岳母帮忙炼成了荤油,装在罐头瓶子里十分低调的带回了家。 “早知道家里能有这么多猪肉,就不浪费那张工业票了。留下来,年底给你买个全钢手表。” 乔宝珠手上这块手表是用废旧零件组装的,因为零件是替换下来的,质量堪忧。遇水、磕碰甚至莫名其妙的就不好用了,乔宝珠干脆将那块手表丢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我就是上班看个时间,用不着买那么好的。我已经跟我爸说过了,店里有合适的二手手表就买一块。” 沈骁脸色一沉,放下筷子不满的盯着乔宝珠:“买二手的干嘛,我们家里又不是没有钱。” 说到钱,沈骁想到刚才乔宝珠那几句试探的话。一脸严肃道:“宝珠,你是不是手里没钱了?钱不够用,可以用我存折上的钱,不用问我的意见,也不用担心我会不会生气。钱给你,就是要你当家的。” 乔宝珠此时已经吃完了那碗面,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用手绢擦了擦嘴巴。 做完这些之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炕柜,这才慢条斯理的跟沈骁解释。 “存折里的钱是我们家的后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用的。我手里的钱还是挺宽裕的,不是为了省钱才想买二手的手表。” 沈骁点了点头,他向来不过问家里的开销,也能感觉到家里不缺钱。除了每日伙食吃的有滋有味之外,乔宝珠利用收鞋底赚佣金,以及倒卖煤炭也是没少赚钱的。 之前乔宝珠从吴美丽手里收了一大笔的煤票,还让沈骁留意身边人有没有想要卖煤票的战友。 青岩山农场200公里外就有荒山,山上驻扎着柈子农场。柈子农场负责给整个给场部所有农场、连队提供木材。因为本地木材条件比较优越,本地百姓即便用煤票换钱也不担心冬天没有柴火烧。 乔宝珠让沈骁留意煤票,他还真的就拿回来了总面值近两吨的煤票。 她在下面各大队又收了一些煤票,加上之前手里攒的,她手里一共屯了面值足有九吨的煤票。 那日乔宝珠知道了白红梅暗地里将她在城里的房子租了出去,便想到给养父养母租个暖和宽敞的房子。 挑来选去,乔宝珠租了一间带着倒座的,拥有两米高墙私密性极好的房子。 以每个月五块钱,极其便宜的租金租了两年。 她知道以乔长海两口子倔强的性子,肯定不同意住在女儿给他们租的房子里。 便跟二老说,她收了面值九吨的煤票,打算全买了煤炭藏在院子里。等到冬天极寒的时候,偷偷的卖高价。 那么多的煤,放在家属院装不下,更不能在城里大摇大摆的堆着,只能租个小院儿藏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她租了个院子,让乔长海两口子住进去。 对外就说是女儿女婿特意给二老租的,既能改善二老的生活条件,也能看着那堆煤炭。 “又是猪肉又是煤,明天开始岳母又要睡不着觉了。” 想起二老第一次见到那堆煤炭的情景,沈骁忍不住开启了玩笑。 那9吨煤,乔宝珠并没有从市场上购买。 是沈骁借着部队去煤城购买煤炭的时候,一起购买的。 后勤部去购煤的同志,在出发之前统计了家属院各户人家所需的煤炭数量。回来之后,按照统计名单上的数量分发到各户。 沈骁跟后勤部的同事关系不错,虽然手里只有面值九吨的煤票,又多给了20块钱的‘补票费’,一共购买了15吨的煤。 所谓的补票费,到底是个人收了还是上面放松政策,这件事谁也说不准。帮忙给父母、亲戚都买点煤炭,也不是沈骁一人所为。计划经济的年代,不算什么东西其实都不够用。 煤炭到了之后,沈骁留了三吨放在自家院子里。毕竟之前他们两口子四处收购煤票,总不能一点煤都不留着用。 剩下十二吨的煤,留给二老自用两吨,剩下的十吨全部卖掉。 别小看这十吨的煤,还没到三九天,黑市上的煤炭价格已经飙了十倍。 第一百零五章没婆婆 沈骁说话算话,第二天凌晨四点就起来了。开着车拉着两扇猪肉,直奔城里乔长海家。 早上六点十分,沈骁将乔长海家的大门拍的梆梆直响。 听见大门声,乔长海、包慧华两口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乔长海稍稍镇定一些,低声安抚妻子:“不怕,兴许是认错门的。” 包慧华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外面砸门的声音更大了。 “爸,妈起来了吗?我是沈骁,出任务回来看看二老。” 听见沈骁自报家门,老两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乔长海知道沈骁不会轻易登门,赶紧出去开门。 朱红色的大铁门打开,乔长海看见沈骁一身军装站在一辆吉普车前。 “咋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 乔长海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邻居出来看热闹。 可惜黑省早上六点天还是黑蒙蒙的,就算有人偷看乔长海也是看不清楚的。 沈骁看穿了老丈人心思,低沉一笑:“放心,没有人开门。” 就算是有人偷看沈骁也不担心,他每次过来都是开着吉普车。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乔家的女婿是个军人。 “那就好,快进来吧。” 乔长海以为沈骁是在执行任务,路过家里进来吃口饭。开了门之后转身往屋里领人,没走两步听见咚咚两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回过头,借着屋里灯光,这才发现沈骁脚边一左一右各有一个丝袋子, “又拿了煤块回来?” 乔长海赶紧凑上去,压低声音问着。手伸进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西厢的门。 “爸,宝珠买了点猪肉。让你们留一部分过年吃,剩下的尽快卖掉。” 进了厢房,沈骁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猪肉。 看见慢慢两袋子猪肉,乔长海倒吸一口气,又惊又喜的问沈骁:“不过年不过节的,哪儿来的猪?” 沈骁听懂了乔长海的画外音,淡淡一笑:“我检查过了,不是病猪死猪。这家主人着急用钱,杀了两头猪。” 乔长海点着头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唉,想想也是,要不是为了卖钱,谁会在这个时候杀猪呢。” 说着他伸手将袋子系紧,拍了拍沈骁的胳膊:“这屋冷,咱们回屋吃饭去。” 沈骁看的明白,乔长海这个老抠儿,根本舍不得留下一块肉自己吃。 他看穿不说穿,随着乔长海进屋。 刚一进屋,热气扑面而来。 乔长海拍了拍炕,热情的招呼沈骁:“脱鞋上炕头上坐着。开了一早上的车,冻坏了吧?” 当初闺女跟沈骁结婚,乔长海一直担心两家门第相差太多,沈骁会嫌弃他这个老丈人。 没想到沈骁这个女婿真不错,不仅没有嫌弃过他们老两口,还经常来看望他们给他们撑腰。 现在不管是单位还是邻居们,哪个不知道他乔瘸子命好,有个当军官的女婿。 尤其是单位里那些瞧不起他的同事们,现在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乔长海正在美着呢,旁边沈骁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爸,那些肉还是留三四十斤吧。” 乔长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唾沫呛死。 卡巴卡巴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骁:“留三四十斤猪肉?” “三十斤猪肉,我跟你妈都能来年过年啊。” 沈骁早知道老两口对自己特别抠门,但没想到他们能这么抠。乔长海那语气,三十斤猪肉吃一年都算奢侈了。 “今年是我跟宝珠结婚之后第一个春节,应该带着宝珠回家见父母的。但是我今年留下来值班,只能厚着脸皮跟宝珠在你们这蹭饭了。” “我们俩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不等沈骁说完,乔长海眼睛就已经放着光。嘴巴咧到了腮帮子,高兴的冲着女婿摆手:“原来你们小两口要在这过年啊。哈哈哈,你们在这过年,什么都不用准备。” “鱼啊肉啊的,倒时候我跟你妈都准备好。怪不得要让我们留下三四十斤猪肉呢。害,大过年的,家里这么多口人,三四十斤肉哪够吃啊。” “五十斤,你回去告诉宝珠,就说我说的,留五十斤好肉。剩下的我这两天就帮你们卖了。” 翁婿二人高兴的说着话,包慧华端着一盆面条走了进来。 她刚才听得清楚,今年过年女儿女婿跟他们一块。包慧华此时脑海里已经有了温馨的画面,连准备哪些好吃的都想好了。 “你来得及,家里也没啥准备的。吃点挂面吧,你妈做的炝汤面好吃得很。” 乔长海得知闺女会跟他们一起过年,高兴的忘乎所以。 看着沈骁毫不见外的吃着面条,一边卷着旱烟一边得意的显摆:“咋样,你妈做的炝汤面条好吃吧!” 沈骁点了点头,乔长海嘿嘿一笑打趣道:“你媳妇儿可没这手艺,平时你们都是在食堂吃饭吧?” 不等沈骁说话,乔长海摇着头感慨:“说来也怪。宝珠在家的时候,也跟着她妈学了一段时间做饭。” “都是一样的调料一样的步骤,这丫头做出来的饭就难吃。这可把她妈愁坏了,就这个厨艺到了婆家那不得天天挨收拾啊。” “嘿,没想到这丫头命还挺好。没有婆婆,哈哈哈……” 乔长海说到兴头,仰头哈哈大笑。 沈骁正端着大海碗喝面汤,听见这话,手一抖,面汤灌进了鼻子里。 呛的他猛咳嗽…… 第一百零六章高价煤 若说沈骁身上有哪个优点,最让乔长海欣赏。 不是他优越的家庭条件,也不是营长的身份,而是他生母早逝,亲爹后妈又远在他乡。乔宝珠婚后没有婆媳矛盾,这可是多少钱都不换的好福气。 “嘿嘿,小骁啊,你别多心。吃鸡蛋,你妈特意给炒的鸡蛋。” 乔长海意识到自己口误了,赶紧转移话题。 “这是三百六十块钱,一会儿你回去带上。” 看见老丈人放在桌子上钱,沈骁这下可忍不住了。他过来一趟,丈母娘特意炒了一盘鸡蛋,老丈人又给这么多钱。 他是女婿不是剥削人的地主,又吃又拿的像什么样子。 “爸,这钱我不能要。我们俩都能挣钱,而且工资也不低。这是你们二老的养老钱,留着自己花吧。” 沈骁心说,这钱他要是敢拿回家,媳妇儿立马哭给他看。他可不想惹媳妇儿生气,生气的媳妇儿比过年的猪还难抓。 乔长海可不知道女儿女婿昨晚闹了别扭,只当沈骁是孝顺自己。 高兴的合不拢嘴,没喝酒也美的晕晕乎乎的。 “知道你们小两口工资高,不用我跟你妈补贴。这个钱啊,是卖煤挣的第一笔钱。” 沈骁微愣,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卖光了?可我看西屋还有不少的煤呢。” 乔长海笑着摆了摆手,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这是四吨的价格,院子里那两吨拉走了,剩下的存在咱家。” 沈骁不可思议的看向乔长海,四吨的煤竟然卖了三百多块钱?! 市场上的煤炭的价格都是统一的,每一百斤售价1块零5分,相当于一吨二十一块钱。 他们是沾了后勤部统一采购的光,以每吨十八块钱的单价买了十五吨的煤炭。算上给采购员20块钱的‘补票费’,总共也才二百九十块钱。 而在老丈人手里,一吨煤竟然卖出了九十块钱的天价。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舍得花这么多钱买煤? 乔长海看懂了沈骁的疑惑,眼里含着笑解释。 “今年冬天雪大,天气比往年冷的多。农村烧煤的时候不多,柴火到处都是。放工的路上捡点干树枝,秋收剩下的豆杆、苞米杆,咋都能对付一冬天。” “但是城里不行啊,没有那么多树枝让老百姓捡!没钱的就去就去捡煤核,捡不着就只能买木头柈子,买煤烧煤。” “黑市上的煤炭都炒到四块八了,放到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乔长海是亲眼见到修理铺的同事请假去抢煤,知道黑市上煤炭价格高的离谱,这才意识到他女儿女婿有多厉害。 只不过乔长海没光想着赚钱,他想到自己授业恩师,梁师傅家里肯定也缺煤炭。 他借了一辆自行车,趁着天黑人少的时候,驮了一百斤的煤块送到了梁师傅家里。 梁师傅老两口见到乔长海搞到了这么多煤炭,又高兴又感动。想到这个腿脚不好的残疾徒弟,为了攒下这么多煤炭,不知得吃多少日子的咸菜。 当时就掏钱,要乔长海拿回去,甚至还要分出一半的煤炭给他。 乔长海见到梁师傅这样心疼自己,只能据实相告,说自己女儿搞了几吨煤炭让他放到黑市上去卖。 他还没来得及去黑市,先给师傅送来了。老两口这才放心,当时就决定在乔长海这里订四吨煤。 老两口带着两个儿子住,一大家子人用四吨的煤不算多。但因为煤价实在是高的离谱,一家子凑一凑也只能买这么多了。 “我自个师傅买煤,价格上得比黑市上便宜一点。百来斤就收了四块五,一吨下来也得九十块钱。” 这价格乔长海心里觉得愧疚,其实两块钱卖给师傅,他们有得赚,师傅也能省一笔钱。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人性是最不能低估。 梁家以低于黑市一半的价格买了四吨煤,这个消息不用过夜就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梁家亲戚、媳妇儿们的娘家去。 没钱的会打着梁师傅的旗号,求他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他们。他若是不同意就会罪人,很可能还会被怀恨在心的人举报。 他同意低价的话,条件宽裕的人会趁机多买,然后放到黑市上卖,从中赚差价。 不管怎么做,乔长海都会因恶意竞争而得罪黑市上那群有背景的大佬。 最后的后果就是家破人亡,还连累了女儿女婿的前途。 甚至里面的利害关系,乔长海一口咬定,这批煤块的成本价就是四块五。 “我跟他们说,我女儿女婿是动用了不少关系的才弄到这十吨煤。想趁着煤价高,赚个百八十块钱。” “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肯定不能赚师傅的钱。大不了后面那六吨涨几块,把差价补回来就是了。” 乔长海长得憨厚老实,不管是学艺还是工作都勤勤恳恳的,梁家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在梁家人眼里,乔长海就是个又穷又窝囊,靠着梁老爷子才混了个临时工的废物。 窝囊了一辈子的瘸子,突然间敢投机倒把做生意了。傻瓜都能猜到,乔长海不过是给女婿跑跑腿罢了。 梁老爷子感激乔长海雪中送炭,一口允诺要介绍有钱人来买乔长海手里的煤炭。 老爷子可是市里面有名的技术大拿,抗日那会儿就是地下发报员。不仅要会发报,还得会修各种无线电通讯设备。 建国之后,炸断了半条腿的梁老爷子,留在了华光修理铺做高级维修员。 那个时代的人,都有着宽大的胸怀。尤其是经历过数次生死的,对功名利禄没有追求,只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 梁老爷子表面上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倔老头,实际上跟很多大人物都有着过命的交情。 辉煌的过往,老爷子都没跟家里人说过。有次老头喝多了,拉着乔长海说了一夜的往事。 乔长海以前一直纳闷,为啥每次梁老爷子去领导家里修东西,都会喝的醉醺醺。搞了半天,他师傅根本不是去修收音机,而是跟老战友叙旧去了。 从此之后,乔长海就抱住师傅的大腿不撒手。他是个没出息的人,没有能力托举闺女。他得找个贵人,在关键的时候拉闺女一把。 很快,这个贵人出现了…… 第一百零七章梁师傅介绍的贵人 乔长海第一次坐吉普车上班,惊的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整个上午都有不同的人来华光修理铺打探消息,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让乔长海如芒在背,找了个借口钻到了后院库房里躲着。 梁师傅顶着大风来到修理铺,没有在工位上看见熟悉的身影,皱着眉问旁边的服务员。 “长海今天没来上班吗?” 他以为长海一心忙着帮女婿赚钱,都敢旷工不上班了。 华光修理铺的谢店长,见梁师傅面露不善,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上面领导下达啥特殊任务,连梁工都觉得棘手麻烦?” 谢店长听人说,有个大领导给他们这个小地方下达了个什么任务。难不成,梁师傅今天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他快步走到梁师傅身边,拿着个抹布在梁师傅身上掸了掸。 发现梁师傅衣服没有冻硬,谢店长心沉了沉。修理铺距离电车站足有八百多米,梁师傅身上没沾雪,衣服没有冻透可见他既没有坐电车也不是骑自行车。 也就是说,老爷子是坐小汽车来的,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司机! 谢店长眨眼的功夫就将梁师傅身后人的身份分析个七七八八。 “梁工,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劳烦您老跑一趟。有什么事儿,给店里捎个信儿,我给您老跑腿就行了。” 谢店长对梁师傅的态度极其恭顺,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很给他面子。 梁师傅也不摆谱,谢店长对他越敬重,他说话越和气。 “谢店长,长海没上班么?” 谢店长一怔,脱口而出道:“来了,早上还坐着他女婿的吉普车来的呢。” 他左顾右看,没发现乔长海的行踪。这时有人自告奋勇:“长海在库房,我去喊他。” 趁着长海还没过来,谢店长将梁师傅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来大活儿了?” “嗯,还说不准呢。那边比较难搞,带上长海去瞅瞅。” 谢店长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乐意。他才是店长,那死瘸子技术再好也说的不算啊。 “今天没啥事儿,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吧。” 谢店长不死心的看着梁师傅,“老乔不会说话,万一得罪了领导那就不好了。” 梁师傅竖着眼睛一瞪,面露不悦道:“你以为啥好活儿呢?他那瘸腿吧唧的牙碜样儿,进不了门口就得让人撵回来。真要被领导问责,也是他们瞧不起人而不是咱们技术不行。” 梁师傅没说是啥任务,但也透露出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故意让乔长海过去,就是奔着被刷下去的。 谢店长了然的呲牙一笑,刚才心里那点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此时乔长海从后门走进来,身上穿着的是平时上班穿的蓝色劳动服。衣服洗的发白,胳膊上带着补丁的套袖,走路一瘸一拐的,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子寒酸味儿。 “师傅,您来了,我给您接杯热水。” 乔长海见到他师傅,自动矮了三分,毕恭毕敬的打声招呼就要去泡茶。 梁师傅连忙制止住:“长海,别忙了。赶紧跟我出去一趟。” 乔长海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谢店长:“那我换身衣服。” 说完转身就要走,被谢店长一把拉住:“哎呀,不用换衣服。披上你那羊皮大衣,这就走吧。” “梁师傅的事儿是大事儿,快点走别耽误了。” 乔长海的羊皮大衣,是从前赶车穿的。那衣服就是三张羊皮缝制而成,防风、保暖、御寒,缺点是膻味极重,且不能清洗。 每次乔长海穿上那件发黄的羊皮大衣,谢店长五米开外就被羊膻味呛的头昏脑涨。 既然梁师傅不想让修理铺接活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羊皮大衣把后路封死。 乔长海回库房取了羊皮大衣,跟着梁师傅坐车走了。 上了车,乔长海小声问梁师傅:“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买煤的客户吗?” 乔长海有些发晕,买煤炭而已,至于搞得这么神秘吗? 梁师傅看着徒弟憨厚老实的圆脸,心中叹口气。他这徒弟又孝顺又老实,他要是不帮着提点些,肯定要被人欺负死。 “长海啊,你家里那些煤炭,除了我之外,你又卖了几家?” 乔长海憨厚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家都没卖,我想等一等,入了三九天再卖。” 梁师傅好笑的又道:“那你就没去黑市转悠转悠,看看那边涨到了多少钱?” “咱们店里的女同事天天都把黑市挂在嘴边,我就没去打听。最近店里的活儿挺多的,总得忙到七点多才回家。” 黑市四点半就收摊了,他就想去也没时间。 梁师傅点了点头,问前排开车的司机:“小王,今天的煤价多少钱?” “梁工,今天开始煤炭涨到六块钱。” 乔长海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涨到六块钱了?咋这么贵咧,老百姓还能买的起吗?” 开车的司机没吭声,默默的看了一眼倒车镜。 乔长海也从倒车镜里看见了司机那抹耐人寻味的表情。藏拙一辈子的乔长海,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他的话太多了! “嘿嘿,既然能涨到这么高,肯定也是有人能买的。”乔长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装傻充愣道:“到了三九天更冷雪更大,煤价得更高了。” “你还真打算把煤留到三九天之后再卖?” 那司机语气有些不善,透过倒车镜看着梁师傅:“梁工,今天还买不买?” 梁师傅伸手怼了乔长海一下,冲着她重重的使了个眼色。 “买,当然买了。货车司机都喊过来了,今天就把他家里的煤炭都拉走。” 那司机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看着后车镜里的乔长海。 “老板舍得卖?” 乔长海装作听不懂那司机的阴阳,呲着牙憨厚一笑,黝红起皮的糙脸,堆起层层皱纹。 “卖,师傅介绍的,甭管啥价儿,我全卖了。” 话说的豪气,乔长海心里以打起了鼓。 这司机说话硬气,看着就不像是好接触的,他猜不透这个人的身份。 “小王,你别嫌他不会说话,他啊就是个老实人。” “长海啊,你也跟小王多学学说话的艺术。小王他哥就是黑市上大名鼎鼎的王大虎。” “你家这点煤炭,他们收了。” 乔长海心中一惊,黑市大佬惊动了? 第一百零八章黑市的规矩 乔长海一路忐忑的回到家,车子停在了巷子口。 他正纳闷着车子为啥不进巷子里,就见司机小王拉开后门扶着梁师傅下车。 乔长海赶紧开门下车,绕道车前抬起手要扶梁师傅。小王轻轻的推开乔长海,一脸嘲弄的挖苦道:“你腿脚都这样了,再把老爷子扶倒了。” 梁师傅是转移群众的时候被鬼子打伤了腿,那年代医疗水平很差,为了保命只能砍掉了大半的腿。 因为自己身有残疾,梁师傅格外心疼乔长海这个徒弟。 他怕小王说话没轻没重,让这个徒弟心里不痛快。连忙拍了拍乔长海的手,故作轻松的冲着他笑。 “长海,你不用担心我。小王这孩子力气大,一个人就能扶好我,用不着你帮忙。年轻人说话直没有坏心眼儿,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长海活到四十多岁,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哪里会跟一个愣头青计较。 黝红的圆脸,憨厚一笑。极其大方又坦荡的,:“这有有啥的。王司机的岁数,看着比我家女婿还小几岁呢。年轻人最爱说实话,我这体格还不如您老强壮,万一摔了没准还得您来扶我呢。是我考虑不周了,该打,该打。” 梁师傅哈哈一笑,心里面五味杂陈起来。 乔长海没把这点小事儿当回事儿,领着人往巷子里走。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货车,心下一惊。 巷子里的邻居们看见乔家门口停了一辆车,都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 终于看见乔长海回来了,纷纷过去打招呼。 “老乔,你发财了,天天有车来你家啊。” 早上乔长海坐着军车上班,可是轰动了一早上呢。晌午还没到,又来了一辆货车。 巷子里的邻居们,都在悄悄议论着,新搬过来的邻居到底有什么背景。 “我就一个临时工,上哪儿发财去。这是别人放在我家院子里一点东西,今天过来拉走了。” 那十几吨的煤可不是凭空就放在院子里的,当初沈骁也是雇了一辆货车进巷子的。只不过各家各户院墙很高,搬家的时候又是在上班时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一个巷子里住着,乔长海根本瞒不住这么大的秘密。 就现在,货车旁边围着好几个眼熟的穿着棉袄看热闹的邻居。 “你不是在百货大楼后面那个修理铺上班的老乔么?” “你们单位后院不是挺大的吗?咋还征用你家的院子装煤炭啊?” 老乔眼皮一抖,笑眯眯的看向说话的人:“你咋知道我家院里有煤?” 那人冻得直跺脚,擤了一下鼻涕,这才理直气壮道:“那天有两个人来你家拉煤,正好让我看见了呗。老乔,你们单位买煤应该挺便宜吧?我能不能在你单位买点煤啊?” 不等老乔说话,身后的小王率先开口:“行啊,我们就在长兴市场卖煤。买五百斤以上,我们上门送货。” “五百斤!” 邻居咂了咂舌,见小王大声的说出长兴市场四个字,便知道他们是在黑市上做买卖的人。 周围邻居看向乔长海的眼神都变了,这年头投机倒把的人比较少,没有背景实力不够可不敢做这种事。 “黑市……不是,长兴市场今天煤价多少钱啊?便宜的话,老乔,我就在你这拎一百斤。” 乔长海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下意识的看向小王。 小王直言:“今天六块了,要想买趁早多买点吧。最近煤都塌了两个矿,出的煤少了三成。我们老大说了,过了元旦煤价就得涨到八块钱。” “八块钱?你们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啊?八块钱一百斤,干脆烧金子算了。” 男人气的直跺脚,不再提买煤的事儿,骂骂咧咧的走了。 乔长海也被这个天价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打死他,他都想不到有一天煤价能飙到这个高价。 此时乔长海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能卖到8块钱,他就不答应卖煤了。 现在反悔,怕是来不及了。 乔长海看着堵在自家门口的壮硕大汉,心里暗暗叫苦。 “老头,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小王阴惨惨的声音在乔长海身后响起。 乔长海后背瞬间生起冷汗,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语气强硬了很多。 “后悔到没有,只是没想到能涨的这么高。还得是你们有本事啊,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来这一路上,乔长海也没有问过对方想多少钱收了他的煤。 因为有梁师傅做中间人,乔长海清楚这个价格肯定是跟黑市上差不了多少。 但是小王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嚣张又没礼貌,看他说话办事的样子就知道他上头的人多厉害。 乔长海有些担心,这帮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早早就准备好货车堵在自家门口,摆明了想要将他家的煤都拉走。 他不知道,小王这个人说话一直都是直愣,并不是故意为难乔长海。 “你也不差啊,一般人还搞不到煤呢。” “来之前,我们老大说了。给梁工一个面子,咱们按今天黑市上的售价全收走。以后你们家再有煤,先来黑市上找我登记。先交摊位费,卖多少钱也得我们老大定,这是规矩,懂吗?” 乔长海懵了,原来黑市上卖货还要这么多规矩呢。同时他也捏了一把冷汗,幸亏他没有卖特价煤。 要是他卖起了特价煤,今天外面的小伙子们就不是来拉货,而是来要他命的。 他看出来了,以后要是想做买卖,就必须跟这群人打交道。 乔长海咬了咬牙,将心里那点不服气狠狠地压了回去。 态度比刚才又客气了一些:“以前不懂,以后就明白啦。” “不过以后可没机会卖煤了,家里总共就这么几吨。留下我们自用的,剩下的你们全拉走,我也省心了。” 乔长海掏出钥匙,打开了东厢的门,请小王进去看里面囤积的煤炭。 他将梁师傅扶进了屋,招呼妻子:“媳妇儿,师傅来了,给师傅冲杯奶粉暖暖身子。” 第一百零九章神秘小王 “师傅,这个小王是什么人啊?” 进了屋,乔长海站在窗户旁,眼睛死死的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梁师傅第一次来乔长海的新家,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百感交集。 “长海,闺女养的不错,借着光喽。” 师徒十几年,乔长海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梁师傅比任何人都清楚。 住在那不见光的棚户屋十几年不肯挪动,靠着女儿、女婿终于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小院儿里。 谁说过继的孩子不如亲生的? 梁师傅倒觉得,长海这个闺女比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女要强多了。 乔长海哪有心思跟师傅闲聊,扶着梁师傅在藤椅上做好。他满脸焦急的追问:“师傅,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这个小王到底是什么来路啊?你咋把黑市上的人领家来了?” 梁师傅呵呵一笑,拍了拍乔长海的手让他安心。 “这事儿说来话长。小王这孩子是个孤儿,十来岁的时候被我的老战友捡回家去,给他孙子当个玩伴儿。” “这群孩子有想法、胆子大,能折腾,看着年轻不靠谱,其实最重情谊、重规矩。” “你手里这几吨煤,按照今天黑市的价格卖给他们。省心省事,更省下一堆的麻烦事儿。” 乔长海听懂了,这个小王能这么嚣张硬气,那是背后有依仗。听小王那小子的口气,黑市的价格高低全由他们来控制。 只不过有些疑惑萦绕在心尖,让乔长海惴惴不安。 “咚咚咚” 窗边传来清脆的声音,二人顺声看过去,小王站在玻璃窗外冲着二人咧嘴一笑。 乔长海赶紧出了屋,一脸慈爱的看着小王:“孩子,有事儿进屋说吧,屋里暖和还有热水。” 小王冻得直跺脚,“没事儿,我能扛住。大爷,东厢的煤我检查过了,质量没问题。我看你家西厢也有,你把门打开,我进屋看看。” 乔长海低声道:“西厢里的煤,总共还不到五吨。其中两吨是人家梁师傅暂放在我这的,剩下两吨半是我自留的。” 小王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乔长海,一脸不解的问道:“离开春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就留两吨半够用?” 乔长海笑着指了指院子里的木头:“这不还有柈子么,我这地方小装不下太多东西。我闺女住的部队家属院地方可宽敞了,她家里屯的柴火够烧三年的。” 他一脸得意炫耀着自己的女儿,就是想要让小王以及他背后的人不敢小瞧他。 梁师傅觉得小王是好人,那是因为他跟领导有交情。他乔长海有什么资本,让人家瞧得起自己。直到现在,这小子也不提钱,乔长海心里头越来越没底了。 “嗯,有柴火就行。” 小王哼了哼,一双绿豆眼转了转,若无其事的随口寒暄:“大爷,我小时候也在部队大院里住过。要是跟你闺女家住的是同一个大院儿,没准儿我跟你女婿还认识呢。” “诶,你家女婿是哪个连队的?” 乔长海知道这小子在套自己的话,之前梁师傅也曾问过自己。可惜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敢乱说话。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他是在兵团上班。我闺女是知青,他们俩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结婚之后就住在部队家属院了。” 听说是兵团的军官,小王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北大荒兵团,往大了说就是驻地开荒搞建设的。一穷二白啥油水都没有,主打一个无私奉献。 有能耐有背景的人,谁会跑去开荒啊。 “兵团的人,能搞到这几吨煤,已经算是有大本事的人了。折腾了一上午,才收了一万斤,还不够费事呢。” 小王语气挺狂妄,五吨的煤都不放在眼里。可想而知,他背后那位大佬的实力有多吓人。 乔长海盘算着,一会儿等这群人走了,他得回青岩山一趟,跟闺女好好的将这事儿说一说。 “来之前,我三哥说了,你们是梁工介绍的,得给老爷子一个面子。按照今天的市场价原价回收,这是600块钱。” 小王从腰间掏出一个黑布口袋,数了六十张大团结交给乔长海。 “老头,你数清楚了。钱货两清,出了这个门儿,我可就什么都不认了哈。” 乔长海捧着这一沓钱,激动的两腿发抖。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看轻自己,一脸镇定的一张一张的数过钱。确保没张大团结都是真的,这才跟小王点了点头。 小王见乔长海光冲着自己点头,嗤笑一声:“大爷,你是第一次做生意吗?拿了钱,给我写张收据啊。” 乔长海愣了愣:“收据?” “对,收据!拿不到收据,回头我咋跟三哥交代?” 乔长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屋找纸笔写收据。 趁着他在屋里写收据,小王让等在外面的人,将东厢里的煤块搬上货车。 别看小王说话挺气人,做起事来还是挺讲规矩的。 比如从头到尾,小王都没有踏进正房一步。就算是喝水,也是乔长海自己端了热水出来才喝的。 比如他将梁师傅留在乔家的两吨煤一并拉走。 只是离开前,看了一眼那两袋装满猪肉的袋子,若有所思。 乔长海送走了小王跟梁师傅等人,将六百块钱揣在怀里直奔邮局。 邮局里人山人海,排队汇款的人非常的多。乔长海身揣巨款,不敢到处乱走更不敢上厕所。 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终于站到了柜台前。要了一张汇款单,填好了汇款单之后,将六百块钱连同汇款单一起交到了柜台上。 办完了汇款,乔长海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汽车站,买完了车票,这才从兜里掏出一个冻硬了的窝头。一边啃窝头,一边等着去青岩山农场的车。 等到乔宝珠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爸,您怎么来了?” 乔宝珠看着风尘仆仆的养父,身上穿着散发膻味的羊皮大袄,眉毛上挂着白霜,整个人都冻傻了。 “沈骁今早不是才回家么,有事儿你交代给他就行了。大冷的天,你干嘛跑这一趟。” 乔宝珠看见忽然到访的养父,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埋怨来。 “闺女,出大事儿了……” 第一百一十章知足 “爸,我听明白了。” 乔长海急匆匆的赶回来,进了屋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赶紧将白天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乔宝珠听。 乔宝珠听完养父的话,一边听养父说话,一边用两个玻璃杯来回交替倒水。 等到乔长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乔宝珠手里的热水也凉的差不多了。 “爸,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听我说。” 乔宝珠结合上一世的记忆,立刻将养父的困惑解开了。 “这个小王应该是黑市三大巨头叶泓懿的手下。” “黑市三大巨头?” 乔长海一脸茫然,这都是什么词汇,谁给起的外号。 “你不是说那小王一直在提一个叫三哥的人么?那叶泓懿在家里排行老三,江湖人称三哥。我说的这三个人,一直在争夺黑市老大的地位。黑市煤炭价格这么高,是这三个人在斗法呢。” “他们一边低价收购老百姓手里的煤,一边将市场价抬高。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黑市里的老大。” 乔长海瞠目结舌,来的路上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煤炭的价格为什么会涨的这么高。原来,竟是黑市上那些人故意操控价格。 真是离谱…… 只是, “闺女,你整天在农场里上班,咋知道外面这么多事儿啊?就好像,你都经历过似的。” 乔宝珠低头苦笑,这场黑色杀戮可是叶泓懿最引以为豪的商战名场面。 上一世乔宝珠去黑市做生意,那都已经77年的事情了,压根就没有参与过这事儿。 77年10月份,上面下达了新的规定:废除推荐制度,回复文化考试,择优录取,以此选拔人才上大学。 乔宝珠记得很清楚,消息传到青岩山农场的那天,赵海洋陪着她从市医院赶回来。 二人正沉浸在初为父母的喜悦中,本想着一回来就狠狠地炫耀一番。 没想到农场里,人声鼎沸,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大喜事。 赵海洋听说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备考,高兴的将她举了起来。不停的说他们的孩子是个福娃,刚确定怀孕就得到了恢复高考的好消息。 黑省是在77年的12月份高考,备考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赵海洋每天在家里复习功课,旷工意味着没有收入。 养孩子要花钱,赵海洋上大学也要花钱,乔宝珠这才将心思放在了黑市上。 她靠着一锅又一锅的粘豆包攒下了第一桶金。粘豆包需要在黑市上购买大量的粮食,正因如此,她成了黑市许多商贩眼里的香饽饽。 认识的人多了,自然也清楚了黑市土皇帝叶泓懿的辉煌战绩。 75年先后经历水灾、虫灾之后,秋收粮食产粮暴跌的北林市在入冬之后,又经历了几次暴雪。煤炭、木柴价格比往年高了许多。 为了在黑市抢占更大的地盘,三个大佬争的你死我活。叶泓懿靠着强大的家庭背景,疯狂收购老百姓手里的煤票跟存煤。 76年元旦的时候,城里黑市的煤炭价格比国家规定价高了8倍。在暴利面前有人铤而走险,与炼钢厂燃料部的工作人员勾结,从炼钢厂偷煤。 事情很快被曝光,举国震怒!有人弃煤逃亡海外,有人被判死刑。 而幕后操控者叶泓懿,早就将手里高价回收的那批煤炭,秘密捐赠给了其他的农场。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因此受到了嘉奖。 叶首富的发家史,看着既立志又热血,可这里面又掺杂了多少无辜老百姓的血泪? “闺女,这个小王长得挺吓人,但是接触下来好像还不错。” 乔长海原本是不太放心这个小王的,即便是他是师傅亲自介绍并打过包票的。 他没敢将那笔钱揣在身上,而是不怕麻烦的去邮局汇款。就是怕万一被小王算计,派人打劫抢他钱或是去他家里偷。 一路他上平安无事,乔长海因此肯定,这个小王只是嘴贱没教养,做生意还是挺靠谱的。 “既然他们这么有能耐,不如咱们再搞几吨煤,再赚它一笔。” 乔长海一脸期待的看着女儿。 没想到,乔宝珠却摇了摇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把价格炒的越高,老百姓越买不起煤。而且高昂的回收价,会吸引一些胆大贪财的人去偷煤、抢煤换钱。” “闹得动静越大,越早引起上面的注意。追本溯源查下来,遭殃倒霉的人会是谁?” 乔长海瞬间明白了她的话,吓得脸色白了又白。 “我当初想的是,只要能将本钱赚回来,我就满足了。” “现在白烧六吨煤,还赚了六百多,该满足了。” 听见女儿这么说,乔长海点了点头:“闺女说的对,做人不能太贪心。” 乔长海话虽然这么说,可心里面还是觉得挺可惜的。只不过闺女想要收手,他绝对不会瞒着闺女偷偷干。 “邮局汇款得个两三天才能到,我写的是你们家属院的地址,你每天下班记得去看。” 解决了要紧事,乔长海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他看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起身从炕上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服务社买点东西。今晚我在你爷那边住一宿,明早还得回去上班呢。” 乔宝珠有心留养父在自己家住一宿,可惜自家房子太小只有一铺火炕。只能将挽留的话咽下去,从碗架里掏出一罐肉酱,让养父带走。 看着乔长海渐行渐远的背影,乔宝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嘶……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唉,还挺重要的呢。” “到底什么事儿让我忘了呢?” 乔宝珠心里慌得很,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忘记了什么。 她想的太专注,沈骁下班进屋跟她说话。乔宝珠还一副游离在外的神态,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骁见小媳妇儿发呆,也不吵她,拎起暖水瓶倒水洗手。 乔宝珠的目光落在暖水瓶上,银白色塑料壳中间有几朵牡丹花,牡丹花上嵌着一个金边的大红“囍”字。 囍?! 乔喜凤! 二房娘俩挑大粪的事儿,养父还不知道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乔喜凤盼工作 挑了一天大粪的乔喜凤,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农场职工宿舍走。 正值职工下班时间,大家都在自己宿舍门口干活。有人忙着劈柴烧火,有人敞开着门做饭,还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在宿舍前边的空地上丢沙包、踢口袋。 孩子们看见乔喜凤回来了,纷纷捂着鼻子,围着她一边跑一边怪叫。 “清早起来挑大粪,挑大粪、捡大粪,挑完了大粪满地滚……” 乔喜凤本就心情不好,被几个小屁孩围着取笑,火气更大了。 顺手就在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举着石头威胁着几个孩子:“滚,谁再唱我就砸死谁。” 小孩子们见乔喜凤恼了,吓的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尖叫着喊:“掏大粪的疯啦,掏大粪的疯啦。” 乔喜凤养尊处优半辈子,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被孩子们这么一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该死的乔宝珠,都怪她,都怪她!” 乔喜凤将自己遭遇的一切怪在乔宝珠身上,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赵海洋为什么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凭什么给乔宝珠买房子,就是不愿意给我买?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乔喜凤怨愤的推开门,家里面冷锅冷灶,冰的呼出的气都是一道白烟。 赵海洋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躺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旁边放着一个煤油灯。看见乔喜凤回来,赵海洋不耐烦的嘟囔:“赶紧把门关上,屋里的热乎气都你放跑了。” 看见丈夫如此冷漠、懒怠,乔喜凤心里的火儿再次燃了起来。 “嫌冷你倒是烧炕啊!天天回家这么早,饭也不做,炕也不烧,啥都等着我回家做!宁可冻死也不干活,你怎么变成这样。” 听见妻子抱怨的话,赵海洋面无表情的讥讽:“我倒想烧炕,屋里柴火都让你用完了,我拿什么烧?” 乔喜凤气的呼吸一窒,咬着后槽牙,没好气的嘶吼:“你是死人吗?屋里没有柴火,你不知道出去捡点儿啊?” “我捡?我凭什么捡?外面的人看见我,都笑话我找了个蠢货!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要捡也是你出去捡!” 赵海洋一脸阴郁,他后悔了。 早知道啊乔喜凤这么蠢,当初就不应该娶她。 乔喜凤被怼的没话说,她不过是散播了一点谣言,就被委员会那群人盯上了。 “海洋,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怎么会那么倒霉,随口说的话就被人拿去做文章了。差点连累了你,是我不好。” “你就别跟我生气了行不行?” 乔喜凤心里憋屈的要命,但是她清楚,此时不是怄气的时候。赵海洋现在嫌弃她掏大粪不体面,要不是大伯父许诺送他上工农兵大学,这会儿二人恐怕已经离婚了。 她可不想离婚,她还没住进省委大院儿,没有抖官太太的威风呢,她凭啥离婚。 乔喜凤慢吞吞的往丈夫身边凑,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海洋的脸色。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给你惹麻烦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赵海洋心不在焉的盯着手里的书,压根就没细听乔喜凤说什么。 只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飘来,他捂着鼻子干哕了一口。 “呕……” 抬起头,怒斥乔喜凤:“你离我远一点!” 乔喜凤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委屈极了。 “我,我……” 赵海洋一边干呕一边命令乔喜凤:“赶紧把你身上那尿素袋子扔外面去。” 乔喜凤又气又羞,赶紧将身上用尿素袋子改制的衣服脱下来。 换好了衣服,乔喜凤出去跟隔壁邻居借了一捆玉米杆。 火炕升温很快,半捆玉米杆烧下去,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高了。 赵海洋放下手里的小人书,阴沉的看着坐在灶台前做饭的妻子。 “我记得你们村的妇女主任,就住在你家隔壁?” 乔喜凤烧火的手顿了一下,装作工作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是又能咋样,她一个村的妇女主任,还攀不上委员会那帮人。” 赵海洋一听乔喜凤不屑的语气,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 “谁说要攀委员会了?我话都没说完,你多什么嘴?” 乔长富只是一个分场场长,而且还不是她亲爹,只是大伯而已。 赵海洋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她狂妄的底气。 乔喜凤现在心虚的很,被赵海洋这么一吼,吓得缩着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赵海洋懒得看乔喜凤装无辜扮可怜,别过脸不看她,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部队跟农场联合搞了一个叫新希望互助社的部门,专门给没事儿干的妇女做手工活儿的。里面提供了岗位,据说一个月32块钱工资,48斤口粮。” 32块钱的工资,也就是一级工农了。 乔喜凤激动地站了起来:“消息是真的吗?” 赵海洋点了点头:“保真,听说家属院那边的人都内定好了。农场这边怎么也得两个名额,听说还没定下来。” 乔喜凤高兴坏了,上一世乔宝珠就仗着有个破工作处处压她一头。 这一世,她也得找个工作,啥也不用干一个月还能混三十多块钱呢。 “你刚才说妇女主任?意思是,这事儿归刘美兰管?” 乔喜凤提起刘美兰,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她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也能有长这么大的权利?你没搞错吧?找她都不如找我大伯!” 赵海洋看见乔喜凤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烦躁的要命。 虽然心里嫌弃,但赵海洋还是盼望着乔喜凤能得到这份工作。两个人挣钱,总比花他一个人的工资强啊。 赵海洋忍着烦躁,耐着性子,将事情细细的说给乔喜凤听。 “以你大伯的能耐,帮你争取到这个岗位并不难。但是,他被你们娘俩连累的停职反省半个月。等他恢复工作了,想帮你也来不及了。” 乔喜凤面上一虚,又急又恼:“那怎么办?” “那就找这个互助社的主管领导呗。” 赵海洋得意起来,有种越过乔长富,动用自己人脉的窃喜。 “场部办公室新来的副主任,就负责这个新部门所有工作。她以前是场部妇联的主任,既然都是妇联的,她们肯定认识。” 乔喜凤欣然一笑,十分仔细的点了点头。 “妇联的那群人好打发,小恩小惠的就能收买了。你放心,很快我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惹恼大房 乔喜凤听了赵海洋的话,兴高采烈的回了娘家。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乔喜凤自以为马上就有工作了,整个人兴奋地忘乎所以,一个人走夜路都不带怕的。 在职工宿舍附近走还好,周围总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 可出了农场往下面的村镇走,乌漆嘛黑的天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乔喜凤开始害怕了。 “该死的赵海洋,这么黑的天也敢让我自己走。他真也不怕我出什么事儿……” 乔喜凤越想越害怕,想起上一世在电视剧里看见的抛尸案、抢劫案、女干杀案,她就瑟瑟发抖 一边走一边咒骂着赵海洋,怨恨赵海洋心大。其实哪里是赵海洋心大,他巴不得乔喜凤能出点什么事儿。 不算是抢劫还是被人调戏,都会让乔喜凤名声扫地。要是乔喜凤被人占了便宜因此丢了性命,那就太好了。 场部那边为了息事宁人,肯定会补偿他的。倒时候他拿着钱去上大学,在大学里找个条件好的女同学。 赵海洋在家里美滋滋的做梦娶个女大学生的美梦。殊不知乔喜凤没有他盼望的那般倒霉,人家出了农场没多久就碰见了下班回家的大堂哥乔振国。 在乔长富被停职反省的这段时间,乔振国一直在代理他爹的工作。所谓代理无非就是将他爹的意思转达下去,当他爹的耳报神而已。 乔振国对父亲被二房连累停职的事情耿耿于怀,碰见了乔喜凤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但是黑灯瞎火的乡间小路,乔振国也不敢丢下乔喜凤一个人走。万一被野狗吓到了,以他二婶那性子,还得赖他没管妹妹呢。 就这样,乔振国放慢了脚步,跟乔喜凤一前一后进了村。 看见乔喜凤进了二房的院子,乔振国这才转身去了堂屋。 “爸,我回来了。” 乔家堂屋里的桌子上,一左一右摆着两盏煤油灯。大房一家子全都聚在炕上炕下,一边唠嗑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 众人看见乔振国下了班,纷纷抬起头笑着打招呼。 乔长富嘴上叼着旱烟,一双大手麻利的搓着麻绳,头都没抬一下:“嗯,今天场里没有啥事儿吧?” “场里一切正常,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闲了挺多,都没什么活儿了呢。” 乔振国进了屋走到父亲身边,拽过一个凳子放倒了坐在上面。从面前的筐里抓了一把麻线,也跟着搓起了麻绳。 “没什么活儿?” 乔长富不屑的冷笑一声,嘴里的旱烟抖了抖。 “去上头下的文件要搞水利工程,去年部队打头阵干了一半儿,剩下的就得咱们干了。我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乔振国吃惊的看着父亲,他每天都会去场部的,竟然一丝消息都没听说。 乔长富看着儿子一脸吃惊地表情,得意的笑起来:“你以为你爹我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场长?” 乔振国一脸惭愧,“还是爹厉害,我在场部都没听说。是我没用,跟着爹干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乔家屋里静悄悄的,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装作很忙碌的样子,拼命地跟手里的活儿较劲儿。 “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乔长富一反常态的没有训斥儿子,反而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前我在你身边,你看的多做的少,很多事情想不到。这次我停职反省也是个好机会,你要在这段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 “嗯,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乔振国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副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模样。 “大哥加油,我相信你一定比赵海洋强。这次你要将赵海洋狠狠地比下去!” 乔丹凤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平时乔长富对这个女儿也多有放纵。 众人见这父子俩说正事都不敢说话,唯有乔丹凤却敢插嘴。 “放心,我肯定超过赵海洋。” 乔喜凤屡次惹事儿,不仅连累了乔长富停职,还要憋屈的将本属于乔振国上大学的机会让给赵海洋。 别说乔家大房自己,就是瘫痪在炕上的乔老爷子也是气的够呛。 现在大房这边的人,没有不讨厌赵海洋的。 乔振国自己也委屈的紧,他是乔家的长子长孙,怎么能被一个外姓的女婿欺负? 可这事儿是他爹许出去的,他心里难过,但什么都不敢说。 “儿啊,你放心。你是我的长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委屈的。上大学这事儿先缓缓,收拾赵海洋,我有的是办法。” 乔长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乔振国见状心里立马觉得稳妥了。看他爹这个表情就知道,劈赵海洋的雷已经在路上了。 提起赵海洋,乔振国一拍脑门。 “光跟你们唠嗑,差点忘了一件事。” 乔振国将下班回来的路上,偶遇乔喜凤独自一人回村的事情告诉父亲。 “黑灯瞎火的,乔喜凤自己就敢回来?连个手电筒都没拿?” 乔母觉得不可思议,“赵海洋没下班吧?他办事向来心细,也不怕喜凤在路上出事儿。” 乔丹凤在一旁撇嘴,说起风凉话:“她都混到掏大粪了,能出啥事儿?这也就是冬天冷,要是夏天让她也掏大粪就好了。呵呵呵呵,顶风都能臭二里地。” 乔振国笑着弹了妹妹脑门一下,宠溺的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乔丹凤撅着嘴巴不高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乔长富在一旁又问:“这么晚了回娘家,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她拎着什么东西没有?还是场部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儿是你没注意到的。” 乔长富心里清楚,赵海洋那个家伙比自己儿子聪明。他那个人圆滑世故,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大晚上的让媳妇儿自己回娘家,不是两口子吵架就是让她回娘家办事儿。 乔振国想了半天,憋了一句:“挎着个空篮子,说是要回家拎点柈子。” “哈哈哈哈哈,回娘家拎柈子。这两口子都要懒死了,连烧火的柈子都得回娘家拿。” 乔丹凤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乔长富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哦,还有一件事。” 乔振国又拍了一下脑门:“在场部裁缝店旁边,开了一个叫什么姐妹互助社的。今天新挂的牌匾,我看上面写的是姐妹的,就没打听。” 第一百一十三章是宝珠不是二丫 “姐妹互助社……姐妹互助社……” 乔长富重复了两句,皱着眉低头看着手里的麻绳。 忽然抬起头,看向坐在炕上一直纳鞋底的儿媳妇张晓霞。 “晓霞,你去二丫那交鞋底的时候,听说了啥没有?” 张晓霞心里面明镜儿似的,只等着公公开口问她呢。 她放下手里的鞋底,看着炕下坐着的公公:“爸,宝珠不愿意让别人喊她二丫。你忘了?” 没有得到答案,还被儿媳妇教训了,这让乔长富很不舒服。 “老大家的,你爸问你啥你就说啥得了。她叫二丫还是叫宝珠,那不一回事儿么。” 坐在张晓霞对面的乔母不乐意了,板着脸开口训斥儿媳不懂事。 “妈,我也是为了咱家好。二丫跟宝珠,这俩名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你们是真不知道,我那小姑子在外面有多风光那?整天二丫,二丫的叫人家,哼,得罪了人啊,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张晓霞语气鄙夷,满嘴看不上家里人的语气,把她婆婆气坏了。 “老大家的,我说你咋回事啊?啥时候轮到你来训我们了?真以为纳鞋底挣了两个比子儿,就能当我的家了?” 张晓霞没吭声,冲着她婆婆翻了个白眼。虽然没说话,但翻白眼的动作比说话更气人。 “你还翻翻我?” 乔母气的将手里的鞋底甩了,指着儿媳妇怒骂儿子:“振国,你看你媳妇儿什么样子。” 乔振国头皮一紧,缩着脖子,一脸无奈和稀泥:“我们说正事儿了,你俩咋又吵上了。” “晓霞,你别在这屋呆了,赶紧领孩子回屋睡觉去。” 乔振国生怕他妈跟媳妇儿再吵起来,拼命地给自己媳妇儿使眼色。 坐在一旁的乔长富,威严的哼了一声。 吓得乔振国哆嗦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张晓霞也被公公吓了一跳,乔长富在这个家最有威严,她也为刚才的多嘴后悔。 “爸,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着宝珠妹子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也不能跟以前似的,对不?” 乔长富眯着眼睛,深深地看着他这个大儿媳妇。沉默了半天,开口问道:“老大家的,你说得对。二丫今非昔比了,咱们家的人以后遇见她,说话都得注意点。” 乔丹凤不可思议的看着乔长富,没想到连她爸都变了。 “啥叫今非昔比啊?她不就是嫁个当兵的么,有啥的啊。沈骁是营长,爸你还是场长呢。咱们还怕她?” 张晓霞听见小姑子如此没眼色,心中暗暗摇头。她想不明白,她公公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生出乔振国、乔丹凤两个蠢货出来。 这兄妹俩但凡有一个人遗传到亲爹的智商,家里早就发财了。 “就是啊,老乔,你跟沈骁你俩谁官儿大啊?后院李婆子问我,我都不知道咋说。我寻思着,沈骁才二十来岁,他再厉害也不能比你官儿还大吧?” 乔长富听完了女儿的话,心里生出几分无奈。再听见老婆的话,心口开始发闷起来。 “我就是个分场的场长,管着几十口的人,那叫啥官儿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外头吹嘘装逼,你咋就不听呢!” 乔长富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冲着老妻发火。 乔母缩着脖子,老脸一垮,满腹委屈:“我可没出去吹嘘装逼,就是后院李婆子问我……” “以后再问你,你就是直接说。沈骁是营长管着好几百人,比我强多了。听见没有?!” 听说沈骁级别比乔长富还要高,乔丹凤坐不住了。 “啥?沈骁那么厉害呢?乔喜凤为啥不要他?爸,这么好的男人,你为啥不给我啊?我上哪儿找比沈骁更好的对象去啊?” 乔长富瞪了一眼乔丹凤,板着脸怒骂:“你才十五岁,就想着要嫁人了?” 乔母见丈夫生气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丹凤啊,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你爸还能亏了你?那沈骁官再大,要是没啥毛病,能在咱们村里找对象?” 沈骁要报恩,替战友养活老婆孩子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啥秘密。 沈骁的亲二姨还在村里面,她在村里为外甥张罗婚事,大家怎么会不知道。 乔长富当初还真的看中了沈骁,想要将自己闺女嫁过去。无奈乔丹凤年纪比两个堂姐小,而且那时候正逢给乔老爷子冲喜,也没有给乔丹凤等的时间。 张晓霞无奈的喊了一嗓子:“还说不说正事儿了,不说我领孩子回屋睡觉了。” 就这么一件小事,一家人扯东扯西吵吵嚷嚷的说不到点子上。 张晓霞看着都心累。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跑题了。 “对啊,刚才说啥来着?” 乔振国歪着头,黑黝的脸上写满了愚蠢。 “行了,老大家的,你别卖关子了。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乔长富大手一挥,让众人安静,只听张晓霞说话。 “爸,那我就说了啊。” 张晓霞举起手里的鞋底:“我去宝珠妹子那交鞋底的时候,听人说,宝珠妹子还有别的挣钱路子。说是糊纸盒那样的手工活。” “我本来也是听听而已,没太信这话。” “刚才振国说场部开了姐妹互助啥的,我听着像是外面传的那话。” 乔振国一拍大腿,瞪着妻子:“你咋不早说呢。” 张晓霞不服气的撇撇嘴:“早说?早说你们也得信啊?我当初要跟宝珠妹子一起纳鞋底,你们还都不愿意呢。说二丫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废物,让我别听风就是雨的……” 说着张晓霞还意有所指的瞄了一下旁边的婆婆。乔母心虚的低下头,纳鞋底挣钱这事儿,当初就她抵制的最凶。 要不是看见后院李婆子靠着纳鞋底挣钱了,她还不信乔宝珠有那本事呢。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服气:“算二丫有本事,她再有本事还能让场部为她单开个收鞋底子的店?”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是啊,就算她有本事,还能让场部为她做事?” 别人想不通,乔长富却在里面品出了一丝不同。 “个人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可如果是场部跟部队一起呢?姐妹互助社,不只是知青、村妇还有那些没有安排工作的军属,全都号召起来。” “纳鞋底、糊纸盒还是什么的,只要能干活就能挣钱。这就相当于解决了工作问题,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乔长富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乔丹凤两眼放光。 “这很可能跟妇联一样,属于干部岗位呢。闺女,你有机会上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生隙 乔长富洞察到了乔喜凤的心思,欣喜若狂的对乔振国说道:“老大,你赶紧去你二叔家看看。” 乔振国一脸茫然的看着乔长富:“爸,去二叔家看啥?” 乔长富看着长子清澈的眼神,被他的愚钝气的差点背过气。 “哎呀,你咋这么笨啊。” 张晓霞气呼呼的瞪着丈夫,想不明白他怎么笨的像头猪似的。 “咱爸是让你去二房那瞅瞅,乔喜凤是不是要走妇女主任的路子。” 乔振国吃惊的看着妻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愣了几秒钟之后,他看向父亲乔长富。 “为啥要走刘主任的路子?想去农场上班,也该求咱爸啊。” 张晓霞被丈夫蠢笑了,“你是不是傻?我没工作,小妹也没工作。咱爸要能办工作,不得先可咱家来?” 乔振国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依然布满不解:“你去上班了,谁看孩子谁干活啊?就算有工作,也不能给你啊。” 张晓霞脸色铁青,气恼的瞪着丈夫。乔振国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就惹媳妇儿生气了。 “嫂子不行,不还有我嘛,我可是得上班的。” 乔丹凤听着着急,忍不住催促乔振国:“大哥,咱爸让你干啥你就去干啥得了。磨磨唧唧的,一会儿乔喜凤都跟刘主任商量好了。” 看着乔振国杵在原地不动,乔丹凤干脆上前往外推她大哥。 “别急,别急,急也没用。” 乔振国大声对父亲说道:“白天我看见高丽曼在里面,应该是已经上班了。” 乔丹凤不服大叫:“不可能,她凭什么?” 她委屈的冲到母亲身边,拉着乔母的胳膊,委屈的抱怨:“妈,高丽曼她凭什么?” 乔母也急了,恼火的看着丈夫:“刘美兰怎么回事?你都不知道的消息,她怎么会提前知道?” 乔长富冷冷一哼:“她何止知道?她还提前把工作办好了呢。咱们村的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场部有了新的部门,多出来几个工作岗位。外人看着没什大不了的,但对于周围的社员来说这可是极好的机会。 同样都是干农活,国营农场里的农工一个月三十二块钱,村里的社员挣满了工分才能换几个钱? 对于下乡来的知青们来说,只有干部跟普通人的区别。对于普通社员来说,能去国营农场上班,那是捧上了铁饭碗了。 刘美兰这次动作这么快,没等场部对外宣布招工,她已经给自己女儿安排好了。 乔长富倒现在都没想明白,刘美兰走的是谁的路子。 同样想不通的人还有乔喜凤。 她空着肚子赶着夜路,摸着黑的回到娘家。一进家门先跑到父母屋里,将场部招工的事情说了出来。 葛六萍心疼女儿,听说乔喜凤能有机会上班。连忙从坛子里掏出10个咸鸭蛋,领着乔喜凤去了隔壁。 从刘美兰那里得知,姐妹互助社已经开业,且岗位已经招满了。 乔喜凤还不死心,认定刘美兰在骗她。回到娘家之后,一脸埋怨的跟父亲告状。 “都怪我妈抠门,求人办事儿就拿10个鸭蛋。我家海洋都说了,那工作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钱呢。那么好的工作,怎么可能花10个鸭蛋就能办妥?” 葛六萍不以为然,冷笑的看着女儿。 “办工作求她有什么用?我是去探探口风去了,她就是咱们村里的妇女主任,你真以为她能给你办工作?” “这事儿啊,还是得找你大伯。” 乔长贵没好气的瞪着妻子:“我大哥呢?他都被你们两个蠢货连累的停职反省了。你们俩还有脸找他?” 葛六萍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咱家喜凤是他亲侄女,是你们老乔家的金凤凰。” “喜凤有个好工作,他当大伯的,不也跟着沾光么。” 乔长贵可没有妻子那么蠢,“再沾光那也是个侄女!场部真要有工作,那也是先给自家孩子安排了,剩下的才能轮到咱家呢。” 乔长富的话,让葛六萍、乔喜凤娘俩双双冷静下来。 对呀,场部那边招工,大房那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就算乔长富被停职在家,那乔振国可代理着他爹的工作呢。 乔喜凤铁青着脸,一脸憋屈:“他们肯定知道,故意瞒着咱们。偷偷给自家人安排好工作,然后笑话我呢。” “我大伯说是被我连累的停职反省,好像我们家欠了他一样。他虽然停职在家,但是他儿子顶了班的呀。他家可是一点惩罚都没有,还让乔振国那个废物有机会当代理场长了。” “只有咱们家最亏!村长怕惹事儿,就欺负我跟我妈两个女的。我现在天天一身臭味,职工宿舍那帮人看见我就捂鼻子。赵海洋同事也笑话他,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乔喜凤身心俱疲,她倒现在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不能照着自己想象的发展下去呢? 明明她已经抢占了先机,怎么结果却不一样了呢。 葛六萍见女儿委屈,心都要碎了。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他为啥不愿意跟你说话?你大伯不是都答应了,来年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给他一个?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乔喜凤拉着脸,在父母面前她也不瞒着了,气鼓鼓的嘟囔:“嫌弃我不挣钱呗。” 葛六萍听见这话,像是见了鬼似的,怪声怪气的大叫。 “你一个女的,你挣啥钱啊?男主外女主内,挣钱养家那是老爷们的事儿,凭啥让你挣钱去啊。” 乔喜凤无力的耸了耸肩:“妈,大喇叭整天播着什么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你没听见啊?!” “我不管,你们赶紧给我办个工作。你们也不想想,哪个干部的家属,像我似的,不上班就当个家庭妇女。” 女儿的话,提醒了乔长贵。 “你说的也对,当初张桂芬替沈骁说亲,就是看上了二丫有工作的。要不然,咱们家也攀不上这么高的亲戚。” 葛六萍听懂了丈夫话里的意思,眯着眼睛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走沈骁的路子?” 乔长贵扬起下巴,口气狂妄地说道。 “那是咱家的女婿,堂堂的营长!他给小姨子安排工作,那不是应该的嘛?!” 葛六萍眼睛一亮,拍着手掌大笑。 “对呀,他可是咱家的亲姑爷。级别可比大哥高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乔长贵找上门 乔宝珠是真没想到,乔长贵会来食堂找自己。 他穿着棕色破旧棉袄,棉袄的肩膀、手肘、手腕处都打着补丁。 在这个年代,衣服上打几个补丁很常见。但是乔长贵今天的打扮,明显有些刻意了。 乔长贵自己虽然奸懒馋滑占尽,但是他命特好。上有当农场场长的大哥,下有当打猎队队长的四弟。 靠着乔家兄友弟恭的传统家庭观念,她这位亲爹可没少占便宜。他本人自卑又虚荣,宁可媳妇儿没有裤子穿,他出门见人的衣服也不能有一块补丁。 而今天,他衣服上不仅处处有补丁。黑色棉裤更是补丁摞着补丁,脚上的棉鞋甚至还露着脚指头。 “这衣服……” 乔宝珠瞧着有些眼熟,刚往前走了两三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膻臭味。 这破衣服是掏粪工杨万里常年穿在身上的那件破袄。 怪不得乔宝珠觉得眼熟呢,葛六萍乔喜凤娘俩被罚去掏大粪,抢的是掏粪工杨万里的活儿。 农场里干脏活累活的,都是出身不好或者下放来的犯人。干活没有工分也没有工资,干一天活儿就能吃一天饭,没有活儿干就没饭吃。 杨万里是下放过来的劳改犯,他能否有饭吃,领导班子都没在意,底下的人就更没人管了。 食堂经理佟靖宇听说这事儿,让杨万里去食堂帮忙干了几天杂活儿。 乔宝珠在食堂后院见到过杨万里清洗猪大肠、羊杂。满院子的猪屎味儿、羊膻味,她当时直接吐了。 记忆中猪屎羊杂混合的膻臭味,此时与乔长贵身上的味道重合。 乔宝珠低头捂着鼻子,生怕自己再次呕吐出来,让其他的知青看见会说闲话。 可惜,乔宝珠这次想多了。因为从乔长贵身边路过的农场职工们,也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得各个捂起了鼻子。 乔长贵看见乔宝珠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心中得意极了。 他特意穿着这身破衣服,在食堂中午放饭的时候,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就是为了让二丫难堪的。她脸皮薄要面子,会嫌弃他这一身衣服,更不想在农场职工面前丢脸。 毕竟她已经不是普通的知青,人家是军属了呢。 乔长贵酸溜溜的打量着乔宝珠身上的衣服。死丫头攀上了高枝儿过上了好日子,身上穿的是全新的军大衣。 部队里的东西那都是最好的,就像死丫头身上这件军大衣,起码添了四五斤的棉花,衣领用的还是灯芯绒呢。 一个贱丫头,也配穿这么好的军大衣?有好东西,也不说孝敬父母,真是白眼狼! 乔长贵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乔宝珠身上的军大衣扒下来给自己穿。 准备好的话,被嫉妒贪婪冲忘了。表情呆滞的,忘了自己来干嘛了。 乔宝珠原本还担心亲爹会耍什么卑劣的手段让她难堪。 见他贪婪地盯着自己身上的军大衣,便知道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没吃饭吧?先跟我进去吃饭吧。” 乔宝珠受不了乔长贵身上的臭味,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乔长贵觉得乔宝珠的语气很看不起人,刚要硬气的开口拒绝。 就听见乔宝珠补了一句:“今天有红烧肉。” 红烧肉?! 乔长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追上了乔宝珠。 乔宝珠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乔长贵一定会跟上来。 北大荒的冬天除了茄子干、冻白菜就是土豆、酸菜跟萝卜。 乔家四兄弟里,乔长富是场长总会有人偷着送点好处;四房会凿冰捕鱼,隔三差五的炖鱼打牙祭。 乔长海在城里修表,既有钱又心善的客人将自家不要的好东西送给他。 唯有乔长贵,没人送礼、没本事打鱼、更没机会吃到有钱人吃腻了的不要的好东西。 乔长贵肚子里长年累月的缺少油水,进了食堂闻到了肉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哎呦,宝珠,你身后这人是谁呀?这身上咋这么臭啊?” 房珊正端着饭盒到处找乔宝珠,就看见乔宝珠从食堂外面走进来。 她刚往乔宝珠身边走了几步,就闻到了一股膻臭味。房珊没认出来臭老头就是婚礼上见过的乔长贵,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低声抱怨。 “你没认出来?这就是把我送人的亲爹啊。” 枯燥的下乡生活,除了干活就没有别的消遣,所以大家格外喜欢唠嗑八卦。 乔宝珠说话声音不小,成功引起了职工们的注意。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议论,完全不在意当事人是否别扭。 乔长贵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赶紧上前两步,呵斥乔宝珠不要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啊,我三叔可是用自己家房子跟你换的我。为了养我,老两口倒现在也没有个遮风避雨的家呢。” “胡说!你们不是租了个窝棚吗?城里的窝棚,比农村的房子还要好,二丫,你别不知足了。” 这话乔长贵自己都心虚,他缩着脖子左瞅右看,发现大家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忍不住大声解释,却发现他越解释大家看他的眼神越鄙视。 “窝棚?你还有脸提窝棚?当年你说三叔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强制将我过继给他,借此霸占了他那一间小土房。逼得三叔三婶走投无路,只能带着我进城要饭。” 此时两百多人同时进餐的大食堂里,静悄悄的像没有人似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乔宝珠满腹委屈的控诉。 乔宝珠说到情动之处,潸然泪下。 农场食堂可是乔宝珠的地盘,职工们见她哭了,纷纷站出来责怪乔长贵欺负人。 “老头,你都把宝珠送人了,还来找她干啥?” “干啥?宝珠现在是既是军属又是干部,老头觉得后悔了,跑过来装可怜打秋风来了呗。” 食堂职工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乔长贵说的羞愤难堪。 老脸通红的梗着脖子,不死心的犟道:“她是军属咋啦,军属就能不认亲爹啦?她天天吃香喝辣的,咋就不想想家里还有一堆人穷的吃不饱穿不暖呢。还有,我没有装可怜,我本来就可怜,我们一家子都很可怜。” 食堂经理佟靖宇站在人群里,冷眼打量着乔长贵身上的衣服。 “嗯,确实穷的很。连杨万里的衣服都偷,确实穷到份上了。” 佟经理的话,提醒了食堂职工们,大家都认出了乔长贵身上的破棉袄。 “卧槽,还真是老杨头的臭衣服。这上面的猪屎,还是我弄上去的。你咋给穿上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是二伯不是爹 乔长贵没想到,一个掏大粪的劳改犯也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 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能承认,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是偷的吧。 “我,我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的。这是我捡的,我看见这衣服仍在地上,我就捡来穿了。” 乔长贵眼神飘忽一脸心虚,大呼自己可怜。 “我家里穷的很,穿不上棉袄,看见别人不要的破棉袄,管他脏的臭的,暖和就行呗。” 乔长贵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瞄着乔宝珠。 “二丫,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都能穿上军大衣了,你爹我啊,还得靠捡别人的衣服穿呢。” 乔长贵已经忘了自己来找女儿的目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此时自己被很多人盯着,万一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偷来的,那可要倒霉的。 他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穿不起棉袄才偷的。他为啥穿不起新棉袄,还不是二丫不孝。 看热闹的职工们看着乔长贵身上的旧棉袄,再看乔宝珠身上的军大衣。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乔宝珠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自己。 房珊见状,忍不住冲出来替乔宝珠说话。 “你穿不上棉袄,关宝珠啥事儿?她又不是你闺女,你找你自己孩子去要啊。” “好了,珊珊,别说了。” 乔宝珠扯了扯房珊的袖子,一副逆来顺受表情。 乔长贵见乔宝珠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心中窃喜。 果然二丫还是那个二丫,就算结婚了也没有改变窝囊虚荣的本性。 老婆子说对了,只要在二丫单位门口闹,死丫头为了面子什么都能答应他。 就在乔长贵以为拿捏住乔宝珠的时候。 乔宝珠话锋一转,大声说道:“他自己养的孩子,没有一个有出息的。我那妹妹前阵子还因为思想不正、宣传歪门邪道被委员会处分了呢。” “她嫁的是咱们农场的知青,住在职工宿舍,就被罚去掏职工厕所了。” “唉,为了这事儿,妹夫都被罚了半个月工资呢。她们两口子哪有钱再做棉袄啊。” 房珊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的高声道:“哦,原来就是她顶了老杨的掏大粪的工作?” “哎呀,那老杨可惨了。不上工就没饭票,这段时间老杨可咋办啊。” 乔喜凤自己犯错误被罚,居然害的无辜的人没饭吃。这事儿谁听见了都觉得不公平,尤其是平时见过老杨佝偻着身体拉大粪的可怜样儿的知青,纷纷打听起杨万里的近况。 老杨给食堂帮忙干杂活儿的事情,不是个秘密。听见有人关心老杨,佟经理连忙跟众人解释。 “老杨最近帮我们食堂打杂干活!好饭好菜是吃不上了,大伙儿吃完饭之后,能捞点菜汤饭渣。” 听说老杨没有饿肚子,众人松了一口气。 大家对佟经理的话并没有怀疑,毕竟食堂的条件也就那样。有时候去食堂晚了,菜盆子里剩的烂菜帮子也都见识过。 所以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杨万里会在食堂吃小灶。 只要没人占便宜,大家伙也不会在意。 “我听人说,老杨下乡劳改五年,就只有一件棉袄。把这件扔了,那他穿啥啊?” 乔宝珠好奇的看向佟经理:“难道他家里人给他捎钱了?” 佟经理一拍大腿,冲着厨房打杂的小伙子们大喊:“去把老杨喊过来!这老小子,家里人来信也没说一声。” 乔长贵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要喊那个掏大粪的过来。 他瞪着乔宝珠,心里恨得要命。 死丫头咋不死了呢!当初生出来的时候,就应该丢进尿桶里淹死她。 她故意的,故意把话题引到那个老头身上,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偷东西。 死丫头,该死的丫头! 乔长贵恨不得立刻掐死乔宝珠,但他怂得很,只敢心里这么想。 他转过身,准备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逃走。 没想到乔宝珠一直暗暗留意着他。 见到乔长贵要偷偷溜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二伯,虽然我不是你闺女了。但是你既然来找我,我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 “你要吃红烧肉,我请你好好地吃一顿。我这还有两块钱,够你买二斤棉花的。” 说完乔宝珠给房珊使了个眼色,二人不顾乔长贵身上的臭味,一左一右的架着他的胳膊。 “亲闺女不给你买,就来跑侄女要。宝珠,也就是你心善,要是我啊。” “哼,我才不管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乔宝珠的手段 乔宝珠跟房珊二人配合默契,一唱一和的把乔长贵羞辱的脸色涨红。 “你,你,你们……” 乔长贵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乔宝珠恨得咬牙切齿。 “死丫头,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可是你亲爹,不孝的东西,我要去场部告你去。” 乔长贵说到做到,立即冲着食堂里几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几个人嚷嚷起来。 “你们都是乔宝珠的同事吧?哼,别看她穿的溜光水滑,嫁了个军官整天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其实她背地里,是个不孝父母、欺负手足的王八羔子。” 乔长贵口若悬河,不停地诽谤编排着乔宝珠的不是。 先说乔宝珠如何在婚前将彩礼骗走,控诉她是个贪婪狡诈的小人。 再说她结婚之后,没有带沈骁回过娘家,就是看不起生养自己的父母,就是个不忠不孝的白眼狼。 最后又控诉乔宝珠手段狠辣,明知道亲妈、亲妹妹没有坏心思只是随口开玩笑说错话而已。任由委员会们欺负她们,也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总之在乔长贵的嘴巴里,乔宝珠做什么都是错的,乔宝珠对不起他们一家子。 乔宝珠面无表情的听着乔长贵骂自己,半句解释都没有。 开始众人还都同情乔长贵,毕竟这年头信奉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一定是做女儿的做错了气到了亲爹,不然也不会被他追到工作单位来骂人。 可听得时间长了,大家听出了点不对劲来。 下乡的知青们虽然各自文化水平不一样,但也都念过书上过学的。下乡之后又增加了不少人生阅历,懂得思考跟质疑。 此时中午吃完饭,还没有到下午开工的时间。难得有热闹看,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乔宝珠换婚这事儿又不是啥秘密,婚礼那天有去凑热闹的知青,也有跟家属院相熟的职工。 大家伙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这老头也太无耻了。乔同志被你过继出去,算不上你的女儿了。既然不是你的女儿,彩礼就不应该在你手里。你说她贪婪,我看是你们两口子不要脸才对!” “没错!都不是你的女儿了,回门也不能去你家。乔同志做的没有错!她要是带着丈夫回你家,那才是大错特错呢。” “还有你那犯错的女儿,她自己不要脸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还有脸倒打一耙出去乱说。委员会还是罚的太轻了!” 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冲着乔长贵发难。 乔长贵老脸憋的紫红,吵架吵不过,跑又跑不掉。一把年纪了,像个二愣子似的跟小年轻们吵架,连个帮腔的人也没有。 他又生气又憋屈的吵了半天,发现乔宝珠不见了踪影。 “诶,死丫头呢?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乔长贵瞪着眼睛在人群里找人,看见乔宝珠在角落里跟人说话呢。 而且跟乔宝珠说笑的几个人,正是刚才趁乱为她出头的那几个。 “死丫头,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乔长贵忽然间明白过来,他太冲动了,他就不应该来食堂找她的麻烦。 乔宝珠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是食堂后厨打杂的小知青,现在她是管着库房的小领导。 加上她如今结婚了,丈夫还是个营长,那些势利眼肯定要巴结她的。 自己跑这来闹,除了自取其辱之外,根本占不到便宜的。 乔长贵后知后觉,立马撒腿就往外跑。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高喊:“老杨来了,老杨过来了。” 只见人群中忽然蹿出一个瘦小的人影,一下子就冲到了乔长贵面前。 那人嗓子里像是卡了个口哨似的,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伴随着撕拉声,那人还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着。 “你,你偷我衣服。” 老杨一手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血色。他用力的张大嘴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一句话说完。 “老杨,你又犯喘病了,快坐下来歇歇。” 佟经理见老杨哮喘发作,连忙让众人散开,又给他端了一碗水。 “你坐下来慢点说!今天有我在,老小子跑不了。” 佟经理沉着一张脸,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 乔长贵心中大惊,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乔宝珠。 他发现乔宝珠此时也朝着他看来,嘴角含着笑,还冲着他眨了眨眼。 不对! 乔长贵觉得乔宝珠这个笑不是冲他的。乔宝珠是再跟那个大鼻子老头使眼色呢。 糟了! 乔长贵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死丫头这是在暗示别人,要给他一个好看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曝 据杨万里自己说,他是将衣服用雪洗干净,仍在地上晾干的。 “咳……” 杨万里张大嘴巴用力呼吸着。 “我总共就这一身衣服,连个换洗的都没有。把它扔了,我光身子出去干活?” 杨万里这身破黑袄,许多人都见过的。而且还有同宿舍的人做证,他确实在雪地里洗了衣服,也确实丢在雪地里吹干。 “来北大荒这么多年,大家不都是用雪搓衣服嘛。宿舍外面空地上,经常有人放衣服。也没见谁的衣服被偷了!也就是你这个老头手脚不干净,偷到我们农场来了。” 几个义愤填膺的男知青越说越生气,嚷嚷着要将乔长贵送到场部找公安去。 乔长贵彻底怂了,苦苦哀求着杨万里原谅自己。 他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杨万里,疯狂的扇自己嘴巴。 “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捡别人东西,以后就算冻死了也不敢了。” “大哥,你就看在我不是故意偷东西的份上,饶了我吧。” 杨万里也没打算真的将乔长贵送到场部去。他在农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做事,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 毕竟他是下放到农场来的,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儿。 他早就发现破棉袄丢了,要不是食堂杂工小李跑过来找他,杨万里压根就不想追究。 “好了,我原谅你了。” 拿到了衣服,杨万里立马放过了乔长贵。 他哮喘发作,整个人难受的厉害。光是从乔长贵手里接过棉袄,又披在身上这个动作,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披上棉袄之后,杨万里累的嘴唇发紫,不得不扶着旁边的桌子休息一下。 “唉,老杨的病又严重了。” 佟经理看不过去,走到老杨身边,一脸痛心的看着他。 “你本来身子就不好,来食堂的路上还穿着单衣,这不是雪上加霜,病的更严重了么。” 佟经理转身看向乔长贵,皱着眉质问道:“老同志,你说,这事儿该咋办?” 乔长贵呆愣的看着佟经理,一脸诧异不解:“啥咋办?” 佟经理指着不停咳嗽的杨万里:“你偷了他的衣服,他现在病得更重了,你不该负责吗?” 乔长贵瞪大双眼,一副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 “啥玩意?我负责?我都把衣服还给他了,他也说原谅我了,为啥还要我负责?再说了,他这一看就是多少年的老病了,跟我可没啥关系。” 乔长贵脱下了杨万里的破棉袄,露出里面的狗皮马甲。马甲里面还有一件薄毛衣,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今年新织的。 这年头家里能买的起毛线的人家,那可是凤毛麟角,毕竟毛线价格不菲。 整个青岩山农场里,也就是那场部那几个领导,还有分场的场长们舍得穿。 可是这个乔长贵,他怎么会穿得起毛衣呢? 不用人提醒,在场的人都看出不对劲了。 “宝珠,你二伯刚才还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呢。你看他竟然穿得起毛衣,还有那狗皮马甲也像是夹了棉花呢。” 房珊眼尖牙利,发现乔长贵身上穿的衣服,立刻大声提醒乔宝珠。 “你这亲爹,又来骗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绿茶 乔长贵明明有能力穿着毛衣,却非要偷杨万里的破棉袄来找亲闺女的麻烦。 这下不用乔宝珠自己辩解,明眼人也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宝珠调到库房之后,虽说每天都只上半天的班儿,但整个食堂就没有人有意见。 除了她自己工作能力强,半天足够完成当天任务之外。就是乔宝珠出手阔绰,对待同事大方礼貌上。 乔宝珠替城里的鞋店收手工纳鞋底的事情,早就在农场传开了。 每隔半个月,乔宝珠都会请假进城送货。只要她进城,就会帮食堂的同事们带东西,从不会在中间赚差价。 而且她回来当天,还会给食堂的同事们分点平时大家舍不得买的东西。比如二等的苹果还有大白兔奶糖什么的。虽说两块奶糖要不了几个钱,但也是好东西啊。 有人背地里瞧不惯乔宝珠小恩小惠拉拢同事,但也不敢举报她。 毕竟乔宝珠是在给大伙一块谋福利,大家因为乔宝珠日子也便利了许多。 乔宝珠在食堂很得人心,这会儿见她被人欺负,都站出来为她出头。 食堂里的人拧成一股绳,誓要给乔长贵一个好看。 乔长贵没想到他看不起的二丫,竟然有这么多人帮她。 既后悔又懊恼,后悔不该听老婆子的话招惹二丫,又懊恼喜凤那丫头消息不灵通。 最讨厌的还是死二丫,他都被这么多人围着羞辱,也不说替他说两句话。 总之乔长贵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都是别人的错。 乔长贵是典型的思想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在心里不停咒骂埋怨乔宝珠,却也不敢真的跟她撕破脸。 “我没有骗人,二丫,你快替我跟他们说说。” 乔长贵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偷了别人的衣服,更不敢承认自己故意找上门为难乔宝珠。 “说什么?说你故意打扮成乞丐的样子,跑到人家食堂门口闹事儿?” “我就不想不明白了。你家离农场得有三里地,你是怎么跑到职工宿舍捡的破棉袄呢。” 房珊见乔宝珠没有想要息事宁人的意思,猜到她是想要看戏了。 索性冲出来,一步步揭穿乔长贵的小心思。 “呃,我都说了,我家穷得很,我没有棉袄穿了。你这姑娘,咋就得理不饶人咧?我啥时候惹过你,你为啥要为难我一个农民。” 乔长贵眼神闪烁,心里虚的要命,嘴却硬的很。他一直拿自己穷当做理由,却没想过这个理由在众人眼里已然成了笑话。 “穷?穷人能穿得起毛衣?穷人能穿得起狗皮棉马甲?你是哪门子的穷人?还是说你这身上的衣服,都是你捡的?” 房珊这话给众人提了个醒。 乔长贵能在杨万里家门口‘捡’个棉袄,也能在别人家的晾衣杆上‘捡’件毛衣。 “说不准,他身上的毛衣就是别人的呢。这老小子手脚不干净,应该押送去场部,让保安队的人审一审。” “没错!杨万里住的宿舍,可是职工宿舍最后一排。要想过去,得从三宿舍绕过去。住三宿舍的,你们快来看看,这老小子身上的毛衣是谁家的!” 当谎言被揭穿,乔长贵就失去了信誉。 不管他如何解释,如何声嘶力竭的证明自己身上的毛衣是自己的,都没有人相信。 眼见众人要将乔长贵扭送去农场保安大队,乔宝珠这才慢悠悠的站了出来。 “诸位!请听我说一句。” 乔宝珠温柔清亮的声音响起,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首先我要给大家道个歉。因为我的家事,占有了大家午休的时间,真是对不起。” 说完乔宝珠恭恭敬敬的给众人鞠了一躬。 众人见乔宝珠竟然鞠躬道歉,有人摆手说不用道歉,也有人说这算不上占有午休时间,还有人说这不是乔宝珠的错。 不管众人说什么,乔长贵反正被乔宝珠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不懂乔宝珠在搞什么,心里面却慌张得很,总觉得这丫头要搞事。 乔宝珠抬起头,冲着大家嫣然一笑。 明媚的笑容,让她眼眶里悬而未落的眼泪衬托的更加晶莹美丽。 面对生父的指责,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无奈感,让很多家庭不幸福的知青感同身受。 “各位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有志青年,共同在北大荒挥洒汗水的同志。能跟你们这群优秀青年在同一个农场,是我乔宝珠的荣幸。我被各位的勇敢、热心还有正义深深震撼。”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为我说话。” 乔宝珠再次给众人鞠躬行礼。 这下大家都看出,乔宝珠隐而不发有口难言的痛苦了。也都不在说话,想要看看她会怎么做。 “常言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尽管他在很多年前就遗弃了我,尽管有断亲书还在,但依旧磨灭不了他给我生父的事实。” “不管他们怎么编排我的是非,作为女儿,我不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乔宝珠说到这里,眼泪顺着腮边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故作不在意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恳请大家,看在我们同为知青的份上,不要将他送到保安大队。就当我求大家了。” 乔宝珠再次给众人鞠躬,这一次竟然是为了乔长贵。 “老杨,我爸偷了你的衣服是他不对。我会重新给你做一件棉袄赔给你。请你原谅他!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章打人 “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的?你咋不让二丫在食堂打两个肉菜回来?” 葛六萍见丈夫进屋,立马放下手里的麻绳,贪婪地往他手上看。发现丈夫一点吃的都没往家带,脸色十分得难看。 乔长贵没有穿棉袄,就穿着里面那件狗皮马甲跑回了家。这一路上冻得他直打喷嚏,一进屋就跳上炕头,拽起一个棉被就往身上盖,连鞋都没脱。 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足足缓了五分钟,这才觉得身上有了热乎气。 “你咋冷成这样?” 葛六萍看见丈夫都快冻成冰棍了,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没穿棉袄。 “你外头那件棉袄呢?” “喜凤不是给你捡了一件破棉袄,让你穿上去食堂磕碜二丫吗?你咋还给脱下来了?” “事情办的咋样了?喜凤的工作,二丫给没给办成?” 葛六萍不停地唠叨着,根本没注意乔长贵脸色越来越难看。 按照她的计划,乔宝珠应该已经将乔喜凤的工作安排好了,而且还得给乔长贵跟她做一身新棉袄,最好再从食堂带回来两个肉菜让她解解馋。 只是乔长贵没有带肉菜回来,看来农场食堂如今吃的也不行了。 葛六萍什么都想过了,就没想过乔宝珠会脱离她的控制。 “还工作呢。我人都差点被抓去场部,让保安队长弄死。” 乔长贵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脸丧气的抱怨。 葛六萍大惊失色,连忙坐到丈夫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的追问:“咋能这样呢?咱们在家不是都跟喜凤商量好的,咋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不提乔喜凤倒还好,提起这个女儿,乔长贵现在是满肚子怨气。 “还咋回事?都怨你那个没用的扫把星闺女。要不是喜凤偷衣服,我也不能差点被人当小偷抓了。” 葛六萍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尖叫:“偷衣服?不可能,喜凤都说了,那衣服就是劳改犯穿的破烂衣服,仍在雪地里不要的,她特意捡回来的。” 乔长贵懒得跟自己媳妇儿掰扯,不耐烦的骂道。 “行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我现在又冷又饿,你赶紧给我做饭去。我要喝面片汤,你快点做。” 葛六萍看着丈夫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死德行,忍着怒气赔笑道:“咋还没吃饭呢?没看见二丫吗?她今天没上班?” 乔长贵见妻子还在磨叽,顿时火大,冲着她比划了一下拳头:“让你做饭就赶紧做,再磨叽一句话,老子今天就揍死你。” 葛六萍见他这副德行,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完蛋玩意,准是没办成事儿。跟外面的人没能耐,回家就跟家里人作。 知道乔长贵没办成事儿,葛六萍也懒得应付他。 翻着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盆里还有两个苞米面饼子,我给你弄个土豆汤对付一顿吧。” 乔长贵在乔宝珠的食堂里闻了一中午的肉香味,到最后也没吃进嘴,饿着肚子回的家。 现在只想用一碗热乎乎的面片抚慰他在农场被伤害的身心。 没想到葛六萍这么不识趣,竟然不给他做? 乔长贵掀开被子,抬起双脚罩着葛六萍的面门踹了过去。 “啊……” 葛六萍不设防,被乔长贵踢倒在地。 一声惨叫伴随着噗通一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分了 葛六萍被乔长贵踹了一脚,人没站稳,跌落进堂屋地窖里。 二房堂屋里的地窖,就在火炕不远处。这个地窖长宽一米,深有一米五。装满了土豆,平时地窖上放着几块木板当做盖子。 最近葛六萍每天都要去外面挑大粪,回家之后得忙着家里家外的活儿。 她让乔长贵帮忙从地窖里拿土豆,乔长贵嫌弃每次都要撬开木板盖子太费事,索性就将地窖口敞开着。 葛六萍每天都提醒家里人要绕着地窖走,没想到今天自己掉了进去。 她半个身子掉进地窖,一条腿卡在地窖里,一条腿还搭在外面。整个人半折在洞口,眼里又惊又惧。 “嗯?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乔长贵看见妻子掉进了地窖,先是一愣。在看见葛六萍卡在洞口,想爬出来没力气,掉下去又害怕的样子。 他觉得葛六萍滑稽又愚蠢,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王八蛋,你笑什么笑,快把我拉出来。没看我要卡死了吗?” 葛六萍后背钻心的疼,她知道刚才掉下去的时候,一定磕破了后背。见丈夫不仅不拽自己一把,还疯狂的大笑,感到十分得心寒。 乔长贵可不管葛六萍怎么想,他刚才在外面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面对那些能言善辩的知青,他连屁都不敢放。明知道都是二丫在背后搞鬼,他连对峙的胆量都没有,只能灰溜溜的跑回家。 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他自己的媳妇儿,他敢打敢骂完全不在怕的。就像现在,他一脚将她踹进地窖里,也不怕她上来跟自己打架。 “乔长贵,你杵在那干啥呢?快拉我一把啊?你又不饿了?” 葛六萍越挣扎越觉得身体哪哪都疼,后背疼腿也疼,连大胯也抻的丝丝拉拉的疼。 她卡在地窖洞口,仰头看着乔长贵阴沉佞笑的脸,心里说不出的慌张。 “长贵……” 葛六萍语气放软,开始苦苦哀求着乔长贵。 “长贵,你快点拉我出去。我的腰好像撞坏了,疼的厉害,不敢动了。” 乔长贵居高临下的看着卡在地窖口的妻子,脑海里回放的全都是知青们嘲讽他的话。 “长贵……” “我想起来,家里还剩点白面。你拽我起来,我去给你下面片吃。再给你卧两个鸡蛋,多放两滴香油。” 到了这个时候,葛六萍依旧没看出乔长贵眼神里的冷漠。以为自己刚才不肯做面片,这才惹恼了乔长贵。 她以为自己开出的筹码挺大,没想到这点小恩小惠乔长贵根本没放在眼里。 “卧鸡蛋?要不是你非要将二丫送走,要不是你们非要惹她。我现在也能吃到二丫孝敬的好东西了。” 乔长贵本以为乔宝珠当中许诺给杨万里换新袄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当众掏出钱交给了佟经理,请他帮忙去裁缝铺做一件絮三斤棉花的厚棉袄。 “佟经理,我先给您钱,等明天上班我再把布票补上。咱们裁缝铺的女知青们手脚麻利,用不上半天的时间就能做好棉袄。” 直到这一刻,乔长贵才彻底明白,二丫真的跟他生分了。 她宁可给一个劳改犯做一件新棉袄,也不肯给他。 他这个亲爹连件棉袄都捞不到,更不会管妹妹的死活了。 佟经理拿着钱领着杨万里去做新袄,爱凑热闹的人都跟着佟经理去裁缝铺去了。 人群一散,乔宝珠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长贵还等着她给自己打盒红烧肉呢,没想到库房没人、食堂没人,哪哪都没有人。 食堂里的职工们看乔长贵的眼神都透着鄙夷,乔长贵再蠢也看明白,乔宝珠又把他涮了。 他想闹,又怕场部问责他偷衣服的事儿。 他想吃饭,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乔长贵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脑子一热,走到了葛六萍面前。 “长贵,你可算缓过来了。” 葛六萍看着一直愣着发呆没反应的丈夫,还以为自己摔下来把他吓傻了。 见他走过来,葛六萍朝着他伸出胳膊。 没想到,乔长贵走到地窖旁边,并没有伸手拽葛六萍。 而是站在她面前,解开了裤腰上的麻绳。 “长贵,你脱裤子干啥?” 卡在地窖洞口的葛六萍仰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丈夫的动作。 她疑惑的盯着乔长贵,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老不正经的东西,你都多大岁数了。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啥?你不怕有人来……” 葛六萍还以为丈夫要跟自己玩些花样呢。 这个炽热的想法,很快就被一泼黄尿浇灭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场部满意 乔宝珠不知道亲爹亲妈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她不在乎亲妈那边发生什么,只要表面功夫做好,其他的事情乔宝珠懒得搭理。 将库房的东西收拾好,乔宝珠挎着她的新布包去看高丽曼。 下午一点多,姐妹互助社已经挤满了人。 大多数都是农场里的女知青,乔宝珠虽然不认识人,但是从穿着上还是很好分清楚知青跟当地农民的。 被分配到北大荒的学生,每个人都会发一身行头的。 各地政策不一样,发的衣物也不同。军绿大衣、军绿棉袄的是沪市来的知青,土黄大衣、土黄棉袄的是京津那边的知青,哈市的知青穿的最洋气,会戴着各种各样的皮帽子,身上的棉裤都会改瘦。 而农场本地职工还有居住在附近的社员,则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腰上系个麻绳做腰带。 乔宝珠一进屋,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今天来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知青。 也就是说,住在周围的家庭妇女们还不知道信儿呢。 “宝珠,快来这边。” 纪荷花眼睛很尖,乔宝珠一进屋就被她发现了。见她挤在人群后,赶紧大声招呼她。 “荷花!” 乔宝珠走过去,抿嘴笑看着纪荷花:“今天人还挺多的,能应付过来吗?” 纪荷花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点头说道:“问的人挺多,都不太敢尝试。主要是我这收押金,她们手里没钱。” 乔宝珠了然的点了点头,押金这件事儿她不知道,应该是场部这边自己的规定。 其实交押金的想法没错,东西都拿回家自己用了,最后交不上货,倒时候厂家那边问责,那就是纪荷花几个人背锅了。 乔宝珠没问押金多少,她知道就算有一毛钱押金,也有不少人拿不出来。 别看报纸上整天宣传着男女平等,宣传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实际上女人的地位还是很低的,她们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的时候讲究男女平等,真花钱的时候,她们可当不了家。 家里的财政大权在男人手里,甚至在婆婆的手里。哪怕是一毛钱,许多女人也是没有的。 “刚开业,不着急。大家都是看风向的,得等有人拿到钱了,其他人才敢做。” 乔宝珠的话,纪荷花是相信的。她在家属院收鞋底,最开始也只是吴美丽她们几个相熟的家属跟着干。 其他的家属们有观望的、有说风凉话的,真等到她跟吴美丽拿着鞋底换了钱,大家这才一拥而上。 现在乔宝珠每半个月就要进城一次,每次都要拿两大麻袋的鞋底子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万事开头难嘛!” 纪荷花见乔宝珠的脸冻的有点红,拉着她往办公桌后面走。 “你来我这坐,我这边有炉子暖和。” 新的办公室有五十多平米,用半身高的木板分成三个空间。东边的区域放着手工材料,西边存放做好的手工成品。 中间的地方是接待区,摆着一张长条的旧书案。看成色是百来年的老物件,大概是从哪个大,地主家里抄出来的。 “嗯,好。翠莲嫂子没过来吗?” “上午在这呆着了,看我们俩上手了,就去干她自己的事儿。” “宝珠,这边暖和,我还烤了土豆,可香了。” 纪荷花让乔宝珠过去烤火,乔宝珠也没跟她客气。 本来乔宝珠心里还有点小忐忑,担心会有人向上边举报甚至举报沈骁。 今早上班的时候,场部的人来食堂交代了一声。允许她在场部这边向职工家属跟知青们收鞋底。说乔宝珠这是变相帮场部搞福利,也帮助职工们增添一部分收入。 场部的领导们都很支持,也希望她以后经常抽时间去互助社那边帮帮忙。 乔宝珠过来一看,场部连办公桌都挑了个长案,凳子都搬了三个。 乔宝珠安心坐下来,从包里掏出两个鸡蛋,一个递给了纪荷花。 “我不要,我已经吃饱了,你给高丽曼吧,她婆婆中午来闹了一次。把她气的,连饭都没吃一口。” 纪荷花看着一直在给知青们讲解手工做法的高丽曼,忍不住低声告诉了乔宝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聪慧的纪荷花 高丽曼的婆婆? 乔宝珠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角,皱着眉低声问纪荷花。 “那老太婆为难大曼儿了?” 纪荷花很擅察言观色,听乔宝珠这语气,立马愤怒的替高丽曼抱不平。 “那老太太一进屋就说家里的活儿没干完,让大曼儿赶紧回家,别在这玩乐。” 纪荷花学着乔宝珠一起,亲昵的叫着高丽曼的小名。 乔宝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纪荷花的伶俐暗暗点头。 上一世她在农场的时候,靠着嘴甜、出手大方在社交上无往不利。 离开农场之后,不管是结交朋友还是做进城做生意,有那么几年乔宝珠都感到挺吃力的。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她总是融不入不进去,甚至得罪了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结识了一个贵人,受人家提点,这才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而纪荷花跟她一样,都是从小在农村长大,文化水平、眼界都不高。 但人家天生就说话,会看颜色也会动脑子。乔宝珠觉得,纪荷花也就是没机会去外面闯一闯。若是将来能出去见见世面,以她的天赋当个公关经理还真是不难。 “她婆婆再难缠,有你跟张大姐在,大曼儿也吃不了亏。” 乔宝珠笑着看向纪荷花,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纪荷花难得被人这么信任,既激动又高兴。一想到上午自己其实没出什么力,又觉得愧对了乔宝珠这份信任。 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没出什么力,都是张大姐训了她。把她婆婆怼的没话说,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乔宝珠脑海里已经想到高丽曼婆婆气急败坏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曼儿也是不容易,摊上那么一个窝囊废。” 上一世她也知道高丽曼过得不好,知道她婆婆厉害总磋磨她,知道她那个丈夫老实窝囊不出头。 但是乔宝珠没想过拉她一把,因为她觉得高丽曼嫁在本村,跟娘家就隔着两条街。有什么困难,都有娘家妈照应,用不着她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那时候她的精力都用在帮赵海洋飞黄腾达,哪里有闲心听朋友诉苦呢。 直到听说高丽曼喝药自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凉薄。 明明她的朋友已经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可乔宝珠却没当回事。 这次重生,乔宝珠不再管垃圾男人的死活。她只想多赚钱早点让养父养母过上好日子,再改变姐妹们的命运。 “你们在说啥呢?” 高丽曼早就看见乔宝珠进来了,只不过刚才忙着给知青们讲解做手工的细节。 这会儿讲完了,高丽曼走过来,挨着乔宝珠坐下来。 看见她强颜欢笑的表情,乔宝珠笑着将鸡蛋递给高丽曼:“吃吧,我从家带来的,不是偷食堂的。” 说完乔宝珠冲着高丽曼做了个鬼脸,就像小时候那样。 高丽曼看着乔宝珠努力逗她开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食堂的我也不怕,反正是你偷的。” 高丽曼将眼泪憋了回去,一把从乔宝珠手里抢过鸡蛋。一边扒鸡蛋,一边大大咧咧的说道。 “我婆婆上午找过来了,把我气的,中午饭都没吃。” 乔宝珠假装不知道,故作吃惊道:“她来找你闹什么?” 纪荷花听见两个人聊天,识趣的往旁边挪了挪。正巧这会又有人进来,纪荷花笑着对二人道:“你俩先吃饭,我去招待她们。” 说着她从炉子边上拿过一个土豆递给乔宝珠,就去给知青讲解去了。 见纪荷花走了,高丽曼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那婆婆你还不知道,就因为没生孩子,整天没事儿找事呗。” 高丽曼憋了大半晌的气,想要吐槽却不好意思跟纪荷花讲。总算等到乔宝珠来了,她心里的委屈终于能宣泄了。 “昨天晚上我才跟家里说上班的事儿,你不知道,我那妯娌脸色可难看了。昨晚两口子在东屋吵了半宿,哼。” 乔宝珠刚吃完午饭,肚子不饿,将手里的土豆递给了高丽曼。 “所以你婆婆这是为了她大儿媳妇来找你晦气?” 高丽曼接过土豆,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牙切齿道:“呸,臭不要脸的东西。她们也真敢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用的男人 “我那妯娌昨晚就闹了半宿,上午指不定又在婆婆那说了什么。老太婆跑过来喊我回家干活,以为我脑子笨会信她的。” 高丽曼冲着乔宝珠得意一笑:“我妈之前就猜到她们得闹,早就教我怎么应付了。” 乔宝珠看着高丽曼得意的笑脸,无奈的扶额苦笑。 这丫头,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来。 转念一想,就算孙家那边听见了,她们也不在意,没必要藏着掖着。 “先不管你婆婆想什么。你出来上班,你家孙继民可同意?” 乔宝珠事先没跟高丽曼商量,知道有这么一个岗位,就赶紧跟刘美兰定下了。 这两日她忙,也没机会跟高丽曼碰面说这事儿,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出来上班。 高丽曼见好友面露担心,高丽曼笑着握着乔宝珠的手。 “他那脾气,一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而且我这工作是我妈找人给我办的,没花他们老孙家一分钱,欠的人情也不用他家还。他敢说个屁!” 高丽曼语气里都是对丈夫的不屑,眼里也没有任何的爱意。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长大的,孙继民是什么样子的人,乔宝珠也有所了解。 高丽曼从小性子泼辣,因为母亲是妇女主任,她从小也被培养的能说会道。她为人实在又热心,长得又高又大很能干活,有点像是年轻版的吴美丽。 孙继民是家里老三,性子又闷又倔长得也不高。 高父当初就看上了孙继民不爱说话但能干活这一点,觉得女儿找这样的丈夫能当家不受气。 从没想到,孙继民老实过头、沉默过头了。除了闷头干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二人结婚多年,高丽曼也没有生出孩子。孙母以此磋磨高丽曼,他就跟看不见一样。婆媳关系越来越差,他在中间起不到凝合作用,反而挑的婆媳关系更差了。 高丽曼生气自杀后,孙继民不到半年娶了个寡妇进门。那寡妇自己生了三个孩子,生育能力没有问题,可依然没给孙家生下一儿半女。 就算这样,孙继民也不肯承认是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怪高丽曼当年不贤惠整日跟婆婆吵架,害他心情郁结只能用干活发泄。重活干得多,把身子累垮了。二婚媳妇儿年纪大了,怀孕也不容易,索性就不要了。 乔宝珠听说孙继民在多年之后,还能将脏水泼到亡妻身上,气的跑到孙家将孙继民狠狠地羞辱一顿。 想到孙继民的人品,乔宝珠暗暗替高丽曼惋惜。 “你这份工作来的不容易,外面好多人都盯着呢。不管你婆家怎么哄你,你都不能听他们的。” 乔宝珠了解高丽曼,她看似大大咧咧像个傻大姐似的,其实心软极了。 但凡她婆婆换个方式,说两句软话卖惨扮可怜,高丽曼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高丽曼没听懂乔宝珠的提醒,撅着嘴灰心的嘟囔:“我婆婆才不会哄我呢。她那个人张嘴就骂人,跟谁都不会说句软话。” “就是因为平时太强势了,这次故意跟你说点软话哄哄你,你不会心软?本来你们婆媳关系就不太好,她主动求和,你还能不给她一个面子?” 乔宝珠慢慢引导,高丽曼顺着思路往下想了想,果然点头:“嗯,家和万事兴。她要是说两句好话求我,我会让出来。” 不等乔宝珠说话,高丽曼忙不迭的解释:“她不会让给外人做,肯定是自己家人来上班,不是大嫂就是我小姑子。” 乔宝珠深深地看着高丽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反握着高丽曼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份工作是进档案的正式职工。跟每年农忙时,村里去农场帮忙那些农工不一样?” 高丽曼点了点头:“嗯,我妈跟我说了。说我这个活儿跟你们农场知青一样,是她好不容易找人办的。” 她嘴上附和,可神态语气依然没把这份工作当回事。 乔宝珠也不怪高丽曼不认真,她见识浅脑子笨,想得少也正常。 “嗯,美兰姨为了你这份工作,不止欠人情还得罪了不少人。以后不光在村里要被人穿小鞋,农场那边也少不了排挤。” “受点委屈不算啥,关键是为了走动关系,你妈还花了不少钱。” 乔宝珠看着瞠目结舌的高丽曼,伏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这事儿要是让你的嫂子们知道了,家里头能安稳?你那几个兄弟,心里会咋想?” “你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也想想你妈为啥出钱出力也要给你办这个工作。” 乔宝珠知道,她说别的大道理高丽曼听不懂,但要说起家长里短来,她一定能明白。 刘美兰为了她这个工作确实没少花钱,花钱买猪肉那也不少钱啊。 “还花了钱?” 高丽曼果然不淡定了,激动地噌一下站了起来。 她这一嗓子,嘈杂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一好奇的看向二人,纪荷花忍不住大声问二人。 “宝珠,出啥事儿了?” 乔宝珠脸一红,冲着纪荷花摆了摆手:“没啥,就是跟大曼儿商量押金的事儿咋办。” 众多知青一听,纷纷开口附和:“押金太贵了,实在是交不起。咱们都是一个农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交啥押金啊。” 乔宝珠呲牙一笑:“我们再想办法了,等会儿去跟领导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改一下章程。” 知青中有不少人认识乔宝珠,见她开口忍不住凑上来问:“乔知青,你以后也在这上班吗?” 乔宝珠摇头笑道:“我还是在食堂上班。今天是姐妹互助社第一天营业,领导们的意思是让我也过来露个脸。以后咱们农场的女知青们有谁想买个针头线脑的,可以来我用纳好的千层鞋底换。” 乔宝珠话说的很有水平,不是让女知青们来她这卖鞋底,而是说换东西。 大家一听就明白乔宝珠是啥意思。她在家属院收鞋底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之前乔宝珠只在家属院内部收千层鞋底,现在终于能在农场收了。多一个挣钱的门路,大家伙高兴极了。 看着乔宝珠越发觉得亲近,也都相信有她在,押金的事情一定能妥善解决。 就在此时,互助社又进来三个女人。 走在最前头面的小姑娘,一眼就看见簇拥在人群中的乔宝珠。 大声喊道:“二丫姐,你咋在这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比你强 乔宝珠顺声望过去,看见熟悉的三张人脸。 大伯母赵香芹、堂嫂张晓霞还有堂妹乔丹凤。这娘仨联袂而来,见到乔宝珠,三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乔丹凤脱口而出一句“二丫”,让张晓霞大惊失色,连忙用手推了她一下。 乔丹凤不明白大嫂为什么要推自己,转过头一脸埋怨:“嫂子,你推我干啥?” 张晓霞暗恨小姑子脑子蠢,红着脸低声提醒:“这里这么多人,你喊那么大声干啥?” 乔丹凤理直气壮道:“我怕声音小,二丫听不见。” “你别老二丫二丫的叫,你得喊姐。” 赵香芹记得丈夫的话,也看懂了大儿媳妇的意思,赶紧开口提醒自家闺女。 乔丹凤是父母最小的孩子,平时仗着家里人宠爱,骄纵霸道习惯了。对她妈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转过头看向乔宝珠。目光瞥见坐在她身边的高丽曼,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你还真在这!” 乔丹凤昨晚听见父兄猜测,场部新工作落到了刘美兰闺女手里头。 本来她不相信的,过去村里面可没有谁敢越过她爹,自己就在农场办了事。 这回见到了高丽曼,乔丹凤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夜之间,她视为英雄的,让她在村里面不可一世的父亲,竟然被一个臭娘们给比下去了。 乔丹凤愤怒的冲到高丽曼面前,指着她的脸质问:“你凭什么在这上班?你们家竟敢背着我爸,给你在农场安排了工作。” “你赶紧给我滚,这个工作是我的!” 乔丹凤叫骂这两句,直接让屋里的知青们看傻了。 高丽曼一上午被人指着脸骂了两次,肺都要气炸了。婆婆闹的时候,她不敢吭声,那是怕闹大了会丢工作。 而乔丹凤莫名其妙的来骂她,她可不会惯着。 高丽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话也不说一句,撸着袖子就要打人。 吓得赵香芹赶紧上前将女儿藏在身后,冲着怒气滔天的高丽曼道歉:“对不住了,我家孩子胡说八道呢。她就是来的时候跟我闹了气,不是冲着你,真不是冲着你。” 赵香芹一边跟高丽曼道歉,一边给乔丹凤使眼色。 乔丹凤指着高丽曼,一脸不服气道:“我爸都说了,只要农场多出来一个正式工,立马给我安排上!。” “妈,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乔宝珠被堂妹的话蠢笑了,一脸好奇的看按着乔丹凤。阴阳怪气道:“只要有正式工岗位,立马先给你安排上?” “啧啧,丹凤妹妹的命就是好啊。有一个处处为你考虑的亲爹,真让人羡慕。” 乔丹凤没听出来乔宝珠话里的讽刺,以为乔宝珠在这夸她,羡慕她呢。 得意的扬起脸,骄傲的显摆:“那是,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最疼我了。” 说罢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乔宝珠,目光落在她身上崭新的军大衣。 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酸溜溜的说道:“哼,反正比你强多了。别看你嫁个当兵的,我爸说了,我以后嫁的人比你男人官还大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作死 乔宝珠正愁该怎么收拾一下长房那边,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在乔宝珠故意刺激下,乔丹凤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当众秃噜出来。 现在那么多知青都听见了,乔长富就想瞒着也瞒不成了。 乔宝珠似笑非笑看着乔丹凤:“大伯说你能,你一定能。整个乔家,没有人比你更有福气了。” 乔丹凤没听出乔宝珠这是在讽刺自己,还以为她彻底服了。 一脸得意的扬起脸:“那当然了,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有什么好事儿都先可着我。” 看着乔丹凤一脸嚣张的表情,高丽曼肺都要气炸了。以她的脾气,一定要跟乔丹凤骂两句解解气。 这会却像个鹌鹑似的,站在乔宝珠旁边吹胡子干瞪眼,就是不吭声。 赵香芹看着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跟自己的女儿乔丹凤一样,觉得自家在村里面高人一等。连村长都高看她家一眼,更何况一个妇女主任的女儿。 “我要说,咱家这群人里面,就属二丫你最有出息了。” 赵香芹推开人群,往乔宝珠桌前凑了凑。她故意没搭理高丽曼,努力跟乔宝珠套近乎。 高丽曼心里憋着气,但是乔宝珠扯着她衣角不让她发脾气。她妈说了,在农场上班遇事不着急,多问问宝珠的意见。 只要听宝珠的准没错! 她可以不跟乔丹凤吵架,但是不能看着她们欺负宝珠自己不吭声。 “二丫是谁,谁是二丫?找二丫去外面找,我们这屋里没有叫二丫的。” 高丽曼冷着脸,冲着赵香芹嚷嚷起来。 赵香芹一愣,下意识的指着乔宝珠:“二丫不是就她吗?你这死丫头,跟我装傻呢。” “她有名有姓,人家叫乔宝珠,乔、宝、珠。是人家爹妈手里的掌上明珠。还有,她原来没被过继出去的时候,在家排行老三,家里人都喊三丫的。你们还是亲戚呢,咋二三都分不清?” 赵香芹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嘟囔:“还掌上明珠,都穷的叮当响了有啥宝贝的。” “原来在家的时候,连个正经人名都没有,二丫还是三丫,又有啥区别?俺们能记住你叫啥,那就不错了。” 赵香芹高高在上的样子跟她那女儿如出一辙。仿佛谁能她们能记住名字,就该感恩戴德似的。 高丽曼爆碳似的脾气憋不住,气的要去跟她理论。乔宝珠死死的拽着她的袖子,高丽曼低下头看着乔宝珠。 只见她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丝毫没有被赵香芹母女影响心情。 “宝珠!” 高丽曼不可思议的盯着乔宝珠的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乔宝珠冲着高丽曼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过头来,冲着赵香芹浅浅一笑。 “大伯娘说的没错!我亲生父母不把我当人,到了上学的岁数还没给起个正经名字,一直死丫头死丫头的叫着。后来我估计到了三叔家,三叔三婶又瘸又哑,家里穷的要命。穷人家的掌上明珠,哪比得过你们家丹凤金贵呢。” 乔宝珠说到这里,冲着乔丹凤谄媚的挑了挑眉。 乔丹凤被乔宝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觉得面上有光心里美滋滋的。 赵香芹也没觉得乔宝珠说的话有啥问题,听见乔宝珠自己承认比不过自家闺女。赵香芹觉得身体里的浊气都吐出去不少,浑身上下轻飘飘的舒坦极了。 “俺家丹凤确实不错,二丫你也不差。你自己是知青,嫁的男人还是个当兵的,工资都是挣双份的,比金凤那丫头强多了。” “咱们老乔家的闺女啊,我家丹凤命最好,其次就是你了。” 赵香芹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家女儿,听得儿媳张晓霞都要吐了。 来之前公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得罪乔宝珠的。她今时不同往日,嫁的男人可是军官,手底下管的人好几百个呢。 张晓霞之前对乔宝珠不太了解,也是最近去她那卖鞋底子才熟悉起来。 以她对乔宝珠浅显了解,刚才她那番话绝对不是啥好话。 “妈,你别被夸匿闺女了。别忘了咱们来这还有正事儿呢。” 张晓霞打断赵香芹吹牛,让赵香芹心里很不痛快。不过她也想起来,自己今天过来可不是来吹牛的。 “瞧我这记性。” 赵香芹心里惦记着闺女的工作,看见高丽曼坐在旁边,她不好打听。 她看着坐在凳子上乔宝珠,命令式的口吻道:“你跟我出来一趟,我有事儿问你。” 乔宝珠被她蠢笑了。 自己刚才假意客套了两句,这大伯娘不仅没听出来,还把优越感勾起来了,在这跟她装人上人了。 “大伯娘,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能擅自离开岗位。你有什么事儿,在这说吧。” 看着乔宝珠屁股像是粘在了凳子上,赵香芹气的想骂人。 好在她没有蠢到底,知道此时不能得罪乔宝珠。 “哎呀,你就跟我出去一会儿,耽误不了什么的。” 赵香芹有些心急,拼命地给乔宝珠使眼色。 “宝珠妹子,你就跟我妈出来一趟吧,我们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张晓霞眼见婆婆急了,生怕她犯蠢闹起来,赶紧在一旁帮腔哀求乔宝珠。 乔宝珠不为所动,冲着二人两手一摊。 “其实出不出去也没有多大区别,不管你们找我办什么事儿,我也是一点办不了的。” 对方还没开口说具体什么事儿,乔宝珠先拒绝上了。赵香芹觉得乔宝珠不识抬举,摆明了不给她们家面子。 “你啥意思?攀上了高枝儿,就敢不认亲戚了?” 赵香芹拉着脸,一脸愤怒。 “瞧您说的,我大伯父可是‘三分场的场长乔长富’,咱们老乔家最有出息的人,我巴结还来不及呢。” 乔宝珠故意将乔长富缓慢的、高声的说出来,就是怕看热闹的知青们不认识这娘几个仗着谁的势。再耽误了心怀正义的人去上面举报。 “咱们乔家,向来都是大伯父当家,家里有什么事儿用不着我这外嫁女操心。因此大伯娘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家事。不是家事那就是公事,可我一个小小的食堂库管,在场部的份量远不及大伯父这个分场场长重要。” “你们肯定也不是找我办公事,那就找我借钱?” 说起借钱,乔宝珠面露为难:“我们俩虽然是双职工,可是我们刚结婚家底子薄的很。今年入冬之后,我爸那边的房子被雪压塌了,我妈又冻病了。我们俩又得给我妈看病,还要给他们租个新房子。不管是买煤,买粮还是买冬储菜,都是双份的开销。” 乔宝珠苦哈哈的看着赵香芹:“都知道大伯娘手里宽绰,我还想等放假了,去找你借一百块钱花花呢。” 跟她借一百块钱? 赵香芹瞪大眼睛,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跟我借钱?我凭啥借你!” 乔宝珠理直气壮:“咱们是亲戚啊,不应该相互照应么。” “相互照应?不都是我们家老乔照顾你们,你们家那穷逼搜搜的,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敢指望你们帮忙。” 小叔子乔长海又穷又瘸又窝囊的形象,已经在赵香芹心里扎根了。即便现在乔宝珠日子过得不错,但也改变不了乔长海穷苦的形象。 赵香芹生怕乔长海真的来家里借钱,她清楚,只要那死瘸子张口,自己丈夫肯定会拿出几十块钱来的。 一想到自己会损失几十块钱,赵香芹心都在抽抽。 瞪着乔宝珠,厉声警告:“回去告诉你乔三,活不起就死,别想着靠借钱过日子。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没义务帮他。” “亲戚之间相互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大伯娘说这话,也太过分了。” 乔宝珠捂着脸,一副被伤透心的样子。 “亲戚咋啦?亲戚也分是啥亲戚吧!就他那样的瘸子,能帮上我们家啥啊?就我三叔那样的,在外面见到了我都嫌丢人。” 乔丹凤一脸瞧不起人的嘴脸,小小年纪就如此市侩,让周围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们既然瞧不起我们家,为啥还要来找我办事儿?你爸是场长又怎么样,不也有求我的时候?” 乔宝珠红着眼睛,一脸倔强的瞪着乔丹凤。 她故意刺激着乔丹凤,以她自大的性子肯定会口不择言乱说一通。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一定是乔长富教的。 果不其然,乔丹凤听见乔宝珠的话,顿时气得毫无理智。 “我们才不是来求你的办事儿,是让你打听这个手工社还有没有空缺罢了。” 乔丹凤心里对在这里上班一点兴趣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乔宝珠刚才的那番话。 那句‘你爸是场长又怎么样,不也有求我的时候’,梗在心尖堵的她憋屈死了。 “让你打听一点事情,就以为我们有求于你?乔宝珠,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一个臭知青能有什么本事,值得场长的家属求你?” “谁不知道下乡来的知青,都是家里混的最差的那个。不上学也不上班,是惹是生非的四害,比劳改犯也强不了多少。” 乔丹凤越骂越得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群知青们愤怒的表情。 张晓霞震惊的看着小姑子不停地的作死,赶紧上前去拉她。乔丹凤正骂的得意,一边推张晓霞的手,一边喋喋不休。 “我们是干部家属,你是臭知青,也配我们求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得罪不起 乔丹凤高高在上的语气,没有激怒乔宝珠,却把一旁的女知青们说破防了。 谁还管做什么手工活啊,知青们群情激愤围起来大骂乔丹凤。 乔丹凤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场就被吓哭了。 赵香芹也知道自己闺女说错了话,本来想护着闺女跟这群女知青对骂三百回合的。 见女知青们嚷嚷着要去区里告状,赵香芹这才惊觉闺女闯了大祸。 拉着闺女,拼命地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逃之夭夭了。 “哼!别以为你们跑了,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知道你男人是谁,我们照样能告到区里去!” 没拦住赵香芹母女,女知青气的直跺脚。站在门口,不死心的冲着她们大声叫骂。 赵香芹拉着闺女跑了,倒把儿媳妇落下来。屋里愤怒的知青们,看见张晓霞落了单,立马将她团团围住。 “你们仨是一伙的!让她们俩侥幸逃跑了,你,我们可不会放过的。” 张晓霞面对七八张愤怒的脸,吓得两腿发颤。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 “你是没说,跟你一起来的小姑娘可没少说。你们是一家人,她说跟你说没两样。” 张晓霞急的直跺脚:“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怎么能一样。她骂你们,你们找她就是了,管我什么事?” 愤怒的女知青可不管这些,嚷嚷着押着张晓霞去场部告状。 张晓霞又急又气,眼泪狂飙:“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骂你们!” 此时张晓霞心里都要恨死自己的小姑子了,更后悔自己不该跟着婆婆来这一趟。 她跑到乔宝珠身边,拉着乔宝珠的胳膊,一边抽泣一边哀求:“宝珠妹妹,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乔宝珠看了半天热闹也没吭声,等张晓霞开口求自己,这才抬起胳膊将她拦在身后。 抬起头看着盛怒中的几个女知青:“请大家冷静一下。你们将气撒在她身上,跟羞辱知青的乔丹凤有区别吗?” 乔宝珠一开口,屋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都在猜测乔宝珠是什么意思。 有个胆大的女知青站出来,一脸愤怒的说道:“乔同志,你也是知青,刚才那个小姑娘也骂了你的。难道你要帮着她说话吗?” “乔同志,咱们才是一个战壕的同志,你可千万不能是非不分啊。” 乔宝珠在农场风头正盛,女知青们都很清楚,想要赚点零花钱就不能得罪她。大家虽然心有不满,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我不是想要帮那母女俩说话,我是想帮你们。” “帮我们?” 乔宝珠点了点头,笑看着众人:“羞辱咱们知青的是我大伯家的女儿,她父亲你们也认识,三分场场长乔长富。” “我大伯父最疼他这个闺女,不管是吃穿还是工作,那都给她安排最好的。她还只是个孩子,就算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在人家父亲那里不过是童言无忌。你们一群人跟孩子较真,也不怕乔场长给你们穿小鞋?” 乔宝珠的话,让大家慌张起来。 在北大荒开垦拓荒的日子里,大家长期处在群居生活中。复杂的人际关系比寒冷的气候环境更锻炼人心。 乔丹凤羞辱的是乔宝珠本人,连带着羞辱了知青这个群体。她们举报乔丹凤只图一时解气,日后乔长富报复她们,苦的还是自己。 “算了,骂就骂吧,谁让人家爹是场长呢。” “场长怎么了?场长的女儿就可以有特权了吗?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没有人可以搞特权。” “对,乔场长就是再搞特权。你们刚才没听他女儿说来干嘛的吗?她就是来抢工作的,知道场部多出来几个职工岗位,她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几个女知青并没有被乔宝珠的话吓唬住,反而被她激出了讨伐乔长富的正义之心。 “大曼儿!” 乔宝珠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转过身大声的喊着高丽曼。 高丽曼懵懂的应了一声:“哎,宝珠。” “我想了一下,你这工作啊被丹凤看上了。为了个工作闹起来反而不好。再说……” 乔宝珠抬头看了一眼张晓霞,张晓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大伯娘那个人最记仇了,你们一个村住着,保不齐她以后做出啥对你不好的事儿来。” “我大伯父可是场长,你们得罪不起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威胁 “咱们都是一个农场的知青,我也不希望你们为了一点小事得罪人。” 乔宝珠一副为众人着想的语气,说完又拉着高丽曼的手。 “大曼儿,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你别看我嫁了个军官,不还是得受着人家欺负么。哎,谁让咱们是劳动人民,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乔宝珠一脸惋惜的窝囊样,把在场的女知青们的脾气都顶上来了。 大家心里更气愤,更加不服气了。 “现在是新社会了,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乔长富还想一手遮天,搞贪官污吏压迫穷苦人那一套。” “呸,他做梦!” “没错!乔长富已经被停职反省了,他还敢把手伸这么长,我看他根本就没有反省。” “姐妹们,咱们要联合起来,去区里找领导告他。” 要不说闲人不能聚在一起,只要人多了总会闹出点大事儿来。 众人一拍即合,立马决定去上面找领导。知青们浩浩荡荡的出了门,互助社里一下子就空了。 “宝,宝珠。她们去告我公公去了,咋办啊!” 张晓霞都要被这个场景吓哭了,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了。 要是公公被上面领导重罚,那她怎么办? 张晓霞双腿一软,扶着乔宝珠的桌子瘫坐在地上。 “嫂子,这事闹得再大也跟你没关系,你怕什么?” 乔宝珠伸手拉着张晓霞起来,无奈张晓霞惊吓过度身体软的跟面条似的,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咋能跟我没关系呢?咱们老乔家能有今天,可就指望着我公公呢。宝珠,他也是你大伯啊,你,你怎么不拦着点。” 乔宝珠挑着眉,故作疑惑的看着张晓霞。 “嫂子,我刚才可是一直拦着那群人的。你全程都看着呢,我句句都为咱们家着想。” 张晓霞心里苦笑,乔宝珠那些话乍一听像是劝知青们消消气,可实际上一直在煽动那群人的情绪。 “嫂子……” 办公室里都是自己人,乔宝珠懒得装样子,索性跟张晓霞挑明了。 “换婚那件事,彻底断了我跟乔长贵、葛六萍的情分。本来呢,他们不找我麻烦,大家可以相安无事的。看在他们给了我生命的份上,我可以不再计较。” “可惜啊,他们欺负我欺负习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儿。” “嫂子,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张晓霞听得明白,乔宝珠借着说二房自己的家事来警告她。 “宝珠妹妹,我要是你,我比你还生气呢。” 张晓霞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乔宝珠的眼睛,一脸诚恳:“本来说好了,这次有学习的机会让你大哥去的。可是你们二房自己人掐架,倒霉的竟然是我们。” “为了这个,你大哥倒现在还生气呢。” 这话乔宝珠相信,上一世乔振国差不多在元旦的时候出去学习了一段时间。 “大哥毕竟是大伯的亲儿子,要想进步,机会多得是。” “倒是嫂子你,你就没想过独立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赚差价 “上班?” 张晓霞自嘲一笑:“我是乔家的媳妇不是闺女,就算有空缺也轮不上我的。” 乔宝珠见张晓霞不甘的眼神,心中有了谋算。 “上班是为了赚钱,手里有钱在婆家就有底气。我给不了嫂子工作,但是我能给嫂子赚钱的机会。” 张晓霞眼睛一亮,迫不接待的问道:“真的?是什么机会?什么时候开始,能赚多少钱?” “鞋店那边给了我授权,以后我可以在各个农场、公社收鞋底。我白天还得上班,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准备找一个可靠的人帮我分担。” 帮乔宝珠在下边公社收鞋底? 张晓霞有些失望,这能挣几个钱? 乔宝珠看出张晓霞有些不屑,淡淡一笑:“每收二十双鞋给一毛钱辛苦费,你只管保证交上来的鞋底质量符合鞋店的要求就好。这个工作,嫂子可愿意做?” 张晓霞呆住了,这个钱也太好赚了吧。 她什么都不用干,只管检查一下收上来的鞋底质量合不合格就行。 20双鞋底就能给一毛钱辛苦费。 张晓霞不觉得辛苦费赚得太少,反而觉得这个活儿太轻松了。 黑省的冬天十分的漫长,虽然不用种地但还有其他干不完的活儿。 兴修水利防洪泄洪,尤其是经历了73年、74年连续两年的洪涝灾害。各地兵团、农场都意识到了水利工程的重要性。 另外还要修路,开始是捡石头、砸石头,后来就是修公路、铺铁路。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要保证后勤补给,上山伐木、下矿挖煤。 这样的日子也就能干两个月,等到大雪封门土地上冻,大家就不能野外工作了。 各个农场、公社就会自费购买一些柳条、苇子交给大伙儿。一家老小关起门来,编柳条筐、芦苇席。不仅能够挣工分,还能补贴家用。 乔宝珠在家属院收纳好的千层鞋底的消息传出去,十里八村的妇女们都兴奋的要命。 一双鞋底子就能卖一块钱,这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奈何这个美事儿只能家属院里军属才有资格,外面的人根本享受不到。 张晓霞也是厚着脸皮找到乔宝珠,让她看在亲戚的份上帮她一把。这才成了村里第一个,靠纳鞋底赚钱的媳妇。 至于村里的其他人…… 张晓霞一想到后院李婶子,立马拍板答应下来。 “宝珠妹子,我信你的,这个活儿我接了。” 乔宝珠见张晓霞答应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晓霞沉默了半天,还以为她要放弃这个机会呢。 “嫂子,这个工作并不好干。你得检查的很仔细,被店里退货,辛苦钱赚不到,还会得罪人。” “这村里的乡亲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能顺利交货跟你好话说尽,一旦你挑她的毛病,立马翻脸骂你。” “嫂子,你能吃这份辛苦么?” 乔宝珠觉得不能光许利,也得提前让张晓霞知道这份工作不好干的地方。 张晓霞听完,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这有啥辛苦的。” “村里那些人啥样我没见过?我还能被她们欺负!” 乔宝珠一愣,下意识的断定张晓霞太过乐观。张晓霞看出乔宝珠不信,靠过去捂着嘴低声说道。 “咱家后院李婶子,她也偷偷纳鞋底子。” 乔宝珠眉头一蹙:“李婶子?我没有收村里的鞋底啊。” 张晓霞白了一眼,冷笑道:“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只在家属院里收鞋底,家属院的人收外面的,再转交给你。” “你给一块钱,到李婶子手里就剩七毛钱。” 乔宝珠瞠目结舌,好家伙,中间商赚差价。 她的提成也才一毛钱而已,家属院里的那群人竟然抽三毛钱。 乔宝珠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发现谁的交货量特别大。 大家纳鞋底的速度都差不多。 除了吴美丽,她这个月交了快三十双。 难道赚差价的人是她? 第一百三十章意想不到 乔宝珠让张晓霞代收鞋底,可不是嘴上说说空口画饼。 已经有人拼缝赚钱了,乔宝珠不拿出点手段来,家属院里的那些人,真以为她好脾气呢。 乔宝珠直接写了一张《授权书》,写明了仅授权给张晓霞一人回收鞋底。回收的统一标准、价格,以及每个月付给张晓霞代收工资一元钱。 《授权书》上的工资是张晓霞自己提出来的,她有自己的顾虑。 “我们还没分家,我男人的工资得全数交给家里头。平时想买个针头线脑,还得跟婆婆伸手要钱看公公脸色。” 一想到这种憋屈的日子还得熬到婆婆死了才能翻身,张晓霞就恨不得找个绳子吊死。 直到她听说家属院有人靠纳鞋底挣钱,张晓霞的心才活络起来。 而且自从她卖了几双鞋底,靠着自己挣了几块钱之后,张晓霞发现公婆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张晓霞说不出这是啥道理,但是她明白,能挣钱就是有底气。挣的钱越多,在婆家的腰杆子越硬! 拿着乔宝珠给的《授权书》,张晓霞一蹦三高的乐的直蹦的就走了。 高丽曼、纪荷花二人看见张晓霞走了,赶紧凑到乔宝珠身边。 “宝珠,你咋把那什么授权给她了?那乔丹凤跟你大伯娘刚在这闹完,指着你鼻子骂人!” “她们都那样了,你咋还拉扯他们家!” 高丽曼实在不理解乔宝珠的做法,人家都指着你鼻子骂了,咋还把脸贴上去啊。 乔宝珠拍了拍高丽曼的手,安抚道:“大曼儿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高丽曼气呼呼的心里着急的不行,但还是点了点头,耐着性子听乔宝珠说话。 “其实在大伯娘她们之前,我那亲爹已经在食堂闹了一场了。” 高丽曼正鼓着包子脸,憋着气等着反驳乔宝珠的‘花言巧语’。她心里打定主意,就算乔宝珠说出花儿来,她也要拦着乔家大房的人跟着她们一起干活。 在高丽曼眼里,跟着乔宝珠一起干的人,就是自己人。她排斥乔家人,不愿意让姓乔的人入伙。 可听见乔宝珠说乔长贵竟然去食堂闹过了,高丽曼立马紧张起来。 “他都不是你亲爹了,凭啥去食堂闹啊?妈了巴子的,这老乔家没有一个好东西,烂透根的玩意,我去找他去!” 高丽曼脑子一热,撸起袖子就要帮乔宝珠干架去。 乔宝珠好笑的将高丽曼按在凳子上。纪荷花也无奈的摇头,开口劝导:“大曼儿,你别冲动,先听宝珠把话说完。” 高丽曼这才清醒过来,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喃:“我……我……” 乔宝珠不意外高丽曼的冲动,拍了拍她的肩膀。“乔喜凤也看上了咱们这的空缺,让乔长贵来逼我。” 高丽曼一愣:“她也想来上班?” 乔宝珠冲着高丽曼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调侃道:“前有二房后有大房,光是我们家就闹得鸡飞狗跳。可见现在找工作,真是越来越难了。” 纪荷花在一旁捂嘴偷笑:“可不是两家,上午她婆婆也来过一趟呢。你们可别把她忘了……” 高丽曼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脑子再笨,这会儿也终于想明白了。 “农场能有个空缺不容易,像肥肉一样大家伙都盯着呢。我婆婆没本事把我小姑子塞进去,就想把我替下来。” “就算我生了孩子,她也不会让小姑子把工作还回来的。对不对?!” 高丽曼恍然大悟一般抓着乔宝珠的手,心里一阵胆寒后怕。 她其实心里也暗暗想过,回家之后公婆丈夫肯定会轮番劝她的。而且她们少不了会拿她没生孩子的事情戳她脊梁骨。为了堵住婆家的人嘴,高丽曼暗下决心,要跟婆家人谈判。 这个工作是她娘家妈花了很大的力气帮她得到的,这是她的陪嫁,婆家人没资格惦记,小姑子更不行。 等她生了孩子,在婆家的地位稳固了,就让小姑子把工作还给她。 孩子都给婆家生了,高丽曼觉得孙家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直到刚刚,高丽曼幡然醒悟,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高丽曼若是真的把工作让给小姑子,将来想要回来那就难了。 孩子都生了,婆家更好拿捏她了。 高丽曼脸色越来越白,乔宝珠心里越来越高兴。她的大曼曼终于开始觉醒了,终于开始看清楚眼前的路了。 “怎么办?宝珠,她们这么算计我,我该怎么办?” 乔宝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只要你不放弃工作,她们永远都不能得逞。”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言风语 乔宝珠安抚好了高丽曼,跟纪荷花寒暄了几句,就回了家属院。 她一进家门,先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换上了平时干活穿的碎布围裙。 从水缸里舀了三瓢带着冰碴的凉水倒进锅里,放上蒸架,在蒸架上放七八个洗干净的土豆。 灶台连着火炕,火炕热了屋里面就能暖和起来。火炕好烧但也讲究方法,但乔宝珠不会看风向。 刮北风的时候,风力合适火就会很旺,炕很快就会热起来。同样风力也会把炕洞的热量带走,导致室内温度下降,乔宝珠想不起来拉烟囱上挂的挡板。经常烧了一筐的木头,屋里还是冰凉的。 刮南风的时候,乔宝珠更惨了。这里的人管南风叫戗风也就是顶风,风力大的时候,室外压力大大高于室内,烟无法从烟道里排出去,就会从炕缝里鼓出来。 有经验的人通常会暂时不烧炕,在屋里点个火盆应付一下,等风向变了再烧炕。 但是乔宝珠搞不懂风向,在她第二次将家里弄得满屋浓烟散不出去之后。 沈骁怀疑乔宝珠会被烟炝死,托人搞了暖气片装在家里,炉子烧煤带动暖气,烟道直通室外不会影响到乔宝珠的安全。 家属院里大多数人家即便没有暖气片,也会在冬天搭个炉子。攀比之风在任何年代都有,既然能住进家属院,各家的条件肯定比外面老百姓强。 你家冬天烧煤取暖,我家也不甘被比下去。就算家里一冬天也舍不得烧一斤煤,也要在院子里放一堆黑块。不烧煤没人笑话,但是家里若是买不起煤,就会被人奚落了。 这种暗戳戳攀比的风气,乔宝珠挺看不上的。看不上归看不上,她不会立清醒人设凸显自己与众不同。在这样复杂的大院里生活,最忌讳的就是跟别人唱反调。 乔宝珠刚铲了煤块丢进炉子里,就听见门上的铃铛声响起。 她侧身看过去,只见吴美丽挎着一个笸箩笑着走进来。 “门上啥时候挂着个叮叮当当啊?这是个啥啊?还挺好听的。” 吴美丽满眼稀奇的看着挂在门上的鸡蛋大的铜铃铛,忍不住伸手抓着铃铛拽了拽。 听着铃铛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吴美丽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直笑。 “这玩意儿真好玩,一动弹它就响。宝珠妹子,这是干啥用的?” 乔宝珠也没解释这东西的用处,浅笑着说道:“这叫铃铛,我也不知道干啥用的。我在城里住的时候,好多人家门上都挂一个铃铛。只要铃铛一响,屋里的人就知道有人进院子了。” 本以为吴美丽会听不懂,没想到她听完仰头大笑:“怕外人进屋不知道,养条看门狗多好啊。弄个这玩意有啥用,风一吹叮叮当当也看不了家啊。” 吴美丽看够了铃铛,如进自家似的,边开着玩笑边走进了里屋。 进了屋,吴美丽顺手摸了摸炕头。感受到炕头有一丝温热了,吴美丽点了点头,冲着厨房里正在干活的乔宝珠笑道。 “打吃了中午饭,我来你家大门口逛了两三趟了。来一次,大门插着,来两次大门还插着。我寻思着,荷花头一天上班,你应该去她那了。” “刚才我出来解手,看见你家烟囱冒烟了,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吴美丽靠在门框上,看着乔宝珠将水壶装满水,放在炉子上坐稳。 挑着眉一脸稀奇:“你咋天天用炉子烧热水呢,多费煤啊。你烧炕的时候,顺手烧两暖瓶热水不就行了。” “跟你说好几次了,你都不听。你这么早烧煤,等沈骁下班,这煤块得去了半桶。你是真不怕他跟你急眼啊。” 乔宝珠不以为然道:“他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儿跟我急眼的。” 吴美丽见乔宝珠油盐不进,面上着急。 “你们刚结婚,他是不好意思跟你着急。等你家院子里那堆煤用去一半,他就该着急了。” 乔宝珠烧完火,这才进了屋,发现吴美丽已经将小炕桌搬到了炕上。 她慢悠悠的摘下帽子,脱下长围裙,挂在了衣架上。又给二人倒了杯热水,这才慢条斯理的问吴美丽。 “你觉得我家跟你家,哪个更热乎一点?” 吴美丽捧着杯子,想都没想的说道:“当然是你家更暖和了。” “在你家我都能脱了棉袄干活。我家也不知道咋回事,炕都烧的烫腚,上面还冻脑瓜子。” “我愿意来你家做针线活,就是图你家屋里头热乎。你看,你自己家在屋里穿毛衣都不冷。我在家纳一会儿鞋,这手就得放炕头那烙一烙。” 吴美丽说着,敞开了棉袄,从里面掏出四双鞋底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家暖和,那是我一铲一铲煤烧出来的。光指望这一铺炕,我家也是下边烫屁股上面冻脑门。” 吴美丽一愣,看了一眼屋里北窗下挂着暖气片不说话了。 她来家属院之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暖气片这个东西。六十公分长五十公分宽的铁盒子一样的东西,里面装满了水。外面炉子一烧,屋里没有火炕,靠着暖气片就能暖和。 炉子虽好,那得烧煤啊。丈夫那点津贴,她哪舍得烧煤呢。 她家没有钱装暖气片,但也在屋里装了炉子。除非来客人或者外面下大雪天太冷了,她才舍得点燃炉子。不来客人绝对不烧煤,都是烧柈子的。 “哎……我跟你一样能上班挣工资就好了。我也给家里装个暖气片,我老儿子写作业的时候就不会冻手了。” 吴美丽摸着暖气片,感受着指腹传来的热度,眼底满是羡慕。 “吴大姐,这次互助社的空缺需要一个识字的家属。很抱歉,没能帮到你。” 听见乔宝珠跟自己道歉,吴美丽连忙转过身,笑着摆手:“这有啥抱歉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心里头都记着呢。” “是我自己没文化选不上,再说了,就算能选上,我家里这么多孩子这么多活儿,我也去不上啊。” 吴美丽说的无比坦诚,她自己不在意,反而劝乔宝珠不要多心。 “你是不是听到院里那些人胡说八道,以为我为这事儿同你生分了?” 乔宝珠愕然:“这你都知道?” 吴美丽见乔宝珠这表情,以为真的有人嚼舌根子嚼到了她面前。 气的吴美丽咣咣拍着桌子:“这帮老娘们一天闲的没事儿干,就喜欢东加长西家短。看咱们关系好,你又有门路挣钱,她们眼红了。” 吴美丽的拳头像是铁块似的砸在桌子上,乔宝珠眼看着她面前的水杯被震的腾空了,再次被她的力气震撼到。 家属院里风言风语她瞧不上,倒是吴美丽这个大力士,乔宝珠觉得应该物尽其用。 只是应该给她找个什么工作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复杂了 乔宝珠歪着头想着什么工作适合吴美丽,而吴美丽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讲述大院儿里那些风言风语。 无非就是哪家的媳妇儿跑到吴美丽跟前说,都是同一个领导。沈骁就给纪荷花安排了工作,吴美丽什么都没捞到。 还有人告诉吴美丽,互助社主管领导就是张翠莲,张翠莲属意的是吴美丽,但是乔宝珠不同意。乔宝珠觉得吴美丽上班了,就不能给她当跟班了,所以压着张翠莲不让吴美丽去。 “这些人说啥都有,我反正一句都没信。我家里那么多活儿呢,我哪有功夫去上班啊。我去上班,家里的活儿谁干啊。” 别看吴美丽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可乔宝珠知道,若是她真的一点不在乎,就不会开口了。 假装不在意的说出口,说明吴美丽还是听进去了。那是因为相对于那些挑拨离间者,吴美丽更偏向乔宝珠。吴美丽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努力拿出证据说给那些人听,也在劝解她自己。 “吴大姐,你真的好傻啊。” 乔宝珠看着吴美丽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谁傻?我可不傻,我一下就听出来那些人不坏好意。我傻的话就听她们的教唆,来跟你干仗来了。” 吴美丽洋洋得意,咧嘴大笑:“我可不傻,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重,我啊干不了那边的活儿,我没有那个耐心。” 吴美丽越劝她自己,乔宝珠听得越心酸。 她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说话嗓门大、干活力气大、胆子大心也大。大家都说吴美丽比男人还像个男人,也都羡慕她一个人挣两个人的工分。 就因为她力气大,所以大家看不到她的苦、她的累、她的难处。 而吴美丽自己受了委屈,也从来不会表达出来,总是做出一副不在乎、不计较的样子。 她真的不计较吗?她真的不在乎吗? “外面的人有一件事没说错,这个空缺原本张主任想给你的。我觉得这个工作你干不了,推荐了荷花去。” 别看吴美丽自己喋喋不休,不停地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立正自己不适合上班。 听到到乔宝珠承认是她断了自己的上班的路,吴美丽一时难以接受。 “不是,为啥啊?我咋得罪你了?我有啥干不了的啊,就因为我是农村人,我从小没有爹妈,我就得一个辈子围着锅台转?” “我有手有脚有力气,在家的时候全公社属我挣的工分最多。我比那些男的都强,我有啥不能干的。” 吴美丽伤心极了,她以为乔宝珠跟别人不一样。她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不嫌弃她蠢笨、嫌弃她没爹没妈、笑话她五大三粗像个黑熊的人。 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朋友…… “吴大姐,你先听我说完。这个互助社的想法,是我提出的构想,沈骁向部队领导申请的。部队领导跟农场的领导都觉得这个互助社能给大伙带来收入,让大家在农闲的时候有事可干。” “为了公平起见,互助社的工作岗位要从家属院的家属跟农场里选。” “家属院这边,肯定是在你跟荷花两个人里选一个。不管你俩谁去上班,那都是咱们自己人得利。张大姐第一想法是让你上班,你家孩子多开销大,你也能挣工资的话,手头能宽裕一些。” 吴美丽眼眶一红,心里头暖和不少。 “哎,张大姐总惦记我,隔三差五的老给我家东西。”吴美丽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一眼乔宝珠,有不自然的扯了个嘴角。 “你嫁进来之后,也帮了我不少忙。我家那几个小王八蛋竟吃你买的糖块了。” 吴美丽为自己猜忌乔宝珠的用意而羞愧。非亲非故的邻居帮了自己这么多,她竟然听了别人的话有了埋怨的想法,真是个白眼狼。 乔宝珠不知道吴美丽此时已经羞愤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听见吴美丽提起自己给对方孩子糖块,不好意思道:“你帮我干了那么多的活儿,之前还帮我烧炕,给你挂面你也不要。那我只好给几个外甥买糖吃了。” 听见乔宝珠管自己孩子叫外甥,吴美丽心里又生出几分亲昵。 “以后别给他们买糖吃了,再把他们惯坏了。” 嘴上这么说,吴美丽心里比自己吃糖还甜。刚来串门时心里那点不痛快,就这么一扫而光了。 吴美丽心里不计较了,乔宝珠的话还没说完。 “领导说了,这个互助社的开创有着重大意义跟影响。区里得领导已经上报到市里面,上面的领导都很重视。在这个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出身、背景、文化都有要求。” 乔宝珠并没有吓唬吴美丽,上一世她开办类似的互助社,也被农场当做政绩上报了。 为了应对领导们的参观检查,互助社里的工作人员大换水。出身好、长得好还得有初中文凭,标准比照招待所的接待员。 吴美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互助社,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顿时怂了,缩着脖子一脸后怕心虚:“幸亏你没让我去,去了也得让领导撸下来。” “撸下来就撸下来,要是有别的空缺也能让你顶上。就是吧,还有别的麻烦。” 乔宝珠将上午遇到了三波骚扰讲给吴美丽听。 “就这么一个空缺,高丽曼小姑子抢,乔喜凤、乔丹凤也抢。亏了荷花两口子老家离咱们这有四千里地,没有人惦记。这要换成了你啊……” 吴美丽听得直咂舌:“我真要上这个班啊,老姜他家亲戚得打出狗脑袋。” “没办法,这家的孩子你们给安排工作了,那家结婚你得出钱吧。得到工作的孩子未必能报恩,没得到的可惦记管要补偿呢。” 吴美丽深以为然,拍着大腿连连点头。她抹了一把脖颈上的汗,摊开手掌给乔宝珠看:“你看把我吓得,身上都冒冷汗了。” “也只有你惦记我,替我想的这么长远。我要真得了这个工作,新力屯那些人不得闹翻天啊。” 跟吴美丽相处久了,乔宝珠听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情。她是个可怜又能干的童养媳,在姜家像头驴一样任劳任怨的干活。 那群亲戚吸血就罢了,还不尊重吴美丽。需要她的时候,她长嫂为母要付出不能小气。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个靠姜家养大的童养媳。 姜副连长耳根子软,不心疼自家媳妇儿,一味的让家里人吸血。这还不算,他还大发善心,每个月偷着补贴白红梅。 “对了,最近怎么没在大院儿里看见姜副连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沈骁的处理 吴美丽见乔宝珠问自家男人,没想那么多,以为刚才话题聊到姜家那群亲戚,乔宝珠顺着问的。 低着头纳戴着顶针,无意的说道:“被沈营长派去修坝去了,眼看着上冻了,也干不了几天,快回来了。” 吴美丽不是个能掩饰情绪的人,乔宝珠见她神色如常,猜到吴美丽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张翠莲告诉她白红梅每个月收姜森10块钱的补贴。乔宝珠气白红梅贪婪更气姜森不心疼妻子。 他每个月那点津贴,除了养孩子还要补贴亲戚。吴美丽一分钱分八瓣花,连条棉裤都舍不得给自己做。为了多纳几双鞋底,手指头都要扎透了。 姜森就跟看不见似的,还要补贴孝敬白红梅。 乔宝珠怕吴美丽知道了伤心,将这事儿透露给沈骁。当时沈骁让乔宝珠别管这事儿,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天太忙,乔宝珠一直没问沈骁怎么处理。没想到沈骁竟然直接将姜森调去修坝,简单粗暴见效快。 “唉,沈骁也是的,那么多人可以调派,非要调姜连长。他出差了,家里就剩你一个人干活了。” 吴美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老姜在家也是啥活不干,在不在家都一样。” 说完吴美丽想到了什么,歪着头冲着乔宝珠眉开眼笑:“老家去修坝更好,那边供饭不用自己花钱。到了发津贴的日子,沈骁就把钱给我带回来了。” 多了十四块钱,吴美丽像是捡到了金蛋似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乔宝珠看她这么高兴,指着炕上她揣来的鞋底:“加上这几双鞋底,你这个月都交了30多双了。都挣了三十多块钱,也没见你这么乐呵。” 吴美丽忘了丈夫的叮嘱,脱口而出道:“我可没时间纳那么多双鞋底,先前那些有一大半都是别人的。” 竟然真的是吴美丽! 乔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美丽,眼神犀利的让吴美丽心惊肉跳。 “咋,咋啦?我是不是做错啥事儿了?” 吴美丽小心翼翼的看着乔宝珠,清澈茫然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惊恐。 她惊惧的表情让乔宝珠一下子就清醒了,吴美丽真要是有拼缝儿挣差价的脑子,何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哦,你家那些亲戚消息还挺灵通。针脚密实,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年轻纳的。” 乔宝珠暗暗打听,想从吴美丽嘴里套出更多的线索。 “是不是小年轻我不知道,都是我家老姜带回来的,说是战友家属纳的。那个家属面皮薄,不好意思找咱们,就托老姜帮个忙。” “自打老姜出去修坝,这事儿啊也就消停了。也不知道那家属住几号院,估计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来找上门了。” 姜森? 竟然是姜森? 乔宝珠一阵心惊肉跳,莫非姜森将伙食费补贴给白红梅之后,他手头紧便想出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法子? “那钱呢,你们怎么给人家?你自己先垫付的吗?” 吴美丽一脸好笑:“有时候老姜带回家五六双,我看着质量不错,可你要是翻出了毛病怎么办?我要是给了钱,退货的时候我找谁去。” 在金钱问题上,吴美丽脑子还是很聪明的。 “都是白天你给了工钱,晚上我再把钱给老姜。第二天老姜再把钱给他战友。也不算多费事。” 说了半天,吴美丽就是个经手人。姜森利用自己媳妇的好人缘来赚钱,万一事情暴露了责任全推在吴美丽身上,钱全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怪不得,沈骁会将他发配去挖沟建坝,还把他的津贴全数交给吴美丽。 狗男人有了歪心思,第一个坑的就是枕边人。 乔宝珠看着毫不知情的吴美丽,心中感慨连连。那天东窗事发,受伤的人只有吴美丽。她一心一意为了姜家所有人着想,却没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锅里有蒸土豆,咱们蘸着白糖吃呀~” 乔宝珠歪着头,笑着诱惑吴美丽。 吴美丽眼睛瞪的像灯泡似的,连连点头高兴的呲着牙。 “宝珠妹子,你可真会吃。蘸白糖多费啊,空口吃就行。” 乔宝珠不理会吴美丽假客气,趿拉着拖鞋去了厨房。从锅里捡出几个刚蒸熟的土豆,又从糖罐里倒了小半碗的白砂糖。 吴美丽看见乔宝珠真的端来了小半碗白糖,又高兴又稀罕又感动。 “妹子,你对俺可真好。跟你在一块,俺都享了老多福了。” 吴美丽看着热气腾腾的土豆,怕烫到了乔宝珠的手指,主动拿过一个土豆慢慢的将皮拨开。 一边剥土豆皮一边感激道:“我跟老姜过了这么多年的,生了一溜好几个孩子。哪怕是坐月子的时候,他都没给我吃过一次土豆蘸白糖。” 乔宝珠听着心酸,心里越发的讨厌姜森。为了不让吴美丽看出一样,乔宝珠去柜子旁倒水。 看见放在柜子上的红棕色小收音机,乔宝珠拿到了炕柜上。 拧开收音机开关,里面刚好播放当下大热的歌曲《九九艳阳天》。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儿转哪” “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咿呀呀地个唱呀” “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吴美丽激动地指着乔宝珠手里的收音机,不可思议中带着几分紧张。 “你咋能在家里放这玩意啊?” 乔宝珠疑惑的看着吴美丽,听个收音机而已,干嘛反应这么……奇怪? “快闭了,快闭了。” 吴美丽激动地爬到窗边,伸着脖子努力往外看。好在乔宝珠买的塑料布是新的,透明度很高,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 确定外面没有人,吴美丽还是有些紧张,不停的催促乔宝珠关上收音机。 “我家老姜说了,家属院不能放收音机。敌特会从收音机里偷听咱们说话,万一暴露了啥机密,那可是死罪!” 吴美丽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乔宝珠忍俊不禁。 “你家老姜跟你说的?你听错了吧。” 乔宝珠被吴美丽神经兮兮的样子逗得嘎嘎直笑。 “这是无线收音机,不是无线发报台。咱们就听个新闻知晓一下国家大事而已,泄不了啥机密。” “那是你家这个不会泄密,我家的收音机可厉害了,都被老姜上交到单位去了。” 上交到单位? 乔宝珠笑容僵在脸上,普通的民用收音机怎么会泄密。 恐怕姜森不是上交到单位,而是送给了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工作失误 四十年之后,记者采访著名女企业家吴美丽的时候,问过一句话。 “吴女士,在您的自传中,您说您在北大荒度的那些年,是您人生中最黑暗痛苦的时光。在这段时光中,有没有一些美好的瞬间让您念念不忘?” 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雍容衣着华贵的吴美丽,看着记者淡淡一笑。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我将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直到她来了,让我意识到原来人还有那样的活法。没有她的帮助,就没有今天的我。”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想回到那个冬天的午后。我跟我的朋友坐在热乎的炕头上,我们俩听着收音机,她织毛衣我纳鞋底。炕桌上放着蒸土豆,饿了馋了就蘸着白糖吃一口。”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我也可以被人喜欢被人尊重。” 乔宝珠不知道这样在她眼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午后,竟然吴美丽最重要的转折点。 张晓霞带着乔宝珠的《授权书》,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去通知。 以后村里面的妇女谁想靠纳鞋底赚个零花钱,可以交给她。 村里人对张晓霞的话深信不疑,倒不是因为她公公是场长,而是张晓霞手上那张《授权书》。 这个年头村里还有不少老人不识字,更听不懂张晓霞说的授权书是个啥意思。 但是大家伙看的懂印章,看见红红的刻着名字的印章,都相信了张晓霞说的话。 “大侄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就有两双刚纳好的鞋底子,你看我做的行不行?” “我听人说,人家不收家属院外面的鞋底子呢。想要送进家属院,得让人抽成一半。你这里不收抽成,一块钱全给?” 有了乔宝珠的岗前培训,张晓霞不慌不忙的处理着这些琐事。 她拿着样品,让社员们一一对比自家的鞋底。让大家看清楚,自家穿的鞋底跟鞋店的卖的鞋底有多大的差距。 再跟大伙儿细细讲明,她们怎么收货怎么付款。 “我张晓霞确实啥也不是,跟你们一样就是个农村妇女。但是我家里人厉害啊,我公公你们认识,是乔长富,三分场场长。” “我小姑子乔宝珠,她负责收青岩山这一片的鞋底。嫁的男人是兵团里的营长,她自己在农场上班也是个干部。我既然敢来你们家通知这事儿,那是上头允许的。现在家属院的家属们,还有农场里那些女知青、女职工们,都大大方方的卖鞋底了。” 张晓霞像个移动的大喇叭,做起了宣传工作。 告诉大伙儿,现在不只是乔宝珠在收鞋底。青岩山农场跟部队还联合起来搞了一个互助社,不会纳鞋底又想赚钱的人,可以去互助社零纸盒糊药盒做手工。 半个公社都沸腾起来,天黑吃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讨论这件事。 乔宝珠这个名字,在农场各个角落响起。 第二天高丽曼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门外堵着一群人。 她凑到人群里打听,这才知道眼前这群人都是来领纸盒的。 乔宝珠从食堂忙完跑过来打算帮帮忙,发现互助社库存的纸盒全都被拿光了。 “拉来一车的纸盒呢,全拿光了?” 乔宝珠觉得不可思议的看向纪荷花:“你们收押金了吗?” 纪荷花苦着脸,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高丽曼:“你问她!” 高丽曼低着头,像犯错了的小孩,不敢抬头看乔宝珠。 看见高丽曼这个样子,乔宝珠心里明白了。 按了按眉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是不是村里人看你在这,让你帮个忙通融一下。先拿纸盒回家,做完了一定来交货。” “求你的都是村里看你长大的老人,你不好意思让他们失望。免了他们的押金,让他们拿着东西走了。” 高丽曼抬起头,信誓旦旦的对乔宝珠保证。 “都是一个村里的相亲,大家都认识。人家开口求我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帮忙啊。你放心,他们谁拿了东西,我心里记着呢。要是不交货,我就去他们家里要。” 纪荷花听不下去,插着腰高声跟她理论。 “就你那脑子,那么多人你都能记得住?你无凭无据的,你拿啥去要账?” 高丽曼仰起脸,一脸不服气的回怼:“那我就进屋搜,看见纸盒我就拿走。” “要是纸盒让他们当柴火烧了呢?你有什么证据,人家拿了咱们单位的东西?” 高丽曼一愣,她没考虑到纸盒会被村里人烧掉。 “为什么要烧纸盒?这是公家的东西,谁敢烧?” 高丽曼拉着脸,气纪荷花小题大做,让她在乔宝珠面前丢了脸。 虽然她也有些心虚了,但是在纪荷花面前,高丽曼不想认怂。 “高丽曼!你真是个缺心眼!” “你放屁!我小时候,我妈就说我是村里最有心眼的小孩儿。我看你才缺心眼,不对,你是心眼子太多了,坠的你不长个。” “你看看你这个头,矮的像个豆芽菜似的,都没有我妈种的大葱高。” “略略略略,小矮子,豆芽菜,略略略略。” 高丽曼一旦没理了,就开始撒泼耍混。嘴上没个把门的,专往纪荷花痛处说。 纪荷花是江南人,不仅身材长得娇小,声音也软糯娇俏。就算跟高丽曼吵架,旁人听见了也跟撒娇似的。 高丽曼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脑袋跟缺了跟弦似的。纪荷花被她气的跳起来抽她脸,高丽曼还以为纪荷花跟她闹着玩呢。 抬起手按在纪荷花的额头上,居高临下的逗她:“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乔宝珠看不下去,走到二人中间,一把将高丽曼扯开。 “行了,别闹了。你现在在工作,不是在过家家。” 高丽曼被乔宝珠骂了两句,顿时老实的闭上嘴巴。 搓着手指,可怜兮兮的看着乔宝珠:“我没闹……” “哼!你不是说,谁拿走了纸盒你都记在心里吗?找张纸,将所有拿走纸盒的人名一个个的给我写下来。” 高丽曼不服气的想要顶嘴,刚一开口就被乔宝珠瞪了回去。 “再多说一句,扣你工资!” 第一百三十五章扣工资 高丽曼真的拿起笔开始记账,越写她的脸色越苍白。 另一边乔宝珠拉着纪荷花的手,轻声的安抚她的情绪。 “对不起荷花,大曼儿这个性子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这件事其实跟乔宝珠没啥关系,她这一道歉,纪荷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宝珠,你别这么说。昨天你已经跟我说过大曼儿的性子。就算你不说,光看她处理婆家那些事的手段,我也知道她是个糊涂人。” “她年纪小,脑子又糊涂,我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的。” 纪荷花冲着乔宝珠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往高丽曼那边瞥了一眼。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待会她记完了账,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乔宝珠深深地看着纪荷花的眼睛,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了。 有些话不用说,懂得人自然懂。 “我家荷花就是聪明啊,你肯定留了后手。” 听见乔宝珠认可自己,纪荷花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她的同事蠢的要命,才上班一天就捅了个大篓子。 但是纪荷花一点都不担心会连累自己,因为这事儿发生之前已经被乔宝珠预料到了。 乔宝珠昨天离开互助社之前,悄悄的纪荷花说了一会儿话。 她说高丽曼单纯没心眼,婆婆三言两语就能拿捏她,村里人夸几句就能哄的她失去理智。 让纪荷花这几天盯着高丽曼,只要村民睁眼说瞎话哄着夸着她,一准要出事。 今天纪荷花果然发现,事情发展的跟乔宝珠说的一模一样。 村里人只要跟高丽曼说两句好话,就能不付押金将纸盒拿走。 等人走了,纪荷花赶紧追问高丽曼,拿走纸盒的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 高丽曼开始还以为纪荷花故意为难她,不肯说出村民的名字跟住址。 纪荷花就嘲笑高丽曼脑子不好使,跟人家根本就不认识,连住在哪都不记得。 高丽曼在纪荷花激将下,主动说出了村民的地址跟名字。 只不过今天来拿纸盒的人太多了,纪荷花没办法时时刻刻的盯着高丽曼,错过了很多人。 二人正说着话,高丽曼拿着一张纸期期艾艾的靠了过来。 高丽曼脸色白如纸,眼神呆滞,走路摇摇欲坠。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写完了?” 乔宝珠瞥了一眼高丽曼手里的稿纸,看着上面写写画画糊了一大片。 挑着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高丽曼:“就写了这几个人名?” “有,好几个人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叫王婆子,周婶子。” 互助社里只有一个简易的炉子,里面填的是从捡来的树枝还有玉米芯。室内空间大,炉子又很小,只有围在炉子边烤火身体才不冷。 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高丽曼吓得鼻尖上冒了一层冷汗。 “王婆子?周婶子?家住哪里,每个人都拿了多少纸盒?这些你都记得吧。” 乔宝珠的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在高丽曼听来就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我不记得了,我全忘了。” 高丽曼的精神几近崩溃,刚才跟纪荷花吵架时的那份底气,早就荡然无存了。 “不记得了?全忘了?” 纪荷花满脸嘲讽的看着高丽曼:“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在脑子里了。” “还说什么,村民交不上纸盒,就去人家家里搜。” “你都不记得谁家拿过单位的东西,你去谁家搜啊?挨家挨户的搜吗?凭啥啊,凭你是土匪?” 纪荷花的话让高丽曼羞愤不已,大脑袋都快埋进裤裆了。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高丽曼终于扛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乔宝珠让她写下人名的时候,高丽曼还挺不服气的。觉得乔宝珠胳膊肘往外拐,跟纪荷花穿一条裤子。 等到她开始写人名,高丽曼意识到不对劲了。写下前三个人名的时候,她还记得那几个人叫什么、家住在哪儿、从她手里拿走了几个纸盒。 从第五个开始,高丽曼记不住纸盒的数量了。 第十个村民开始,高丽曼想不起那人的大名叫啥,只记得平时她好喊的是张婶、顾婶、大红姐、三胖子。 “完了完了,我都想不起来了。这可咋办啊?晚上主任还要开会呢,还要让我们汇报白天的工作,我咋整啊。” 高丽曼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急的嚎啕大哭。 乔宝珠摇了摇头,拍了拍高丽曼的手:“谁还没犯过错误呢。你才开始上班,犯错很正常。张主任不会责怪你的,你就别着急了,急也没有用。” 高丽曼止住眼泪,抓着乔宝珠的手像是抓着救世主似的。 一边哽咽一边哀求:“宝珠,你最好了,你帮我想个办法吧。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我不想天天在家围着锅台转,整天被我妯娌笑话生不出孩子。” 高丽曼不甘心的抹着眼泪,才上一天班,她就感受到了有工作的好处。 她有了工作,是个不怕旱涝不指老天,到月就能发工资的稳定工作。 她昨天下班到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村民,都在热情的跟她打招呼,人人都在说“下班啦!” 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她特意放缓脚步,昂首挺胸的跟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来找她办事的熟人可真多啊,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群人笑话她是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的人。今天都在夸她有出息,说老孙家真有福气,娶了她这个媳妇儿。 让人尊敬的日子可真好啊。 没有了工作,她又变成了不下蛋的老母鸡。 而在这里,她是小高同志。 高丽曼呐喊出了心声,乔宝珠知道敲打够了,再刺激下去,容易逆反反而不好。 “就这点错误,还不至于让你背开除。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快起来。” 乔宝珠将高丽曼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我该怎么办?” 高丽曼怯怯的看着乔宝珠,眼里充满了希望。 “月底清算一下,缺多少纸盒,从你工资里扣掉。” 原来只需要扣工资,不是开除她。 高丽曼长舒一口气,想到半屋子的纸盒都找不到人。 她不由得绝望尖叫:“那我得扣几个月才能扣完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哪里出了问题 半个屋子的物资,都被高丽曼送了出去。光用她自己的工资,得赔到猴年马月去。 面对高丽曼的绝望,高丽曼与纪荷花相视一笑。 纪荷花拿出自己的账本,冲着高丽曼得意的晃了晃。 “我这还替你记了不少账,咱俩对一下,没准你还能想起来几个人。” 高丽曼惊喜的擦了一下鼻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纪荷花。她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是纪荷花在帮她。 “荷花姐,你可太好了。” “原来刚才你问我那些人叫啥,是帮我记账啊。” “荷花姐,你也太聪明了吧,你人咋这么好咧。” 高丽曼像是得了赦令的死刑犯,将纪荷花抱起来狂亲。 “停停停,别亲了,别亲了。” 纪荷花受不了高丽曼的热情,她算是彻底看清楚高丽曼的性子了。 这丫头果然如乔宝珠所说,心思单纯、脑子里缺根弦。 “我那俩闺女都比你稳重,她俩早就不抱着我亲了。” 纪荷花连连摇头,对高丽曼的跳脱十分得无奈。 “哎呀,人家高兴嘛。我现在看你,就像看见我亲妈似的,就想抱着你亲。” 高丽曼说着张开双手,又给了纪荷花一个熊抱。 眼见纪荷花被高丽曼勒的直翻白眼,挥着手跟乔宝珠求救。 乔宝珠这才乐不可支的将二人分开,呵住高丽曼。 “再磨叽一会儿,你们张主任过来开会了。” 在高丽曼眼里张主任的地位就跟班主任没啥区别,就是管着她的、让她害怕的人。 在纪荷花的辅助下,高丽曼勉强记下了一大半的人名。 扣掉纪荷花自己账本上的数目,可得知高丽曼这边有一千三百个纸盒不知去向。 才上班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即便有乔宝珠跟纪荷花两个人求情。 张翠莲还是狠狠地训了高丽曼一顿,刘美兰听说之后,又把不争气的闺女臭骂一顿。 高丽曼经过此事,以后再也没有替人担保过。就算亲妈来了,也得交押金,否则一个纸盒都别想从她手里拿走。 当然这些都是后面的事。 现在的高丽曼跟张晓霞,是村里风头最盛的两个女人。 虽然广播里天天宣传,男女平等,女人独立,妇女能顶半边天。 隔壁农场里女知青跟男知青一样干活挣钱,立功的女职工还能进修上大学。 但是在村里面那些老顽固眼里,女人的地位永远不如男人高。 直到乔宝珠率先打破了村里人的认知,她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又回来做知青的女孩。 她利用在城里所见所识,为农场开辟了一条挣钱的路子。 张晓霞、高丽曼搭着乔宝珠的顺风车,在婆家的地位一天高过一天。 乔宝珠一跃成为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眼里的红人。 这个变化,让乔喜凤嫉妒的要发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受欢迎的那个人是我啊,怎么又变成了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乔喜凤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她想不通这一世跟上一世怎么相差这么多。 张晓霞怎么会成为乔宝珠的狗腿子,高丽曼那个蠢货也会有工作。 “最早出错的地方是哪里?是哪里?” 乔丹凤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找出哪里出了问题。 “流产!这一世白红梅没有流产!乔宝珠这个废物,她不敢去找白红梅算账。白红梅肚子里那个野种活下来了,沈骁也就不会责怪乔宝珠。” “哦吼……原来问题出在了白红梅的身上。也对,她的精力用来护着小野种,哪有时间干别的事儿。” 乔喜凤眼里迸出一抹恶毒的光。 “乔宝珠,你也得尝尝白红梅的厉害。” 第一百三十七章找人 乔喜凤跟白红梅斗了大半辈子,太清楚这个女人的手段了。 她了解白红梅多过了解自己的丈夫,因此乔喜凤才不理解为什么这一世乔宝珠怎么会在白红梅眼皮子底下翻出这么大的浪。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女人了,怎么能为了个孩子就放弃沈骁那个怨种呢。” 乔喜凤仰头放肆大笑,她相信只要将白红梅放出来,乔宝珠就完了,她一定会倒大霉。 说做就做,乔喜凤揣着仅有的五块钱,推开门就往场部服务社走。 在服务社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遮着脸的老太太。那老太太一把拽住乔喜凤的胳膊,吓了她一跳。 “啊!!” 乔喜凤被吓的哇哇大叫,一把将老太太推了个踉跄。 “别喊了,是我,是我。” 老太太一把将脸上的围巾扯掉,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乔喜凤定睛一眼,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又蠢又刻薄的大姑乔大闺。 “大姑,你咋来农场了?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乔喜凤看见乔大闺这一身乞丐似的打扮,以为她是来找自己借钱打秋风的。 “我不是来找你的。有事儿找你,你也办不了啊。” 乔大闺一如既往地爱说实话,那鄙夷的语气把乔喜凤气得不轻。 “啊,不是找我啊,那我走了。” 乔喜凤被大姑刻薄的实话气到了,抬腿就往前走。 “唉,你这孩子,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乔大闺一把拽住乔喜凤的胳膊,一脸急切的追问:“我问你,宝珠那丫头现在在哪儿上班?” 乔喜凤诧异的看着乔大闺:“你来找她干啥?” 乔大闺不满的看着乔喜凤,嫌弃她所答非所问。 “我问你话呢,你管我找她干啥,你就说她在哪儿吧。” 乔喜凤一听这话,想起乔大闺那奸懒馋滑的几个孩子,心中大喜,看来这是找乔宝珠借钱了。 “哦,她现在啊还是在食堂上班。她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么,最喜欢偷懒了。她在食堂也是混日子,吃完午饭就找人唠嗑去了。这会儿估摸着,可能要去互助社扯老婆舌去了。” 乔喜凤随手指了个方向:“你看见那边,有个刷着红色牌匾的小屋。乔宝珠应该在那边,那屋里可多人了,她好面子,你当着那么多人求她办事儿,她不好不办的。” 乔大闺顺着乔喜凤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见有个红牌匾的小屋。 赶紧抬腿往那边走,连话都都没跟乔喜凤说一句。那着急的模样,一看就是有急事。 乔喜凤看着她大姑焦急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哎呀,这下有好戏看了。我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是这个冬天,她家出了一场大事儿。嘶……什么事儿来着?” 乔喜凤歪着头想想,发现自己上一世对娘家的事儿不太关心,压根记不起来了。 “算了,不管她。得赶紧去找白红梅那两个狗腿子邻居。” “我跟白红梅现在还不认识,不找中间人介绍一下,她会起疑心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贪婪地谢惠华 乔喜凤在服务社转了一圈,很轻松地找到了谢惠华。 谢惠华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头上包着的蓝色破旧头巾被洗的发白。 她抄着手站在服务社的门口,贼眉鼠眼的盯着每一个出入服务社的客人。 谢惠华注意到乔喜凤一直在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雀跃又欣喜的表情。 但是乔喜凤只是远远观望着她,一直盯着她看,却不敢走过来跟她搭话。 谢惠华心中大喜:一看就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媳妇儿。 这年头百万知青来北大荒,南来北往的人们操着不同口音、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让闭塞的本地人大开眼界。本就作风彪悍的本地百姓,在多种文化的融合下,说话做事更爽利热情。 像乔喜凤这样性子拧巴、做事扭捏的并不多,也难怪谢惠华误以为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儿。 “大妹砸!你瞅我半天了,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谢惠华一句大妹砸,差点没把乔喜凤气死。 我跟你认识吗?你就喊我大妹砸,谁是你大妹砸。 乔喜凤心里别扭的很,上一世她一直过得比谢惠华那群人好得多。白红梅、谢惠华这些人看见她,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只敢在背后蛐蛐她,当她的面只敢赔笑脸。 这一世,跟谢惠华第一次见面,她竟敢喊自己大妹砸,真是不要脸。 乔喜凤咬着嘴唇,心里发堵脸色就不大好看。 谢惠华哪知道乔喜凤又跟自己较劲,以为她面皮薄怕生不敢说话。 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笑眯眯的问道:“大妹砸,你是不是想去服务社买东西,兜里还没有票啊?” “我这有闲置的票,粮票、布票、盐票还有二斤红糖票,你要哪个?” 乔喜凤终于想起她来找谢惠华的目的。 心里不闹别扭,脑袋也清醒,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主动勾起谢惠华的胳膊,一脸亲昵的看着谢惠华。 “谢姐姐,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喜凤啊,去年在你这买了好几次东西,才几个月没见,你就把我忘了。” 谢惠华看着乔喜凤的脸,完全想不起她曾经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喜,喜凤?” 谢惠华暗暗纳闷,她咋不记得去年卖过这个小姑娘啥东西了? “嗯,去年我在你这最后一次买啥来着。” 乔喜凤故意做出熟稔的样子,歪着头一派天真的回忆着。 “我跟姐一起在你这买布票,你那时候还说我比我姐长得俊,但是姐看着更有福气。” 谢惠华听乔喜凤说这两句,脑海里似乎有点印象了。农场女知青那么多,都是三三两两搭伴儿玩。来她这里买布票的,好多都是搭伴儿来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们姐俩啊!哎呦喂,你俩都多长时间没来找我了,差点都没认出来。” 谢惠华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为了卖货很乐意配合乔喜凤。 “我姐嫁人了,喏,就住在旁边这个家属院。结婚的时候,我姐夫给她买了老多花布,做的新衣服三年五年都穿不完。我就捡她不要的旧衣服就够了,所以就没再来找你。” 乔喜凤说的一脸可怜,听得谢惠华心里好奇的不得了。 “你姐嫁我们家属院了?嫁个谁啊这么阔气,给新媳妇儿买的花布三年五年都穿不完?” 谢惠华觉得很稀奇,她竟不知家属院里还有她都不知道的新家属。 结婚新做的衣服三年五年都穿不完,这么阔气怕是跟沈营长家属不分上下了。 想到沈营长那位家属,谢惠华眼底浮浓浓的嫉妒之色。 “你姐叫啥名啊?兴许我们两家住的不远,以后还能相互照应呢。” 认识一下也好,认识之后可以看看她家的新衣服都是啥样的。以后出门走红白事,也好有借衣服的地方。 “我姐啊?” 乔喜凤看着谢惠华脸上的贪婪的表情,抿着嘴偷笑。 “我姐叫乔宝珠,她男人姓沈,是个营长。” 第一百三十九章幸运 “乔宝珠,沈营长……那不就是她?!” 谢惠华没想到,乔喜凤说的就是风靡家属院的乔宝珠。更没想到,作为乔宝珠的妹妹,乔喜凤穿的竟然这么的素…… “啊,你就是沈营长的小姨子啊。” 谢惠华上下打量着乔喜凤,皱着眉表情疑惑:“我们家属院都传,沈营长家属娘家可富了,陪嫁就装了好几马车呢。” 她眼里难掩鄙夷,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十分怀疑乔喜凤嘴里的姐姐跟她认识的乔宝珠不是一个人。 “什么陪嫁啊。” 乔喜凤捂嘴直笑:“那是我姐要面子,硬是将彩礼说成是陪嫁的。我们家可是八代贫农,也就是这两年才吃饱饭。” “我姐夫是高干子弟,家里条件好着呢。就这点彩礼跟他家里财产比,九牛一毛吧。” 谢惠华一脸震惊:“啊?沈营长是高干子弟?” 乔喜凤一脸急躁的冲着谢惠华‘嘘’了一声。 表情紧张的左顾右盼的看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看她们俩,这才压低声音:“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外面的人没几个知道的,你们家属院里的人也都不知道。我姐夫不让我们跟外面的人说,我是不把谢姐姐当外人,才跟你说这些的。谢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呀。” 谢惠华见乔喜凤煞有其事的表情,意识到这丫头说的是真的。 捣蒜似的连连点头:“我不说,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说完又忍不住细细打听起沈骁的家世:“我也听说沈营长出身不低,家里人挺有能耐的。要不然他咋能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营长咧。” 其实这年头年纪轻轻当营长、团长的人也不少,只要在边境打过仗流过血,有战功有能力的人来到兵团,级别都不会低。 况且沈骁是借调过来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原来的部队。只是这些,普通人不知道罢了。 乔喜凤知道白红梅对沈骁那是贼心不死,她穷尽一生都想抱着沈骁的大腿。 当年兵团改制的消息传出来,家属院里哭声一片。白红梅得知,沈骁被处分,只能就地转业当个农民,立马丢下孩子回城。 具体干什么乔喜凤不知道,但根据争斗多年的经验来看,白红梅应该是回城去找老相好去了。 沈骁家世摆在那,不可能跟普通人一样成为农场职工。他进了农场成了干部,看着倒比之前过得更好了。 乔喜凤以为她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家的日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起来。没想到白红梅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哄着沈骁帮她安排了工作。 仗着自己看过几页书,会说几句漂亮话,白红梅把自己衬托的像个傻子、泼妇。 乔喜凤想,如果这一世的白红梅早早知道沈骁有个好家世。 肯定会跟饿狗捕食一样,死死地扒着乔宝珠不放。她都对付不了白红梅,乔宝珠那个蠢货肯定也不行。 一想到白红梅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乔喜凤兴奋地拉着谢惠华的手。 “谢姐姐,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啊。我姐从小到大不知道糟了多少得罪,嫁给我姐夫这才开始享福。我们全家都盼着我姐跟姐夫俩和和美美白头偕老,这样我们也跟着沾光不是。” “要是被有心的小妖精知道我姐夫家里条件好,再不要脸的搞破坏,那可怎么办啊。我听说农场里好几对知青都离婚了,哎呀,太吓人了。” 谢惠华点头笑道:“你放心吧,我这嘴最严,从来不说三道四的。” 她嘴上应付着乔喜凤,心里都要乐翻天了。 今天可太幸运了,不知道哪阵风刮来的缺心眼,炮来她这说了一大堆。 回头她把沈骁是高干子弟的消息告诉红梅,又能从她手里换两块钱好处。 啧啧,今天真幸运啊。 第一百四十章生儿子 谢惠华忙不迭的跑去13号院,将今天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说给白红梅听。 “华姐,你这是听哪个家属说的。沈骁家里真要是那么厉害,还能让他娶个啥也不是知青?” 白红梅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谢惠华听着白红梅质疑的语气,心虚的不敢直视她。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为了要点钱,把沈骁的家世吹嘘的太高。 沈骁的家世真如她说的那般厉害,不在京市享福跑北大荒兵团干啥。 谢惠华垂着头不敢吭声,一旁的白母抱着一摞冻干的衣服走进来。 一把将半干的衣服丢到炕上,边平整衣服边对白红梅说道:“小华说的八成是真的。” 谢惠华回过头,一脸惊喜的看着白母:“婶子信我?” 白母顺势坐在炕上,看着谢惠华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 “以前人谈婚论嫁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可现在是个什么年头,跟以前一样嘛?告诉你们,越是家世好的人家,在娶妻嫁女时候也不敢找条件好的。” “那乔宝珠家里是八代贫农,一家十几口人就两条裤子。这年头越穷越光荣,像你爸他们院长那样的文化人是最惨的。” 提前从前的往事,白母心中诸多怨恨像是开闸的洪水呼啸着喷薄而发。 白红梅害怕她老娘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高声呵斥:“妈,你说什么呢。隋院长那是罪有应得,你同情他干什么。” 白母被女儿破碎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抬眼看见谢惠华睁着三角眼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白母吓得脊背发凉。 “人老了,就爱提以前的事儿。小华啊让你看笑话了。” 白母心虚的扯了扯嘴角,寒暄两句就岔开了话题。 偏谢惠华这会正在兴头上,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大姨,你刚才说沈营长就是因为家世好才要娶个穷知青。这是啥意思,我咋没听懂?” 白母平时就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见谢惠华求知若渴的模样,她又找到了从前教书时感觉了。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老教师的做派,板着脸开始自圆其说。 “沈骁我是见过的,从他谈吐上就能看出他家条件很好。只不过我们这样的知识分子,向来都是看破不说破的,他自己不主动说我们也不会问。” 白母话里话外把自己塑造的清高无比,听得谢惠华一脸的佩服。 “大姨,我发现你这人跟别人真不一样。到底是文化人啊,就是比我们乡下这群文盲有深沉。要是我,早就忍不住打听沈营长他爹是干啥的了。” 谢惠华几句恭维好听的话,把白母哄得飘飘然。刚想以过来人的姿态,给谢惠华上一课。 下一秒就被谢惠华啪啪打脸。 “大姨啊,你要是早问打听沈营长的情况。这会儿住在28号院儿的人就是红梅了。” 谢惠华眼神揶揄的看着白红梅母女二人,把白母说的一愣。 白红梅嫁给沈骁? 这事儿当初闺女也曾跟她提过,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她劝闺女先等一等,毕竟魏燕达才死没几天。就算要改嫁,好歹也给他守上一年。 早知道这个沈骁条件这么好,她就算豁出老脸,也得把闺女跟外孙们嫁进沈家。 谢惠华看着白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都要笑翻了。 “说起沈营长家属,她可真能啊。” “既能上班挣钱,下班之后还能收鞋底。听说新开的姐妹互助社,就是她出的主意。这个乔宝珠,脑瓜子还是灵。” 谢惠华看着白红梅脸色越来越难看,差点笑出了声。 谁不知道白红梅看上沈营长,厚着脸皮带着三个孩子硬是住进了家属院。就在大伙儿都在以为沈营长会跟她结婚的时候,乔宝珠嫁过来了。 白红梅竹篮打水一场空,都快恨死乔宝珠了。 果不其然,白红梅听见谢惠华夸赞乔宝珠厉害,脸都绿了。 “我没结婚之前,我们街道就有糊纸盒的手工活儿了。青岩山农场还真是个小地方,芝麻大点的破事儿都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真是小家子气……” 白红梅嫌弃的直摇头,理解不了就这么一点破事儿怎么就值得整个家属院都沸腾了呢。 昨天隔壁的李燕来她家说了好几遍,激动地那样吧,好像靠糊纸盒就能成万元户了似的。 白红梅唾弃李燕小家子气,见到家属院里的干部家属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上不得台面,白红梅就替自己委屈。 就凭她这一身的本事,凭她漂亮的脸蛋,要是魏燕达还活着,她肯定风靡家属院,把这群土掉渣的废物军属们吓得全躲回老家再没脸出来。 “不管咋说,反正这个乔宝珠命挺好的。沈营长最听他二姨的话,他二姨就看好乔宝珠了。哎呀,这才结婚几天啊,她就进了领导班子。” “等到她给沈家生个儿子,啧啧啧,那日子得好成啥样啊。那不得天天吃大米白面,月月做身新衣服啊。” 谢惠华脑海里闪过乔喜凤那句,‘我姐做的新衣服三年五年都穿不完’,心里就堵得慌。 是啊,沈营长家属可是家属院里打扮最时髦的女人了。 光是这个冬天,谢惠华就看见乔宝珠身上穿过两套新衣服。一套是崭新的军大衣,还有一套制服式棉袄。制服式棉袄,是罩衣跟棉袄合二为一可拆卸的新款棉袄。 谢惠华只在省城知青跟京市知青的身上见过,条件差的人家能有件棉袄御寒就不错了,谁会在乎好不好拆洗。 不管是军大衣还是制服棉袄装,哪件穿在谢惠华身上,都是她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儿。 可惜,她只有一套穿了三四年的旧棉袄。 都是女人,咋她就过得那么舒服呢。 谢惠华心里发涩,瞬间就没了闲聊的兴致。只想回家躺在热炕头上,熨一熨她受挫的心。 抬起头看见白红梅一副死了爹似的表情,谢惠华吓的差点从炕上跌下去。 “红,红梅。你脸色咋这么难看呢,你咋啦?” 谢惠华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红梅的肚子,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白红梅摸着肚子,冲着谢惠华诡异一笑。 “我没事儿。这孩子太皮实了,踢的我好疼。” 白红梅干枯纤细的手,放在肚子上慢慢的抚摸着,说话的声音变得空灵幽怨。 “华姐,你刚才说,乔宝珠只要给沈骁生了儿子,她以后的日子会咋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好处 乔宝珠生了儿子会咋样? “生了儿子,她就在婆家立稳脚跟了呗。” 谢惠华一脸好笑的看着白红梅,明明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还好意思装成一副啥都不懂的大姑娘样儿。 怪不得家属院里不少老爷们都愿意帮她,就冲白红梅这一副娇滴滴的纯、情模样,哪个老爷们不爱? 谢惠华一直看不上白红梅矫揉造作的样子,又舍不得她手里散出来的东西,只好口是心非的奉承她。 今天她拿了乔喜凤给的两毛钱好处费,答应帮她介绍几个家属院里有文化的家属。 乔喜凤想要的认识的是有文化、有世面的家属,家属院里那几个真正层次高的家属,谢惠华根本攀不上。思来想去,谢惠华觉得也就是白红梅有文化、见过世面了。 拿人钱财,谢惠华就必须替人做好事。 “沈营长结婚都没跟家里商量,是他那多事的二姨一手包办的。乔宝珠的娘家也知道沈家看不起她,正托人到处找生儿子的偏方呢。” “你说巧不巧,她妹妹来我这打听。问我认不认识那种一过门就给婆家生好几个孩子的媳妇儿。最好母亲本身就是那种有文化的、见过大世面的城里人,说城里大夫厉害,有生儿子的偏方。” “你说沈营长家属,是不是想生儿子想疯了?” 谢惠华的话,听得白红梅心里热血沸腾的。果然原来沈家不接受乔宝珠那个乡下丫头。 呵呵,一个不被认可的乡下人,妄图靠生儿子翻身,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蠢的让人发笑。 白红梅心里狂喜,面上不动声色,假惺惺的说道:“她说的也没错,我当初生魏东的时候,确实在医院开了生子偏方。” 谢惠华一愣,她以为乔喜凤随口胡诌的,只当个笑话说出来。 “还真有保生儿子的药方?” 白红梅故作羞涩的点了点头:“是的,只不过给我看病的大夫去年病逝了。现在有这药方的人,也没几个了。” 谢惠华激动地拉着白红梅的手,欣喜若狂道:“好妹子,你快把这偏方给我。卖了钱,咱们五五分。” 白红梅被谢惠华的贪婪气的,差点翻了脸。 她强忍着怒气,费力的将手从谢惠华手里抽出来。假笑着看着谢惠华:“咱们又不是大夫,平白无故的卖人药方,被人举报了咋办?” “你男人的工作不要了?” 白红梅用工作吓唬谢惠华,谢惠华顿时泄了气。是啊,她在外面倒卖布票的事儿,部队得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红梅手里的药方救了人还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倒霉的只能是她跟她男人。 若是她男人因为她贪财丢了工作,还不把她休了。 谢惠华咬了咬牙,惋惜的叹口气:“算了,这个钱我不挣了。” “我也不挣,谁想要药方,我可以免费给。生了儿子是她的福气,生不出那就是她没福气,左右跟我没关系。” 白红梅抿嘴笑了笑,看着谢惠华的眼睛发着精光。 “至于谁想要嘛,那就求谢姐姐好了。” 谢惠华眼前一亮,她就知道,跟着白红梅是有好处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凌虐 李燕坐在自己炕头上,隔着窗户看着谢惠华一蹦三高的从西厢房离开。 “老三媳妇儿又来了,她一来,准没好事儿。” 见到母亲又开始长吁短叹,郝春梅忍不住出言讥讽:“早就说那白骨精不是个好东西,你偏要把她留在咱家。现在后悔了?” 李燕看着埋怨自己的女儿,心里又憋屈又委屈。她红着眼睛,语带哽咽的说道:“我就是心里不平衡!” “在咱家住了那么长时间,我那么照顾她,也没捞到一分钱。现在有人给她出钱租房子,为啥不能是我挣呢?” “我是为了那一块五吗?我是气不过他们合伙欺负人!” 在李燕看来,这事儿是三营的人做的太过分了。她家老郝大小也是个副营长,就跟沈骁差半级。 魏燕达能当上兵,那是走了她家老郝的关系,更何况白红梅是她亲自从招待所接回家的。 安排魏东去船厂学习,去白家、魏家走访,做事之前都不带跟老郝商量一下的。 都知道白红梅跟他们家沾亲带故,沈骁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要把她赶走。 这不是打老郝的脸,是什么? 李燕表情阴郁,一脸不甘心的扯着麻绳。 “哎呦,扎死我了……” 李燕一不留神,手里的锥子把手指头扎的汩汩冒血,气的李燕将手里的鞋底丢到一边。 “让你爸买个顶针,今年忘明天忘,说了四五遍了他也记不住。啥也指望不上!” 李燕心情不好,把火气撒在不在家的丈夫身上。 郝春梅对母亲的无能狂怒,早就习以为常了。 看了一眼比她妈丢在一旁的鞋底,淡定的翻了一页小人书,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买了顶针,你又该怨棉绳不好用。” “一天天的不是赖这个就是赖那个,就不赖自己功夫不到家,做不出来合格的鞋底子。” 来自亲人的吐槽最为致命,李燕本来心态就不好,听见闺女的话情绪瞬间崩溃。 抓起丢在旁边的鞋底狠狠地甩了过去,气急败坏的指着女儿破口大骂:“我功夫不到家?我功夫不到家也把你养这么大,也伺候你爸这么多年,没让你们吃不上穿不上。” “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几个拉扯大,最后落个我功夫不到家。行啊,你厉害,你功夫到家,以后你自己做鞋做衣服吧。我是不管了……” 李燕一脸伤心的背过身,有种想死的冲动。 忙活了半辈子,男人不疼自己、孩子不疼自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李燕想到了白红梅,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都有朋友来往。 哪像她,心里有点委屈,都不知道跟谁说。 李燕越想越憋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郝红梅看见母亲一抖一抖的后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 可她拉不下脸跟母亲道歉,别别扭扭的卷着手指,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燕的后背。 “你,你要是着急用顶针,我这还有几毛钱,我现在就给你买去。” 说完郝红梅从炕上跳下来,抓着挂在墙上的帽子、围脖就往外跑。 也不管后面李燕歇斯底里的拒绝,像是听不见一样往外冲。 郝红梅一溜烟跑没影儿,并没有引起隔壁母女俩的注意。 这娘俩此时在屋里正懊恼着,怎么就错过了沈骁这么一个金龟婿。 “闺女,你说谢老三说的能是真的么?沈骁家里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爹是干啥的?” 白母反锁上门,又放下了窗帘,确保在屋内做什么都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后。 解开炕柜最下一层抽屉的小锁头,从里面拿出一袋奶粉来。 将最后一点奶粉倒进搪瓷缸子里,倒了点热水冲开,端给白红梅。 躺在炕上把玩着拨浪鼓的魏红,闻到了奶粉的香气,咕噜一下从炕上站起来。 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红梅手里的搪瓷缸子,馋的嘴角流出长长的口水。 “妈,你把魏红抱一边去。你看她那埋汰样儿,恶心死我了。” “魏红,你咋又淌哈喇子呢。你都多大了?” 白母看见魏红痴恋的盯着她妈手里的搪瓷缸子,心头一酸:“唉,真是可怜啊。红梅,你也魏红留一口解解馋。她才三岁,正是馋的时候。” 白红梅将半张脸迈进搪瓷缸子里,深深地闻着奶粉的香气。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奶粉香带来的极致满足感,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坐在宽敞的沙发上,像是电影里摩登女郎一样翘着小脚品茗着英式下午茶。 正幻想在最开心的时候,听见她妈大声催促的声音。 “红梅,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我让你给魏红留一小口,给她解解.馋。” 白红梅秒回现实,不满的睁开眼,怨恨的骂着魏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嘴咋就那么馋?吃上一口,你能升仙吗?” 魏红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被妈妈狰狞的表情吓的哇哇大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怎么生了你怎么一个搅家精,把你爸哭死了,把你哥哭走了,你还在哭。” 白红梅放下搪瓷缸子,一把抓过魏红,在她脸蛋上狠狠地拧了两圈。 魏红哭的更厉害了,但是她不敢挣扎,她知道,自己越挣扎,她妈掐的越狠。 “妈妈疼,妈妈疼,呜呜呜呜,错了,我错了。” 魏红一边哭的一边求饶,然而撕心裂肺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白红梅的母性。白红梅打的更起劲了,抓起扫炕的短扫帚不停地往魏红身上抽打。 魏红的软弱、恐惧、尖叫,让白红梅尝到了凌虐的美妙滋味。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可以掌控她一切的优越感。 魏红求饶的声音越惨,憋闷在白红梅心里的火气散的越快。 白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女儿:“差不多得了,打坏了怎么办?” 白红梅松了手,看见魏红像个小狗似的,软绵绵的趴在炕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嗓子哭的都哑了。 看见魏红这个样子,白红梅只觉的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舒爽。 “你姥都发话了,我也就不打你了。魏红,你给我记住了。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再敢嘴馋要东西,我还打你。” 魏红趴在炕上瑟瑟发抖,小小的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打她。她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开口跟妈妈要吃的了。肚子再饿,也不可以…… 第一百四十三章小姨 进入十一月之后,农场这边刮了好几次‘大烟炮’,许多孩子都被大人拘在家里不准出去玩。 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家属院里许多孩子都跑出来玩,还有不少家属出来溜达。 郝春梅从服务社买了出来,就被几个女孩子堵在了家属院大门口。 几个小姑娘在玩跳皮筋,而郝春梅是家属院里跳皮筋最厉害的。大家缠着郝春梅一起玩,不管郝春梅说什么都不肯放她回家去。 郝春梅心里惦记着回家哄她妈,正发愁怎么解困的时候。看见乔宝珠拎着一大捆的麻线回来,她眼前一亮。 “小姨!” 郝春梅松开手里的皮筋,大喊着冲到了乔宝珠面前。 乔宝珠被忽然冲到面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郝春梅接过她手里的麻线。 “小姨,我帮你拿吧。” “小姨,你上班累不累呀?” “小姨你辛苦啦,白天上班要忙工作,下班了还要搓麻绳。小姨,你是咱们家属院里最厉害的铁娘子。” 乔宝珠被郝春梅一声声的小姨弄的莫名其妙,但是她没吭声,想看看这孩子在玩什么花样。 郝春梅机灵的从乔宝珠手里接过一团麻线,冲着几个小伙伴摆了摆手:“你们玩吧,我要帮小姨扛麻线。” 说着郝春梅大胆的牵着乔宝珠的手,面不改色的嬉笑:“走呀,小姨,我送你回家。” 到这个时候,乔宝珠也看出来小姑娘这是不想留在这里跳皮筋,拿自己当借口呢。 抿嘴笑起来,为郝春梅撑面子:“春梅乐于助人是个好孩子,阿姨要奖励你两块水果糖。” 她一句奖励,把郝春梅激动坏了。咧着嘴傻笑个不停,原本拎着还有些重的麻线,被她甩到了肩膀上。 激动地拉着乔宝珠的手,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好啊好啊,小姨,咱们快点走,走小路。” 旁边跳皮筋的几个小姑娘羡慕坏了,皮筋再好玩也比不上水果糖啊。 一个孩子松开了手里的皮筋,小跑几步追上了郝春梅。急切的抢她手里的麻线,边抢麻线边说道:“小姨,我也帮你拎麻线。” 后面几个小姑娘反应过来,一窝蜂的追上了上去,围在乔宝珠左右。 脸上堆着笑,眼里放着光,争先恐后的讨好着乔宝珠:“小姨,我也会搓麻绳。” “小姨,我会烧炕,烧的可好了,从来不冒烟。” “小姨,我会扫院子,我家的院子都是我天天扫的,扫的可干净了。”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争着在乔宝珠面前表现自己。都想通过劳动,从乔宝珠这里换糖块吃。 乔宝珠她活了两世,最遗憾的就是唯一的孩子夭折了。 也许是因为遗憾吧,重生之后每次看见小孩子,乔宝珠心里总是遗憾中带着更多的欢喜。 小姑娘们的心思,乔宝珠哪能看不出来。几块水果糖,对她来说又不是啥金贵的东西。 但是小姑娘们嘴里的话,让乔宝珠不由得老脸一红。 她烧不好炕,刮大风的时候,沈骁不在家,她家里总是冒黑烟。 她家的院子,都是沈骁下班回来扫。 家属院里没有秘密,连小孩子们都知道乔宝珠是个不爱干活的懒婆娘。 懒婆娘就懒婆娘,外面人怎么看她,乔宝珠根本不在乎。 干活的人都不嫌弃她懒,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乔宝珠正好懒得搓麻绳,几个小孩子来的刚刚好。 她笑眯眯的说道:“好啊,你们都来帮忙,我用水果糖招待你们。” 第一百四十四章娇客们 乔宝珠知道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不娇气,都会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也只打算让几个小姑娘帮她搓一会儿的麻绳,就给她们几块糖吃。 没想到,几个小姑娘实在得很。 进了屋就开始自己找活儿干,尤其发现乔宝珠家里布置的好看的让她们挪不开眼。 有人拿起灶台上的抹布,认认真真的擦灶台。 有人拿着院子里的扫帚,要替乔宝珠扫雪,被乔宝珠阻止之后在屋里扫地。 那个说会烧炕的小姑娘,果真没撒谎,烧炕的手艺比乔宝珠强太多了。 乔宝珠一边点炉子,一边观察小姑娘是怎么烧炕。 只见小姑娘先将灶坑里填满了晒干的玉米杆。然后再灶口堆了一些晒干的玉米芯,又掰了几根枯树枝塞在玉米芯下面。用火柴点燃了晒干的玉米叶,将玉米叶塞进枯树枝下面。 平时到了这一步,乔宝珠都是直接用烧火棍挑起玉米杆或者木头,看着火势涨起来,收拾一下灶口的卫生,就算干完了。 但是小姑娘没有这么做,她在火燃起来之后,不紧不慢的拿着几片玉米叶对着火苗扇风。 大约扇了2分钟左右,拿起一个烧了一半的玉米芯,塞进玉米杆下。 看着玉米杆燃起来,这才跟乔宝珠邀功:“小姨,小姨,我烧好啦。”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把乔宝珠看的目瞪口呆也让她倍感挫败。 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烧炕的水平还不如一个小孩儿。 “小姨,我做的好不好?” 小姑娘紧张看着乔宝珠,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不只是这个小姑娘,其他的姑娘们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乔宝珠。 乔宝珠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大声的表扬她。 “何止是好啊,是太好了。外面那么大的风,这炕一点烟都没冒,真是太厉害。” 小姑娘得了乔宝珠的表扬,想笑又不好意思,用力的压着嘴角,小嘴翘的高高的,可爱极了。 乔宝珠如法炮制的,狠狠地表扬了另外几个小姑娘。 她没有假模假式的随便虚夸几句,而是夸赞到具体的事情上。 “柜子擦得好,原来这上面有两处泥垢,我平时擦灰的时候擦不下去。没想到让你给蹭下去了,干的不错!” “地扫的也好,墙根底下还有暖气片后面也都干净了。” “哎呀,是哪个好孩子帮我把镜子擦了?” 乔宝珠每看一处,都面露惊喜的夸赞着小姑娘们。认可她们的劳动成果,夸赞细心能干,将情绪价值拉的满满的。 最后毫不吝啬的打开了装满零食的铁皮盒子,大方的递到小姑娘们面前。 “本来是要给你们每个人两颗水果糖,但是你们做的太好了,应该得到更好的奖赏。” “这盒子里的零食,你们可以每人自选三个。” 几个小姑娘欣喜若狂的盯着乔宝珠手里的铁皮盒子,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选。” 乔宝珠见几个孩子畏手畏脚的,就将铁皮盒子放在了炕上。 小姑娘们围着铁皮盒子,小心翼翼的挑选着,即便盒子里的零食样式并不多,依然把小姑娘们震撼到了。 “大白兔,我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大虾酥,过年的时候,我爸给我爷我奶买个大虾酥。我吃过,可好吃了。” “这是什么,糖纸亮亮的像是银子做的纸。” “笨蛋,这就是古巴糖。古巴,知道嘛,那是外国糖。” “我没见过古巴糖。” 乔宝珠很喜欢小姑娘们凑到一起聊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每个人都鲜艳夺目、青春盎然。 也能看出来,这几个小姑娘里,还是郝春梅在家过的最好。不愧是老来女,郝春梅吃过见过的更多,人也更有自信。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小姑娘们都选到心仪的糖。含着糖块挤在一起,满足的靠在一起,除了那个会烧炕的小姑娘。 “她们都挑好了,你还没选好么?” 乔宝珠好奇的拉了拉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抬起头,眼里氤氲着水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小姨,我看见你家柜子里有桃酥。我不想要糖了,三块糖能换一块桃酥吗?我从来没吃过桃酥,半片也行……” 小姑娘胆怯的看着乔宝珠,没等乔宝珠点头,就听见郝春梅大声呵斥的声音响起。 “杜梦婷,你太不要脸了。小姨让咱们在盒子里挑糖吃,想吃啥挑啥得了。你还要上桃酥了,你这么不要脸,你爸杜富平知道吗?” 被郝春梅毫不客气的当众怒斥,杜梦婷小脸臊的通红。 杜梦婷不敢抬头看乔宝珠,不敢想象被那么美好温柔的女人嫌弃是一种多可怕多屈辱的事情。 “嘻嘻,他爸能揍死她。一巴掌把她拍扁,哈哈哈哈。” “不会拍扁,会一脚踢死她,嘻嘻嘻。” 小伙伴们的嘲笑让杜梦婷更加不堪,她攥紧拳头,转过身就往外跑。 乔宝珠手疾眼快,上前两步将杜梦婷搂在了怀里。一滴黄豆大的眼泪,落在了乔宝珠手腕上。 小姑娘们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伤人,看见杜梦婷哭了反而笑的更大声。 手腕上晶莹的泪珠与郝春梅等人的嘲笑声交织在一起,勾出了乔宝珠记忆深处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些年她被谩骂、被嘲讽、被鼓励的经历,如附骨之疽从乔宝珠身体各处冒出来。 “闭嘴!” 乔宝珠失控的大声嘶吼,吓得郝春梅等人不敢吭声。 窝在她怀里的杜梦婷也被吓得停止了抽泣,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几个小姑娘,乔宝珠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拢了拢鬓间的碎发,牵着杜梦婷的手走到了炕边。 看着几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姑娘,佯装恼怒的埋怨:“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没吃过桃酥,不信你们去下边的公社里挨个问问。有很多孩子别说吃过桃酥,连听都没听过。” “以前长听人说,你们几个是家属院里最出类拔萃的女孩子。今天接触下来,我发现你们不仅积极向上、热爱劳动还有刻苦钻研、乐于助人的良好品格。” “这么优秀的你们,怎么也会嘲笑别人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亲嘴 确定乔宝珠身体无碍,沈骁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身体没有不舒服,乔宝珠却坐在炕上枯坐发呆,说明有事情让她伤神。 沈骁在乔宝珠身前缓缓坐下,嘴角含着笑语气低柔:“你有烦心事,愿意跟我说说吗?” 乔宝珠愣住了,眼里除了沈骁那双带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骁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感觉,是一种令人信赖的、让人忍不住依靠的力量。 看见沈骁笑容的这一刻,乔宝珠不由自主的裂开嘴笑起来,心里的烦恼和焦虑烟消云散, 乔宝珠言简意赅的将郝春梅等几个小姑娘用劳动换糖果的事情说给沈骁听。 略去了后面发生的小矛盾,直指问题根源:“按理说家属院里的日子吃穿不愁的,怎么我看有些人家过得还不如我们农场普通职工呢。” “还有啊,家属院里才拉了电线。什么设备都是新的,各家用电量也不高,怎么就总是无故停电呢?”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兵团在财政上是不是出了问题?” 听到乔宝珠的三连问,沈骁嘴角上的笑意逐渐敛去,表情严肃起来。 乔宝珠对兵团改制的事情本就不了解,而且年代过于久远,很多细节她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76年过完年,建设兵团撤销了。而她所在的国营农场又变成了农垦局,全部接收了建设兵团里的退伍老兵。 乔宝珠对兵团撤销的了解,还停留在上一世乔喜凤的说辞上。她说沈骁本可以回到老部队,但是为了白红梅留了下来。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乔宝珠可以清楚地断定沈骁不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男人。他没能回到老部队,肯定另有内情。 乔宝珠不招惹白红梅,就是怕落进她的陷阱,给沈骁惹上麻烦,影响了他的前途。 如今看来,沈骁没能回到老部队,肯定上面的人做了手脚。 而且那个人手段高明地位不低,不然沈骁一个根正苗红的军二代,得犯多大的错误,才会被家里当做弃子,将他弃在农场独自生自灭。 这事也再次印证了,沈骁跟家里的关系差到了极点。 “宝珠,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沈骁看着紧锁眉间、愁眉不展的乔宝珠,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乔宝珠强笑道:“没事儿,就是没想到家属院里的人也过得紧紧巴巴的。大家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日子这么艰难,一定是兵团决策出了问题。” 沈骁很惊讶,片刻惊讶之后,再看乔宝珠的眼神闪着赞赏的光芒。 “从百姓生活小事上,就看出背后反映出的社会问题。你的眼光真的很厉害,而且胆子很大。” 家属院的日子不好过,有些人就算私底下怀疑有领导贪污,也不敢说出来。 而乔宝珠更大胆,她直接略过领导,直说是领导班子在决策上出了问题。 沈骁没说话,而是转过身去拉屋里墙上的灯绳。 高压汞灯泡亮度高噪音量也高于普通的钨丝灯,静谧的房间里传来滋滋的声响。 乔宝珠抬起头,看着明亮刺眼的灯泡,幽幽的叹了口气:“吴大姐跟我,家属院里好多人家买了40瓦的灯泡不用,平时家里只用25瓦的,来客人或者过节的时候才会换40瓦的。” “我当时听着好笑,她们用电量本来就不多,换个亮度高的,多花不了几毛钱。” “现在想起来,我才是那个不懂人间疾苦的。” 乔宝珠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点何不食肉糜了。她觉得多出来的几毛钱电费不算什么,可对于有些人家来说真有那几毛钱就会给孩子买块糖吃、买个头绳戴了。 “明天把厨房的灯换成普通的吧,做饭用不着那么贵的灯泡。” 看着乔宝珠失落愧疚的表情,沈骁好笑的去将厨房灯的灯绳拉下,顺便打开碗柜从里面拿出乔宝珠专属的绘着牡丹的汤碗。 进了屋没有急着安慰乔宝珠,而是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块饼干。拎起暖瓶冲了一碗奶粉,将那两块饼干丢入碗里泡着。 沈骁一手端着一碗奶粉泡饼干,一手拎起炕桌在乔宝珠面前摆好。 “我们家还不至于到了用不起电费的地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乔宝珠看这眼前整整一大碗的奶粉,哭笑不得的看着沈骁。 “牛也喝不了这么一大碗,一下子冲了这么多也太奢侈了……” 沈骁在对面坐下,看着乔宝珠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她。 “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了倒给我。” 乔宝珠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慌。 “哎呀,我忘做饭了。你肯定很饿吧,你先把这碗奶粉吃了,我去下点挂面,很快的。” 乔宝珠把面前的饼干泡奶粉往沈骁面前一推,起身就要下炕。 沈骁身子前倾,大掌轻覆在乔宝珠的额头上,声音低沉有力:“我没那么饿,你先把饼干吃了。肚子里有东西,心情会好一点。” 乔宝珠哪好意思自己吃东西,让沈骁饿肚子。 自打结婚之后,沈骁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 打扫院子、挑水、劈柴、收拾旱厕这些又脏又累的男主人活都是他主动做。 屋里面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这样的家务,乔宝珠主动承担过来。 但事实上,沈骁不仅洗自己的衣服连乔宝珠换下来的厚外套也会‘顺手’洗干净。 每天沈骁早起晨练,等乔宝珠起床的时候,不仅早饭做好了,还把灶底的灰掏干净、泔水桶刷的亮晶晶。乔宝珠洗漱的时间,沈骁再把屋里家具擦一遍。 如果连顿晚饭都不给做,乔宝珠真的不好意思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可沈骁态度坚决,盯着乔宝珠吃东西。 乔宝珠灵机一动,夹起碗里的饼干一口咬掉半块,端起大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喝完端着大碗递到沈骁面前:“我吃完了,该你吃了。” 沈骁盯着白瓷碗上淡淡的口红印,脸颊发烫,呼吸局促、心跳剧烈。 鬼使神差的从乔宝珠手里接过碗,脑海里有个小人激动狂笑。 “这是她的碗,她把刚用过的碗给我用。” “天啊,我俩亲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沈骁的秘密任务 乔宝珠看着沈骁端着碗傻乐,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沈骁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能吃、爱吃的年纪。一碗奶粉就让他高兴傻了,说明平时她在吃上亏待他了。 乔宝珠愧疚的溜进厨房,下了一斤挂面,打了四个荷包蛋,又在沈骁的大海碗底铺了一大勺的肉酱。 端着大海碗进屋的时候,乔宝珠看见沈骁还在一脸傻笑的握着她的碗。 心里的愧疚更深了,要是她平时心细一些,对沈骁多关心一下。也不至于让他可怜巴巴的盯着空碗回味。 都是她不好,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大家肚子里油水少,沈骁不喜欢吃分明是舍不得钱。 以后得多给沈骁做点好吃的,要不然一碗饼干泡奶粉都兴奋的耳朵通红。 乔宝珠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多给他做点好吃的。 沈骁不知道乔宝珠的想法,手里的空碗被夺走,然后面前出现一大碗卧了三个鸡蛋的热汤面。 他的眼睛都笑弯了,这是媳妇儿给他做的面条。 “我胃口小,吃一个鸡蛋就够了。锅里还有面条,你多吃点。” 乔宝珠就着沈骁用过的空碗,盛了半碗面条跟一颗鸡蛋。 一碗面条下了肚,乔宝珠心情好多了。沈骁表面上低头吃面,实际上一直观察着乔宝珠。见她吃了东西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一边搅着面条,一边说着跟乔宝珠说着兵团里的事情。 乔宝珠越听心情越沉,眉头拧的越紧,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其实从70年代初开始,各地兵团都出现了亏损的情况。理论上北大荒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又有健全完善的农垦系统,应当不会亏损。 但事实上,被寄予厚望的黑省兵团和其他地方兵团一样,亏损严重。吃空了之前北大荒建设的老本,兵团经济跌入谷底。 兵团财政亏空,底下的人过得就更惨了。 “我调过来之前就是营长,津贴待遇都跟原部队一样。但是像姜森、二连长钱明虽然是连长,但拿的工资还跟排长一样。” 乔宝珠点了点头,唏嘘道:“这个我知道,家属院里人管这叫‘只升官不发财’。” 别看都在家属院住着,表面上大家享受的资源一样,可实际上差远了。 姜森比较惨,不仅要养活五个孩子,还要三五不时的接济一下亲戚。 隔壁钱明就比他强多了,虽说家里也有四个孩子,但是妻子陈金华在汽车站当检票员,多一份收入。 “家属院里大多数家庭,都是一个人挣钱养活全家,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舍不得给孩子们买零嘴。这也是为什么你没有被安上投机倒把的罪名。” 乔宝珠勾起嘴角,不屑的撇撇嘴。 “兵团里工资、待遇一年不如一年,下面的人负面情绪肯定越来越大。领导们知道一切矛盾皆出自于穷,所以只要能增加收入,哪怕这笔收入不多但稳定、长远,都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所以,即便有个别人看不惯我搞特殊、说我投机倒把。不管她们怎么举报我,领导们都置之不理,对吧?” 沈骁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乔宝珠,脸上尽是骄傲得意。 “除了各别心怀不轨的小人,我的战友们提起你都是夸奖。” 何止是夸奖啊,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那是又羡慕又嫉妒。 “哦,他们都夸我什么?” 乔宝珠明知故问的盯着沈骁坏笑,偏要他把那些夸奖的话说给自己听。 沈骁看穿了乔宝珠的小心思,觉得她撒娇的样子可爱极了。 忍不住伸出手,宠溺的搓了搓她的头:“小样吧,跟小孩似的。” 乔宝珠被突如其来的摸头慌的不知所措,听着沈骁笑话她像个小孩儿,忍不住老脸一红。 她现在是18岁的身体,老太太的灵魂了。 沈骁的宠溺让乔宝珠有些慌乱,她能感受到沈骁对她是喜欢的。 沈骁的呵护、包容、迁就,还有看她时欣赏的眼神,都让乔宝珠明白,她是被喜欢的。 只是,她真的值得沈骁喜欢吗? 如果沈骁知道她生不出健康的孩子,还会喜欢她吗? “你怎么了?” 乔宝珠极力掩藏着情绪,但那点轻微的情绪波动还是被沈骁捕捉到了。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别的。” 乔宝珠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嘴角,见沈骁不信,果断的抛出了之前一直思虑的问题。 “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你从王牌部队调过来,到底再查什么?” 乔宝珠话题转移的太生硬,沈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明明气氛已经烘托起来,怎么又扯到兵团去了。 沈骁多少有点挫败感,他没追过女人,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脾气的多变。 早知道乔宝珠聪慧,没想到连他来兵团调查都猜到了。幸亏她背景干净、经历简单,要不然沈骁都怀疑她是敌特派来的。 沈骁敛起笑,一脸表情严肃的看着乔宝珠。 “你怎么会这么想?” 乔宝珠一脸担当的接受着沈骁的凝视,理直气壮的回道:“都这么明显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沈骁一愣:“明显?” “嗯!” 乔宝珠点了点头:“真正的部队是什么样的,我一点都不了解,但我知道肯定跟现在的兵团不一样。恕我直言,家属院的风气不咋地,说明兵团内部管理也不咋样。” “我们是国营农场,管理上我们是统一经营、统一核算。造就了国营农场最大的优势,生产统筹能力无比强大。” 说到这里乔宝珠冷笑一声:“部队军官给我的影响是素质高、能力强,有强大的凝聚力跟无坚不摧的战斗力。可外面游荡的战士们,哪有血战沙场保家卫国时的精神气。” ”你是营长,他们在你面前肯定是注重精神风貌,可背后没领导监督的时候,那散漫的样子……” 沈骁沉默了,乔宝珠的话让他脸上热辣辣的。 青岩山兵团跟真正的部队想比,纪律上散漫成性、思想上懒惰萎靡。有些军官不想着如何提高生产,只想着升官发财。 “连你都发现了,兵团的领导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首长担心放任下去,把早期农垦时的老本吃空了,兵团有可能保不住了。” 最重要的还是管理制度混乱,兵团用的是部队的供给制度来管理企业,这就导致了劳动无要求、成本无核算、损耗无定额的现象。 “兵团管理如此混乱,撤销、解散是大势所趋。连我一个小小的知青都能看出来,我不信组织上看不出来。” “这已经是块腐肉了,为什么要把你从王牌部队抽调过来呢?” “谁也挽救不了兵团撤销的命运,所以你肯定还有秘密任务。” 第一百四十八章自我洗脑 沈骁紧抿着薄唇,脸色变得很难看。 乔宝珠一针见血的将兵团的内部矛盾剖析出来,这样的水准,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女知青该有的见识。 之前沈骁不是没有怀疑过乔宝珠,只不过她的背调干净,经历简单有迹可循。 有些事也曾让他有所怀疑,但总能用常理找到答案。 比如上面严厉打击投机倒把行为,但有固定的农贸大集方便农民自产自销赚点钱。而城市里的老百姓,没有自留地种菜,那就靠做手工换钱。 乔宝珠就是利用这一点,先是在家属院内部收手工鞋底。让没有工作的家属们赚到了钱,通过家属们吹枕边风,让部队领导们认可了这件事。 时机成熟之后,再联合妇联一起搞了个互助社。 沈骁在这里面确实出了一份力,那是因为他看见互助社带来的巨大利益。 手工活不难,却能够耗去军属们的大量精力。北大荒冬天漫长,闲赋在家无事可做的妇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说三道四。 既有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的婆媳,也有传瞎话扯头发的邻里,夫妻吵架拌嘴也不少。 一句话总结,就是没事儿闲的。 互助社提供大量手工活,正好占用了妇女们的空闲时间。大伙忙着挣钱,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说闲话。家里收入多一点,日子好过一点,夫妻矛盾就少了一大半。 作为互助社的发起人,乔宝珠没有在这件事上得到任何的好处。 对此她的解释是:“我在家属院里收个鞋底子,本就是给大伙儿谋福利,可背后总被人举报。” “为啥三番五次被举报也没有收拾我,别人都说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面领导压着不吭气儿。真正的原因你我都明白,领导的家属们也想赚点钱,下面的人更想赚点钱。” “你看,互助社这个想法一出,领导们立马拍板同意了。只要符合绝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反对者就算是正确的也同样是人民的公敌。” “我现在不仅名正言顺的收鞋底,我收鞋底的范围还扩大了呢。那些躲在暗处嫉妒我、举报我的小人,肯定都气坏了,哈哈哈哈。” 这两个月她赚了不少钱,既不辛苦也没有违法乱纪。她擅长利用人性的弱点,会笼络人心也会敏锐的抓住政策漏洞。 她若是间谍的话,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蛊惑他。在明知兵团内部管理混乱的情况下,大捞特捞一笔。 所以,他的宝珠,不是敌特安插在身边的间谍。 沈骁冷着脸不说话,认真的冷静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分析了一遍。 十分确定,乔宝珠是安全的。 岳父乔长海那么聪明,一个残疾人能攒下那么多钱,说明他的有见识有谋略。 乔宝珠在岳父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当然要比一般的知青聪慧优秀了。 如此一想,沈骁松了一口气。 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眼里重新浮起了一抹笑意。 跟乔宝珠说话的语气轻松愉悦:“你还挺聪明的,那你就猜猜看,我有什么秘密任务。” 第一百四十九章看清内心 乔宝珠吃惊地看着沈骁,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军事机密,她怎么可能猜中。 沈骁却觉得,乔宝珠能将兵团管理问题分析的头头是道,说不准还能看出其他的漏洞。 乔宝珠见沈骁不似开玩笑,定了定神,认真的回忆了一下。 上一世她一心扑在如何帮赵海洋做好贤内助,呕心沥血的为他的前途铺路搭桥。对兵团的消息听都不听,一时想不到有用的细节。 不过兵团跟本地农场共处一个行政区域,在部分上管辖上是有矛盾、有争议的。 农场里有贪腐霸权的蛀虫,兵团内部同样也存在,甚至更多。 想到这里,乔宝珠有了底气,迎着沈骁期待的眼神。 试探的说道:“走私?” 沈骁浑身一定,果然走私的事情在青岩山不再是秘密了。 他没说话,赞许的看着乔宝珠,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乔宝珠见沈骁目光如炬饶有兴致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拿我们食堂来说吧,当库管之前只关心今天吃的好不好,能躲懒就想办法躲懒。当了库管之后……” 乔宝珠别有深意的看着沈骁,自嘲的笑了起来。 “我每天吃完午饭就溜回家,我们食堂的经理、采购部的主任都跟看不见似的。最初呢我以为是我送了两瓶酒走的人情,当然主要还是借了你的光。”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知道是我愿意不想参与食堂物资那些事儿,故意卖我的人情。” “我不拿公家一分一毫,就不会配合他们做假账。上面拨下来的蔬菜,经我手进入仓库前,被偷的、被抢的、下药的、腐坏的一大批。” 说实话乔宝珠挺佩服这些人的勇气,在这个年代一旦被人发现贪污公款、调换公粮、偷公家东西卖钱,这都是很重的罪。 赶上严打的时候,这就是死刑。 食堂经理、采购部主任都敢铤而走险,说明上面的领导吃的更多。 “你是库管,出了问题也会被上面问责的。虽然你没有参与在里面,严格说起来你算知情不报、严重渎职。” 沈骁表情严肃的提醒着乔宝珠,能理解她知情不报,但以此要挟上半天工,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乔宝珠无奈的叹口气,她是库管不管怎么做,爆雷之后都会将她牵扯出来。她必须找到一个自保的方式,远离是非,为自己留一手。 “你知道么,他们现在越来越过分了。这批调拨粮里掺着返销粮,呵呵,堂堂北大荒国营农场居然吃上了返销粮。这要是让全国人民知道了,那还不炸了窝!” “我呢以己度人,觉得我们单位这样,你们单位也好不到哪儿去。” 乔宝珠将那日在服务社买灯泡,将服务员提前准备好灯泡,以及服务社经理曾阻挡过家属院安装电表匣的事情告诉沈骁。 “服务社经理的事情、咱家上次买煤,都能看出你们后勤部的某些同志确实腐化挺严重的。同理可推,医院、邮局也都不太平。邮局顶多丢点少点,真要是有大问题也是走私药品。” 沈骁听完乔宝珠的分析,忍不住竖起了个大拇指。 “早知道你厉害,没想到你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啊。青岩山辖区干部腐化的问题,被你看的清清楚楚。我媳妇儿真厉害。” 乔宝珠老脸一红,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能想到这些,完全是多了一世的经历。 上一世撤销兵团之后,在农场的基础上成立了农垦局。 本以为知青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哪能想到乔宝珠不仅经常吃返销粮,甚至还调集上霉粮了。 乔宝珠记得,78年、79年的时候,有一阵子食堂整天吃黑绿色的馍馍。发霉的粮食蒸出来,就是黑绿色的。 70年代末有两件大事,恢复高考跟知青回城热潮。 农场职工们有能力有门路的都走了,剩下的知青都是回不了家也考不上大学的。 带着负面情绪上工,对领导的指派也没有从前那般支持拥护,加上食堂吃的还特别差。 许多人将怒火发泄在农场毒瘤们的身上,纷纷写举报信向区里、省里反映农场腐坏情况。 上面领导接到了举报信,狠狠肃清了一批贪腐、专权的毒瘤。 总局肃清了一批干部,青岩山农场急需年轻、有能力、有文化的新鲜血液加入。 就在这个时候,赵海洋毕业回到了农场,水到渠成的成为青岩山农场最有前途的干部。 “赵海洋那狗东西都能吃到时代的红利,沈骁这么有能力凭什么要窝在农场里劳心劳力奉献一生也没能走出青岩山。 论工作能力,10个赵海洋也比上沈骁一人。青岩山农场在他的带领下,一跃成为全国有名的农业基地。为青岩山老百姓谋求了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 乔宝珠心里萌生出想法,上一世为全省人民谋福利的那个人,本该就是沈骁。 赵海洋在她的帮助下成功站队,靠着巴结、送礼玩弄权术坐到了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上。 赵海洋这一辈子最大的政绩,就是全国现代化农业标杆基地青岩山农场。 乔宝珠想到当年自己雇了记者大肆吹嘘赵海洋的功绩,他所到之处都派摄像师跟着摆拍。拉帮结派、上下疏通,恬不知耻的顶替了别人的劳动成果。 一想到这些,乔宝珠脸上火辣辣的。 原来自己心里一直都清楚,只是被权利金钱迷了眼,不愿意承认更不敢面对。 沈骁前半生被迫转业是部队里有人故意为之,夺走他后半生的功绩、霸占他人生的人就是赵海洋。 乔宝珠是站在赵海洋背后的推手。 原来她回来是赎罪的,她上一世造的孽还需亲手拨乱反正。 所以,当初本可以体面退婚各自安好。 但她想都没想的坚持换婚,其实是意识里想要弥补挽回一切。 一切都通顺了,这一刻,乔宝珠彻底明白了。 “我明白,你的任务是机密,我不该打听的。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可以成为你的助手的。你打听一些消息或者去做什么事,你可以派我去。” “沈骁,我想帮你。” 第一百五十章正式坐班 “宝珠,你已经在帮我了。” 沈骁眼里的笑因为乔宝珠的话荡起水波。他的喉咙微动,手不自觉的越过桌子,撩起乔宝珠的鬓间的落发。 乔宝珠耳朵热热的,沈骁越来越亲昵的举动,让她心里泛着甜。 可理智不停地告诉子,她身体有缺陷,不能接受沈骁的爱意。她已经间接的毁过沈骁一辈子,难道这一辈子还要再祸害他么。 沈骁见乔宝珠俏脸红的像煮熟的河虾,知道她害羞胆小,怕自己吓到她,不舍的收了手。 算了,人生那么长,他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解开宝珠的心结,真正走进她的心。 乔宝珠见沈骁又坐回了对面,心里一松,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多了许多。 沈骁刚才靠的太近,她紧张的忘了呼吸。可等沈骁放了手,乔宝珠心里又有点失落。 ‘真是贱皮子……’ 乔宝珠暗骂自己一句,她两世为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失落。 没等乔宝珠细想,头顶上响起了沈骁的促狭调侃的声音。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帮我打探消息?你怎么就确定,你的消息来源会强过我。” 沈骁没有看不起乔宝珠的意思,他是侦察兵出身出身,打探消息自有一套手段。 他很想知道,乔宝珠为什么如此笃定,她的消息来源会比他还要快。 “你们侦查手段严谨科学,有自己专门的内线。我不需要什么侦讯手段,只要提供温暖明亮的场所,自动建立消息收集中心。” 沈骁眉头一紧,想明白乔宝珠的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 宠溺的看着乔宝珠,自豪的夸赞:“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看见沈骁高兴,乔宝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家凑在一起干活,就爱讲一讲家长里短。只要引导得当,就能搜集到想要的消息。” “农场里是没有秘密的。” 就像佟经理倒卖私粮这事儿,只要有心就能发现。 知情的人不敢说,那是知道农场里的高层领导肯定也参与了。 没有触及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给自找麻烦。 “这是个好办法。” 沈骁点了点头:“你说的场所,是咱们家?” 他家环境很好,舍得烧煤烧炕、舍得点灯,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 乔宝珠想要将自己家打造成一个热闹的交流场所,他不反对。大不了下了班,他回来收拾卫生呗。 “咱家?那可不行。人来人往的,多脏啊。” 乔宝珠一脸嫌弃,没等沈骁反对,她自己先膈应上了。 “我打算明天找张主任申请一个库房,专门存放做好的手工。再找几个旧桌子、几条旧板凳。你帮我给互助社里拉一条电线。” “有免费的灯光照明、有人给烧炉子,那些喜欢串门子说闲话的肯定喜欢来啊。” 乔宝珠想过了,同样挣工资,她上班时间比别人少一半,早晚引起职工们的不满。 既然场部允许她借着互助社的场地收鞋底,乔宝珠也得拿出态度来。 她也不白用公家的场地,承担互助社的电费就好了。关键是,一旦大家喜欢来互助社借光做活儿,也方便乔宝珠做点小买卖。 快到年根了,城里乡下的人都需要买东西。 乔宝珠想趁着送货的便利条件赚上一笔。 沈骁执行力是真的强,第二天中午互助社的电线就拉好了。 乔宝珠跟场部申请的旧桌子的流程都没走到后勤,两张旧四方桌、八条长板凳已经在互助社屋里了。 “宝珠,沈营长带着人给咱们办公室装了电表。你看,咱们屋里用的是40瓦的灯泡。” “还有这桌子、凳子也是他拿来的,说专门给咱们用的。” “墙根那还有两筐柈子,也是他带来的。” 高丽曼兴奋地像个小孩子,各种显摆办公室里添置的东西。 “库房也申请下来了?” 乔宝珠想着下午上班时间去找张翠莲问问,批库房得层层审批签字,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是沈营长给场部打的电话,杨秘书亲自来通知的。” 高丽曼晃了晃手里的库房钥匙,脸上堆满了喜悦兴奋。 纪荷花也高兴,称赞沈骁开明、支持家属工作、支持妇女事业。 乔宝珠见屋里还有外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高丽曼的衣角。 “这么多人呢,你差不多得了。” 高丽曼大笑道:“哎呦呦呦,还羞上了。” 都说这个年代民风保守,但私底下已婚妇女们开起玩笑都荤极了。 乔宝珠怕高丽曼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连忙提醒她:“上班时间,你注意点。” 高丽曼看看周围,这才悻悻的闭上嘴巴。 三个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上门询问手工活、找乔宝珠打听回收手工鞋底规格的人也越来越多。 三个人分别坐在各自的办公位置,开始进入工作。 乔喜凤进来的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朴素、温馨但很专业的场景。 东半间的两张四方桌上,有妇女纳鞋底、有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学着做手工。 乔宝珠、高丽曼、纪荷花三个人,分坐在西边的三张桌边与人说话。三人身后用木板隔出来的库房,堆着许多麻袋。 “喂,给我拿点纸盒。” 乔喜凤戴着帽子,用围脖将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 站在纪荷花面前,乔喜凤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她是领导一样。 纪荷花抬起头,迎上乔喜凤轻视不屑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同志,你要哪种纸盒?” “药盒还是纸口袋?” “你以前糊过药盒吗?如果没有糊过的话,掌握不好方法,交不上纸盒是要扣钱的。” 乔喜凤一脸不耐的低吼:“一个破药盒有什么难得?给我两百个药盒,不,给我五百个。” 一开口就要五百个,这是互助社开张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大生意。 “同志,五百个太多了,你一个人做还是全家一起做?你是咱们农场的职工还是下面的社员,请给我看一下身份证或者介绍信,我登记一下。” 乔喜凤没想到糊个药盒,还要介绍信这么麻烦。觉得纪荷花故意找她麻烦,两眼冒火的怒瞪着她。 “我邻居过来拿纸盒,什么证件也没带,你凭啥跟我要?” “你这是区别对待,我要找你们领导!”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疯子 “你就是一个发纸壳的柜姐,这就是个小小的服务结构不是政府机关,你有资格看介绍信!” 乔喜凤站在纪荷花办公桌前言辞犀利的控诉,那气势恢宏的模样好像受到了多大的不公似的。 “你们领导呢?把他喊出来看看,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坐在最里面的乔宝珠听见这些熟悉又不符合这个年代的话,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闹事的女子蒙着头,但她趾高气扬的语气、现代化的词汇,都让乔宝珠一眼认出了身份。 这个人是乔喜凤! 重生几个月了,乔喜凤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么?她还沉浸在农场厂长夫人的特权里,以为整个青岩山农职工都被她踩在脚下? “同志!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你大喊大叫的地方。 你不用证件证明身份,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凭什么把东西给你? 我们这里的纸壳都是有数的,你不交还回来,我是要被领导批评的。” 纪荷花耐着性子好声好语的跟乔喜凤讲道理,奈何乔喜凤她就不是能听懂人话的。 她听到耳朵里的是:“#¥%@……要被领导批评。” 乔喜凤得意的勾起嘴角,冻得发白的手指,指着纪荷花的脸张狂道:“怕领导批评,就麻溜的给我拿出来。” “五百个纸盒,少一个我都找你们领导投诉。” 饶是纪荷花脾气再好,也架不住乔喜凤是个奇葩。 乔喜凤还以为是在后世,服务人员地位低怕投诉。这个时代服务员可是八大员之一,属于工作体面、地位高的那一挂的。 互助社提供材料、包教包会、回收付钱,这跟财神庙有什么区别? 凡是来互助社领材料的,哪个不是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就怕惹恼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纪荷花见过笨的、蠢的、学不明白的,她就没见过乔喜凤这样又横又蠢又坏的。 她脸皮薄,被乔喜凤当着众人的面辱骂,气的直掉眼泪。 看见纪荷花哭,乔喜凤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沈骁战友的家属里,她最讨厌的就是纪荷花了。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把她得意的跟什么似的。 纪荷花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像没骨头似的,别人都管这叫吴侬软语说江南水乡的女人特有的样子。 乔喜凤不明白了,啥吴侬软语,不就是会耍贱、会撒娇么。不就是生了双胞胎闺女么,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还是龙凤胎呢,但凡沈骁有点用,她上辈子也能生一对龙凤胎。 乔喜凤眼神阴沉的盯着纪荷花,肆意发泄着上一世的不满。 辱骂声不绝于耳,听得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高丽曼听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动手。乔宝珠手疾眼快,一把拽住高丽曼的胳膊低语道:“大姐,你现在是有工作的人,别跟疯子较劲,咱们丢不起人。” 疯子! 乔宝珠说的没错,只有疯子才会莫名其妙的跑来闹事。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儿,又不是小孩儿。 “大曼儿!你去保卫科喊人,就说互助社有人来闹事!” 乔宝珠推了一把高丽曼,高丽曼反应过来,站起身就往外走。 乔喜凤愤恨的瞪了一眼乔宝珠,咬了咬牙骂道:“今天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气势汹汹的撂下狠话,一溜烟跑出去了。 “哪儿来的精神病,我跟上去看看,说话的声音听着挺熟的。” 前面乔喜凤刻意压低声音,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听不大清楚。后面她慌张跑路撂狠话,忘记变声被高丽曼听出是熟悉的人。 高丽曼做势要追上去,纪荷花拦住了她。 “算了,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你就算认出她是谁又能怎么样?万一她跟宝珠说的那样是个疯子,你不怕她拿刀砍你?” “为了这种人搭上命,不值得。” 纪荷花的话让高丽曼生出一身冷汗,回头看着乔宝珠。 “宝珠,就这么算了?” 乔宝珠无奈的耸了耸肩:“嗯,就这么算了吧。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昨天是笨鸟前天是傻鸟,今天飞来的是疯鸟。” “你就是才上班经历的事儿少,不信你去问问美兰姨,她去做工作的时候遇到的都是啥样人?” 高丽曼想起她妈这些年调解过不少婆媳关系,处理过各种妇女问题。 遇到特别奇葩的人,她妈被气的在家里骂好几天。 跟她妈一对比,高丽曼觉得今天遇到的人也不算啥了。 “还是宝珠会劝人,三言两语的就把她稳住了。” 纪荷花拍了拍高丽曼的手,她很感激高丽曼为自己出头,也是真心不想高丽曼出点意外。 “好了,大曼儿,我都不气了,你也别生气。我兜里有炒黄豆,你想不想吃?” 说着纪荷花从兜里掏出一把炒的焦焦的黄豆,像是哄自家闺女似的,好言好语的劝着高丽曼。 乔宝珠看见这一幕,心里酸酸的。 前世多少个不眠之夜,都在幻想着她心细的发现大曼儿的不对劲。 早点将她拉出深渊,是不是可以鲜活的、热烈的、自由自在的过完一生。 女人,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这一条路可以走的…… 乔喜凤气呼呼的回到家,进屋依旧是黑暗无光,冰窟一样的逼仄房间。 “该死的乔宝珠,早晚让你好看!” 乔喜凤身上穿的是旧棉袄,一路顶着西北风走回家,身上早就凉透了。 一进屋,乔喜凤赶紧走到灶台边,拿着烧火棍挑了挑炉灶。发现里面也已经冷透了,乔喜凤脸上难掩烦躁。 伸手去拿窗台边上的火柴盒,连着打了两根火柴都没能将苞米叶子点燃。 “妈的,这屋也太冷了。苞米叶子都上霜了,这咋能烧起来了。” 乔喜凤又冷又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死了也不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又回到了75年。 “赵海洋,我草你血妈的。你跟乔宝珠不分心,你给她买新房子,你让我住这老破房子。” “你个大抠逼,家里钱你都拿走,就给我剩五块钱。我他妈的喝风啊!” 乔喜凤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呆在家里又冷又饿,索性收拾了东西,决定先搬回娘家住几天。 乔家二房西屋里,葛六萍黑着脸进了屋,看见大儿媳妇搂着孙子睡得正香。 恼火的将手里的三双千层工鞋底,全砸在了她的头上。 “陈小珍,你还有脸睡觉!看看这三双鞋底子,没有一双能卖钱!” 第一百五十二章都不得宠 葛六萍骂的声音太大,吓醒了还在睡觉的孩子。 陈小珍听见儿子哭了,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悠着孩子一边轻声哄。 “妈,光宗昨晚哭了一宿,才睡着……” 葛六萍正在气头上,听见儿媳妇跟自己顶嘴,没好气的骂道:“你还知道他哭了一宿?我还没问呢,你是咋看的孩子?一天天家里啥活儿也不干,就看个孩子还看不好!” “要你有什么用?!” 说罢,葛六萍两步蹿到炕上,将哭闹的孙子从儿媳妇怀里夺过来。 先用手背碰了碰孩子的额头,确定孩子没有发烧,葛六萍更有底气骂人了。 “你说谁家媳妇儿像你这么享福,地里的活儿不用你干,我跟你爸也用不着你伺候。就看孩子一个轻松的活儿,你也干不明白,我们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废物。” 陈小珍被婆婆骂的面红耳赤,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乔光宗被他奶奶吵得耳膜发痛,一边哭的撕心裂肺一边疯狂的扭动身体。 葛六萍抱不住胖孙子,恼火的将孩子推到儿媳妇怀里。看着陈小珍又在抹眼泪,葛六萍伸手狠狠地戳了戳陈小珍的头。 “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家都被你们娘俩给哭穷了,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乔光明站在门口听见老娘暴躁的骂声,气的推开门冲进屋。 “妈,你说啥呢?光宗不是在你们屋里被冻感冒的?昨晚咳嗽了一宿,你当奶奶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知道来俺们这屋骂人!” 乔光明性子老实不爱说话,忽然发脾气还是很吓人的。葛六萍自知没理,心虚的别过脸不敢看大儿子。 只不过这种心虚也就几秒钟,葛六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瞪着乔光明:“你不是去上工了?咋回家这么早?” 不等儿子解释,葛六萍怒视着儿媳妇:“是你把他喊回家的?” 陈小珍心里都要冤死了,连忙开口解释:“我没有,我啥都不知道!” 说完委一脸委屈的看着丈夫,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流着眼泪。 葛六萍一见陈小珍哭了,顿时火冒三丈起来。指着陈小珍的脸,跳起来破口大骂:“你嚎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似的!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嚎个啥啊?” 陈小珍不搭理蛮横不讲理的婆婆,抱着哭泣的孩子,扭身坐到了角落里。 一边默默的垂泪,一边低声哄着儿子。 生病的儿子、疲惫委屈的妻子,找事儿不讲理的妈。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这一幕,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妈!你别再闹了!” 乔光明大声嘶吼,把葛六萍吓得愣了半天。 反应过来,葛六萍扑到乔光明身上,又捶又大破口大骂:“没良心的狗东西,你跟谁喊呢?” “养你二十多年,养出来个白养狼。” “我一把岁数了,你还跟我喊上了。” 乔光明虽然是家里的长子,却并不受父母的宠爱,只因他是个让父母抬不起头的孩子。 他比大伯乔长富家的卫国早一个月出生,可他从小发育的就比乔卫国慢。 一岁的时候乔卫国会走路,乔光明还在地上爬。三岁的乔卫国能去打酱油了,乔光明还不会说话。五岁的乔卫国嘴甜的能哄爷爷给买糖块吃,乔光明还控制不住整天尿裤子。 都是老乔家的种,又是同一年出生的孩子,兄弟俩的差距咋会这么大? 村里的庄稼汉们都说,这是问题出在了地身上。 乔光明这么笨,指定是随了他妈那边儿。 因为这个笨儿子,葛六萍在婆家抬不起头,整天被妯娌们笑话。 直到后面生了飞龙、喜凤这对龙凤胎,葛六萍终于敢在家里挺直了腰板走路。 葛六萍生了八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在这些个孩子里,她最疼的当属小儿子飞龙,其次是乔喜凤,最后才是乔光明。 至于大女儿因为是第一个孩子,葛六萍也是发自真心疼过两年的。后来生了儿子,大闺女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要了。 至于三丫,她能活下来,全靠命硬。过继给三房就能换一间屋子,葛六萍以前觉得这个买卖挺划算,现在看乔宝珠嫁的那么好,她心里憋屈难受得很。 骂了大儿子一通,葛六萍觉得身心都通透了不少。 乔光明耷拉着脑袋,任由他老娘泄愤,不敢还嘴一句。 陈小珍看见丈夫这窝囊样,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 “妈,你在干啥呢?我回来啦!” 乔喜凤挎着三角兜,灌了一肚子西北风回到家。站在院子里,就听见她妈在二哥的屋里骂人。 她一嗓子止住了屋里面的叫骂声,没多一会儿,东屋房门推开。 葛六萍面色红润、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她看见乔喜凤胳膊上挎着一个很大的三角兜子,一脸惊喜的迎上去。 “我姑爷寄东西回来啦!” 乔喜凤一愣,瞥了一眼东屋的房门。见乔光明没出来,嗯嗯啊啊两句,拉着葛六萍进了正房。 一进正房,葛六萍迫不及待的夺过乔喜凤身上的兜子。 一脸欢喜的拿到炕上,一口气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炕上。 红线衣、红线裤、一件出嫁前做的薄棉马甲、两双袜子、两个裤衩、一个背心、一袋雪花膏、一个蛤蜊油。 这些全都是乔喜凤结婚的时候,从娘家带走的陪嫁。 乔喜凤顶着他妈吃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的说道:“海洋那个学习班得两个月呢,我一个人住在宿舍害怕,回家住一段时间。” 葛六萍是个母亲,自己闺女是个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吗? 看着去厨房翻箱倒柜,到处找东西吃的乔喜凤。 葛六萍又气又恼的嘲讽:“我看是姑爷留的钱,都让你败的差不多了吧?跟你说了多少次,海洋家底子薄没有多少钱。平时过日子,你得省吃俭用。” 乔喜凤听到她妈这些唠叨就觉得烦。在厨房里掏了半天,除了咸菜疙瘩,只找到了半个冻窝头。 她啃着窝头进了屋,一屁股坐到了炕头上。边收拾着散落在炕上的衣物,没好气的抱怨。 “总共就给我留了几块钱,再省吃俭用也不够花。再不回娘家住一段,我就要饿死了。” 知道亲妈会出言讽刺自己,乔喜凤不等葛六萍开口,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说道:“你姑爷是去修班学习的,回来之后就回场部坐办公室。” “我要是在家饿死了,你就得给你家姑爷娶小老婆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男人都是人设 乔喜凤死皮赖脸的嘴脸,把葛六萍气的胸口跟大石头堵着一样,气喘吁吁的。 自己给自己拍着胸脯顺了气,缓了一会儿,葛六萍语气放软。 “海洋是城里人有能力有出息,这回去外面农学班学习回来,说不准要顶替你大伯当场长呢。” “姑爷一直在进步,你却这样懒散,你不怕他将来嫌弃你跟你离婚?” “闺女,你听妈一句劝。多干活少花钱,早点生个儿子才能在老赵家坐稳了。” 葛六萍设身处地的为闺女着想,早年间在婆家吃的苦头,她不想让乔喜凤再吃一遍。 “妈,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告诉你,赵海洋跟我爸那群人可不一样,他是有能耐、有野心、想往上爬的人。” 乔喜凤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一脸得意的给葛六萍讲着她的大道理。 “想当好一个领导,能力是最不重要的。首先得身世清白、品行端正,当官的最看重的是下属的名声。一个人若是戴上个作风不正、见异思迁、好色昏庸的帽子,就算有捅破天的能耐,上面的人也不会得意他的。” 没有人比乔喜凤更了解,一个好名声的重要。 上一世,沈骁可是青岩山农垦新区的一把手。他亲手将青岩山农场打造成全国知名粮仓,全国农业示范窗口。 可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别人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当了大官,只有他窝在青岩山农场一辈子。 沈骁是没有能力?还是没有家世背景? 就因为他跟白红梅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就因为他不要脸的养活寡妇跟那一家子。 沈骁的脾气倔、不服软更不会巴结人,工作上得罪过得人数不胜数。每当领导想要提携他,总会有人以沈骁作风不正、贪恋女色唯由压下来。 次数多了,领导们也不爱管他了。反正他看别人升官发财他也不眼馋,那就放在基层让他继续干事业。 上一世,乔宝珠生了个智障儿子后来还淹死了。赵海洋步步高升当了大官,连个孩子都没有,照样心甘情愿的跟乔宝珠过了一辈子。 青岩山的老百姓们都说,赵海洋能力一般,靠着不抛弃糟糠妻、宁可没儿子也不离婚的珍贵品质,被领导赏识一路高升。 而沈骁能力强、在青岩山口碑好,但是他在男女之事上不清白,上头的领导看不上,失去了晋升之路。 在官场,人品大于能力,选择比家世更重要。 乔喜凤言辞凿凿,葛六萍沉思了一下,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你说的也对,做官的人都要面子。我看你大伯跟你爷爷也是这样的,你懂得拿捏姑爷,让他以后都听你的就好。” 葛六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女儿肚子咕咕直叫。 乔喜凤也不觉得丢脸,理直气壮地跟老娘告状:“职工宿舍墙皮薄的跟纸似的,炕烧的都烫腚了,脑袋冻得冰凉拔手。” “我自己一个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听得葛六萍心里发酸,连忙掏出钥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乔喜凤一把抢过油纸包,迫不及待的打开,露出五六块桃酥。 “这是三瘸子孝敬给你爷你奶的,那俩老不死的没舍得吃,都留给光宗了。这是给你留的,慢慢吃吧。” 乔喜凤自打结婚之后,就没怎么碰过油腥。捧着桃酥,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慢点吃,都是你的,用油纸接着点,渣子掉在地上就见不起来了。” 葛六萍看着乔喜凤恶狗扑食一样,既心酸又心疼。家里虽然过得不富裕,却也没让闺女苛待成这样。吃块桃酥像是吃了王母娘娘仙桃似的。 “你啊你啊。” “姑爷没给你留钱,你就不能自己挣点小钱花?你们职工宿舍里的人,就没有拿手工糊纸盒的?” “人家陈小珍看孩子的时候,还知道糊纸盒、纳鞋底呢。” 提起做手工糊纸盒,乔喜凤的怨气又止不住了。 “嗝……嗝……” 桃酥太噎,乔喜凤刚要开口抱怨,就开始打嗝。 跑去厨房,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顺下去。 “别喝凉水!刚吃完桃酥,又灌凉水,你今晚保准窜稀。” 葛六萍说了也白说,乔喜凤喝完了一抹嘴,不在乎的说道:“就我肚子里那点食儿,都不够身体吸收的,哪有东西拉肚。放心吧,不会的。” 吃的不多拉的就少,乔喜凤平时三四天才上一次大号,并不担心这些。 吃了几块桃酥,身体也热乎起来,乔喜凤坐在炕头上两腿一盘,开始跟她妈告状。 “我以为我愿意过伸手向上的日子?” “我想糊纸盒赚点钱,给你跟我爸买斤挂面改善改善伙食。我今天去互助社了,没想到三丫在那,吃枪药似的损了我好半天。” “纸盒也没拿到!” 乔喜凤掐头去尾,专挑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把葛六萍气的暴跳如雷,轮着烧火棍就要去找乔宝珠讨说法。 “妈,你可别去了。那死丫头手段有多黑,你跟我爸又不是没遭受过。我我大伯都让她坑的停职反省了,咱们有啥本事跟她硬碰硬?” 葛六萍沉默了,不甘心的骂道:“死丫头,当初就应该把她丢进尿桶里淹死。丧门星,搅家精,跟她沾上边就没有个好。” 乔喜凤看着亲妈无能狂吼,翻着白眼撇撇嘴巴。 “死丫头如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还不是仗着嫁给了沈骁。以为自己住进家属院,就高人一等,看不上咱们这帮穷亲戚了。” 葛六萍眼神阴鸷歹毒,“死丫头,刚攀上了高枝就想翻天!哼,不用嘚瑟,她是贱命胚子爬上了高枝也得摔死。” “你不是说,沈骁心里一直惦记着个小寡妇,怕印象不好才结婚的吗?难道沈骁移情别恋,跟那小寡妇断了?” 乔喜凤坐在炕上眼神晦暗不明,“断了?白红梅是个离了男人活不了的贱货,她怎么可能舍得放过那么大一块肥肉。” 葛六萍一听顿时觉得心口不堵了,她是过来人,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 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兴奋的问道:“你是说,三丫对那俩人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姓氏沈的为了让她配合,才帮她调到办公室。” 乔喜凤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妈。 “我想办法接触接触白红梅本人,倒时候不用咱们自己出手,自会有人收拾她。” 第一百五十四章抱怨 乔喜凤在娘家终于过上了出嫁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不用大早上起来烧炕,不用掏炉灰,不用洗衣服,更不用为一口吃的发愁。在娘家住了两天,乔喜凤的疲倦虚弱的身体很快就养好了。 她算了算日子,想着谢惠华应该将消息透露给白红梅。悄悄的向母亲葛六萍要了五块钱,借口去新希望互助社拿纸盒出门了。 “当家的,你出去瞅瞅,喜凤是回家了还是串门子去了。” 陈小珍站在窗户底下,借着晦暗的日光搓着儿子的尿布。 北大荒大多数人家的玻璃窗都是双层的,冬天的时候会在外面钉上一层塑料布。 塑料布透明度不高,再加上玻璃上的水汽,屋内的视线并不好。陈小珍隔着水汽,只能看出有个人影出了院子。 家里一共就这么几口人,看身量也能猜到是乔喜凤出门。但她手里拿没拿东西,陈小珍看的不大清楚。 乔喜凤回自己家,那可就太好了。 陈小珍巴不得这个烦人的小姑子早点滚蛋。她在婆家既看孩子还要负责做饭,回自己屋里抓紧一切时间糊纸盒。 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婆婆还骂她偷懒,逼着她纳几双鞋底去换钱。 还拿大房的妯娌张晓霞来压她,骂她既不能学张晓霞帮小姑子乔宝珠收鞋底,就老老实实的给家里挣钱。 原本陈小珍没觉得不对劲,以为这就是乔家的家风。不管闺女还是媳妇儿都正做新时代的能顶半边天的妇女。 她作为乔家二房的长媳,长长因为比不上张晓霞、乔宝珠而深感自卑。 哪能想到,婆婆竟然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嘴上教训她做新时代的独立妇女,要多学多思多上进,要敢为人先勇于奋斗。 可她自己的女儿呢? 乔喜凤都嫁人了,好意思躲在娘家蹭吃蹭喝也不干活。 家里的活她不伸手,挣钱的活儿她也不干。公公看不下去,骂小姑子懒惰、不上进,婆婆还不乐意。 说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能赚钱那还结婚干什么? 这时,陈小珍才明白。 婆婆嘴里的那些话,就是骗自己的。 “当家的,你快去看看啊。你妹妹要是回家了,我可轻快了。这些天她回来,我不仅要给你们爷俩洗衣服,连她的衣服也丢给我。” “你妈你爸就跟没看见似的!这要是走了,那可太好了。” 陈小珍只敢跟丈夫抱怨,出了房门,她是不敢让婆婆发现她有一丝不痛快的。 乔光明正沉迷在小人书剧情里不可自拔,听见媳妇儿又在抱怨了,他扣了扣耳朵,一脸不耐烦。 “她一共才几件衣服,你是当大嫂的,洗就洗了呗。” “赵海洋不回来,她是不可能回家的。你想都不要想了。” 陈小珍心里明镜似的,可听见丈夫这么回答,还是难受得很。 “她命可真好,嫁人了还能有娘家养活。” 乔光明没听出媳妇儿的弦外之音,不屑一笑,像往常一样抬杠。 “她命也叫好?真正好命的是三丫,人家那日子过得,吃香喝辣的。” “哎,你猜我今早看见啥了?” “她带着一麻袋的鞋底进城了,一麻袋啊,那得多少钱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邀功 乔光明说起那个早就被过继给三叔的妹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从来没有被自己关心过的妹妹,成了乔光明在妻子面前炫耀的谈资。 陈小珍看见丈夫与有荣焉的笑脸,很想戳一戳他的肺管子。问问乔光明,人家乔宝珠赚钱,还能分他一笔不成。 但是她没说出口,因为没有必要。 “嗯,她还挺厉害的。” 乔光明得到了妻子的认同,有了继续说话的兴致。高兴的凑到妻子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你别看乔喜凤把赵海洋吹得挺厉害,我跟你说,她的日子还不如咱俩呢。” “你就让她在娘家嘚瑟几天,等赵海洋回来,有她苦果子吃。” 原来乔光明不是没看见这几天妻子所受的委屈,只是没胆子跟乔喜凤起争执。看着乔喜凤冲着自己的吆五喝六,不敢怒更不敢言语。 乔光明知道妻子心里的委屈,也明白陈小珍刚刚话里的深意。 但是他太懦弱,不敢做出哪怕一丁点的反抗,只能像个阿q一样自我开解默默陶醉。 陈小珍看着丈夫窝囊的样子,将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憋了回去。 “你还想看她吃苦果子?嫁给你这两年,别的我看不出来,就看出你妈的心尖是长在她身上的。” “但凡乔喜凤吃到一点苦头,你妈就跟剜了自己肉一样疼。她亲闺女遭罪,你以为咱们能在旁边看大戏?哼,说不准啊,那点火都得撒在咱俩身上。” 陈小珍暗恨丈夫蠢的像头驴,公婆偏心小叔子乔飞龙。 人家可是公婆捧在手心的宝贝闺女,就算栽跟头也有爹妈兜底。哪像他们两口子,爹不疼娘不爱,在这个家里处处遭人嫌弃。 乔光明咂摸咂摸媳妇的话,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门:“你说的对啊!她过得好,咱俩捞不到好处,她要倒大霉咱们又得吃挂落。” 上次乔喜凤在村里散播迷信思想,被委员会的人罚去扫厕所、挑大粪。 她一人犯错全家都跟着丢人,本来应该被爹妈训斥的。 可乔喜凤掉了几滴眼泪,说了两句鬼话之后,爹妈不紧不生气反而心疼起她了。 爹妈不敢报复委员会的人,就把火撒在了自己的头上。 乔光明一想到前阵子,他得给上工干活的乔喜凤捡柴,他媳妇儿要帮乔喜凤洗衣服,就觉得窝火。 “那怎么办?就没人治她了?” 乔光明茫然的看着妻子。 “光明,你小时候对三丫咋样?你俩关系还不错的话,不如咱们巴结巴结她吧。” 陈小珍眼珠子一转,将早就盘算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三丫?” 乔光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可从来没打过她,我也没欺负过她。” 说着乔光明惭愧的低下头,三丫在家里过的是啥样的日子,他这个当大哥的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虽然他是个儿子,但是他脑子笨啊,处处不如大伯家的卫国。 爹妈本来看他就来气,他也不敢主动往爹妈身边凑。 “你没欺负过她就行。” 陈小珍听说丈夫跟乔宝珠没有矛盾,心里欢喜极了。 “我手里的纸盒马上就糊好了,明后天找个机会咱俩一起去趟场部。” 乔光明不明白妻子这话什么意思,他俩不是在说三丫么,怎么又要去场部了。 陈小珍自动屏蔽丈夫茫然的眼神,没有跟他解释的太细。说多了,就凭他那花生豆大的脑仁也想不明白。 “要想分家单过,只能投靠她了。” 陈小珍一想到昨晚偷听到婆婆跟小姑子的话,就忍不住心里发寒。 也许她可以拿这件事,去乔宝珠那里邀功,也说不准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不回去了 大家都说,乔宝珠踩了狗屎运,嫁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沈骁,才能过上如今这么好的日子。 但陈小珍觉得,还是乔宝珠本身就有些本事的。大院儿里的家属那么多,咋就让乔宝珠冒了头呢。 她想早点分家过,丈夫是指望不上了,而乔宝珠就是唯一的出路。 被陈小珍视作救命稻草的乔宝珠,此时刚随着农场的卡车进了城。 卡车里装的是农场第一批手工品,农场的领导很重视,让张翠莲跟乔宝珠一起去交货。 通常一个社区首次交货,都会出现因业务不熟练造成的大量损耗。这种情况民政部门的同事见怪不怪,让张翠莲手写一个说明,并没有额外索赔。 民政部门没有指责,也没用索赔,这让张翠莲、乔宝珠松了一口气。 “没用赔钱,这可太好了。” 张翠莲激动地拉着乔宝珠的手,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昨晚下班之后,大曼儿偷偷给我塞了二十块钱,说是民政局这边罚款的话,她自己出钱。” 高丽曼第一天上班就搞了一个大乌龙,单凭着‘眼熟’、‘认识’就让好多村民拿走了手工材料。 晚上记账的时候,好多人的人名高丽曼都想不起来。 认清到自己工作失误之后,高丽曼曾挨家挨户的上门确认。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村名知道高丽曼没有记账,自己家里那堆手工材料就是白拿的。就虚报真实数目,拿了100个纸盒,告诉高丽曼自己拿了50个。更有不要脸的,将那些纸盒当成报纸,引柴火烧了。 好在高丽曼及时止损,没有再给任何人走后门,她直接造成的亏损不算太大。 今天交货,高丽曼知道互助社交货量比较差,担心上面责怪下来让她丢了工作。 跟娘家商量之后,决定由她自己负责本次损失。区区20块钱,买一个铁饭碗,倒也不算亏。 关键是,这20块钱也能买张翠莲一个人情。毕竟她才是互助社的直管领导,互助社出了问题,她脸上也没光。 刘美兰这一招看似窝囊,实则老辣的很。 张翠莲从乔宝珠这里知道了实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大曼儿这孩子就是心眼太实在了。哎呦,老百姓交不够货,跟她有啥关系啊。人家民政局的同志都说了,头几次交不够数很正常。也不是光咱们农场这样,你说是吧,老崔?” 张翠莲扭过头,笑着看着帮忙卸货的卡车司机老崔。 老崔全程都跟在张翠莲、乔宝珠身后,亲耳听见民政局的同志是怎么说的。 “张主任说的对,民政局的同志就是这么说的,我听的真真的。” 老崔看着张翠莲哈哈大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得是你张主任调教有方,带出来的年轻人有情有义。” 张翠莲被夸得哈哈大笑,高兴的拍着腰包,要做东请乔宝珠、老崔二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在家属院,乔宝珠是营长家属,张翠莲是教导员家属,二人的丈夫级别相同。 但在工作上,张翠莲职位比乔宝珠高,也更有威信。 领导说要请自己吃饭,做下属的老老实实的配合就行。但领导请客的地方是大饭店,当下属的就得好好地想想,领导这话的真假。 张翠莲是4级工,工资是四十八块五。她这工资在青岩山农场是高收入,但远远到不了动辄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地步。 乔宝珠知道张翠莲请吃饭是真,但去国营饭店吃只是为了面子硬着头皮说的。 眼角撇过跃跃欲试的老崔,乔宝珠故作为难的看着张翠莲:“去国营饭店,现在这个时间得排队。我还着急去鞋店送货,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张翠莲心里大喜,乔宝珠不愧是整个家属院里她最待见的人。 聪明、知趣,特别懂眼色。 司机老崔哪懂这些,他以为张翠莲真的想请大家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国营饭店啊,哪怕去吃一碗面条,也够他回去吹一阵子了。 听乔宝珠说她还有事儿,老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你先去鞋店送货,等完事儿了咱们再去国营饭店。过了饭口,估计那边排队的人就不多了。我下午没啥事儿,等你一会儿。” 张翠莲在一旁故作惋惜:“不行就换个饭店吧,我下午得早点回去,不能耽误工作。” 乔宝珠点了点头,随手指着马路对面:“对面就有一家饭馆,虽然不是国营大饭店,但也挺出名的。” 两位女同志都这么说了,老崔也不好再说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妈的,臭娘们又要面子又抠门。还以为真要请老子去国营饭店搓一顿,搞了半天吹的。没有屎你是硬开大屁、眼儿,啐……” 老崔心里默默的把张翠莲骂了一遍,拉着长脸一路进了小饭馆。 “这人不多,屋里还挺热乎。” “宝珠,我想这家门上贴着热汤面,咱吃这个?” 乔宝珠放下手里包,笑着点头:“热汤面啊?那可太好了,这么冷的天,吃面身上热乎。” 一碗肉丝面一毛二,素面只要八分钱。 刚才张翠莲都夸下海口去国营饭店,这会儿在小饭馆里就不好吃素面。 她大方的掏出六两粮票、三毛六分钱,拍在了桌子上,大喊一声:“服务员,三碗肉丝面!” 肉丝面很快上了桌,几口热汤下去,全身上下都透着舒坦。 一直黑着脸不说话的老崔,终于了解开紧锁的眉头,主动跟张翠莲道了一声谢。 张翠莲心里怪老崔不识抬举,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被无视的老崔,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大为恼火。 乔宝珠端着面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汤,装作看不见张翠莲跟老崔之间的暗潮汹涌。 “张主任、老崔大哥,我今天不跟车回农场。一会儿你把我送到鞋店门口,就去忙你自己的事,不用等我。” 张翠莲听说乔宝珠不跟车回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不跟车回去?” 从城里到农场好几十公里,就她跟老崔两个人呆在车里面? 张翠莲有些懊恼后悔,早知道不跟司机较劲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送礼 “就停到这里吧,多谢崔师傅。” 农场卡车停在鞋店门口,乔宝珠下车前从包里掏出一盒大前门塞给老崔。 老崔低头看见手里的香烟,布满细纹的老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呦,大前门,这可是硬通货啊。乔同志,你这也太客气了。” 看清楚香烟品牌,老崔刚刚对乔宝珠多嘴多舌的怨气一扫而空。 “应该的!今天是我不方便,耽误你没能去国营饭店大饱口福。好在以后要经常进城,还有很多机会把这顿饭补上。” “今天给崔师傅添麻烦,还请崔师傅不要怪我。” 乔宝珠脸型圆润饱满、五官大气,做了多年官太太培养出来的端庄、温婉的气质,让人第一眼就感觉她非常的有福气。 老崔是个男人,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死脑筋。平时没少因为他过于耿直、简单的头脑,跟农场的知青们起争执。 他是纯靠一手开车、修车的好技术,才能在场部运输班混下去的。 平时不招领导、同事待见的人,忽然被人尊重示好。老崔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乔同志,看你说的。我又不是非得吃那一顿饭,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儿。” 张翠莲具体什么样,老崔又形容不出来。 乔宝珠不等老崔说张翠莲的坏话,连忙笑着打断:“最近知青返程的人比较多,再加上新开了互助社又多了不少杂事。张主任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时照顾不到咱们都能理解。” 老崔得了一包香烟,心里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听出乔宝珠话里劝和的意思,老崔心神一荡,大气的挥了挥手:“这都是小事儿,我老崔一个大男人咋会跟她一般见识。” “崔师傅果然大气。” 乔宝珠笑眯眯的又捧了一句,把老崔夸得飘飘然。 老崔一高兴,主动帮乔宝珠将车上的麻袋卸下来,拎着麻袋直接送进鞋店里面。 “乔同志,你明后天回农场的话,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我的车停在汽车站后身那条马路上,三点准时出发,顺着松江路往北走,三点二十前后在北大街停一会儿。你娘家离哪里近,你就去哪儿。看见我的车,一招手我就停。” 一包香烟换来乘车方便,这是乔宝珠意料之中的。 可惜乔宝珠一般是不喜欢做卡车回去的,卡车冷又颠簸,车厢里的柴油味很大。 来的时候乔宝珠就晕车,回农场她情愿花钱买张火车票。 “嗯,知道了,多谢崔师傅提醒。我难得回娘家一趟,还没想好哪天回去。我先去验货,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乔宝珠笑着道谢,转身准备去忙。 老崔咬了咬牙,喊住乔宝珠:“乔同志,我,我还有点事儿。” 乔宝珠回过头,惊讶的看着老崔。 他们俩非亲非故又不熟悉,老崔能有什么事儿求她? 老崔迎着乔宝珠的目光,指了指鞋店的门。乔宝珠秒懂,从善如流的走了出去。 站在鞋店门外,乔宝珠笑看着老崔:“这里没人,崔师傅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老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从裤兜里掏出刚才乔宝珠给自己的香烟。 “乔同志,我老崔不会拐弯抹角的。有啥事儿,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个大前门,你家里还有的话,能不能卖我三四盒。” 跟她买烟? 乔宝珠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崔见乔宝珠晕乎乎的表情,猜到她年轻又是刚结婚的小媳妇儿,有些事情不懂。 “我听说你男人是兵团里的大官儿,像他们那样的军官手里能有不少烟票。” “你家要是没有大前门,你卖给我几张乙级烟票行不行?” 听到这里,乔宝珠明白了。 老崔见她随便出手就是一盒大前门,觉得她家里条件好,想从她这里搞几盒香烟。 “我男人不抽烟,家里也没见过烟票。不过你想要烟票的话,我可以在家属院里帮你问一问。” 乔宝珠可没说谎,跟沈骁相处了几个月,沈骁平时在家里烟酒不沾的。 不过家里香烟跟白酒还是有的,毕竟过日子要走人情,送人情最好的东西可不就是烟酒糖茶么。 “部队里当官的,哪还有不抽烟的人啊?” 老崔对乔宝珠的话嗤之以鼻,见乔宝珠表情不悦,立马意识到自己嘴欠口误。 连忙拍了一下嘴巴,不好意思道:“我这人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就因为这张臭嘴,这一年到头得罪不少人。我们班长跟我说了,让我跟主任那边走走关系,要不然来年把我调到汽修班去了。” 老崔心一横,索性将自己买烟的理由都告诉给乔宝珠。 他人缘不好,拉不下脸到处求人买烟票。 今天乔宝珠给他一盒大前门,老崔才想起兵团那边路子多。 乔宝珠听完老崔的话,故作为难的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我在娘家的时候,我爸也不抽烟,不知道他们单位烟票怎么发。我先问问我爸,看看能不能帮你弄几盒。” 老崔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冲着乔宝珠拜了拜。 “多谢乔同志,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们主任平时就抽大前门,班长说给他送四盒就行。我这已经有一盒,你帮我搞三盒就够用。” 乔宝珠听见这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崔。 老崔被乔宝珠这一眼看的心惊肉跳,知道自己又犯蠢说错了话。 他以为自己语气生硬,让乔宝珠不高兴了,连忙补充道:“我不是非要大前门,有烟票也行,我去服务社买也行。” 乔宝珠好笑的看着老崔,眸子里的光泽流光溢彩。 “你们主任平时抽什么,你就送什么?” 老崔听出乔宝珠的弦外之音,笑容僵在脸上。 “不送大前门,那我送啥?三毛五一包的烟,还不够用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认识 乔宝珠能看出来,老崔是真心没想明白,而非故意抬杠。 看在老崔为人还算实在的份上,乔宝珠有心帮一把。 笑着给老崔解释:“崔师傅,你平时是在食堂吃饭还是回家吃?” 老崔不懂乔宝珠问这个干啥,倒也没瞒着,实话实说道:“我上有个得了肺气肿的老娘,下面还有六个孩子。天天向你们知青似的在食堂吃,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乔宝珠终于知道,老崔为啥人缘不好了。 他这人语言表达很有问题,言语间负能量很重,喜欢反问式回答。 东北话叫‘杵倔横丧’,意指说话人的态度盛气凌人、言语不恭,充满了挑衅的色彩。 同事之间本就是平等关系,谁也不欠你的,你这个态度跟人说话,当然不招人待见。 若是跟领导也这样,那老崔被人穿小鞋,纯属活该了。 “那就是说,你们家平时吃的赶不上食堂喽。” 老崔脸上明显不悦,虽然乔宝珠眼神清澈坦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但老崔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哼,咱就是个小老百姓,吃喝肯定赶不上你们这帮当官的。” 乔宝珠自动略过老崔的阴阳怪气,慢慢引导道:“嗯,干部工资高,尤其是双职工干部家庭。我们家不敢说顿顿吃大米白面,但是吃细粮的日子肯定比粗粮多。” 老崔没懂乔宝珠的弦外之音,以为乔宝珠在跟自己炫耀她家吃得好。 “崔师傅,你说有人要求我办事,送给我一斤白面当好处。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 老崔想都没想的挑眉说道:“你家那条件,一斤白面算啥事儿啊。别说一斤,就算是五斤,也不算……” 话未说完,老崔已经明白了。 他感激的看向乔宝珠,激动地不知道该说啥。 乔宝珠看着老崔淡笑着点了点头:“道理是相通的。既然你们主任平时抽惯了大前门,那你送礼的时候该送几包贵一点的。” 老崔感激的连连点头,十分真诚的跟乔宝珠道谢。 “乔同志说的在理。我这人脑子笨,不会搞人情那一套。多亏你的提醒,不然我又办傻事儿了。” “只是大前门已经是乙级烟了,难不成我还送他甲级烟?好烟都是特供,就算有票也买不到啊。” 上一世在农场的时候,都是赵海洋自己处理这些问题。烟酒这类的东西,乔宝珠不用,也没有花心思了解。她只管给赵海洋钱,让他自己去买。 赵海洋趁机扣点钱充他的小金库,乔宝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忽然提起香烟的级别,乔宝珠很露怯。 “再贵又能贵了几毛钱?我可以保证,崔师傅只要还能开这辆卡车。很快就能把这点烟钱赚出来的。” 乔宝珠暗示得很明显了,她帮老崔留住司机这个工作,老崔也要投桃报李帮她忙。 本来乔宝珠想的简单,临近年关她在城里、乡下倒买倒卖赚点小钱。沈骁也配了车,但他那辆吉普车出入太扎眼,很容易被人发现。 如果能利用农场卡车帮忙运输,省时省力还省钱。 但是老崔想差了…… 老崔眼神诡异的在乔宝珠身上打量了一番,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后退一步。 “乔同志,我不用你帮忙了。你就当我今天啥都没跟你说过,你要是跟别人说也没事儿,我,我反正不承认。” 老崔说着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大街上走。一边走一边不放心的回过头大喊:“我也当啥都没听见!我宁可去汽修班,也不掺和你们食堂那些破事儿。”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就当咱俩不认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鞋子 崔师傅跑的太快,乔宝珠都来不及解释,人已经跳上车走了。 车尾浓烟滚滚,熏得乔宝珠直咳嗽。 “佟经理这是搞了多大的阵仗,能把崔师傅吓成这样。” 乔宝珠此时终于意识到,沈骁当日提醒自己的话有多重要。 沈骁的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佟经理那群人在背后私售公家财产,乔宝珠就该早做准备。 按照他的意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调去别的部门才能一劳永逸。 留在食堂的时间越久,东窗事发的时候,她越危险。 之前乔宝珠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账目清晰,每天只在食堂工作半天。就算将来事发,也波及不到她的身上。 如今看老崔的反应,显然那群人犯下的罪行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乔宝珠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上一世农场发生过什么样的大事儿。 既然想不起来,她索性回鞋店对账,等晚上空闲了再仔细回忆也来得及。 鞋店那边验货很仔细,乔宝珠做了几个月,出错率越来越低。 鞋店经理黄浩将一叠大团圆递给乔宝珠,看着乔宝珠熟练的点钱,笑着问道:“入冬了,你们农场纳鞋交上来的鞋底越来越多。” “这个月比上个月多挣了二十块钱,想好怎么花了吗?” 乔宝珠一脸满足的数完了钱,抬起头冲着黄浩嫣然一笑:“也就多挣了二十多块钱而已,二十多块钱能在你这买一双牛皮鞋?” 说着她素手一指,黄浩回头一看,乔宝珠指着正是鞋店今年冬天新货,红色牛皮军勾短靴。 “你相中那双皮鞋啦?” 黄浩眼皮微动,凑到乔宝珠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鞋你真想要,我给你一个进货价。” 进货价? 乔宝珠心动了:“进货价也不便宜吧?” “这鞋贵的很,但是它时髦好看质量好啊。这皮子都是弄毛子那边进来的货,仿的就是毛子那边的军勾。鞋里子都是羊羔绒的,外头是红漆皮,怎么踢都不掉漆。” 黄浩越说,乔宝珠越心动。 “只有女靴么?男款的靴子什么样?” 黄浩一愣,随后想起乔宝珠已婚的身份,想起她曾介绍自己是一个军嫂。 既然她开口问男款鞋,肯定是想给自己丈夫买一双。 “男鞋也就那样,没有女鞋好看。我这男款鞋卖的不咋地,不如女靴卖得好。” 乔宝珠不解的看着黄浩:“为啥?” 在乔宝珠记忆里,这个时代的家庭,即便是双职工,也是男主人穿的比女主人好。 好像每家的男人都有一双质量好的皮鞋、一套毛料的西装,只要参加婚礼、单位年会等重大场合,都会将这套最体面的衣服拿出来。 所以当黄浩说男鞋卖的不如女靴的时候,乔宝珠本能的想到这款男鞋肯定有点毛病。 “这鞋鞋面矮,冬天穿冻脚脖子,不适合咱们这。再说,这鞋五十多块钱,贵的很。” 黄浩以为只要说这双鞋贵,乔宝珠就会舍得给她丈夫买了。 没想到她脱口而出道:“你不说给我进货价么?” 第一百六十章心疼 黄浩一脸震惊:“进货价也将近四十块钱呢。” 乔宝珠疑惑的看着黄浩,不明白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古怪。 意识到自己失言,黄浩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解释:“你一个农场知青,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钱?辛辛苦苦收几个月鞋底,只为给他买一双鞋?” “他在兵团当兵,不是开荒就是修路,用得着穿这么好的鞋?” 黄浩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句句都是为了乔宝珠着想。细心一听,其实一直贬低着那个素昧谋面的男人。 “你给他买,他也没机会穿出去,反倒浪费钱。倒不如花在你自己身上,不枉费这几个月的辛苦。” 与其花钱取悦男人,不如将钱花在自己身上。黄浩的话,倒是很符合乔宝珠的价值观。 乔宝珠活了两辈子,在物质享受上,从未亏待过自己。 那双红色牛皮短靴,被黄浩吹的天花乱坠,以乔宝珠的眼光看,也就那么回事儿。 只不过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市场尚未开放,能够选择的东西并不多。 那双军勾鞋,乔宝珠看上的是它的质量。整张牛皮缝制,内里是整块羔羊绒缝制,穿起来舒服又保暖。 她手里的存款不少,买两双牛皮鞋算不上什么。 只是,一次买两双军勾鞋,实在是太打眼了。 “这鞋,要几张票?” 乔宝珠爱不释手的摸着红色牛皮军勾鞋,深思熟虑之后,咬咬牙看向黄浩。 黄浩见乔宝珠问的是女靴,心中大喜。以为自己在乔宝珠心里有些份量,高兴的说道:“鞋票不要,要一张工业票。” “工业票?” 乔宝珠大吃一惊。 黄浩一脸得意的炫耀:“那不然呢?质量这么好的皮鞋,一来就引起轰动了。造纸厂、纺织厂、药厂、轴承厂的女同志,都跟疯了似的,成群结队来买。” “这些厂子里的女职工工资高,最爱攀比,也舍得花钱。一个人穿好衣服、好鞋,全车间的女工都跟着买。” “要不是这军勾鞋得用工业票买,早就留不到现在了。这也是最后一双了,再想买,就得等过完年。” 过完年就开春了,天气越来越热,穿不了几天就得换二棉鞋。 工业票最稀少,黑市上,一张工业票价值十块钱,还不一定能碰上。 自己家有工业票的,肯定是买自行车,或者是收音机。 一双皮鞋卖到五十多块钱,已经很离谱了。再去黑市上买一张工业票,那不是冤大头么。 普通人想要一张工业票很难,但这对乔宝珠来说不是啥大事儿。 沈骁上次一口气给她搞了10张的工业票,她还一张都没用呢。 “黄哥,先买一双男鞋吧。43码的男鞋,你帮我挑一双没有瑕疵的吧。” 黄浩笑容僵硬在嘴角,看着乔宝珠从包里拿出一张工业票。 她竟然舍得搭一张工业票也要给那个男人买鞋?那个男人就那么好?不是,凭什么呀? 黄浩接过工业票,一脸嫌弃的转身进柜台,一边找鞋一边嫌弃的嘲讽沈骁脚大。 “43号的大脚丫子?我们店里,一年到头都卖不出去几双。” 大脚丫子劳碌命,看来乔宝珠的男人命不咋样,黄浩暗戳戳的吐槽。 “我男人个高、腿长,长一双小脚也不合适。” 乔宝珠说着又从包里掏出4张大团结,放在了柜台上。 她没问这双鞋进货价具体是多少钱,不过刚才黄浩说将近四十块钱。她拿四十块钱应该足够,剩下点零钱就让黄浩赚。 这点小小的人情世故,乔宝珠向来拿捏的很好。 黄浩拉着脸,不情不愿的翻了半天,掏出了一双43码的男士牛皮鞋。 看着摆在柜台上的4张大团结,这里面还有两张是他刚才付给乔宝珠的鞋款。 黄浩的眼神又暗了几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能把乔宝珠这么好的女人,逼得跑出来赚钱,那个狗男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黄浩在心里把沈骁骂的狗血淋头,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画面了。 一个身穿军绿色军装的长相普通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跟一群懒汉围坐在热炕头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打着牌九。 可怜的乔宝珠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在刮着大烟炮的风雪天,顶风蹚雪挨家挨户收千层鞋底。 一想到乔宝珠用命赚来的钱,给那个懒汉买皮鞋。黄浩心口就酸的难受,看乔宝珠的眼神透着深深地怜悯。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块钱,递给乔宝珠,瓮声瓮气的说道:“这鞋进货价是三十八块八,鞋盒压扁了,算你三十八。” 乔宝珠哪能收这个钱,用进货价买鞋已经占了便宜了。再从鞋盒上找补,她可没有那么不要脸。 “黄哥你对我太好了,心意我领了,这钱就算了。” 乔宝珠没有接零钱,伸手将鞋盒拿到手里。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过得什么日子,我还不清楚吗?快拿回去吧。” 黄浩见乔宝珠不收钱,只得自己没用。她明明那么喜欢那双女靴,却舍不得买下来。要是自己有本事一点,送她一双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店里的同事们都盯着看,黄浩有贼心没贼胆。虽然送不了鞋,但是他能帮忙省下几块钱。 “你拿着,两块钱不多,也能买不少东西呢。这钱你自己存起来当私房钱,别让别人知道。” 黄浩一脸痛心的表情,语重心长的口气,好像乔宝珠的婚姻有多糟糕似的。 他不顾乔宝珠拒绝,硬是将那两块钱塞进乔宝珠袖子里。 “黄哥……” 乔宝珠哭笑不得的看着黄浩的举动,脑海里止不住的回忆,自己之前说过什么,让黄浩产生了她过得很不好的错觉。 虽然黄浩误会了,但这份善良还是很让乔宝珠感动的。 乔宝珠看黄浩态度坚决,她就顺水推舟收下了这两块钱。 心里盘算着,下一次来送货的时候,应该拿点什么东西做谢礼。 鞋店里的一点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 从鞋店到养父乔长海家,需要倒一次公交车。等乔宝珠在娘家附近公交车站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为了早点到家,乔宝珠抄小路走。小路是一条幽深的胡同,乔宝珠一个人脚步轻快,并不担心会遇到坏人打劫。 因为这条胡同一侧是二院分的职工福利房,另一侧是二院存放尸体的太平间。 二院的医生下班回家都不愿意抄近路,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乔宝珠走路轻,幽深的胡同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脚步声。 在安静的环境里,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乔宝珠快走到娘家院子的时候,听见高墙另一边隐隐有奇怪的声音。 “滴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第一百六十一章没白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乔宝珠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声音陌生中又有点熟悉。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踮着脚悄悄地靠向医院的高墙。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寸一寸的往巷子深处走。 时断时续的滴滴声结束后,乔宝珠还听到了几声隐隐约约说话声。 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乔宝珠不敢打草惊蛇,蹑手蹑脚的走回去,拎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快步赶回家。 “当当当” 乔宝珠拎着东西走到家门口,心里藏着事儿,敲门的时候没收力,把大门砸的巨响。 乔长海下班回家,刚把大门反锁,人还没走就听见外面有人砸门。 他迅速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裹得像是个大粽子似的人。 “爸,是我。” 乔宝珠一边说,一边往门里挤。 乔长海见宝贝闺女回来了,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顺手接过乔宝珠手里的东西:“闺女回来啦,我还以为是谁呢。” “坐2路那个小汽车回来的吧?今天101路电车的电缆烧了,马路上堵了老半天了。” 乔长海一边跟乔宝珠说话,一边高兴的冲着屋里喊:“喂,老婆子,你最惦记的闺女回来啦。” 包慧华听见女儿回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她虽然嘴上说不了话,高兴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她拉过乔宝珠,拍了拍她身上的寒气。 等乔宝珠进了屋里面,包慧华急切的帮着乔宝珠脱下身上的大衣。 脱完了大衣,又急切的推着乔宝珠去炕头上坐着。乔宝珠屁股才坐上炕,包慧华立马蹲在地上,帮她将棉鞋脱下来。 拿过一双新做的棉鞋放在炕下,包慧华捧着乔宝珠半湿的棉鞋去灶边烤火。 “妈,不着急烤鞋。我明天休息,今晚在家住。” 从进屋开始,养父养母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时时刻刻将她放在手心上捧着,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 每次看见养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乔宝珠心里既感动又觉得惭愧。 “啊,哦,哦……” 包慧华听见女儿要在家里过夜,激动地拽着才进里屋的丈夫哦哦啊啊的说了半天。 乔长海手里端着一个磕掉皮的搪瓷盆,里面装了五六个冻梨。 闺女突然回家,家里头也没准备啥好吃的。乔长海知道乔宝珠喜欢吃冻梨,赶紧去仓房里取了几个。 “好好好,闺女在家住还不好?” 乔长海仰头哈哈大笑,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宠溺的说道:“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给她做点爱吃的东西。” “今晚多发点面,明天给闺女蒸点糖馒头带回去。” “上回姑爷拿了五斤豆油,你明天炸点萝卜丸子给俩孩子带回去。” 给闺女做几道可口的饭菜,再准备一些带回家吃的东西。这让包慧华觉得自己很有价值,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她从炕柜里翻出一个小被子,盖在乔宝珠的腿上,拍了拍她的的肩膀,指了指放在炕桌上的那盆冻梨,又拍了拍乔宝珠的肚子。 意思是让乔宝珠不要嘴急,等冻梨化透了再吃,不然冰到了肚子会拉肚。 乔宝珠了然的点了点头:“妈,我等冻梨化透了再吃。妈妈,你教我的事我都记着呢,你放心吧。” 包慧华听着乔宝珠脆生生喊妈妈,笑的嘴巴咧到了耳朵。 欢天喜地的去厨房给宝贝闺女做好吃的去了。 乔长海也没闲着,乔宝珠看他翻箱倒柜的忙着找东西,忍不住好奇问道:“爸,你找啥呢?” “我师父给我一块外国糖,叫啥猪还是羊的。我记得放在抽屉里了,咋找不到了呢。” “唉,在这底下呢。岁数大了,眼神越来越不好使了。我就说放这个抽屉里,翻了两遍都没看见。” 乔长海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写满了英文的黑色包装纸,献宝似的递到了乔宝珠面前。 “闺女,你快尝尝,这上面是外国字,是正宗的外国糖。” 乔宝珠从养父手里接过一看,黑色包装纸上金色的英文写着chocte。 “爸,这是巧克力。” 乔长海见闺女认识上面的英文,激动地大叫。 “这上面的字儿,你都认识啊?我就知道,你这个高中没白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夫妻同心一起进步 乔宝珠觉得,乔长海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三叔,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执念。 那就是读书。 他很尊重知识分子,他曾经也想将乔宝珠培养成知识分子。 可惜大环境不允许乔长海做梦,而年轻的乔宝珠也从未了解过他的良苦用心。 当乔宝珠将包装纸上的英文翻译给乔长海听,乔长海激动地老泪纵横。 “我闺女不愧是高中生啊!你看看,上学多有用啊,读书多有用啊。” 乔长海欣喜若狂的摸着巧克力上的字,一脸骄傲的夸奖乔宝珠。 “哈哈哈哈,我闺女真是懂事了,下班之后也知道看书充实自己了。我就知道,留着你的高中课本有用。没事儿的时候,翻一翻,温习温习功课,总是有好处的。” 听着养父的夸奖,乔宝珠臊的恨不得钻进炕缝里去。 上学的时候,她喜欢偷偷看一些乱七八糟的闲书。对文史方面的知识感兴趣,除此之外她脑子里就没进去过别的东西。 因为对知识不够敬畏,缺乏远见,乔宝珠傻傻的走了很多弯路。 1977年恢复高考,乔长海求爷爷告奶奶的搞了一套复习资料,本意是让乔宝珠努力复习考个大学,将来能分配一个体面又轻松的工作。 当时乔宝珠所有心思都放在生孩子上,对上大学的事情压根就没重视过。 她把资料丢给赵海洋,赵海洋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才勉强考了个大专。 改革开放之后,乔宝珠一心搞钱为赵海洋仕途铺路。为了更好的经营事业,也为了不被赵海洋看不起。乔宝珠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读会计,靠着强大的毅力拿到了大专文凭。 80年代,衡量一个学校的好坏,就是看这所学校分配出去的工作好不好。所以毕业就能包分配的中专生、大专生,比本科生要吃香很多。 在赵海洋嘲笑单位里本科生的时候,乔宝珠花了钱在市里的某个大学里给自己买了个函授本科的文凭。 90年代中期,mba热潮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很多人将mba作为走向管理岗位的捷径,认为拿到了mba学位就拿到了通向成功的门票。 乔宝珠顶着压力去省里某个知名大学,花了上万块钱读了mba课程。 这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并没有让企业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却让乔宝珠收获了意想不到的人脉资源,拓展了她的商业版图。 那些年,她在合作伙伴面前的形象既高级又厉害而且非常的靠谱。 她本人是重点大学mba专业的高材生,同班同学全是国内各行业的知名大佬。她的丈夫是厅级干部,原配夫妻恩爱多年。 靠着这些虚假人设,乔宝珠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啪! 一本包着牛皮纸书皮的书本,忽然掉在了乔宝珠腿上,将她从记忆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乔宝珠茫然的抬起头,乔长海的笑脸在她面前慢慢放大。 “闺女,这可是本好书啊。我师父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些年我在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都会翻翻这本书。” “你带回家,没事儿的时候,多翻翻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乔宝珠轻轻的捧起那本书,这书被翻阅很多遍,纸张都已经卷边,很多地方都有修补过得痕迹。 她对这本书印象很深,记忆里养父在家闲着的时候,会坐在阳光下细细的翻阅。 后来乔长海缠绵在病榻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本被修补了很多次的物理书依然在他的手边。 这本出版于1960年的物理书,一直是乔长海最珍视、最宝贵的东西。 而今天,他竟然舍得将这本书送给自己? 乔宝珠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有太多的情绪不敢宣之于口。 乔长海见女儿盯着书本发愣,知道她向来不喜欢看理科书,以为她抵触学习。 耐心的劝导她:“闺女,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趁着现在没有孩子绑着,多学一些知识。将来生了孩子,想进步可就难喽。” 乔长海心里话在嘴边转了又转,看着闺女恬静淡然的脸,觉得还是要说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你跟姑爷两个人还是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你们俩以后要过几十年,靠现在这点恩爱是走不的。” “你们俩自结婚倒现在,你婆家那边有没有来信问过你们?姑爷说今年过年不回家探亲,到底是他太忙,还是他家不接受你这个媳妇?” 原来乔长海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乔宝珠当初嫁给沈骁,本来就有着自己的目的。她当然知道婆家那边对沈骁私自结婚颇有微词,更对她这个儿媳妇很是看不上。 可那又怎么样? 她乔宝珠可不是那种结了婚就对婆家掏心掏肺的傻女人。 婆家对媳妇的态度,完全取决于男人。沈骁若将她放在心上,是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那边有什么事儿,也只会交代沈骁去办。乔宝珠只要在沈骁面前表现的大度体贴就行了。 “沈骁跟我说过,他爸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是后妈当家。后妈人家自己又生了孩子,巴不得沈骁跟家里不来往,家里的钱少花一笔是一笔。” 乔长海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男不争财和产,好女不争嫁时衣。沈骁那孩子是个有骨气的……” “所以爸啊,你就别担心我能不能得到婆家那边的认可。沈骁不在乎那边,我更不在乎。” 乔宝珠语气轻快,一脸轻松的样子,让乔长海的忧愁淡了五分。 “就算不看婆家,你也要……” 乔长海不死心的劝闺女看书,话还未说完,乔宝珠抢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跟沈骁就这个话题谈过了。每年军区都有培训班,不光招大院子弟,也有很多家属利用这个机会出去进修学习的。” “沈骁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他很愿意帮我进步。” 乔长海没想到沈骁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妻子进修,这份胸襟跟远见,大大震撼了他。 “不错,咱家这个女婿真是没得说。” 乔长海心里最后那点担忧,此时已被沈骁豁达胸襟打的无影无踪。 “爸,你没话说,我可有事要跟你说。” 乔宝珠压低声音,将自己在后巷听见的怪声说给乔长海听。 “我非常确定,那是电台发报的声音。” 乔长海紧绷担忧的心,刚被女婿抚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乔宝珠就丢给他这么大一颗炸弹。 “电台?没准,人家医院给家属发电报吧。” 乔长海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说话的底气明显没有刚才教训女儿时那么足。 “啥人藏在太平间里发电报?八成就是特务!” 第一百六十三章特务 有特务? 还藏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乔长海越听心里越打鼓,若说话的人是别人,他一定会嗤笑一声不放在心里。 可说话的人是他的宝贝闺女,乔长海不得不相信。只是这事儿要怎么办,乔长海一时拿不定主意。 “当当当,当当当。” 就在乔长海踌躇不定的时候,外面的大铁门忽然被人敲响。 乔宝珠整个人像是小炮弹似的,从炕上弹了起来。顺手抄起了窗台边上专门用来拉窗帘的木棍,她紧张兮兮的盯着外面。 乔长海瞬间就看懂了女儿的心思,压低嗓音“你刚才偷听的时候,有人发现没?” “没有,我连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乔宝珠一想到自己很可能给养父养母惹上麻烦,心一横,握着木棍冲了出去。 “闺女,回来!” 乔长海看见闺女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脑子一热也跟着追了上去。 “当当当,当当当。” 大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 院子内的父女俩,一个手里握着木棍,一个拎着铁锹。二人一脸肃杀,气势汹汹的盯着漆黑的大门。 “师父,师娘,我是星子。开门啊!” 听见徒弟黄星的声音,乔长海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示意乔宝珠放下手里的木棍。 他站在院子里,故意咳嗽了两声。重重的脚步踩在地上,哑着嗓子冲着大门大声问道:“星子,这都几点了,有啥事儿吗?咳咳咳,咳咳咳。” 黄星听见师父在院子里咳嗽,焦急的冲着院子里喊:“师父,你咋咳嗽了,是不是感冒了?” “师父,你感冒严不严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乔长海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走到大门口,拉开大铁门上的小窗。 “去啥医院啊,吃点药就好了。天都黑了,你来干啥?” 黄星一脸郁闷的看着门缝里的师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惹师父不高兴,竟然连门都不让进。 “师父,我终于转正了。特意来告诉师父、师娘一声,也让二老高兴。” 黄星眼里难掩失落,他以为师父师娘会高兴的。 “黄星转正了,这可是大喜事。爸,快让弟弟进来,咱们帮他庆祝一下。” 铁门里面传来黄鹂般清脆的女声,话音刚落,铁锁拉开。 乔长海略显苍老的脸出现在黄星的面前,他看着黄星,语气异常的平静:“进来吧。” 气氛如此的诡异,黄星挠了挠头,一脸诧异的进了院子。 才进院子,黄星就听见身后大铁门重重落锁的声音。 这一片民宅是医院建的家属院,左右院墙高有两米,入户大门与倒座建成一体。小院私密性很强,风也比外面小很多。 即便如此,黄星看见乔宝珠只穿了个毛衣,趿拉着棉鞋站在院子里,更觉的情况异常。 “宝珠姐,你咋穿这么少?” 黄星话刚说完,只觉后腰一紧。耳畔响起乔长海严厉的声音:“赶紧进屋。” 进屋之后,黄星学聪明了,贴着墙根站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师父跟干姐姐行为古怪,肯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黄星一双不大的眼睛,紧张兮兮的在乔长海、乔宝珠父女脸上来回看。 “爸,星子是自己人。那边的事儿,跟他说一说也无妨。” 乔宝珠本来只是怀疑那边的人是特务,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她一下子想起了一些事情。 1975年年底,本市发生过一个特大新闻。本市一家有名的轴承厂发生了爆炸,造成了数十人伤亡。 那时候乔宝珠跟其他百姓一样,以为是车间工作人员操作不当造成的。几年之后,她结交了几个在市政府工作的牌友。 在牌桌上听人说,75年的那场爆炸的真凶被抓到了。是几名隐藏在本地的特务做的,他们的目标是杀死一名军工单位的高级工程师。 乔宝珠算算时间,上一世的那场爆炸,差不多就是在这几天。 黄星听乔宝珠这语气,立马冲着乔长海表忠心:“师父,我从小没有爹妈。要不是您跟师娘,我现在还在垃圾堆里捡吃的呢。” “您老放心,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管支使我。我黄星,没有二话的!” 乔长海拍了拍黄星的肩膀,没有过多解释,低声说了几个字:“我们发现了特务。” 黄星脸色一白,一脸震惊的看着乔长海。 “师父,你确定吗?” 乔长海摇了摇头:“你姐听见他们发电报的声音,是不是那些人,咱也不能确定。谁家好人能在太平间里发电报?就算不是特务,那些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打算今晚盯梢,明天一早,就去报案。” 第一百六十四章要谦虚 黄星被他师父搞懵了。 “师父,师父,我没听明白。您是说,你们发现了特务?” 乔长海皱着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徒弟,满脸嫌弃。 “你怎么像个二傻子似的?!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怕那些人听不见我们说话?” 黄星一脸委屈,以前师父都夸他聪明体贴。 怎么今天师父口气变了,从他一来就开始嫌弃,一定是今天日子不好,早知道来之前翻翻黄历了。 其实不是乔长海嫌弃黄星,实在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乔宝珠发现了特务的踪迹,总要拿出一个应对办法才行。 可看看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占了遍,能不让乔长海发愁么。 屋里没人说话,气压低的离谱。 一直在厨房闷声做饭的包慧华,端着一盘鱼走进来。看见黄星在屋里,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噢,噢噢……” 黄星听不懂师娘说的是什么,但是看她端着菜进屋,赶紧将饭桌支好。 他跟在包慧华屁股后面,帮忙拿碗筷、盛饭、端菜,忙的不亦乐乎。 “黄星,别忙了,快坐下吃饭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开一瓶好酒。” 搬进这个小院子的时候,沈骁特意带了几瓶好酒做暖房礼物。 乔宝珠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西凤酒,冲着黄星晃了晃:“这也是十大名酒之一,今天咱们喝这个。” 黄星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无措的捏着衣角。 “宝珠姐,这么好的酒还是留着以后办事儿用吧。我打了一瓶白酒来,我跟师父喝那个就行。” “你那瓶散白也不错,但不适合今天这个大日子。那瓶就留着以后跟你师父喝酒用,今天咱们就喝这瓶。” 乔宝珠不等黄星再开口拒绝,抓起桌上的筷子,放在酒瓶瓶盖下面轻轻一撬。 “砰” 瓶盖启,一室清香。 黄星被乔宝珠利落的开酒瓶手法惊艳,忍不住拍手鼓掌:“宝珠姐,真厉害。一根筷子就启开了。” 乔长海抿着嘴角,眼神复杂的瞄了闺女一眼。 “我们院儿里的家属,卧火藏龙能人非常多。这点小伎俩算不上啥本事,就是看着新鲜。” 乔宝珠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将这个养父养母从未见过的技能甩到了大院家属们的身上。 乔长海没有怀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乔宝珠面前的碗里面。 扭过头看着黄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师爷经常跟我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要多谦虚,多学习别人身上的优点,不要怕丢脸,把本事学到手里才是重要的。” “你姐这一点就很好,虽然这个狗屁玩意没啥用。但也不错,起码思想上是有进步的,值得咱们学习。” 乔长海略有嫌弃的看了一眼乔宝珠,搞不懂她没事儿学这个干啥。在老头的眼里,跟烟酒沾边的都不是啥好东西,尤其是喝大酒。 不过他也不会批评乔宝珠,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黄星强忍着笑,十分伶俐的跟乔长海表态:“师父教训的对,我要向宝珠姐学习。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因为一点点进步就骄傲自满。要谦虚,要多跟前辈们学习。” “请师父放心,黄星一定不辜负师父、师娘还有宝珠姐的教诲。” 说完黄星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啊……这酒也这么辣啊。” 一杯凉酒下肚,呛得黄星呲牙咧嘴。 乔长海一双眼睛欣慰又慈爱,赶紧给黄星夹了一筷子凉菜:“快吃一口菜,垫垫胃。” 又教育黄星喝酒不要喝的太快太急:“今晚你别回去了,就在这住一宿。咱们爷俩慢慢喝,不着急。” 黄星吃了一口菜,清香爽口的豆芽下肚,顺掉了喉咙里的辛辣。他忍不住冲着包慧华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赞。 “能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冬天,吃上一口新鲜的炝豆芽。除了我师娘,也没有人有这本事了。” 包慧华看着黄星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孩子似的,见他喜欢吃,高兴的做了个装菜打包的手势。 “你师娘说了,你爱吃,等明天你回去了,给你装点豆芽,让你吃个够。” 乔长海在一旁一脸骄傲的翻译妻子的话。 黄星摆摆手:“不带了,我又不会做饭。拿回去了也是浪费,等下次馋豆芽了,来家里让师娘给我做。” 包慧华十分欢喜的点了点头,黄星认可她的手艺,让她很满足。 “丫头,你也吃一口豆芽。这房子墙厚、屋子暖和,跟往年烧一样多的煤,这屋里就热得不行。” “发一盆黄豆芽,一个礼拜就能吃。你看墙边木槽子里栽的葱,多新鲜啊。” 乔长海做梦都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刮着大烟炮,屋里面暖的能栽大葱。 “明天你回家的时候,把剩下的豆芽都装走。大冬天难得吃点蔬菜,让沈骁也尝个鲜。” 豆芽的事情,乔宝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个时候,应该着急处理的可不是豆芽。 “爸,大墙里的那几个人,你不打算管了是吗?” 乔宝珠很了解这个养父,他留下黄星喝酒,又跟她说起了豆芽。 说明他想将特务的事情轻轻带过,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咱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咋管?” 乔长海见女儿执迷不悟,重重的放下了筷子。 “这是你今天听见了,要是没听见呢?那是医院的太平间,有人在里面搞事情,医院的人能不知道吗?没准人家是在医学发明,万一被咱们破坏了,谁能负责?” 黄星听懵了。 刚才他师父可不是这么说的,才几分钟的功夫,老头怎么变卦了。 不过师父刚才说的话,黄星觉得挺有道理。 “宝珠姐,师父说的对啊。万一是咱们自己人在搞机密实验,咱们闹起来,可不好收场啊。” 乔宝珠沉着脸,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有嘴说不出的无力感。 “什么样的医学实验能在太平间里进行?我一个文科生都知道,实验室的环境要求非常的苛刻。通风、温湿度、清洁度控制、排水、还有有毒物质的排放。这些都是有国家标准的!” 乔宝珠的话,动摇了黄兴的立场。他扭头看向乔长海:“师父,宝珠姐说的对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凶手 乔长海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很有道理。 小声说道:“那今晚我盯梢,明天一早去报公安。” 乔宝珠皱着眉,一脸不解,刚要开口问,就见老父亲厉声说道:“我总得探查探查情况,这种事不能冒冒失失的去报案。” 说完乔长海拉着脸大声呵道:“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赶紧吃饭!” 虽然乔长海态度有些古怪,有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在面前,并没有影响大家的食欲。 有鱼有肉还有冬天不常见的蔬菜,大家狠狠地过了一把瘾。 吃完了饭,乔长海拎着袋子说要出门捡纸壳,黄星见状说自己要出门遛弯消食。 乔宝珠留在家里刷碗,大家心照不宣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看似温馨安静的气氛,却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啊啊,噢……” 家里就剩下包慧华跟乔宝珠母女二人,包慧华忍不住扯了扯闺女的袖子。 看着养母担忧的眼神,乔宝珠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妈,你别担心,我爸只是出去侦查一下环境。确定里面那些人医生,他才能安心。” 拎着化肥袋在巷子里乱窜的乔长海,在前街垃圾桶里翻了半天,这才慢悠悠的往后巷走。 后巷因为挨着医院的太平间,平时白天都没几个人路过。到了晚上,总有住在附近的居民,懒得跑街道公厕方便,跑到后巷迅速方便一下。 为了这个,环卫工站在巷子里骂了很久,街道的同志也张贴告示。在后巷大小便的现象依旧没有解决,尤其到了数九寒天,有些人直接将便盆直接倒在后巷。 乔长海晃悠到后巷乔宝珠所说的位置,站在高墙下解开了裤腰带。 一边方便,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墙里面的动静。 “周哥,周哥,那边好像有个人影。” “斌子,跟上去,探探他的底。” 乔长海站在墙根儿底下,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觉得那两道人影儿透着心虚。 换名周哥的男人,带着小弟斌子快步走到了乔长海身边。二人并排站在乔长海身边,做出解裤腰带的姿势,实际上啥都没做。 乔长海蹙眉瞄了一眼,一脸嫌弃的系上裤腰带,拎起脚边的农药袋子就要走。 “喂,你往哪走。” 周哥与斌子二人一左一右的将乔长海围住,周哥一手搭在了腰间,目露凶光的盯着乔长海。 “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你们还想抢劫我啊?” 乔长海将手里的农药袋子塞到周哥面前,委屈的大声嚷嚷:“我捡了一天,就捡了两张报纸,几根树杈,十几个煤球,你们要抢,就抢吧。” 周哥夺过袋子,伸手在袋子里面翻了翻,摸到了几根扎手的木棍还有报纸。 确定老头没撒谎,他松了一口气:“你在这片捡破烂那老头?” 乔长海梗着脖子:“是我,咋啦?政府都没说不让俺们捡破烂,你们是干啥的,大半夜猫在这里堵我?” 周哥看了一眼斌子,斌子不耐烦地嚷嚷道:“谁堵你了?街道同志三令五申的说,这是公共场所不能随地大小便。我们哥俩特意过来巡逻,行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去吧。以后没事儿,别在这边随地大小便。” 乔长海哼哼唧唧不服气,拎起丝袋子,在周哥二人凝视的目光中离开了巷子。 乔长海干了十几年的修理工,耳力那是一顶一的厉害。他知道在后巷遇见的两个男人,一直在默默地跟踪他。 乔长海带着二人,在寒风里到处乱窜,时而翻一翻垃圾箱,时而在邻居家门口扒拉两下。 直到万家灯火都熄灭,乔长海察觉不到有人跟踪之后,才瞧瞧的回了家。 乔家的大门上有个小窗,小窗没有上锁,手伸进去就能把大门插锁拉开。 乔长海进了院子锁好了门,卷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 他才一开门,乔宝珠、黄星就从屋里面冲了过去。 “爸,你可算回来了。” “师父,你在晚回来一会儿,我跟宝珠姐就出去找你去了。” 乔家室内灯光大亮,乔宝珠、黄星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 乔宝珠连棉帽子都戴上了,一看就是要出门找人。 “野狗跟着,总得甩掉才行。” 乔长海看着老妻披着衣服,倚着墙,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连忙出口解释,他这暗示乔宝珠、黄星瞬间就听懂了。 包慧华以为乔长海真在大街上碰见了野狗,快步上前去拉乔长海的衣服。 “我没事儿,野狗就是爱跟我,不咬人,甩了就是了。” 乔长海拍了拍老伴儿的胳膊,语气温柔看着包慧华:“去烧一锅姜水,我泡泡脚。” 乔宝珠听见转身就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妈,你歇着吧,我去烧水。” “闺女,让你妈去。你去给我倒碗热水喝。” 乔宝珠回身,看着乔长海炯亮的眼睛,明白他这是故意将养母支走。 包慧华去厨房煮姜水,姜是秋天存的,一直放在仓房冻着。 冻姜化开需要时间,再算上煮姜水的时间,包慧华一时半刻也进不了堂屋。 乔宝珠帮乔长海脱了身上冻硬的衣服,将冻得冰凉的衣服拿去厨房交给包慧华烤一烤。 回到堂屋的时候,乔长海脱了鞋袜裹着被子坐在热炕头。 黄星倒了一罐头瓶的热水,塞进乔长海怀里。 二人一个坐在炕上,一个搬了凳子坐在炕边,静静的等着乔长海说话。 乔长海坐在炕头上差不多缓了三四分钟,青白色的嘴唇不再冷的发抖,冰凉的前胸有了热气。 他这才缓缓的说道:“我一进巷子,就被人盯上了。那俩人身上没有太平间那股子怪味儿,口音也不是咱们这边的。” “领头那个腰上别着斧头,不像叶三爷手底下的人。” 乔宝珠咬了咬牙:“既不是白也不是黑,那就是他们没跑了。” 在外面晃悠大半宿的乔长海,这回也不担心报错公安会害人。 一脸肃杀之气:“那俩人走了之后,我又跑回去。趴墙根上听了半天,那里头说啥23号,轴承厂啥的。估计没憋啥好屁,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报公安。” 乔宝珠浑身一震,23号,不就是明天? 果然,这几个人就是轴承厂爆炸案的凶手! 第一百六十六章抓特务 “宝珠姐,你知道师父为啥要先侦查一下吗?” 黄星不敢问乔长海,只能小声的问乔宝珠。 乔宝珠看了一眼坐在炕上暖身子的养父,之前她也不明白,直到刚才老头提起了叶三爷。 “我爸考虑的比我多。” 乔宝珠一脸佩服的看向乔长海:“咱们这一片是叶三爷的地盘,他担心那些人是叶三爷手下。我们冒然报公安,惹上了叶家。” 叶家在本市势力很大,叶泓懿本人手段狠戾,跟他作对的另外两家死的死惨的惨。 就算沈骁家世不俗,但以建设兵团如今外强中干的情况来看,叶家未必能放过她。 黄星恍然大悟,看向他师父的眼神充满了佩服。 “师父就是师父,想的比我们周全多了。” 黄星一脸憨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羞涩一笑:“听说举报特务,政府会发钱。其他的也没想那么多。” 乔长海见徒弟实话实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小子,还惦记着政府发钱。万一政府不给奖励,你还敢跟人家要?” 黄星一愣,随后仰头大笑:“那我可不敢!我这些话也就敢跟师父跟前说,换成别人,我肯定把话往高尚、往奉献上说。” 黄星在师父面前耍宝开玩笑,哄得乔长海开怀大笑。 包慧华端着一大碗姜汤进屋,乔长海灌了一肚子的热汤,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师徒三人围坐在炕上,一起商量着明早该如何分工合作。 包慧华耳不聋,听见几个人的分析,就猜到了他们准备做什么。 她担心众人的安全,冲着乔长海比划了半天。众人拗不过包慧华的坚持,同意让她也参与进来。 第二天天不亮,乔长海跟黄星师徒二人就去隔壁盯梢。 七点钟左右,黄星跑回来报信。 “那边出来三男一女,屋里面应该还留了一个人看家。师父让师娘盯梢,宝珠姐,你去报公安,我跟师父跟踪那伙人。” 乔宝珠、包慧华早就穿好了衣服在家等信儿。 黄星吩咐完,她赶紧拉着一脸紧张的包慧华出了门。 包慧华穿着平时的衣服,挎着一个蓝色三角棉布饭兜,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太。 她从医院小门钻进院子,就算被人看见也以为是给病人送饭迷路的老太太。 “师娘,左数第五个门,你只要看紧了有没有人进出就行。” 黄星交代完包慧华要看的是哪个门,就跟乔宝珠离开去追乔长海。 “他们坐上了101电车,这是师父划的记号。” 黄星照着乔长海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到了公交车站,看着站牌犯了难。 “轴承厂,他们果然冲着轴承厂去的。宝珠姐,你快去报案,我去借个自行车,抄近路追过去。你们一定要快点来啊!” 黄星说着像个小炮弹似的跑走了,乔宝珠挤不上公交车,赶忙招了个人力三轮车。 “师傅,公安局。跑快点,我着急。” 乔宝珠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塞进人力三轮车师傅的兜里。 寻常一次三轮车也就五毛钱,乔宝珠一次给了这么多,目的地又是公安局。 三轮车师傅立马就明白,这是家里糟了事儿了。 师傅双脚像是踩风火轮似的,脚蹬子都快踩冒烟了,一路呲花带闪电似的冲到了公安局大门口。 乔宝珠一进公安局,碰见了正好来办事儿的沈骁。夫妻俩四目相对,沈骁丢下陪同的公安同志,一脸紧张的冲到乔宝珠面前。 “媳妇儿,出了什么事儿?” 王大虎看见大厅里闯进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长相,就见沈骁走了过去。 他刚想调侃沈骁也会被美色迷惑,就听见那个女人娇娇柔柔的声音。 “记得我家后院那片太平间吧?里面藏着一伙儿特务,被我发现了。我听见发电报的声音,我爸半夜趴在墙上听见他们说要炸了轴承厂。” “现在他们已经出发去轴承厂了,我爸、黄星跟着他们,我妈还在太平间那守着剩下的人。” “沈骁,你快去啊,不然我怕坏人要得逞了。” 乔宝珠语无伦次,急的不行。 沈骁扭头冲着身后大吼:“虎子,叫人!” 王大虎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脸肃杀之气,大手一回:“都跟我走!” 沈骁开车,乔宝珠坐在副驾驶上带路。 “在那,狗皮帽子上有个红布条的就是黄星。” 乔宝珠眼尖的看见了黄星,沈骁一脚油门踩到底追上了黄星。 黄星看见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靠过来,刚要躲开就看见车里面坐着乔宝珠,在往里面瞅,瞧见了沈骁那张平静沉着的脸。 “姐夫也来啦!哈哈哈,太好了,撑腰的人来了,这回老子要立功了。” “姐夫,跟我走!” 黄星骑自行车在前面带路,到了地方就看见乔长海已经跟人打起来了。 他气的红了眼睛,“操泥雪马,敢打老子师父,我弄死你们。” 黄星才跑了几步,一道人影嗖的一下从他身边闪过。 沈骁一脚将打乔长海的男人踹出了两米远,一个勾手敲晕了女特务。 看见女婿来救自己,乔长海忙喊:“保卫他们,里面还有人呢,他们带了炸药包。他们说着鸟语,他们是特务……” 话还没说完,乔长海被里面冲出来的女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乔宝珠也忘了沈骁叮嘱,冲上去对那女人连踢带打薅头发。 沈骁作为主力,又有公安协助,很快这群人就全部落网。 乔长海被乔宝珠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到王大虎面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王大虎。 “公安同志,这是那小子身上掉下来的。我捡的时候被他看见,差点被他打死。” “你是这些人的头头吧?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说完乔长海伸着脖子四处观望,看见沈骁身如利剑一般,站在特务们的面前。 “我女婿没有受伤吧?” 王大虎接过信,知道眼前的老人是沈骁的老丈人,有心帮沈骁在老丈人跟前树立好形象。 “营长可是我们团里赫赫有名的战神,收拾这几个小喽喽根本不在话下。” “老人家,您也是老当益壮啊。您老退休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立功 乔长海听王大虎的话,知道他是误会自己是退役老军人。 乔长海怕自己说实话,让沈骁在战友面前丢面子。支支吾吾的不敢接话,窘迫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大虎也是个人精,见老头这个反应,心里明白了。 冲着抱头蹲在地上的特务,厉声大喊:“哎,那个人,那个人你不老实蹲着,你想干什么?” 见王大虎被坏人吸引了注意力,乔长海长舒一口气。扯了扯乔宝珠的袖子,低声吩咐:“闺女,我得先走了,我得上班不能迟到。” 乔宝珠哪可能就让养父就这么离开。 三人一起去了公安局做好笔录,将发现特务们的经过说清楚。在公安局,他们碰见了同样被接过来的包慧华。 包慧华不会说话,一个人坐在公安局里紧张的直抹眼泪。即便这里的公安同志一直安慰她,说乔长海、乔宝珠、黄星三人没有事儿,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担心。 看见乔长海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公安局,包慧华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乔宝珠安抚了半天,这才稳住她的情绪。 陪着乔长海到医院做检查,万幸的是他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开了店活血化瘀的药。 沈骁亲自开车将他送到了单位,进去之后,店里的同事们都吓了一跳。 谢店长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高兴的当场给乔长海放了一天假,让他回家休息一天。 乔长海也不是那种爱装的人,领导批了病假,那就回家休息一天。 进了家里,躺在热乎的炕上,乔长海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 沈骁看着乔宝珠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她爹,想要狠狠批评她鲁莽轻敌。 “爸,对不起。我太鲁莽了,你要是出了点事……” 乔宝珠心有余悸的跟着众人走了一路。 看见乔长海跟特务扭打的时候,乔宝珠恨不得扇死自己。 幸亏在医院的时候,乔长海只是后背红了一片,手背上有点皮外伤不要紧。 要是出了人命,乔宝珠真是哭都找不到调。 乔宝珠抹着眼泪:“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害你差点出了事儿。我就应该直接找公安,不让你们跟过去。要是出了点事儿,咱们家就被我毁了。” 沈骁见媳妇儿哭的梨花带雨,他也不忍心再批评她。 乔长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亏你还是个军属,咋就没有个觉悟呢。” “我的命不是命,那公安的命不是命,军人的命不是命?今天女婿也在场,我亲眼看见他第一个冲过来救我。那几个特务,几乎都是小沈一个人打趴下的。” “咋你男人是铜皮铁骨?” “咱们新中国多不容易啊,那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刚成立那会,咱们家底子薄,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能成长到现在这样,多不容易啊。” “咱们作为新中国的人民群众,作为军人的家属,是多么的荣幸多么的光荣啊。你男人在前线打仗,咱们在后方遇到了特务还不敢抓,那还算什么军属,还算什么中国人?” “咱们要是怂了,退缩了,那还对得起同胞,对得起在前线工作的人吗?” 乔宝珠趴在乔长海身边呜呜大哭,她知道,养父说这些话不是给沈骁听的。 老头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他发现掉在地上信纸,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养母那么胆小懦弱的人,也是为了她才主动面对危险。 二老随时都准备为她付出生命。 这件事给乔宝珠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心理阴影,让她以后都记得不能将父母放在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事之前要想清楚会不会让二老伤心难过。 沈骁在家陪了乔宝珠一会儿,看着她沉沉的睡去,这才放心的去公安局继续办事。 乔宝珠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味。 她披着衣服进了厨房,看见养母正在擀面条,乔长海蹲在灶前添柴。 “闺女醒啦!你妈炖了鸡汤,可香了。” 厨房小炉子上坐着一个砂锅,乔宝珠掀起砂锅盖子,香味浓郁汤水汩汩冒着泡。 “沈骁还没回来吗?” 乔宝珠才一开口,就听见门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回来了。” 军绿色高大身影闪进厨房,乔长海开怀大笑:“你媳妇儿刚说完,你就进来了。” 乔宝珠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给养父使眼色:“爸,你说啥呢。” 话音刚落,乔宝珠就感觉耳后有滚滚热气传来。 沈骁的下巴垫在乔宝珠肩膀,低沉又饱含磁性的声音:“想我了?” 乔宝珠呼吸一促,还没说话,腰间一紧。沈骁的大掌扣在她的腰上,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 乔长海、包慧华老两口,笑看着小两口腻歪,没觉得牙酸,只觉得欣慰。 在父母面前,乔宝珠不好意思推开沈骁。倒不是怕沈骁恼,而是怕让父母失望。 全天下的父母,都盼着孩子能够夫妻和顺、幸福美满。 沈骁这家伙,就是抓住了乔宝珠不敢在父母面前揭短,才故作亲昵的。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他们俩即便睡在一铺炕上,那也是相敬如宾。 就算那天他失控亲了自己,事后也道了歉,后面也没有再做出格的事。 到了岳父家,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闷骚男。” 乔宝珠心里暗戳戳的骂了一句。 “对了,那群特务查的怎么样了?” 乔宝珠借口问事,不着痕迹的推开沈骁。 沈骁眼里闪过一丝不舍,知道追女人要慢慢来,也就没将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这次抓捕很成功,不仅将端了一个电台,还将这群特务一网打尽。这群人的头,代号为夜莺,谁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夜莺,竟然是医院打更的大爷。” 夜莺早就在情报部门的名单上,只不过因为权限问题,王大虎为首的公安同志并不知情。 “这次破获大案,爸妈、宝珠还有黄星都是功臣。过几天上面会发奖励金,单位通报表扬,街道公安也会发锦旗。倒时候,你们只管接着就行。” 沈骁带回来的消息,让乔长海两口子惊喜不已。 乔宝珠却没怎么高兴,皱着眉看着沈骁。 “你也立功了,上面给你什么奖励?” 第一百六十八章 包慧华也有铁饭碗 几天之后,奖励果然到了。 乔长海勇斗特务,奖励三百,黄星、乔宝珠每人奖励二百,包慧华奖励五十块钱。以上所有人登报表扬,有单位的还要单位通报表扬。 轴承厂领导听说包慧华是个哑巴,佩服她身坚志残勇于奉献,特意将包慧华安排进轴承厂食堂做勤杂工,工作就是擦擦桌子、扫扫地之类的轻松活儿。 这时候实行八级工资制,但是同等级别的工人工资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一线工人跟技术工种的工资不一样,同一个厂子里,食堂工人工资要比车间的工资少10块钱。 包慧华因为立功被安排进食堂做一级杂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嫉妒。 食堂的一级工,一个月也就32块钱。有心气有出息的都盯着车间,那才是挣钱多的地方。 不过对于包慧华来说,能有一份工作,简直就是天上掉下馅儿饼了。 她也捧上了铁饭碗,将来也有退休工资的人了。 街道公安还送了锦旗,几个人一起上了报纸。包慧华特意买了个相框,将报纸挂在堂屋上。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但是包慧华上班第一天,乔宝珠在轴承厂宣传栏上看见她的照片。 宣传栏上没写多少乔长海、包慧华等人的英雄事迹,而是一直宣传轴承厂领导班子如何知恩图报、如何体恤底层的百姓。 领导们站成一排集体合影,包慧华瘦瘦小小的站在合影队伍的最边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乔宝珠盯着宣传栏上面的照片,有种被回旋镖击中的感觉。 上一世,她就是赵海洋的公关经理。无论他做什么事儿,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功绩,乔宝珠都会用照相机拍下来,逮到机会就宣传的天下皆知。 北林日报的主编蒋震,最开始就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记者。自从认识了乔宝珠之后,就成了她的宣传人员。赵海洋官职越来越高,蒋震在报社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是相互成就来了。 轴承厂有宣传科,难道华光厂就没有么? 乔长海在华光修理铺干了十来年,一直都是个临时工。重生之后,乔宝珠带着沈骁十分高调的出现在华光,让大家知道乔长海也是有背景的人。 后面乔宝珠托人买了一条中华香烟,孝敬给了谢店长。乔长海这才转正,如今不过一个多月。 乔宝珠还想让老头再往上涨一涨,就只能学轴承厂那边的法子了。 她找到了前世御用的记者蒋震,知道他这个人贪嘴爱财又虚荣。买了两斤大白兔奶糖,一卷胶卷还有两张大团结,请他务必去华光厂走一趟。 蒋震这一世,还是个年轻的从未被人重视过的报社小记者。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老同事们端茶倒水刷饭盒,哄得老同事们高兴了,教他一点有用的东西。 乔宝珠找到他的时候,蒋震又惊又喜,两条腿抖得不像话。 “蒋记者,你别紧张嘛。这件事很好办的,你就拿着这张报纸去华光总厂宣传科找人。就说这上面的老头,就是勇斗特务挽救轴承厂上百人性命的老英雄。老英雄在华光上了十几年的班,想问问他在哪个车间。” “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华光厂的人会帮你把稿子写的漂漂亮亮的。” 蒋震有些不信,他才是记者,被采访的人是华光厂的老工人。华光厂的领导最多就是帮忙找人,怎么会抢着写采访稿呢? 他对乔宝珠的话半信半疑,看在大白兔奶糖跟胶卷的份上,蒋震大着胆子跑了一趟。 没想到过程比乔宝珠说的还要顺利,华光厂的人不仅包揽了他的采访稿件,还帮他拍了十几张漂亮的照片。 乔长海跟特务搏斗受了伤,记者将他作为突破点,大肆报道夸赞了一番。 厂长、书记、宣传处处长,拿着现写的奖状,大米白面豆油白糖,敲锣打鼓的去看乔长海。 领导们捧着街道公安送给乔长海的锦旗,并排的站在一起,喜气洋洋的拍了大合照。 不仅如此,华光厂还开了表彰大会。副厂长细数了乔长海在一线岗位上矜矜业业十几年,修了多少块手表、拯救了多少台收音机,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其他地方修不了的机器。 “老乔这个人,我最了解,他是梁工的关门弟子。梁怀远工程师,那是咱们市赫赫有名的技术大拿。梁工退休之后,凡是送到华光修理铺的疑难杂症,都是老乔解决的。” 当了十几年临时工,才转正一个月的乔长海,在副厂长的嘴里成了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扫地僧。 蒋震拿了乔宝珠三张大团结,有心投桃报李。在乔家的时候,他当着一大堆围观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面前,笑着问华光厂的厂长。 “老英雄技术这么高,在厂里是什么级别,工资又是多少?” 他一句话,就把华光厂的厂长整自闭了。长长看了看书记,书记又看向宣传处的干事。 宣传干事站出来,拍着胸脯保证:“老乔为人低调不争不抢,是厂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修理铺在市中心,同志们平时没时间回厂里,错过了好几次考核。” “不过老乔情况特殊,咱们特事特办。这两天就安排专人进行六级工调级考核,只要老乔能考过,以前的工资一次补齐。” 乔长海跟着梁工学手艺,学徒三年没工资。第四年开始成为华光修理铺的临时工,到今年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六级工的工资是81块6毛8,就算不用补前面的,以后开这些钱,乔长海也知足了。 六级工的考核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稳稳拿捏。 北林日报纸发行当天下午,华光厂财务室就通知乔长海过去签字拿钱。 因为有蒋震这个记者幽灵一般的追踪采访,华光厂的领导班子决定让乔长海两年调一级,这样既对得起老乔的业务水平,也能给其他技术工人一个交代。 乔长海当了9年的临时工,每个月工资只有20块钱。 按照这个时代不成文的规定,一级工第二年自动转二级工。也就是要补一年一级工工资,两年二级工、三级工、四级工、五级工工资。 一级工35,二级工41,三级工49,四级工58.5,五级工69.34…… 九年工资补下来,足足有三千六百零八块一毛六分钱。 乔长海揣着三千六百块巨款,在一群羡慕、嫉妒、贪婪、别有用心的眼神中离开了光华厂。 没过两天,华光厂又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市的大新闻。 炙手可热的抓特务英雄乔长海,竟然遭遇入室盗窃,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3600块巨款,被偷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花的值 “程公安,事情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你看看我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大酱缸都给砸破了,酸菜缸里酸菜都翻出来了。” 乔家院门大开敞开,八里堡派出所的民警程颂与乔长海并排而立站在院子里,大门外面几个年轻的民警拿着本子走访记录。 “一般单位都是五点下班,你们两口子怎么六点才到家?” “我媳妇儿这辈子第一次上班,她又不会说话,你说我心里头能不担心么。这两天都是我接送她上下班,咱们住城南,轴承厂在城北,这一南一北可不就得一个小时么。” 乔长海垮着脸,丧气的蹲在地上,不停地捶着头:“全丢了,家里的钱全被偷走了。粮食、咸肉,还有我女婿孝敬我的收音机,全被人偷了。” 程公安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乔长海检举特务有功,是上了报纸、广播,全市通报表扬的热心群众、人民英雄。 市局亲发的锦旗先到了他们八里堡派出所,由副所长带着他送到了乔长海的家里。 报纸上一整个版业都是对这次抓捕特务的报道,才过去两天而已,乔家就被偷了。 这哪是偷家,这是打八里堡派出所的脸,打公安的脸。 “报告,门外没有发现小偷踩点的记号。” 民警走访调查一番,并没有发现邻居家进了小偷,附近也没有踩点的记号。 程颂怀疑这是特务同伙的报复,要不然为啥只偷乔长海的家不偷别人? 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确实没有遭贼,主要是家里啥也没有。小偷进来,也没啥收获,不像老乔家,有钱呢。” “他家能有啥钱啊! 以前在棚户区住窝棚,老两口一个腿瘸一个哑巴,活着都费劲。 也是闺女命好,嫁了个军官,结婚之后姑爷在咱们这片租了个院子。” 乔家的底细,早就被街道里的退休大妈们扒的干干净净。 自打这户人家隔三差五就有吉普车登门,左邻右舍前街后院的街坊们使出浑身解数调查老乔的底细。 “那是以前穷,别看老乔技术好,在华光修理铺干了十几年还是个临时工。” “这会立了功,华光电子厂的厂长给他提了。老乔现在是六级工,头几年的工资也都给他补齐。” “你们猜华光电子厂给老乔补了多少钱?三千六百块!” 众人哗然,这笔数字实在是惊人。 普通工人的工资才三十多块钱,普通人家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够三千多块钱。 乔长海从财务室里取出这么多钱,那是许多人都看见的。 取钱第二天,乔家就被盗了,大家顺理成章的想到了那笔钱。 如果没有那笔钱,就遭不了那么多的贼。 “看来老乔就是天生穷命,就算天上掉下了馅饼,他也吃不进嘴。” 穷酸命…… 如果没有那笔巨额工资,大家伙对老乔这个英雄还是很佩服的。 谁能想到那群穷凶极恶的特务,竟然躲在太平间里谋划。 太平间外的高墙,隔着老远都觉得阴暗晦气,别说走了就算是看都觉得恐怖。 真要是听见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他们也觉得里面有鬼而不是什么特务。 大家伙都佩服老乔胆子大,一点都不嫉妒他能上报纸。 华光厂给老乔转正,大家伙也觉得这是应该的,谁让老乔的技术好呢。 邻居们无论是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坏了,还是手电筒、拉线开关、坏了,或者是安装个玻璃、改个水龙头、砌个火炕,都愿意来找老乔帮忙。 老乔手艺好、话还少,最重要的是给邻居帮忙不要钱。 老乔转正大家都高兴,他评为六级工也是民心所致。 但是华光厂一次将工资补齐,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头都挺酸的。 程公安带着人在屋里屋外取证一遍,回到派出所做笔录,让乔长海估算一下损失。 乔长海老泪纵横,哭的像是死了亲娘:“家里丢了好几百块钱,毛衣、煤块,还有四十多斤肉。” 包慧华更不要说了,下班回家看见满室狼藉,直接昏了过去。 老乔掐了半天人中,她才缓过来。 醒来之后,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说话。 程公安一脸同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老两口。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乔长海:“老乔同志,你再说一遍,你丢了多少钱?” 乔长海抹了一把眼泪,悲伤的说不出话。嘴巴张了半天,哑着嗓子说道:“好几百块钱呢,哎呦,早知道不放家里。” “不是说你们厂给你补了三千多吗?你是说,这些钱没有全丢?” 乔长海哭声戛然而止,“唉,不幸中的万幸啊。我昨天拿到了钱,就去邮局给我闺女汇过去三千。” 说完乔长海拍着大腿又开始嚎啕大哭上了。 “早知道我就把那六百块钱也汇过去了,何必要放在我们自己放钱的抽屉里。这该死的小偷,生孩子没屁眼的贼!” 而此时,远在青岩山建设兵团家属院的乔宝珠,正在跟沈骁说这事儿。 “我爸也没想到,厂里竟然将以前的工资补给他了。” “若是私底下悄悄将这钱补了,确实是大好事。可这些领导做事太高调,我爸补钱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厂长在我家刚说完要补工资,晚上家里来了五六波借钱的同事。” “这还是普通同事,等村里的亲戚们知道了,咱家的门槛都得被踩烂了。” 所以乔宝珠父女俩商量了一个计策。 等工资补偿款一到,乔长海拿着钱去邮局汇走。剩下几百块放在家里面,出不了几天就会被小偷光顾。 损失几百块钱,能全家安全下来。 这钱花的值! 第一百七十章知足 沈骁一脸惊愕:“故意留几百给小偷?” 这不是胡闹么! 这么拙劣的手法,岳父也能同意? 乔长海的性子,恨不得一分钱掰八瓣花。他能舍得用几百块钱喂小偷? 这个主意乔宝珠想的不错,让人以为家里钱丢光了,让那些嫉妒的人心理平衡。 纵然有些人会趁机奚落嘲笑,但那些难听的话对于包慧华乔长海夫妻俩来说,早就习惯了不痛不痒不在乎。 事实上乔长海确实没舍得将六百块钱丢在家里,他特意换了不少一毛、两毛、一分、两分、五分的纸币。用纸包成一团,藏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最底下的抽屉里藏着大团结,炕柜的被子底下藏着几张大团结。 藏钱的地方很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处地方。分别用报纸包起来着藏起来。 小偷进屋翻出纸包,第一时间将钱塞进兜里,将纸丢一边去。 乔长海就是拿着十几张丢在一边的报纸,哭哭啼啼的证明自己丢了好几百块钱。 报纸上的折痕都是大团结的大小,纸币中间还混着假币。小偷着急偷东西,不会仔细查看纸币中间有没有废纸。但是报纸上的折痕,能看出原来里面包了多少钱。 程公安根据报纸的折痕,记录乔长海一共丢了八九百块钱。 再加上被砸坏的酱缸,摔坏的家具,还有一台被偷走的收音机。 乔长海这一次损失虽然没有三千六百块那么多,但也高达上千块。 他们两口子才成为正式工,家里就糟了贼。后面三四个月的工资,全都要填补现在的损失。 厂里那些厚脸皮来借钱的同事听说了,一个两个跑的远远的。生怕乔长海跟他们开口借钱。 “屋里丢的东西没有太值钱的,厢房里的猪肉还有之前囤的煤块、柴火了。” “过几天这场舆论小一点了,我再送过去一些。让老两口受冻感冒,反而得不偿失。” 沈骁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在钱财上不小气。乔长海窝囊的做法,他不赞同但也理解尊重。 毕竟乔长海不是他,老实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他谋生保命的法子,肯定跟沈骁不同。 作为女婿,沈骁能做的就是将老丈人家损失的东西补齐。 “那笔工资,咱们不能要。” 沈骁看着乔宝珠清澈眼睛:“老两口的脾气,你还回去他们也不能接受。你去银行给他们开个账户,把这钱存进去,以后每年咱们都给二老存一笔。就当是给二老的养老钱。” 新婚回门的时候,沈骁就跟二老商量过每个月给二老生活费。 乔长海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沈骁,他说自己还年轻,还没到跟子女伸手要钱的岁数。 老两口不仅不要钱,每次乔宝珠、沈骁回去,二老都会准备一大堆的吃的让他们带回去。 感情都是相互的,沈骁本不是一个做事高调的人。但是每次过去,他都会开着吉普车接老丈人下班。 将车子停在乔家门前的胡同口,当着街坊的面,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登门。 街坊们看见乔长海有一个开吉普车的军官女婿,平时见面也都高看他一眼。碰见包慧华买菜回来,也会帮忙拎着东西。 至少当着老两口的面,街坊们不会说三道四欺负人。 乔长海不要女婿的钱,但对他维护自己的做法很感动。 此时他坐在自家热炕头上,看着满室破败的家具,握着老妻粗粝的老手,一脸的满足。 “我就是个俗人,也有自尊心、虚荣心。被人瞧不起了半辈子,忽然间过上了有人尊重有人讨好的日子。咋能不高兴呢。” “这笔钱,我给他们小两口,不心疼。我愿意给我姑爷花,他对我闺女好,对我也好。” “我知足,太知足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升职加薪 抓了几个特务,大家都有不同的收货。 乔长海两口子都成了正式工,每天干劲儿十足,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黄星在单位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在领导面前狠狠刷了存在感。 乔宝珠的锦旗同样是敲锣打鼓送到青岩山农场,她是最先发现太平间里有发电报的声音,又勇敢去公安局报信。有勇有谋,放在战争年代,那就是妥妥的红色娘子军啊。 青岩山农场的领导们都很激动,原本这几年他们农场今年产量不高,在总局那边并不得脸。 没想到这个乔知青这么厉害,靠自己收手工鞋底在家属院闯出了名堂,让隔壁兵团领导看到了广大待业妇女的优秀的生产力。 由兵团出面,成立了青岩山农场新希望互助社。本来场部的高层并没有将这个小小的互助社放在眼里,在这群大男人看来,糊纸盒、编柳筐、做纸袋,就是帮助农闲时期的知青、社员们打发时间赚点零花钱。 只要能让大家安静下来干活,用劳动占据大家的精力不惹事不闹事儿,平平安安把这一年过去。 领导们就知足了。 哪能想到乔宝珠运气这么好,碰到了省里下来的办事员回老家探亲,带老娘去城里逛街的时候把老娘丢了。 就这么凑巧,乔宝珠把这个老太太捡到了。不仅请老太太吃热汤面,还告诉老太太青岩山农场的社员们冬天都有赚钱的营生。 老太太跟儿子团聚之后,花花绿绿车水马龙的城市不香了,闹着要跟乔宝珠去青岩山农场看赚钱的营生。 那位办事员投桃报李,回去写了一篇文章,狠狠称赞了青岩山农场的领导们如何清廉、如何勤政、如何为老百姓服务。 后面区里领导下来视察,又专门下达了一个文件,要求全区各个农场向青岩山农场学习。 乔宝珠成了场部领导们的香饽饽,要不是她才上调了一级,领导们也不会发愁该给她什么奖励。 要不说乔宝珠运气好,瞌睡刚来就有人送枕头。 场部领导正愁没机会提拔,人家自己先立功了。 乔宝珠智斗特务的英雄事迹,上了报纸、广播,公安特意颁发了锦旗。 送锦旗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比结婚都热闹。报社记者特意来农场专访,端着相机咔咔拍照,拿着小本本随机采访乔宝珠英雄往日的优秀事迹。 区里召开大会,青岩山农场的郭场长又被当做标杆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郭厂长在区里那真是趾高气扬,走路直蹦高神气的不得了。 没办法,谁让他的农场里有乔宝珠这张王牌呢。 在区里狠狠得意了一把的郭厂长,回来就召开了表彰大会。 授予乔宝珠一等功,颁发了奖状,奖励一百块奖金。 从分场食堂调入场部后勤,连升两级当副主任,级别是四级农工,工资48块5。 升职加薪,正式开始走向巅峰。 乔宝珠这次获利最大,反观沈骁,却没有任何的水花。 “凭什么呀?你们兵团领导就这么没人性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有毒 在这场抓捕中,沈骁虽然不是发现特务的人,但他最先跑到现场。从特务手里救下了乔长海,抓了企图逃跑的特务,在最关键的时候阻止了炸药爆炸。 全市通报表扬里,沈骁也是在里面的。为什么兵团那边没有一点反应,这很不对劲。 “你立功了,哪怕是口头表扬也也没有吗?” 乔宝珠愤怒至极,觉得很憋屈。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况且我救的人是我的岳父。立不立功的,并不重要。” 沈骁一脸淡然,表情轻松,看样子他是真的不在意。 但是乔宝珠在意啊,兵团马上就要改制,沈骁是去是留还不清楚呢。 如果在改制之前立一个大功,沈骁兴许就能留下了。 “我听别的家属说,你早就应该升团长的,是有人故意压着你?你爸的级别那么高,那些欺负你的人不知道么?” 上一世乔喜凤一跟沈骁吵架,就会跑回娘家诉苦。葛六萍劝乔喜凤大度一些,谁让她一时冲动给沈骁惹了大祸,害的他没能留在部队。 乔喜凤那天很激动,大声嚷嚷着委屈。那时候乔家人才知道沈骁的父亲竟然是司令,他的兵遍布天南海北。沈父保住沈骁的军装,不过就是抬抬手指那么简单。 是沈骁倔,因为后妈害死了妹妹,跟亲生父亲断绝了关系。 据说沈骁后妈带来的两个儿子都在部队里当兵,且级别都很高。 只有沈骁这个长子,守在北大荒农场荒废人生。 乔宝珠除了刚结婚那时候,听沈骁简短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后面他几乎不提自己的家庭,乔宝珠很想知道他们两父子关系是不是乔喜凤说的那般差。 “别的家属?” 沈骁挑了挑眉,淡淡的看了一眼乔宝珠。 段指导员的家属吧。 进来他一直在劝自己,过年的时候,带着妻子回老宅认亲,借此机会跟家里缓和关系。 “你也觉得,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家里得来的?” 沈骁心里闷闷的,眼睛不敢看乔宝珠。别人说他靠裙带关系,年纪轻轻的当上了营长。 难道她也这样认为么? “你的荣耀是靠一身的血肉换来的,你肩膀的枪伤,后背大大小小的刀伤,这些都是你的勋章。跟你父亲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又不是没见过靠着家里提携爬上的大少爷,也见过细皮嫩肉文质彬彬的军官。 但是沈骁身上的杀气,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能有的。 沈骁听着乔宝珠的话,眼里有了一丝温热,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的军功跟他没关,但我迟迟不能升团长却是他本人的授意。” “啊?” 乔宝珠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人。 沈骁看着一脸茫然不解的妻子,苦笑道:“磨去棱角才叫成长,他觉得我连升几级太快,除了让我狂妄之外没有一丝好处。特意拜托我的老首长,压一压我的锐气,磨一磨我的脾气。” 乔宝珠瞠目结舌。 这还是亲爹么? 正常的爹碰见沈骁这样年轻有为的军官,不应该感到欣慰吗? 他怎么还亲手拦着沈骁,不准他升职? “所以,把你从王牌部队调到兵团,也是他的手比?” 把王牌部队的兵王儿子,调到建设兵团种地。就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 妈的,这个爹有毒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接吻 乔宝珠没细问沈家老爹为什么要压着自己的亲儿子。 都说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乔宝珠以前最烦的就是这句话,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 就像葛六萍,她看乔宝珠就像看个灾星、仇人似的。六岁之前,乔宝珠都不知道啥叫母爱,但是她知道爸妈不喜欢她。 后来自己出息了,丈夫当官自己从商。是亲生父母眼里老乔家最出息的女儿,只要讨好她夸赞她,就有花不完的钱还能享受村里人的羡慕、巴结。 沈骁心里的痛,不用宣之于口,乔宝珠也能感同身受。 “不要紧,这都不要紧。你从那个家出来这么多年,不靠他一样是最年轻的营长。你有大好的前途,你有家,你还有我。” 乔宝珠第一次主动拥抱沈骁,柔软的身体搂着沈骁的肩膀。 钢铁一般的男人,在这一刻红了眼睛。 她说:你还有家,你还有我。 是啊,他沈骁有自己的家。他的妻子温柔、善良,他的妻子体贴大方,他的妻子处事得体让他面上有光。 沈骁将乔宝珠紧紧地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白皙的颈间。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沈骁暗暗想,他的妻子心里一定是有他的。 小两口紧紧拥抱着,屋内旖旎的气氛让二人的心贴在了一起。 沈骁松开乔宝珠的腰,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清澈多情的眸子,目光落在水润的嘴唇上。 覆身吻了上去。 天,她的嘴唇跟梦里一样柔软甜美。 沈骁食髓知味,舌滑入口,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乔宝珠似有电流通向全身,激的她身体轻颤。 沈骁这是第二次吻她,跟上次的霸道索取不一样。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上一次的狂风骤雨,而是清风拂面。 轻轻地深深的吻,炽热又缠绵。 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抵抗,本能驱使着回吻。 沈骁惊讶于怀里小女人竟然回应他,他抓着她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化为引领者带着她共同探索甜蜜。 两口子这次彻底敞开心扉,知晓了彼此的心意。感情自然是甜如蜜,吻的难舍难分,亲的意乱情迷。 曾是王牌部队的兵王,如今也败在了自家媳妇儿的石榴裙下。 连有人进了院子,都没听见。 白红梅的母亲拿着两双鞋底站在沈骁家院外喊了两嗓子,见屋里亮着灯却没人出来,以为小两口故意给她难看。 本想一走了之,想到自家快要揭不开锅了,咬了咬牙推开大门自己进了院子。 沈骁为了保暖特意在门上挂了一个厚厚的旧棉被挡风,因此大门很紧,拽门的时候必须用很大的力气。 白母拽一下门没拽开,第二次用了吃奶的劲儿将门拽开。她看见沈家门上的挂着棉被,竟然比自己晚上盖的都要厚,眼里闪过浓浓的嫉妒。 进了屋,重重的甩上了门。激的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听见铃铛声响,沈骁瞬间清醒。 “有人来了。” 沈骁说着抬手抹了一下乔宝珠的红肿水润的嘴唇。 乔宝珠还在意乱情迷中,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听清沈骁说什么。 一双眸子水润润雾蒙蒙的看着沈骁,脸颊绯红,媚眼如丝。 白母进了内室,话还没说,就看见沈骁、乔宝珠两口子并排坐在炕上。 沈骁黑着脸像是看死刑犯一样盯着她,而他身边的乔宝珠脸颊绯红、嘴唇红肿,眼神妩媚多情的看着沈骁。 二人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白母氏过来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不要脸的贱货,青天白日的就勾搭爷们干那事儿? 乡下的丫头就是下贱,瞧她那一脸骚样儿,真是不知羞耻。 白母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老老实实的守寡,而她看上的男人,竟然背地里跟娘们亲嘴。 她怎么能忍! “青天白日的,你们俩在干啥?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母女传承 白母的尖叫声,把乔宝珠从混沌中吓醒。 她这才意识到,白母闯了进来,并且大骂她跟沈骁不要脸。 “这是我家,我们夫妻俩在家里想做什么都行。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被打扰到好事的沈骁,一点不留情面,开口就下逐客令。 白母一把年纪的人,做了大半辈子体面人,如今却要厚着脸皮来沈骁这里打秋风,本来就够难为情。 话还没开口,就被沈骁赶,老脸臊的乍青乍白难看得很。 “沈营长,你误会我了。” 白母强忍着羞愤,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的不肯走。 “我到底是你们的长辈,有些事看见了不得不说你们两句。我就算口不择言,但我心里也是为你们小两口好的。” 乔宝珠懒得听白母辩解,调整了一下坐姿,翘起了二郎腿,上身倚在沈骁身上。 眼神慵懒语气娇媚:“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大妈你就直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白母对上乔宝珠的眼睛,看着她眼尾泛红,眸子水润,面若桃花比她刚来家属院时更漂亮了。 婚姻如养花,乔宝珠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舒心。她一个整天劳作的知青,皮子竟然比城里的姑娘还要白嫩。 白母目光迅速在室内扫了一圈,看见写字台上摆着一排女人擦脸用的东西。 她也年轻过,家里还没没落的时候也有擦脸的香脂。白红梅爱美,没结婚的时候她也是擦着雅霜,抹着蛤蜊油,身上喷着茉莉花的精致女人。 可如今女婿死了,白红梅挺着大肚子,邋遢的像个乞丐婆。 都是嫁了军人,怎么结局这么不一样呢。 白母心中酸楚,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她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说道:“我纳了两双鞋底子,送你这来看看能不能卖。” 说着她将手里的两双鞋底递给乔宝珠。 乔宝珠接过鞋底,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质量没问题,便从兜里掏出两块钱。 “手艺不错,不知道是白大妈的手艺,还是白大姐的。” 白母听见乔宝珠管自己女儿叫白大姐,心里不喜欢,但她没敢反驳。 乔宝珠看穿了白母的心思,淡淡一笑,挑着眉故意问道:“哦,我好像不该叫白大姐。” 沈骁在一旁,语气宠溺的嗤道:“叫嫂子。” 白母听出沈骁疏离的语气,更加清楚沈骁的警告。如果没有魏东他爹那层关系,他绝对不会管白红梅。 “叫嫂子没错,叫大姐也没错。红梅都三十了,乔同志还跟小姑娘似的,喊她大姐都算高看她了。叫啥都一样。” 白母拿过两块钱,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副想说又不敢说话的表情看着沈骁,一看就是要求人。 若是以前,乔宝珠肯定会主动问,不过现在嘛,她才不会多管闲事。 白母见这两口子不接话,心里等不及,咬了咬牙开口道。 “马上要过年了,这几天红梅身子也不好。我想问你们借点柴火,等我儿子来了,让他上山去捡柴再还给你们。” 白红梅孤儿寡母住在一起,能够坚持一个月不借钱借物,在沈骁乔宝珠看来已经算奇迹了。 乔宝珠心里清楚,他们两口子断了给白红梅的物质帮助,姜森还在暗地里帮她。 白母借口缺过冬的柴火,就是想跟沈骁他们俩哭穷。连柴火都缺,那棉衣、过冬的粮食、蔬菜、盐、油肯定也都不多了。 “我家倒是有一些,不过也只够我们自己用。可以送你们一点,但管不了这一冬天啊。” “白大妈,我看你还是找大院居委会的人帮忙,买一车的柴火吧。光靠大家伙接济,总不是个办法。” 乔宝珠的话,正中白母下怀。 她站在屋里半天,沈骁乔宝珠都没说给她找个凳子坐一会儿。摆明了不欢迎,但白母心里不在乎。 她厚着脸皮走到墙角,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这才开始抹着眼泪表演祖传的绝技,哭哭啼啼。 “有钱就买米买粮,现在饭都吃不上,哪有还有钱买柴火。” 乔宝珠冷笑着看着白大妈表演,看着她演技爆发,在她演的上头的时候,当头棒喝。 “姜森背后补贴不算,你们收鞋底拼缝儿也挣了不少。你们家这些钱到底花在哪了?” 白母哭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七十五章无理取闹 “啥补贴,谁是姜森,你说啥呢你?” 白母惊慌失措脱口否认的时候,不忘给乔宝珠泼脏水。 她背过身捂着脸,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当初我就说让红梅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人带着三个拖油瓶日子本就艰难,再加上个双身子,怎么活哦。” “是红梅自己说,燕达的战友是好的,是可靠的。兵团家属院这个地方的人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最尊重烈士遗孀了。” 白母不停地捶着胸脯,她表情悲怆的看着沈骁:“没想到最下作的地方就是家属院!传瞎话,诋毁我闺女清白。” “燕达啊!你快睁眼看看吧!你拼死救回来的战友,就是这么照顾你的老婆孩子的啊!燕达啊,你死的好冤啊!” 白母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大哭,企图用魏燕达来唤醒沈骁的良知。 乔宝珠终于明白,白红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从哪儿学来的。 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沈骁,发现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并无半分哀思。 这跟乔喜凤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乔宝珠这时才相信沈骁跟魏燕达的死没有关系。帮助白红梅母子,纯属是因为他临终托孤。要不是乔喜凤自己犯蠢惹祸,沈骁也不至于脱下军装。 沈骁的父亲是司令,他能让沈骁抱憾转业,说明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儿子。 沈骁有实打实的军功,工作能力突出,善于学习没有不良嗜好。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照顾战友的遗孤……以及娶了一个能哭会闹敢举报敢上访的媳妇儿乔喜凤。 乔宝珠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白母,脑海里浮现乔喜凤哀怨不甘的脸。 灵光乍现,福至心田。 声名狼藉,上一世乔喜凤害的白红梅流产,沈骁从此背上了白红梅全家。 乔喜凤贪图沈骁工资高不肯离婚,被沈骁冷落又心生不甘。三番两次当众声讨沈骁与白红梅关系暧昧,也曾写举报信大骂沈骁无情无义与寡妇苟且。 部队最看重的就是影响,沈骁处理不好家事,让领导失望给部队抹黑。 前途都被乔喜凤、白红梅毁了,除了转业他没有别的出路。 所以,要保住沈骁这身衣服,先保住沈骁的名声。 “她这算不算贼喊捉贼?” 乔宝珠侧身看着沈骁,沈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何止贼喊捉贼,还有投机倒把、诈骗无辜村民的嫌疑。” 白母听着沈骁冷酷的话,惊的演不下去,枯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二人。 “你们都知道了?” 乔宝珠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的白母心里发慌。 她不甘心的大声质问:“你们都知道什么?” 乔宝珠不说话,白母越急的跳脚,她心里反而越有底。 “我们什么都知道。” 乔宝珠得意的挑眉:“姜森为什么会突然被调去修大坝?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白母红着眼睛,一脸怒容:“你们凭什么把他调走?就因为他帮我们孤儿寡母了?姜连长是好人,他人品高尚,助人为乐,妨碍着你们什么了?” “只许你沈骁一个人做好事出风头,不许别人做了?你是怕姜连长在群众眼里的威望比你高,你受不了是吗?” 白母看着沈骁,失望的摇了摇头:“你是营长,家里还有背景,是兵团里最有出息的人。姜连长再怎么样,也绕不过你去。小沈啊,你何必嫉妒他呢。” 白母真是好手段,红口白牙又给沈骁安排了一个罪名。 沈骁脸色越来越难看,白母看着他骇然的表情,吓得不敢再说话。 “嫉妒姜连长?我家沈骁用得着嫉妒他?” 乔宝珠听不下去了,一脸气愤地嘲讽:“嫉妒他工资三十八,嫉妒他一嘴大黄牙,嫉妒他身高一六八?” “我家沈骁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兵王,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我男人有勇有谋冠绝三军!” 沈骁深邃的眸子深深地看向乔宝珠,他竟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竟然这么好。 有勇有谋冠绝三军,她可真敢说啊。 沈骁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她说的真的是自己吗? 乔宝珠还觉不够,有些事她早就看不惯,但是时机不行,她不能处理甚至不敢说出口。 今天白母送上门来找骂,乔宝珠放过她,岂不是太窝囊了。 “姜森有家有媳妇儿有孩子,你们不是不知道。姜森一个月三十八块钱,要养活一大家子,你们也知道。” “白红梅带着三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但是魏东已经去学手艺,将来会有个安稳的工作。家里就剩下两个女孩,等她们姐妹俩长大,也会安排好她们的前程。” “现在你们只要好好地养胎,顺利生下魏燕达的孩子就可以了。三个孩子的抚养金在她手里,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 “非要拿姜森那10块钱不成?你们就不怕姜连长的媳妇儿知道了,闹的所有人都知道?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被赶出家属院才算完?” 白红梅是个孕妇,乔宝珠不敢轻易处理。 沈骁把姜森调走,就是想要冷处理这个见不得光的关系。 哪能想到,白红梅母女二人脸皮这么厚。 “他自个愿意,我们凭啥不要?” 白母一脸理直气壮,她觉得乔宝珠在无理取闹。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亲妈的话最真实 白母的胡搅蛮缠,让沈骁厌烦至极。 乔宝珠知道,他就算再反感白家那俩母女,也绝对不会再白红梅生产之前发作出来。 除非白红梅自己作死,不然沈骁不会惹祸上身,当然乔宝珠也不允许。 “既然白大妈觉得理直气壮,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觉得这种事情是对的,那就尽管继续去做。来日人家老婆打上门,你们也别指望沈骁出面。” 乔宝珠一开口,便是要跟替沈骁跟白红梅划清界限。 “另外你们家在外面收的鞋底,我一律不收。” 白母听乔宝珠替沈骁做主,还觉得她挺自不量力的。她女婿可是烈士,沈骁作为魏燕达的领导,想要抛弃她女儿、外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部队最重名声,那群当兵的也最看重战友情谊。谁不知道魏燕达临终托孤?除非沈骁不要军装不要前途,不然他这辈子就得跟白红梅母子绑死。 就因为魏燕达临终托孤,白母才撺掇女儿改嫁给沈骁。沈骁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若是能顺利接盘,不止白红梅后半生享福,她们白家所有人都跟着沾光。 可惜白母算盘打空了,本以为白红梅拿下沈骁易如反掌。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个乔宝珠,不声不响的就把她看好的金龟婿给撬走了。 因此白母每次看见乔宝珠,比看见杀父仇人都要生气。 “小贱人,你凭啥不收我的鞋底?” 原本看在沈骁的面子上,白母还能忍一忍。但听见乔宝珠说不要她收来的手工鞋底,顿时忍不住脾气,破口大骂起来。 白母骂的太难听,但乔宝珠这些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压根就不往心里去。 她能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但是沈骁听不得这种话。 乔宝珠只感觉身边人一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骁跟白母都不见了。 沈骁从炕上跳下,一手掐着白母的脖子,一手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 推开门,将白母连人带鞋底丢出门外。 白母被卡着脖子,以为自己要被沈骁杀了,吓得浑身瘫软。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沈骁丢出大门外。 “你,你……” 像垃圾一样被人扫地出门,白母也是平生第一次。她恼羞成怒,指着沈骁想要骂两句出恶气。 目光对上沈骁那张阴沉的想要立马要她命的脸,白母胆怯了。 你,你了半天也没敢说什么。 “过了年,你们离开家属院。魏燕达的孩子有丁点损失,你们一家子别想过上安生日子。” 白母不敢忤逆沈骁,趴在地上连连点头。抬起头,只能看见沈骁的背影。 乔宝珠与沈骁并肩往屋里走,她回过头对上白母狠辣不甘的眼神。 白母发现乔宝珠回头看自己,立马将头埋的低低的。 等沈家院子没了动静,白母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甘心的往家走。 白红梅在家里等了半天,终于看见她妈从外面回来了。窗户上还有塑料布,她看的不太真切。但能够确定,白母是空手回来的。 “一定是沈骁没让我妈拿东西,他要亲自把物资送过来。” 想到沈骁会来看自己,白红梅激动极了。 她在白母走之后,挺着肚子给自己洗了头发。洗头发的温水也没有浪费,她将屋里擦得干干净净。 换了一身黑色毛呢裙,穿上白色高领毛衣,白红梅将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对着镜子画了个极其鲜嫩的妆之后,白红梅就等着沈骁上门。 白母憋了一肚子的火,进屋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脸蛋子抹的通红,张着血盆大嘴的女鬼坐在炕上。 吓得嗷一嗓子:“妈呀,闹鬼啦。” 白红梅她妈一嗓子吓得差点从炕上掉下来。 她吓得脸色惨白,捂着心脏,大声尖叫:“鬼?哪来儿的鬼,鬼在哪儿呢?” 白母听见熟悉的声音,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她看见的女鬼竟然是自己那不着调的闺女。 “红梅!你在家里不好好养胎,你往脸上抹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红梅一脸委屈,“妈,我哪有乱七八糟,这是我精心画的妆啊。你不是说要把沈骁带过来,我不得好好打扮打扮么。” 白母气的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险些没憋死过去。 “幸亏沈骁没来,这要是跟我回来了。看见你这个活纸扎,还不得吓死。” 白母气的浑身发抖,从墙角处翻出一块抹布。也不管干净不干净,拿着抹布就往白红梅脸上蹭。 “给我擦干净,脸蛋子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比秧歌队里的媒婆还吓人。” 那抹布是刚才白红梅沾着她的洗头水擦炕的。擦完炕面之后,也没清洗一下,随便丢在炕头上。 这会抹布被烤干,不仅硬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白红梅闻到抹布上的味道直干呕,拼命地往外推白母。 “唔,拿走,我不擦。” 白母以为白红梅不愿意卸妆,看着她用火柴棍画的粗眉毛,还有颧骨上两坨红。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乔宝珠那张脸。 她去沈骁那边的时候,乔宝珠也是红着脸颊。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乔宝珠脸上的娇羞粉嫩,是被疼爱过得模样。 她去之前,人家两口子定然是耳厮磨鬓恩爱缠绵。 再看自己的闺女,白红梅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如今却像个饥渴难耐的花痴,为了吸引男人把自己画成了鬼。 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呸,呸!” 白母往抹布上吐了两口唾沫,用力擦着白红梅的脸蛋。 白红梅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又气又怒又疼,狠狠地将白母推倒在地。 白母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白红梅。 “你,你敢推我?” 白红梅不知道母亲刚才在沈骁那里吃了瘪,满心惦记着待会沈骁还要来看自己。 也不管母亲被自己推了一个屁股蹲是否受了伤。一脸不在乎的催促着白母:“妈,你赶紧起来。待会沈骁进来看见你坐在地上,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你瞪我干啥?我又没用力,谁让你拿个破抹布擦我脸的。快点起来吧,你坐在地上,沈骁来了得咋想我啊?” 白母失望至极,这就是她养的好闺女,这就是她从小宠到大的闺女。 屁股痛,心里更痛。 “你以为他会想你?他放着家里水灵灵的新娘子不要,会想你一个三十四五岁,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寡妇?” “人家的媳妇儿年轻漂亮,你瞅瞅你自己,像个老黄瓜瓤子似的,他来看你干啥?” 第一百七十七章回家 白红梅听见亲妈的话,怔了一下,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李燕在正屋听见白红梅的哭声,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冲着趴在自家炕上的姐妹喊道:“魏芳,魏红,你们俩别玩了。你妈在家又哭上了,快回去看看吧。” 魏芳、魏红姐妹俩正玩在兴头上,听见白红梅在隔壁哭,姐妹俩不情不愿的从炕上下来。 魏芳不忘回头叮嘱郝春梅:“春梅,你别把九连环收起来,我一会儿还来玩呢。” 李燕在一旁冷冷道:“还玩啥啊,眼瞅着就要吃饭了。想玩明天再来吧。” 魏芳知道李燕看不惯自己,不愿意她过来找郝红梅玩。 不过她脸皮厚,不管李燕怎么骂都不肯走。以前她最喜欢跟郝红梅对着干,现在家里冷的跟冰窖似的还总吃不饱。 她宁可给郝红梅当狗腿子,赖在她家蹭热乎的炕头,也不愿意回家去。 看着魏芳、魏红姐妹俩终于走了,李燕嫌弃的拿起扫炕扫帚扫了扫炕席。 “明天魏芳再来,你想个招儿,把她撵走。她妈怀着孩子呢,她不在家里干活伺候她妈,整天往咱家跑,算什么事儿啊。” “那个死丫头又懒又馋,再给你带坏了。” 李燕黑着脸,再次给女儿下命令。 郝红梅一脸同情的替魏芳说话:“魏芳也挺不容易的。魏东走了之后,家里的活儿都留给她一个人干。她也是闲的时候,才过来跟我玩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玩,就是想在咱家热炕头上坐一会儿。妈,你都不知道,她姥烧炕就烧一捆苞米杆。她妈自己热乎,别人都冻得慌。” 李燕皱着眉,面露不解:“她家没柴火么?” 说完她想到入冬之后,白红梅那边确实没有人出去捡过柴,也没有花钱买过。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家里没有个爷们就是不行,要是魏东在家就好了。” 想到魏东,李燕不由得想到了沈骁被白红梅骗,乔宝珠替自己出头反遭背刺的事情。 李燕浑身不自在,语气不善的盯着隔壁的白红梅屋子的方向:“哼,老太婆挣了那么多钱还舍不得钱买柴!又舍不得力气出门捡,祸害一家子受冻。一家子懒货,不管她们。” 李燕住在白红梅隔壁,姜森跟白红梅暗自配合收鞋底转卖乔宝珠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白红梅为了让李燕闭嘴,特意让白母送过来半斤大白兔奶糖封口。 李燕收了大白兔奶糖,就当做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来往。对魏芳、魏红姐妹俩整天来她家蹭热炕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咱们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魏芳她妈还挺可怜的,咱们能帮一把就……” 郝红梅的脾气跟她妈很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跟魏芳不对付,看是魏芳一服软装可怜,郝红梅也就不计较了。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打听。你要是不听话,明天我就把你送你姥姥家呆几天。” 李燕这么说,也确实这么做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郝红梅揪起来,装了一包衣服,将郝红梅送去她姥姥家。 魏芳吃完饭跑过来吃了个闭门羹,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见李燕母女二人回家。 “这是咋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娘家 “郝大爷,李燕大娘是不是带着春梅去山上捡柴去了?她们去了一天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带着人去找找吧。” 魏芳在院子里守了一天,也没见李燕跟郝春梅回家,以为她们娘俩去山上捡柴还没回来。 老郝看着魏芳关切的表情,心中一软,笑着说了实话。 “红梅她妈带着她跟我大孙儿回娘家去了。” “魏芳啊,你等红梅过几天从她姥姥家回来,你再找她玩吧。” 魏芳脸色一白,有些不信老郝的话。趁着老郝转身抱柴火的空挡,她一溜烟闯进了郝家的堂屋。 进了屋,魏芳熟练的拉开了墙上的电灯拉绳。借着灯光在堂屋里找了一圈,没看见郝红梅母女的身影。 魏芳眼底愤恨,想到郝红梅去了她姥姥家吃香喝辣,心里就像是刀割一般难受。 “你咋还不回家,在我家屋里转悠啥呢?” 老郝抱着半捆晒干的玉米秸秆进屋,看见魏芳瘦小的身子站在堂屋中央。灯影暗处下,一双巴掌大的蜡黄小脸阴涔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芳身上的阴沉气场,看的老郝直摇头。怪不得他媳妇儿总是让闺女离魏芳远点,白红梅养的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懂事的。 “郝红梅为啥要去她姥姥家?就不能过年再去吗?” 该死的郝红梅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下,悄悄地走亲戚去了。就没想过,她不在家的这几天,自己会被冻死吗? 李燕那个老女人更讨厌,明知道她们家过得艰难,走之前就不知道蒸一锅饽饽给她吃? 自私,太自私了。 姓郝的这一家子一点都不好,全部都只想自己,一点都不关心烈士子女的死活。 呸,他们还是亲戚呢,狗东西,连亲情都不顾念的家伙,将来自己出息了绝对不会帮她们的。 魏芳又气又恨的跑回家,连招呼都没跟老郝打一下。 老郝就算早就习惯了魏家兄妹没一丝教养,此时依旧失望的摇了摇头。 心中暗暗庆幸,幸亏红梅之前跟他们兄妹关系不好。这要是经常在一起玩耍,早晚也跟着学坏了。 此时远在元宝镇的郝红梅正跟表姐妹跳皮筋,早就把魏芳这个假闺蜜忘的一干二净了。 坐在炕桌上擀饺子皮的李燕,一脸嫌弃的冲着郝红梅发脾气:“你们几个去外面跳去,没看见我们在这包饺子吗?弄得屋里尘土飞扬的,再跳下去,谁也别吃饺子。” 郝红梅冲着她妈做了个鬼脸,带着表姐妹们跑了出去。 听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李燕的嫂子朴玉华笑着夸赞:“红梅这丫头大大方方的不怯场,比我家那两个丫头强多了。” 李燕冷冷一哼,撇嘴说道:“二嫂你可别夸她,这个丫头没心没肺,到哪儿都自来熟。快一年没来了,人还没进院子就喊起来了。烦死个人了。” 朴玉华不以为意,大人之间夸赞孩子也是客套。郝红梅那个丫头像个男孩子一样,没有半分女孩该有的沉稳。 但是这话她当舅妈的,可不敢说一句。孩子不能说,但大人之间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不好开口。 “还没过年就回来串门,是不是跟妹夫吵架了?” 朴玉华一开口,屋里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都安静了。 不过年不过节的带着女儿、外孙回娘家,家里人哪有不担心的呢? 第一百七十九蠢 李燕也是当了妈的人,哪能不知道娘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幽幽叹口气,一副难言之隐的表情。把她老娘急的,拿着擀面杖直敲面板。 “你这死丫头,有话就说,跟你自己家人还打啥马虎眼。快说,你要急死我呀。” 李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急脾气,有口无心没啥心眼子。李燕就随了她妈,空有热心肠但没有脑子。 她将这几个月接济白红梅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没等她抱怨白红梅白眼狼,脑袋上就被李老太太用擀面杖咣咣敲了大包。 “你脑子进水啦?管人家那闲事儿干啥?老魏家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 李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训斥着女儿:“她一个寡妇,有婆家有娘家还有部队领导照顾。日子不比咱们老百姓过得逍遥自在?” “你没心思心思,她为啥有娘家不回,跑你们家属院去?” 到这个时候,李燕脑子还跟浆糊似的,懵懵懂懂的反问老母亲:“她公公后娶的娘们当家,根本容不下她。娘家那边还有兄弟,更容不下她了。她发现肚子里又揣着一个孩子,不知道该不该流了,这才去兵团找领导的。” 李老太太被闺女的愚蠢气了个倒仰,李燕看她妈更生气了,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李家二嫂是个聪明的,将里面的关系厉害讲给小姑子听。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日子过的多艰难啊。娘家婆家都指望不上,她这是趁着魏燕达尸骨未寒,用肚子里的孩子去跟部队领导谋个前程去了。” 李燕茫然的看着她二嫂:“前程?她工作都卖了,还跟部队领导要工作?她大着肚子咋上班啊?” 李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低吼:“蠢啊,你真是蠢啊。她要的前程不是工作,是逼着部队领导给她找个男人接盘。” 李燕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白红梅揣的是这个心思,怪不得她整天像是水蛭似的扒着沈骁不撒手。家属院里的人都看出来她想嫁给沈骁,以前李燕只以为她对沈骁是日久生情,没想到竟然是蓄谋已久的。 “这个娘们,她男人才死多长时间啊,啧啧啧。” 李燕自以为窥探到了白红梅的秘密,兴奋地红光满面。 李老太太冷冷的提醒她:“那个姓沈的军官挺厉害,没让着了她的道儿。她找不到愿意替她养孩子的男人,能轻易的离开家属院吗?” 李家二嫂也提醒:“小姑,你怎么放心把妹夫一个人留在家里的?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你是真不怕出点什么事儿啊。” 李燕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二嫂。 “不,不能吧?我家老郝不是那样的人。” 李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发现了他俩有啥猫腻,吵架了?” 不然也不会不年不节的跑回娘家,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不在家里准备准备,跑回来干啥? 李燕缩着脖子,心虚的喃喃道:“我家老郝真没有起啥歪心思。他是个蜡头枪,早就不中用了。” 屋里的女人们一听,脸上都露出尴尬的表情。这种话,也是能跟亲妈、嫂子说的? 李老太太气恼的,掐了李燕一把:“闭上你的嘴,啥话都往外说。” 李燕梗着脖子辩白:“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你们都是我娘家人,这有啥不能说的。”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这次回来也是怕白红梅要生了。这几天她家孩子魏芳、魏红总往我家跑,说她们姥姥舍不得烧柴火,呆在屋里面冻耳朵。” “魏红年纪小,在我家的时候没事儿总是抠儿。我问她,她说屁股总是刺挠的难受。我知道,这就是凉到肚子了。” “那丫头跟我说,她们家人都这样。她妈也是整天挠屁股,还说她妈肚子里的小弟弟不见了。” 李燕自己生过好几个孩子,当年条件也不好。可条件再差,她冬天也是保持着身上暖和、每天喝热水暖身子。 白红梅在隔壁住着,她的谎言没被戳破的时候,大家伙都愿意帮衬她。她吃得好,用得好,身子养的也好。 自打白母来了之后,隔壁的日子那叫一个惨。 李燕怀疑白红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她记得当初在卫生所的时候,病房里的大夫就说过她这一胎不容易。 她卧床养胎这段时间,营养跟不上不说,连起码得保暖都做不好。 一个院子里住着,魏燕达跟她家老郝还有一层亲戚关系。白红梅的孩子若是保不住,她的责任可不小。 思来想去,李燕带着孩子们躲回了娘家。 李老太太眯着眼睛听完,欣慰的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脑子,知道跑回家来。” 李燕心虚的看着老母亲:“我这右眼皮最近总是突突直跳,人家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妈,我想带着红梅她俩在这住几天。” 不等李老太太表态,李家二嫂先笑起来:“这是你娘家,你永远的家。咱妈咱爸身体康健,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等将来爸妈不在了,我跟你二哥照样拿你当娇客。你想回来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燕眉眼弯弯,高兴的搂着李老太的胳膊:“妈,我二嫂都同意了,那我就呆到过年。” 过年? 那岂不是要住两个多月? 李老太太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说你嫂子跟你客气客气,你是真不客气啊。 哥哥嫂子弟弟弟媳还有一大帮子侄子侄女在一起住着。你当姑姑的空着俩爪子,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白吃白住两个月。 心咋就那么大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李老太太不好当面再教训。李家几个妯娌表情微妙,不悦的瞪着李二嫂,怪她太爱表现。 李二嫂也冤枉的很,她就客气一下,哪想到小姑子当真了。 不过她不信李燕真的好意思在娘家呆几个月,用不了几天,妹夫就会来接她的。 事实也如李二嫂所预料 没几天老郝来了,并且带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一百八十章抓现形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燕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眼里写满了震惊、后怕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老郝捂着耳朵,嫌弃的瞥了妻子一眼:“你嚷嚷什么?白红梅流产,你不早就猜到了么。” 否则老郝也不能同意妻子带着女儿、孙子回娘家,不过年不过节的跑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口子吵架了呢。 李燕搓着手,脸上难掩尴尬。 “我,我也只是猜测。魏红那丫头总说屁股痒,还说她姐,她妈也是天天屁股痒痒。我就知道那是家里炕烧的不热,大人孩子都受凉了。” “白红梅要是正常人谁管她死活,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最受不得凉。” “魏红那丫头又说她妈肚子里的弟弟跑了。老人都说小孩儿能看见大人看不见得东西,我就猜白红梅情况不太好了。” 李燕心虚的很,不敢将这事儿说给旁人听。一来她不是医生没有证据,二来她怕惹祸上身。 就想着带着孩子们回娘家避一避,等白红梅生了孩子再回去。 反正她家老郝白天在营里上班,若是那边真有情况他躲到营房里睡觉,白红梅就算找怨种也找不到他们家。 “对了,当家的。白红梅流产的事儿,你是咋知道的?她出事儿的时候,你在家不在家?有没有牵连到你?” 李燕嘴上关心丈夫,心里却一点不担心。 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老郝这个人心里很有数。若不是当初自己执意要将白红梅接回家,老郝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的。 “我白天上班,上哪儿知道她流产不流产的。” “不过出事儿的时候,确实有个倒霉的家属在跟前。你猜猜,那人是谁?” 李燕心下一凛,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乔宝珠吧?” 老郝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嗤笑道:“沈营长家属可比你聪明多了,她才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呢。” 竟然不是乔宝珠,这让李燕很意外。 家属院里其他人,谁又能那么倒霉触白红梅这个霉头呢。 李燕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忍不住掐了老郝胳膊一下。 “老东西,你少跟我卖关子,快点说吧。” 老郝面色复杂,语气有些艰难:“是七连连长的家母夜叉。” 七连连长,李燕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七连长是哪个。 “母夜叉,就是长得像个男人似的那个。” 老郝记不起人名,但是对吴美丽的印象很深。 “吴美丽?你说那倒霉鬼是吴美丽?” 怎么会是她呢?李燕百思不得其解。 “她平时最烦白红梅了,她跑咱家干啥去了?” “你这老瓜瓤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卖关子不给你饭吃。” 李燕急了,烦死丈夫有话不能一次说完非要遮遮掩掩的做法。 老郝哪是卖关子,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女人家的那点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哪知道的那么细。 可出事儿的人偏偏是他家的亲戚,偏偏还是他媳妇儿多管闲事接回家的。老郝少不得要多问几句,这才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媳妇儿听。 “先别说这些,我问你,你平时天天在家呆着,可见过七连长来过在家没?” 老郝也是事情闹大之后,才知道白红梅不仅跟他、沈骁要好处。私底下还勾搭段指导员以及三营里的其他干部。 这个女人真是骚气的很,披着魏燕达遗孀的皮,把三营的干部们勾搭了一圈。 李燕本就没啥耐心,这会抓心挠肝的就想知道吴美丽那个男人婆怎么跟白红梅搭嘎上的。 老郝卖关子不进入主题她刚好发火,可听见姜森来过自己家的时候,她那颗敏感的八卦心,一下子就亮了。 “吴美丽男人?他还偷偷跟白红梅搭嘎上了?不是,她一个大肚婆整天躺在炕上养胎,咋还能勾搭男人呢。” 李燕觉得不可思议,她压根就没在家里看见过姜森,他们俩是怎么暗地里勾搭上的呢。 李燕想不通,吴美丽更想不通了。 此时吴美丽神色枯槁的坐在乔宝珠家炕上,周围坐着乔宝珠、张翠莲、纪荷花还有兵团里的一个女干事。 “我这事儿闹得挺大的,会不会对我家老姜有啥影响啊?组织上要是处分他,不如直接将我枪毙了吧。这事是我惹的,我愿意坐牢,愿意蹲笆篱子,我啥都愿意。” “只要保住老姜的那身军装,我啥都愿意。我这个当妈的没用,孩子们还得靠他养活呢。” 事到如今,吴美丽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她是母亲,即便对姜森失望透顶,也不敢决裂撕破脸。姜森再混蛋,也是孩子们的爹。 她这个当妈的没用,孩子们将来还得靠姜森养活呢。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替他说话?吴大姐,你就是太惯着他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他,得让他有个教训。” 纪荷花很少开口说闲话,这次也是气的狠了,才痛斥姜森。 乔宝珠跟张翠莲两个人对视一眼,二人早就知道姜森跟白红梅私下有来往。 吴美丽待二人亲如姐妹,她们俩却将这事儿瞒的死死的。作为朋友,她们很愧疚。 “老姜跟白骨精的事儿,领导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要不然也不能派我家老姜去修堤坝。” 事已至此,吴美丽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她是没文化但是脑子不蠢,有些事情当时没想通,现在全想明白了。 “你们俩都知道,你们俩早就知道了?” 吴美丽看着乔宝珠、张翠莲二人低头不语,面露失望,伤心的拍着桌子大吼:“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 张翠莲羞愧的不敢抬头,不敢看吴美丽的眼睛。 “我提醒过你的,你当时没听出来。” 乔宝珠抬起头,眼神清明炯炯有神。 “当时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会跟姜森大吵一架,还是跟他离婚?是会跑去白红梅那要钱,还是打她一顿?” 就像现在一样,姜森偷偷跑回来,不回家而是探望白红梅。 被人发现,传到了吴美丽的耳朵里。 她捉女干成功,大闹一场。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沈骁去首都 姜森大白天的回家属院,总会有人看见他的踪迹。 家属院里没有秘密,更何况去修堤坝的人不只姜森一个。有男人在堤坝上干活几十天不回家的,听说姜森回来了,就去姜家询问。 吴美丽这才知道自己男人回家了,但并没有进家门。 “这事儿也是奇了,你怎么就猜到姜连长去她那了?” 张翠莲、乔宝珠、纪荷花三个人都是来帮吴美丽解决事情的,虽然吴美丽生气她们知情不报,心里头也是能谅解的。 “我知道你们瞒着我,肯定是为了我们家好。毕竟我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姜森那个白眼狼养活。” “我脑子笨,搞不懂工作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工作上的事我不懂,过日子的门道可不比你们差。” 吴美丽提起姜森经常拿一些成品的布鞋底回来,说是家属院里其他家属做好的。让她拿到乔宝珠那里换钱,还嘱咐她,如果乔宝珠问起来就说是吴美丽自己做的。 “之前我也没多心,直到那次宝珠问我。回家之后,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对劲。” 自打姜森去修堤坝之后,从前那些个‘家属’竟然没有一个找上门来送鞋底。吴美丽以为,大伙知道了互助社收鞋底,直接交给乔宝珠了。 本来吴美丽心里头已经放下了这个疑影,偏偏白大妈撞了过来。 “白红梅她老娘,每次在院里碰见,都问我姜森啥时候回家。一次两次是巧合,五七八次的还能是碰巧了?” 吴美丽愤愤不平,看着乔宝珠满脸讥讽。 “我才想明白,老姜说的家属,就是白红梅呢。白红梅在家躺着保胎也不消停,让她老娘去外面收纳好鞋底,转手再卖给你。” “她们怕你不收,就让我家那个老骚包当好人。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呸,骂她我都嫌寒颤。” “宝珠妹子,这事儿你给沈营长打电报了没?组织上怎么处理我都行,你跟沈营长说说,别影响我几个孩儿,我就是被枪毙了也甘心。” 乔宝珠见吴美丽提起沈骁,她无力地摇了摇头。 “首都的培训是封闭式的,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联系方式。要想联系他,估计也只有段指导员才能帮忙了。” 抓间谍事件之后,除了兵团没有任何的表示,乔宝珠、乔长海等人都得到了实惠。 原本乔宝珠还对沈骁没能立功耿耿于怀,没想到上面下来一封调令,说是首都那边有个培训班看上了沈骁,把他调过去培养了。 调令下来的很急,沈骁接到通知没几个小时就走了。 能去首都培训,这是什么意义,懂得人都懂。 乔宝珠听说,沈骁前脚刚走,后脚兵团就炸窝了。好几个营长、指导员、连长、政委全都跑到团部打听消息。 有那脾气暴躁的,当场叫嚣沈骁走后门。 “沈骁去培训,管副营长现在是代理营长。他来负责姜连长的事儿,以前跟姜连长的几个干部都不能参与这件案子。” 吴美丽一听沈骁管不了她的事,心里顿时慌了起来。 沈骁虽然年轻,但在吴美丽眼里,他跟长辈没啥区别。领导就是家长,孩子出事了哪有不找爹妈的。 “张大姐,你让段指导员联系联系沈营长呗。沈营长要是知道我家老姜出事儿,肯定不会不管的。” 张翠莲看着乔宝珠,欲言又止踌躇不定。 “张大姐,咱们这么熟的关系,你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心里承受得住,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早点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乔宝珠看着张翠莲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心里发慌,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宝珠,你在场部也听说了?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张翠莲听乔宝珠话里有话了,以为她听说了那个消息。一想到丈夫跟自己说这是个秘密不让外传,她心里就恼火。消息从兵团里传出来的,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回头老段知道了,又该怨她嘴不严。 “啥事儿啊?你们在打啥哑谜啊?” 吴美丽听得云里雾里,纪荷花也是一脸焦急,催促二人快点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咋说。” 张翠莲不敢看乔宝珠,低着头闷闷的说道:“老段说,沈营长去首都参加培训,回来之后是要高升的。” “兵团里有人嫉妒沈营长,写了一封举报信。说,说沈营长跟宝珠妹子非法同居。” 乔宝珠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我跟沈骁怎么了?” 张翠莲叹口气:“说你俩非法同居,说沈营长违反规定,跟你结婚。”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沈骁背后有高人 “非法同居?我们有结婚证!” 乔宝珠压根就不知道沈骁被实名举报的事情。乍一听说这个消息,吓得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满脑子都在想,她跟沈骁协议结婚的时候,这世上并无第三个人知道。难道是平日里跟沈骁在人前互动的太少,让人察觉出不对劲了? 那也不对啊!这个年代两口子感情在好,也没有在公共场合打情骂俏的。更何况家属院里! 张翠莲看乔宝珠被吓得脸色都变了,也大吃一惊:“你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 乔宝珠摇了摇头,虽然她现在跟沈骁的关系跟寻常小情侣没啥区别,虽然白母见过她们俩在家里接吻。 好在当初二人协议的时候,并没有写下合同,也没有搞个第三人做见证。 沈骁跟乔宝珠都属于那种,相处越久越喜欢的类型。小两口婚后相处产生感情,除了还没有同房之外,跟其他的夫妻并无区别。 乔宝珠稳了稳情绪,平静地看着张翠莲:“我倒没在场部听说什么,只是白红梅流产这事儿太大了。上面查下来,又要牵扯出魏燕达临终托孤的事情。沈骁将魏东送出去上学白红梅是不同意的,我担心她说出什么,影响我家沈骁。” 张翠莲了然的点了点头,白红梅那个人属白养狼的,谁帮她就咬谁。 调查组走访找她,保不齐白红梅会说出点有些没得。 “吴大姐去她家找的是自己男人,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自己臊得慌动了胎气,跟吴大姐有什么关系。” 纪荷花忍不住替吴美丽说话,她也烦白红梅烦的透透的:“白红梅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是她自己没养护好身体。这要有调查组走访,那我第一个实名举报。白红梅当初还勾搭我男人呢,哼,也就是他手里没钱没票,在没被她骗。” 听说白红梅也曾经偷偷找过宋连长,张翠莲、吴美丽纷纷倒吸一口气。 “这个白红梅,真是不要脸。满家属院勾搭,臊的不行了。” 乔宝珠倒不觉得惊讶,白红梅这个人很有心计的,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长得漂亮,身段也好,识文断字还会拉手风琴。上一世,白红梅在青岩山农场很活跃很有名的。倾慕她的男人特别多,都愿意无条件帮助她,白红梅活的可滋润了。 “先不说她,吴大姐只要没有跟白红梅动过手,这事儿就跟咱们没干系。姜连长关禁闭,只要不是傻子,想必他会说出实情的。” 现在真正危险的是沈骁,人还在首都培训,后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乔宝珠估计用不了多久,组织上就得来找她问话,她得早做准备才行。 “也是,现在沈营长的事情比较棘手。” 张翠莲沉着脸,言简意赅的将老段透露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举报你们非法同居,说的不是你们俩有没有领结婚证。而是说,沈骁打结婚报告要结婚的人是你妹妹,但领结婚证的人是你。” “举报沈营长欺骗组织,结婚报告造假,与你非法同居。” 无语至极…… 这是得有多恨沈骁,才能从婚姻上找刺。 上一世沈骁被他们拉下马的理由,是跟纠缠烈士遗孀 ,纵容家属屡生事端以及乔喜凤举报实名举报他生活作风不检点。 正好赶上了兵团改制,广大官兵都不愿意接受这一重大改革,闹得最凶的时候,上头正好拿沈骁杀鸡儆猴。 也就是沈骁自己能力强,靠着老领导的担保躲过了处罚没有下放。退伍之后,沈骁到了农场做干事。从小小的干事一路做到了场长的位置,将青岩山农场打造的全国示范性农场。 乔宝珠本以为,这一世她已经帮沈骁规避掉了白红梅这个麻烦。 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这事儿吧,确实是咱们这边理亏。”纪荷花见乔宝珠神色不大好看,小声的嘀咕着。 “我们还是同学,在老家的时候就好上了。听我那口子说,我们俩谈对象还得跟上面打恋爱报告呢。你们俩是相亲介绍的,结婚报告交上去再有政审,这日子就短不了。” 纪荷花并没有为那群不安好心的人说话,实在是沈骁跟乔宝珠结婚速度太快了。 沈骁结婚速度确实比普通军人要快很多,姐妹换嫁这事儿本来就稀奇,也不知道沈骁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乔家根正苗红,随便怎么查都没事儿。沈骁做事严谨,他们举报他们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们去。” 乔宝珠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心里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这事是冲着沈骁去的,举报人以为把沈骁拉下水,去首都的人就会换成别人。 他们也不想想,沈骁能悄无声息的被调去培训,一定是他背后的人发力了。 就算沈骁被首都那边退回来了,也轮不到兵团里的人做替补。 兵团的领导们都清楚,也更明白沈骁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谁也不会为难他,更不会为难乔宝珠。 至于到底是哪个大佬,除了沈骁的亲爹,那就是他的老领导了。 乔宝珠迅速想通了这里面的关键所在,知道自己只要一如既往地好好工作,不作妖不闹事,这场风波很快就会结束。 事情果真如乔宝珠预料的那般,兵团领导接到实名举报,按照程序必须要立案调查。 就在乔宝珠在家里跟张翠莲等人说话的时候,调查组的同志已经到了场部,连夜查阅乔宝珠的人事档案,梳理乔宝珠的社会关系了。 接待调查组的人是青岩山农场的一把手郭坤。 乔宝珠提议创立的互助社,让他在区里狠狠地露了一把脸。不久前她勇斗间谍,又给农场挣了光。 现在郭坤每次去区里开会,都能跟区长、书记们一桌吃饭了。 听说兵团有人嫉妒乔宝珠丈夫能去首都培训,故意往两口子身上泼脏水,气的郭场长在家拍桌子骂娘。 郭坤场长现在把乔宝珠当福星锦鲤一样看待,听见调查组的人来了,忙让人将调查组请到自己办公室。 小锦鲤的案子,他得亲自盯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站队 调查组的人也没想到,调查一个小小的,竟然还劳烦了青岩山农场的场长。 “郭场长,您好。” 调查组组长董超没想到,只是调查一个小小的,竟然惊动了青岩山农场的一把手。 董超今早才草草看了一眼乔宝珠的档案,他不记得乔宝珠跟郭坤是亲属关系。 难道是他记错了? 董超不动声色跟其他两位调查员使了个眼色,组员邹云秒懂领导的意思,冲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亲属关系? 难道是被乔宝珠、沈骁夫妻俩腐化了? 郭场长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调查组的人已经想入非非了。 另一边乔宝珠的顶头上司也知道了调查组的事情,有郭场长的指示,特意给乔宝珠放了假回家等待调查组上门问询。 对此乔宝珠没有异议,心里也没有不高兴。 她知道沈骁被实名举报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岩山农场。 毕竟她在前阵子可是郭场长召开全场大会,现场颁发奖状的优秀同志。 沈骁这事儿,她们两口子不担心调查组调查。只是乔宝珠不懂,这个放假背后的意义。 “领导,场部是给我停职么?” 乔宝珠想知道场部领导是什么态度,也好为以后做准备。 祁主任是被郭场长提拔上来的人,知道郭场长很看重乔宝珠,有心栽培且会往上提拔的。 笑着安抚乔宝珠:“宝珠你想多了。郭场长知道你爱人被人栽赃陷害,沈营长能被首都选拔过去,那是他能力强。兵团那帮人自己技不如人就玩下三滥的把戏,注定做不长远。” “这件事,郭场长跟我都站在你们这一边。场长的意思,让你不要有压力,先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全力以赴对付调查组那帮人。” 祁主任见乔宝珠听完这些还像个学生似的懵懵懂懂。 她羡慕的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行了,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懂啊?” 乔宝珠当然听懂了,祁主任都让她‘对付’调查组的人了。 至于怎么对付,在这个资源短缺按需分配的大环境下,想来也是离不开吃、拿、卡、要这四个字了。 只不过祁主任是领导,乔宝珠作为下属最近冒进的厉害,应该低调一些才行。 “嗯,主任,我真的没有被停职么?我这几天不上班,那工资怎么算啊?” 乔宝珠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祁主任。 祁主任被乔宝珠清澈愚蠢的反应气乐了。 “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工资呢?不是我说,沈营长工资不低,你还有个收鞋底的副业。你们两口子上没有老人,下面没有孩子,平时也没啥大的开销。你至于这么在乎那几天工资吗?” 祁主任心里纳闷,乔宝珠说话做事干脆利索,平时为人也挺大方。 调查组都下来走访调查她了,乔宝珠还在计较那几天的工资。看来这丫头一门心思全钻钱眼里,对仕途一点不上心。 祁主任以前还有点忌惮乔宝珠,担心她入了场长的眼,以后会爬到自己头上去。 现在遇到事情了,她发现乔宝珠还是年轻阅历少。能立功就是借了自己男人的光,估计互助社那个主意也是沈营长自己想出来的。他有军功在身,不在乎这点小功劳。安排在乔宝珠身上,帮着乔宝珠评职称用。 几个呼吸之间,祁主任已经将乔宝珠的底细全‘看透了’。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眼睛只盯着工资,没看到领导的深意。” 祁主任深深地看了乔宝珠一眼,像个慈爱的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对她娓娓劝导。 “调查组奉命到下面调查,来的都是什么人,是在部队招待所住宿还是歇在咱们农场招待所?” “今天中午,他们在哪儿吃饭啊?” 乔宝珠恍然大悟,赶紧从兜里掏出钱跟票。拿出一张大团结,又拿出几张粮票,双手递给祁主任。 “主任,多亏有你提醒我。要不然我这榆木脑袋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我还在调查阶段,不好直接请调查组的人吃饭。您是我的领导,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找您。中午的时候,就麻烦主任帮忙,去食堂吃小炒。” “主任阅历比我广,见识比我多,安排一桌酒菜不再话下。您就看着安排,钱要是不够,我明天给您送过来。” 祁主任接过钱、票,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丫头,总算上道了。不枉费我辛苦教导你一番!” “我是你的领导,帮你接待一下客人也是应该的。” 乔宝珠做低伏小的讨好祁主任,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把祁主任哄得红光满面。 大手一挥,给乔宝珠放了三天带薪假。 乔宝珠千恩万谢的离开办公室,一路脚步轻盈的回了家属院。 她当然懂得该如何招待调查组那些人,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临走的时候再给点‘土特产’。 以前怎么招待领导,如今就怎么招待他们。 只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她不适合出面做这些事,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正愁找不到弄死她的把柄。 乔宝珠本来还想请张翠莲、段指导员帮忙请客吃饭,没想到祁主任今天找她谈话了。 她现在是青岩山农场英雄代表,在区里、市里挂了名的那种。 眼看着年底要评选最优农场,为了农场的名誉,场部的领导们也绝对不会让她的形象被抹黑。 所以,祁主任绝对会好好安排下去。 祁主任手里握着她的‘短’,她又在祁主任的栽培下成长起来。她现在算是祁主任的心腹,也正式站队在郭场长这一派。 等调查组风波过去,乔宝珠得准备两份厚礼,感谢二位领导的栽培、保护了。 乔宝珠心情不错,并没有为破财而感到难过。她在农场总算有了靠山,以后的路会越走越顺了。 乔宝珠雀跃的脚步,在自家大门口不远处停下了。 大门口前蹲着两个让她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魏芳、魏红,你们俩不回家,蹲在这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趁机敲诈 乔宝珠让魏芳、魏红姐妹俩跟着自己进屋。 她倒不想让将这两个麻烦的孩子弄进家门,看着两个孩子冻的打寒颤,乔宝珠心里不落忍。 乔宝珠上班之前习惯把炕洞掏干净,但会把炉子里填满掺着水的煤碎渣。 中午的时候,吴美丽会让家里的大儿子够来帮乔宝珠烧一把炕,翻一翻炉子里的煤。这样乔宝珠下班回家,家里不会太冷。 当然乔宝珠也不会白白使唤人,她给吴美丽的孩子们买了二斤桃酥。在这个年代,桃酥可是金贵的糕点。姜森一人养活一大家子,吴美丽哪里舍得给自己孩子买桃酥解馋。 乔宝珠买的桃酥,不仅让吴美丽的孩子们欢呼雀跃,也暖了吴美丽的心。 每天孩子们来乔宝珠这里烧炕,吴美丽都千叮咛万嘱咐要孩子们老实一点,不要乱动别人家的东西。只许在厨房呆着,不许进屋,烧完炕立马就回家。 孩子们也听话,从来没有进屋乱看乱摸,走之前还会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乔宝珠喜欢有分寸感的孩子们,每天上班会放一把水果糖或者地瓜干、炒黄豆、煮花生之类的零嘴。 零食盘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写明是给孩子们的奖励。还说这是她跟孩子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吴大姐,她也怕吴大姐唠叨。 乔宝珠嘴里的小秘密,让孩子们很新奇,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给乔宝珠做事的时候,更细心更有分寸感。 吴美丽大字不识一个,养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懂礼貌。反观白红梅母女,自诩文化人却把两个女孩养歪了。 魏芳一进屋,只觉得热气扑面,暖和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颤。 她快步穿过厨房,开门进屋,穿鞋坐上了炕头。扯过放在炕沿边上的毛毯,也不跟主人打招呼,大大咧咧的盖在了自己身上。 乔宝珠看见她那个花了三十多块钱买回来的羊毛毯,盖在了魏芳脏的打铁一样衣服上。 只觉得眼前一黑,暗道一声羊毛毯子不能要了。 “你们俩怎么来我家了?你们的妈妈跟姥姥呢?” 魏红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姐姐,随后注意力都被摆在柜子上的饼干桶吸引了过去。 魏芳将毯子裹在身上,故作可怜的说道:“我妈被吴美丽吓流产,小弟弟也没跟着去了。医生说我妈身子太虚需要住院治疗,我姥姥陪着我妈在医院。” 乔宝珠听着眉头紧皱,看来白红梅打算让她来养活魏芳、魏红姐妹俩。 医院那边给白红梅检查,发现胎儿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只不过白红梅嫌弃外面冷,以为一直卧床保胎就会没事。 吴美丽有了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躲过一劫。但白红梅身体虚弱需要治疗,白母不舍的出钱。 她跑去找姜森闹,说如果不是姜森偷跑回家属院探望白红梅,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我家红梅偏安一隅过得好好的,日子过的确实很苦。你可怜她孤苦无依无人帮衬,愿意伸手拉我们一把。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你那夜叉老婆,如今她闹了一场。以后还让我们红梅怎么做人啊……” 姜森对白红梅心中有愧,又恨吴美丽不识大体,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他在单位里被领导误解、被战友嗤笑,回到家里还要被孩子们埋怨。 姜森想要跟吴美丽离婚的心情达到了顶峰,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姜森只能忍气吞声。 最后在白母百般可怜哀求后,姜森将自己的证件压在了医院,承诺白红梅所有的医药费全都由他来承担。 解决完钱的问题,白母立马让魏芳、魏红去乔宝珠那边住。 “我姥姥说了,我爸死前把我们托付给沈叔,沈叔就得养活我们。” 魏芳理直气壮的嘴脸,跟白母简直一模一样。 乔宝珠气笑了,插着腰看着脏兮兮的魏红,拧着眉嫌弃道:“你爸托孤的是沈骁,他去首都不在家,我对你们可没有责任。” “想来我这讨碗饭吃,就摆正你的态度。不然赶紧回家去,别说饭,就算一碗凉水你也别想喝一口。” 以前魏芳来找乔宝珠要东西,乔宝珠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今天乔宝珠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根本不给面子。 乔宝珠看着魏芳吃惊慌张的表情,心中冷冷一笑。 以前她愿意装贤惠,那是演给沈骁看的。沈骁把存折、工资都交给她,还摆脱她帮忙照应魏燕达的子女。 既不花自己的钱,还能落个善良的好名声,乔宝珠当然愿意配合。 现在白红梅的厚脸皮都让她撕下来,沈骁又不在家,乔宝珠当然不愿意装了。 如果这两个孩子跟吴美丽家那几个小子一样讨喜,乔宝珠倒还能松松手。 可魏芳这个又脏又没良心的小丫头,乔宝珠懒得管。 “你不能不管我们!” 魏芳见乔宝珠不要她,顿时急了。 “我姥说了,你们俩摊上大事儿,调查组的人要把你抓走了。你想不被调查组的人抓走,就得讨好我们,让我妈、我姥姥帮你说好话。” “你现在必须得养活我们俩,得给我们吃好的、喝好的,不然调查组的人就把你抓走。” 魏芳一脸得意,把在医院病房里偷听到的话当做威胁说给乔宝珠听。 乔宝珠眯着眼睛盯着魏芳,伶俐的眼神、阴狠的表情,吓得魏芳缩起了脖子。 心虚又不甘的嘟囔着:“是我姥姥跟我妈说的,不是我说的,你瞪我有啥用。” 乔宝珠冷脸嗤笑:“哦,原来你家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魏芳的威胁,倒是提醒了乔宝珠。 白红梅想要趁人之危占便宜,那么她也更可以利用白红梅来立人设。 “我跟沈骁是夫妻,他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你们俩现在也没人照顾,那就住在我家吧。” 魏红惊喜的看着乔宝珠,不可置信的冲着姐姐大叫:“太好了姐姐,我们可以留下来了。” 魏芳心中暗爽,一脸得意的盯着乔宝珠不屑一笑。 她就知道,乔宝珠不敢赶走她们。 哼,她姥姥真是太聪明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敲诈么? 乔宝珠自有一番思量,她要借着魏芳、魏红姐妹俩造势。 白红梅母子俩打的是什么算盘,乔宝珠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拿调查组来压她,以为可以彻底拿捏乔宝珠。 乔宝珠估计后面白红梅还会派她妈过来敲诈一笔钱,缓解她们囊中羞涩的困境。 真是痴人说梦! 乔宝珠冷冷一笑,这一次她要让白红梅母女俩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你们俩饿不饿?” 乔宝珠看着魏芳,明知故问道。 “饿,我们都要饿死了。你快给我们做饭去。” 魏芳以为乔宝珠是听到了自己的威胁,才不情不愿收留她们姐妹俩的。 对乔宝珠的态度变得嚣张起来,以为自己强势一点就可以让乔宝珠对自己更好。 “好,你们想吃什么呢?玉米碴条还是玉米面发糕?” 魏芳在家吃玉米吃的够够得了,再也不想吃一口。 “我不吃,你给我煮挂面吃。” 魏芳歇斯底里的命令着乔宝珠,眼睛在屋里面到处看,目光落在一罐麦乳精上。 “麦乳精!我要喝麦乳精!你,赶紧去给我冲一杯麦乳精去。” 魏芳又蛮又横的命令着乔宝珠,吓得妹妹魏红瞪大了双眼,以为姐姐疯了。 她怎么敢这么跟婶婶说话?她怎么敢的! 魏红面露绝望,内心哀嚎:完了,完了,婶婶会把我们都赶出去的。 没想到乔宝珠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魏芳,转身就冲麦乳精去了。 片刻之后,魏芳吃到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 饼干泡麦乳精!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啊!” 魏芳像饿狼吞食一般,连吃了三碗,撑得肚子圆鼓鼓的。 乔宝珠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想要记下中午给白红梅两女吃的午饭内容。 忽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又将账本放回了抽屉,用钥匙将抽屉锁好。 拿出一沓信纸,递到了魏芳的面前。 魏芳看见乔宝珠拿出纸笔,想起她妈之前的嘱咐,心中警铃大作。 “你干什么?又想让我签下什么字条吗?告诉你,我是不会签字的,你休想搞什么花样陷害我。” 乔宝珠目露委屈的看着魏芳。 “沈骁离家之前交代过我,不管你们俩有什么要求,都让我一定尽量满足你们。我想着,你有什么想买的就写下来,我好去服务社买。” 魏芳到底是小孩心性,一听乔宝珠要给她买东西,早把她妈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 “原来要给我买东西啊,你早说啊。” 魏芳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三十多样需要买的东西。 “这些东西每样买两份,我跟魏红一人一份就行了。” 乔宝珠将纸拿到手里,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差点笑出声来。 就魏芳这一手烂字、错别字,甚至个别拼音都写错。白红梅是怎么好意思自诩知识分子,白母怎么好意思说自家是书香门第的? 再看魏芳所列明细,乔宝珠越看脸色越沉。 魏芳这孩子胃口是真的大,也是真的脸皮厚。 前面想要的东西:大白兔奶糖、麦乳精、奶粉、饼干,后面还有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红色头绳、蛤蜊油、新书包、作业本,也都还算正常。 毕竟沈骁之前一直当冤大头,魏芳罗列内容挺符合她一家子的吸血习惯。 后面的内容就是把她当成了许愿池里的王八,什么东西都敢要。 自行车?女士手表? 她怎么舔着脸要的? 燕舞录音机,北京牌电视机,雪花电冰箱,海鸥照相机…… 这些玩意,随便一样都能让青岩山农场的普通家庭倾家荡产。 乔宝珠现在的身价,她自己都凑不齐这些东西。 乔宝珠眯起眼睛,纸上的这些内容是魏芳一个小孩子该有的见识么? 就算是大人,也没有几个敢拍着胸脯说自己都见过吧。 白红梅真有本事见过、用过这些奢侈家电,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 可见这些都是她从报纸、广播里听到的,每天挂在嘴边的。 魏芳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的也就记下了这些东西。 乔宝珠嘴角勾起,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了。 “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服务社买不到的,就算服务社能卖,我也买不起啊。” 乔宝珠将纸起来,面露难色的看向魏芳。 魏芳大怒:“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想给我买,你不给我买,我就去检查组举发你们!” 乔宝珠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我不没说不给你买。我是说有很多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说明市面稀缺得很。你想要的话,我们得碰碰运气。” “大白兔奶糖、新衣服什么的我还是能满足你的。” 既然决定用白红梅母女的贪婪,在调查组面前立人设,乔宝珠就得舍得放血。 不过放血也讲究方法,毕竟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样吧,我这有几块花布,我先带着你们俩去做一身新棉袄怎么样?” 乔宝珠柜子里还有结婚之前买的残次花布,不太好的部分裁下来做了围裙。 手里剩下的花布,能做两身孩子的棉袄。 乔宝珠拿着花布,带着两个孩子十分高调的去了裁缝铺。 从裁缝铺里出来,又去服务社买了一斤大白兔奶糖,‘预订’了一桶麦乳精。买了新内裤、袜子、背心、线衣、线裤还有成品棉裤。 然后又带着姐妹俩去了兵团的澡堂,花了两毛钱请了搓澡工给姐妹俩好好地搓澡。 又给了魏芳五块钱,让她洗完澡之后去理发室剪头发。 乔宝珠说自己有事儿,自己忙去了。 殊不知,她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一圈。 已经惊起了巨浪…… 第一百八十六章各怀鬼胎 调查组的人酒足饭饱的从场部食堂出来,抬眼看过去,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哎呦,这顿饭竟然吃了这么久。” 调查组组长董超打了个酒嗝,指着天上的明月一脸惊讶。 “董组长领导的调查组工作严谨、认真负责,这样的工作态度值得我们青岩山农场的领导干部学习啊。” 郭场长一开口,立即将调查组成员吃酒怠工的行为说成了认真负责。 董组长眼皮一跳,嘴角泛起了满意的弧度。 “郭场长,感谢贵单位的热情款待。贵单位优秀职工乔宝珠同志被诬陷的案子,我们这边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今天贵单位提供的证词,对我们来说很有用。相信乔宝珠同志很快就会沉冤昭雪。” 郭场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将调查组三人送走。 回招待所的路上,组员郑凯忍不住低声问董超。 “组长,你真觉得这个乔宝珠是被冤枉的吗?能让场长亲自做保,她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董超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 “这不废话么!就她那个家庭背景,没有点手段怎么嫁给营长?要是没有她那位手段了得的丈夫,一个年轻的女人怎么就成了抓间谍的英雄?” “我可不相信郭场长真能做到一视同仁,一个不起眼的职工,也能劳动他亲自担保。” 郑凯张了张嘴巴,原来组长也看出郭场长维护的意思。既然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同意吃这顿饭啊。万一被领导知道了,会不会挨处分呢? 郭超察觉到了郑凯的心思,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只会照本宣科做事,不懂得变通。 郭超摸了摸裤兜里的东西,心中畅快,愿意教一教这个不懂规矩的书呆子。 “我们在农场食堂吃饭,没有违反纪律。我们是吃完了饭,就地化作办公室进行调查的。” 郭超说的理直气壮:“资料上显示,乔宝珠曾经在食堂工作过一段时间。我们随机走访的农场职工,有她昔日的旧同事,也有跟她毫无瓜葛连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 “我们忙活了一下午,足足走访了七八个人。这么大的工作量,上面只会称赞我们效率高。” 郑凯瞠目结舌,他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工作方式。把磨洋工说成了敬业,把毫无营养的聊天说成了走访。 “小郑同志,组长愿意教你,你可要认真学习啊。” 邹云看着满脸茫然又有些不服气的郑凯,温柔的提醒了一句。 “走访调查,不是只有拿着本子找人问话这一种方式。工作久了你就会知道,我们这种直来直往的询问态度,是会让老百姓反感害怕的。组长用这种轻松隐秘的方式,让对方卸掉防备。看似推杯换盏,实际上是在套话。” 郑凯恍然大悟,激动地大声喊道:“原来是这样啊。组长真是聪明啊,提前预判了对方的想法,然后将计就计套话。” “厉害,组长你真的太厉害了。” 郑凯两眼冒星星,看董超的眼神写满了崇拜。 邹云也跟郑凯一起,对董超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董超被两个手下的马屁拍的满面红光,大手一挥笑道:“你们两个好好干,将来有机会我带你们去拜见我的老师。我这点手段,在老师面前也只是小场面而已。那一位可是传说中的预审之神,再厉害的犯罪嫌疑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郑凯激动地整个人雀跃的不行,见董超组长脚步凌乱,脸上冒着酒气。 主动提出要去买冰棍,给大家解解酒。 “穷乡僻壤的地方,未必能有冰棍吃。罢了,小郑有心也不好拒绝。你过去看看吧。” 董超笑着应了下来,郑凯快走几步进了服务社。 服务社一般三点钟之后就没几个顾客进门,服务员们百无聊赖,就坐在柜台后面大声的聊天。 郑凯拿了三只冰棍从服务社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得凝重。 董超酒喝的比较多,身体发热眼神飘忽,只想快点回招待所好好睡一觉。 邹云是个细心地,发现郑凯表情不对,连忙开口关心。 郑凯也不隐瞒,将服务社里几个服务员说的八卦讲给邹云听。 邹云听完,表情惊讶。 “乔宝珠把白红梅的两个孩子接回家了?不仅给孩子买糖买饼干,还订了一桶麦乳精?” “听说还花钱给她们洗澡剃头。邹姐,你觉得她这么做会不会是表演给我们看的?” 能做调查员的人脑子都不简单,立马就猜到乔宝珠这是在演苦情戏。 “你先别跟组长说,待会我去澡堂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线索。” 邹云表情凝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乔宝珠是自导自演迷惑我们,我一定会在报告上实话实说的。” 郑凯眼睛一亮,心中震撼不已。 他何其幸运,刚参加工作就遇到了聪明老辣的领导跟铁面无私的同事。 乔宝珠这个案子,他一定能办的漂漂亮亮的。让那些人再也不敢小瞧他,是个被老头子塞进来的无能书呆子。 郑凯干劲十足的去照顾因‘工作醉酒’的组长董超,另一边邹云去了离招待所有三百多米的澡堂。 从澡堂出来之后,邹云又进了澡堂隔壁的理发室。 第二天董超醒过来,就没看见组员邹云。听郑凯说邹云出门独自办案,董超心里还挺不爽。 不过他也不敢将不满表现的太明显,新组员郑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虔诚的信徒似的看着他。 他得表现得大气一点,不能让人家看出破绽。 “邹云同志勤勉,我应该向她学习。” 董超冠冕堂皇的夸了邹云一句,下一秒就听见有人敲门。 邹云站在门外:“组长,我有要紧事要跟您汇报。” 董超穿戴整齐的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邹云,面无表情:“什么事?” “组长,昨晚我跟小郑无意间听到了一些话。考虑到组长昨天下午工作强度太大身体疲惫,不忍心让组长再辛苦工作。所以我走访调查了一下,得到了一些线索。” 邹云说罢,将一张调查报告递给董超。 董超一脸无语的接过报告,迅速扫了一下上面的文字。 看完之后,董超回头看着还坐在床上发愣的郑凯。 “小郑,收拾一下,咱们去见一见乔宝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收礼 “组长,这个时间应该去农场找乔宝珠吧。” 郑凯迟疑了一下,小声提醒董超。 董超淡淡一笑,别过脸看向邹云。 “小邹,你的意思呢?” 邹云不假思索道:“乔宝珠是立功的英雄,在青岩山农场很有影响力。昨天郭场长亲自接待咱们,除了力保她名誉之外,也有提醒警告的意思在里面。” 郑凯蹙了蹙眉,心里暗暗纳闷:郭厂长什么时候警告他们了,他不是一直都挺和蔼可亲么? “我想,乔宝珠此时肯定停职在家,等着咱们上门访查。” 刚立功没多久的优秀职工,忽然被外面的人走访调查。无论真相如何,都会引起众多猜测。 作为青岩山农场的领导干部,郭场长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更长远。 郑凯撇撇嘴,对乔宝珠的印象更不好了。 “这个女人背景不简单啊。” 董超脑海里想的则是郭场长送给自己的‘土特产’,那是一张信封。 他以为里面会是几张大团结,回到招待所的时候还没有打开看。早上醒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10张工业卷。 工业卷,竟然是工业券! 董超第一反应是懵的。 别看他在外面是调查组组长,回到单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科长。 挣的死工资并不高,就算出差调查案件能从中捞点好处,但好处也不会太多。 有背景、条件好的人惹了麻烦,早有消息灵通的同事捷足先登抢走了。他们这种没有背景普通科员,只能来乡下。 农场的职工能有多大的手笔,董超以为信封里面最多能有五张大团结。 哪想到不是钱,而是比钱更难得到的工业卷! 工业卷可是好东西,好东西都要工业卷才能买。 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不要布票要工业卷。 收音机、自行车、照相机、电视机需要工业卷。 董超一直垂涎副主任这个位置,走了很久的关系,得到了一个答复——一辆凤凰牌自行车。 领导家闺女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就是凤凰牌自行车太难得。 这年头平头老百姓骑红棉,五羊,湘江等便宜货,有身份的人骑凤凰,永久,飞鸽。 凤凰牌自行车质量更好,外观更漂亮,成为一票难求的奢侈品。 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要150块钱、30张工业卷外加一张自行车准购票。 董超拿的起150块钱,也搞到了自行车准购票,却迟迟没能攒够工业卷。 郭场长给了这10张,让董超意识到乡下基层干部的阔绰。 董超心里怀疑,这些工业卷是乔宝珠委托郭场长送给自己的。 董超心里犯了难,他应不应该收这份‘特产’。 邹云在另一边揣摩着董超的表情,见董超表情如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昨天下午郭场长招待三人吃饭,吃饱喝足之后,郭场长喊来几个农场职工。 全都是乔宝珠同事,有男有女有岁数大的也有年轻的。 这里面有一个女干部姓张,既是兵团家属也是乔宝珠曾经的领导。 二人畅聊许久,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那位女同志见她脸上皮肤干,特意将随身携带的蛤蜊油借她擦脸。 那位张姓女同志十分热情,不仅借她蛤蜊油,帮她打了热水洗脸。 等她离开之后,邹云发现上衣兜里塞着一瓶友谊雪花膏跟两颗蛤蜊油。 邹云记起,自己洗脸的时候,是她帮着自己拿棉袄。雪花膏就是那个时候塞进自己的口袋的。 刚发现的时候,邹云还挺生气。 她猜到那个女人是乔宝珠的帮凶,这些东西也都是乔宝珠买的。 乔宝珠在贿赂自己,腐蚀自己。她若是拿了乔宝珠的东西,被单位领导知道了,有理也说不清楚。 邹云甚至想过,要将这两份东西上交,以证自己高风亮节、大公无私。 可是,那是雅霜雪花膏啊。 那不是普通的雪花膏,那是雅霜啊。 她平时都用普通的袋装雪花膏,哪用过五块钱一瓶的雅霜雪花膏。 也许乔宝珠并不是腐蚀自己,而是请她帮忙伸冤的。 若不是她平时为人赤诚善良、工作认真,怎么会结交这么多的朋友。 上到农场领导,下至普通工农,都站出来帮乔宝珠说话? 董超、邹云二人此时,十分迫切的想要见到乔宝珠。想要看一看,这位财大气粗、义薄云天的女人。 乔宝珠今天早上起的很早。 倒不是被停职影响了睡眠,而是炕上多了两个喘气的小丫头。这一晚上放屁、磨牙、说梦话,吵得乔宝珠没睡好。 早上起来,乔宝珠将屋里烧的热热乎乎的。 给姐妹俩做的早饭是煮挂面,每人一个荷包蛋。 吃完饭之后,让魏芳、魏红姐妹俩坐在炕上写作业。 她将姐妹俩换下来的又脏又破的衣服丢到洗衣盆里,放在堂屋地上泡着。 调查组三人进屋的时候,看见炉膛里塞满了煤块,灶台上放着一个面盆,另一个盆里面放着酸菜跟一块冻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包酸菜馅饺子。 这年头白面是稀缺物,不过年不过节就包白面饺子吃? 董超、邹云在一次被乡下人的富足震惊。 “三位领导,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是我丈夫战友的遗孤,是烈士的孩子。她们的妈妈生病住在医院,这几天暂时住在我这里。” 乔宝珠一脸歉意:“事先不知道你们要过来,我没能安排两个孩子出去玩。你们稍等我一会儿。” 乔宝珠从柜子里掏出一大把的大白兔奶糖,又拿出了一瓶罐头递给魏芳。 “魏芳、魏红,婶婶要招待客人,你们俩去医院看看你们的妈妈。今天我包饺子,煮好了送到医院,咱们一起吃。” 董超、邹云、郑凯三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对魏芳、魏红两个孩子的身份了如指掌,也清楚这姐妹俩为何会出现在乔宝珠家里。 他们没想到,乔宝珠性子这么窝囊。 伺候孩子不嫌烦,还要伺候大人。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钱烧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看不上她 乔宝珠将两个孩子送出门,回屋后又给三人泡了茶。 董超坐在炕桌边,手边放着一杯热茶。邹云坐在炕桌另外一侧,桌面上摊着笔记本,她握着铅笔准备记录。郑凯挨着邹云,手里也拿着笔记本,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乔宝珠看了一眼郑凯的脸,心下微动。 难道场部那边出了披露? 乔宝珠坐在屋子中间,神色自若的看着调查组三人。 “调查组的同志们,现在没有干扰,你们有什么话要问,尽快问吧。你们也看见,我现在挺忙的,待会儿还要给病号包饺子呢。” 调查组的人原本还没想好谈话的突破口,听见乔宝珠提起病号,三人同时挺直了腰杆。邹云率先开口道:“乔同志,能跟我们说一说,你对白红梅的看法吗?你的丈夫,要分担一部分精力在别的女人身上,你会觉得委屈吗?” 在此之前,段指导员事先预判了一些调查组可能会问到的一些问题,他帮忙给出了最得体的答案。这些答案能体现出她超高的思想觉悟,也有一些振奋人心的口号。无论谁看听见了,也说不出一个错处来。 今天,邹云第一个问题就被段指导员押中了。 乔宝珠没有说出段指导员给出的标准答案,而是遵从内心实话实说。 “我虽然不是我父母的亲生骨肉,他们待我跟亲生的没有两样。结婚之前,我父亲打考察过沈骁的人品。我爸欣赏沈骁重情重义,觉得沈骁这样的人不会亏待我。 婚后沈骁将工资全部上交,不仅家里大事小情由我做主,也把照顾战友遗孀的事情委托给我。男女有别,沈骁不想让外面误会,更不希望我心里不痛快。 我就是看中他重情重义才嫁给他,对他的决策当然从不委屈。” 乔宝珠一脸平静,邹云确实没在她的脸上看见不甘,懊恼,伤心的表情, 不过邹云很快发现了一个亮点,乔宝珠提起丈夫语气亲昵,将他形容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大英雄。提起白红梅,乔宝珠连名字都不愿意说,简单粗暴的用“战友遗孀”来形容。 这足以证明,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的不好。 邹云眼睛一亮,干劲十足的继续追问:“可是你对白红梅意见很大,你既然理解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能接纳白红梅呢?既然接受不了她的存在,当初你为啥要结婚呢。” 乔宝珠一脸古怪的看了一眼邹云,“同志,你这问题说的好奇怪。我为什么要接纳她?她是我丈夫战友的妻子,不是他哪房姨太太,不存在接纳不接纳的问题。” 邹云面色一僵,没想到乔宝珠挺聪明,竟然看破了她挖的坑,没陷入她设下的逻辑漏洞。 她尴尬的看了一眼董超,继续说道:“据我们走访调查,很多人说你不待见白红梅,她本人也说,你其实很看不起她。” 本以为乔宝珠会否认,没想到她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挺看不上她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有账本 乔宝珠直言不讳,承认自己看不上白红梅。 这个诚实的态度,调查组三人谁都没想到。 “你为什么看不起白红梅?就因为她缠着你丈夫吗?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你既以你丈夫为荣,为什么又看不起白红梅? 乔宝珠同志,你这样做事算不算双重标准?” 郑凯一脸愤慨,觉得乔宝珠为人虚假。 乔宝珠瞥了一眼郑凯,好笑的说道:“郑调查员,我说的是看不上白红梅,可没说看不起她。这两个词的意思差远了。” 郑凯一愣,脱口而出道:“看不上就是看不起,意思差不多。你又不是啥文化工作者,咬文嚼字有意思吗?” 调查组的人在去农场调查之前,先去了医院与白红梅母女二人进行谈话。 董超这个人很讨厌医院,觉得里面细菌太大会传染自己,让邹云、郑凯二人。 邹云一见白红梅,就看出她是个什么货色。她不信白红梅的话,自己去办公室找医生打听真相。 因此病房里只有郑凯一人,白红梅柔弱的哭泣,白母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抱怨,让郑凯对乔宝珠的印象极差。 昨天青岩山农场的领导对乔宝珠极尽维护,又让郑凯这个茅庐的年轻小伙认定,乔宝珠仗势欺人无恶不作。 不管是郭场长还是张翠莲,他们谁都没把郑凯放在眼里。董超跟邹云都拿到了‘土特产’,唯有郑凯没感受到一丝热情。 他先入为主,认定乔宝珠欺负迫害白红梅。再听乔宝珠自己承认不喜欢人家,郑凯正义感爆棚,想要替白红梅鸣不平的想法达到了顶风。 “据我们调查,白红梅无论是容貌、家世、还是工作都比你强过千倍百倍。 她父亲在报社工作,母亲退休前是小学代课老师,兄弟姐妹都有正式工作。再看看你,养父养母全都是残疾人。 魏燕达结婚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优秀的白红梅嫁给他,说明白红梅品行高洁只重人品不看家世。 反而是你,抢了亲妹妹的未婚夫,靠偷来的婚姻享福。 你一个懒惰自私的女人,凭什么看不起自立自强的白红梅?” 郑凯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红梅娇弱、妩媚、可怜的脸。她一个怀孕的女人,独自带着三个孩子,还能把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属实不易。 反观乔宝珠,奸懒馋滑好吃懒做,看她这家里的摆设,也知道她是个好享受的虚荣女人。 “自立自强?谁,白红梅吗?” 乔宝珠被郑凯一番话气笑了,她指着自己的脸:“我懒惰,我自私?” 郑凯点了点头:“没错~” 乔宝珠本不想跟调查组的人起争执,但是眼前这个调查员明显受了谁的蛊惑。 她要是不较真,保不准会对沈骁有影响。 邹云见郑凯又开始犯浑,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这个小同事刚参加工作,是个不会说话的愣头青。乔同志别跟他一般见识。” 乔宝珠不接邹云递过来的台阶,沉着脸语气不悦。 “我自认为做了不少善事,在青岩山是个有口皆碑的人,万万担不起懒惰自私这四个字。你们是调查组的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要毁我名声?” “你到底是兵团委员会派来的调查员,还是她白红梅的亲戚,亦或是裙下之臣?” 郑凯到底年轻气盛,被乔宝珠讥讽,气的攥着拳头满脸通红。 “胡说八道!我之前根本不认识白红梅,你,你诬陷我。” 乔宝珠不听郑凯叫嚣,眼神暧昧意有所指的看向董超。 董超眯着眼睛不发一言的盯着郑凯,郑凯莫名心虚,一脸慌乱的嘶吼。 “组长,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什么白红梅、黑红梅。都是这个女人诬陷我的,她造谣我,污蔑我的清白。她都不认识我,她说的话不能信。” 乔宝珠噗嗤一笑,郑凯不愤的瞪眼看过去,对上她讥讽的眼神。 郑凯瞬间破防,气急败坏的下了炕,扯着董超的胳膊告状:“董组长,你看她,她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们现在就结案,让组织处分她。” 董超嫌弃的推开郑凯,不满的批评道:“你怎么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乔同志说的也没错,你不能只听白红梅的一面之词,也要听乔宝珠说什么。” 郑凯见组长也不搭理他,像个孩子似的气呼呼的瞪着乔宝珠。 这时乔宝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规规矩矩的放在炕桌上。 “这是我们家的账本,里面全都是花在白红梅身上的钱。” 郑凯没想到乔宝珠还拿出了账本,以为抓到了把柄,冷笑的指责道:“你还记账?你居然记账?白红梅丈夫就是为了救你男人死的,你们家养活白红梅跟她的孩子是天经地义。” “跟命相比,钱一点都不重要。花你们一点点钱,你都要记下来,是打算将来跟白红梅的儿子算账吗?” 乔宝珠不搭理蠢货,无视郑凯的叫嚣。 平静的看着董超:“魏燕达是在出任务的时候牺牲的,他是为国而牺牲。国家给予他烈士的称号,又给了他家人抚恤金。国家不会亏欠烈士更不会亏待了烈士子女。” “我丈夫调到这个兵团不足一年,魏燕达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他。足以证明我丈夫人品如何,在军中的威望如何。” “另外,我丈夫还带头捐款捐物给白红梅极其子女。” 说到这,郑凯撇撇嘴:“说得好像多伟大似的,若是没有救命之恩,谁会当冤大头捐钱。” 乔宝珠又扔桌上一个笔记本:“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我丈夫把战友情谊看的比金钱重要,在你眼里就成了冤大头。魏燕达不是我丈夫资助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董超闻言,摊开沈骁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退伍时间、战士名字、家庭地址以及借的钱。 资金不多大多数都是三十、五十,有人退伍上班之后,会写信给沈骁。告诉沈骁的近况,邮钱邮东西。 还钱的人也就三分之一,董超稍微算了算,都替沈骁心寒。 “沈营长高风亮节,堪称我辈楷模啊。” 董超放下沈骁笔记本,拿起了另外一个厚厚的家庭账本。 随便翻了几页,董超脸色变得很难看。将账本丢到了郑凯脸上,冷声呵斥:“你自己看看!” 第一百九十章 好像刀螂站起来 郑凯看完账本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厚脸皮的女子,长则五日短则两天,总会想到花钱的名目。 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竟然骗他,害的他在组长面前丢脸。 “乔,乔同志。如果你这个账本记录的是真实的,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但是…前提是你这份账本,谁来证明是真的?!” 郑凯这次学聪明了,不会听一人之词,懂得要辨别证据的真实性。 乔宝珠也不生气,淡淡一笑。 “账本嘛就是记录家庭开销,我们家账本就三个,家庭支出账本、沈骁个人账本、 支援魏家账本。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随便一算就知真假。你们调查组的同志,肯定会看账,真假一看就明白。” 乔宝珠说的理直气壮,郑凯却羞红了脸。 他最烦的就是算数了,高中毕业之后在家等着分配工作。先分去了财务室,干了一个礼拜就惹了祸,这才分到委员会调查科。 郑凯像是扔烫手芋头似的,将账本丢给邹云:“邹姐你心细还有经验,你检查一下吧。” 邹云不动声色的接过账本,细细的翻阅起来。 她发现乔宝珠还真是个理财治家的能手,这家庭账本记的一目了然。 “关于魏家这本账本不可能是假的,这里有魏家几个孩子的签字,没有签字的时候,旁边也记录了当时的时间地点以及在场的第三人。” 白红梅是烈士遗孀,沈骁是她丈夫临终托孤之人,她跟沈骁要东西天经地义。而沈骁的妻子记账,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万一将来某天,双方起了内讧各执一词,账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不说之前,就说我们俩结婚之后,白红梅管我们家借了多少次粮食。魏燕达的抚恤金是给父母、妻子、孩子均分的,她霸占着所有的钱。还把工作,房子全部拿去收租金。按理说,她家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可她现在过的什么样儿,不用我说,你们也看见了。她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们家出的房租呢。你们要是翻一翻她家衣柜,看看她穿什么,孩子们穿的又是什么!” 说到最后,乔宝珠愤怒的差点压不住火。 其实不用几位调查员去白红梅家里看,就看屋里地上那盆脏衣服,也知道那仨孩子过的不咋地。 老大被沈骁送出去学技术,白红梅对此怨恨的不得了。 辽省造船厂那是什么级别的国有企业,去那学习修船造船的手艺,哪怕是最轻松的工种,那也很了不起的工程师。 很现实的一句话,就算魏燕达活着,他有把儿子送过去的本事吗? 可白红梅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沈骁太坏了。明知道她失去了,还要把唯一的儿子送走,让她老无所依。所以她不仅不领情,还怨恨沈骁多管闲事不安好心。 “布票借了不少,那俩孩子身上穿的是挺好。但是有钱穿身上,为啥不给孩子多吃点好的,看那俩丫头瘦的,好像刀螂站起来似的,看着都吓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结婚报告上的人就是乔宝珠 邹云、郑凯去医院探望白红梅的时候,魏家姐妹俩不在医院。 今天来乔宝珠这里,三人才看见魏家姐妹俩。 姐妹俩面色蜡黄、体如刀螂,穿的却格外体面,这让调查组三人都很困惑。 “你们俩看看最后一页。” 董超自己坐在一旁,漠然的提醒邹云。 邹云连忙翻到账本最后一页,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邹云脸色大变。 郑凯看见邹云变了脸色,连忙凑过头,看见上面的字迹,咦了一声。 “这跟前面的字体不一样,像是小孩儿的字。” 董超一脸看穿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上面写的是急需购买的生活用品,笔迹就是这两天新写的,写字的人应该是魏家那个大丫头。” 他是个老江湖了,昨晚还担心事情会很难办。等看见乔宝珠拿出账本那一刻,董超心里只有两个字,稳了! 乔宝珠是个能让单位一把手出面维护,全场职工无不赞不绝口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怎能甘心让白红梅那个贪婪愚蠢的寡妇玩弄于鼓掌中。 还有沈营长被举报的内容也挺奇怪,董超来之前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 沈骁当初打的结婚报告就是乔宝珠,是女方的亲生父母不愿意让这个金龟婿便宜给别人。 他们自以为是的觉得,乔喜凤个人条件要比乔宝珠优秀的太多。 乔宝珠当初的态度则是遵从父母之命,沈营长这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接受了乔家的决定。 后来乔喜凤勾搭准姐夫赵海洋,姐妹换亲,姐姐嫁妹夫,妹妹嫁姐夫。 在外人眼里,这两段婚姻很混乱,是坊间难得一见的谈资。 但是从沈骁的角度看,不过是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上。 结婚报告上的新娘是乔宝珠,现在的妻子依旧是乔宝珠。 没有所谓的欺骗,更谈不上敌特腐蚀。乔宝珠根正苗红,是在垦区挂了名号的骨干分子。 董超都清楚沈骁的清白,上面的人当然也清楚。可还是有人施压,要他们三个人下来走一趟。 以前董超还以为是乔宝珠得罪了谁而不自知,如今看,是上面的人想要帮乔宝珠洗涮清白,特意让调查组走这一趟。 乔宝珠手里的账本,不仅能让她洗刷清白,还能让她绝地翻身。 “魏家大丫头?刚才那个小姑娘!” 郑凯回想了一下魏芳的模样,除了干、瘪、瘦之外,他完全记不清那小姑娘的脸长什么样。 “她叫魏芳,是白红梅最疼爱的女儿。账本最后一页的内容就是她写的,郑调查员可以对比一下前面的签字。魏东出去上学之后,都是魏芳来签字取东西的。” “我也不跟你们打马虎眼,魏芳、魏红身上的衣服是我昨天新买的。” 乔宝珠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票据。票据按照日期,用胶水一页一页粘好。 她翻到昨天的日期,将里面的收据拿给众人看。 “这是服务社买秋衣、秋裤、袜子、内裤、背心的收据。这张是裁缝铺里买成品棉袄、棉裤的收据。” 铁证面前,郑凯再次红了脸。 虽然证据摆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愿相信白红梅是恶毒的。 毕竟她是亲妈,当妈的都是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满足孩子。 “组长,我觉得证据还不够充分。虽然账本无懈可击,但我还想看看别的。没准魏家的孩子们只是恰好没穿好衣服出来而已。” 郑凯一脸心虚,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女人骗又不是瞎。 他觉得组长肯定会呵斥一通,霸道的将案件完结。后面写小组报告的时候,他再跟组长道歉,说自己年轻没经验,这件事就过去了。 哪想到,董超根本没按郑凯的想法做。 他大手一挥,十分利落的对乔宝珠说道。 “年轻人勇敢提出质疑是好事,乔同志,你能否带我们去白红梅房东那里了解了解情况。” “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们总要找别人问一问才行。” 乔宝珠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爽快的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郑凯呆愣的表情,欢天喜地的带头去13号院。 她现在比调查组的人都好奇,白红梅住的屋子得造什么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房东 李燕得知乔宝珠领进门的三个人,就是组织上派下来调查组成员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们来我家干啥?” 李燕将乔宝珠拉到一旁,压低嗓音一脸不解的追问:“举报你的人可不是我家老郝,你来找我问举报人是谁,我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李燕以为乔宝珠找她是来问举报人身份的。她倒是很想看热闹,可惜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嫂子,是谁举报我们,我跟沈骁心里都有数。” 乔宝珠抿嘴一笑,跟李燕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避开调查组的人。 “那你找我啥事儿?” 李燕好奇的看了一眼调查组的人,心里好奇的不得了。 “我们家资助燕达老婆孩子的事情,组织上也是知道的。他们去医院看过白红梅,她跟调查组说的话,跟我的账本出入太大。” “我建议调查组的同志们来白红梅家看看,你跟郝副营长既是魏燕达的亲戚,又是白红梅的房东。” “你的话更公允。” 乔宝珠没说要进白红梅屋里看一看的话。 人家主人在医院住院,她领着人跑人家家里转悠一圈。这是侵犯人家的隐私,她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李燕闻言,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跟调查组的人聊上了。 这次郑凯老老实实的伏案记录,没敢再表达自己的想法。 邹云长得面善语气轻柔,询问李燕的时候也是循序渐进。 李燕紧张的情绪很快放松下来,跟着邹云的问题,认真的回答着。 乔宝珠发现,身为调查组组长的董超,趁着邹云问话的时候,悄悄走出了屋。 家属院的防寒习惯,是在玻璃外面罩一层塑料布。隔着玻璃跟塑料布,乔宝珠只能看见董超的人影在院子里来回走。 不过光看人影,也能发现董超一直站在白红梅门前。他趴在塑料布上,想透过玻璃看清楚屋里是什么样子。 20分钟过去,董超背着手回了屋,冲着坐在炕上的邹云努了努嘴巴。 邹云将笔记本递给董超,董超双眼迅速的在上面扫了一下,不由皱起眉头。 李燕见调查组的同志不说话,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蹭到乔宝珠身边,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啥话了?他们俩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乔宝珠明白董超跟邹云打的哑谜是什么。 李燕嘴里的白红梅,邋遢、懒惰、虐子、抠门。 她刚才那番话,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没掩饰掉对白红梅的嫌弃厌恶。 李燕带着明显的个人情感,董超、邹云二人对她的证词持保留态度。 乔宝珠急躁起来,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她干嘛要领人跑这一趟? 可是,她们又不能无缘无故的把白红梅家房门打开,闯进去翻一翻。 咦? 乔宝珠歪着头看着李燕笑起来,李燕看着乔宝珠一脸狐狸笑,心生警觉。 “嫂子。白红梅娘俩都在医院,两个孩子暂住我家。屋里就这么空着?几天不烧炕,她们回来那屋还能睡么。” 李燕不懂乔宝珠为啥关心起这些,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 “她妈回来取东西的时候,求我帮忙每天烧半捆柴火。要不那铺炕冻了,她们回来睡不了。” 乔宝珠眼前一亮。 她就知道事情有转机。 “嫂子,那你今天帮她烧炕了没啊?” 李燕这才反应过来,绕了半天弯子,原来他们想要进白红梅屋里瞅瞅。 李燕一脸不解:“你们要进她那屋啊?妈呀,她家那猪窝有啥可瞅的?” 提起白红梅的屋子,李燕脸上浮起怨念后悔。 “那屋本来是给我儿子留着结婚用的,想着先借给她住两天。早知道让她嚯嚯成那样,我就不让她来了。” 李燕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掏出腰间的钥匙,往白红梅房门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白红梅气疯了 “什么!白红梅想嫁给沈营长?” 董超三人齐刷刷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乔宝珠。 乔宝珠无奈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看着李燕说道:“嫂子,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家属院里瞎传的,他们俩是很单纯的战友情谊。” 李燕被乔宝珠白了一眼,察觉到自己说话不严谨。连忙自打嘴巴,心虚的对众人说道:“是是是,这是大院儿里传的。他俩真有事儿,组织上也不能轻饶了。” 纵然李燕这样解释,调查组三人还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李燕罗里吧嗦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调查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乔宝珠、沈骁这两口子精的很,不管是主动做好事还是被人坑。总之好事儿做了一大堆,尤其是沈骁,来到兵团之后,对自己的兵那叫一个好。 兵团里那是有口皆碑,尤其是沈骁去首都培训,被有心人背后举报之后,大家都联合起来帮沈骁。 不管是团部内审,还是上面下来调查,大家口径一致,就盼着沈骁能被摘出去。 而乔宝珠这里有完整的账本,记录了给白红梅花的每一分钱,也包括收鞋底赚来的每一笔收入。 可以说,在调查组面前,乔宝珠跟沈骁两口子婚后的财务支出是透明的。 查到现在,调查组的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两口子是大善人转世么?还是圣父、圣母附体,手咋就这么松啊。 白红梅母女俩还在医院幸灾乐祸,等着乔宝珠倒霉呢。 殊不知,调查组的人已经离开了青岩山农场,回市里面交报告去了。 乔宝珠不知道他们的报告都会写什么,但董超三人离开前对乔宝珠的态度十分得友善。 就冲这份友善的态度,乔宝珠心里也有了底。 等三人组一离开,乔宝珠就称自己受凉生病,没办法照顾魏芳、魏红姐妹俩。 请协理员小丁帮忙找人,请大院里一个老实的家属帮忙将魏家姐妹俩那比打铁匠还脏的衣服洗干净。 她自掏腰包请姐妹俩去招待所住,又去部队食堂预缴了三天总共9顿的粮票。 安置完了姐妹俩,乔宝珠进城‘看病’去了。 白红梅母女俩还在医院里,乔宝珠请家属院协理员帮忙安排的,压根就不用经过她点头。 魏芳年纪大有心眼,知道这事儿不通知她妈,姐妹俩能在招待所享受三天。若是被她妈知道了,别说招待所住不了,就是食堂那几张粮票都得被姥姥要回去。 等白红梅母女俩知道这事儿,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 医院那边的大夫下了最后通知,她的身体情况已经好了,不能再赖在医院。 “你这大夫也真是死心眼,我闺女多住两天,让你们医院多挣钱还不好?” “我们花钱的都不着急,你们收钱的急个啥。” 白母赖在医院不肯走,医院多舒服啊,医院不用她每天起早贪黑的烧柴。 躺在行军床上,盖着5斤厚的棉被。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别提多舒服了。 关键是,花的还不是自己家的钱。 白母恨不得让白红梅在医院做完小月子再回家。 病房大夫早就见识到了白母的无耻,板着脸冷声道:“要是你们自己花医药费,肯定三天不到就出院了。谁不知道你们花的是公家的钱,仗着自己孩子是烈士遗孤,厚着脸皮要部队报销。” “兵团那边的人说了,一切都按照医院程序来。医院好几个医生评估过你的身体,病情好转回家养着就行了。” “你们不出院,不就是打算继续占国家的便宜、占部队的便宜么?” “告诉你们,你们花的都是国家的钱,是人民群众的钱。你们再继续冥顽不灵下去,就别怪我们院长跟部队那边说实话。” “倒时候引起什么后果,你们自己能承担得起就行。” 医生已经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了,白红梅母女俩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呆下去。 这年头烈士那么多,凭啥就她们家占了那么多的便宜。不就是靠着沈骁么。 沈骁现在去首都培训,兵团这些人谁还会管她的死活。 母女俩连忙收拾东西,灰溜溜的出院了。 出院之后,娘俩直奔乔宝珠家。 看见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白红梅这才知道乔宝珠回城好几天了。 “这个该死的贱人,看沈骁不在家,她都不装了。” 白红梅恶狠狠地咒骂乔宝珠,顶着刺骨的寒风去招待所接两个孩子。 看见趴在招待所大通铺上玩口袋的两个女儿,白红梅气不打一处来。 魏芳反应快,看见她妈进屋,第一反应就是蹿到了炕里。 白红梅冲到炕边,抓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魏红,抬手呱呱两个嘴巴子。 魏红突然被打,吓得哇哇大哭。 “闭嘴,憋回去,再哭老娘扇死你。” 白红梅眼尾猩红,像是看仇人似的看着委屈巴巴的女儿。 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大馋逼,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自己的亲妈在医院受苦,你们俩躺在招待所享福。”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没心肝的贱丫头。乔宝珠给你们点钱,不说孝敬孝敬你妈你姥姥。你们竟然住在招待所享福,招待所这种地方,是你们两个贱货应该住的吗?” 白母也很生气,站在一旁帮腔。 “打得好,打的对,两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有点钱不知道怎么贱好了,还住上招待所了。你们有那住招待所的命吗?” 又问二人,这两天在哪里吃的饭。 魏芳不敢撒谎,直接告诉二人她们姐妹俩一天三顿都去兵团食堂吃饭。 听说姐妹俩一日三餐都是去食堂打饭,而且俩人的标准都是两荤一素,差点把白红梅气死。 她抓不到比泥鳅还滑的魏芳,就抓老实巴交的魏红。 干瘪如鸡爪的手指,像两只铁钳似的,把魏红的棉裤扒下来。 罩着魏红大腿根最细嫩的肉,狠狠地掐了几把。 “馋丫头,我让你吃,我让你馋!我让你不孝敬我,我掐死你,掐死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留在家属院 白红梅在招待所闹得鸡飞狗跳,招来了当班的服务员。 服务员勒令白红梅不许大声吵闹影响其他人休息,白红梅不仅不听,还妄想退房要回半天的房费。 招待所不肯退钱,白红梅便要强行住下。 “交两个人的钱,你们想住四个人?做什么美梦的,告诉你们不行就是不行。再闹,我就喊公安抓你们!” 服务员态度强硬,白红梅一下子老实了。不是她不敢闹,是没力气再吵下去了。 知道乔宝珠还在食堂留了粮票跟钱,也不管两个孩子肚子饿不饿,白红梅带着母亲女儿先去食堂吃饱了饭。 吃饱喝足之后,白红梅回了一趟13号院。 看着满室狼藉的屋子,白红梅转身狠狠地扇了魏芳一个嘴巴。 “你又打孩子干啥?” 白母看着捂着脸委屈的掉眼泪的魏芳,忍不住埋怨女儿:“吃饱喝足,你又有劲儿了!孩子们去招待所也不是她们自己能做主的。刚才不是说了,事情已经翻篇了,以后也别提。” 白红梅气的胸脯上下起伏,指着乱糟糟的屋子。 “我不是为了招待所的事儿,我是气魏芳这么大了不知道干活。我在医院住那么多天,你不说送碗热汤,至少把家里收拾干净吧。” “你看看这屋里面,让你们姐俩造的,还有下脚的地方没有?” 魏芳刚才在食堂根本没吃饱,乔宝珠付的两个人的饭钱,白红梅多一个馒头都没打,四个人分吃了两份饭。 她心里有气不敢反抗,怕白红梅疯起来把自己打一顿。 这会儿她肚子空空,脸上又挨了巴掌。饥饿、疼痛、委屈、怒火交织在一起,激的魏芳彻底爆发了。 她尖叫的将白红梅带回来的衣服全都丢在地上,跳到上面狠狠地踩了踩。 指着白红梅歇斯底里大喊:“凭什么让我收拾,你自己都不收拾。这个家本来就是乱糟糟的,姥姥不收拾,你不收拾,凭什么让我收拾。” “咱家从来都是乱七八糟,又不是乔小姨家里那样干干净净的。你住院之前就这样,你一直都这样,你就是邋里邋遢的埋汰人。” 魏芳把她亲妈的脸皮撕下来,狠狠地按在地上狂踩。 白红梅刚从医院回来,她在医院住了十天院,环境比家里舒服,吃的也是白母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 饭票有段指导员出面帮忙集资的,也有姜连长偷偷送的。数量不算太多,保证她们吃10天还是有的。 在医院休养十天,白红梅母女俩身子养的不错。不然白红梅也不能有那么多力气收拾自己的孩子。 魏芳闹起来,白红梅一气之下将魏芳丢在家里。带着白母、魏红去招待所,把魏芳反锁在屋里。 招待所本来不让白红梅住进去,因为乔宝珠交的是两个人房费。 白红梅这回找到招待所服务员,声称现在就两个大人睡一宿,魏红是个小孩子,跟着大人本来就不用交钱。 招待所的人知道白红梅难缠,反正就剩一宿,索性给这娘仨安排在双人间里。随她们仨怎么住,服务员也懒得管了。 白红梅美滋滋的住进了招待所,跟白母二人将两张单人床推到一起,就让魏红躺在二人中间的床缝上。 晚上三人躺在床上,魏红因为晚饭吃的太早,此时肚子很饿。 想要吃饭,又不敢跟她妈说,只能哀求白母:“姥姥,我想喝水。” 白母肚子也空落落的,听见魏红要水,忍不住对白红梅说道:“闺女,我看这孩子应该是饿了。要不我给她冲点奶粉喝吧。” 白红梅晚饭也没吃饱,两个人的饭分给四个人,她能吃饱就怪了。 “奶粉就剩那一点了,包里还两块饼干,咱仨都吃了吧。” 白红梅对自己从不吝啬,从来都是自己先享福,然后才能轮到自己的孩子。 两片饼干是她特意留给自己的,现在拿出来也是看在老母亲一直照顾自己的份上。 白母知道闺女包里还有点吃食,见她没有吃独食还想着自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起身准备去泡奶粉,白红梅见状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妈,不用你去,我去泡。” 白母心疼女儿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养好,怜惜的看着白红梅:“你别动,你躺着吧。” 白红梅不以为意,拎起暖水瓶冲奶粉:“我在医院躺了整整十天,早就把身子骨养好了。你看同病房的那些个女人,也就在医院住个两三天就回家了。哪有我有福气!” 白母叹口气,语气内疚:“10天也不多。按照老规矩啊,月份大的女人小产跟生孩子是一样的。你这个情况,应该坐满一个月才行。” “可惜咱们家落魄了,要不然这一个月鸡蛋、红糖、小米粥不限量的供着。肯定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比大姑娘还好看。” 白红梅听着母亲的话,心下一酸,苦涩道:“大姑娘又能怎么样。早知道嫁给魏燕达过得这么惨,当初我就算当右派,也不嫁给他。白白蹉跎了半辈子,一点福都没享到。” 听见女儿抱怨,白母没好气的提醒。 “这话说的太没良心,燕达活着的时候顾不上家里,确实让你吃了不少苦。靠着他,你跟咱们家也沾了不少光。别的不说,要是没有他,你能分到房子吗?” “要我说,你现在孩子没了,在家属院的日子也过到头了。最好去求求你公公,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应该能舍两个钱儿给你们娘仨过年。” 报社的领导出事儿后,老头子平时那些朋友、同事多多少少都受了牵连。眼看着他就要被打成右派,全家跟着吃挂落。 平时围着白红梅转的那些青年才俊一个两个的都跑了。别说迎娶白红梅,就算是大路上打个照面,他们也不敢相认,生怕被委员会的人找上门。 可巧魏燕达回家探亲,他不知道白家出了事。他心里本就喜欢白红梅,白红梅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二人就结婚了。 靠着魏燕达这个女婿,白家很快解除了危机。白红梅也是靠着军属的身份,从邮政系统里抢了一套房子。按照她的级别跟年龄,白红梅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是魏燕达的父亲找了领导,白红梅这才破例得到了现在的住房。 老爷子求人送礼,搭钱搭人情,就为了让魏燕达白红梅两口子能有个自己的房子。 白红梅拿到房子,对外只说自己有本事,只字不提公公的付出。 如今自己母亲提起来,白红梅依旧不以为然。 让她去跟那个老不死的要钱,白红梅低不下脸面。 “妈,这事儿你以后就别提了。家属院我住的舒服,以后就在这边安置下来了。” 白母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说啥胡话呢?你男人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人家凭啥让你留在家属院?” 第一百九十六章心有所属是老左 白红梅打算留在家属院,怎么可能呢。 白母不知道女儿从哪儿来的信心,让她生出了这种妄想。 “你又想干什么?” 白红梅用饭盒泡好了奶粉,将两块饼干放在饭盒里泡软。 等到水不烫手,这才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床上。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块饼干,送到了白母嘴边。 “妈,你先别生气。我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饱了我再跟你说。” 白母哪还有心思吃东西,推开饭盒冲着坐在一旁巴巴望着二人的魏红努努嘴。 “我没胃口,给魏红吃吧。” 白红梅冷冷的看了一眼魏红,眼神犀利,表情阴霾:“我住院这几天,她们姐俩吃香喝辣过得不知有多舒服。我跟姥姥在医院遭罪,魏红,你就没想过吃好吃的时候,给你妈给你姥姥留一口吗?” 魏红缩着脖子,眼里满是茫然。 是妈妈说,她在医院住院不能照顾自己的。 也是妈妈说,让她跟姐姐在乔小姨那里有多少吃多少,不用客气更不用惦记妈妈跟姥姥。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呢? 白红梅懒得搭理魏红,继续哄着母亲。 “妈,这几天在医院里,你都是紧着我吃的。晚饭也没吃多少,我怕半夜你犯胃病怎么办?多少吃一口,求求你了。” 白红梅冲着母亲撒娇,白母心里暖和极了。 到底还得生女儿,换成了家里那两个儿媳妇,谁会哄着她吃这好东西呢。 白母双眸感动,半推半就的喝了小半盒的奶粉,吃了大半块泡软的饼干。 白红梅馋的不行,耐心的伺候着老母亲吃完,连忙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白母看着坐在一旁可怜巴巴流口水的魏红,心疼的提醒白红梅:“给孩子留点吧,让她甜甜嘴也行。” 白红梅剩了两口子奶粉,将饭盒递到魏红嘴边,没好气的说道:“馋猪,吃吧,馋死你拉倒。” 魏红不理会母亲斥骂,反正她都习惯了。 接过饭盒,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因为喝的太急,呛得不停的咳嗽。奶粉从鼻子、嘴巴喷出来,魏红生怕奶粉喷到床上浪费,连忙用饭盒接着。 白红梅看着小女儿用饭盒接着她从嘴巴、鼻子喷出来的奶粉,一点不嫌弃的重新将那掺着鼻涕、口水的一口奶粉再倒进嘴巴。 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抬手一巴掌将魏红扇到一边:“死一边去睡去,少恶心我。” 魏红舔了舔嘴唇,恋恋不舍的将饭盒放到一旁,老实巴交的去床边睡觉。 她不傻,能看出来妈妈跟姥姥又要说秘密了。 她就算不睡,也得闭上眼睛装睡。万一让妈妈看出自己装睡,又该打人了。 “你又往孩子身上撒气,当心两个孩子被你打的离心了。” 白母看不惯女儿总是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那怎么办?我心里不痛快,总憋着该憋出病来了。她们是我生的,让我打几下出出气怎么了?” 白红梅不以为然,她现在可是想开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把钱、时间、心思都花在丈夫、孩子身上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自己享用,也不枉费来这世上活一次。 白母知道闺女又要抱怨,赶紧拿着饭盒,出门去厕所刷。 刷饭盒回来,魏红已经睡熟了,白红梅躺在床上等着她。 “你又要干什么?” 白母看出今晚白红梅各种不对劲,猜出她又起了心思。 她也想听听,白红梅打算如何留在家属院。 白红梅捋了一下头发,看着她妈一脸自信:“妈,你觉得我打扮打扮,像多少岁?” 知女莫若母,听白红梅这话,白母就知道她起了什么心思。 “你要改嫁?那人是谁?家属院里认识的哪个男人?” 白红梅面露羞涩,低着头绞着手指不敢抬头。 “你该不会想嫁给那个姜森吧?” 白母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红梅。 这段时间,来医院探望闺女的有那么几个人。 其中来的来的最频繁的就是那个姜森,只不过他每次都等到医院的人下班了才过来。 过来得时候也没穿军装,而是打扮成普通农民的样子,戴着厚厚的狗皮帽子,一身臃肿的棉袄。 这姜森色胆包天,自己有老婆孩子还敢惦记寡妇。要不是他,自己闺女也不能掉了孩子。 白母是打算让白红梅改嫁,也在家属院物色了不少的男人。 这些人里属姜森长得最差,又矮又瘦家里条件还最差。 白母看不上姜森,对姜森没有好脸色。 但是姜森每次来都会送不少东西,虽然只是几个干粮、土豆之类的破玩意,但也比空手强。 白母也就不拦着姜森偷摸过来,有人问起总说是乡下的亲戚。 哪能想到,这么一个又黑又矮家里穷的叮当响的狗东西,竟然被闺女看上了。 “你疯啦?他家那个母老虎多吓人,你不记得啦?她可是乔宝珠的跟班,她要被姜森休了,你也捞不到好果子吃的。” 白红梅抬起头,幽幽的看着她妈:“何止他老婆难缠,他儿子生了好几个,穷亲戚们都靠着他那点工资过活。” 白母拍着大腿,一脸焦急:“知道你还跟他?你脑子进水了吗?” 白红梅嫣然一笑:“妈,我又不是傻子,我能嫁给他吗?我半只眼睛都看不上他。” 白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要被你吓死了!那姜森不是个好归宿,你要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是他那样的。” 既不是姜森,又是哪个? 白母一脸好奇的看着女儿,“你这死丫头,快点跟我说,到底是哪个?” 白红梅这才说了实话:“他叫老左,只是个司务长,岁数也大了。” 白母懵了,因为白红梅说的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谁啊?你整天在炕上养胎,在哪儿认识的什么老左、老右的?” 白红梅紧咬嘴唇,屋里没开灯,谁也看不见她热辣辣红彤彤的脸。 “说话啊,你俩啥时候认识的?你对他了解多少?别又是个有女人有孩子的,又把你骗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白母满意 “我刚来家属院那会儿,就有人把他介绍给我。那会儿我哪有心思改嫁,也就没搭理他。” “这次我住院,他又过来看我。那时候你出去打饭没见到他,他那人,长得又高又黑像个熊瞎子似的。一进来看见我躺在床上,就哭了,我能看出来,他是真心疼我。” 白红梅看着老母亲:“妈,我现在这个岁数,带着三个孩子,又背着个不检点的名声,能找到什么好人啊?” “我早就让人打听过了,老左只是岁数大了点,好在一直都没结婚。他是司务长,兵团的司务长油水有多少,不用我说了吧?跟着他我能饿着么?孩子们会饿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白母也听懂了。 白红梅哪是看上老左对她一往情深,而是看在老左工资高有油水的份上,愿意‘委屈’自己。 “你打听过了?你找谁打听的,那人可靠么?” 白母心里慌慌得,总觉得不踏实。 “帮我调查的人,叫乔喜凤,是乔宝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白红梅话一出口,吓得白母浑身一震。 “你咋能信她?她可是乔宝珠的亲妹妹,她能帮你!” 白母忍不住咆哮起来,忘记自己还在招待所。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上嘴巴。 “乔宝珠早就过继给亲戚家了,跟这个妹妹关系一直都不好。我又不傻,不搞清楚乔喜凤的身份,我能信她的话么。” 白红梅自信满满,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沈骁本来要娶的人是乔喜凤,乔宝珠用了诡计陷害乔喜凤跟赵海洋私通。那赵海洋别看是个知青,本人很没用,家里父母更没用。” “乔喜凤过得穷困潦倒,只能靠娘家接济自己。农村人谁会像你跟我爸那样开明,他们只在乎儿子,没啥觉悟。” “这一切都是乔宝珠害的,她不仅害的乔喜凤嫁给了没用的知青,还把她亲生父母祸害了一遍。听说她亲大伯还是场长呢,也被她害的丢了工作。” 白母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外表恬静、大方,总是一脸明媚的乔宝珠,背后竟然这么阴狠。 乔喜凤是个废物,没有本事报复乔宝珠。就托人帮忙,结交了白红梅。 二人各怀心思,见了几面就互称知音。 “那乔喜凤都结婚了,还惦记着沈骁吗?她是想让你帮忙,挤走乔宝珠,然后她再嫁过去?” 白母听得头晕,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想干什么。 白红梅不屑一笑:“乔喜凤恨不得咬下那两口子的肉。告诉你吧,举报沈骁、乔宝珠非法同居的人就有她一个。” 乔喜凤的心情,白红梅倒是能理解。 沈骁结婚之前是要打报告的,报告上要结婚的那个人就是乔喜凤。 而结婚当天,乔宝珠趁着沈骁出任务,她恬不知耻的嫁过来。 沈骁回来之后,发现乔宝珠人嫁过来不说,还十分高调的请了左邻右舍吃饭。 家属院的人都见过乔宝珠,都认定她才是沈骁的妻子。沈骁也只能将错就错! 对于乔喜凤来说,她的未婚夫跟她的姐姐联手背叛她。 她如今落魄、穷苦、不幸福,全都是沈骁跟乔宝珠的错。 只要让乔宝珠失去一切,乔喜凤心里才能痛快。 而沈骁…… 白红梅心里笃定,如果不是乔宝珠挑拨,沈骁根本不会对自己那么绝情。 不是乔宝珠嘴欠,沈骁不会把魏东送去辽省,也不会去单位查自己。 更不会逃到首都躲着她,不见她。 沈骁跟自己生分了,全都是乔宝珠的挑唆。 白红梅一想到沈骁,心口发酸,难受的直掉眼泪。 “妈,我跟沈骁永远都不可能了。” 有乔宝珠挑唆,沈骁早就变心了。 “我得找个归宿。这个人对我好,工作稳定,能接受我的孩子。” 姜森对她不错,但是家庭太差。 吕科长人不错,就是太薄情。她来农场之后,吕科长开始还会邮一些东西。兵团的人去单位调查了一番,吕科长就没了消息。 最后只剩下老左一人,堪堪能入她的眼。 本来白红梅还想再等一等的,她才出院,身体养个一年半载再考虑结婚也不晚。 只不过乔喜凤却跟她说,她大伯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兵团、农场要合并在一起,以后得变动会很大。乔喜凤劝她,想要结婚要趁早。合并之后,很多岗位合二为一。 农场没有工作的大姑娘、回不了城的女知青,会把心思打在老左这样的单身汉身上。 白红梅是个寡妇,就算还有几分姿色,也比不过没结婚的大姑娘。 再想找老左这样的,可不好找。 白红梅本来是不信乔喜凤的话,一想到沈骁竟然去首都培训,这就是要被提拔、被重用的信号啊。 这么一想,白红梅觉得不能再等了。 趁着老左过来看她,跟她吐露心声表白之机,白红梅答应嫁给老左。 老左只是一个司务长还是个单身汉,不应该住进家属院的。 但是他当兵时间长,跟领导关系处的好,脑子还活泛。 在家属院最偏的角落,有一个战士值班住的营房。以前这个地方荒凉,需要战士值班看守。 现在周围乌泱泱全是民房,早就不要值班,那房子就空出来了。 老左趁机搬了进去,白红梅没见过,但听老左形容,那是两间房,十分的宽敞。 白红梅心里打鼓,交代白母,明天去老左那边看看去。看看那套房子,是不是老左说的那么好。 白母听说有房子,心里放心了大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家属院。 在大院最深处,看见了白红梅说的那套值班室。 “部队盖得房子就是好啊,质量好,还宽敞。啧啧啧,这两间后盖的房子,比红梅现在住的那半间好太多了。” 白母看完房子,美滋滋的回到了招待所。 欢天喜地的说给白红梅听:“红梅,妈看了,那房子真不错。门口的柴火垛,够用两个冬的。” “这男人啊,岁数大是比年轻的好。知道疼人,也能攒钱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乔宝珠是真心 白红梅的这些事,乔宝珠一无所知,因为此时她正在城里逛街。 “孙姐!” 乔宝珠笑盈盈的来到供销社,孙继红看见乔宝珠眼睛一亮,笑的见牙不见眼。 “宝珠!快来,快来,我给你留了一批好布。” 乔宝珠心头一暖,将拎在手里的包放在柜台上。 “孙姐,这是腌肉跟辣肉酱。你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孙继红看着份量不小的三角兜,眼底的笑更深了。 “总是吃你家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孙继红将柜台上的包拿下去,放在柜台下的柜子里,她趁机打开兜子,看见里面有两个罐子肉酱,还有整整四条腌肉。 顺便将柜子底下,给乔宝珠预留的好料子拿了出来。 “这是新到的确良,一块鹅黄、一块水粉。这两块料子可紧俏了,难得有这么新鲜的颜色嘛。” 乔宝珠看着眼前的两块的确良布,欣喜地拿在手里摆弄。 其实的确良的料子并没有纯棉的舒服,只不过因为稀少、昂贵才惹人追捧。 “孙姐,谢谢你。我真的太喜欢了。” 这个时代,难得碰见这么鲜艳的料子。乔宝珠暂时还没有做衣服的打算,但是可以留着。就算将来自己不穿,当做人情送人也有大用。 “我就知道你喜欢。” 孙继红看乔宝珠露出欣喜的表情,不好意思道:“这批的确良不用工业票了,但是吧,价格就是贵。你要真喜欢就留一块,剩下的我能卖掉。” 不要工业票? 不要工业票意味着,的确良放开生产了。工业票对普通人家来说一票难求,但凡难得的物资,都会在昂贵价钱上面再加一项杠杆。 的确良布放开生产,那说明经济已经开始慢慢复苏了。 可是现在才是75年年底啊,全面放开的政策那是78年的事儿。 是了,每一个政策的实施,并不是决策层拍着脑门忽然决定的。 在此之前,某些地区一定是打开了市场。 “这么好看的的确良,是南边来的么?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么新鲜的颜色。” 乔宝珠摸着料子,假装无意的打听。 “辽省纺织厂,听说下个月省城也会来一批呢。” 孙继红稀罕的盯着乔宝珠手上的料子,连连感慨:“百货大楼一件的确良衬衫得14块钱,这块料子全下来也才八块。做件红色的,多年穿。” 乔宝珠听她这语气有些不对劲,抬起头看着孙继红好奇问道:“孙姐,你没做吗?” 孙继红勉强一笑:“我家里衣服多,这批的确良就没留。” 乔宝珠对孙继红还是了解的,她这个人向来要强拔尖。这批料子让她吹得这么好,怎么可能自己不留呢。 “孙姐,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把你当亲姐,你有事儿可别瞒我。” 孙继红要强,家里的出事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就算她有心瞒着乔宝珠,乔宝珠出去打听,也一样知道。 倒不如自己告诉她,也好过乔宝珠从外人那听。 孙继红想了想,苦笑着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孙继红的婆婆得了结肠癌,这个病算不上绝症,手术就能康复。 难就难在,这个手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说,孙继红的丈夫还跟单位借了一笔钱。 “我们家现在有外债要还,我还哪敢乱花钱。以前做的那些衣服,够我穿好几年了。” 乔宝珠面露同情,拍了拍孙继红的手背:“孙姐,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给我捎信啊。大娘现在在医院还是家里?呆会中午休息,我过去看看去。” 孙继红惊讶的抬起头,对上乔宝珠清澈真诚的目光。鼻子一酸,泪水滚了下来。 “宝珠……” 她在供销社卖布,手上有些小权利,松松手就能给人方便。因此平时对她和颜悦色甚至巴结奉承,不过都是因为想要占些便宜罢了。 孙继红高兴了,就松松手送些残次布。心情不好,就甩脸子找事儿。 她婆婆得了癌症,好多人都跑来看笑话。平时相处不好的同事,都敢明面上说是孙继红不会做人才连累了婆婆。 没想到,乔宝珠竟然提出要去看望她的婆婆。不管她真想去还是假客气,当着同事们的面,孙继红忽然有了被人撑腰的感觉。 “孙姐,你可别哭,我眼窝浅看不得眼泪。” 乔宝珠看孙继红低头抹泪,她心里也酸酸的。想起前世养父先得了食道癌隐瞒病情不告诉她,后又得了胃癌,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 她悲从心来,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 这时有人来买布,孙继红擦了一把眼泪去招待客人。 趁着客人看布的时候,乔宝珠将两块的确良布交了款。拿着票据回柜台取布,孙继红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将两块布包好,笑着递给乔宝珠:“我婆婆出院了,在家里养病呢。现在身体还行,等过一阵我休息了,邀请你来家里玩。” 乔宝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拿着布转身离开连头也没回。 孙继红又接待了几个客人,很快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同柜台的女同事胡月端着两个饭盒,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 “孙姐,你的饭盒我帮你拿来了。” 说着胡月将一个半旧饭盒放在柜台上,孙继红沉着脸,不高兴的接过饭盒。 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陆陆续续从后门进来的同事,用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淡声道:“谢了,下次别给我拿了,我自己去锅炉房取。” 胡月是新来的,还以为孙继红跟她客气,她嗦着筷子笑道:“孙姐,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取饭的时候,顺手就帮你带回来了。” “我说不用就不用!听不懂话吗?” 孙继红忽然翻脸,吓得胡月不知所措,委屈巴巴小声哼唧:“嗯,好吧。” 胡月拿着饭盒,撅着嘴巴委屈巴巴往孙继红旁边挪了挪。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快五十的胖女人,大声喊着胡月:“小胡月,费姨今天带了鱼块,你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胡月端着饭盒,哒哒哒的跑过去。 孙继红见小徒弟胡月就这么跑去老对家那边欢快的吃饭,本就不悦的心情更覆上了一抹寒霜。 更让她心寒的是,那群凑在一起吃饭的同事,旁若无人的说着她的闲话。 “小胡月啊,你师傅现在日子过得不好,你惹她干啥。” “呜呜,费姨,我真的没惹师傅。是师傅让我每天给她拿饭盒的,今天又生气了。” “唉,以前她家日子过得好天天带好菜,让你取饭盒好显摆啊。现在她婆家不行了,她天天吃煮土豆子,咋好意思让你取饭盒啊。” “唉,有熟客听说她家出事儿,都不找她买布了。就怕沾上晦气,得个癌症啥的。啧啧啧,小胡月啊,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孙继红听的怒火中烧,攥在手里的筷子被掰弯了还不自知。 怪不得她的熟客最近总是跑去找费霞买布? 原来都是费霞在背后搞事! “嘤嘤嘤,费姨,那可怎么办啊?” 孙继红转过头看去,她的徒弟胡月靠在费霞的身边,假模假式的哼唧了两声。 看见孙继红看向自己,胡月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害怕。反而挺直腰杆,扬着头故意大声叹气。 “是我运气不好,没摊上一个好师傅。当初要是跟了费姨,我肯定比现在学得好。” 孙继红看见这一幕,还有什么没明白的? 她一心一意带着的徒弟倒向了她的对家。 费霞、胡月二人死死地盯着孙继红,就等着她生气发怒,最好大闹一场。 不料,孙继红淡淡一笑:“小胡月,你想换个师傅,那就跟费姐去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打架 “啊?” “呀……” 不管是老同事费霞,还是小徒弟胡月,亦或者旁边其他的同事。 谁都没想到,孙继红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的挑衅。 按照孙继红以往的脾气,她肯定先摔筷子然后扯胡月头发,狂骂费霞跟她耍心眼。 可现在,孙继红像个猫似的,轻飘飘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费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得意的笑止不住。 “小胡月,快谢谢孙师傅吧。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她这么好说话过。她还是疼你啊,这要换了别人,她早跟我干仗了。” 胡月脸色惨白,费霞这话真是杀人诛心,直说孙继红看不上她这个徒弟。 她眼睛猩红,看着孙继红晦涩不明的脸,幽幽的说道:“是我没用,孙师傅那些刁难人的本事,我总学不会。” “倒不如换一个仁慈的师傅。以后我跟着费姨,一定勤勤恳恳用心干活,争取早点出徒,给你争光。” 费霞嘴角咧的老大,胡月几句话不足以让她飘飘然。让她高兴的是胡月当着店里其他员工的面,讽刺孙继红不如自己。 这让她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哎呀,小胡月看你说的,费姨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别的不说,咱就从来没有收礼的习惯。你看人家小孙,还有顾客送东西呢。” 费霞的话引起很多人好奇,纷纷拉着胡月细细打听起来。 “小胡,那人给你师傅送啥了?” 胡月咬了咬嘴唇,她还真去翻柜子里的兜子。压根就不知道是啥东西,不过她瞧着里面像是有两个罐头瓶子的样子。 她想若是真送罐头,肯定是用用网兜拎着的,那样才气派好看。 既然用三角兜子装起来,肯定不是罐头了。想到自己家平时用罐头瓶子装咸菜,胡月眼前一亮,低笑道:“柜子底下黑乎乎的看不清,只知道罐头瓶子里装的不是罐头。” “不是罐头,那就是大酱?” 有人撇嘴:“那女的穿戴就不普通,她身上那大衣是今年部队发的新款。这样的人送礼能送一瓶子大酱?” 费霞不以为然冷笑:“你们知道什么?有些人越有钱,越抠门。” 胡月瞪大双眼,失声问道:“啊?哪有拎着大酱看朋友的?孙师傅说了,她从来不交没有身份的人。” 费霞像是听见了什么国际玩笑似的,仰头哈哈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还从来不交没有身份的人,她是什么很有身份的人吗?有身份的人能听说她家里出事儿,赶紧拎东西跑了吗?” 孙继红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几个人大声嘲讽自己。 婆婆生病之后,家里条件一落千丈。单位的同事们起先都很同情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费霞为主的人公然嘲讽、排挤自己。 从前听听这些话,孙继红不再对呛。 可今天,她们竟然嘲笑乔宝珠。 孙继红忍无可忍,一把将手里的筷子甩到费霞脸上。 跳起来指着费霞,破口大骂:“费霞你个老鸹精,脸上涂了三层粉饼也盖不住你被脸老公猪肏了的印子。” “别人都没有身份,满屋子就你有身份。你是老种猪的姘头,你妈是老龟公的十八姨太太,你奶是给大太监洗屁股的洗屁宫女儿。谁有你有身份啊!” 费霞脸上有一块胎带的青色胎记,占据了小半个脸。平时她总是用最白的粉将脸盖上,但因为太白跟脖子还有手腕都格格不入。 因此费霞总是觉得很自卑。 孙继红直接戳她死穴,骂的还特别脏。 这下彻底把费霞惹恼了。 费霞饭都不吃,嗷的一嗓子扑过去跟孙继红扭打在一起。 孙继红憋了一个多月的火,彻底在此刻爆发了。 两个人你扇我,我踹你,薅头发抓脸,打的不亦乐乎。 把周围人都看傻了,饭都不吃就在旁边看热闹。 动静闹的太大,把供销社得领导闹了出来。 “你们两个都是老同志了,怎么还能犯这种错误呢?这里是公共场合,是咱们供销社卖货的地方。你们在这里打架,让外面的人看见了,怎么看我们供销社?” 供销社主任一来,就开始和稀泥。 这种时候,他不问谁对谁错,更不问事情的缘由是什么。 二人各训斥了一通,说了两句话就要走。 “主任,你等会儿!” 孙继红见主任要走,连忙将他喊住。 “小孙,你又想干什么?” 供销社主任以为孙继红不服气,他的脸上隐隐不满。 “我就是告诉你,我最近家里事儿太多,我还忙着柜上的事儿,心思分不过来。胡月那孩子我带不了,她想跟费姐,就转给费姐了。” 第二百章都有原因 供销社社长脸沉了下来,这下他终于明白孙继红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了。 “胡月!怎么回事儿?” 费霞跟孙继红都是老人,社长不好冲着二人发火,转而冲着新人胡月发飙。 胡月吓得直哆嗦,躲在费霞身后不敢冒头。 “胡月!问你话呢,滚出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供销社社长勃然大怒,胡月这个表现,让他火冒三丈。这个死丫头,原来都是她挑拨的。 “你才来上班几天,本事不好好学,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挺高。搅合几个老同志为你打架,我这小庙装不下你的大佛。我这就去打报告,让总公司把你调走。” 胡月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领导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费姨,你帮我说说话啊,费姨。” 费霞见状连忙走到领导身边,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亲手给领导点上。 “社长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跟小孙,我们俩就是拌两句嘴而已,跟人家胡月有啥关系。” 李社长接过费霞手里的香烟,冷冷一哼:“没关系?单位给安排的师傅她不乐意,自己私底下要换师傅。咱们供销社自来也没有这么没规矩的人。” 言外之意,还是对胡月换师傅这件事不满意。 费霞心里着急,她都收了胡月孝敬上来的礼,这事儿不成可是要退回去的。 一想到要赔个蹄膀给胡月,费霞就觉得肉疼的紧。 她抬眼看见李社长抽着自己孝敬的烟,心下明了,连忙笑着解释:“胡月就是个小孩儿,她哪有换师傅的胆子啊。” 李社长抬了抬眼皮,面露不解的看着费霞。 费霞凑到李社长身边,压低嗓音低声说道:“自打小孙家里出事儿之后,她柜上卖的货就不如从前了。家里欠钱、老客跑光了,她心里能没有火么。” 胡月作为孙继红的徒弟,自然要承受她的负面情绪。时间久了,小姑娘忍不住下去,就想换个师傅。 所以这事儿,怪不到胡月身上,还是孙继红这个当师傅的做得不够好。 孙继红站在不远处,看着费霞凑在李德发身边眉飞色舞的说话。 看见李德发眉头紧皱的看向自己,孙继红心里倍觉不妙。 “孙继红,你跟我过来。” 李德发面色微沉,冲着孙继红招了招手。 孙继红面无表情的跟了过去,与费霞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费霞幸灾乐祸的一声嗤笑。 李德发办公室 孙继红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李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德发听见孙继红喊自己主任,呼吸一窒,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是主任不假,可社长请了病假,让他代理社长的职务。 供销社里那些机灵的,早就改口喊他‘社长’了。怎么就孙继红这么蠢,没听见刚才费霞管自己叫‘领导、社长’么? 怪不得人缘差呢,那都是有原因的。 “供销社里的同志们都跟我反应,最近你的工作态度不太好。情绪很懈怠、思想也不够积极,工作失误很多,得罪了不少顾客。” “今天你更离谱,竟然在大堂里跟费大姐打了起来。费大姐可是这个供销社初建的时候就在的老同志。她的资历,比我都高,你连她都敢打。” “孙继红,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孙继红盯着李德发,心里发寒嘴里发苦:“李主任,你不用说了。” “你别卖关子,想怎么处分我,直说了吧。” 孙继红的脾气就是这么倔。 面前若是原来的老领导,孙继红倒愿意为自己辩驳一番。可面对李德发,孙继红懒得多说一句话。 这个胖面瓜最善和稀泥,向来不敢得罪人。今天他为费霞出头,摆明了看她婆家落魄了,趁机踩自己一脚。 她此时说软话,只会让费霞看笑话。 孙继红想到这,梗着脖子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她想的很清楚,李德发没资格开除她,最多就是讲她调到库房去。 “你这个人!” 李德发对孙继红的态度很不满,她这是摆明了看不起自己。 “我也不跟你生气。南城那边刚开业,正是缺人的时候。那边的杨主任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调一个有资历的老员工过去带新人。” “我看你在这呆的不舒服,去那边算了。” 第二百零一章打听 南城新开的供销社? 孙继红面色发沉,南城是叶老大的地盘。 本地最大的黑市就在南城,新社开在那边摆明了要跟叶老大叫阵。 供销社的老员工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谁都不愿意调去南城分社上班。 该死的李德发,明知道她现在经不起一丁点动荡,偏要把她调过去。 孙继红心里咒骂了李德发、费霞、胡月三人无数遍,却也改变不了调到南城的现实。 “走就走,这个破地方,老娘呆着还嫌晦气呢。” 李德发本以为拿调到南城分社能吓到孙继红,没想到孙继红根本不在怕的。 “埃,小孙,你这脾气咋这么冲呢。你要是不想去,我跟上头……” 不等李德发说完,孙继红冷冷一笑:“不去?留在这被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吗?” “谁欺负你了!” 李德发一脸恼怒,拍着桌子大吼:“孙继红,你真是听不出来好赖话。” “行了,李德发,别在我面前端领导架子了。论级别你是比我高,但论资历,我跟你一年来的供销社,我要真想争,咱俩说不上谁是领导呢。” 说完孙继红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李德发气的老脸发青,听见对面办公室里孙继红大声嚷嚷:“管调动工作的人呢?我要调走了,你们谁来给我办手续……” “这个孙继红,莽牛一个!好赖不分的玩意儿!走了也好,留下来气人。” 李德发气的脑子发晕,懒得跟孙继红一个虎妞计较。 乔宝珠拎着一大堆东西进供销社的时候,孙继红正在后面办公区办调职手续,并没有看见她。 “小姑娘,能帮我喊一下孙继红吗?” 乔宝珠径直走到卖布柜台,没看见孙继红,笑着胡月说话。 她认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知道她是孙继红的徒弟。刚才来找孙继红的时候,看在她的面子上,乔宝珠也给了胡月一把大白兔奶糖。 “你怎么又回来了?” 胡月认出乔宝珠,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去而复返。 “嗯,回来办点事儿。” 乔宝珠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想要找孙继红的踪迹。 “哎呀,小胡月,你这又来客人啦。” 费霞远远看见乔宝珠进来,看见她手里拎着许多东西,眼睛都直了。 赶紧小跑着来到卖布柜台,推开胡月,自己站在乔宝珠面前。 满脸堆笑,一脸讨好的看着乔宝珠:“妹子,你想买啥样的布?我给你介绍介绍。” 费霞对乔宝珠印象挺深的,印象里这个漂亮的时髦女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攒一大堆的布票过来。 像她这样的顾客,费霞见过挺多的。一般都是下面县城、农村或者农场知青才会购买这么多的物资,都是给周围人代购的,并不是自己用。 但是乔宝珠跟她们不一样,这个女人自己打扮的就很出挑。身上穿的一直都很时髦,花钱也极其大方,看她手腕白白嫩嫩没有一点干农活的痕迹。 费霞看出乔宝珠家里条件不错,看她面嫩,觉得她肯定还没有结婚。 想着自己的侄子,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今年都28了还在打光棍。 费霞觉得乔宝珠不错,年轻漂亮又有钱,配她侄子刚刚好。 乔宝珠看费霞看自己的眼神泛着绿光,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这个娘们没憋好屁。 “不用了大妈。我在这等孙姐一会儿。” 乔宝珠目光炯炯的盯着胡月,挑着眉皮笑肉不笑道:“说好了,我中午过来找孙姐的。你师傅干嘛去了?” 胡月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费霞。然后怯怯的看着乔宝珠,像是被她吓坏了一样。 “大妹子这个性子跟我一样,买东西就爱找同一个人。” 费霞听见乔宝珠管自己叫大妈,心里恼火极了。但想到自己那个28岁还在打光棍的侄子,便忍着不悦,硬跟乔宝珠搭话。 “领导有事儿找小孙,估摸着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吧,总拎着怪沉的。” 费霞故作热心,对乔宝珠释放着善意。 乔宝珠这时候要是看不出来费霞的用意,她可就白活两世了。 将东西放在地上,乔宝珠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跟费霞道谢。 “谢啥,我就是个热心肠的性子。对了,姑娘,我看你挺面熟的,是不是住在我们供销社附近啊?” 乔宝珠一听,就知道费霞这是打听她的家庭住址呢。是想探探她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至于这个女人的目的,乔宝珠冷冷一笑。 “你记错了,我家不住在附近。我男人是军人,我随军住在兵团。” 费霞脸色大变:“你结婚了?” 第二百零二章政策 乔宝珠一脸费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们认识吗?怎么搞的好像自己结婚对不起她了似的。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早婚啊?你们知青不都是不让早婚么,你这样算是违反政策吧。” 费霞从乔宝珠简短的几句话里,就分析出了大量的信息。 穿着时髦气质大方,一看家庭条件就差不了。年纪轻轻就结婚,怕是下乡知青怕吃苦赶紧将自己嫁人了。 费霞酸溜溜的打量着乔宝珠,只恨她没福气嫁不了自己的侄子。 “费霞你是个什么东西啊,轮得到你嚼舌根子。人家是军婚,光明正大的结婚,怎么就违反政策了?怎么,你对军婚政策很不满吗?” 孙继红黑着脸走了过来,直接把费霞怼的无话可说。 “我啥时候对军婚不满了,我说什么了,孙继红你少冤枉人。” “冤枉人?我冤枉你了么?这是你的柜台吗?她是来找你的吗?你认识人家吗?人家结没结婚,有没有违反规定跟你有啥关系?” 孙继红正窝火没处撒气,一进售货大厅就看见费霞在找乔宝珠麻烦。 她瞬间就炸了,机关枪似的嘴,突突突的没完。 费霞也不是吃素的,叉着腰跟孙继红对骂起来。二人谁也不让谁,又是一通好吵。 胡月见情况不对,又去找李德发。李德发还在为孙继红不识抬举生气,听见胡月报信,赶紧跑过来,准备拿孙继红开刀给这群售货员立威。 “吵什么,吵什么?” 李德发沉着脸走过来,没有问缘由,冲着孙继红发飙:“孙继红,你还有完没完?殴打同事的处分刚下来,你还不吸取教训?” 听说孙继红挨了处分,费霞心中一喜。 立马委屈的凑到李德发身边,一脸无辜的说道:“领导,你别生气了。小孙跟我生气,不是冲着你。” 说完看着孙继红,一副受气包老好人的语气:“小孙,我知道你受处分心里不服气。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实在不行你打我两下出出气。李社长现在是手头工作很多,别让他跟咱们操心了。” 孙继红气疯了,指着费霞的脸怒极反笑:“骚货,你还装上好人了。我用你教我做事,看我不撕烂你的贱嘴。” 说完孙继红抬手就要抓费霞的脸,被手疾眼快的乔宝珠一把拦住。 孙继红回头不解的看着乔宝珠:“你撒开。” 乔宝珠伏在孙继红耳边低语:“你冷静点,她就等着你揍她呢。你别落入陷阱,再把自己坑了。” 孙继红把乔宝珠的话听进去,没有动手。 这个时候李德发注意到了乔宝珠,他挑了挑眉,没想到孙继红这样的人身边还有冷静劝架的朋友。 “你是干嘛的?” 李德发觉得,孙继红这种莽货,就算有朋友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她是来找孙继红的。” 不等乔宝珠开口,费霞先恶狠狠地告了一状:“上午她就来了一趟,给孙继红送了点礼,中午又过来了。以前她就总来找孙继红买东西,孙继红跟她好得很,给了不少尖货。” 她那表情,就差没有明说孙继红跟乔宝珠狼狈为奸占供销社便宜了。 内部人员可以帮自己人优先拿到好东西,这不就是供销社约定俗成的事儿么。 孙继红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供销社里就没有一个没有徇私的人。 费霞自己就没少往家里拿公家东西,凭啥这会儿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好像只有她孙继红是个贼一样。 “你!” 孙继红气的又要去撕费霞的脸,又被乔宝珠拽了回来。 乔宝珠抬起头,看着李德发胖胖的脸,笑眯眯的点头承认:“没错,我就是来找孙继红同志的。” “不过,我既不是她的亲戚也不是她的朋友同学。我呢就是你们供销社普通的顾客,来买布的次数多了,跟继红同志就熟悉了。” “我随军到下面农场,平时进城机会不多。就拜托继红同志帮忙留意一些东西,等我过来得时候带走。总是麻烦继红同志,我心里过意不去。正好这次进城买东西,我就给继红同志带了点自己做的吃食。不值几个钱,算不上送礼。” 乔宝珠话锋一转,指着费霞眼眸迸发冷意:“这个大妈也是你们这的售货员吧?” “我不认识她,她也不是卖布的,看见我在这过来招待我倒也算称职。但是她不介绍布,反而跟我说什么她的侄子怎么怎么好。领导,你说说,这个大妈到底想干啥?” 李德发听到这,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费霞是这个供销社的老职工,大家对她家里的事情都挺熟悉的。 知道她有个二十八九岁还没结婚的侄子。只要谁家有未婚的小姑娘,费霞就跟苍蝇似的盯着人家跑。 李德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费霞这是见小姑娘年轻漂亮穿得好,又动了介绍给自己侄子的想法。 不过,他当领导的不好说这些话。 就准备亮出自己看家本领——和稀泥 “她是个售货员,能有啥想法。就是为顾客你服务,闲话家常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喜好,帮你找到更合适你的布。” 这话李德发说出来,自己都脸红。 供销社的售货员一个比一个横,不骂人就不错了,还能这么周到的为顾客服务?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乔宝珠信服。 只见她挑起唇角,慢悠悠的说道:“可是当我说出自己是军属之后,这个售货员又开始跟我打听部队里的什么政策。” “领导,这可不对啊。” 第二百零三章求人办事 “领导,你们这位售货员,借机跟我套近乎,打听部队里的政策。” 乔宝珠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孙继红:“孙姐,我觉得你这个同事很可疑。你们办公室有电话吧,这事儿我得立马上报。” 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费霞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坐在地上。李德发咬碎了银牙,暗恨费霞脑子有病,更恨孙继红招来了个麻烦人。 “这位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供销社的费同志,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家里有个侄子,二十八九岁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她当姑姑的,太着急了,碰见年龄合适的姑娘总爱纠缠问两句。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德行,我保证,她对你没有恶意的。” 李德发一边跟乔宝珠解释,一边给费霞使眼色。 费霞稳了稳心神,此时她也知道自己说话不着调得罪了人,更清楚乔宝珠这么捉弄自己就是要给孙继红出气。 她凑上前,别别扭扭的跟乔宝珠道歉:“同志,是我不会说话,我跟你道歉。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打听部队秘密的想法。” 她见乔宝珠不吭声,咬了咬牙,走到孙继红身边,面露哀求的看着她。 “小孙,看在咱们当了七八年同事的份上,你帮我说说好话吧。说实在话,咱俩又没有啥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开玩笑拌嘴。你也不愿意看见我被人抓走吧。” 孙继红见费霞难得对自己低头,心里很受用。 再看屋里其他的同事们,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恐惧。 原来狐假虎威的感觉这么好啊。 乔宝珠过来撑腰,孙继红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过她再蠢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知道乔宝珠面对费霞的苦苦哀求毫无退让之意,就是要让她来出面。 让费霞承她的人情,也让她在领导面前狠狠出一口恶气。 想明白的孙继红,心里对乔宝珠更加感激了。暗暗发誓,以后就拿乔宝珠当做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行,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帮你说说好话吧。” 孙继红昂首挺胸神气十足的走到乔宝珠身边,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多谢你来给我撑腰,我心里感激的很。” 乔宝珠抬眼看着孙继红,想起刚才她同事的话,担忧的问道:“听说你被调职了?调到哪儿了,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孙继红觉得这不是啥重要的事儿,笑看着乔宝珠:“调到南城新开的那个供销社了。倒也不关别人的事儿,这个单位我自己呆够了。我家就住在南城,以后上班可方便了。” 乔宝珠见孙继红脸上并无忧愁丧气,知道她并没有撒谎。 “那今天下午你就有空陪我逛街了。” 孙继红回头冲着一脸担心的费霞喊道:“费霞,今天这事儿,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 费霞长舒一口气,就见孙继红冷着脸朝着自己走。她吓得连连倒退,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啥?不是说原谅我了么?” 孙继红没搭理费霞,绕到柜台后面,从底下拎出一个三角兜。 将那三角兜咣当一下砸在李德发面前。 李德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面前的三角布兜,李德发诧异的看着孙继红。 只见孙继红拆开三角兜,大声招呼众人过来看。 “你们都过来看看我这兜子里的东西。别回头丢了点什么东西赖我偷的,再去新单位找我要,我可丢不起人。” 李德发脸色阴郁,听出来孙继红是在暗讽他小鸡肚肠搞小动作。 胡月站在人群中最后面,垫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 “哎呦,这罐头瓶子里是啥呀?红彤彤的好像还有肉粒,这也不是臭大酱啊。” 孙继红这才知道,胡月那个死丫头满世界说她收客人家臭大酱吃。 这个死丫头,也是没见过好东西。 “什么臭大酱!这是人家特意嗷的辣椒肉沫,用来拌面条吃的。” “啊?真有钱啊,还是当官的会享受啊。连吃面条都用肉酱打卤。” “这几个油纸包又是啥?” 孙继红将油纸包一一打开展示给众人看,别说看热闹的同事们尖叫惊呼,就是她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咸肉啊,这是一整条用咸盐腌渍的五花肉。妈呀,这咋这么有钱啊。孙继红,这是你家亲戚吧。” 孙继红自己也傻了眼,她平时是很喜欢乔宝珠从乡下捎来的东西。 不过以前都是一些粮食,山鸡野鸭之类的野味。她也会还给她一些碎布,可这次的东西也太贵了些。 难道乔宝珠是来求自己办事儿的? 第二百零四章要不你报警吧 费霞看着孙继红‘一脸得意’的将咸肉包好,心里又酸又妒。 恶狠狠地瞪着人群里的胡月,该死的丫头竟然骗她。 “慢着!” 费霞一只手扣在孙继红的包裹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小孙,你明目张胆的跟客人收礼,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哼!那个女人敢造谣她,现在她有样学样收拾孙继红。 真当她几十年白混的,她费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孙继红脸色铁青,没想到费霞这个老女人胆子这么大。亏她刚才还帮费霞说话,这个白眼狼翻脸就不认人了。 费霞一脸得意的冲着李德发挤眉弄眼:“领导,咱们供销社十条禁令可都贴在墙上呢。小孙违反规定,这该怎么办呢?” 李德发收到费霞的暗示,精神振奋,一扫刚才被无视的阴霾,准备再拿孙继红杀鸡儆猴。 不料,乔宝珠的声音凉凉的响了起来。 “要不你报警吧。” 孙继红、费霞、李德发三脸震惊,其他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天,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啊。” “她该不会是孙继红的仇人,故意送给她东西陷害她吧。” 乔宝珠听见这些人的议论,脸色异常难看。 这群女人脑子进水了,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东西啊。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她送礼就是求人办事的啊。她又没有天眼,怎么能未卜先知孙继红被职场霸凌。 乔宝珠脸色阴沉的看着一群售货员脑洞大开,看着费霞眉飞色舞的在孙继红面前挑拨是非。 “够了!” 孙继红大喊一声:“你们别胡说八道了。宝珠是我的朋友,她是个军属,她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费霞贼兮兮的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的身份是真是假呢。” 乔宝珠翻了个白眼,一脸无所谓道:“所以让你报警啊,警察来了,所有的疑问都能解决了啊。” 说着她乔宝珠看向孙继红,今天她特意来找孙继红,就是向她抛橄榄枝的。 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她们俩的合作不会长久。乔宝珠此时,正好看看孙继红对自己有多少信任。 孙继红摇了摇头:“不用报警,我信得过宝珠。” 费霞撇撇嘴:“送了几块咸肉,你就把人家当好人。大家好歹一起上班好几年,对你是真的关心。” 孙继红冷笑:“就是因为一起上班好几年,才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你觉得宝珠是个好人,我倒要害怕了。” 费霞脸色僵硬,咬牙切齿怒吼:“孙继红,你好赖话听不出来,好人坏人你也分不出来是吧?好啊,那我就向总公司举报,你违反纪律收贿。这些咸肉就是证据!” “我就收了,咋地吧?我婆婆生了大病,她送来几块咸肉怎么啦?有本事你就去举报,我也举报,咱们这个供销社从上到下谁敢保证自己没拿过公家的东西,谁没在账上做过猫腻?” “举报啊!大家一起举报,我现在就去总公司实名举报。” 孙继红气疯了,抓起上班背的包包,一边往外走一边发疯大喊:“反正我家里欠了一屁股外债,进监狱管吃管住我还省心了。” “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过好日子。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陪我蹲监狱去。妈的,走啊,谁不去举报谁是孙子!” 孙继红大吼大叫的往外冲,吓得一群人赶紧将她拉了回来。 她的话提醒了大家,整个供销社的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虽然她们没有销售压力,挣的也是死工资,但谁会嫌钱少啊。 就算卖酱油的柜台,也会做假账偷酱油赚点小钱。 大家心照不宣都在薅公家的羊毛,整个单位就是这个风气,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 费霞把孙继红逼急了,这娘们可真的敢拉所有人下水。 毕竟她家里现状如她所说,因为婆婆生病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她自己不好过,别人都不好过! “费霞,你他妈的有病吧。孙姐家里现在都什么情况了,朋友送两块咸肉你都上岗上线的?” “就是!平时也没见多关心一些同事,人家家里出事儿了你跑这落井下石了。” “我看该调走的人是你,应该把孙姐留下。” 第二百零五章 王老太太 当事情不利于你,而你又无力解决的时候,那就将水搅浑。 从供销社出来,孙继红一脸愧疚的跟乔宝珠道歉:“宝珠,对不起,让你无辜受了一肚子气。” 乔宝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这算什么事儿。倒是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孙继红噗嗤一笑:“我巴不得你多管闲事帮帮我。刚才看见费霞吃瘪,我心里不不知道多痛快。” “这些年,她拉帮结派明里暗里的排挤我,我都烦死她了。” 所以被李德发打发到南城新店,孙继红反而很高兴。 “对了,宝珠,你说让我陪你逛街,是不是真的?” 乔宝珠嫣然一笑:“当然是真的了。一会儿先回你家看看阿姨,然后咱俩出来找个饭馆搓一顿,吃饱喝足之后去逛街。” 这个提议让孙继红心情大好,被领导打压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最喜欢逛街了。别看我整天在供销社里上班,其实我都憋死了。每天就是单位、家两点一线来回晃,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想到这种日子还要干好几十年,就觉得活的没劲。” 孙继红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销售,她总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 不过这个时代的售货员,大多数都跟她一个德行。仗着是八大员,对客人永远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个时候物资短缺,她们完全不担心货卖不出去。所以在某些人眼里,热情的接待顾客很丢脸很掉价的,是没有自尊的。 乔宝珠是经历过的,只能说狗眼看人低的人永远都存在。 后世某些奢侈品店的sa也这样看不起人,遇到衣着普通的客人就拿腔拿调,遇到vip就跪舔。 可见有问题的一直都是人,而不是行业。原本乔宝珠也觉得孙继红跟那些势利眼柜姐一样,熟悉之后发现她这个人其实面冷心热。 孙继红不笑的时候看着很凶,而且那个供销社的风气就是谁对客户笑脸相迎,谁就会被其他同事笑话奴才相。 各种因素下,孙继红上班的心情跟上坟没两样。 乔宝珠挺佩服孙继红抗压能力,在这种工作环境下没有抑郁,相信换个新单位之后,她肯定会越来越好。 孙继红从后院车棚里取出自行车,载着乔宝珠二人回到了家。 孙继红的家住在南城,靠近江边的一处筒子楼里面。房子面积不太大,只有四十多平的面积。 一进门左手处是个两平米的洗手间,然后是个七八平米小方厅。 小方厅面积不大,摆不下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只是靠墙立着一张折叠餐桌,几把折叠椅。 这应该就是孙继红家平时吃饭的地方了。 厨房是北阳台改造的,关着门看不出大小。 小方厅东边、南边各有一间卧室,孙继红的婆婆就睡在东边的卧室里。 “妈,我朋友来看你了。还带着不少东西呢。” 听到孙继红领了朋友回来,东屋走出来一个面露愁容的中年妇女。 “大姐,这是我朋友乔宝珠。宝珠,这是我大姑姐,你叫菊姐吧。” 乔宝珠冲着王菊点头微笑:“菊姐,你好。我叫乔宝珠,我来看看大娘。”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王菊:“我给大娘买了点奶粉跟麦乳精,祝大娘早日康复。” 王菊眼神一亮,接过东西,蜡黄枯槁的脸上终有了一丝笑意。 “你能来看我妈,我们全家感激不尽。哪好让你破费呢。” “妈,家里来客人了。” 王菊拎着东西进了东屋,笑着跟屋里的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不忘瞥一眼孙继红手里的三角兜。 “是小娟回来了吗?” “不是娟子,是小红的工友来看你了。” “小红的工友?我又不认识,来看我干啥?看我死没死吗?” 站在门口的乔宝珠,听见王老太太这话,尴尬的不知道该进屋还是该出去。 王菊像是没看见乔宝珠尴尬的处境似的,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头也不抬的织毛衣。 “妈,人家不认识你,干啥要盼着你死啊。人家这是跟小红有人情往来,过来看一眼的。而且还送了不少东西呢,除了奶粉、麦乳精,我看小红还拎着不少东西进了厨房。” 王老太太瘦的一把骨头,听了女儿的解释,不为所动。 “你去悄悄的把小红喊进来。” 王菊不明白老太太要干什么,忘了她老娘说的‘悄悄的’,坐在凳子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小红,妈叫你。” 王老太太干瘪精瘦面若枯槁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精神气。 她狠狠地瞪着王菊,气喘吁吁的骂道:“你个懒鬼,屁股粘在凳子上?让你悄悄的喊进来,你吼的这么大声,是想吓死我?” 王菊这才想起,她老娘让她悄悄地喊人,心虚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孙继红快步走进来,顾不上站在门口的乔宝珠,慌张的看着床上的婆婆。 “妈,啥事儿啊?” 王老太太指着床头柜上的东西:“待会客人走了,你把这些还给人家。” 第二百零六章好儿媳 王菊一愣,忘了才被老娘骂了一顿,脱口而出道:“妈,这都是营养品,你吃了身体好,送回去干啥?” 孙继红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王老太太,附和的点头,不明白婆婆又闹个什么劲。 只有乔宝珠体会到了老太太的良苦用心。 只见王老太太推开孙继红,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乔宝珠。 “小姑娘,老婆子谢谢你来看我。你走近一点,老婆子想跟你说说话。” 王老太太一改刚才蛮横不讲理的做派,冲着乔宝珠招了招手。 乔宝珠心中一紧,猜到了老太太想要说什么。 她走过去,握住王老太太的手,咽下心中苦涩,故作轻松道:“老太太,您别跟我客气。这些东西就是买来给您吃的,等您吃完了,我再送来。” 王老太太拍着乔宝珠的手:“心意老婆子领了,东西你拿回去,以后也别再买了。” 不等乔宝珠拒绝,老太太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急促:“姑娘,你跟我家继红关系处的可好?” 乔宝珠笑道:“我俩关系很好,继红姐人很好,帮了我很多。大娘,您很有福气,娶了个好儿媳。” 这可不是乔宝珠恭维孙继红,她说的是真心话。 从前她觉得孙继红好,除了她业务能力不错之外,更喜欢她坦诚的性格。 虽然第一印象不太好,孙继红处事也不如费霞那般热情周到。 在今天之前,乔宝珠眼里的孙继红性格坦率,有话直说。有点嫌贫爱富的毛病,但她没有坏心眼也不屑背后捅刀子。 今天乔宝珠发现,孙继红傲娇毒舌外壳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就凭孙继红散尽家财给婆婆治病,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她还欠了不少外债。 乔宝珠从供销社离开之后,在周围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孙继红的事情。 这年头癌症两个字那是要命的! 他们都说,若是患病的是幼子,孙继红倾家荡产去救还能理解。可患病的是她的婆婆,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就算救回来了又能活几年? 但是孙继红还是救了,别人问起的时候,她说:“我婆婆年纪大怎么了?难道年纪大了就不该治病吗?生儿育女辛苦操持半辈子,生病了难道不该花儿子一点钱吗?” 平时那些看孙继红不满的人,也都佩服她的心胸。这世上有良心的人本就不多,牵扯钱财的时候,坚守的人就更少了。 听了那些人的话,乔宝珠更想跟孙继红合作了。 王老太太将乔宝珠拉进一些,仔细看她的脸,怎么都想不起这个人。 或许,是我病的太严重,开始不记人了。 王老太太心里难过的叹气,抓着乔宝珠的手,面露哀求:“闺女,老婆子跟你说句实在话。继红这个媳妇儿,是个孝顺的。我得了癌症,她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给我治病。” “你说这癌症有啥可治的?那钱留着给孩子们上学念书用呗,可她偏不同意,非要花在我身上。” “继红这人性子不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一百个好儿,也坏在了她那张嘴上。你们小姊妹在一起,你多担待她一些。若是她说话不中听了,你看在我这个不中用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王老太太苦苦哀求着乔宝珠,旁边孙继红已经泪不成声。 “大娘,你放心。我了解继红,知道她的脾气,以后我有看着她,不会让她因为快嘴得罪人的。” 王老太太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没什么力气,说这几句话已经气喘吁吁。松开了乔宝珠的手,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营养品。 “妈,你要喝奶粉吗?” 王菊见母亲一直盯着奶粉看,伸手拿起奶粉就要给老太太冲一杯。 “嗯嗯,拿,咳咳咳,拿回,去……” 王菊直接吓傻了,手里拿着奶粉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姐,你把奶粉麦乳精给我吧。老太太觉得这东西太贵,怕继红还不起欠人情账。” 乔宝珠将奶粉、麦乳精拿出了东屋,又回屋笑着跟王老太太告辞:“大娘,我还赶着上班,这就得走了。东西我拿供销社退了,您老放心吧。” 听说乔宝珠要把东西退回去,王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冲着乔宝珠点了点头,示意孙继红送客人出门。 王菊这才明白老母亲的意思,惋惜的目送着乔宝珠离开。 殊不知,乔宝珠没有带走营养品。而是将东西塞给了孙继红,“咱俩之间不差这点,你先把东西藏起来。骗老太太这是米汤,哄着她喝了就是。” 孙继红不跟乔宝珠客气,将两样东西拎进自己的屋子,塞进了柜子里。 “大姐,我们走了。” 孙继红没跟大姑姐说自己被调工作的事儿,跟着乔宝珠出了门。 第二百零七章合作 “宝珠,咱们去哪儿逛啊?” 孙继红挎着乔宝珠的胳膊,茫然的看着路的前方。 她不仅不知道该带乔宝珠去哪儿逛街,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儿。 乔宝珠看出孙继红心中迷茫,笑着提议:“这离你明天报道的单位不远,不如先去那边逛逛。提前熟悉熟悉一下新环境。” 这话正中孙继红下怀,她心里对新同事也挺好奇的。 二人时间充裕,一路聊着天到了南城供销社。 新的供销社门帘挺气派,从外面看面积比孙继红原先呆过的单位要小很多。 看见新单位面积这么小,孙继红不由得皱了皱眉毛。 等进了供销社里面,空旷萧条的环境,别说孙继红就是乔宝珠心里也失望起来。 “二位顾客,你们想买点什么?” 见有二人进屋,距离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姑娘热情的招手。 熨烫平整的工作服,垂在肩膀上的麻花辫,统一弧度的上扬的嘴角。 让孙继红有那么一刹那,回到了刚参加工作的那年 一个刚刚结束岗前培训的女孩,带着无限的热情、饱满的情绪奔赴到工作岗位上。 不过几年而已,就从干劲十足的职场新人变成了整天摸鱼的老油条。 “同志,我们随便逛逛,还没想好买什么。” 乔宝珠的声音把孙继红从回忆中拉出来,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地方。 外面看供销社面积不太大,没想到里面空间更小。 柜台后面的货架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除了大门之外,这间供销社只有一左一右两扇窗户。室内光线昏暗,充斥着各种刺鼻的味道。 怪不得没有人愿意来,这家供销社的环境跟孙继红原单位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现在有没有后悔上午太冲动,要不然也不会调到这边工作。” 乔宝珠看见这个环境,替孙继红惋惜起来。 孙继红却一脸平静:“这里离家近,中午下班还能回家吃饭。我婆婆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也能赶回去。” “两边挣的工资一样多,我在哪儿呆着都一样。而且冬天的时候,不用早起赶公交车。说起来,在这边上班是我享福了。” 孙继红能这么想,乔宝珠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担心孙继红后悔,不单单只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比那边差。 而是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开放市场。老百姓可以自由买卖,供销社会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而南城供销社就是第一家倒闭的单位,所有的售货员全部失业。 孙继红现在手头拮据,将来日子会更不好过的。 这只是乔宝珠上一世所经历的还没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告诉孙继红。 孙继红见乔宝珠欲言又止的表情,猜到她今天来找自己不光是逛街的。 遂主动提出离开供销社,去附近公园逛一逛。 乔宝珠心里思忖着该如何跟孙继红开口,没多想就跟孙继红出了供销社。 “宝珠,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我看你憋了半天,我都替你急的慌。” 被孙继红点破心思,乔宝珠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心虚的笑了笑:“继红姐,今天我来找你,其实是想跟你合伙做点小生意的。” 孙继红先是一愣,有些惊喜道:“合伙做生意?” 想起自己目前的条件,孙继红一脸失落:“我现在穷的叮当响,哪有本钱做买卖啊。宝珠,我帮不了你了。” 乔宝珠并没有气馁:“我原来还担心你看不上那点蝇头小利,嫌麻烦不愿意干呢。” “继红姐,咱们这个买卖不用你出钱。我来出资,你负责卖货就行了。” 孙继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种合作。乔宝珠在农场,农场职工不是知青就是农民,手头并不富裕。 而孙继红在供销社卖布料多年,手里攒了不少人脉。 “行,卖货这个活儿我熟悉的很。宝珠,你打算卖点啥?咸肉还是辣椒酱?我看你之前拿过来的野鸡野鸭也不错,肉是柴了点,但是价钱便宜啊。” 孙继红脑子不算笨,以为乔宝珠送给自己的东西就是她们即将要卖的货。 “我的厨艺一般,咸肉跟辣椒肉酱都是我请别人帮忙做的。” 乔宝珠上一世闲暇的时候看过重生小说,里面的女主几乎都是厨神附体,靠着美食赚了第一桶金。 可惜乔宝珠做饭的天赋并不行,养母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养母做饭,后来发达了家里请了保姆。 重生回来,乔宝珠一直没有在厨艺上用过心,所以她也不打算靠卖美食来赚钱。 “我打算做几年成衣,放在你那卖。眼瞅着就元旦了,元旦之后就过年了。但凡家里有点余钱,都会扯块布头做件新衣服。” “有钱的就去百货大楼里买衣服穿,可我瞧着,百货大楼里的衣服也就是那样。” “所以,我想着做两身鲜亮的衣服,拿到你那试着卖。卖出的钱,咱俩三七分账,你觉得咋样?” 孙继红当然愿意了。 她又不用出本钱,衣服款式也不用自己操心。乔宝珠做好了衣服拿给她,也不用去外面找客户。 这钱挣的跟白捡似的,她有啥不愿意的。 “我又不用出本钱,咋好意思跟你三七开啊。就是二八分账,都是我占你便宜了。” 孙继红很有自知之明,主动给自己减了一成,算是答应了二人合作。 “宝珠,你手里已经有做好的衣服了吧。在哪儿呢,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孙继红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货。 “衣服在我父母家。咱们先不着急看,你陪我去黑市转转。我听说那边有从省城进来时髦货,咱俩去探探。” 第二百零八章黑市太专业了 南城黑市就在劳动公园北门不远处,就在山脚下。 山体既能做掩护遮盖,同时也有眺望塔,随时发现委员会的人查抄。 因为地理优势绝佳、背后的大佬只手摭天,南城黑市就成了本市最大的地下贸易区。 乔宝珠没怎么来过南城黑市,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孙继红倒像是经常来似的,领着乔宝珠熟门熟路的穿梭在里面。 “这家卖粮食的是两兄弟,老大脸上有块棕色的胎记,很好记住的。这叶氏兄弟人品不错,卖的都是新粮,从来不缺斤少两。” “那边挂着红色小旗的大妈姓寇,她专做鸡蛋、鸭蛋、鹅蛋买卖。听说啊……” 孙继红压低声音,靠在乔宝珠耳畔低语两句。 乔宝珠惊讶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低呼:“养殖场?你确定,怎么可能?” 市场还没放开,市面上的养殖场全都是国有的。乔宝珠不是不信孙继红的话,实在是私人养殖场这件事太让人震惊了。 看见乔宝珠震撼的表情,孙继红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震惊。怎么会有人胆子那么大,竟然敢私自开养殖场。这要是犯了事儿,那可是要枪毙的啊。” 这里人多嘴杂,孙继红不好解释。只拉着乔宝珠,挨着摊位的逛。 二人都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乔宝珠是家里没有缺的东西,孙继红是手里没有宽裕的钱。 二人逛了大半条街,乔宝珠看出了一些门道。 调料、粮食、日用品、布料、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古董应有尽有。 不止种类齐全,还分门别类的摆在统一的区域。 ‘这个黑市不像其他的集市,卖东西的小贩分散在四处。卖包子的旁边卖日用品,卖布匹的旁边卖花椒大料。 这个黑市却像是规划好的,所有的商贩都聚集在统一的区域。 卖猪肉的、卖鸡鸭、卖鱼跟卖鸡蛋的凑在一起,卖菜、卖粮食、卖水果跟卖调料的在一个区域。 就像现在,乔宝珠此时站在的这个区域。 不仅有各种款式的衣服、棉衣,还有布料、针线、毛线。 “这毛衣看着真时髦啊,天啊,这也太好看了。” 孙继红被一件蓝色开衫毛衣吸引过去,乔宝珠也跟着看了一眼。 “就是一件提花毛衣而已,也没有多惊艳啊。” 乔宝珠看着孙继红爱不释手的抚摸一件黄色毛衣,不懂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她上一世就是靠着分享针织毛衣技法打出了名堂,借着这个织毛衣小团体拓展了人脉。 再好看的毛衣花样,乔宝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分析出织法来。 见孙继红被一件提花毛衣迷得神魂颠倒,就像学霸看学渣做不对加减法一样难以理解。 “这件毛衣好看吧?我跟你说,就这毛衣,别说供销社了,就是百货大楼都没有。这衣服可是从省城的友谊商城买回来的。” 友谊商城? 那不就是进口货! 孙继红一听,更加爱不释手了。 “大姐,这毛衣多少钱?” 孙继红眼睛盯着毛衣,心里暗暗算着兜里的私房钱。心里暗暗想道:友谊商场的东西,肯定贵得要死。人家贵也是有道理的,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毛衣呢。 “一百六,不讲价。” 卖家大姐见孙继红打扮不俗,站在她旁边的女人手腕上还带着一块手表。 觉得这两个女人条件不错,肯定能买得起。便狮子大开口,跟孙继红要了160的天价。 “啥?一百六?” 孙继红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里头绣金子啦,你跟我要一百六啊?” 孙继红觉得,这件毛衣再贵顶多也就是五六十块钱。咬咬牙,自己手里还有点钱,大不了就买了。 哪想到一件毛衣竟然要160块钱,这完全超出了孙继红的能力。 “同志,你咋说话呢?我都告诉你了,我这是从友谊商城拿过来的新款。你摸了半天,又嫌弃贵,你买不起你别摸啊!” 孙继红被骂的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她骂不过别人,而是这刺耳的话听得太耳熟了。这些年在供销社上班,她跟同事们没少奚落别人。 今天自己被人鄙视没见识,被当众臊了面子,孙继红终于明白这是何种滋味。 “喂,这毛衣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别摸!” 卖货的大姐板着脸,气呼呼的推赶着孙继红:“不买东西,你去一半儿站着,别挡我生意。” 孙继红表情木木的,任由别人推搡着自己。乔宝珠看她身形摇晃,连忙上前扶住孙继红。 “继红姐。” 孙继红低着头没说话,乔宝珠见她眼眶发红,赶紧拉着她往边上走。 “继红姐,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那毛衣卖一百六,谁买谁是傻子。你要真喜欢,回头我照着样式给你织一个。用最好的毛线,鄂尔多斯的毛线,我织出来的一定不比她卖的差。” 孙继红没往心里去,只当乔宝珠安慰自己。 拍了拍乔宝珠的手背,苦笑道:“宝珠,我不是为了买不起毛衣难受。我是想到了,从前上班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呵斥顾客的。” “你说我怎么能那样对待顾客呢?人家高高兴兴来买东西,还要看我的脸色。我真是大错特错。” 常言道,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以前孙继红没觉得自己的工作态度有问题,因为整个供销社的工作风气就是那样的。 如今自己尝到了冷脸的滋味,这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既然你自己提起来,那我也说你两句。你们供销社的售货员,真是一个比一个横。我们顾客去买东西,不管是老百姓还是什么科长、主任的。谁去了你们那,都要看你们的脸色。” “我们也不敢得批评你们。没办法,物资短缺,很多东西都是按量供应的,僧多肉少。跟你们争一时之气,浪费的是一次购物机会。顾客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所以等到市场放开之后,最先倒闭的就是供销社。 “宝珠,你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这么对待顾客了。” 最重要的是,以前态度不好,那是因为商品都是公家的。就算卖不出去,也不耽误她发工资。 以后要自己做生意,孙继红可不敢给顾客脸色看。 第二百零九章多多挣钱 乔宝珠又在黑市逛了一会儿,主要是看看这里卖的成衣都有哪些款式,大概得价格卖多少。 “不得不说,黑市上的成衣就是比你们供销社卖的好看。” 孙继红点头承认:“我们供销社来的成衣,都是大众款。黑市上卖的都是高级货,价格肯定更贵一些。” 乔宝珠觉得那些所谓的高级货也就那样,以她的审美来看,并没有几件能入眼的。 孙继红一直惦记着那件昂贵的毛衣,再看其他的毛衣,总觉得差点意思。 乔宝珠猜到了孙继红的心思,笑着说道:“继红姐,你是喜欢那毛衣上的高级毛线,还是时髦的样式?” “高级毛线也不是咱们这种人能穿在身上的,我相中的是那件毛衣的花样。要不是那人拦着不让看,我还想琢磨琢磨那花样是咋织出来的。” 乔宝珠促狭一笑:“我认识一个人,她什么花样都会织。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用不了几天,她就能织出来。” 孙继红一脸惊喜:“这么厉害?上辈子指定是个织女。” 孙继红一时得意,说话声音大了一些,引得周围人朝她看。 乔宝珠连忙扯了一下孙继红的衣角:“继红姐,这话可不敢说啊。” 什么上辈子,什么织女,要让有心听见,治一个封建余孽的罪名,她们俩谁担待的起? 孙继红后怕的吐了吐舌,拉着乔宝珠迫不接待的去寻那‘织女’去。 乔宝珠领着孙继红上了公交车,下车之后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户朱红色大门前。 “呀,你咋还用要是开门?” 孙继红见乔宝珠掏出钥匙,这才想明白,原来这里就是乔宝珠的家。 “第一次上门,就这么空手,太不好意思了。” 孙继红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三岁孩子,只是不愿意用在不喜欢的人身上。 乔宝珠眼角瞥见孙继红的局促,浅笑着替她解围:“我从小到达都没有带同学回来过,我爸妈都是残疾人,他们很自卑的。” “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要是带了礼物,他们反而不安。” 听到乔宝珠的解释,孙继红紧绷局促的心情松了许多了。她是见过乔宝珠的父母的,知道她爸妈一个腿脚不好,一个不会说话。每次见两位老人,他们举止都不太自然。 “嗯,行,以后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过来,帮二老干干活。” 孙继红没有假装客气,她知道乔宝珠工作的农场挺远的,没时间经常回娘家。 同住在南城这片,自家跟乔家的距离不过两三公里,过来也方便。 孙继红心里暗下决心,既然自己是乔宝珠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她也得为好朋友做点什么才行。 “院里还打了水井啊,这吃水、用水可真方便。” 孙继红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南边倒座两间屋,一看就是没住过人的。 小院儿收拾的干干净净,晾衣绳上挂着床单、被罩。正房三间窗明几净,墙角的木柴、煤块堆放的整整齐齐。 “除了没有厕所这点不好,其他的都不错。住在这个院子里,是真舒服啊。” 孙继红羡慕的看着四方小院,想着自家那鸽子笼里住着祖孙三代五六口人,就觉得憋屈的慌。 孙继红一下子有了人生目标,多多挣钱,换个这样的大房子住。 第二百一十章新衣服 “继红,你先坐在这听会儿广播。我去把炕烧热,不然屋里太冷了。” 乔家租的房子是学校分配的福利房,虽然是平房,里面却内有乾坤。 屋里面,只要是窗台下的位置,全都嵌着暖气片。当初搬进来之前大扫除,沈骁特意买了一桶油漆,将生锈发黑的暖气片粉刷了一层银粉。 除了暖气片之外,客厅跟主卧的墙还是空心的‘火墙’。只要将炕烧热,墙壁也是温热的。 乔宝珠将火炉点了,又在灶底塞了一捆柴火。不多会儿,屋里面就暖和起来。 孙继红坐在炕上听广播,只觉得身上热的冒汗。伸手去摸炕头,竟然有些烫手了。 “宝珠,这炕头都烫手了,你快别烧了。” 乔宝珠应了一声,不多会儿端着一盆冻梨走了进来。 “光忙着烧炕,忘了给你拿点冻梨吃。先放炕头缓一下,待会吃吧。” 乔宝珠将一盆冻梨放在炕头,随后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几件衣服来。 “继红姐,你看看我这几件衣服好不好看。” 孙继红看着乔宝珠手里的衣服,眼前一亮,惊喜的拿过一件正红色的连衣裙。 “呀,这裙子太好看了。中间还有个黑色的松紧带,哎妈呀,这咋像电影明星穿的。啧啧啧,你在哪儿买的,百货大楼吗?” 孙继红一眼就瞧见了那件红色半身连衣裙,深v字领设计,两侧的袖子上宽下窄,腰间搭配了一条黑色的松紧带,款式很别致。 “先别管我在哪买的,你就不想试一试?” 孙继红早就跃跃欲试了,听见乔宝珠的鼓励,二话不说,脱了身上的棉袄,再脱掉厚重的毛衣。 换上红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摆出各种造型。 “宝珠,你快说,这衣服你在哪儿买的。也太好看了!” 乔宝珠没接话,笑眯眯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孙继红:“这衣服在你们柜台上,得卖多少钱啊?” “三十多不管贵,四十也有人买。我们柜台上也有类似的,但是没有这条裙子这么好。” 孙继红对着镜子左扭扭右看看,越看越对身上的连衣裙满意。 “你看着袖子设计的就挺特别,肩膀上还有有垫肩撑着,衬得人特有精气神。” 垫肩,是八十年代衣服的一大特色。 这个年代的人,都追求明艳、方正的形象。但就是有人的肩膀是溜肩,穿着西装、衬衫总是塌塌的,撑不起来。 聪明的人就想到了垫肩这个办法,几乎所有的西装、甚至改版的列宁装都会有垫肩。 除了垫肩之外,乔宝珠特意在腰间加了一条松紧带来收腰。这样更能将身材凸显的凹凸有致,身材更加婀娜。 “就是这个收腰,有点让人不好意思。” 孙继红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的笑把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出卖了。 现在的衣服都做的宽宽大大的,款式千篇一律。有爱美的小姑娘,会偷偷的改一改,但是达不到乔宝珠这件连衣裙的效果。 “太女人了,咋办,这衣服我都不想脱下来了。” 孙继红开了一句玩笑,这是乔宝珠的衣服,她可不能昧下来。 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万不能买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到处浪。 孙继红一边脱裙子,一边追问这条裙子的来路:“可自打我婆婆病了之后,休假的时候我就没出去逛过。都不知道百货大楼还上了这么一条好看的裙子。” “唉,不对呀。这不是百货大楼卖的吧。百货大楼新来啥好看的衣服,我们供销社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孙继红这才反应过来。 “这裙子,是我设计,我妈亲手做的。这世上只有三条,你手里就是其中之一。” 乔宝珠一脸得意的跟孙继红炫耀。 “啥,你设计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有哥哥 “你设计的,宝珠,你居然会设计衣服?” 孙继红有些不敢相信,但她又觉得乔宝珠不是说大话的人。 “你不是说你在农场当知青吗?你怎么会设计衣服啊?” 孙继红有一肚子的好奇要问,总觉得乔宝珠身上有很多秘密没跟她讲。 “我在农场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下放的教授,从她那学了一些知识。后来又在废品收购站买了两本外国画册。设计图纸就这么来的,算不上自己想的,东拼西凑呗。” 乔宝珠早就想好了理由,孙继红又不能非要见一见所谓的老师,更不可能要她手里的外国画册。 孙继红果真如乔宝珠所想的那样,只是羡慕了一下,随后就将这事儿抛到脑后。 “东拼西凑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要是我,我还想不出来呢。” 孙继红美滋滋的摸着连衣裙,那爱不释手的样子,看的乔宝珠忍俊不禁。 “这连衣裙总是你做的吧?手艺真好,针脚很密实啊。宝珠,想不到你女红还挺好。” 面对孙继红的夸赞,乔宝珠不禁有些脸红。 活了两辈子,她就攒下了这一点本事。上一世为了省钱,前夫赵海洋的衣服都是出自她的手。 那时候幸亏陪嫁了一个缝纫机,要不然手指头都要扎漏了。 “这三件衣服,我就做了一身,剩下的两件衣服都是我妈做的。” 魏红、魏芳两个小丫头住在她家,乔宝珠没有空闲时间做衣服。就把这件衣服捎到了娘家,嘱咐养母包慧华照着做两套一模一样的。 包慧华白天在食堂做事,下了班之后点灯熬夜,用了三个晚上做出了这两套连衣裙。 “你明天上班,这套衣服就当你的‘工作服’。若是有客人来问你,你就说帮忙代购。” 孙继红一怔:“代购?这个词倒挺新鲜。” “我手里就两件闲置的连衣裙,今晚我会跟我妈加班加点争取再做一件出来。” “若是卖的好,我回去就找人做。争取五天之后,再拿几件给你。” 五天的时间,就能做出来好几件的连衣裙?这么大的工作量,不得找五个人啊。 不过这不是孙继红该操心的事儿,孙继红索性也不去打听。 “宝珠,这红裙子是好看。但我觉得,要是做成蓝色的也许卖的能更好。红色太鲜艳了,一般人不好意思穿出去吧。” 乔宝珠心里也是这么想,年轻小姑娘为了漂亮衣服从口粮里省一省。 而那些在单位有一定地位,年岁在四十左右的中年女性。她们丈夫事业成功,自己家庭美满,最重要的是她们手里都攒了不少得钱。 她们不仅舍得打扮自己,更舍得把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们才是乔宝珠真正的大客户。 “你说得对,一会儿我就去买几匹宝蓝色的布料。只不过,刚才在你新单位,我没看见宝蓝色的布。” 乔宝珠本来还想着,靠着孙继红工作便利,能优先选择好看的布料。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我干售货员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 孙继红冷冷一笑:“也就是费霞那个老娘们是个眼皮子浅的,整天盯着几个同事。我娘家二哥就是供销社的采购员,一会儿我带你去他那。” 乔宝珠就知道自己第六感没错。 当初第一次见到孙继红,乔宝珠就感觉孙继红背后的大佬实力不俗。 没想到她二哥竟然是供销社的采购员,乔宝珠恨不得立刻拉人入伙。 好在理智战胜了冲动,就算要拉人入伙也得对方主动开口。 二人都是行动派,说去找人立刻动身出发。 孙继刚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水,就见妹妹推门而入。 “继红,这个点儿你咋来了?” 孙继刚看见妹妹忽然闯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不是你婆婆的病复发了?还是你们两口子吵架了?这个时间不在岗位上,你乱跑什么?” 孙继红见自己话还没开口,就被二哥劈头盖脸训斥一通。乔宝珠还在身边,这让她觉得丢脸极了。 一想到自己被单位同事排挤、嘲笑,自家人都没管过自己死活,还是乔宝珠看不下去帮自己说话。 孙继红觉得委屈极了,眼泪不自觉的滚了下来。 妹妹一哭,孙继刚顿时慌了。 急急忙忙的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孙继红面前一边给妹妹擦眼泪,一边急道:“咋啦,出啥事儿了?” “哎呀,你快跟哥说呀。谁欺负你了?” 他不问还好,孙继刚越问,孙继红心里越委屈。 单位同事的排挤,婆婆生病后家里的拮据,新单位陌生的环境,对未来生活的恐惧。 这一切压在孙继红心里太久,至亲的关心让她的情绪一下子宣泄了出来。 “呜呜呜呜,二哥,她们都欺负我,笑话我。还把我调走了……” 妹妹前面的话,孙继刚没听清楚。最后一句,他听得明明白白。 “把你调走了?调哪儿去了,这么大的事儿,咋没经过总公司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双标二哥 孙继红一脸委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乔宝珠不知道孙继红有没有添油加醋,不过今天的事情确实如她所见一般。 孙继刚听得脸色铁青,欲发火,抬眼看见乔宝珠。 他对眼前的女孩很陌生,记忆里不像是妹妹的同事或者是同学。 见乔宝珠身上的穿着新版的铁路棉大衣,脚上踩着牛皮军勾靴,孙继刚猜到此人身份不一般。 压下心中怒火,一脸歉意的跟乔宝珠打招呼:“同志,让你见笑了。” 乔宝珠温柔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笑着自我介绍:“我是继红的朋友,我叫乔宝珠。” 孙继刚听乔宝珠自称是妹妹的朋友,心里非常的震惊。 连忙给乔宝珠倒茶,等孙继红调整好情绪,孙继刚已经从乔宝珠这边打听完妹妹调转工作的事。 “李德发只是代理的经理,还没转正呢,就拿我孙继刚的妹妹开刀?我看他也是不想混了。” 能在总公司当采购员,孙继刚也是很有手段的。 “二哥,我们同事只知道我有亲戚在总公司上班,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要是知道我是你妹妹,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 孙继红好声好气的劝了劝,她不开口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被孙继刚训斥了一通。 “孙继红,你是不是没长脑子?都知道你二哥在总公司上班,他们就不会长嘴问吗?总公司一共有几个姓孙的?咱俩名就差一个字儿,他们打听不出来吗?” 孙继刚越说火气越大,拍着桌子大骂妹妹没脑子。 “那个姓费的娘们家里干啥的?你有什么短儿捏在她手里,被挤兑好几年也不敢跟家里人说?” 孙继红自知理亏,垂着头不敢说话。 乔宝珠见状连忙笑着打断孙继刚:“二哥,继红是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脾气冲,从来不吃亏的。” “她说被费霞挤兑好几年,可没说费霞也被她收拾了好几年。今天中午我去的时候,就看见费霞被她抓的一脸都是伤,头发都秃了好大一块儿。” 能说自己妹妹没有吃亏,孙继刚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哼。” 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什么德行,孙继刚心知肚明。她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是全家人最宠爱的一个。 在家里的时候,就属孙继红性子最骄纵。结婚之后,丈夫贴心,婆婆事少,更纵的孙继红越发骄横。 一想到妹妹性子高傲、说话毒舌,不会巴结领导也不会团结同事。这几年在原来单位,不仅没有结交到朋友,甚至还得罪了一群人。 现在妹妹家里发生巨变,平时跟她交恶的同事跑出来笑话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个姓李的领导,想来跟妹妹也是相处的不那么融洽。借着把孙继红调走的机会笼络人心。 如果这事儿是自己手下做的,孙继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惜,被利用的是自己的妹妹。 孙继刚就开始双标起来。 “小妹,南城新店那边离你家近,你先凑合干着。过完年,我想办法把你调到我这来。” 只有把妹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孙继刚才觉得放心。 “二哥,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调工作啊。我可不想调工作,我就留在南城分社,方便我做买卖呢。” 孙继刚听到妹妹要做生意,眼皮子突突直跳。 忘记还有乔宝珠在场,嘴巴快于脑子,脱口而出道:“你还做买卖?” “你脑仁抠出来还没有两颗瓜子大,你还能做买卖了?” “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去做买卖去。我看你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费尽口舌 教唆孙继红做买卖的人,此时就站在孙继刚面前,表情无比的尴尬。 孙继红现在最听不得别人说乔宝珠的坏话,哪怕是亲二哥也不行。 她一把推开孙继刚,气呼呼说道:“二哥,是不是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废物? “你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一上来就否定我、批评我?亏我一有好事先想到的就是你,哼,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了。” 孙继红气的浑身发抖,扯着乔宝珠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孙继刚平时最疼这个小妹妹,见她生气要走,连忙拦着她,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是二哥说错话了,是我不对,行不行?继红,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是担心你。” 乔宝珠无比羡慕的看着眼前的兄妹,她也有哥哥,却从未被疼爱过。 “哼,你是看我生气了才哄我的。心里面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费心费力做生意。回现在说得好听,回家就跟爸妈告状,是我整天瞎胡闹。” 孙继红气鼓鼓的撅着嘴巴,快三十岁的年纪,自然地流露出小女孩的娇嗔。 乔宝珠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被宠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这种发自内心的不设防的真情流露,只会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面前才有。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啊,动不动就会跟爸妈面前告状。” 孙继刚佯装生气的敲了敲妹妹的额头,随后一脸宠溺道:“现在的政策没有以前那么严,黑市管的越来越松。火车站、汽车站门口摆摊的小贩越来越多,你想做生意,也不是不行。” 孙继红脸上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二哥。 “先别高兴的太早!” 孙继刚见妹妹高兴,自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做点小生意可以,但是不能辞职。单位的工作要认真完成,南城新店的主任祝国富,我俩关系还不错。你要是不好好上班,被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继红苦着一脸长脸:“你怎么谁都认识啊?到处安插奸细盯着我,真烦人。” “不过就算有奸细,我也不怕。因为我不仅不会辞职,我还会在单位好好上班,用最饱满的状态迎接我的工作。” 孙继红踌躇满志的状态,看的孙继刚瞠目结舌。 他现在都想给那个蛊惑妹妹做生意的大神磕一个,这得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让朽木开窍啊。 老天爷啊,这得什么样的毅力,才能让铁树开花啊。 孙继红不知道二哥心里的震撼,从包里掏出一件连衣裙,献宝似的拿给孙继刚看。 “二哥,你这次别打岔,先看看我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我说的做生意,就是要在我柜台上卖这件衣服。” “在公家卖私人的东西,是要挨处分的。我这不来找你,想让你给我开个条或者想个啥办法。让我能名正言顺的在单位里干私活。” 孙继红将自己的来意说出后,长舒一口气。 都怪她二哥太磨叽,本来一句话的事儿,偏要费这些口舌。 孙继刚拿着手里的连衣裙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惊于连衣裙的款式新颖,忍不住追问妹妹。 “继红,你这衣服是从哪儿拿的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孙继红百般说服亲哥 孙继刚能做到供销社采购部经理的位置,眼光、能力、心机那都是相当出众的。 “小妹,你快说啊,这条裙子你在哪儿上的货?你别用那眼神看我,二哥不跟你抢生意。” 孙继刚见妹妹抿着嘴笑不说话,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臭丫头,还知道长心眼了。你放心,既然你决定做买卖,二哥绝对不跟你抢市场。你卖哪款,二哥就不上哪款。这个厂家出的衣服款式新颖,我想看看他家别的款。” 孙继刚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跟妹妹卖同一款衣服,不影响妹妹赚钱就行了。 “哥是这么想的,或许我可以以供销社的名义跟对方谈价格。数量越大,批发价格越便宜,然后原价给你。这样不就降低你的成本了么,傻妹妹。” 孙继红噗嗤一笑,见哥哥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捂着嘴笑道:“二哥,你别想了。那个厂家目前就只有三件存货,你想从人家手里批货,人家也没有啊。” 孙继刚傻眼。 刚才那一瞬间甚至想过找一间门店让妹妹专门卖衣服。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厂家竟然只有三件货。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厂家,而是私人制作的衣服。 孙继刚失望的将衣服还给妹妹,并没有追问制作衣服的人是谁。 “二哥,你咋不问我,谁做的衣服呢?” 面对妹妹的好奇,孙继刚叹口气:“你都这么说了,做衣服的人也多就是个缝纫铺的裁缝。产量上不去,啥都白搭。”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乔宝珠点了点头,孙继刚说到了点子上。 制作成衣打板不难,难在布料跟量产上。她想提高产量,靠人工缝制不现实,得购买缝纫机。 她现在手里有点小钱,最多能买五台缝纫机。剩下的钱,要买成衣的材料、女工的工资。 还有场地问题没有解决…… 开一个成衣作坊都困难重重,更何况制衣厂呢。 “二哥,你可算说道点子上了。我们俩过来就是找你办事儿的。你磨磨唧唧的训了我大半天,净浪费时间了。” 孙继红看出二哥很欣赏这件连衣裙,心里很高兴。她最了解自己的二哥是个什么人,他有野心有抱负,绝对不会拘泥在供销社里做一辈子的采购员。 “二哥,我实话跟你说,这件衣服的设计师家里只有一台缝纫机,她一个人做衣服肯定是上不去的。” “但是咱们这生意才开始,先把名气打出去,挣钱多了就能请的起裁缝、买更多的缝纫机。小作坊变大厂子,那还不是三五年的事儿嘛。” 孙继红虽然平日里对待顾客懒散惯了,那也是培训三个月拿了第一名的专业售货员。 口才自然不在话下,销售话术也是一套一套的。 孙继刚见妹妹把销售话术用在自己身上,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又觉得很欣慰。 他看出来,孙继红是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 孙继刚不由得看向站在一旁的乔宝珠,敛起笑容,故作严肃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同志准备继续沉默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还得有好口碑 孙继刚一句话,把乔宝珠、孙继红都说愣住了。 “二哥,你咋知道宝珠就是我的合伙人?你以前见过她吗?” 孙继红挥起小粉拳,轻轻地捶在孙继刚的肩头。 “行啊,孙老二,你真厉害啊。跟哪个大仙儿学的,现在都能掐会算了哈。” 孙继红真以为孙继刚跟高人学会了算命。她两眼放光的朝着孙继刚伸出双手,一脸讨好道:“二哥,你给我看看,我这辈子能不能挣大钱。” 孙继刚指着一脸财迷相的妹妹,冲着乔宝珠抬了抬下巴。 “我看你长得挺聪明的,咋就选我们家这二傻子跟你合伙呢?” 乔宝珠看了一眼垂下双手,一脸失望的孙继红,淡淡一笑语气认真道:“做生意讲究诚信二字,继红姐坦率赤诚,我信她绝对不会坑我。” 孙继红听见这话,腰杆挺得直直的,扬着头一脸骄傲。 那一脸骄傲臭屁的样子,孙继刚都不好意思看了。 孙继刚阅人无数,能看出妹妹很喜欢乔宝珠这个朋友,而乔宝珠也不是个奸滑的小人。 想到这是孙继红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做一件事,作为宠妹狂魔,孙继刚当然要双手支持。 “宝珠妹子,我年纪比大几岁,厚着脸皮唤你一声妹子。” 孙继刚面皮发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乔宝珠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说道:“那我随继红姐一起,喊你二哥,还望孙主任不怪我瞎攀关系。” 孙继刚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妹是父亲的老来女,比他小了十几岁。这个乔宝珠看着年岁更小,感觉比自己闺女大不了两岁。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喊一个小姑娘妹妹,总感觉不要脸似的。 乔宝珠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句“二哥”,让孙继刚心里好受了许多。 孙继刚却忘了一件事,人家乔宝珠一进门的时候,就随着孙继红喊他二哥了。 乔宝珠大方利落,反衬得孙继刚小气了。 “妹子,你这边坐。我有些话想仔细的问问你。” 孙继刚知道自家妹妹是个什么德行,脑子一热就要做生意。具体细节,就算说了,也是人家乔宝珠的想法。 他心里的担忧,还是要跟乔宝珠打听清楚才行。 乔宝珠心想,进来快一个小时了,总算问到了点子上。 接下来事情进展的很快,孙继刚就小作坊的细节,问了乔宝珠许多问题。 乔宝珠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解释给孙继刚听,包括自己目前准备购买四台缝纫机,如何做衣服都说了出来。 “啊,你还要买缝纫机啊?四台缝纫机可老贵了,宝珠,你有那么多钱吗?” 孙继红确实如她二哥所想,脑子里空空的,全凭一腔热血就决定要做生意。 其他的一概不问,一概不想。 “缝纫机的钱,我还是有的。另外就是布料的问题,这个就得请二哥帮忙介绍一家靠谱的纺织厂。如果布料能够从厂家进货,将材料成本转到人工工资上,利润不就出来了。” 孙继刚点了点头:“缝纫机的事交给我,今天就能交给你。纺织厂那边,不用你操心,我们供销社进货量很大。来货的时候,匀给你还是很轻松的。” 乔宝珠并没有接受孙继刚的好意。 “二哥,我跟继红过来找你,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占便宜的。我们是想把生意一点一点的做大做强,总让你帮忙,不是长久之计。” 乔宝珠虽然没有在供销社做过事,却也猜的出来孙继刚嘴里的那个‘匀’是个什么做法。 自打她在农场食堂做了库管之后,乔宝珠就明白了为啥有些人宁可做供销社的售货员也不愿意进公社当干部。 不管是食堂还是供销社,每一批货物入库之前都要清点数量。一般来讲,到货数量一定会比订货数量多一些。 比如食堂来了一车大白菜,交货单上写的是一千吨大白菜,但实际上来的是一千一百吨大白菜。 多出来的这一百吨白菜,往往就被食堂经理、会计、库管分了。 供销社也一样,孙继红为啥手头这么阔绰? 账面上写的是100件的确良衬衫,实际上到手103件甚至105件。再上报有三五件瑕疵、三五件损耗,这五七八件的确良衬衫就归售货员自己所有。 转手拿到外面卖,挣的钱全进了售货员腰包。 供销社这个计划经济时代最耀眼的国民金字招牌,在改革开放之后,被市场经济冲击最严重,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家接着一家关门。 这里面除了政策变化、经济环境改变之外,内部管理制度混乱也是主要原因。 供销社如今大有烈火烹油之势,乔宝珠不相信孙继刚看不出来。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亲妹妹做生意。 “宝珠妹子,你家住哪儿,在哪个单位上班?我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是不是老师啊?” 孙继刚深深地看了一乔宝珠,想从她眼睛里窥探出什么。 “我娘家在南城,我下乡去了青岩山农场,我男人在那边的兵团工作。” 乔宝珠说的挺模糊,还是让孙继刚想起了一个新闻。 “你是青岩山农场的知青啊,家还住在南城。哎,前阵子有个大新闻。南城有一家子抓了间谍,老头老太太就住在南城,闺女在青岩山下乡,嫁了营长。” 不等乔宝珠说话,孙继红扬着脸与有荣焉一脸得意:“二哥,报纸上说的英雄一家人就是宝珠一家子啊。” 孙继刚一脸震惊的看着妹妹,不可置信的大喊:“不能吧?咋能这么巧呢?” 孙继红见二哥不信,腾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墙角报刊架上翻了翻,找到了乔宝珠的那篇专访。 献宝似的将报纸递给孙继刚:“二哥,你好好看看报纸上的照片。” 孙继刚拿过报纸,目光在报纸跟乔宝珠脸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哎呀,宝珠妹子,真的是你啊。我就说看你面相咋那么熟悉,哎呀哎呀,原来在报纸上见过你。” 孙继刚心里面还是对乔宝珠有几分警惕怀疑的,发现乔宝珠就是报纸上宣传的抓间谍的女英雄之后,所有疑虑全消失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报纸上的英雄竟然是我家小妹的朋友。” “宝珠妹子,你放心,二哥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咱家这个买卖。我马上就联系毛纺厂业务经理,让他把最新款最好的面料送过来。” 孙继刚一改刚才的懒怠推脱,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联系厂家。 前后变脸的速度,让乔宝珠瞠目结舌。 还真是,金碑银碑不如好口碑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机密 乔宝珠当初特意请了报社记者将举报间谍的事迹报道出来,就是图一个好名声。 为什么要如此高调,因为乔宝珠太清楚底层老百姓的悲哀无助。 如果她不请记者将这件事报道出来,就凭乔长海、包慧华两口子无依无靠无背景的身份,举报并协助警方抓住间谍的英雄一定会被人顶替。 就像高考恢复之后,很多农村考生都被有权有势的考生顶替了上大学机会。 所以乔宝珠花了重金,又请记者又请锣鼓队十分高调的将这件事曝光出来。 结果显而易见,乔长海从临时工转正成正式工,包慧华也成了轴承厂的一名正式勤杂工。 老两口现在每个月工资加起来有将近一百二十块钱,比大多数的双职工家庭收入都要高。 乔宝珠自己也升职加薪,沈骁调到首都培训,应该也有这次抓间谍时间的影响。 总之,一家人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乔宝珠觉得特别值得。 乔宝珠是个务实的人,她觉得名誉再好,不能转化成钱,那一切都是空谈。 这个想法,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七十年代的人都很朴实,大家埋头苦干、无私奉献。 沈骁、乔长海都是无私奉献的,甘心为国家为人民奋斗终生的人。 要是被他们知道乔宝珠在背后搞这些小把戏,肯定会非常生气的。 所以乔宝珠见好就收,对外从不提及自己曾经举报间谍立功的事情。 今天孙继刚、孙继红兄妹提起来,乔宝珠第一反应就是不好意思。 尤其是孙继刚,对乔宝珠的态度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刚才还面露冷淡目光警惕,现在化身小迷弟,热情周到的不得了。 “我想起来,我领导那屋有龙井茶,还是啥明前龙井,说是特别好喝。我去他办公室要点,你们俩等我一会儿哈。” 孙继刚生怕乔宝珠拒绝,双脚跑的比兔子还快。 “继红,咱们该走了。我举报间谍事儿,还是低调一些好。” 孙继红不以为然,没好气的瞪了乔宝珠一眼:“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我要有你这功劳,早就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要是我们胡同里有一只野猫没听说我的光辉事迹,我都得给它上三天思想课。” 乔宝珠一脸无语的看着孙继红。 别说,这事儿孙继红真能干出来。 乔宝珠皱着眉思忖了一下,低声对孙继红道:“不是我想低调,而是当时抓人的时候,有一个跑了。你妹夫担心会有同伙来找我报仇,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出农场呢。” 孙继红脸都吓白了,紧张的拉着乔宝珠的手:“还有同伙在外头逍遥法外呢?” 乔宝珠故作为难的点了点头:“嗯,报纸上没有说,就是怕引起大众恐慌。这算是机密,不让外传的。你是自己人,所以我才告诉你。” 孙继红因为乔宝珠一句‘自己人’,脸一下子红了,人也跟着兴奋起来。 宝珠是抓间谍的英雄,那就是国家的人了。宝珠说我是自己人,还把这么国家机密告诉我,四舍五入我也就是国家的人了呀。 孙继红心潮澎湃,有种被国家委以重任的自豪感。 “宝珠,你放心,我一定遵守秘密,保护好的你的安全。绝对不会让敌人得逞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黑老大 偶像的力量是伟大的。 乔宝珠在孙继刚办公室喝了一杯明前龙井后就回家了。 到了家之后,乔宝珠将家里西倒座收拾干净。将屋里的柈子、杂物等全都挪去了东倒座,又将打了水将里面冲洗干净。 等买了缝纫机之后,就将东倒座暂时作为工作室。 只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东倒座屋里没有炉子,更没有地龙、火墙。 在这里重新搭建一套暖气又贵又麻烦,还是搭个炉子更好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这间空置多年的房子暖和起来。 乔宝珠正在东厢发愣,就听见外面有男人在大声说笑。 不多会儿,自家大门被砸的叮当作响。 “宝珠妹砸,我是你继刚大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送来啦。” 乔宝珠没想到孙继刚动作这么快,个把小时的功夫,他就把缝纫机送来了。 她连忙打开大门,只见外面停了两辆三轮车。三轮车上的东西被丝袋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骑车的男人头戴着狗皮帽子,身穿厚实的蓝布棉大衣,只有一双眼睛漏在外面。 大家在乔家大门口说说笑笑,看见大门打开,几个人瞬间闭上了嘴巴,低着头垂着眼没有到处乱看。 孙继刚跟乔宝珠说话的时候,这几个人也很有规矩没有四处乱看更没有插话。 搬东西的时候,几个人也只是低头搬货,没有一个人往院子里多看一眼。 乔宝珠站在大门甬道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对孙继刚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管理手下还挺有一套的。 饶是乔宝珠活了两辈子,也没有信心将员工培养的如此训练有素。 想来这些人都是孙继刚的心腹,平时帮着他办了不少私活。 乔宝珠回到屋里,拿了两盒烟,当着那些人的面交给孙继刚。 “二哥,大冷天的,麻烦大伙帮我搬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孙继刚十分自然地接过两盒香烟,一边拆烟盒一边笑着对众人笑:“兄弟们,东家爽快大方,赏给大伙大前门抽。你们干活麻利点,拆完盒子把地扫了,收拾干净再走。” 几个男人收了香烟,笑着感谢乔宝珠:“谢谢东家。” “东家客气啦,以后有啥活知会一声,俺们还来给你干活。” 乔宝珠惊讶的看着孙继刚,孙继刚笑着点了点头:“这都是我的兄弟,知道你跟继红准备做成衣加工作坊。”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都没有啥正式工作,平时干的就是扛大包的体力活。还有两个拉三轮车,都是靠自己力气挣钱。” “以后你有啥事儿要办,就找他们就行。” 孙继刚说着喊了一个人:“老宋,你来一下。” 一个又高又瘦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过来,他耳朵上挂着刚发的一支香烟。 冲着乔宝珠呲牙一笑:“东家好,我叫老宋,在火车站拉三轮车。” 孙继刚拍了拍老宋的肩膀,一脸得意的跟乔宝珠介绍:“老宋,这小子别看他年轻,脑子活泛有膀子力气。咱们市七十二条街、三十八个胡同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你开成衣坊,少不了进货,就让他帮你。” 乔宝珠没想到,老宋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是个经验老道的车夫。 “老宋,我叫乔宝珠。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就行,喊东家,现在有点不太合适。” 现在大家都叫同事,或者直接叫名字。 东家、老板之类的旧称,很容易让人别有用心的人举报了。 老宋也是经历过那些年的人,笑着点头:“叫东家确实不合适,那我就喊你宝珠姐吧,这个听着顺口一些。” “你小子,人家宝珠可比你小七八岁呢,你乱叫什么。” 孙继刚‘嘶’了一声,皱眉捶了一下老宋。 乔宝珠倒没觉得怎么样,前世也有很多比她年纪还大的人喊她姐。毕竟在那个年代,姐已经不单只年龄大,也代表着地位高。 “宝珠姐挺好听得,就叫这个吧。名字嘛,就是个符号而已。” 孙继刚见乔宝珠不计较,眼珠子转了转,转过身招呼众人:“收拾差不多了,大伙儿也该走了。以后宝珠姐有啥活找你们,都给我好好干。” 这时干完活的人已经撤到了大门外,聚在一起抽起了香烟。 听见孙继刚的话,纷纷冲着乔宝珠或抱拳或点头。 “宝珠姐放心吧,我们干活保准又干净又利索。” “多谢宝珠姐的大前门。” “宝珠姐,我们不打扰啦。” 乔宝珠被一群大老爷们的‘宝珠姐’喊懵了。 这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感觉她像个黑老大似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带鱼 晚上乔长海、包慧华两口子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多了四台缝纫机,这才知道乔宝珠准备开成衣坊。 “你有想法这是好事,但是我总觉得时机还不够。” 乔长海没有阻止女儿做生意,让妻子烫一壶热酒,父女二人边喝边聊。 包慧华掩下心中的担忧,笑着打开自己的饭盒,将里面的菜显摆给女儿看。 乔宝珠在食堂上过班,知道里面约定俗成的规矩。所有的员工都会将食堂吃不完的饭菜带回家,这是食堂职工的福利。 在农场食堂做库管的之后,乔宝珠从不往家里带饭菜。 一来就是乔宝珠每天只在食堂上半天班,将她那一份剩菜剩饭分给其他同事,大家得到了实惠也就没有人说闲话。 二来乔宝珠是嫌弃食堂伙食不如家里的好,毕竟她跟沈骁两个人收入每月轻松过百。两口子只吃白面馒头,根本看不上食堂的三合面、四合面馒头。 但是包慧华不一样,她被人欺负了大半辈子,老了竟然当上轴承厂的正式职工。 而且轴承厂国有大厂,食堂伙食那是相当的好,比以前乔宝珠一家三口过节吃的还好。 包慧华刚上班的时候,根本不敢把单位的东西带回家。还是大厨于师傅塞在她手里,并且告诉她,这是食堂一直以来的规矩。包慧华一个人不拿就是假清高,会被其他的同事排挤。 包慧华这才战战兢兢的收了,后面她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大家都这么做,她也就放心了。 乔宝珠看见包慧华毫无压力的往家带东西。她一脸献宝的表情,乔宝珠心里暗暗高兴。 不是高兴包慧华同流合污占公家便宜,她是看出养母在新单位过得很轻松。食堂那些人没给包慧华脸色看,也没有嘲笑她是个哑巴。 她融入进新环境,并且过得如鱼得水,这让乔宝珠很放心。 “我妈的单位伙食肯定比我们农场好,我来看看,你们中午都吃啥好吃的了。” 乔宝珠一脸好奇的打开饭盒,看见里面的浓油酱赤的肉块,不由大声惊呼:“哎呀,是红烧肉。” 整整一饭盒的红烧肉,肥瘦相间,即便是凉的也让人看胃口大开。 “怎么会剩这么多?” 乔宝珠觉得不可思议,轴承厂的食堂可真够富的,职工都能分到一饭盒的肉。 “这肯定是你妈自己掏钱买的。平时大伙分点白菜炖粉条也没人盯得,要是天天这么分红烧肉,早就有人举报了。” 这年头每家每户的肉票都是有定数的,占公家便宜确实很平常,但也没有这么夸张的。 包慧华就是一个小小的勤杂工,食堂三十多个人里她属于最底层。若是连包慧华都能分到一饭盒的红烧肉,大师傅们就敢往家赶猪了。 “原来是买的啊。” 乔宝珠拍了拍胸口,佯装害怕:“吓死我了,我刚才还后悔没去轴承厂食堂上班呢。” 乔长海、包慧华忍不住哈哈大笑,乔宝珠又将另外一个饭盒打开。 “炖带鱼啊,这个菜好腥啊。” 乔宝珠捂着鼻子,一脸嫌弃:“手掌宽的带鱼,做成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包慧华苦笑着冲着二人比划了半天,乔宝珠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带鱼做的太腥,被职工们嫌弃的要命。今天食堂剩了很多,很多职工都没往家带,最后都喂狗了。 “啥?巴掌宽的带鱼,没人吃全喂狗了?” 乔宝珠急了:“我会做啊,我做的不腥,把带鱼卖给我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夫妻和睦 “你们农场也分到带鱼了?” 乔长海指了指饭盒,嘴角勾起灿烂的笑。 “之前只见过带鱼罐头,咱也没吃过,也不知道这带鱼跟河鱼有啥不一样。轴承厂食堂伙食好,借你妈的光,我也跟着吃过两回。你妈一直惦记着你没吃过,正好今天食堂又做了。” 乔宝珠心里暖暖的,养父养母对她的爱一直都是毫无保留的。在二老面前,乔宝珠也从不掩饰自己。所以饭盒里带鱼味道太腥,乔宝珠也不假掩饰的嫌弃。 “我们农场哪能跟我妈单位比啊,人家轴承厂那可是国有大企业,一年给国家创收好几百万。我们农场,呵呵,每年都亏钱。” 乔宝珠撇撇嘴,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跟二老吐槽:“农场食堂现在连两合面馒头都供不起,都吃四合面了。豆腐坊、粉坊、裁缝铺、养猪场的职工都不发工资了,自产自销抵工资。” 农场发不出工资了? 乔长海、包慧华二人面面相觑,又震惊又担心。 包慧华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乔宝珠,眼里尽是对乔宝珠未来的茫然。 “青岩山农场可是国有农场,农场职工都是有编制的,端的是铁饭碗。一时开不出来工资也正常,国家现在正困难着。过去了就好了,以后都会补发的。” 乔长海安抚的拍了拍老伴儿的肩膀,语气坚定丝毫不为女儿担心。 包慧华满脸担心,冲着乔长海比划了两下。 乔长海笑着看着乔宝珠:“你妈问你,人家豆腐坊能用豆腐抵工资,你们坐办公室的咋办啊?” 不等乔宝珠回答,包慧华又比划了两下。 乔宝珠看懂养母的用意,歪着头笑着打趣:“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说话就是不一样,一个月补贴我五十块钱,你们老两口现在真是财大气粗啊。” 包慧华抿着嘴羞涩笑起来,家庭主妇进入职场最大的收获就是底气。 她现在一个月工资才32块钱,挣的不多,却让包慧华敢挺起腰杆做人了。 包慧华一个月32块钱,乔长海六级工一个月80多,老两口每个月光工资就一百多。 本来老两口就很节俭,家里最大的开销无非就是吃饭、取暖。米面粮油、猪肉、蔬菜、煤炭、柈子,入冬前就准备足足的。 老两口一个月花不到五块钱,工资全都攒下来了。腰包鼓鼓的,包慧华更舍得给女儿花钱了。 “我不用你们补贴我,我们坐办公室的肯定要正常发工资。再说……” 乔宝珠顿了顿,有些不太自在的低声说道:“沈骁工资都在我手里,我们俩每个月工资也能攒一百多。” 包慧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总算放下心来。 乔长海见女儿提起沈骁,嘴角泛着笑意,眼里带着从前未有过的柔情。知道小两口的感情不错,没有被异地分居而影响。 “那就好。” 乔长海晃动着黝黑憨厚的大脑袋,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我跟你妈现在都有工作,虽然不知道将来退休能有多少退休金。但是总比以前强多了,我们俩将来也不用你跟女婿养老。只要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 乔宝珠抬起头,皱着眉故作生气:“又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父母养我小,我养父母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们这么多年为了我,吃了多少苦被二房笑话多少年。我就要让他们看看,乔长海、包慧华养大的孩子,比他们都孝顺。” 乔长海最喜欢听这些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跟你妈不在乎他们说啥,我们俩当初把你过继在身边,真的不是为了养老的。我们俩是真喜欢你啊,我们啥也不图,只要你吃好、睡好、身体好、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就行了。” 乔宝珠心中泛起涟漪,养父养母的愿望看似朴实平平,却是最难得的。 吃好、睡好、身体好,这已经很难了。还要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这是相当幸福的家庭了。 “嗯,你们二老的要求,我已经达到一大半了。”乔宝珠掰着手指,笑着数起来:“我现在吃的好、睡得香、身体倍棒。我跟沈骁嘛,感情还不错。再过两年,或许就能儿女双全啦。” 乔长海、包慧华二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放心、喜悦之情。 没办法,乔宝珠跟沈骁的这段姻缘实在是有些荒唐离谱。女儿对婚姻的看法既悲观又拧巴,她既不看好沈骁却还是一头扎进了婚姻里。 好在小两口感情还不错,家里的日子也红火起来。 包慧华端着饭盒去厨房热菜,乔宝珠拉着养父说起了东倒座缝纫机的事情。 “我托人买了四台缝纫机,就放在咱家东倒座。” 乔长海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他下班一回来就发现了。甬道被收拾过、东屋多了几台缝纫机。 “你是想开个裁缝铺?就卖你妈这两天做的那件衣服?” 乔宝珠打算卖成衣的想法,从未瞒着乔长海、包慧华。老两口从不会打消乔宝珠的积极性,也一直用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托举她。 “你是打算办停薪留职,以后就留在家卖衣服了?” 乔长海摸了摸胡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停薪留职也行,反正咱家现在不缺钱。女婿在首都学习,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农场,我们也不放心。” 乔宝珠无奈的摇了摇头。 “爸,我不办停薪留职,我是想在雇人在家做。” 第二百二十章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你是说,在咱家院里开个成衣铺?” 乔长海大吃一惊,他压低声音问乔宝珠:“闺女,你跟我说实话,沈骁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在他看来,只有两口子生了二心,不然谁会留条后路。沈骁家世好、前程更好,现在又在首都学习,怕是在那边攀上了高枝嫌弃了宝珠。 两个人新婚没几个月,又没有孩子牵扯,离婚也不是多难得事儿。 乔宝珠见养父表情阴晴不定,心里猜到他想的挺多,而且想歪了。 重生这种事她不会告诉老头,但有些事得让老头提前知道。 “沈骁去首都学习,就是因为前阵子抓间谍立功才被上面挑走的。他本来就是前线部队里的兵王,调到兵团肯定是有特殊任务的,任务完成的好又立了新功。将来兵团改革,他的路会越走越顺。” 这是乔宝珠结合了两世记忆总结出来的。 沈骁本人有眼界、有能力、有胸襟更有背景,怎么就在青岩山受了几十年的窝囊气呢。 上一世乔宝珠想不通也懒得想,这一世可不容她不多想。 当她跟沈骁聊起青岩山农场内部走私的时候,沈骁没有插手追查,反而让她单做一个账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骁十分积极的往兵团后勤部跑,促进农场跟兵团共同建立互助社。 没多久乔宝珠因抓间谍立功,迅速升职为后勤部副主任。 别看她现在顶着副主任的名头,工作比以前更清闲了。 职工要申请个桌椅板凳、补个玻璃之类的,需要在后勤部填表打申请。 办事员审核签字,副主任再签字,最后拿到主任那里盖章,这就算审批成功了。 乔宝珠这个所谓的副主任,像个吉祥物似的,没等她琢磨明白自己的工作,就因为调查组介入而被留薪停职了。 调查组跟乔宝珠见面之前,她跟沈骁通过电话。 沈骁让她别担心,将他那个账本交给组织,所有的事情就会尘埃落定。 乔宝珠以前几乎就没碰过沈骁的私人物品,看了他的账本之后,她终于看懂了沈骁是什么心思。 账本那些资助给退伍战友的钱,看似打水漂,实则再给他攒口碑、攒威望更是一种功劳。 沈骁既然有野心往上走,那他来兵团干什么? 这可是建设兵团,工作就是开疆扩土、挖沟铺路建防洪坝利民生。 王牌部队的侦察兵跑到建设兵团,真的是为了建设吗? 也许走私、贪腐的风气不止在农场,建设兵团内部也被腐化了。 所以,沈骁真正的工作就是调查走私的。 他去首都学习,恐怕是个幌子。 想清楚这些之后,乔宝珠心明眼亮,郭场长刚给她停职,她就跑回城里来了。 也许以后沈骁就会调去其他的地方,乔宝珠能随军,跟着沈骁天南海北到处走。 但是老两口呢? 他们俩才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是不可能跟她走的。 她欠了养父养母太多,二老在这里一天,乔宝珠都不会离开。 既然知道要离开,乔宝珠就得早点做准备。 乔长海不知道女儿这几天经历的事儿,但是他耳朵好使,从乔宝珠嘴里抓到了关键词。 “兵团改革?啥改革啊,要咋改啊?” 乔宝珠本就是假装嘴误,故意透露出来的。 乔长海一问,乔宝珠捂着嘴巴一脸懊恼的皱眉。 见女儿这个表情,乔长海抓心挠肝的,更想知道了。 “有事儿你就跟爸直说,我又不是傻子,还能透露出去嘛。” 乔宝珠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兵团这几年亏空的太严重,国家耗不动了,准备撤了呢。” 乔长海张着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包慧华做好了饭,端着碗筷走进来。 乔宝珠起身去厨房端饭菜,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的围在饭桌旁吃饭。 乔长海一口热酒下肚,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好奇,看着女儿恬静姣好的脸。 “闺女,沈骁有没有说兵团以后咋办啊?他是不是要调回原单位啊?” 听说女婿可能要调回原来的部队,包慧华紧张的攥着筷子。 “改革这事儿是机密,命令没下来之前,没人敢泄露出去。那可不是一个兵团,而是所有的兵团,几十万的官兵就地退伍。万一闹出事儿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咳咳,就地退伍?所有人都退伍了?” 听说兵团官兵要集体退伍,乔长海吓得脸色白了又白,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具体咋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就是听沈骁透露过一点。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被选到首都培训,也是组织上对他另有安排。你们不用担心他的前途!” 听说沈骁不会被迫脱下军装,乔长海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乔长海又道:“女婿不退伍是好事,但是他得调走吧?我跟你说,女婿调走你也跟着随调。两口子就得呆在一起,两地分居影响感情。” 乔宝珠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话说的就远了,谁知道他调到哪去?不是所有的驻地都有随军条件的,他以前的老部队就没有家属院的。” “而且就算能随军,也不是马上就能走的。那边要打报告、等审批、再排队等宿舍,三两个月都下不来。” “再说,也不知道那边医疗、教育条件是啥样的。我以后怀孕、生孩子都得有个照应,孩子以后上学问题、我工作问题,这都得一点一点解决。” 乔宝珠说的头头是道,老两口听的连连点头。 “你考虑的很全面,想必平时你们小两口也聊过很多吧。你说的没错,随军这事儿得往长远看。” “不错,你们俩都是有远见的。你们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我跟你妈都支持你。以后你有了孩子也不用怕,我跟你妈会去帮忙的。就算不要了这个工作,我们也乐意。” 包慧华眼里泪水晶莹,一边点头一边笑。 乔宝珠对二老的决定并不意外,此时也感动的泪水涟涟。 “爸,妈,你们放心,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一定会红红火火的。我也跟你们保证,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乔长海只当是女儿宽慰自己,却不敢真往心里去。 “以后得事儿以后再说。眼下还有一个大事儿,你先跟我说说吧。” 乔宝珠一愣,茫然的看着养父:“眼下还有啥大事儿啊?” 乔长海好笑的指着窗外:“你忘了,家里还有四台缝纫机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算计街道办主任 包慧华担忧的看向乔宝珠,手指在空中翻飞,速度快的像是在结印似的。 乔宝珠第一次看见她情绪这样激动,以前就算再担心自己,也只敢担忧的看着自己,从不敢发表自己的想法。 现在包慧华出去上班,接触人多长了见识,胆子也大了起来。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经济独立,腰杆子不知不觉的就挺起来了。 ‘你手生做衣服速度太慢了,四五天才能做出一件衣服。我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做不了一会儿就得睡觉,不然第二天干活没力气。’ ‘成衣铺还没开,怎么就能买四台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卖出去,这个买卖回本太麻烦。你收鞋底的活儿挺好的,你现在既有工资又有外快,一个月挣好几十块钱,足够花了。’ 包慧华不同意开成衣铺,这一次她的态度极其坚决。 ‘咱们现在每人都有铁饭碗,这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应该知足了!’ ‘万一被人发现咱们做生意,抓起来怎么办?没收钱事小,丢了工作才是大事。宝珠啊,人要知足,不能太贪心了。’ 包慧华的手指头都比划酸了,也没能劝动乔宝珠改变主意。她急的满头大汗,抓着乔长海的胳膊使劲的晃了晃。 ‘啊啊……’ 包慧华示意乔长海说说乔宝珠,这事儿她是坚决不同意的。 乔长海拍了拍包慧华的胳膊:“小华,你冷静一下。宝珠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心里有数,你先听听她的打算。” 乔宝珠看着坚决反对的养母,心里生出一丝无奈跟灰心。 人的认知是有限的,养母的担心是人之常情,换做现在的大多数人也都会跟包慧华的想法一样。 他们一家三口,不,是一家四口每个人都有正式工作。一家四口的工资加起来都有三百多的收入,这个条件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普通老百姓了。 现在经济未开放,大街上做小买卖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的人,是街道允许的。 敢在黑市上做买卖的,也都是有背景的胆子大的。 乔宝珠忽然要在家里开作坊,危险系数确实也大。 包慧华见乔宝珠低头没说话,以为她心里难过,跟她生气了。 叹口气,咬了咬嘴唇,下了大决心一般,伸手去握乔宝珠的手。 ‘你要真想开成衣铺,我就去厂子里把工作辞了,在家给你做衣服。我是个哑巴,街道那边是允许哑巴、残疾人、孤寡老人做点小生意的。你看街口掌鞋的老孙头,街道看他没儿没女岁数又大,特许他在路口做生意。’ ‘你下定决心干买卖,我就留在家。’ 包慧华的话,让乔宝珠大为震撼。 激动、感激、愧疚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句‘对不起’。 “妈,你这份工作不能辞。” 包慧华笑着摇了摇头,摸着乔宝珠的脸,一脸的慈善:‘以前没有工作,我靠纳鞋底也能挣不少钱。我对自己有信心,做成衣挣的不会比以前少。’ 乔宝珠苦笑起来。 这能一样么? “你现在的工作带来的好处,不只是稳定工作那么简单,而是将来你有退休金的。” 对于老年人来讲,尤其像包慧华这样苦日子过来的农村老人,每个月有固定的一笔钱到手里,那就是她的底气。 老人晚年最怕什么?最怕没人养老! 哪怕每个月有10块钱退休金,包慧华也能活的很好。 乔宝珠重生回来最重要的事,就是让二老安享晚年。 抓间谍立功,借此机会让二老都有稳定工作,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妈,你相信我,咱家这个成衣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首先,咱家有稳定的货源。供销社的孙继红你们记得吧?” 包慧华、乔长海面面相觑,不懂女儿为何提到了她。 “孙继红被调到南城新开的那家供销社。那个供销社我去过,面积小、光线黑,最主要的是东西特别少。” “继红她二哥就是供销社的采购员,他说现在供销社的买卖不如以前好干了。而且她二哥还说,上面有意要经济开放,南方已经有试验点了。” 这话是乔宝珠编的,她知道二老不可能找孙继刚验证这事真假。 乔长海是个女儿奴,乔宝珠说啥他就信啥。 听见乔宝珠的话,他点了点头附和:“继红二哥人家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天南海北到处跑,眼界比咱们广,知道的消息也更早。” 乔宝珠又道:“我这个成衣铺不光我自己干,继红二哥负责进货,布料、丝线、还有最时髦的款式,都是他去找。咱们负责做衣服,继红负责卖。” 包慧华听见女儿已经将整个渠道安排好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安的,抬手又比划了几下:‘工人去哪儿找啊?我跟你爸白天要上班,家里只有工人干活,能行吗?’ 乔宝珠笑了笑,招工的事,她早就想好了。 “爸妈,你们是不是忘了街道办杨主任了?她弟妹还没有工作呢,我想她是不会拒绝在咱家上班的。” 包慧华一头雾水的看了看乔宝珠,又看了看丈夫。街道办主任的弟妹,能来她家干活? 乔宝珠忘了养母向来不爱看热闹,笑着解释:“是上回接待办来送锦旗的时候,跟杨主任聊了会,这才熟悉起来的。” “杨主任娘家有一个弟弟,跟我爸一样腿脚不好,之前就在街道办对面卖烟。卖烟虽然自由,但风餐露宿很遭罪的。杨主任就想让他弟弟跟我爸学修表,但是华光厂工作太紧俏,他们找人也进不去。”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大雪下了好几场,杨明已经很多天没出来卖货了。 杨明腿脚不好,收入不高,平时全靠父母、姐姐补贴。 靠家人补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杨主任急迫的想要让杨明学个手艺,早点独立起来。 “杨明那孩子真不错,能吃苦,人也踏实。可惜啊,我在厂领导面前说不上话,不能帮他们。” 乔宝珠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能在街道办门口卖烟,就能在街道办门口修表。只要有技术在手,华光厂也不是非进不可。” 乔长海震惊的看着女儿,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大腿。 “对呀!他收摊之后来跟我学修表,将来开个修表店一样挣钱。有杨主任在,开店那还不简单!” 包慧华此时也琢磨明白了。 弟弟跟着乔长海学修表,弟妹在乔家成衣铺上工挣钱。杨主任为了这两口子能过安稳日子,必然要帮乔宝珠把作坊过到名面上。 乔宝珠这丫头,竟然算计到杨主任头上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乔师傅收徒了 乔长海面露担忧,乔宝珠算计的太明显了,万一杨主任压根就不上套,那四台缝纫机可就打水漂了。 乔宝珠看出父母的担忧,她自信的笑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数九寒天的,杨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杨主任心疼这个弟弟,一定会来找我爸的。” 乔宝珠正说着,外面大铁门咣咣作响。 乔长海、包慧华两口子面面相觑,齐齐看向乔宝珠。 乔宝珠失笑:“应该不是来找我的,继红她二哥说了,明天让我去挑布料,应该不是他们俩。”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去外面开门,乔长海扫视了一下餐桌,提醒老妻:“收拾了,别让人看出来。” 乔长海不愿意让外人看见他们家伙食太好,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都想保持低调。 普通老百姓,谁家过日子又是红烧肉、带鱼,白面馒头管够吃的。 两口子忘了,他们家现在的条件早就不是普通人家了。 包慧华将剩饭剩菜放在碗柜最里面藏好,就听见外面传来笑声。 “乔师傅,晚上好啊。你们家吃饭没有,我这有国营饭店的烤鸡。” 包慧华眼皮一动,这个声音,竟然是街道办的杨主任。 还真让闺女猜到了。 包慧华不爱凑热闹,一边刷碗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里他们说话。 乔家小客厅里,杨主任、杨明姐弟俩拎着一只烧鸡,两瓶白酒,还有一条大前门。 乔宝珠看着这些东西都忍不住暗暗咋舌。送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杨明是铁了心要进华光大楼了。 杨主任眼底青白面露憔悴,杨明站在他姐姐身边强颜欢笑。 乔宝珠接过东西笑道:“杨主任也太客气了,咱们都已经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杨主任勉强一笑:“第一次登门,不好空手。” 乔宝珠又道:“我男人战友送了点茶叶,说叫大红袍,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一起品一品。” 你送我好东西,我也拿出好茶来待客。能不能帮上忙另说,礼节上乔家是不差事儿的。 “好啊,好啊,大红袍是名茶,我们也是沾光了。” 杨主任顺着乔宝珠的话捧,姐弟俩客客气气的坐在了小沙发上。 乔宝珠端着茶上来,杨明端起茶杯就往嘴巴里送。 热茶烫的他呲牙咧嘴,还是硬着头皮咽了半杯茶水。放下茶杯,杨明大声夸赞:“不愧是好茶,真香啊。” 乔宝珠忍不住缩了缩舌头,总觉得杨明舌头肯定被烫起泡了。 那可是一百度的茶水,就这么水灵灵的喝下去了? “明子,茶水烫,你慢点喝。” 乔长海看着杨明喝茶水,恍惚间,他想到了当年自己在师傅家的窘迫。 心里叹了口气,不等杨主任打开话题,自己先开口:“杨主任,你们来是想让我帮忙找厂领导吧?” 杨主任脸一红,叹了口气:“乔师傅是自己人,我也不跟您老客气。我小弟这个情况,你们也知道。他身体不好,媳妇儿也没有工作,光靠卖烟勉强能糊口。” “做小买卖,不如有个手艺傍身。他以前跟着一个国营饭店干了两年的学徒,后来身体受不住,不得已才出来卖烟。” 乔宝珠点点头,别说杨明腿脚不好,就是正常人站一天腰腿也受不了。很多厨师都有腰间盘突出、静脉曲张等毛病,都是累出来的。 “厨师虽好,确实不适合明子干。掌鞋、修表,这都适合他。” 杨主任一听乔长海提到了修鞋,以为他不想帮忙。 “掌鞋也不错,但是我更想让他学修表。虽然都是为人民服务,这修表总比修鞋更体面。” 杨主任一想到最疼爱的弟弟,整天捧着臭鞋、臭脚丫子,心里就揪的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乔师傅,华光那边我们也托人打听了,一般人确实进不去。华光百货大楼招工首先就要身体好长得好的,修理铺的学徒也只要年轻的。我小弟一样都沾不上,我们也不强人所难。” “华光那边进不去,还是想学点技术。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属乔师傅你最厉害。你的老师是技术大拿,你又是华光厂六级工。我想让杨明跟着你学技术,多少学费都愿意给。” “求乔师傅给我弟弟一个机会,让他以后有口饭吃。” 杨主任呜咽的背过身抹眼泪,杨明窘迫的站起身,冲着乔长海跪了下来。 “乔师傅,我想跟您学修表,请您收下我吧。” 杨明扑通一下跪下来,膝盖撞的茶几咚的一响。 乔长海是过来人,知道杨明撞的拿一下有多疼。他下意识的推了一下乔宝珠,让宝珠过去扶杨明起来。 “哎呀,这点小事儿还至于你跪下来?仔细磕坏了腿,宝珠你快去扶一下。” “老婆子,老婆子快把红花油找出来。” 杨明下跪也惊到了杨主任,她知道弟弟想要学修表,但没想到他对拜师的信念如此之重。 一边扶着杨明,一边心疼的去摸他的腿:“你咋这么虎啊,腿磕没磕坏啊。” 杨明跪在地上任凭乔宝珠跟他姐姐怎么拽就是不起来。 “师傅,就因为我是个瘸子,我从小就被同学还有邻居家的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妈说,长大就好了,长大有出息了我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后来长大了,我在国营饭店当学徒。我有残疾,我力气小,不如他们跑得快,为了让师傅看得起我,我就拼命地学、死命的干。我来得最早,走的最晚,下的苦工最多。两年,我整整在后厨干了两年的杂活。大勺都没碰过一下,案板都没摸到。” 杨明边说边流泪,杨主任在一旁都听呆了。 “我不服气,我去找师傅。师傅说,我这样的人能在后厨当打荷都是造化。我不配当厨师,要不是我爹妈送了钱,就我这样的连给他打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 “我气不过骂他不是人,被厨房的人打了一顿,撵出来了。但是我不服!” 杨明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鼻孔一张一阖喘着粗气。 “我也是娘生爹养的人,我也靠着双手挣钱吃饭,就因为我是个瘸子就被人看不起。他们都叫我瘸腿儿……” “呜呜,我不叫瘸腿儿,我叫杨明,光明的明啊!” 别人或许没有感觉,但乔长海是能共鸣的。 “他们说天下瘸子都一样,我认命了,我认栽了。直到,直到我在报纸上看见了你。” 杨明不甘的抬起头,看着乔长海的眼神熠熠生辉。 “我看见师傅你上了报纸,报纸上说你也是天生残疾,但你坚强不屈,农民出身勇闯进城。不仅修表技术高超,还抓了间谍。” “从那天起,我心里面就拿您当榜样。瘸腿儿怎么了,残疾又能怎样。我们身残志坚,靠着双手也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当着偶像的面,将心里最深处的话说出后,杨明像是用光了力气,瘫在地上。 他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告诉给最佩服的人。 姐姐说错了,他不是身体不好离开的国营饭店,他是被赶出来的。 他有打师傅的前科,他不是个好人。 就算乔师傅不收自己为徒,杨明也认命了。 他不想骗人,尤其不想骗乔师傅。 “小弟,你……” 杨主任没想到弟弟这么傻…… “好小子,有志气。你就该当我徒弟,别人都不配。” 乔长海仰头哈哈大笑,伸手亲自将懵逼中的杨明扶起来。 “好孩子,以后跟着我学修表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杨主任的担心 “啊,收了,收了。太好了,小弟快磕头。” 杨主任先反应过来,高兴的手舞足蹈。推搡着杨明的后腰,让他赶紧下跪磕头。 杨明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咣咣咣给乔长海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在上,请收徒儿一拜。” 乔长海笑的合不拢嘴:“你这都是跟哪儿学的,咱家不兴这个。” “当初你师爷也没让我磕头,快起来吧,我没有那么多讲究。” 杨主任笑着在一旁解释:“这是跟话匣子里学来的,他爱听《七侠五义》。” 众人哄笑起来,杨明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笑道:“我听评书里都是这么讲的,脑子一热,也跟着学。” “不错,你脑子很聪明。今天在这磕了头就行了,以后去你师爷那可不兴磕头啊。” 杨明从报纸上知道,乔长海的师傅身份很不简单。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心里却很高兴。 心里想着,我师爷是报纸上都夸赞的技术大拿,以后看谁还敢笑话我。 乔长海不知道杨明心里小嘀咕,抬眼看见包慧华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他激动地招手。 “老婆子,快去咱家那瓶五粮液找出来。给小明子带回去喝,让他爹妈也跟着尝尝。” 看出来乔长海对杨明这个徒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杨明姐弟俩哪好意思收师傅的东西,纷纷摆手不要。 又客气了一番,众人继续落座。 杨主任姐弟俩得偿所愿,心情好得不得了。 “乔师傅,你平时上班挺忙的,也只有周日才放假一天。杨明是上午来还是下午来?” 这个年代国内还不流行双休,国企、学校、邮政都是周日放假一天。 乔长海授课时间只有一天的话,杨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徒。 “一周就学一天,那还学什么劲儿啊。从明天开始,晚上收摊了就来我这。晚饭就在我这吃,周日在我这上一天课。你能做到吗?” 乔长海收杨明,一方面是为了乔宝珠,最重要的也是感同身受。 杨明能吃苦又诚实是个好孩子,乔长海在他身上能看见自己当年的样子,愿意拉他一把,至于将来学成什么样,那就看杨明自己了。 “能,我能做到。” 杨明站起身来,激动地跟乔长海又鞠一躬。 “小弟你真有福气,师傅对你这么好,一定要好好学习,报答师傅的恩情。” 杨主任满眼欣慰的看着弟弟,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又要在师傅这学手艺,还得在师傅这里吃饭。欠了师傅这么大的人情,学费得多多的交,才不枉费你师傅、师娘的一片恩情。” 杨主任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反让乔长海尴尬了。 今天之前,他也没有收徒的打算,这学费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当初我在师傅身边当学徒,师傅一分钱也没收。如今你跟着我学,我也一样不收钱。” 杨明眼睛一亮,嘴角的笑勾起来,刚要感谢师傅,就听他姐姐惊呼:“那怎么行?哪有不交学费的道理,师傅的手艺也不是老天爷白给的。乔师傅可怜我弟弟挣得少,他当徒弟也得心疼师傅辛苦不是。” 杨主任深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乔长海不要学费,难不成要让他弟弟出徒之后白给他干三年不成? 学徒挣的本就不多,弟妹也没有工作,白给师傅干活,以后小两口喝西北风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看热闹 杨主任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就差明说了。 乔宝珠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爹一眼,父女俩眼神交汇在一起,会心一笑。 “小明子没有单位托底,学徒期间挣不了钱。卖烟这个活儿还是得坚持干下去,不然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去。” “别看我现在挺风光的,其实我也是才当了个把月的正式工。我师父那么有本事,也没有能帮我转正。我就更没本事托举小明子了。” 乔长海说的明白,不给杨明画饼吊着他。 杨主任连连点头,她在街道干了这么久,早就把乔长海的底细打探的清清楚楚。 “能跟乔师傅学手艺,已经是三生有幸,工作不工作的我们也奢求。反正有手艺傍身,总不会饿死的。” 乔宝珠连连点头,不愧是主任,看的透彻明白。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悲观的,我倒有个主意,既能让师弟多学多练手艺,也能多挣点钱。” 杨主任眼睛一亮,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她就知道没白来乔家,能抓间谍的人家,注定了不是凡人。 “妹子,你有啥好办法,快说说。” 乔宝珠抿嘴一笑,反而问杨主任。 “杨主任,我看见很多街面都有私人开的面馆、包子铺还有粉房的。咱们这边就没有铺子要出租或者出售的吗?” 杨主任皱着眉:“妹子,你的意思是自己开个修理铺?修表师傅干活的地方就需要一张桌子,这种门店巴掌大,可不好找啊。” 乔宝珠点头:“十平米最好,能摆下两张桌子,一边修表,另一边卖烟。” 杨主任一愣:“卖烟?” 姐弟二人相互看了看,杨明像是触电了一样,激动起来。 “这个法子真好啊!我跟师傅合开一家店,我卖烟,师傅修表,这多好啊。” 杨主任却没那么乐观,沉着脸严肃道:“可是乔师傅人家有正式工作,一周上六天班呢。再说单位能让他出来干私活吗?” 杨明听了姐姐的话,瞬间萎靡了,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没有转正之前,我就打算开一间修表铺。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我现在成了六级工了。小明子现在还没开始学,过个一年半载会修简单家电,就能开起修理铺了。” 杨明支着耳朵,没听懂师傅是什么意思。 乔宝珠笑道:“只要我爸不是修理铺的老板,就不算干私活。” “那谁当老板啊?” 乔宝珠指了指自己:“我啊,我开个修理铺。请杨明来干活,杨明有不会的地方,我爸指导一下也算不上违规吧。” 杨主任拍手大笑:“是这个理儿,饭店的厨子下了班也得回家做饭不是。” “是我胆小,想左了。” 杨主任笑了一会儿,情绪又低落起来,叹气道:“开铺的想法,我也想过得。小弟两口子,一个卖烟一个卖烤地瓜。两口子有个照应,也能多挣一份钱。” “可惜啊,街道登记的铺子,一个比一个大,而且租金高,咱们承担不起。” 乔宝珠见街道果真有合适的商铺登记,连忙打听起来。 “有三处合适的商铺,一处是原来国营面包厂经销点,一处是粉房,还有一处是原来鬼子留下的小洋楼。” “除了那个小洋楼搁置好些年是比烂账之外,面包房跟粉房都是今年空出来的。” 乔宝珠倒是知道面包房那套门面,地理位置很优越就在菜市场出口的地方。 这家面包房就卖一款面包,方方正正二斤重的大面包。十几年了就这一款,从不推陈出新,服务员态度也不太好。 门前地市低洼,一下雨就积水,夏天的时候就成了一条臭水沟。 面包房卖的面包没有新意,周围环境又臭苍蝇又多,逐渐就没有客人光顾了。 乔宝珠偶尔路过面包房,还会怀念一下那个二斤重的夯实的老式大面包。 “面包房那套门市不太好,里面黑乎乎的,冬天冷夏天热。” 乔长海猜到了女儿的心思,打起精神帮她把关。 “杨主任,你说的粉房该不会是我家前面那个吧?” 乔长海有些不敢相信:“那家粉房的生意挺不错,咋就突然不干了呢?” 杨主任惋惜的叹口气。 “粉房老侯去乡下亲戚家喝喜酒,喝死了!他那小媳妇儿自己挺不起来粉房,想把前面临街二间房租出去,她跟两个孩子住在后院。” 乔宝珠没去过杨主任说的那个粉房,忍不住看向乔长海。 乔长海冲着她点了点头,又问杨主任:“她家那二间房不错,干啥买卖都够用,能挺好租啊。” 杨主任苦笑道:“二十块钱一个月,这个价谁敢租啊?” “20块钱?她怎么不去抢啊?” 乔长海一脸震惊,想到粉房租金贵,没想到能这么贵。 粉房就是加工粉条的地方,红薯粉、土豆粉、绿豆粉丝都能做。 这年头买粉条是要粮票的,每个月能发个半斤左右的粉条票。对于当地人来说,半斤粉条还不够一顿饭的量。 所以大多数人会带着原材料去粉房,比如二十斤土豆换一斤粉条。通常20斤土豆能出一斤三两左右的土豆粉,粉房留下零头做加工费。 粉房只允许加工,不允许零售。老侯辛苦一个月,赚得钱也只够吃喝而已。 如今老侯死了,他媳妇儿自己干不动粉房那么多活儿,就想靠着租金养活孩子。 只是20块钱太高了,直接吓退了所有人。 “要是十块八块的,我就租下来了。把房子改一改,一半卖货一半住人,这可是挺好的。” “可惜老侯媳妇儿说了,少于20块钱,她宁可空着也不租。” 杨主任想起在老侯媳妇儿那碰的壁,不由得冷冷一笑。 “我就等着看,看谁能花20块钱租那么个小破屋。” 刚才还称赞那套粉房地理位置、周围环境、房屋大小都不错。 这会却变成了小破屋。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她坚持要那么高的租金,兴许有道理呢。闺女,要不咱们明天看看去?” 乔长海暗示意味十足,乔宝珠笑了起来。 “行啊,便宜的我没兴趣,贵的这么离谱的铺面,我倒想看看热闹。” 第二百二十五章 英雄的一家 第二天一大早,乔宝珠就去找杨主任看粉房。 杨主任看乔宝珠自己来,有些惊讶:“就你自己来?乔师傅不来看吗?” 乔宝珠笑了笑:“我爸妈得去上班啊,家里就我一个大闲人。” 杨主任敛起笑,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乔宝珠的肩膀:“别担心,你们两口子都是立过功的人。组织上会调查清楚,还你们清白的。” 乔宝珠一愣,脱口而出问道:“杨主任,你怎么会知道?” 杨主任一脸无奈:“调查你们的人,来过我们街道,是我亲自接待的。你们一家三口的情况,我也实话实说。不管你们俩出了什么事儿,我相信你们,绝对不是坏人。” 不然也不会在明知乔宝珠被调查的情况下,跑到乔家拜师。 乔宝珠握住杨主任的手,一脸感激。 “杨主任,多谢你的信任。” 虽然她相信她跟沈骁不会受到影响,也知道举报人是何居心。但外人是不清楚的,他们本能的害怕乔宝珠,躲避乔宝珠。调查组一到农场,一些靠纳鞋底赚钱的农场社员就不敢交鞋底了。 杨主任跟调查组的人都见过面了,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甚至支持亲弟弟跟乔长海拜师学艺。 杨主任这个人,值得深交! 乔宝珠跟杨主任本就是爽快干脆的人,现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关系更加亲昵了几分。往粉房走的路上,乔宝珠不由得伸手跨着杨主任的胳膊。 称呼又从"杨主任"变成了“杨大姐”。 “杨大姐,你就不好奇,我租下粉房打算干什么吗?” 杨主任嫣然一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做买卖了。昨晚我就看出你们爷俩是真打算开个修理铺,不过应该也不是单一的修理铺。不然也不会想去看粉房那么大的屋,我猜不管做什么买卖,都会在粉房那另辟一处做修理铺用。” 到底是街道办主任,心思细腻观察到位。 二人到了粉房,乔宝珠四处看了看,对这套房子很满意。 粉房的女主人胡招娣抱着一个小女孩,神色茫然的打量着乔宝珠。 “我脸上沾了东西吗?” 发现房东打量自己,乔宝珠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俺是看恁有些脸熟,就是有点想不起来。恁以前常来买粉条吗?” 乔宝珠一愣,随后红着脸腼腆笑起来。 “她不是你家熟客,你再看看她的脸,是不是在报纸上见过?” 杨主任一说,胡招娣皱着眉,眼神更加茫然了。 搂着乔宝珠的肩膀,一脸得意有与荣焉的说道:“这是咱们街道英雄的一家,永抓间谍老乔家的大闺女啊!” 胡招娣终于想起来了,眼前人可不就是之前邻居们热议的抓间谍英雄,乔家的独生女。 “女英雄,真是恁啊。恁比报纸上的画,还要俊呦。恁,恁要租俺们家粉房,恁也会磨粉?” 胡招娣此时看乔宝珠,是满心满眼的欢喜。 邻居们都说了,乔家的女婿是个穿军装的。 以后跟乔家住在一起,她们娘几个也不怕有人半夜敲门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双标 “乔同志来租房,我愿意将租金降低,每月15块钱就行。” 胡招娣将杨主任拉到一边,大声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她虽然将杨主任拉到一旁,但是声音依旧很大,乔宝珠离得又不远,听得清清楚楚。 租客还没降价,房东先降价了。 如果不是相信杨主任不会说谎骗人,乔宝珠真担心遇到骗子了。 杨主任没想到胡招娣这么实在,一见乔宝珠,便把心里的价位说了出来。这个女人咋这么傻,她把心里价位说出来,待会还咋跟房客还价? “宝珠,你看她就是这么实在人。这几天我领了不少四波人来看房子,她都守着房租不肯降价。不仅不肯降低房租,还对人家干什么买卖管东管西的。今天你一来还没说干什么,她先给你便宜五块钱了。” 杨主任一脸无奈的对乔宝珠摇头苦笑:“得亏是你,换了别人该以为我在中间赚回扣了。” 乔宝珠自己也曾当过房东,她能理解胡招娣的心思。 抛开职业房东除外,普通的小老百姓租房子,最在乎的是找个事少儿、干净、人品好的租客。若要是碰见个人渣租客,不爱干净、拖欠房租都算是小事儿,在房子里赌,博、吃违禁物甚至制造生产不合法的东西,房东也是有责任的。 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放,大家做生意很困难,都得去街道那边审核。一般情况下,胡招娣是碰不见违法的租客。 可她依然挑剔,明显也是想要找个合眼缘的人家。 乔宝珠想到胡招娣目前的情况,心下明白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胡招娣家里这套房子,前院门面跟后院是连着的。若是租给一群单身汉做生意,对她的名声不太好,而且她自己也会觉得不够安全。 乔宝珠一家子都上过报纸,是本街道的红人。 她租房子,胡招娣是一百二十个愿意。甚至还担心乔宝珠嫌房租太高选择别的地方,主动把房租降下来。 每个月15块钱,胡招娣红着眼睛:“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一个月少说也要15块钱的开销。我算过了,低于十五块钱,孩子们就得饿肚子了。我是真想租给乔同志的,多一分钱也不敢要。” 这么大的一个门面,每月租金15块钱,价格很公道了。 乔宝珠没趁火打劫,冲着杨主任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房租很公道,我愿意租下来。不过得签订合同,先租三年,半年付一次租金,你们觉得怎么样?” 签三年的合同? 胡招娣激动的心脏扑通扑通之跳,三年的合同意味着,后面三年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不用担心孩子们会挨饿了! 半年一付租金,一次就是90块钱,只要精打细算,这90块钱甚至还有的剩。 不等杨主任说话,胡招娣快走两步,抓着乔宝珠的手腕,激动的眼泪都飚出来:“我愿意,我愿意签合同。乔同志,咱们今天能定下来吗?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胡招娣迫不及待的样子,引得杨主任哈哈大笑。 “没看出来,你这性子还挺急的。你都不问问宝珠准备做啥买卖?你之前不是最在乎的嘛。” 之前有一家做白事的想要租下这房子,胡招娣听说人家是做寿衣、寿材的吓个半死,立即跑回家再也不敢出来谈。 还有一家是做手套的,那家男人在轮胎厂有关系,能从旧轮胎里搞出绳子,再重新纺织成手套等物品。 胡招娣觉得那一家子都是男人,每个人看着都凶神恶煞的,就算人家肯给20块钱的租金,她也不敢租。 现在都要签合同了,胡招娣也没问乔宝珠,她租这个门店准备干啥。 还真是双标的很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招女工 乔宝珠理解房东的心态,碰到一个口碑好人品好的房客很不容易。 而且乔宝珠要签3年,这就保证胡招娣一家三年的口粮。除了乔宝珠,胡招娣恐怕很难再碰见一个这么长久的。 乔宝珠也对这套房子很满意,立即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合同,准备跟胡招娣签约。 杨主任见二人都这么爽快,也乐见其成,只是合同都要签了,她还不知道乔宝珠准备做啥。 “我跟朋友一起开个成衣铺,我负责定制衣服,有人负责面料,还有人负责销售。” 都要开门做生意了,乔宝珠也不瞒着二人。 “我本来打算租到房子后,再请你帮忙办手续的。哪想到杨主任神通广大,帮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一处门面。” 杨主任以为乔宝珠租房子回来个小吃部,因为她最近接触过的人无一不是做跟吃食有关的买卖。 “宝珠,你要回城了吗?” 杨主任眼里掩不住的兴奋,乔宝珠开的这个成衣铺可以解决不少人的生计问题,包括自己弟妹也可以来这打零工。 “没有回城,我现在放假,等回去我打算办停薪留职。我留在这带人干一段时间,等过了年再去上班。”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这么长时间足够让大家熟悉工作流程。 至于工作,她本来就不差那两个月工资,而且沈骁那边也没确定去留问题。 按照上一世情况看,青岩山农场这边取消兵团后也没有保留驻地。沈骁就算还留在部队,也是调回老部队或者外地。 调走的话,乔宝珠就得随军,更不可能留在农场。 所以这个班,不上也罢。 乔宝珠想清楚后,也不纠结工作问题了。一心准备成衣铺,临近过年她能赚一笔热钱。 “只要你留在这,那我就放心了。” 杨主任放心下来,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听:“你开成衣铺都需要什么工具,我昨天没看见你家有做衣服的东西,是不是还没买?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买?” 乔宝珠笑着婉拒摇头:“我的一个合伙人有门路,针头线脑各式布料,他来负责准备。昨天才送来4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专门就给女工们用的。我还跟供销社的人打好了招呼,做好的一部分成衣放在供销社卖,再留店里一部分,我再拿出去卖一部分。” 进货渠道,销售渠道都已经铺好,不需要乔宝珠担心。 “女工?乔同志,你还要招女工吗?女工都要干啥活?我,我也会缝补衣服,我能干吗?” 胡招娣好奇乔宝珠的成衣铺,站在旁边听二人说了半天。她不懂啥销路,也不懂跟供销社有啥关系,她只听懂了乔宝珠这里缺人干活。 “胡大姐,你会做衣服吗?” 乔宝珠明知故问道,这个年代无论男女都会点针线活,尤其是结了婚生了娃的女人,要给全家老小做衣服,纳鞋的。 “会,我会的。我家这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是我做的。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女红就是出了名的好。” 都这个时候了,胡招娣也顾不上害臊,实话实说。 “那太好了,过两天成衣铺开了,胡大姐过来上班吧。喔,对了,缝纫机你会用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觉悟高 使用缝纫机? 胡招娣一脸挣扎,她见过邻居怎么操作缝纫机,整个过程在脑海里滚瓜烂熟,但是她从来没有实操过。 乔同志既然问了,肯定是想要招会用缝纫机的人。 她该不该说实话呢? 胡招娣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她十分想要得到这份工作,又不想跟雇主撒谎。 犹犹豫豫含糊其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乔宝珠见她犹豫的样子,猜测她家里是没有缝纫机的。这年头只有家境殷实的家庭才有缝纫机,没见过缝纫机的大有人在。 若是没见过缝纫机,胡招娣应该会明说,而她现在这样为难大概是见过缝纫机但使用不熟练了。 “明白了,胡大姐会用但是操作不熟练。” 不等胡招娣开口,乔宝珠先了然的点了点头下了定论。 胡招娣猛的抬起头,表情更加紧张的盯着乔宝珠。 只见乔宝珠不好意思的自嘲:“我家也有缝纫机,但我手指头跟不分瓣儿似的,咋都弄不好。家里的活儿要么请家属院里的邻居大姐帮忙做,要么干脆去裁缝铺里做。” 杨主任听得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你自己都不会缝补,咋还想开个成衣铺啊?” 乔宝珠回答的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在裁缝铺那花了太多钱,才知道干这个挣钱啊。我虽然缝补手艺不行,但是我眼光好啊。我会画好看的衣服,让我妈做出来拿去供销社卖,可抢手了呢。” 衣服才送到供销社,抢手也只是乔宝珠自己的推测。不过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孙继红的能力。 “原来你会画衣服的花样儿啊,真是了不起。” 杨主任发自内心的称赞一句,乔宝珠在她眼里就是能人。 那样破败的家庭里长大,下乡不到两年就当上了农场干部,嫁给了营长。能抓间谍,敢带着农村妇女们做手工挣钱。现在又要开成衣铺,将来说不准还能带动整个街道的家庭妇女们致富呢。 杨主任越想心里头越滚烫,报纸上整天讲男女都一样,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 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杨主任看乔宝珠的眼神火辣辣的,心里盘算着,若是乔宝珠的成衣铺开起来,带动周围街道里的妇女挣钱,这也是她们街道办的功劳。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这个街道办副主任就能转正了。 “缝纫机我家也有一台,那玩意操作简单,一学就会。我妈那么大岁数都会用,更不用说年轻人了。” 杨主任拍了拍胡招娣的肩膀,暗暗给她加油鼓劲儿。 “对了,宝珠妹子,你刚才说你家里有四台新买的缝纫机,是要招四个人么?现在有一个了,还差三个,要不要我帮你找找人?” 这话憋在杨主任心里半天了,弟弟现在能跟乔师傅学手艺不用她操心,可是弟媳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乔宝珠看着杨主任着急的样子心里发笑。 上赶着不是买卖,杨明已经是她爸的徒弟了,而且还是免费学艺。她再开口让杨明的妻子来上班,显得过于讨好了。 “我对员工的要求不高,勤快干净事儿少听话就行。不过杨姐,像胡大姐这样家庭困难的,还有身体有残疾没办法出去工作的,优先考虑她们。” “我爸妈都是残疾人,他们都是勤劳本分能吃辛苦的,可惜就因为他们身体残缺,大多数的工厂人家都不要。不过我这小作坊不讲究什么形象啊影响的,我优先招聘残疾的。”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不讲究什么优生优育,只讲究多子多福。 社会越动荡生育率反而越高,孩子多劳动力也就越多。而且那时候的医疗水平也不行,原本健康的孩子,在成长中因为没钱看病,小病拖大病,发烧导致残疾、智障的也比比皆是。 杨明就是小时候就医不及时,导致一个健康好看的孩子变成了残疾。 杨家条件一般,给不出高额彩礼娶一个健康的儿媳妇回家当祖宗。娶了一个同样身体不健康的,有点歪脖子的媳妇儿。 “宝珠,你真要招残疾人啊?你……” 杨主任心中震撼,不知道说什么好。胡招娣更是两眼放光,把乔宝珠当偶像看。 乔宝珠的觉悟太高了,让她们太佩服了。 “现在人少,优先考虑残疾人。以后厂子壮大了,没有那么多残疾人,其他人也是要考虑的。” 乔宝珠抿嘴笑起来,对于胡招娣、杨主任二人的夸赞,心里发虚的紧。 优先招聘残疾人,确实是乔宝珠内心真实想法。就因为她父母吃过的苦,所以她也想给别人撑起一把伞。 除此之外,她还耍了小心机。 现在还没有开放,街面上摆摊的不管是卖烟还是修鞋甚至是做馄饨的,都是街道安排不了工作的那群人。 残疾人、孤寡老人、退役受伤不能干重体力活的军人........ 而乔宝珠是军属,跟那群人是不一样的。万一将来有人嫉妒,暗中搞事,就跟农场兵团里那群人一样。 没准钱没挣到,命再搭进去,那还重生个屁啊。 所以乔宝珠想把街道捆绑上,招的工人都是街道推荐的残疾人。 那她的这个成衣铺的性质就变了,从盈利性变成公益性、福利性。 乔宝珠本身就是军嫂,还是抓过间谍、立过功,现在开一个提供残疾人工作的成衣铺,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起码,没有人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质疑乔宝珠这间成衣铺的属性。 委员会那帮人,可是很会扣帽子的。 这一点乔宝珠能想到,杨主任不可能想不到。 乔宝珠笃定杨主任不会拆穿她的小心思。 因为杨主任将会是她这间成衣铺最大的得利者。 果真如乔宝珠猜测的那样,杨主任敛起笑容,一脸正色道:“街道有几个登录在册的残疾人等着我们安排工作。我现在就回去跟书记申请,给你特事特办,争取三天之内就把开店的手续全办下来。” 今天是周二,最晚周五就能把工商执照等手续办完。 顺便再挑一挑员工人选,争取下周一就开业! 第二百二十九章不归我管 原本乔宝珠还觉得杨主任太过于乐观,没想到是她太天真了。 街道办那边也不知道杨主任怎么说的,手续批复的很快,杨主任亲自带着乔宝珠跑工商局。 工商局那边听说乔宝珠的成衣店专门给残疾人提供岗位,办事效率出奇的高、态度也非常的和善。 只一个上午,乔宝珠就将营业执照办下来。她的店铺名称就叫宝珠服装设计品牌店。 名字虽然俗气,但言简易懂。用自己名字做店铺名字,这个灵感来源于胡招娣。胡招娣当时的表现,让乔宝珠意识到自己在这片区域小有名气。 以后街坊四邻都知道这是抓间谍女英雄开的店,都会慕名而来看看热闹。 有人流量,就会有商机。 从工商局回到街道,乔宝珠看见街道办事处门口站着几个人。 她们见到杨主任进来,纷纷围了过去。 乔宝珠开始还以为这几个人是来找杨主任办事的,刚想躲开去一旁。 没想到几个人追着乔宝珠,满脸堆笑讨好的看着她。 “你就是乔老板吧?” “乔老板,你长得比报纸上还要好看。” “乔老板,听说你要招工,还专门要残疾人。真的吗?我妹妹脑子不太好,能去你那上班吗?” “你妹妹脑子不好还上什么班儿啊?你知道乔老板开的店干嘛的吗?人家是做成衣的,你妹子那脑子连三岁孩子都不如,能做衣服吗?” “乔老板,我小姑子天生三瓣儿嘴,能说话能干活,除了长得不好看,啥都能干。” 几个人将乔宝珠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每个人都是来帮家里人找工作的,乔宝珠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主动来的。 “杨姐,” 乔宝珠紧缩眉头,高声叫杨主任帮她解围。 杨主任连忙将众人呵斥走,将乔宝珠请进了办公室里。 乔宝珠听见杨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呵斥几个人不懂事。 “人家是招工的,要见能干活的那个人。你们是来上班的吗?你们能代表他们吗?现在你们都回家去,把家里那个要干活的人喊来。” “我跟乔老板都要亲自把关,好好选一选。” 几个人听了,有人老实巴交的赶紧回家喊人,有的人去凑上来。 “杨主任,我家小姑子给我男人送饭去了,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呢。我先帮我小姑子打听打听,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说话的人,是个细长脸颧骨有些高嘴巴往外凸的女人。刚才就是她说自己家小姑子是个三瓣儿嘴,话里话外嘲讽小姑子长得不好看。 “崔要凤,你婆婆还没死呢,你就敢给小姑子当家了?你说说,你想帮你家小姑子打听什么呀?” 杨主任对附近的居民都很熟悉,更对一些特殊家庭的情况数如家珍。 “啊,我也没想打听啥。就想知道,我小姑子要是去上班了,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钱,一天上班几个小时,中午供饭不供饭。” 崔要凤面上装作十分关切,眼里闪过算计。 不管工资多少,她都得一部分贴补家用,总不能让小姑子在家白吃白喝。 杨主任早看她的想法,冷冷一笑:“这些可不归我管,你还是先回家喊人吧。” 第二百三十章有收尾 趁着这群人回家叫人,杨主任赶紧让人把资料拿出来给乔宝珠看。 “一个九个符合条件的,乔老板你自己挑挑有没有合眼缘的。” 给乔宝珠送资料的人是个圆脸女人,一双杏眼水润好看,面相上很讨人喜欢。 “9个,都是残疾人吗?” 乔宝珠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仅仅一个街道就有这么多年轻的残疾人。 “这也不算多了,我们街道属于中等街道,铁东那边的大街道才叫人多呢。数量大,什么样的人也都全呼了。以前的人没文化,很多都是近亲结婚,什么姑表亲,姨表亲只要不是一个爷爷,都敢扯到一块去。” “近亲结婚的孩子,傻了的,疯了的,一窝一窝的。咱们街道光残疾的就有三十多人,一大半都属于智力残障。这9个人是杨主任特意让我挑好的,缺胳膊少腿的、兔嘴的、一只眼的还有哑巴聋子。” “喔对了,我们街道的残王你见过没?他只长了半边脸,可吓人了!” 杨慧玲是个十足的大碎嘴子,天生干街道大妈的料子。 乔宝珠只需要抛砖引玉,杨慧玲立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倒干净了。 “还有人长半边脸?我好像见过一次,是不是个子高高的,肩膀特别壮?” 乔宝珠这辈子就见过一个半边脸,那可是有名的杀人犯。他长相丑陋,从小被人欺负,心理扭曲性格暴虐。他虽然丑陋不堪,投资眼光却很好,运气也很旺。改革开放第一批暴富的人,就有他一个。 后因被心爱的女人跟最好的朋友双重背叛,他一怒之下将妻子满门全杀了,好兄弟全家也被烧死。 杀完人之后,他将所有财产捐赠给孤儿院,然后自裁了。 当时案件挺轰动,让乔宝珠记忆犹新。 如今杨慧玲提起这个人,乔宝珠一下就想起来了。 “对,就是他,金龙嘛,咱们街道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这个人长得丑,还特喜欢惹事儿,三天两头打架。” “乔老板,你不会是想请他吧?他一个男的,能干针线活吗?” 乔宝珠摇了摇头,心说这个杨慧玲嘴巴是真碎啊。 哇啦哇啦的,说个没完没了。 不过杨慧玲虽然聒噪,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经过杨慧玲的嘴,乔宝珠已经对这9名候选人有个大致的了解了。 “曲阳,郑照红,韩美娟,就这三个人吧。” 乔宝珠总笔在这三人名字上打勾:“我先看看这三位本人,如果没问题,就定她们仨了。” 杨慧玲双眸瞪老大,疑惑问道:“你不是说要四个人吗?这咋还少一个?” “另外一个定了杨主任弟媳,她是最先符合招工条件的。” 杨慧玲听说杨主任弟妹也在,眼眸转了转,虚笑道:“原来如此啊,杨主任的弟妹都去了。说明这个新店大有可为啊,开张之后一定能赚钱。” 杨主任都下场了,杨慧玲笃定乔宝珠一定会挣大钱。她憋了一下午,等乔宝珠招聘完,领着新员工走了,她才跟同事们蛐蛐话。 “这家店都有杨主任当靠山了,怎么不多找几个好看的女工。那韩美娟是个大兔唇,三瓣儿嘴的兔爷。你说乔老板把她招进去,不嫌磕碜、恶心。” “难道乔老板是个恋丑癖?专喜欢丑陋的人?” 几个女人百思不得其解,凑在一起蛐蛐个没完。 第二天就有人传,乔宝珠招工只要残疾人,是怕她男人跟女工有收尾… 第二百三十一章加班 外面的传言没到乔宝珠这里,就被杨明挡回去了。 杨明两口子现在跟乔家关系密切,一个跟乔长海学手艺,一个在乔宝珠服装店里做事。乔家好了,他们夫妻俩才能好,杨明听到有人传乔宝珠的闲话立即冲上去吵架。 杨明平时畏畏缩缩很自卑的样子,吵起架来很厉害。他先以乔宝珠抓间谍为国立功为由,谁说乔宝珠一句不是,就扣给对方一个"不安好心卖国贼"的帽子。再以乔宝珠招残疾工人为国家解决残疾人就业,给老百姓造福的理由,再给对方扣一顶"分裂国家,不团结人民"的帽子。 两顶帽子扣下去,大多数人已经怕了,不敢再跟杨明吵架。 偏有那胆大无知的不信邪,比如韩美娟的嫂子崔要凤,记恨乔宝珠只要她小姑子做工,不招她去。小姑子又不肯将自己工资拿出来,韩美娟不服气却不敢将怒火往婆家撒,就跑到外面编排乔宝珠。 杨明打听到一切谣言都来自韩美娟这个长舌妇,气的他跑到韩美娟家门口骂街。 他姐姐是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自己卖烟的时候童嫂无欺在街坊中口碑极好。 杨明知道的八卦不比那些长舌妇少,轻而易举的就打听到了韩美娟家里大事小情。 他特意等韩美娟出去串门说闲话的时候,跑到韩美娟家门口叫骂。把她在东家长西家短编排那些话,全都抖了个干净。 韩美娟男人出门上班听不到,家里的公婆臊的老脸通红。 等韩美娟美滋滋从邻居家说完闲话回家,看见自家大门被泼了大粪,又惊又气跑回家。从愤怒的公婆嘴里得知,自己平时嘴上没把门的得罪了人。把她这几年搬弄是非的话抖落出来,被她编排造谣的人,气的要死跑来泼大粪。 杨明一战成名,乔宝珠开了个服装店的消息传遍了半个城区。 “这件衣服卖的真好,宝珠,今天光我这已经订了12件了。你看看能不能在元旦之前,把这套新衣服做好。我的客人可都等着元旦穿上新衣服拜年去呢。” 乔宝珠设计了一款红黑格子掐腰夹棉大衣,一件白底四叶草花纹高领毛衣。 夹棉大衣一上市,就引起了轰动。孙继红现在上班的供销社,是夹棉大衣独家售卖点。 光靠这件夹棉大衣,就给供销社引了不少顾客。 光看暴涨三倍的客流量,供销社新店的领导们,对孙继红私卖个人用品的违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让孙继红每卖出一件衣服都会给供销社交提成,其他人靠衣服引来的顾客卖了不少东西。 乔宝珠服装店才开业一个礼拜,就不得不加班干活。 “最近咱们店里销量不错,供销社那边订单暴增。所以咱们以后得加班了,以前每天上班时间,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半。现在改成加班到晚上八点半!” 乔宝珠手里拿着订单票据,美滋滋的跟众人宣布。 曲阳一脸高兴的说道:“订单多了就是对咱们手艺的认可,我就说咱们店的衣服最好看了。” “反正我下班回家也没啥事干,呆在店里干活,我一百个乐意。” 韩美娟也笑着点头,她晚点下班不用看嫂子脸色,心里更痛快。 这两个人都是未婚,她们加班确实不影响自己家庭生活。但是另外两个结婚了,还有自己的孩子。下了班之后的空闲时间,要做家务,要陪孩子。 所以这俩人面露难色,不敢答应加班,更不敢拒绝乔宝珠, “咱们这个加班是自愿的,有时间就过来,没时间也没啥。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加班是有双倍工资的,而且我还提供晚饭。” 双倍工资还提供晚饭? 谁不知道乔宝珠家的伙食嘎嘎好啊,就算为了那口吃的,不给钱也得来加班啊! 郑照红立马举起手,一脸积极的说道:“我愿意加班,我愿意加班!” 第二百三十二章 煤不够了 曲阳、韩美娟、郑照红都愿意加班,三个人忍不住看向戈秋华。 “秋华,我们都加班了,你也一起吧。你婆婆不能帮你看孩子吗?” “应该能吧,姜家那老太太看着还挺面善的。” 韩美娟因为自己兔唇,平时很少出门,就算在家里也习惯用围巾将脸罩住。 但是在乔宝珠这,所有的工友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大家凑在一起干活反而无比的轻松。 韩美娟很快打开了心扉,不仅摘掉了脸上的围巾,也逐渐健谈起来。 戈秋华脸上泛起一抹红,但因为天生皮肤黝黑,别人看不出来。 “我婆婆对我很好,我加班她应该不会生气。我就是不好意思,自从我上班以后,家里的活儿都是她自己干。连孩子们的衣服都洗完了,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她是个歪脖子,长得又矮又丑还黑。 丈夫虽然跛脚,但长得白净好看,家里条件也好。 她生的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爹一个长得像妈。 像丈夫的那个孩子,长得像姜家人。浓眉大眼又高又白,头发黑黝黝的特别好看。 小的那个像她,五短身材、四方脸、皮肤黝黑还有雀斑。 老大因为长得好看,很受亲戚们的喜欢,街坊邻居也不吝赞美之词。在学校里也招同学老师的欢迎,所以他很自信、开朗也很健谈。 老二因为长得丑,从小就被街坊孩子们嘲笑欺负,亲戚们对她也是淡淡的。她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家里没有玩伴儿,爷爷奶奶爸爸都更喜欢哥哥,所以她只愿意跟妈妈亲近一些。 戈秋华担心晚上加班,没有时间陪女儿,会让她本就孤僻的性格变得更内向。 她小时候受过的苦,不想让女儿再受一遍。 见戈秋华实在是为难,乔宝珠也不想勉强。 “你们别劝了,各家情况不同。加班这事儿本来就是自愿的。” 乔宝珠的体谅,让戈秋华更加内疚了。 自己长成这个样子,大姑姐费了很多力气,找了个好几个单位,都不愿意用。 前年公公在废品收购站,给找了个临时工,她就去了两天,就被老百姓举报了。 理由是她太丑,被吓到了。 现在人家乔老板不嫌弃她的外貌,愿意让她过来干活,她怎么好意思拒绝加班呢? 她男人还跟着乔老板的爹学手艺呢。万一她得罪了乔老板,婆家会骂死她的。 罢了罢了,女儿那边先不管了。 做了一晚上心理斗争的戈秋华,特意等同事们都走了,才去找乔宝珠表态。 “刚才她们都在,我不好意思说。我愿意加班,不给钱都愿意的。我不好意思说,怕你觉得我是被她们逼的。” 戈秋华脸上热辣辣的,觉得特别的难为情。 乔宝珠不以为意,刚开张就有这么多订单,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招两个人,根本没把戈秋华放在心里面。 “你愿意加班,明天留下就行。中午的时候告诉胡大姐一声,以后她负责给大家做饭。” 乔宝珠一边锁门,一边交代戈秋华。 “哦对了,你晚上说是怕你婆婆带孩子太辛苦是吧?你家孩子乖不乖,要是听话不吵闹的话,可以让她吃完过来,让她在店里写作业。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间房子的格局,乔宝珠稍微改动了一下。 原本的房子是一分为二的,东边六十平的空间是粉房的工作间,西边一分为二,南屋是厨房有个很大的灶台,灶台连着北屋的火炕。 冬天客人来粉房做粉条,一般都去北屋炕上坐着。 乔宝珠将厨房跟北屋保留不动,将原来的工作区一分为二,分成30平的销售区,30平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墙壁是新砌的,天气太冷现在还没有干透,大家在里面干活能闻到水泥散发的味道。 好在这年头没有科技很火,就算是没干透的砖头、水泥也只是散发天然的潮味,不会影响大家的健康。 工作间里一分为二,南窗那边有太阳那面摆着四台缝纫机,白天工作的时候,大家还能晒晒太阳。 北窗那边白了一张超大的工作台,上面放着大家要用的面料、各种颜色的棉线。东边墙上挂着一排的暖气片,西边的墙上摆着书架,书架上是乔宝珠收集来的跟纺织、面料、针织等相关的书籍。 暖气炉子装在了厨房里,开始大家还担心厨房离工作间太远,中间隔着三十平,工作间会不暖和。 后来发现,一切担心都源于热力不足。 乔宝珠舍得烧煤,她让乔长海大徒弟黄星带着人将她在农场家里那两吨半的煤全都拉进城。 韩美娟等人在工作间里干活,连棉袄都不用穿,只穿一件毛衣就行。 “哎,我给你们说,我回家跟我妈说,咱们干活这屋比家里还暖和,我妈还不信呢。” “第二天她来接我下班,特意在暖气片上摸了摸。” 曲阳小时候调皮,跑到冰面上玩,掉到冰窟窿里。命是捡回来了,但腿切除掉半截。 她父母哥哥姐姐都是医生,家里条件不错,很受宠爱。 所以曲阳身上没有那么多的自卑,一直保持着乐观积极的人生信条。 一直都是工作间里的小太阳,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闺女回家也说了,说妈妈单位比家里还暖和,要天天来妈妈单位写作业。” 戈秋华听了乔宝珠的建议,晚上加班的时候将女儿喊过来。 大人在缝纫机上干活,孩子在旁边工作台上写作业。 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做事,小姑娘身在其中,不好意思玩乐,认真投入到学习中。 听着孩子大声的背诵课文,大伙干活更起劲了。 大家拧成一条绳加足马力干活,乔宝珠这边又添了一件麻烦事。 她看着厨房里日渐消减的煤炭,幽幽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要开店,那10吨煤炭就不卖了。 黑市上煤价居高不下,她去哪儿买平价煤好呢? 要不然,她回农场一趟,请郭场长帮忙想想办法。 乔宝珠心里盘算着,如果郭场长能解决这一冬天的煤炭她就不用再买,若是解决不了,也只能先从黑市上买高价煤,将这一冬天对付过去。 乔宝珠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进了工作间之后,故作轻松地对众人说道:“快八点半了,今天就到这吧,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吧。” 众人听了乔宝珠的话,有人加速工作要将手头的活儿干完,有人开始收拾桌面。 曲阳高举右手,冲着乔宝珠晃了晃。 “乔姐,乔姐,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让我给你带句话,白天我忘说了。” 乔宝珠一脸纳闷,不明白曲阳父亲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乔姐,我爸说,咱们店里的煤要是不够用了,提前跟他讲。” 第二百三十三章 特价煤 乔宝珠心中一喜,这不巧了么。 她都做好了去黑市买高价煤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曲阳家里帮上了忙。 “家里的煤快用完了,我正发愁去哪儿弄煤票呢。这下不用愁了,有你这个小福星在,咱们这个冬天不用挨冻了。” 能帮到乔宝珠,曲阳非常的激动。而让她更加高兴的是,乔宝珠肯定了她的价值,还叫她小福星。 “宝珠,我爸有个病人的儿子是火电厂的什么主任。火电厂一天要烧上千吨的煤,从火电厂买几吨特价煤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曲阳心思单纯,被乔宝珠随口一夸,就将自家老爹的底牌给掀了。 乔宝珠一愣,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万一被有心人传出去,多不好呀。 曲阳还沉浸在帮助别人的兴奋中,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给她老爹惹了麻烦。 一脸轻松的跟其他人摆手:“你们都是我的同事,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家里缺煤,都跟我说,我让我爸帮忙买特价煤。” 韩美娟跟曲阳都是未婚的姑娘,对家里的开销不大了解,更不清楚外面煤价涨得多离谱。 但另外两个人是家庭主妇,二人听说曲阳能帮忙买到特价煤,激动地差点喊出声来。 乔宝珠想拦住曲阳低调些别说话,硬是没拦住。 “小曲,其实我家的煤也不够烧。白天家里烧点树枝、苞米瓤子对付一下,晚上睡觉再多烧一点。” 郑照红最先开口,恳求曲阳帮自家买两吨煤。 “说实在话,俺们不图特价不特价的,只要是不要煤票哪怕比市场价高一点点,俺也能接受。” 郑照红的话,得到了戈秋华的认同。 “俺家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煤票管控的太严了。今年冬天太冷,平价煤一直都不够用,非要逼着老百姓去黑市上买高价煤。俺家从老人到孩子,没有不长冻疮的。小曲,我也想请你帮忙买两吨平价煤。” 别人家都缺煤,韩美娟也想到了自己家。她虽然不清楚家里是否缺煤,但她知道家里不如店里暖和,可见家里也是缺煤烧的。 “我,我也想买两吨煤。” 大家都要买煤,曲阳高兴的不得了。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人需要,被人追捧,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存在感。 “行,都帮,都帮。你们要买多少,我回家跟我爸爸一说,马上就能送过来。你们谁家还要买煤,就过来找我哈。” 小丫头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大大咧咧的给大家许诺。 乔宝珠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皱着眉对众人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不能当真。她自己都说了,那个火电厂的领导的母亲是他爸爸的病人。说白了就是医患关系,老太太还活着,这层关系就能维持,老太太要是没了,以后也就用不上了。” 众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说的对,不是自家亲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疏远了。” “所以说,曲叔叔能帮忙买煤,估计也就是这一次。大家要保守秘密,否则传出去,大家都知道曲叔叔能帮忙买到特价煤。还不都得想方设法找上门?帮忙了皆大欢喜,帮不上的兴许结了仇。” 乔宝珠说到这,连曲阳自己都沉默了。 她听懂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会给爸爸招来不少麻烦。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曲阳的人生一帆风顺之外,其他人的童年都因为残疾而受到了很多伤害跟不公。 乔宝珠稍加提醒,她们立即明白过于高调引起的一系列后果是她们承担不起的。 戈秋华最胆小,立即摆手摇头:“师姐说的对,我还是不凑热闹了,你们买吧,我就当不知道。” 韩美娟见戈秋华退缩,她也跟着打退堂鼓。 “秋华姐不买,我也不买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家里人也没冻死。” 一个两个都不买了,就剩郑照红自己还在坚持着,这让她很尴尬。 是她最先张罗同曲家买煤,现在又说不买了,岂不是出尔反尔? 还是……乔老板不想让她们占这个便宜? 不过一吸之间,郑照红换了无数个想法。 乔宝珠没注意到郑照红多变的表情,注意力一直放在曲阳身上。 当着众人的面,嘱咐她在外面不要傻乎乎的吹嘘自己爸妈有多厉害,如何让更厉害的人帮自家办事。 曲阳将乔宝珠视为自己的偶像,乔宝珠说什么她都听得很认真,不停地点头认同。 乔宝珠、曲阳这里热烈的讨论,郑照红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叩叩叩 工作室的门被敲响,室内声音戛然而止。 乔宝珠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请问,你是?” 男人的面容让乔宝珠感到一丝熟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曲阳的父亲,曲振华。” 男人推了推眼镜,一脸笑意的跟乔宝珠自我介绍。 曲振华一直不赞同女儿跑来一个小小的服装店里做女工。 自从女儿出来上班之后,每天心情都非常雀跃,不停地夸赞乔老板人有多好,店里的工作氛围有多温馨。 曲振华早就想过来看看,女儿嘴里的乔老板到底有何魅力。 早上女儿随口提起店里的煤炭不足,他为了让女儿不受冻,便提出帮忙。 女儿被他保护的太好,心思单纯对外人不设防。 刚才工作室里,同事们想让女儿帮忙买特价煤的事,曲振华早就预料到。 他甚至做好了被亲戚邻居围追堵截帮忙买煤的准备。 目的就是想要让曲阳亲身经历一下人心的复杂,不然他把嘴皮子说破了,女儿还是不长记性。 曲振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乔老板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剖析出来说给女儿听。 这下曲振华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那么崇拜乔老板了。 乔老板有胸襟、有格局,为人大方豁达坦荡。 冲着她的那份坦荡,曲振华暗下决心,以后就算女儿不在这里上班,只要乔老板有需要,他也会帮忙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老板是正常人 “原来是曲叔叔啊~” 曲振华自报家门,乔宝珠总算明白他身上的那份熟悉感是怎么来的。 曲阳的眼睛、鼻子、下巴都随了爸爸,尤其笑起来父女二人简直一模一样。 “曲叔叔,快请进。” 乔宝珠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是曲振华来接女儿下班。 而且…… 乔宝珠忍不住瞄了一眼曲振华。这老头竟然还在门外听她们说话,还好她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 要不然得罪了老头,她上哪儿买特价煤去。 “爸,你咋来了,我妈呢?” 曲阳见门外的人是老爸,先是呲个大牙高兴。再见老爸自己进屋,忍不住往他身后看。 “小没良心的,我自己来接你下班不行吗?” 曲振华听见女儿喊妈,憋着笑故作生气的弹了一下曲阳的脑瓜崩。 “唔……” 曲阳一脸不满,撅着嘴巴撒娇:“疼。” “小孩儿都这样,一会儿不见就喊妈。” 郑照红见曲阳的父亲都来了,猜到刚才大家说的话都被他听见。 他既没有偷偷离开,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想必是愿意帮大伙买煤的。 只要曲医生愿意帮忙,哪怕就这一次,她心里也是一百个感激的。 郑照红比其他人年长几岁,是下乡回城的知青,人生经历比大家丰富,想的也格外的多。 “这几天晚上特别冷,从家走过来,身上都得凉透了吧?曲叔叔,您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郑照红拎起暖瓶,给曲振华倒了一杯热水。 曲振华扶着杯子,冲着郑照红笑着道谢。 “你就是小郑吧?阳阳,你看人家才比你大几岁,接人待物多体贴,比你强多了。” 曲振华笑睨了女儿一眼。郑照红心头狂跳,笑着夸赞曲阳。 “小曲也不差,她性格好,脑子灵活,学什么都快,是我们这的开心果。刚才老板还夸她是福星呢,她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郑照红不愧是下过乡的人,没有被曲振华的一句夸赞而沾沾自喜。 而是落落大方的夸赞曲阳,顺便将自己的老板乔宝珠捧出来。 她把自己聪慧、谦虚、果断识时务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乔宝珠十分得惊讶。 曲振华不动声色的看着乔宝珠惊讶、赞许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来。 没想到这间小小的服装店,竟然藏龙卧虎。 “小郑同志,你太谦虚了。阳阳是我最小的孩子,她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都宠着她,把她惯的骄纵又任性。你们在一起工作,若是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让着她点,过后来找我,我一定会弥补你们的。” 众人一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以为曲振华只是单纯接女儿下班,谁能想到老头是来给女儿撑腰,顺便下马威来了。 曲阳臊的满脸通红,又急又气,推着曲振华的胳膊:“爸,你说这干什么呀,我啥时候欺负过别人啊?” 气死人了!臭老爸胡言乱语,让乔姐姐怎么想她啊。 在乔姐姐面前丢脸,她不想活了。 曲阳捂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不敢去看乔宝珠。 “曲叔叔太见外了。曲阳可是我这的得力干将,也是大家的好帮手。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同事,我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请曲叔叔放心,她在我这里上班,绝对不会受委屈。” 可怜天下父母心,曲振华的忧心,乔宝珠能感同身受。 明明是一句简短的客套话,曲振华却心头一热,红着眼眶冲着乔宝珠点了点头。 “哎呀,老爸,乔姐姐,你们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时间不早了,老爸,你快跟乔姐姐说正事儿吧。” 说正事儿?啥正事儿? 当然是特价煤了。 众人一脸正色,紧张又兴致勃勃的盯着曲振华。 “乔老板,这个冬天你还需要多少煤?20吨,够不够?” 曲振华可是听女儿说了,乔老板为人大方,给店里取暖用的都是最好的煤块。 妻子也说过,每次来这接女儿,屋里面都是扑面而来的热气。 现在煤价居高不下,乔老板能舍得花大价钱给员工取暖,是个仁义的好老板。 再看女儿的几个同事,虽然身体各有残缺,但人品都不差。 “你们几个也都回家商量商量,看看需要买几吨煤。倒时卸在乔老板这里,你们各家用板车拉回家。” 曲振华愿意帮大家买特价煤,众人激动地欢呼起来。 “我,我家买两吨就够,不,三吨吧。也不知道特价煤多少钱一吨。” 郑照红结婚多年,对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黑市上的煤价,她是也只舍得买一吨。 要是特别便宜的话,她愿意买两吨甚至三吨。 “今年特价煤二十三一吨。” “什么?二十三一吨?那不就是……,一袋才一块多。” 郑照红激动地喊了出来。 “一块多还便宜?” 曲阳一脸茫然的看着郑照红,一副不知人间烟火的模样。 郑照红激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大声尖叫道:“那不是一会儿!黑市上煤价已经炒到了七块八了,百斤装的丝袋子,一袋子七块八。” “你知道一百斤能烧几天不?咱们店,一天烧一丝袋子煤块!” 一吨煤在乔宝珠这里只能用20天,就算是特价煤也得二十三块钱。 服装店又不是国企,所有费用都是老板自己掏钱。乔宝珠肯花大价钱给员工们取暖,众人越发感动了。 毕竟自己家里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煤取暖,而她们说白了就是个打工的。 众人心里感动,都表示以后要更加努力干活才对得起老板这份厚爱。 乔宝珠笑而不语,通过提高员工福利来促进工作效率,这是她上一世得出的经验。 打工人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工作餐吃的稍微好点、能正常休假、没有职场霸凌、不拖欠工资、老板是个正常人。 这些最简单的要求能够满足,员工就没有跳槽的想法。大多数人宁可放弃更高的工资,也愿意跟着精神正常情绪稳定的老板。 第二百三十五章崔要凤砍价 乔宝珠听了曲振华的建议,跟火电厂那边买了20吨的特价煤。 郑照红自己做主,买了四吨煤。 戈秋华不敢善做主张,提出回家里跟婆婆商量一下。 韩美娟还没结婚,手里没那么多钱,更不敢越过嫂子给家里做主,也要回家问问。 曲振华让几个人先回家商量,等明天上班的时候将钱交给曲阳,后天一早他来卸货。 黑市上一吨煤炒到了156块钱的高价,而火电厂的特价煤才23,一吨差了一百三十多块钱,就算借钱也得多买几吨。 第二天一早,郑照红如数交给曲阳92块钱。 戈秋华是夫妻俩一同来的,他们家准备买10吨煤。 “10吨?你们家用得完吗?” 曲阳瞪着杏眼,大咧咧的说道:“秋华姐,你别是在我家买特价煤然后去外面卖。你这么做,我可是要生气的。” 戈秋华慌张的摆手:“不是不是,哎呀,我们家不卖的。” “那你们家怎么买那么多?10吨煤,两个冬天都用不完。” 曲阳昨天被乔宝珠教育了一通,回家之后曲振华将这件事跟妻子讲了,两口子教训了女儿大半夜。 这次曲阳算是涨了记性,一上班就见戈秋华要买10吨的煤,顿时紧张起来。 戈秋华是个胆小的,不敢解释自己家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煤。她求助似的看着丈夫,杨明咬了咬牙,从一沓钱里抽出几张大团结,准备少买几吨煤。 乔宝珠站出来笑着问道:“你们是想给杨主任家买几吨煤吧?” 杨明不好意思看乔宝珠,红着脸点了点头。 乔宝珠摩挲着曲阳的头顶,笑着跟她解释:“杨主任是咱们店里的老朋友了,又是秋华的家人。咱们店里用不了20吨煤,我还想匀两吨给杨主任,感谢她到处宣传咱们服装店。” 曲阳是乔宝珠的迷妹,本就对乔宝珠的话言听计从。经过昨晚父母连夜上课,她对职场中的人情世故也有了一番了解。 杨主任是街道办副主任,不仅大力支持乔宝珠开店,还介绍她们几个待业的残疾人来这工作。 她就是再天真,也知道要跟杨主任好好相处的。 乔宝珠说完,曲阳立马满脸堆笑,一脸娇嗔的看着戈秋华: “秋华姐,你早跟我说,是给杨主任带的,我就不着急了。我爸说了杨主任是大好人,以后她想要多少煤,我都让我爸帮忙买。” 戈秋华、杨明两口子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钱如数的交给曲阳。 曲阳数好钱之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人名、吨数、交款资金。 杨明笑着跟乔宝珠说道:“师姐,明天我跟我爸都过来帮你装煤。我先走了,你们忙吧。” 乔宝珠点了点头,笑着将杨明送到门口。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戴着口罩的韩美娟气鼓鼓的挑着棉门帘进来。 “乔老板,早上好呀。” 崔要凤像个大灰耗子似的,从小姑子身后钻出来。 她双手抄袖,不停的吸溜着鼻涕,冻得不停地跺脚。 乔宝珠见崔要凤身上的棉袄连罩衣都没套,棉裤外也没套裤子。猜到她出来的很着急,定是偷偷尾随韩美娟过来的。 “嫂子来买衣服?” 乔宝珠一脸恶趣,故意逗着崔要凤:“看好那件衣服,我给你打折。” 崔要凤尴尬的抹了一下鼻子,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我,我闲着没啥事儿,来送美娟上班,对,我来送我小妹上班来了。” 送小姑子上班? 要是不了解崔要凤的为人,乔宝珠还真信她是个好嫂子。 “送到了就走吧,我们准备上班了。” 乔宝珠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崔要凤像是听不见似的,迈着小碎步跑进了工作间。 看见曲阳坐在工作台前,一手拿着钱一手拿着笔,正在跟韩美娟说话。 韩美娟正要将手里的钱递给曲阳,崔要凤连忙小跑过去,将那笔钱夺过去。 “嫂子,你干嘛?” 韩美娟又急又怒,瞪着崔要凤大叫。 “你嘴上漏风,可别说话了。” 最亲的人才知道你哪里疼,崔要凤一张嘴就猛戳韩美娟痛处,气的韩美娟捂着嘴默默流泪。 曲阳看不惯崔要凤欺负人,板着脸怒瞪她:“你怎么还抢劫呢?” “你这丫头,可真厉害。我啥时候抢劫了,这是我自己家的钱。” “这是你们家买煤的钱,你现在拿回去,是不准备买特价煤了呗?你能当家做主吗?我可告诉你,特价煤就卖这一次,以后想买也不卖了。” 曲阳一脸恼火的威胁着崔要凤。 “哎呦呦,姑娘家家的还挺厉害。” 崔要凤知道曲阳家里有背景,大伙能买上特价煤全靠曲大夫。 昨晚小姑子回家,将能买特价煤的事儿跟婆婆说了,一家子算计了好几个小时,也没算计明白。 崔要凤昨晚就说了,23块钱一吨是挺便宜,但也算不上特价。 她觉得特价煤指定不会23块钱这么贵,曲阳父母在这里面吃了回扣。 昨晚她跟家里人说,韩美娟居然骂她白眼狼,公婆也说她不懂事。 崔要凤觉得自己没错,晚上想了一宿,总觉得不能让人白白占了便宜。 所以她偷偷跟着小姑子跑过来,就想好好跟曲家降价。 她崔要凤可不傻,才不会让人骗呢。 “我娘家邻居买特价煤都是十块钱一吨,你这卖二十三块钱也太贵了。” 崔要凤站在曲阳面前,理直气壮的砍价。 “像你们这样的残废,除了乔老板大发善心愿意收留你们,其他的正经单位,哪个地方愿意要你啊。做人啊,得感恩知不知道?乔老板愿意收留你的份上,大伙儿平时也挺照顾你,你家咋还好意思拼缝呢。” “我看不如15块钱,卖给大伙得了。” 煤站在收煤票的情况下,还要18块一吨。 崔要凤大嘴一张,将价格砍的比煤站还便宜。 “我娘家邻居买的特价煤才10块钱一吨,我们给你15块钱,你家挣了不少了。” 崔要凤从抢过来的煤款中,抽出两张零钱,将剩下的一沓钱拍在桌上。 “老韩家买六吨煤,总共九十块钱,你收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不见人 崔要凤一脸施舍的将钱拍在了曲阳的面前。 看着曲阳没接钱,没眼色的崔要凤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你爸工资那么高还有挣外快的路子,你就别再剥削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了。” 曲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大声尖叫:“谁剥削你们了?我爸就是好心帮忙而已,你凭什么给我爸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算了算了,收回你的臭钱,我们家不管闲事了,这个破煤谁爱买谁买去。” 曲阳火冒三丈,这个崔要凤这人简直就是没良心。明明在自己家就是热心帮忙,她偏造谣说自家收了好处。还说他们家剥削老百姓,这人不是恩将仇报嘛。 她虽然单纯,但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屁孩。 现在的形势虽然不比前几年严苛,但被人抓到小辫子,一样要下放的。 曲阳是很想帮乔姐姐,但决不能将老父亲拖下水啊。 “崔要凤,你是不是有病!” 韩美娟铁青着脸,死死地拉住崔要凤的胳膊。顾不上嘴巴上的缺陷,痛斥崔要凤捣乱:“你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 崔要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却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尤其在被她看不起的残废们面前,更不肯底下自己高贵健康的头颅。 “我哪儿胡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娘家邻居就是花10块钱买的特价煤,跟你说你还不信。” 崔要凤居高临下的睨着曲阳的脑瓜顶,心里暗嗤:知识分子家庭又怎么样,还不是截了一条腿的废物。我娘家条件差点,长得也不好看,可我是个健全的人。 哼,得意什么呀。 崔要凤不加掩饰的嫌弃,惹怒了在场的所有人。 “崔要凤,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乔宝珠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和善,忽然板着脸下逐客令,而且还用了‘滚’字。 众人震惊,崔要凤臊的老脸通红,跳着脚指着乔宝珠:“你,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啊?我在帮你们说话,一群不知道好赖的东西。” 崔要凤不敢将那笔钱拿走,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灰溜溜的走了。把这一堆烂摊子丢给了小姑子,也不想想自己走之后,韩美娟该有多尴尬。 “这个该死的疯子,我回家找我妈告状去。” 韩美娟气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冲着曲阳鞠了一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把我嫂子带过来。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回家把今天的事儿告诉我妈,我跟你保证,不让她出去胡言乱语。” 曲阳很生气,更多的是无奈。昨天她还天真的大放厥,跟大伙说谁家需要特价煤都来找自己。 今天就遇到这种事,想到昨晚父母痛斥自己天真的话,真是太打脸了。 “娟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家嫂子那嘴是真烦人,我爸帮你们买特价煤还帮出错来了。既然你嫂子有门路买更便宜的煤,你也别在我这买了,免得她以后来找我。” 曲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韩美娟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买煤。 她恨死崔要凤那个蠢货了,这下好了,特价煤买不到,还得罪了同事跟老板。今天她一定要回家跟父母告状,让哥哥骂死这个蠢货。 这个小插曲影响不了众人上班,曲阳收完了钱,拿着账本,由乔宝珠陪着回了一趟家。 中午休息的时候,韩美娟没心情吃午饭,悄悄地回了家。 乔宝珠心知肚明韩美娟出去干什么,装作没看见,众人吃完了饭稍微休息,继续加班加点干活。 没多一会儿,韩美娟独自一人回来上班,乔宝珠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见韩家有人跟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曲父坐着火电厂的卡车来卸货。 煤块沉,100斤才勉强装了大半个丝袋,柳条筐刚刚冒尖。 乔长海现在是六级工,手底下带了一堆的徒子徒孙。听说乔长海家里今天买煤,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们都自告奋勇的跑来帮忙。 乔长海跟单位食堂借了一台秤,放在了卡车斗前的空地上。早早就在服装店等着的各家男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化肥袋、柳条筐装车。 大小伙子们轮着铁锹,一铲一铲的将煤块卸到柳条筐、化肥袋子里。 黄星、杨明二人负责过称,乔长海这个师傅在旁边与曲父抽烟聊天。 服装店前热火朝天的干活,吸引了许多人看热闹。 现在煤价高,各家都缺煤,纷纷跟乔长海打听这一车煤的来历。 曲父早有准备,直截了当的告诉街坊,这一车煤是他托人从火电厂搞来的。 “哎呀,曲大夫,早知你有这路子,我也跟他们一起买了。” “曲大夫,我家也缺煤,能不能在你这买两吨?” 曲振华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行。火电厂的领导听说乔宝珠同志开了一家解决残疾人工作的服装店,敬佩乔同志无私奉献的精神,敬她是改革的先锋。所以愿意帮忙解决服装店取暖问题。” “了解到店里的女职工们坚苦奋斗、自力更生不给国家添麻烦的气魄。也就顺手帮女职工们解决自家取暖燃料不足,至于健全的人,他们是不管的。” 曲振华无可奈何的跟众人解释:“我们家也是借了我闺女的光,这才从火电厂匀了三吨煤。咱们十几年的邻居住着,往年你们谁看我家多买煤了?” 众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笑道:“往年确实没见到曲大夫家多拉几吨煤回去。” “既然是火电厂领导专门给服装店的奖励,我们健全人谁好意思跟她们争啊。” 这时有好事的人,一脸纳闷的问道:“这热闹的场合,咋没看见崔要凤啊?” “对呀,平时属她最爱钻热闹。她家小姑子也是服装店的女工,她家应该也买煤了。咋不见老韩家的人卸货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撵回娘家 崔要凤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韩美娟的父亲扛着铁锹过来帮忙卸车。 乔宝珠在店门口摆着暖瓶,给大家冲糖水驱寒。别人都喝了糖水,只有韩父一口糖水都没喝。 快干完的时候,韩父扛着铁锹悄悄的回家了。老头扛着铁锹一脸惋惜回到家,看见隔壁邻居站在自家院子说话。 “老韩大哥回来啦,哎呦,你家的煤呢?” 金大妈伸着脖子往韩父身后看,没看见煤袋,一脸的失望。 “没有煤。” 老韩头瓮声瓮气的将铁锹撇到了墙角,气呼呼的大骂道:“有那搅家精,这个家没个好儿!” 金大妈见老韩头说话没头没尾,忍不住跟韩母打听:“嫂子,老韩大哥这是咋啦?他平时可是最好说话的人了,谁惹他生气了?” 韩大妈此时也是一肚子的怨气,气呼呼的冲着屋里大喊:“老大家的,你不是有能耐买特价煤吗?我这有五十块钱,你麻溜回娘家给我弄五吨特价煤去。这都晌午了,你还躲啥呢?” 崔要凤缩在屋里不肯出门,连声都不敢出。 见儿媳妇房里没动静,韩大妈气的拳头都硬了。扭头跟金大妈大声吐槽起来:“他婶子,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话了。” “你说我家利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娶回来一个干啥啥不行,到处惹是生非的媳妇儿。” “我闺女同事的爹,有门路帮她们店里买到特价煤。人家是为了感谢乔老板心善,特别资助服装店的。我们也是借了乔老板的光,不要煤票,只用23块钱就能买一吨煤回来。” 金大妈深吸一口气:“乖乖,23块钱不算便宜,但是不要票的话,这个价格不错啦。这么好的事儿,你家咋不买啊。” 金大妈因为没有沾上光,惋惜的直拍大腿! 韩大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儿子的房间,咬牙切齿道:“咋不买?昨晚就定了四吨煤,早上把钱给了美娟,让她交给同事去。他爸特意请了一上午的假,就在家等着卸煤呢。” “崔要凤,我们家的大少奶奶,人家多能耐啊。偷偷摸摸跑到我闺女的单位,说她娘家买的特价煤才十几块钱。咱就说,你娘家真有本事买十几块钱的特价煤,为啥不回来跟家里说?你自己家冻的跟三孙子似的,不用多买点煤烧吗?” 金大妈点点头,一脸凝重:“是这个理,你家老大媳妇儿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咱们自己花钱买煤,又不需要她娘家花钱,藏着掖着真是没必要。” “哼,没必要?她还有更厉害的呢。这个傻哔,竟然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说帮忙买煤的曲医生吃了回扣。把曲医生的闺女气个半死,人家说啥也不收煤钱。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 “人家是帮乔老板的,咱们家孩子在乔老板那上班,借着乔老板的光。就算人家收点手续费,你有啥证据啊?没有影儿的事儿,你咋好往出说?” “现在好了,特价煤买不上,还得罪了人。” 金大妈这才明白,为啥前头忙的热火朝天,韩家一吨煤都没有拉回来。 原来是崔要凤这个猪脑子乱说话得罪人,真是个搅家精。 “买不上特价煤是小事,大不了多买点桦树皮,也能对付一冬。只是你家美娟这工作,本来就不是铁饭碗,连临时工都算不上。得罪了老板,以后还怎么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啊?” 金大妈担心的事,正是韩美娟父母担心的。 闺女早上气呼呼的跑回来,将崔要凤得罪人的事情说完,又气鼓鼓的跑回店里。 老两口急的坐立难安,将崔要凤叫过去仔细问了一遍。崔要凤自知理亏,在公婆面前极力挽尊,因此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崔要凤嫁过来四五年,她是什么德行,老两口心知肚明。 他们担心崔要凤得罪了曲阳,曲阳的父亲曲振华在火电厂有熟人能帮乔宝珠买特价煤。 这是乔宝珠用得上的人脉,她可以直接开除韩美娟,借此讨好曲阳。 韩美娟是个兔唇,已经23了还找不到婆家。如今她有了工作,甭管单位是国家的还是个人的,只要有工资,找对象的条件又能往上调一等。 老韩头去帮乔宝珠卸车,就是想替女儿讨好老板。 “哎,孽障啊,孽障!” 韩大妈越想越生气,走到大儿子房间窗户前,抬手狠狠地拍着窗户框。 “崔要凤,你别再那装聋。我告诉你,今天你想躲也躲不过去。麻溜滚回你娘家,去把你说的10块钱一吨的煤买回来。买不回来,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还有,我闺女要是被老板开除了。以后,老韩家的门,你也别想踏进一步。” “就你这样的搅家精,我们老韩家高攀不起。” 韩大妈放了狠话,显然是气坏了。 崔要凤本想躲在屋里面,等着丈夫下班回来,替她说两句好话。 哪想到公婆竟然这么生气,为了小姑子竟然想要休了她。 外面还有邻居金大妈在看热闹,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 崔要凤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么大的羞辱。 穿上棉袄,戴着帽子,用围巾将脸一裹,哭着跑了出去。 “要凤啊,你娘家还真能买到10块钱一吨的煤啊?你跟你妈说说,帮我们家也买五吨煤呗?我给你五块钱的好处费,成不成?” 金大妈对崔要凤娘家有门路买特价煤的本事,表示质疑。 但是谁又能说准,万一崔家有通天的本事呢? 崔家有什么本事,作为亲家,韩大妈心里门清。 “你快断了这个念头吧。崔家真有这本事,我那好儿媳的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韩大妈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崔要凤消失的地方:“我这次,一定好好治一治她嘴欠的毛病。让她先祸害娘家去吧,等快过年的时候,再让老大接她回来。” 唉,就算崔要凤永远住在娘家,又有什么用呢? 她家过冬的燃料还是不够用,买桦树柈子也比煤便宜多少啊。 韩大妈惋惜的不得了,不知道店那边乔宝珠早已留了一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看着高兴 韩美娟下了夜班从店里走出来,抬头看见大哥站在店门口不远处等着自己。 “大哥,你咋来了呢?是不是咱爸今天来帮忙着凉了?” 韩美娟也是听乔宝珠提醒,才知道今天老父亲来帮忙干活,连口热水都没喝就回家去了。 “爸没事儿,就是被你嫂子气狠了。” 崔大哥一脸无奈,妻子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自己也跟她吵过架,可是她狗改不了吃屎,过一阵子又要出去说嘴。 “唉,嫂子那脾气改不了了。还是让咱爸宽宽心,别跟着上火了。” 韩美娟气崔要凤嘴贱,不仅特价煤没有买到,还把她的老板、同事都得罪了。 要不是乔老板心胸宽广为人大度,特意给她留了几吨煤,她家还得买高价煤过冬。 只不过,这事儿她暂时不想告诉大哥,得让大嫂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后再说。 “凭啥她就改不了,就得咱们一家子迁就她?我偏不惯着她,她不是有能耐嘛,就让她回娘家想办法去。想不到办法,就别回来,咱们也清净。” 韩大哥早就想狠狠收拾妻子一顿,可惜父母总劝他多担待,毕竟崔要凤给家里生了两个孩子。 这年头打老婆的家庭很常见,崔要凤那个脾气遇到硬茬暴躁的男人,早就被打服了。 但是韩家老两口为人厚道老实,秉承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一直迁就忍耐着崔要凤这个媳妇。纵的她越来越张狂,不仅欺负小姑子,算计婆家,还到处惹是生非。 韩美娟回到家才知道,这次崔要凤跑到她单位闹了一场,彻底触犯了公婆的逆鳞。 老两口子没等儿子回来,就把儿媳妇撵回了娘家。 崔要凤自知理亏,害怕丈夫回来暴打自己一顿,没吵没闹灰溜溜的回了娘家。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嫂子再怎么糊涂,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们也不该把她撵回家去啊。万一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你们俩怎么面对我大哥跟两个孩子啊?” 韩美娟见嫂子被撵回娘家,知道这是父母为自己撑腰。可她终归是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后面几十年,老两口还是要跟儿子、儿媳过日子的。 为了女儿得罪儿媳妇,这可太不划算了。 “得了,你别劝爸妈了。要凤那个脾气,早该回娘家反省了。爸妈这事做得对,平时出去嚼舌根子让人堵门骂,爸妈从没说过她。小事上她可以拎不清,大事上还敢耍小聪明。” “这次你们都不许去接她,让她爹妈兄弟把她送回来。不治治她,以后指不定惹出更大的祸来。” 韩大哥拍板,韩美娟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父母、大哥一脸丧气,韩美娟将乔宝珠留给她三吨煤的事说了出来。 “我跑回家的时候,乔老板特意在曲阳那多定了三吨煤。曲阳也知道这三吨煤是给咱家留的,她也没生气。” 曲阳被崔要凤气狠了,坚决不肯收韩美娟的钱。可她也心软,担心韩美娟家里冬天没有煤烧。 见乔宝珠又交了三吨煤的钱,曲阳心里松了口气。 韩母一脸感动:“乔老板真是菩萨心肠,多亏有她在中间帮忙。要不然咱家就得去买高价煤了。” 老两口原本都是有工作的人,为了不让儿子下乡,韩母将自己工作传给了大儿子。 后来崔要凤进门,韩家花钱买了个临时工给她干。可惜她不好好干,没能通过考核转正。待业在家的崔要凤,整天欺负残疾的小姑子。 韩父没办法,让崔要凤接自己的班,可崔要凤倒不干了。她不想挣钱给小姑子花,白养活公婆。 闹来闹去也不安宁,韩家人早就忍耐到极限了。 “乔老板真是个好人,明天我亲自去你们店里,替你嫂子道歉。顺便跟乔老板商量一下,咱家的煤先放在你们店里。不然你嫂子知道咱家买煤,以为这事儿不痛不痒的过去了。” 韩美娟点点头,看来大哥这次是要狠狠地收拾嫂子了。 第二天,韩大哥拎着一兜国光苹果去给曲阳道歉。 曲阳看着快三十岁的大男人跟自己鞠躬道歉,慌的不得了。心里对崔要凤的那点怨气,荡然无存。 乔宝珠得知韩家暂时将那三吨煤留在店里,爽快的答应了。 最高兴的要数胡招娣,店里哪有那么多的空地放煤,都是放她院子里了。 放着呗,她看着高兴 第二百三十九章找厂代加工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元旦。 过了元旦,意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各种各样的物资,陆陆续续的进了城。 乡下的农民卖了粮食,手里有了钱,都愿意进城逛一逛。 家里宽裕的,给孩子扯几尺布头做一身新衣服。家里不宽裕的,也要买根头绳、买二斤糖块回去。 城里各厂的职工们要比农民过得好,他们手里有工资,加上年节多发的福利也多。 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愿意逛百货大楼,看看时髦的衣服、鞋子。 乔宝珠推出了红色及膝长裙、蓝色及膝长裙卖的很火爆,之后又推出了白领绿格衬衫、黄色收腰修身连衣裙。 后面两款新品一问世,孙继红所在的供销社直接卖脱销了。 这两款衣服火爆到,客户直接找上供销社总店要,总店派了孙继刚去采购。 乔宝珠手里就那么几个女工,哪怕24小时加班加点的干,也供不上这么大的需求量。 “看来得找个工厂代加工了,不然这些订单早晚被人抢走。” 这两个新款,又不是啥商业机密。纺织厂想要拦截这单生意,随便一个生产车间,用不了三天就能满足供销社的订单。 也就是国企大单位,生产一款新产品,先得开会商讨、然后各部门领导审批签字、生产车间才能生产。 这一层层手续走完了,起码得大半个月。 放在后世制造业的发达程度,最多三天,这两个爆款衣服就会出现在城里的每个服装城、商业街。 乔宝珠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她这小作坊吃不下供销社的订单。但是又不想拱手让人,所以跟孙继刚商量,找个纺织厂代加工。 “代加工,你这想法还挺新奇。只不过做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乔宝珠既然做了这行,自然对同行有所了解。 “大纺织厂肯定不愿意接这种小活儿,咱们可以跟小纺织厂商量啊。” 孙继刚眉头紧蹙,一时想不起来,哪里的小纺织厂能接这活儿。 “我小时候,学校举行忆苦思甜徒步大会。曾经去过北山的烈士陵园扫墓,好像路过一个纺织厂来着。” 乔宝珠一点一点的提醒着孙继刚:“好像有个小河沟还是什么沟来着。” “孙家沟,我们家就是孙家沟出来的。那不是个纺织厂,而是手套厂,五几年建立的,我爸我妈是那手套厂第一批职工。” 乔宝珠张了张嘴,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手套厂这两年效益也不太好,听我爸说,好多欠款都没要回来,老职工的子女都不愿意接班,好几年不招人了。” 这年头但凡是个好单位,职工退休只会都会让自家孩子接班。 后来各大厂子效益都不行,工厂子弟们宁可去外面自己找工作,也不愿意接班。 “手套厂效益不好,职工们过得苦巴巴的。要是能接手供销社这笔单子,起码过年的福利有了。” 不用乔宝珠游说,孙继刚站在领导的位置上,想的更长远。 “我这就去手套厂,找他们厂长聊一聊。宝珠,你在家等着我。估计明天咱们就能跟手套厂代工签合同。” 孙继刚志得意满,兴冲冲的去了手套厂。 “老板,手套厂给咱们代工,那我们还能继续做吗?” 郑照红不是故意听老板们谈话的,她是出去上厕所,不小心听见了一耳朵。 因为老板谈话内容跟她们店里的生意有关,所以多听了一下下。 就这一下下,把郑照红惊了一身的汗。 老板找手套厂给店里代加工,她们几个不会被开除吧? 乔宝珠深深地看了一眼郑照红,眼里的不悦,吓得郑照红如芒刺背。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听了。” 郑照红红着脸道歉。 “没有下一次!” 意思是,再有这种情况,立马开除绝不姑息。 郑照红真害怕了,连连点头,指天发誓不会再偷听老板谈话。 “行了,以后注意。” 乔宝珠板着脸,放过了郑照红。 郑照红忐忑的往工作间走,快要推门的时候,背后乔宝珠幽幽开了口。 “手套厂能代加工这批订单,你们几个就做新款。一男一女两款新春童装。” 第二百四十章太火爆了 孙继刚做事雷厉风行,也可能是手套厂那边效益实在是太差了。 乔宝珠去手套厂签订合同,手套厂上下那真是礼炮齐鸣、夹道欢迎。 孙继刚代表供销社跟乔宝珠订了两千条连衣裙,红色、蓝色各一千条。 乔宝珠又将这两千条连衣裙,交给手套厂代工。 手套厂有现成的机器,虽然手套跟连衣裙想差甚远,但厂里有技术员。将机器参数稍微更改一下,换上不同的棉线,做出来的裙子跟乔宝珠店里的相差无几。 乔宝珠早就注册了商标,这次在手套厂代工,她专门在衣服衣领处标上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宝珠’。 一千五百件衣服,手套厂加班加点用了三天的时间做出了第一批产品。 三百条连衣裙,每一个都是乔宝珠亲自检查过的。 面料上乘、针脚细密,衣领处的商标低调醒目。 乔宝珠将第一批连衣裙交给孙继刚,付给了手套厂50%的货款。 先前签订合同的时候,乔宝珠只给手套厂30%的订金。 手套厂厂长犹豫了几分钟,想到这份合同很可能是手套厂的转机,咬着牙收钱做事。 第一批产品交完,乔宝珠对质量很满意,十分爽快的打了一半的货款。 拿到80%的货款,手套厂的邱厂长激动地差点流了眼泪。 没办法,自从服装厂建了手套车间,他们这个手套厂的市场份额就被抢了三分之一。 去年纺织厂竟然也开始批量制造手套,几乎将手套厂仅有的几个大客户全抢走了。 去年元旦,手套厂就没过节福利,拖到了腊月二十九,才给职工们发了二斤带鱼、一斤白面。 邱厂长差点被职工家属们骂死,都说他吞了手套厂里的钱。 今年效益一直都不好,车间里有能耐有门路的人都跑了。剩下的就是没本事、没门路的老实人。 大家都知道手套厂日落西山快要被其他厂子挤兑黄了。 正因如此,手套厂上下对乔宝珠这笔订单那是异常的重视。 谁能想到,有人会请手套厂代加工衣服呢。 “服装厂抢了咱们得活儿,咱们也能抢他们的活儿。让服装厂那些人看看,咱们手套厂也不是吃素的。” 大伙儿憋了一股气,跟服装厂较上劲了。 另大家没想到的是,头300件连衣裙,刚被送到供销社总店,就被几个分社社长抢劫一空。 听说几个县城的供销社的负责人,为了争抢一条裙子大打出手。 孙继刚好说歹说,三天之后会给这几个县城的供销社各送一百件连衣裙。这场闹剧才算完。 邱厂长瞠目结舌的听完乔宝珠的描述,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乔宝珠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邱厂长的反应。 当时她没在现场,孙继刚跟她说的时候,乔宝珠压根就不相信。 那几个打架的人,都是各个县供销社的销售主任。 在他们的地盘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怎么可能为了一条连衣裙大打出手! 乔宝珠觉得,这就是孙继刚给他自己脸上贴金,夸张的说法罢了。 后来去找孙继红,听见她的同事在绘声绘色的讲八卦。这才相信,下面几个县的销售主任,为了抢货源大打出手。 “邱厂长,客户那边催得急。你看能不能赶赶时间,三班倒也好,加班加点也行。尽快给我赶制出500条连衣裙,让我先交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家属院来人了 邱厂长这边加班加点干的如火如荼,青岩山农场那边来了消息,紧急招乔宝珠回去一趟。 乔宝珠到了家,看见张翠莲跟协理员小丁,眉头轻轻一皱。 “嫂子好!” 小丁起身先给乔宝珠敬礼,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可眼眶四周有乌青,看着像是睡不好的样子。 乔宝珠知道原因,依旧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小丁?嫂子?你们咋来了,是不是来告诉我组织上的处理结果的?” 张翠莲看着乔宝珠咧嘴一笑,这才一个多月没见面,乔宝珠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没有被举报的事情影响到,反而气色更好了。 反观自己,因为丈夫即将转业的事情折磨得彻夜难眠,整个人老了十几岁。 “宝珠妹子,快两个月没见面,你身子养好了?” 张翠莲笑着握住乔宝珠的手,关心的上下打量着她。 “我身体本来就没啥事儿,场部领导让我停职反省顺便等等沈骁的调查结果。那我就听从领导的指派,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呗。” 乔宝珠大大咧咧的说出了停薪留职的真相,丝毫不担心张翠莲、小丁会说出去。 “你停薪留职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原本想着等风头过了,我去场长那帮你求求情。哪想到你这人气性大,让人去家属院把家里的煤啊粮食啊都拉走了。” “你不知道,你家的兄弟前脚刚走,家属院就传出你要跟沈营长离婚呢。” 张翠莲板着脸,一副看不惯的表情斥道:“你说说这帮老娘们,一天到晚就知道蛐蛐别人。”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审视着乔宝珠的脸色,探究的意味越发的明显。 乔宝珠心中好笑面上不显,故作生气的拧眉:“家属院的风气不正,也不是这几天才这样的。我没嫁过沈骁之前,里面就乌七八糟的。她们今天能传我这个,明天就能传你那个。嫂子,你也小心些吧。” 张翠莲本想打探乔宝珠躲在城里,是不是提前得了内部消息。 没想到她对兵团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把被调查的火气撒在了自己身上。 没能打探到消息的张翠莲,心里慌得厉害。 “嗨,她们就是爱嚼舌根子,倒也没啥坏心。宝珠,你还不知道吧,你家沈营长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些人对他的指控都是假的,上面给造谣的人关了禁闭,也开了动员会,纠察不正之风。” 调查结果在元旦的时候就出来了,还是小丁亲自来乔家送的通知。 乔宝珠请小丁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大餐,临走的时候还送了小丁几条带鱼。小丁在部队没法吃这些带鱼,还是乔宝珠建议他,将这些带鱼邮寄回老家给父母。 小丁出来给乔宝珠送消息,身上没带那么多的钱跟票。乔宝珠知道小丁跟沈骁关系很好,平时也没少帮助自己。十分大方地送了棉花票、布票还有三张工业票,跟带鱼一起邮寄给了住在白城的老家。 张翠莲知道小丁把处理结果送到了乔宝珠这,她淡然平静的反应并没有怀疑什么。 反而一直在劝乔宝珠赶紧回去上班:“你总不上班,场部里的同事们该说闲话了。你要是在场部干的不开心,等过了年,咱们想办法调个清闲的部门。” 乔宝珠见张翠莲一直劝自己回去上班,丝毫不提兵团改制的事情,心下生气一股无力感。 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说点真话,对这些搞政,治的人就那么难吗? 还是张翠莲觉得在自己这里打探不出消息,她男人就有本事从她嘴里挖出什么? “嫂子,兵团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难为你还有心思管我呢。” 乔宝珠嘴角泛起一抹嘲讽,主动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找出路吧 对上乔宝珠嘲讽的目光,张翠莲老脸一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对,乔宝珠一直在城里面,她怎么会知道兵团改制的事儿? 张翠莲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小丁,发现小丁竟然面露惊讶的看着乔宝珠,陡然想起小丁进城送信的时候是在元旦之前。之后就没有再进过城,消息不可能是小丁传出去的。 兵团改建的消息,也只兵团内部几个高层干部知道。上面具体有什么样的政策,大家还拿不准。 沈营长不在,段指导员没了商量的人,愁的整宿整宿睡不好。 张翠莲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丈夫嘴里挖出这个秘密。 当时张翠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乔宝珠打听一下。但是丈夫说,沈营长在首都学习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事情写信告诉乔宝珠。而沈家那边,还没见过乔宝珠这个新媳妇儿,更不会跟她透露机密。 之后段指导员一边托人打听消息,一边想办法找老领导帮忙留在部队。 前几天来了消息,上面打算解散兵团。营级以上的干部留在部队,营级一下原地转业留在驻地。 张翠莲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气,丈夫还能保住军装她就满足了。至于以后还能不能往上爬,那就听天任命吧。 上面的政策还没有正式发布,她能打听到这些小道消息,自然家属院的其他人也能。 大家听说只能留营级以上的军官,家属院都炸窝了。每天晚上都能听见邻居家里吵架,两口子摔锅摔碗吵架声,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 吴美丽哭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隔三差五就来烦她想办法。 除了她之外,宋连长的家属纪荷花、汽车连连长的媳妇儿郑欣欣,也都来找她想办法。 大伙一直觉得,沈营长虽然跟家里长辈闹得很僵。毕竟是亲父子,在这个关键时刻,沈家不可能不管沈骁的死活。 众人哀求张翠莲将乔宝珠劝回来,哪怕在家属院住一晚,给大伙想想办法也是好的。 张翠莲被众人捧的头脑发热,想着乔宝珠在场部请假多天,眼看着要过年了,总该代表单位来问问她的想法。 没想到,本应该一无所知的乔宝珠,竟然什么都清楚。 这无异于告诉张翠莲,她能帮大家解困。 “妹子,我就知道你最有能耐。” 张翠莲面露惊喜,亲热的拉着乔宝珠的手,眼眶里滚烫的泪水如注般落下。 “你不知道,自打传出要解散兵团的消息。我这心里就像油滚似的,白天黑夜的担心着。领导们躲起来不见人,老段那边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 “老段经常跟我说,要是沈营长这个时候在部队里,天塌了,还有沈营长顶着,他什么都不愁了。” 乔宝珠一脸尴尬,这个时候捧沈骁也不管用啊。 “妹子,我听你的口风,像是知道这个政策是怎么回事。你跟嫂子说说,我家老段的军装能不能保住?” 小丁虽然没有开口问,但脚步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乔宝珠看着紧张的二人,心里发酸难过,不知道该跟二人怎么说。 犹豫了半天,乔宝珠苦笑道:“嫂子,沈骁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我所了解的,都是从广播上听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张翠莲已经不在乎乔宝珠消息来源,她只在乎政策的结果是什么。 “嫂子,让段大哥早点找出路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有本事的人去哪儿都行 乔宝珠的一句‘早点找出路’,让张翠莲眼前一黑。 “嫂子!” 眼见张翠莲身形一晃,乔宝珠连忙上前去扶。 小丁因乔宝珠的话愣神儿,听见乔宝珠的呼声,也伸了手。 二人将踉跄的张翠莲扶住,就见她腮边有泪。 “嫂子,兵团真的要解散吗?” 小丁失声大喊,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宝珠心中大骇,她记不住兵团解散的具体时间。却知道解散的风声是从元旦左右开始,不少人私底下都嚷嚷着要去首都闹。 军心不稳极容易发生暴乱,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兵团又安静了下来。 这一世,沈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首都学习。别人退伍转业,而他调任提干。 说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乔宝珠暗道一句不好,刚才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应付过去免得麻烦。 这会儿……是真的麻烦了。 “嫂子,您是不是知道内部消息啊?我,我退伍回老家,除了种地啥也干不了。我不想回去,嫂子,你给我想个办法吧。” 小丁急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着乔宝珠,满脸哀求。 张翠莲缓过劲儿,也拉着乔宝珠,要她把话说清楚。 乔宝珠咬了咬牙:“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都是从广播里听到的消息。只是我住在城里面,对外面的环境感触比你们更多罢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张翠莲半句都不信。 “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大街上多了一些摆摊叫卖的小贩儿。” 张翠莲跟小丁面面相觑,不理解这些跟兵团有什么关系。 “我回娘家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跟朋友合伙开了一个服装店。” 乔宝珠看到二人惊讶的表情,扯了个嘴角淡笑。 “很惊讶吧?上面政策松动了,只要手续齐全,就可以跟社区打申请开门做生意。至于为啥会放开,咱小老百姓可不知道咋回事。” “我思来想去,就开始翻看报纸,听广播。政策松动,不光是老百姓可以做生意。部队啊、工厂啊、学校啊,肯定都有变化。这是整个社会都在变,方方面面、行行业业都在变。” 张翠莲垮着脸,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再怎么变,也不能让军人转业啊。原本以为穿上军装就是捧上了铁饭碗,哪想到铁饭碗也有漏的时候。” 小丁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看着张翠莲、小丁像是被抽干了血似的,乔宝珠心里也不舒服。 大家之前相处的都不错,不管是张翠莲还是小丁,都真心实意的对自己。 在这个关键时期,她理应提醒一下。 “说起来,最近有个新鲜事。” 乔宝珠生硬的转了话题:“我小时候很红火的一家手套厂,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发出工资了。有门路的职工,想方设法的调走。没有门路的,就在大街上卖烤地瓜。” “你们说,红火了二十多年的手套厂,怎么就要黄了呢?” 张翠莲不傻,听出乔宝珠话里有话。 抬起头,两眼茫然的看着乔宝珠:“是啊,为啥啊?” 为啥兵团要改制,几十万的军官该何去何从呢? “听人说,是因为手套厂以前的领导太腐败。仗着厂子是国企,生意一直都红火,拼命地往自家腰包里搂钱。底下的职工有样学样,干活不积极,比着赛着挖社会.主.义墙角,薅公家羊毛。” “那么大的一个手套厂,就这么被挖空了。你们说可惜不可惜?” 张翠莲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的看着乔宝珠。 “手套厂那么大,总有不贪公家财产不占公家便宜的人吧。厂子黄了,那些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可咋办啊?” 乔宝珠嘴角一翘:“能力强、本领高、口碑好的工人,哪个车间不想要?” “手套厂没了还有毛纺厂,毛纺厂不行还能去棉纺。” “人有本事,去哪儿都能干一番事业。” 第二百四十四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嫂子,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小丁一脸愁苦的看着后视镜。 张翠莲一副壮志踌躇的神色,来时阴郁一扫而光。 她是聪明人,知道乔宝珠提醒自己造作打算。 “嗯,回去了。小丁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张翠莲有了应对的办法,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会有心情跟小丁说几句闲话。 “我原来没啥想法,部队要我我就留下,部队不要我就回老家种地。” 小丁眼带遗憾,在部队里的日子多好啊,他才不想回老家种地。他是家属院的协理员,处理嫂子们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琐碎麻烦但很舒服。 回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不说还要看天吃饭,旱涝不保。 “是啊,没有父母扶持的人,注定要辛苦一些。沈营长家属刚才说的话,你得往心里去啊。要是不想回老家,那就留在北大荒吧。” “至少北大荒地多啊。” 这也是张翠莲的第二条路,若是丈夫不能留在部队,那就转业到农场。 就凭丈夫的级别,到了农场至少也能是分场场长。她们两口子都是穷苦人出身,也只能为自己谋算到这么多了。 吴美丽知道张翠莲去城里接乔宝珠,左顾右盼等了又等,终于看见小丁开着吉普车回来了。 巴巴等了一天的吴美丽,激动地去拉车门,发现乔宝珠竟然没有回来。 她忍不住质问张翠莲:“嫂子,这是咋回事?人那?” 张翠莲从车上下来,一脸疲惫的叹口气:“宝珠开了一家服装店,忙着挣钱回不来。” 吴美丽如临大敌,心里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咧着大嘴哭道:“宝珠不回来,俺们可咋办啊?” 张翠莲见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心里恼的不得了。 鲜少急眼的人,此时怒火中烧,没好气的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她哭回来?没用的东西,把嘴必死了。” 自打家属院里传出兵团解散的消息后,吴美丽嘴上起满了水泡。 她吃了一辈子的苦,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可不想再回头了。 “呜呜,嫂子,你告诉我宝珠娘家在哪,我明天去找她去。” 张翠莲眉头紧锁,瞪着吴美丽没好气:“你找她干啥?她回来了,能让你男人留下吗?” “我不管,我心里不舒坦,我就想找宝珠妹妹说说话。嫂子,你说万一兵团真解散了,我们老姜以后可咋整啊。” 张翠莲心说,我还愁我家男人前途呢,我能知道你咋办?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她男人是指导员,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行了,我估摸着她过几天就能回来了。你先在家等等,别乱了军心给姜连长惹事儿。” 吴美丽擤了一把鼻涕,不解的看着张翠莲:“你估摸的?宝珠没说啥时候回来吗?” 张翠莲摇了摇头:“她只说新开的服装店接了订单,手底下的人忙不过来,请了手套厂帮忙干活。她要店里、手套厂跟买家三边跑,抽不出时间过来。” 吴美丽听了心里酸酸的,同时也忍不住羡慕。同样都是人,宝珠妹子咋就那么厉害呢。 “她有了服装店,不管农场的生意了?鞋底不收了?” 张翠莲又摇了摇头,这话她没问,不过想来乔宝珠自己肯定有打算。 “一问你就摇头,一问你就摇头。你还妇女主任呢,你咋啥都不知道啊?” 吴美丽见张翠莲一问三摇头,忍不住吐槽起来。 “你啥都不知道,咋还骗我说她快回来了?唉,你啊,也是个棒槌,比我强不多少。” 吴美丽跟张翠莲认识多年,说话没有分寸,吐槽起来又狠又毒。 张翠莲被她刺的心头一梗,脸上闪过不快。 “兵团发生这么大事儿,沈营长总不可能不管吧。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学校那边也该放假了。沈营长都回来了,她还能继续呆在娘家?” 张翠莲考虑的很周到,沈骁在首都学习不可能不知道改革的事。既然兵团面临新的改革政策,沈骁这个营长就得回来主持工作,站好最后一班岗。 至于乔宝珠,她回不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如张翠莲所想,沈骁此时人已经在团部,正跟段指导员等人开会。 “这就是我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兵团改制是板上钉钉的政策。上面考虑到大家的心情,决定年后公布消息。” 偌大的会议室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团长、政委、各营营长、指导员都沉默了。 先前大伙还在抱有幻想,听到沈骁的报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显神通 没有人怀疑沈骁带来的消息是错的,毕竟他刚刚从首都干校回来。 “你们都听到了!沈营长从首都培训回来的人,他的消息比我们快一步。兵团改制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作为军人,我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侯政委一开口就是给众人施压,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耐。 大家得到的消息,营级以上的干部统一由军区调配,营级以下官兵就地转业。 大家伙闹心的是,作为界线的营级干部,是否在转业行列里。沈骁给不了准确的答案,大家心里面慌得不得了。 在这个时候,侯政委又开始长篇大论,他平时讲惯了大道理又喜欢扣帽子。 这会儿又说这些,几个营长的脸色都不好看。 “服从命令?感情回老家种地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乐意服从命令了。老子戍边十年,八年前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垦。奉献了一辈子,现在说不让我干就不让我干了?凭啥呀?” “混账!黄云飞,你要记清楚你的身份!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老子就关你禁闭!” 侯三通没想到黄营长这么不给他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他对着干。 “关禁闭就关禁闭,老子怕你这个!侯三通,别以为你你是什么好东西呢?我说你怎么把你媳妇、孩子都送到了沈阳,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小舅子就在沈阳军区,他早把消息传递给你了。” 众人吃惊的看着侯政委,侯政委涨红着脸,气的拍桌子。 “放屁!老子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你胡说八道!我媳妇儿受不了这边的气候,才带着孩子回沈阳的。” “你少放屁了!这边的气候一直都这样,她以前怎么受得了,就这个时候受不了了?你当我是傻子呢?” 黄营长气急败坏,认准了侯政委早就之情,提前做了准备。 “我儿子今年才得了哮喘,医生建议回老家养身体,我媳妇才把孩子带回去的!小刚发病的时候,你们不是没看见。这本来就是个巧合!” 侯三通一脸无奈,只能跟郑团长以及其他的营长、指导员们解释。 郑团长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的情绪都很焦躁。黄营长是个粗人,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还有一个当兵的样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的军营,不是嚼舌根子的地方!就你们现在这个熊样,证明兵团撤销是英明的,是正确的。” 黄营长不吭声,他也知道自己闹得很不体面。但是他心里不平衡,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 侯政委也耷拉着脸,他心里面也是十万个不痛快。 8年,整整8年的时间。兵团靠着双手,将荒芜的北大荒一点一点的建设起来。 苦日子刚熬出了头,却又要让这群战士们卸甲归田。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兵团撤销是大势所趋,是历史发展的客观要求,他完全赞成,也必须服从! “我作为政委没能搞好动员,没能稳住同志们的情绪,这是我的工作失误。我需要反省,更需要自我批评。黄营长,我向你道歉。” 侯政委主动道歉,黄营长也不好意思起来。 “政委同志,我不该把邪火撒在你身上,这次是我黄云飞不讲道理。我该向你道歉,也向嫂子道歉。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咋说,你总之,关禁闭还是挨军棍,我都认!” 黄云飞一脸莽样,攥起拳头一边说一边给自己两拳。 众人被他这副莽样逗笑,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 沈骁也跟着笑起来,眼神瞄向了坐在上位的江团长。 兵团撤销的文件,省军区早就在元旦之前下达了。 江团长、侯政委这两个老狐狸,一直压着不透露,就是怕提前曝出来军心不稳。 两位领导想让大家过个好年,等过完春节,再将这件事宣布。 哪想到早有人从别的地方得到了消息,军营里人心惶惶。连黄营长这样的人都带头闹,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 借着开会的机会,两只老狐狸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码拙劣的不行,却成功收住了黄营长这个刺头的情绪。 沈骁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沈营长,你笑啥呢?” 江团长敏锐的捕捉到了沈骁的痞笑,立马大声质问。 侯政委极其默契的的说道:“沈营长是去首都进修的,肯定想到了解困的办法。沈骁,你快给兄弟们说说,眼下情形该如何解困?” 黄云飞眼珠子刷的一下甩在了沈骁的脸上,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盯着沈骁。 沈骁被大家的动作整无语了。 两只老狐狸祸水东引,随便两句话就让这群莽夫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们不如联系一下原部队,要是能调回去……” 江团长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没错,在正式撤销之前,拿到老部队的调动手续,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沈骁的话让众人惊讶,而团长的肯定,给了众人莫大的勇气。 黄营长为首的莽夫,腾的一下站起来,话都没留一句,转身跑没影儿了。 有他开头,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跟着跑了出去。 沈骁转过脸看向团长,发现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与侯政委相视一笑。 二人长舒一口气,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似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军纪涣散、兵团经济下滑、军心不稳。这些都是兵团不得不撤销的主因,而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还是管理上出了大纰漏。 这些人贪污腐败、以权谋私已经成常态,他们不想转业,不是舍不得身上的这身军装,而是不想失去权利。 贪婪已经将这些人的口味撑大了,为了留在部队,他们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想办法。 沈骁期待着,走私药品的、贩卖消息的人露出马脚。 毕竟,留给这些人的时间,不多了。 沈骁有预感,这些各显神通的人里面,一定混着那个 他没抓到的混蛋。 第二百四十六章回来了 人都跑散了,这个会也没有继续开的必要。 沈骁冷着脸出了会议室,看见自己的三个连长正在伸着脖子等着呢。 “营长,兄弟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姜森脚步最快,跑到了沈骁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做势要给他点上。 沈骁将递过来的烟挡了回去,眼神不善的睨视着姜森。 姜森看着表情不悦的沈骁,立马收起嬉皮笑脸。立马收腿立定,抬手敬礼。 “报告!” 沈骁没搭理他,沉着脸越过姜森,快步往三营走去。 七连、八连、九连的连长,步履沉重的跟在沈骁身后。 沈骁从首都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兵团。 三营的人等沈骁等得望眼欲穿,大家都听说了兵团即将撤销的消息。 这个消息众说纷纭,大家前途迷茫,不知该怎么办。 沈骁在众人翘首期盼中回到营房,叫上各连队的连长、教导员、排长一起开会。 先是各排排长述职,沈骁再明确指出各自的问题,然后连长们解释、指责、甩锅,最后挨个被沈骁骂。 这场会议,从天亮开到天黑,愣是没有结束的迹象。 炊事班班长本想给沈骁接风,望着一大盆冰凉的猪肉炖粉条愁的跟什么似的。 “班长,要不我去家属院找嫂子过来吧。” 有人出馊主意去家属院搬救兵,这个主意立马得到了炊事班班长的赞赏。 “好好好,小别胜新婚,咱们营长憋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还是回家撒吧。” 几个大老爷们神色暧昧的挤了挤眼睛,让人去家属院找乔宝珠去了。 去家属院的小战士打听了一圈,才发现乔宝珠压根就没回来。 跟几个嫂子打听乔宝珠行踪的时候,几个好事者又浮想联翩。 小战士跑回来,将家属院新出炉的流言告诉给众人。 炊事班班长垮着脸:“糟了,撤销的事儿是真的。咱们营长也保不住军装,媳妇儿气的都不跟他过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三营的战士们饥肠辘辘中,又听到了这么一个谣传。士气大减,甚至有人绝望的大哭起来。 “梆梆,梆梆。” 有人狂敲门,姜森打开了门,瞪着没眼色的战士怒吼:“敲什么,敲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不知道喊报告吗?” 没看见营长正在训他们,还在这不长眼的搞事。 姜森看着眼前的小战士,回头迁怒九连长李茂:“李连长,你的兵怎么回事?!” 李茂咬着后槽牙,暗恨姜森这个老小子不地道。 营长让他当七连的代理连长,就是想要提拔他。这老小子心思都用在寡妇身上,连队乱的像锅粥似的。营长是侦查老兵,早就将营里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他挨骂,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竟还给自己上眼药,真不要脸。 李茂恨不得姜森立刻关禁闭,也只能放在心里面嘀咕。门口的人确实是他的兵,连里没出事儿肯定不会跑过来的。 “连里出了什么事儿?” 李茂走到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院里的声音。 “怎么这么乱?谁在哭?” 小战士不敢往屋里看,垂着眼说道:“一班的王大顶爬到房顶要跳楼,说部队让他回家,他就去死。” 李茂气的浑身发抖,面目狰狞的嘶吼:“大老爷们吐个吐沫是个钉,他要死就赶紧死。今天他要不跳下去,老子给他扔下去。” 发生这么的事儿,换做沈骁以前的脾气,他早就把人收拾了。收拾了战士,问责班长、排长、连长。从上到下整肃风气,狠狠拉练三个月。 但这个时期,战士们听到了风言风语士气大减。再像以往那样处理,不仅不能安抚人心,怕是要引起更大的暴动。 “走吧,大家一起去看看。” 沈骁不悦的扫了一眼段指导员,段指导员臊的面皮热辣辣的。 他是指导员,主抓思想工作。沈骁进京之前,将全营的弟兄交给他,他去搞成这样。 段指导员心虚、羞愧,不敢抬头看沈骁。 跟他一样心情的还有顾副营长,顾营长是代理营长,主持营里的日常工作。 刚才沈骁有句话说的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作为军人只要穿着身上的军装,就要用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对外面的流言蜚语要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岂能人云亦云自乱阵脚。 这要是在前线,敌人随便散播几个假消息,不用一枪一炮就能从内部瓦解掉军队。 这是谁的责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是领导的责任。 沈骁好歹还剜了一眼段指导员,对顾营长却是直接漠视,就像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顾副营长心里难受的要命,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跟在沈骁身后去看闹事的兵。 沈骁出马一个顶仨,他只瞄了那小战士一眼,什么都没说,小战士立马从房顶上走下来。 沈骁知道这个时间大家还没吃饭,自掏腰包给了炊事班加个肉菜。 他则趁机给大家开了一场动员会,仔细讲解了兵团改革的政策,又给众人透露了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内部消息。 别的连队响起了熄灯号,沈骁才从营里出来。 他与段指导员并肩而行往家属院走,路上二人谁都没说话。 今天沈骁说了很多,早累的不想开口。段指导员心里愧疚,面对沈骁不好意思。 “我到了,营长,你也早点休息吧。” 进了家属院没多远,就是段指导员的家,跟沈骁客气一番就走了。 沈骁面无表情的往自家小院儿走,走着走着,他眯起了眼睛。 皎洁的月光下,有个人站在他家的大门前,不停地跺脚哈气。 “谁在那儿?” 沈骁夜视很好,一眼就认出了白红梅。 他故意大声说话,是为了让巡逻队听见。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凑在一起,明天指不定要传出多离谱的谣言来。 沈骁板着脸,不等白红梅说话,转身往巡逻队走去。 “那边有个女的,你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沈骁一声令下,巡逻队立马冲了过去。 “不许动,举起手来,再跑就开枪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别开枪 “别开枪,别开枪!” 白红梅吓得两腿发软,差点尿了裤子。 “我是家属院的,我,我是来找沈营长的。” 白红梅提到了沈骁,巡逻队的人立马跑到沈骁面前报告。 这个时候,沈骁从黑暗中闪出来。有巡逻队的人盯着,沈骁也不怕有流言蜚语。 “原来是魏家嫂子,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听见沈骁的声音,白红梅心中大喜,刚往前迈一步腿,就听见他喊自己‘魏家嫂子’。 白红梅心虚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嫂子,我媳妇儿不在家,家里不方便招待你。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你们几个,护送嫂子回13号院。” 沈骁一声令下,巡逻队的人没有立即执行。三人尴尬的没说话,气氛诡异起来。 “怎么回事?” 沈骁板着脸,诧异的看着巡逻小队的几个人。 “报告营长,嫂子现在不住在13号院。” 沈骁故作不知情的看着白红梅:“嫂子,你搬家了?” 白红梅哑口无言,明明身上穿了厚实的棉袄,却觉得冷极了。 今夜的风也太冷了一下,像是刀子似的刮的脸生疼。 “啊,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的。我对不起燕达,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能保住他的遗腹子,孩子死了,我身子也废了。” “虽然燕达把孩子们托付给你,你也一直照顾着孩子们。可是你已经结婚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时间长了总会嫌弃他们的。” “你不知道,你前脚刚去首都学习,后脚就来了个调查组专门调查你。他们很凶很厉害,一副要抓你把柄的样子。他们还来审问我跟你的关系,说有人举报你作风不正,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呢。” 白红梅语气轻颤楚楚可怜,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跟孩子们,你猜被人恶意举报的。我没有弟妹一走了之的本事,我一个柔弱的女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我们跑也跑不掉的。” “为了自证清白,帮你洗刷冤屈,我决定把自己嫁人。只要我结婚了,组织上就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黑夜中传来断断续续啜泣声,白红梅捂着脸哭的不能自拔。 巡逻队的小战士们现场吃瓜,拼命地往下压嘴角,生怕触沈营长的霉头。 “嫂子,你要相信组织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更何况照顾牺牲的战友的家眷,是我军的良好风气。往烈士遗孀身上泼脏水,是要送军事法庭的。这一点调查组组员很清楚,他们不会诬陷你的。” “另外,那封举报信从未提过你,他们举报我结婚报告违规,怀疑我跟我妻子非法同居。” 白红梅哭声戛然而止,失魂落魄的跌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哭道:“没,没写我?” “嫂子结婚是喜事,不知道嫂子改嫁的人是哪个?” 这话沈骁再问三个巡逻战士,三个吃瓜群众愣了一下,有知情的立马说道:“是一营的司务长。” “老左?” 沈骁记得这个人,心说既然是一营的司务长,那就是郝营长介绍的。 “嫂子改嫁,我该出一份礼金的。等我把媳妇儿接回来,我们两口子再登门。” “天色不早了,你们把嫂子护送回家。” 沈骁不等白红梅再开口,抬起脚头也不回的走消失在暗夜中。 白红梅失望又憋屈,想要追上去跟沈骁再诉一诉委屈。可还有巡逻队的人在,她只能作罢,恼火的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骁去营里转了一圈,交代了一些事,又返回了家属院。 他要去接媳妇儿回家,得把屋里烧的热热乎乎的才行。 白红梅看见沈骁家里冒了烟,知道他在家,赶紧推门进了屋。 “沈骁,我有大事儿告诉你。”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甘心 看着蹲在炉子前烧煤的背影,白红梅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胳膊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宽阔的肩膀,精瘦有力的腰。 白红梅盯着沈骁的后背,忍不住幻想着自己依靠在他后背的景象。他的后背,一定非常的温暖、安全。他的动作会很轻柔、很小心,像是捧着人间至宝一样呵护自己。 沈骁等着白红梅往下说,忽然发现她没了声音。 回过头看见白红梅眼神涣散的盯着自己痴笑,显然已经对自己想入非非了。 一想到白红梅幻想自己跟她有什么,沈骁立马恶心想吐。 不行,她不能在屋里面。万一被人看见,传出去会让宝珠误会的。 沈骁站起身,不由分说的将白红梅推出门外,动作之快白红梅都没反应过来。 “啊?咋出来了?” 零下二十多度的西北风,把沉浸在yy中女人吹醒。 白红梅打了个哆嗦,指着沈骁仅关的门,一脸委屈:“阿骁,外头太冷了,咱们屋里说话吧。” 沈骁板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红梅矫揉造作的表演不吭声。 白红梅暗骂乔宝珠是个狐狸精,哄得沈骁跟自己离了心。 面上却不动声色,掖了掖鬓角,故作体谅的说道:“也对,弟妹没在家,咱俩单独在屋里说话也不好。虽说咱们俩光明正大,但家属院里总有人心术不正,老是在背后编排咱们。” 说着白红梅侧过身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在我现在嫁人了,她们再也不会用我来污蔑的名声。” 从昨晚见面开始,白红梅就频频暗示沈骁,她忽然嫁人就是为了成全沈骁的好名声。 白红梅昨晚回家,仔细复盘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总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生怕沈骁记不住。 又想到沈骁肯定要去见乔宝珠,乔宝珠别的本事没有,迷惑男人的本事倒是挺高的。倒时候沈骁被吹了枕边风,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所以一大早白红梅趁着丈夫上班,赶紧跑到28号院瞅瞅。想要赶在乔宝珠回来之前,再跟沈骁诉诉苦。 哪想到沈骁早就将白红梅的把戏看穿了,内心毫无波澜的等着白红梅发癫。 “嫂子放心吧,家属院里人人自危,都在为兵团撤销的事发愁。没有人关注你,你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吧。” 沈骁的话像颗炸弹,把白红梅的脑子炸成了浆糊。 “撤销兵团?撤哪儿去啊?咱们兵团要换地址了么?难不成你们要去打仗?跟苏联打吗?” 白红梅想起丈夫最近几天的情绪确实不高,连那档子事都提不起兴趣。 她以为老左岁数大了,面对美娇妻无能为力,因此心里烦闷,所以心情不好。从来没想过,老左会在工作上遇到啥困难。 白红梅想着,老左是个司务长,他这个兵种在兵团里已经是最高级别升无可升了。 大院里也有嫂子来问过她对兵团改革的想法,白红梅想了想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改革是时代的洪流,是历史的进程,没有变革就不会进步,她支持改革。 在白红梅眼里,嫂子们说的什么改革,就是即将开展新一轮批斗。 她想起之前的调查组,以为沈骁惹了不该惹得人,这场所谓的改革就是冲着他去的。 白红梅无比的庆幸自己命好,稍微用一下手腕,就让乔宝珠的亲妹妹变成了自己的心腹。从她那里拿到了乔宝珠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纸匿名信让她被停职。 白红梅更庆幸自己听了乔喜凤的建议,迅速嫁给老左。 虽然这个丈夫跟沈骁差了十万八千里,连魏燕达都赶不上。 但是老左对她还是挺贴心的,而且自己不用再寄人篱下。老左工资都交在她手里,她终于又过上了以前的好日子。 这些想法不过一吸之念,白红梅很快宽慰好了自己。 她仰起头,看着沈骁自信一笑:“你放心,我不是第一天当军嫂了,我有这个觉悟。当初燕达没得时候,我心里难过但是从未抱怨过国家更没有恨过国家。不然我二婚改嫁,咋还能嫁给当兵的。” “我这人不敢说觉悟有多高,但是拥军、敬军、爱军,会一直支持国家的决定。” 白红梅侃侃而谈,把自己说的觉悟有多高,就是想把乔宝珠衬得一文不值。 有些人一听丈夫要倒霉,立马跑回娘家不回来。 “沈骁,说到这,我就不说说乔宝珠了。你不知道吧,自从你走了之后,乔宝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听说她怕被你牵连,躲在娘家不肯回来,连工作也不要了。” “你家里的粮食、仓库里的煤块,全让她娘家人拉走了。你说这样人,你……” 白红梅还要继续说,沈骁不耐烦的拽着她的胳膊,丢出了大门外。 “这家是我媳妇说的算,家里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嫂子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既嫁人,就跟燕达没有关系了。以后我们也不用再来往了。” 既然已经不是魏燕达的遗孀,沈骁也不会再贴补她一分钱。 不止沈骁,当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都不会再多管闲事。 白红梅看着紧闭的大门,顿时傻眼起来。 她不甘心的拍了拍大门,喊破嗓子也没人开门。 “我年纪轻轻的,凭什么要给魏燕达守寡?我改嫁了,也是魏燕达的遗孀。你们部队不能不管我!” “你们不管我可以,燕达留下的三个孩子,你们总不能不管吧!” 白红梅堵在沈骁家门口拍了半天的门,不服气的叫骂着,终于引来了邻居的关注。 嫂子们听见动静,纷纷伸着脖子看热闹。 听清楚白红梅的哭诉后,大伙鄙夷的骂道:“人家沈营长够意思了,婚前婚后没少接济你们娘几个。” “把你家魏东送到船厂学习,将来魏芳、魏红姐俩长大了,他再安排工作。三个孩子都有班上,魏燕达也能瞑目了。你啊,就好好跟左司务长过日子就行了。” “是呀,魏东有工作能挣钱,他爸的抚恤金两个丫头花都花不完。我要是你,眼泪一抹欢欢喜喜跟老左过日子去。” “你得罪了沈营长,就是断了两个丫头的前程,缺心眼啊你。” 白红梅这才醒悟过来,抽抽泣泣的离开了23号院,不情不愿的往家走。 沈骁将家里烧热,又将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这才心满意足的,开着车进城接媳妇儿……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分工 “姐妹们,你们看一下桌子上的福袋还有发箍。这是省城今年冬天最时髦的玩意儿,孙主任说,省城卖的可红火了。” 乔宝珠举着一个红色的发箍,发箍主体是一根黑色的一厘米宽的铁丝,上面粘着一朵红纱花。 郑照红捏着红纱花,笑着说道:“这没啥难度,就是把红纱卷成花,用胶站在铁上。” 曲阳一脸嫌弃的撇嘴:“这个发箍打眼一看挺鲜亮,握在手里也就那么回事吧,顶多一块钱。” 乔宝珠摇摇头:“要是能卖一块钱,那我可就发了。你们好好看看这些红纱,这都是纺织厂里的残次品,我都买回来了,专门做发箍用。” 纺织厂的一个车间搞出了残次品,不止一批残次品,而是连续三批货都出了岔子。 这些纱料原是准备做裙子跟头巾用的,质量出了问题只能堆在库房。 纺织厂的女职工们挑拣回家做头巾,但废货量实在是庞大,只能堆在仓库里积灰。 这事是前年发生成,孙继刚跟纺织厂后勤主任喝酒的时候,听他抱怨了一嘴。 当时他没当回事儿,今年看见省城供销社发箍卖的红火,灵光一闪把纺织厂残次品的事想起来了。 来不及跟乔宝珠商量,先带了两吨的残次纱回来。至于发箍上的黑铁条,作为采购部经理,他跟很多个做五金的厂家都有熟,弄点铁条不在话下。 至于福袋,类似于古代的乾坤袋。一个小小红色福包,手心大小,容量只能能装几块糖果,袋口有个黄色的棉绳收紧。 福包没什么特别,正面绣着一个红色的福字,背面绣着出入平安。除此之外,还有多子多福、福如东海。 乔宝珠觉得这两款产品,店里都可以做。 手套厂那边干的热火朝天,店里最近也没有接到新的订单。 郑照红四个女工,没有事做,心里发慌。 “乔姐,我觉得咱们可以分成两组。一组人做福袋,另一组做发箍。马上过年了,小姑娘戴个发箍走亲戚,新鲜便宜还好看。” “这个福袋嘛,长辈买回去,里面塞个一块钱当压岁钱。钱没多花几个,里子面子都好看。” 郑照红有两个孩子,逢年过节还要走亲戚。这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回娘家看见侄子、侄女,总想买点什么给孩子。 可是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只想自己不顾对方。 给娘家侄子侄女买衣服,还得给婆家那边的孩子买。买个孩子都给她掏不起,给这家不给那家又会得罪人。 干脆,她就当个铁公鸡,哪家都不买。 时间长了,别说娘家这边颇有微词,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今天看见这个福袋,郑照红脑海里立即出现了画面。 她可以在福袋里装几块糖,在偷偷塞两块钱进去。对外一视同仁,里面另有乾坤,只要她不说,谁能知道? 郑照红以己度人,觉得这单买卖非常可行。 乔宝珠赞许看着郑照红,肯定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大家都觉得这两款产品,咱们都接下来?” 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 但是在具体实施上,众人产生了分歧。 郑照红觉得应该兵分两组各做各的,曲阳觉得应该一款产品做完再做下一款。 乔宝珠沉思一下,觉得时间紧任务重,产品数量上不去等于白忙活。 “咱们人手不够,吃不下这么大的量。你们只做最核心的那部分,其他的零散活儿雇人流水线化作业。” 以福袋为例,大家只要将福袋裁剪成合适的大小,再将袋口上穿两个洞。 然后请人,将现成的棉绳穿进福袋口,收紧袋口,福袋就完成了。 收袋口这个工作,累眼睛耗精神,但是没有难度。下到三岁小孩,上到八十老太,都能轻松完成。 穿100个福袋,乔宝珠给5分钱的报酬。别看工钱低,愿意干的人有的是。 至于发箍,难度大的点在头花上。纱布本来就是残次品,有抽丝的、有颜色不均的、还有带破洞的。 这些纱布是成吨卖的,每一块纱布的问题都不一样。编花样的时候,得将残次的地方藏在底下,质量好的地方露出来。 外包的程序是,将做好的花朵用胶粘在发箍上。 粘胶水的工作比穿绳有难度,这跟糊纸盒是一样的,要控制好胶水用量,擦到外面就废了。 乔宝珠想起了青岩山农场的那些妇女,还有家属院里的嫂子们。 听张翠莲说,附近的公社也都在搞副业,编筐的、做手工的干什么都有。 猫冬的时节,家家户户坐在炕头上说着闲话就把钱挣了。赚的钱再少,也能给孩子买二斤糖块甜甜嘴。 竞争对手太多,搞得农场零活数量直线下降。 “大伙都盼着你回去想想办法,当初就是你带头搞副业的。除了你,全农场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人来。” 乔宝珠想起张翠莲忧愁的语气,决定将福袋、发箍这两单分给农场干。 给谁做都是一样花钱,倒不如卖农场领导一个好。 等大家商量好各项工作的细节,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乔宝珠大手一挥宣布下班,郑照红拎着包头一个就往外蹿。 “咦,曲阳,今天是你哥来接你吗?你哥是个当兵的,你以前咋没说过呢?” 刚出去的郑照红又一股风似的走了回来,挑起门帘一脸好奇的看向曲阳。 “我哥才不会来接我呢,再说我哥也没当兵啊。” 曲阳话音未落,就听玻璃杯落地的声音,乔宝珠激动地冲了出去。 “咋,咋回事?乔姐跑啥啊?” 曲阳一脸懵逼,看见乔宝珠跑,她也跟着紧张往外走。 “乔姐的丈夫是军人,他从首都回来了?” 戈秋华寡言少语,关键时刻道出真相。 四人对视一眼,激动地往门口走。四个人挤在窗户边,咧着嘴看着外面那对小夫妻。 乔宝珠穿着单薄的毛衣,被沈骁紧紧的裹在军大衣里。 “哇,军大衣还能两个人穿,那不是脸贴脸、肉贴肉啊。” 曲阳还没谈过恋爱,更没见过男女拥抱在一起。 郑照红看得起劲,生怕曲阳咋咋呼呼的被那两口子听见,慌忙捂着她的眼睛:“小屁孩快回屋,这场面儿童不宜。” “唔,我才不是小孩呢。” 曲阳挣扎着不肯离开,眼前画面难得一见,她想观摩观摩。 “嘘,你俩别说话。” 韩美娟嫌弃二人呱噪,正想捂住二人的嘴巴。忽然她眼睛瞪圆,情不自禁的低喊。 “亲,亲上了,他俩亲嘴了!” 第二百五十章小别胜新婚 都说小别胜新婚,许久未见的二人,在这一刻情难自持。 二人在刚知道彼此心意的时候分开,在不能见面的时间里苦思煎熬。 尤其是在漫漫长夜,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将孤独思念又增添了几分酸楚。 军事学院不是封闭的,外面的人打听不到沈骁的消息,但沈骁对兵团的一切了如指掌。 调查组每一天的进度,家属院的流言蜚语,乔宝珠被停职,乔宝珠离开农场回娘家。 乔宝珠在巷口开了一家服装店,她还有一个合伙人,是个男的。 那个男人是供销社的采购部主任,对乔宝珠帮助很大。 而他,除了能带来麻烦,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骁在军事学院焦虑得要命,头发都愁白了十几根。 他甚至在想,回来之后,乔宝珠跟他提离婚,怎么办? 他们俩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宝珠变心喜欢别人他也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但是离婚是不可能的。 沈骁守在服装店外两个多小时,看见妻子跟同事们一起工作。她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沈骁神魂颠倒,也更让他焦虑了。 “唔……” 一场缠绵的深吻,乔宝珠只觉的身上软的跟面条似的,要不是沈骁托着腰,自己根本站不住。 沈骁焦虑的心,在乔宝珠出来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女人,连棉袄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来。 在那一刻,沈骁明白了乔宝珠的心意。 他的妻子一直在等着自己,一直盼着自己回来。 “姐夫,快点让宝珠姐姐进屋吧。再呆一会儿,就宝珠姐冻成冰棍啦。” 大胆如曲阳,高声的调侃着二人。 乔宝珠羞涩的将头埋在沈骁怀里,哪还有平时半分的爽朗大方。 头顶传来磁性的闷笑,沈骁一把搂着乔宝珠的纤腰,将她抱进了店里。 沈骁一进屋,服装店里的几个人紧张的不敢说话。 高大冷峻的军官,又是老板的丈夫,戈秋华缩着脖子装起了鸵鸟,韩美娟捂着嘴藏在戈秋华身后,一向爽朗的大姐郑照红大气不敢喘。 唯有曲阳,笑嘻嘻的凑到沈骁面前,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声:“姐夫好,我是宝珠姐最贴心的好帮手曲阳。” 又指着另外三个同事:“这是我们的好大姐郑照红,那是二姐戈秋华,戈秋华后面的是老三韩美娟。我们是宝珠姐的四大金刚!” 曲阳一声姐夫,沈骁心里乐的美滋滋。 眼里带着笑,冲着曲阳点头:“小金刚你好,我是沈骁。刚从首都回来,第一次见面应该请你们吃顿饭。现在太晚了,明天中午国宾饭店,姐夫请你们吃大餐。” 老板的丈夫请吃饭,还是国宾饭店,这个规格也太高了吧。 戈秋华、郑照红默契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开口拒绝:“不用,不用请吃饭的。” “你太客气了,国宾饭多贵啊,哪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曲阳本来一脸高兴,没想到身后的三个姐姐异口同声的拒绝。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三人,委屈巴巴的瘪着嘴巴。她知道姐姐们都觉得国宾饭店规格太高不好意思去。 是呀,国宾饭店是本市级别最高的饭店。那是接待外宾的地方,寻常老百姓路过国宾饭店门口都不敢往里面看。 沈骁说请大家去那吃饭,应该就是客气一下而已。 她可不能傻不拉几的同意,免得宝珠姐姐下不来台。 “不用客气,你们是宝珠的四大金刚,是她的好帮手,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 郑照红听懂了,沈骁是真心要请大家吃饭,没有客气。 她笑着说道:“那我们也不客气了,明天厚着脸皮去蹭顿饭。国宾饭店太远了,外面有家新开的饺子馆,还有大众口味的炒菜,物美价廉很实惠。” 众人纷纷附和,沈骁拍了拍怀里的乔宝珠。 “乔老板,别躲着了,快出来做个决定。我想请去国宾饭店,她们想去饺子馆,你来做个决定吧。” 乔宝珠羞的满脸通红,磨磨蹭蹭的抬起头,不敢看众人打趣的表情。 垂着脑袋,声音像蚊子一样:“他要请吃饭,你们还跟他客气什么,去国宾馆狠狠宰他一顿。” “耶!国宾馆赢啦!” 曲阳高兴的像个孩子,激动地直蹦跶,忘了自己只有一条腿。 戈秋华几个也高兴的不得了,她们几个家里条件都一般,连国营饭店都没去过,更别说国宾饭店了。 老板夫人真是不错,对她们也好啊。 几个人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只想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乔宝珠平时都是最后一个下班,今天有沈骁陪着,她坐在工作台上,‘趾高气扬’的指挥沈骁干活。 “小沈,快去把锅炉上的火灭了。再把地上的炉灰扫干净。” “小沈,去把窗户上的木板锁好。” “小沈……唔,小沈,不许请老板,唔……” 沈骁狠狠地吻着乔宝珠的唇,看着怀里意乱情迷的小女人,沈骁伏在她的耳边。 “老板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乔宝珠媚眼如丝,嘴唇珠光闪闪,双手攀着沈骁的脖子,语气娇软。 “你会干什么,说来听听。” 乔宝珠吐气如兰,手指划过沈骁的耳朵,顺着外耳廓抚到了下颌。 一路下滑,手指停在男人的喉结,然后手指有意无意的围着喉结打圈圈。 沈骁喉咙发紧,不停地咽着唾沫,怎么咽都觉得口干舌燥。 怀里的小女人好像学坏了,冰凉的手指不停地在他身上引火。 “沈营长,你会为我做什么?” 乔宝珠停下手上动作,在沈骁茫然的目光下,抬起轻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沈骁大脑一片空白,一股从未有过的舒爽从脚底往上蹿。 他低吟一声,托着乔宝珠的后脑勺,将她放躺在工作台,高大的身躯覆了上去。 时而轻吮,时而啃咬,时而长舌直入。 二人吻的天昏地暗,吻的意乱情迷,吻的情不自禁。 “沈骁,不行。” 乔宝珠按住不老实的手,看着某人猩红的眼尾,苦苦哀求:“这是工作间,不能在这里。” “那去哪儿?” 某人咬紧牙关,他极尽克制,再憋下去就要爆了。 “西,西屋,我有时会在那过夜……”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春光一刻值千金 馋了几个月的沈骁,情难自持的乔宝珠,两口子进了西屋灯都没开,从炕柜里胡乱的扯出来个褥子。 哦,屋里一片漆黑,也分不清楚扯出来的是被子还是褥子。 往炕上一丢,很快就春光一片,巫山行雨了。 沈骁是个青涩的童子鸡,乔宝珠有前世的记忆奈何守了十几年的活寡技术稀疏。 好在这两人年轻力壮,又烈火焚身。鱼水之欢的滋味一次就上头,两次渐入佳境,三次酣畅淋漓。 半夜一点的钟声响起,乔宝珠推开身上的男人,慵懒的趴在炕上。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体会到啥是真正的鱼水之欢。原来真像鱼儿在水里嬉戏,爽的咧! 就是这事儿太费体力,她的腰快断了,膝盖也磨破皮了。 沈骁倒还有体力,她是再也吃不消了。 食髓知味的沈骁,在休息了半小时之后,锲而不舍拉着乔宝珠,还想再来一次。 乔宝珠累的睁不开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无情的推开。 “滚一边,你当我跟你一样,浑身都有使不完得劲儿。有能耐出去负重拉练三十公里,累不死你。” 沈骁被骂也不恼,笑嘻嘻的凑过去,将人搂在怀里,美滋滋的亲了媳妇儿一口。 老兵说的没错,过日子就该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第二天早上,沈骁生物钟准时响起。 看着怀里睡得鲜甜的女人,沈骁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乔宝珠疲惫的睁开眼,两口子对视一眼,又吹起了号角。 被翻红浪,颠鸾倒凤,颠颠倒到,倒倒颠颠,又来了两回合。 早上戈秋华开门上班的时候,乔宝珠还在赖床呢。 等乔宝珠收拾干净,去工作间给大家分派工作的时候,尴尬了。 曲阳一脸担心的望着乔宝珠,天真的问道:“宝珠姐,你眼眶发青,是不是感冒了?” “噗……” 戈秋华一口水喷了出来,想起早上经历的一幕,她羡慕的老脸通红。 戈秋华有店里的钥匙,负责每天开门以及点炉子。 早上她照例开了侧门,一进屋就听见了西屋的声音。 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一听声音不对,立马逃了出去。她站在冷风里吹了半天,中间回屋两次,那两口子都还兴致勃勃。 后来是她实在扛不住寒风,也担心老板被折腾的厉害,耽误上班挣钱。 昨晚她看的挺清楚,老板她男人长得又高又壮,看老板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戈秋华故意将炉子上的铁圈往地上摔,几秒钟之后,那两口子终于没了动静。 人家小两口又是小别胜新婚,那蛮夫咋可能放过她。 戈秋华故意打断人家,原本还挺内疚的,现在看乔宝珠那眼眶子,只恨那铁圈摔晚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郑照红,她是过来人,一看乔宝珠的脸色就知道她累的狠了。 原本她还挺欣赏沈骁,觉得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很登对。 现在郑照红对沈骁的印象,连连摇头只剩呵呵。 心说,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这糙汉也太不懂节制了。就算馋的要命,也不能把媳妇儿往死里造啊。 “乔姐,姐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回家多陪陪他吧。店里的活儿,就按照昨天你说的做。我们今天把发箍上的纱花绑好,争取今天把库存全消耗掉。” 韩美娟没结婚有些事情不了解,但她心细,想到乔宝珠两口子好久没见,应该多相处。 大家看她面色疲倦,都劝她回家休息。 乔宝珠也不推辞,她身上确实乏的厉害,而且还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乔宝珠想起自己一夜未归,也没有提前跟父母打招呼,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找自己。 幸亏自己最近经常留宿在店里,即便一夜未归,父母也不会太担心。 乔宝珠去西屋找沈骁,提起昨晚夜不归宿,今天带着他回家,父母一定会很惊讶。 “岳父岳母知道我回来,我接你下班之前先回家送了东西。” 沈骁拿着抹布擦炕席,炕席是租房时新买的,被他擦得闪闪发亮。 乔宝珠没想到父母昨天就见过沈骁,再想到二人夜不归宿,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再看沈骁拿着湿抹布擦炕席,想起昨晚她们俩在上面疯狂的…… 顿时觉得浑身发烫,转身逃似的跑了。 不一会儿,乔宝珠又走了回来,看都不敢看沈骁一眼,丢下一句:“我去澡堂洗澡。” 乔宝珠拿了澡票跟洗漱用品,去巷子附近的公共澡堂洗澡。 澡堂刚开营业,乔宝珠进去洗澡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客人。 她在澡堂里冲了一会儿热水,去蒸汽房蒸了了一会儿,等身体大汗淋漓,才将身体里里外外的搓洗干净。 出来的时候,澡堂营业员笑着打趣:“洗好啦?澡堂这片,数你来的最勤快。这次能挺几天啊?” 70年代大多数人家都是去河边洗野澡,冬天顶多擦擦身子。条件好的人家,过年之前拿着澡票去澡堂里洗澡。 大多数花了澡票钱的,不在澡堂里呆满三小时,都不带出来的。 像乔宝珠这种每个礼拜都来澡堂洗澡的干净人,属实少见。 乔宝珠爱干净舍得花钱,乔长海惯孩子从不批评她乱花钱。 面对澡堂人的打趣,乔宝珠不软不硬的回道:“家里攒的澡票太多,过期浪费,店里不忙我就过来。” 这年头澡票也是稀罕物,每人每月只发一张,这还是有正式工作的福利。 有的一家子好几口人,攒了一年也不够全家去一回澡堂的。 所以有些人会私下贿赂一下澡堂的工作人员,花个三分五分的混进去。 验票员平时被人捧着,碰上乔宝珠这样狂妄的,气的不轻有无可奈何。 她倒想为难乔宝珠,说她拿的澡票不合格,不让她进去洗澡。 架不住乔宝珠有背景,跟街道办事处主任互称姐妹,她一个小小的验票员得罪不起。 只能不甘心看着乔宝珠离开澡堂,暗暗在她背后唾弃。 “不就开了个服装店么,看把你狂的,走两步路扭腰拉胯的。呸,狐狸精。” 第二百五十二章她改嫁了? “沈骁回来接你,说明农场那边已经没事儿了。你把服装店的活安排一下,回农场上班去吧。” 自从乔长海自己转正,尝到了国企正式工的好处之后,他就开始发愁乔宝珠的工作。 在他眼里,服装店就算再赚钱,也比不上铁饭碗香。 “你现在大小也是个科长,总不好一直旷工不做事。” 乔宝珠不以为然撇嘴,一脸不甘,怨念丛生。 “是我不想上班吗?是他们让我停职反省的,是他们看不惯我年纪轻轻当科长,趁着调查组找我谈话,把我赶走的。” “别看一个小小的国营农场,里头猫腻多着呢。生产搞不上,玩权利争夺的把戏一个顶仨。” “我懒得看那些人嘴脸。” 看着女儿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撅起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乔长海无奈的看向沈骁,苦笑着说道:“这孩子性子随了我,看不惯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 “她实在是不想上班,那就别上了,反正家里也不缺她那点工资。” 生怕沈骁反感,乔长海连忙替闺女托底找补。 “她开这个服装店,看着好像挺冷清没有生意,其实订单多的干不完。宝珠她没跟你说吧,北城那个快黄了的手套厂被这丫头盘活了。” “还有我跟她妈现在也都是正式工,米面粮油都是单位发,每个月干攒一百多块钱。以后我们退休了,她妈的退休金就够我们俩养老,我的那份养老金就归她了。” 乔长海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说道:“以后就算她那服装店不挣钱,我们也能养她一辈子。” 沈骁怎肯让别人养自己的老婆,哪怕那个人是老丈人也不行。 “爸,这你可以放心。我以后的退休金肯定比你们老两口加起来还多。宝珠后半生有我一个人养,足够了。” 乔宝珠没给沈骁面子,直接拆台道:“我爸不是担心你养不起我,是怕将来我还得养活你。” 沈骁一愣,不解的看着乔宝珠。 乔宝珠好心解释:“你以为外面人就不没听说过兵团撤销的消息?” 沈骁恍然大悟,原来老丈人担心自己失业,没有能力让宝珠过上好日子。 “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脱下军装,我会给宝珠安稳幸福的生活。” 沈骁的能力,乔长海是认可的。他也知道凭着沈骁个人能力,加上他的家庭背景,就算兵团那边人全都退伍,沈骁也有办法留下。 “你的能力,我不担心。我只是提醒你,我现在有能力托举我闺女,即便她将来什么都没有了,还有爹妈护着。” 场面火药味十足,沈骁想不通老丈人怎么突然跟自己生气。 他转过头,想跟乔宝珠撒娇诉苦,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不由得愣住了。 白皙粉嫩的脸蛋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眼底泛起的青色难以让人忽视。 沈骁忽然明白,老丈人是看闺女脸色发青,恼他不懂怜香惜玉了。 沈骁心虚的干笑轻咳一声,心疼的握起乔宝珠的手腕。 馋肉的狼饿的狠了,逮到了心仪许久的猎物,当然要生吞活剥大肆享用。 昨晚两个人都很亢奋,让他忽视了女孩的第一次并不舒服。 昨晚他不够体贴,今天也不够细心,今天应该让媳妇儿歇着不上班的。 沈骁心里愧疚,晚上回去只搂着乔宝珠安心睡觉,规规矩矩没有做任何事。 金刚四人组的效率很高,仅用一天半的时间,就将把第一批纱布用的七七八八。 沈骁将三麻袋的纱花,塞进吉普车后座。载着乔宝珠,夫妻俩开开心心一路高歌回到家属院。 进入青岩山农场地界,沈骁想起乔宝珠昨晚的话。 “你想好了,辞掉这份工作,回城里开店?” 沈骁不在乎乔宝珠辞职,他舍不得跟媳妇儿两地分居。 “想好了,趁着兵团没解散,把这份工作高价卖了。” 乔宝珠一脸贼像,慵懒的靠着沈骁的肩膀。 “兵团解散势不可挡,好几千人同时退伍,总有人不愿意回老家种地吧?” 虽说都是在农村,但是社员怎么能跟国营农场的农工比。 一样都是种地,但是农工本质是有编制的工人,退休之后有养老金的。 “城里一份正式工的价格是1500块钱,农场的话便宜点,好像是八百块钱。刚结婚那会儿,我姑姑来照顾我,想花三百块钱买我的工作,让我骂跑了。” 乔宝珠想起这件事,不屑的冷笑。 老乔家那群人,除了养父乔长海之外,其他人从根上就烂透了。 “平时价格就八百块钱,这个时候肯定能卖个高价。你帮我把消息放出去,争取在过年之前走完手续。” 沈骁淡淡的应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问。 “你就不怕我退伍当农民?” “以前我会担心,但是现在,你一个军事学员结业的优秀学员,我还担心啥?” “我只担心工作卖的不顺利,不能跟你随调去新部队。” 沈骁得到了满分答案,嘴角翘的高高的。 抬起手,宠溺的搓了搓乔宝珠的发顶:“算你有良心。” 乔宝珠从他的语气里,猜出沈骁已经知道会调去哪里。 他现在不告诉自己,说明这是机密,不能随便透露。 吉普车一路卷着尘土,十分高调的进了家属院。 沈骁忙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乔宝珠两腿发酸懒得动弹,自己先进屋躺着去了。 看见空了两个月的房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暖气上还烤着她爱吃的花生。 炕上铺着厚实的炕被,炕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零嘴。 乔宝珠感受到沈骁浓烈的爱意,脱了鞋子上炕。 打开收音机,听着评书,剥花生吃。 家里的存粮都被乔宝珠搬回娘家,这次回来车里装了不少的东西。 沈骁一样一样的往屋里搬,搬进屋后还要收拾干净摆放整齐。 他干活吹毛求疵,乔宝珠就算帮忙也属于捣乱那一挂的,她干脆也不管,只懒在炕上享福。 “哎呀,宝珠,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这么长时间没见,我都想死你了。” 就在乔宝珠昏昏欲睡的时候,吴美丽一嗓子把她嚎醒了。 乔宝珠被吓一哆嗦,整个人都精神了。 “吴,吴大姐。” 乔宝珠看见吴美丽的样貌,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两个月没见,吴美丽瘦的都脱像了。 她本来生的又高又大,虎背熊腰看着十分得威武。 如今她暴瘦三十多斤,脸上的肉都垮了,看着又寡又苦又凶。 女人的日子好不好,看面相就能猜到。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姜森是不是欺负你了?” 乔宝珠关心的问候,吴美丽鼻子发酸,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她这一哭,乔宝珠心里更难受了。 离开家属院之前,她尽力将工作安排好。 吴美丽不识字,挨家挨户的收鞋底的时候,只能用麻绳系扣的方式记账。 乔宝珠原先是知道吴美丽用这个古老的办法,但是她没有干预。而是觉得成长进步这种事,是需要内驱力的。 吴美丽不从根本上改变自己,别人怎么教也记不住。 所以乔宝珠离开之前,故意给吴美丽留了个难题,也是想激发她的斗志。 难道,自己做错了? 乔宝珠看着暴瘦的吴美丽,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宝珠,你说对了,就是姜森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吴美丽趴在乔宝珠腿上,嚎啕大哭,好像终于找到了娘家人,可以放肆的发泄情绪。 乔宝珠一听又是姜森那个狗东西,她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的往外冒。 之前姜森瞒着妻子,每个月偷偷给白红梅10块钱,乔宝珠知道之后火大的很。 好在沈骁及时出手,把姜森调去修大坝,又将工资直发到吴美丽手里。 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这件事,守住了他们的婚姻。 姜森意识东窗事发,好在瞒住了吴美丽,也不敢胡作非为。 事情早已解决,难道吴美丽知道这事儿了? 乔宝珠担心,暗暗揣摩着吴美丽的情绪,只等她平复情绪主动开口。 “我家老姜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心里头一直惦记着白红梅那个骚货。” “自打白红梅跟老左处对象,这个老不要脸的,在家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整天跟我说老左不是个东西,还怨老郝不做人,他们都是实在亲戚,咋就能给她介绍那么老的对象。” “你说,白红梅跟老左人家能处对象,关他啥事儿?那两口子结婚办酒席,他借着酒劲儿闹事。” “你都不知道,咱们家属院里的人都在笑话我。我都丢死人了,呜呜呜,宝珠,我心里苦啊。” 乔宝珠整个人都石化了。 被迟来的八卦雷的面目全非,思维混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谁嫁给老左了?” “白红梅?她改嫁了,嫁给谁了?” 吴美丽抬头,肿着眼睛呆呆地说道:“白红梅改嫁了,嫁给一营的司务长老左。” 她见乔宝珠一脸茫然,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一营的司务长,那个赖嗒头,大麻子,耳朵还有点背的那个老登。” 乔宝珠恍惚中想起这么一个人物。 她记得那人长得挺猥琐的,岁数还挺大了,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白红梅,那个光鲜亮丽一辈子,总把活的体面挂在嘴边的女人。 她能嫁给一个赖嗒头,蛤蟆脸? 乔宝珠深深怀疑这是白红梅制造的舆论,她怎么可能下得去嘴的? “不是,老郝两口子咋想的?就算给白红梅介绍对象,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他们好歹也算是亲戚,总要顾及一下面子吧。” 乔宝珠有些不理解。 吴美丽捂嘴发笑,原来乔宝珠真得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她抿嘴一笑:“不是老郝介绍的,白红梅的介绍人是你妹妹,乔喜凤!” 第二百五十三章不中用啊 乔宝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想过白红梅会改嫁,想过家属院里有人会给白红梅介绍对象,但怎么都没想到乔喜凤会插手。 上辈子,乔喜凤对白红梅可是恨之入骨的呀。 乔宝珠甚至都有点怀疑,也许乔喜凤并没有重生。 还是,她想以此报复白红梅上辈子对她的伤害? 乔宝珠实在是搞不清楚乔喜凤的想法。 她重生之后,第一想法就是换个结婚对象,可赵海洋的仕途并没有前世那般顺利。 没有了乔喜凤跟白红梅打擂台,沈骁这一世的工作反而步步高升。 “我们这个地方太小了,她们俩能凑到一起,也是挺有缘的。” 乔宝珠不是看不起这两个人,实在是这两个人太蠢了,即便是联合起来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吴美丽见乔宝珠不以为然,她也没再放在心上。眼下她心里着急的是另外的事情。 “她们俩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我生气的是我们家那个王八羔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白红梅改不改嫁,嫁给什么人,管他什么事儿?用他操心吗?” 吴美丽拍着大腿,气鼓鼓的骂道:“真是气死我了。” 乔宝珠安静的听着吴美丽发泄了一会儿情绪,等她喝了两大碗白开水,这才冷静下来。 沈骁去食堂打了两份饭走了进来,看见吴美丽还在家里,有些吃惊。 “嫂子还没回家做饭?” 吴美丽这才发现天色不早,讪讪的从炕上下来。 不好意思的说道:“好一阵子没看见宝珠,瞧我,说的涂抹性子都飞了,忘了回家做饭。” “你们俩吃饭吧,我这就回家了。” 沈骁将吴美丽送出了大门,返回屋里的时候,乔宝珠已经拿着筷子吃上了。 乔宝珠怕吃多了会晕车,中午在家的时候没怎么吃东西。哪想到吴美丽过来说了大半天,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 顾不上沈骁,先拿起筷子吃饭。 沈骁看着乔宝珠吃的狼吞虎咽,知道她饿急了。怕她噎着,赶紧冲了一杯麦乳精,放在了她手边处。 “吴美丽跑过来呆了大半天,是有什么事儿么?” 乔宝珠吃了几大口,饥饿感没那么强烈了。 听见沈骁的话,咽光了嘴巴里的米饭,抬起头一脸纳闷道:“没说有什么事儿,一直在骂人来着。” 沈骁冷哼一声,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姜森在白红梅、左永长的婚礼上大哭大闹,这事儿都传到团长那了。因为这事儿,团长特意给我去了电话,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原本我还想保姜森这身军装,奈何他真是不中用啊。” 乔宝珠听着眉头一跳,下意识问道:“原来你可以保住他们的军装?这事儿有几个人知道?” 她现在有点怀疑吴美丽的动机了,是否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跑她这来演苦情戏。 “除了领导班子成员,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乔宝这下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吴美丽长脑子了呢。 “随调的话,我要准备什么?” 上一世她没有随军的机会,还是提前准备一点比较好。 沈骁一愣:“你不用随调。” 第二百五十四章秘密 “为什么我不用随调?” 乔宝珠吃惊的看着沈骁,脑海里迅速筛过一遍记忆。 “你要去边境打仗吗?调令下来了?去哪儿里?” 乔宝珠筷子从手里滑落都没注意,紧张的望着沈骁。 沈骁看见小媳妇儿这么紧张自己,心里乐的直冒泡。越过炕桌,在乔宝珠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乔宝珠眼睛瞪得圆圆的,脸蛋鼓鼓的,眼神茫然地看着自己。 懵逼的样子像个小兔子似的,怎么那么招人稀罕呢。 沈骁可不满足一个浅浅的吻,恨不得将乔宝珠搂紧怀里狠狠地亲。 但是一想到她这两天都没睡好,眼眶附近的乌青越来越重。 他可就这么一个媳妇儿,得好好呵护,小心翼翼的养着。 “明年最晚夏天,将会家属院以北30公里外驻扎一个独立营。下辖五个建制连、一个生产连和营部,主要担任城市内卫执勤任务和机动战斗任务。” 成立独立营? 这跟上一世好像不太一样,乔宝珠只记得隔壁市有一个团,不记得农场附近还有部队驻地。 见乔宝珠低头沉思,沈骁以为她在怀疑自己哄她。 “这属于机密,团里只有几个高层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不能往外说。” 乔宝珠怔了怔,觉得沈骁这话真是瞧不起人。怕她往外说,自己别透露出来啊。 “这也算机密?如果这是只有几个高层知道的军事机密,你也不会透露给我。” 乔宝珠不屑的撇撇嘴,或是电光间,她明白了。 “你是怀疑吴美丽来找我,是听说这件事?” 沈骁深深地看着乔宝珠,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 “你反应够快的,立马就串在一起了。” 乔宝珠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蒙对了,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放心吧,还没有人敢来偷听我家的墙根。” 就算有人偷偷潜入进来,也绝对逃不过沈骁的耳朵。他一个侦察兵出身,让别人当面偷家,那就别活了。 “你不是说,这个事儿只有几个高层知道么?吴美丽都能打听到,整个家属院还不传开了?” “就她那个脾气,我不信能守住这么大的秘密。” 不是她瞧不起吴美丽,实在是吴美丽性子过于耿直外放,在她那就没秘密可言。 “宝珠,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姜森一直都是团里重点栽培对象,他想进步,他的家人也想要他进步。” 眼看着副连长即将转正,新的政策下来,姜森就要退伍变成农民。 这个时候,有人给姜森指点了一条路。 沈骁被部队留下来组建新的机动部队,他想带着自己的兵,上面也不会为难他。 姜森知道自己最近做错了很多事,在沈骁面前抬不起头,更没有底气求他带自己走。 所以派出吴美丽过来,想从乔宝珠这边占个便宜。 乔宝珠来家属院之后,在几个嫂子里,最喜欢跟吴美丽相处。连家里的钥匙都能交给吴美丽,这样的感情,可能能帮忙的。 可惜,吴美丽就像乔宝珠说的那样,耿直,坦率,不装假。 她来了一下午,愣是没说出口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互助社也凄凉 姜森指定是留不得了。 第二天吴美丽一大早又来找乔宝珠,这次上门的理由很充分,要跟乔宝珠一起去上班。 她的心思乔宝珠也没戳破,拎着手提包挽着吴美丽的胳膊出了门。 “最近纳鞋底的人越来越多了。” 去场部的路上,吴美丽开始汇报工作:“现在农场附近的公社都在学咱们搞副业,好过大队为了抢活干,都打起来了。后来几个公社一商量,以后各家做各家的,谁也不跟谁抢活儿干。” 乔宝珠听不明白了,侧过头看着吴美丽:“什么叫各家做各家的?” 寒冬腊月,乔宝珠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脸上戴着口罩,口罩外面又围着厚厚的围脖。 吴美丽穿的也厚,但是没有乔宝珠裹得多。她没有帽子戴,只用围脖将自己的脑袋围住了。 听见乔宝珠说话呜咽不清楚,忍不住凑到乔宝珠面前大喊:“啥,宝珠你说啥?大点声,我听不见!” 乔宝珠用力的大喊:“别说话了,等到了办公室再说吧。” 吴美丽还有事要求乔宝珠,想着趁着没人,赶紧说出口。 可惜早晨风太大,天太冷,她说几句话。哈气润湿了嘴周的毛线,那一片毛线瞬间冻成了冰块,连带着吴美丽的睫毛、眉毛也染上了霜。 二人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推开了互助社的大门。 一进屋,乔宝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屋里也太冷了,咋没点炉子啊?” 纪荷花、高丽曼两个人听出了乔宝珠的声音,高兴的围了过去。 “宝珠,你可算回来了。” “宝珠,你冷不冷?来,上炕暖一暖脚。” 二人见乔宝珠回来上班,都很高兴。推搡着乔宝珠上了屋里的小火炕,高丽曼一把拽过小被子搭在乔宝珠的腿上。 乔宝珠摘了帽子、口罩、围脖,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乔宝珠揉了揉鼻子,忍不住皱眉:“这屋里咋这么冷啊?” 高丽曼、纪荷花对视一眼,二人苦笑一声没说话。 乔宝珠一见她们这样,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 “出什么事儿了?” 乔宝珠忍不住看向率真没心眼的吴美丽,吴美丽可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 “你来的时候没注意,原本放在门口的煤,让人偷了。还有两筐柈子,也让人连锅端了。” 乔宝珠忍不住瞪大眼睛:“农场里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他们疯了么,柈子也偷!” “那咋办?冬天冷,下了好几场大雪。职工宿舍那边的人,好多人家都丢了柈子。巡逻队的人一直没抓到,也没法抓。” 有的人懒,不愿意去山上捡树枝,家里没有燃料了就偷邻居家的。 有人晚上去偷互助社门口的煤跟木柈,纪荷花第二天一上班就发现了。 巡逻队的人过来,查了一下脚印,锁定了小偷就是职工宿舍那边的人。 可惜发现的太晚了,职工宿舍那边的脚印已经被上班的人踩乱了。而且木头柈子长得都差不多,至于煤,也不是只有一家用得起。 “丢了东西,场部又不管,我俩只能吃这个亏了。从那时候开始,我跟大曼儿我们俩自己带柴火烧。她一天,我一天。先把冬天熬过去在说吧。” 互助社门口剩的那点煤,还是乔宝珠那会留下的。 那点煤丢了之后,纪荷花跟高丽曼就自己带着苞米瓤、黄豆杆、枯树枝烧炉子。 自打这边只有纳鞋底,糊纸盒两样副业,来互助社的人少了一大半。 两个人就不再烧炉子,只坐在店里那小伙炕上取暖。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乔宝珠一样阔气,舍得自己烧煤。 “这回,我过来给你们带了一个新活儿。加急的,工费非常的高。” 乔宝珠一句话,给让萎靡多日的三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恭维 “宝珠,你就是我们的福星啊。” “对,你一回来就能给我们带回来好事。咱们互助社又能红火起来了。” 听说乔宝珠又带回来了新的副业,大家高兴坏了。 元旦之后,药厂那边也不知怎么了,下派的药盒数量少了三分之一。 本来青岩山农场就只能分到药盒这一个副业,职工们士气大减。要不是乔宝珠还在收鞋底,大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宝珠,鞋店那边没有啥变动吧?” 吴美丽有些担忧的看着乔宝珠:“现在大伙儿就指望着多纳几双鞋底补贴家用呢。要是鞋店那边不要咱们得东西,恐怕这个年都要过不好了。” 以前职工们没觉得纳鞋底赚得那点钱能有多大用处,可细想想,一个月多赚的那几块钱,能让孩子多买几个书本,多吃半斤糖块。 日积月累下来,一年给家里节省了不少的开销。 就像当初吴美丽纳鞋底,就想给自己赚个棉裤的钱。 现在家属院里都在议论着兵团解散的事儿,吴美丽担心的是,姜森脱了军装她这边也没了补贴。 那一大家子集体上吊算了。 活不起,真的活不起了。 “放心吧,鞋店那边销量好。人家是全国连锁店,光咱们省就好几家门店呢。你们做的鞋底质量越好,鞋店店长越高兴。” 乔宝珠的话,让吴美丽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静。 乔宝珠从包里拿出两款手工,交代三人先尝试着研究,自己则是去场部销假。 吴美丽等人没有多疑,注意力都被乔宝珠带来的两款手工吸引住。 乔宝珠拎着包出了门,直奔场部办公楼走去。 进了场部,她直奔场长办公室。 郭坤坐在办公桌前,盯着上面的文件发愁,对于即将到来的变革,他既惊喜期待又倍觉压力。 “叩叩叩” 办公室被敲响,打断了郭坤的思绪。 “进来!” 郭坤皱着眉,对门外的不速之客很不耐烦。 “场长,我回来了。” 乔宝珠推开门,笑着走了进来。 “哎呦,小乔同志,你可算是回来了。” 郭坤看见他的福娃,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你的身体养好了?听说沈营长从首都培训顺利毕业,这回他回来肯定是要高升了吧。” 说着他伸出双手,乔宝珠笑着伸出手,浅浅的跟郭坤握了一下。 然后迅速抽出手,十分自然地伸进包里面。 拿出一罐茶叶,一瓶茅台酒放在了郭坤的办公桌上。 “多谢场长关心,我一切都好,沈骁也很好。您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关心我们两口子,让我们很荣幸。” 乔宝珠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句句夸在郭坤的命门上。夸得他嘴角咧的大大的,笑着见牙不见眼。 “这是沈骁从首都带来回来的特产,一点小心意,您千万要收下。” 乔宝珠将礼物往前推了推,郭坤这才好似刚看见一样。 “这怎么好意思,沈营长在首都培训,也是日理万机的,怎么好让他惦记着我。” “既然是首都带回来的,我也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不怕你笑话,我活了四十多岁快五十,还没有去过首都咧。” 乔宝珠笑的脸都要僵了,多少年没有溜须拍马过。这一上午说的话,快把自己恶心透了。 “郭场长是有大才的人,一直都是总场里的骨干,想必不久将来就能评上劳模去北京了。” 郭坤仰头哈哈大笑,指着乔宝珠的脸,一脸无奈的摇头:“你的眼光一向毒辣,看人看事最精准。我厚着脸皮借你吉言,希望在退休之前我也能评上全国劳模,去首都颁奖。” 乔宝珠笑着恭维:“一定能,一定能。” 其实上一世,青岩山农场确实出了一个全国劳模。那个优秀男人,就是农垦总局成立后的第一任场长沈骁。 第二百五十七章卖工作 乔宝珠见郭坤被自己捧得挺高兴,趁机跟郭场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场长,我呢最近身体有点虚。感冒总是反反复复,我跟我们家那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城里养一段时间。” 郭坤笑眯眯拿出一张假条,十分大方的问道:“你想请几天假啊?一个礼拜够不够?” 一个礼拜?那怎么够! 乔宝珠满脸堆笑:“总请假也不好,本该我做的事,全让同事们干了,我这心里也不好意思。” 郭场长签字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你想换个部门?直说嘛,你想调哪个科室,说出来听听。我记得财务科好像也缺人手,你过去试试?” 乔宝珠笑道:“财务室是场部重地,我水平太差,就别给财务科添麻烦了。” 郭场长没说话,直直的看着乔宝珠,敛起了笑。 乔宝珠继续道:“场长,承蒙您的厚爱,让我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科长。但是我身体不好,总请假旷工惹人非议。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贤给能人吧。” 郭场长皱着眉,想判断出乔宝珠这番话有几分真心。 “是不是,办公室里有人为难你?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你是我提拔的人,我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我提拔的人!” 郭坤把乔宝珠当成自己的福星,这一年来乔宝珠让他在区里扬眉吐气。 若是有人欺负乔宝珠,等于打郭坤的脸。 乔宝珠被办公室里的人架空,并没有跟郭坤说。 她本来就想摸鱼,不干活对她来说反而更好。而且青岩山农场鱼龙混杂,马上又会迎来真正的清算。 乔宝珠躲还来不及,根本不想掺和进去。 所以她笑着对郭坤说道:“多谢场长厚爱,实在是我这个身体不争气。你也知道,我丈夫是军人,我们刚结婚几个月,还没要孩子。医生说我身体虚,得多调理不能劳累见风。” 郭坤神色一凛,面露惋惜的叹了口气:“哎呦,原来是这样。我记得沈营长岁数也不小了,军婚不易,我也不为难你了。” “接手工作的人选,找到了么?” 人既然留不住,但是这个工作还是得问问,毕竟乔宝珠这工作是正式工。现在一份正式工的价格不便宜,尤其在乡下。 “我卖工作的事还没宣扬,想问问场长这边有没有人选。” 郭坤闻言发自内心的笑起来,胖胖的手指指着乔宝珠晃了晃:“你啊你,你这个孩子真是聪明会办事。” “你说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啊。” 乔宝珠这份工作,卖给谁都一样。但是提前透露给郭场长,就是想卖郭场长一个面子。 若是郭场长家里有人需要工作,既赚了钱,也送了人情。 郭场长笑着说道:“我家里的孩子都有工作,亲戚里年纪相当的也都有事儿干。你的心意我领了,卖工作的消息我帮你放出去。” “趁着过年之前,把工作转出去。千万别等过年,不能拖,一年一个政策,我的意思你懂吧?” 郭场长语重心长的提醒乔宝珠,乔宝珠领会到了他的暗示。 乔宝珠心想,看来郭场长已经得到了消息。过完年之后,兵团原来的官兵就地转业,会大量安排进农场。 乔宝珠又将自己带来的两项副业告诉了郭坤,郭坤很高兴,从办公桌里拿出了10张工业卷。 “场里的过年福利归你,接你班的人,让他大年三十值班。值班有加班费,食堂还给加菜。” 乔宝珠笑着点头,知道郭坤心里一惊有了人选。 她等通知就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暴富了 乔宝珠事情办的顺利,脚步轻松地回到互助社。 推开门看见吴美丽、高丽曼、纪荷花三个人正在研究她带过来的样品。 “宝珠,你可算回来啦。你快过来给我们讲讲,这个荷包是怎么做的。” 乔宝珠刚才只将样品丢给三人,并没有说具体怎么做。 高丽曼几个人想多了,以为这次的手工就是要做红色的荷包。 “这个叫福袋,今年省城那边特别流行。这个手工特别简单,诺,拿起一根黄色的绳子,穿在福袋正面中间两个洞洞里,系成蝴蝶结。上面用红色绳子穿进去,用力一拉收紧就好了。” 其实就是穿针引线的细活儿,这个福袋是小孩子都能做好的手工。 最开始孙继刚拿过来的样品别叫复杂,福袋上有印福字、寿字、平安、发财图样。 也带过来几匹布,店里做福袋的时候,发现很费时间。不仅要对准图案上的字,打洞的时候还不能将字破坏掉。否则顾客会觉得福气被破坏掉,大大影响销售。 后来乔宝珠用店里的红缎面料,自己设计了一款福袋。 福袋的外形上稍加更改,福袋下面肚子更宽,中间的‘脖子’略窄,这样收紧之后整个福袋更像小人书里的‘如意乾坤袋’。 做好之后,曲阳等人都觉得乔宝珠设计的这款福袋看着更好看。肚子圆圆的,视觉上能装不少东西。 “这个福袋真挺好,主要是袋口留着绳子特别长。在我儿子棉裤腰上缝个布条,正好能挂上去。” 吴美丽一眼就相中了福袋口上的绳子长,只要系在腰间,不怕孩子弄丢东西。 “过年的时候,挂着这个真挺好。花生、瓜子、糖块还有槽子糕都能放里面去。省着揣兜里,一蹦就洒了。” 从母亲的角度看,乔宝珠设计的这个福袋确实很有卖点。 “那这个是啥啊?这个黑铁丝,好像是往头上戴的那个玩意吧?叫啥来着,头,头卡?” 吴美丽对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不感兴趣,她长得五大三粗不爱美,对女孩子的玩意也不关心。 “这好像是发箍?把这个红花粘在铁丝上,是这个意思不?” 高丽曼年轻些,对城里的花样比吴美丽了解。 乔宝珠点了点头:“嗯,这个胶水比较特殊,普通的浆子粘不牢。因为所有的材料全部由厂家自己出,所以工费相对便宜一些。” “胶水是定量的,一管胶水能粘四十到五十个发箍。也就是说,一组手工材料为一管胶水、四十朵红花、四十根铁丝圈。” “每完成一组材料,工费为一毛钱。这个难度不高,但是需要精细,不能看见胶水的痕迹,花朵也要干干净净。” 纪荷花点了点头,将乔宝珠的要求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做发箍的手工费高,一组材料一毛钱。我自己试过,一上午粘两百个不是问题。” 四十个就是一毛钱,两百个就是五毛钱。 吴美丽眼珠子转了转,她家里有五个大闲人。坐在热炕头上一边唠嗑一边做手工,一上午轻轻松松做完一千个。 一千个就是两块五毛钱,这才一上午的时间,要是做一天手工,那就是五块钱。 一天五块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钱,一年就是一千八百块钱。 吴美丽眼泪夺眶而出,激动地浑身发抖。 一千八啊,一年能挣一千八啊。 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美丽脑补自己暴富的画面,激动地直傻笑。 乔宝珠几个人听见她哈哈大笑,忍不住惊讶的看着她。 “完了,吴大姐又开始幻想了。头回纳鞋底的时候就幻想自己一个月纳三十双鞋底,上回幻想靠糊纸盒买自行车。” 纪荷花看着吴美丽又开始冒傻气,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这次又梦见啥美事儿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过年急单 吴美丽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到底还是乔宝珠亲自打破了。 “吴大姐,这是过年急单,你再磨蹭磨蹭,活儿可就干不完了。” 吴美丽一愣,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乔宝珠。 “啥叫过年急单?宝珠妹子,你真厉害,知道很多我听不懂的新词儿。” 吴美丽一脸佩服。 “是只在过年这段时间卖的东西吧?就像春联、福字、门笺那种吧?” 纪荷花认真的分析了一下,抬头瞪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乔宝珠。 乔宝珠点了点头:“没错!过年了,哪怕没钱给孩子做身新衣服也要买根头绳。有条件的人家,给孩子买个玩具什么的。过年总要走亲串友,孩子身上没有个新鲜玩意,也不好看啊。” 自古以来,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没结婚之前,自己挣钱自己花,再吝啬也不会亏了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钱省下来给孩子。 不信往各家衣柜里看看,大人的新衣服一年比一年少,孩子的衣服一年比一年多。 好多女同志仅有的那几件好衣服,都是生孩子之前甚至结婚之前买的。 就算在这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年代,家里孩子的玩具甭管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都比妈妈的护肤品要多的多。 孙继刚带回来好几样省城的新鲜玩意儿,乔宝珠最终挑中这两款,也是因为这两样能吸引孩子们的目光。 元旦的时候,乔宝珠搞团建,请店里的几个员工吃火锅。 吃涮锅子在北大荒不算啥新鲜玩意,华北、东北地区吃铜锅也有个几百年了。 她让曲阳几个喊上家里人一块去店里吃,一起热闹热闹。 戈秋华、郑照红把家里的孩子们喊了过去,曲阳、韩美娟没结婚也叫上了家里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本来乔宝珠想让大家轻松一下,没想到变成了大家一起伺候几个孩子吃饭。 孩子们玩的开心,吃的高兴,吃饱了一溜烟的跑没影儿。大人们聊起家长,不自觉的将话题放在了孩子身上。 戈秋华喝了点酒,人也放开了,说起孩子来既担心又满足。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未婚的曲阳借着酒劲儿,幻想着将来自己结婚想要怎么培养孩子云云。 乔宝珠当时就打算,过完年之后,她准备上一匹童装。 没想到童装还没开始设计,孙继刚就带来了几款小玩意儿。 乔宝珠坚信,发箍跟福袋这两款不起眼的小饰品,一定能卖爆了。 “宝珠说的没错,这个福袋啊一看就是过年卖的东西。往年在集市上,我见过的,只不过里面装了香料,挂在身上有香味儿,不能装东西。” 高丽曼对福袋兴致缺缺,拿起发箍仔细看了看:“我更喜欢这个头花,这个红纱做的花朵跟真的似的。我要多做几个,过年送给我哥、我姐家孩子。” 乔宝珠盯着三个人,仔细将这两样手工学会了。 四个人分成两组,高丽曼、纪荷花去下面各村推广,乔宝珠、吴美丽回家属院挨家分配。 “不管能不能推完这些手工,中午十二点,咱们在食堂集合。” 乔宝珠说完,四人各自背着一大包的手工材料,分头工作去。 第二百六十章酗酒 临近过年,又逢巨变,乔宝珠带过去的新手工几乎家家户户都留了。 乔宝珠、吴美丽背的材料不多,前几家留了几组样品。从第五家开始,乔宝珠只介绍新款的手工产品以及工费。 需要的手工材料,就得她们自己去互助社拿。而且乔宝珠还告诉众人,时间有限不能贪多。 高丽曼二人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想到乔宝珠之前的嘱咐,走了半个村子就回了农场。 四个人在农场食堂匆忙吃了午饭,回到互助社开始忙工作。 农场的女职工们看见乔宝珠回来上班,纷纷上前跟她打招呼。听说互助社这边新来了两款手工,也都过去看热闹。 纪荷花负责记录,吴美丽、高丽曼各负责分配一款手工。 乔宝珠负责结款,没错,马上到快过年了。乔宝珠放出消息,过年之前不再收鞋底。 因此家里还留着鞋底的老太太们,都来互助社结款。 乔宝珠查货速度很快,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排队等着交货的老太太们,看见互助社新来的手工活,听了高丽曼吴美丽的教程,觉得挣这笔钱比纳鞋底容易多了。 每个老太太都拿了两组的手工,美滋滋的回家做活儿去了。 四个人忙到了晚上八点半,终于分配完了最后一批材料。 吴美丽锤了锤肩膀,一脸疲惫道:“原来坐办公室的活儿也不轻松啊。这一天忙忙叨叨的,比种地还累人。” “哎呦,都八点多了。我还没接孩子呢,我家孩子该饿了。” 纪荷花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才想起来两个宝贝女儿还在家里没吃饭。 站起来,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想要赶紧回家做饭。 乔宝珠冲着纪荷花摆摆手:“荷花姐,别着急,兵团现在没事儿可干。宋连长下午就回家了,他在家给孩子们做饭。” 吴美丽蹙眉,转过头看向乔宝珠:“你咋知道呢?咱俩一直在一块,没看见宋连长啊。” “早上你还没来找我上班的时候,我就跟沈骁说了。今天跑外业分手工材料,咱们几个会忙到很晚。沈骁就说,让他们中午回家看孩子去。” 纪荷花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穿戴好衣服。 “我家那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他做的饭,孩子们吃不了多少。我得赶紧回家,要是这俩丫头没吃饱,我正好煮点面条。” 这时,高丽曼的丈夫来接她下班。 乔宝珠就跟吴美丽、纪荷花结伴,一起往家属院走。 “吴大姐,你走慢点。” 纪荷花个子小走得慢,被吴美丽甩下四五米。 此时天黑透了,她一个人走在最后面,有些害怕。 “我也走不动了,咱俩慢慢走吧。吴姐,你先走吧。” 乔宝珠也跟不上吴美丽的步伐,挎着纪荷花的胳膊直喘粗气。 吴美丽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想要等乔宝珠一起走,面上又掩不住焦急。 “吴大姐,你家孩子都挺大了。我记得你家大闺女会做饭的,你着啥急啊?” 纪荷花不说还好,她一提,吴美丽更急了。 “大妮是会做饭,我是怕她爹不干人事儿。” 乔宝珠、吴美丽面面相觑,俩人都没明白吴美丽这话什么意思? “哎呀,我不在家。那个没良心的就得偷着喝酒,他喝二两猫尿就作。大妮管不住他,我得回家看看那去。” 吴美丽心想宋连长中午就下班了,她家那口子中午也得跑回家。 自打姜森在白红梅婚礼上醉酒出洋相之后,他就破罐子破摔,开始酗酒了。 若是他今天也是中午就下了班,吴美丽担心姜森会喝一下午。 她得赶紧回家看看这个王八蛋,可别借着酒劲把家砸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宝贝 乔宝珠刚走到大门口,看见沈骁拿着手电筒走了出来。 “回来啦?” 沈骁看见乔宝珠自己走回来,眉头紧蹙:“不是说要忙到九点,我准备过去接你呢。” 农场场部离家属院不过就隔着一条马路,一点都不远。 “我都说了,你不用接我下班的。平时下班的时候,外面人可多了。今天算是个例外。” 乔宝珠笑着跨起沈骁的胳膊,亲昵的往屋里走。 “你还知道今天是例外?” 沈骁沉着脸,现在外面不太平,他担心乔宝珠下班路上遇见酗酒闹事的人。 乔宝珠自知理亏,不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进屋就看见放在暖气片上的毛衣,抿嘴嘴将身上冰凉的棉袄脱下,脱了身上的白毛衣,换上沈骁放在暖气上暖好的毛衣。 “唔,好舒服啊。”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沈骁,你太聪明了。” 乔宝珠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盛饭的沈骁,声音软绵绵的撒着娇:“谢谢老公,老公真好。” 沈骁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瞬间变得通红。 一手端着饭盆,一手端着一盘菜,依旧板着一张脸走进屋。 路过乔宝珠身边,她看见沈骁哪是只红了耳朵。他的耳朵、脸连同脖子都羞的通红通红的。 还有他的嘴角上挂着笑容,根本压不住。 “哇,三菜一汤。什么日子啊,做的这么丰盛。” 红烧带鱼、蒜泥白肉、白菜炒木耳、还有一道酸菜土豆汤。 全都是乔宝珠爱吃的菜,尤其是酸菜土豆汤上的干烧辣椒,馋的她直流口水。 “咱家的酸菜终于可以吃啦,都馋死我了。” 乔宝珠回城之后,缸里的酸菜一分为二,一半带回了娘家一半分给了吴美丽跟纪荷花。 她跟沈骁搬回来之后,从娘家带回了十几颗酸菜。 “这是吴大姐早上送来的,她送来了十颗,我留了五颗,晚上下班回来我把剩下的还回去了。” 冬天的北大荒没有新鲜蔬菜,九月份开始就要储备一些蔬菜。晒各种菜干,屯白菜、萝卜、土豆以及各种形状的窝瓜。 普通老百姓都是这么过日子,哪怕是双职工家庭也是拿着供应本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但乔宝珠不同,她手里有钱在供销社有人,不用担心时令蔬菜。 更何况她手里有钱,不管花多少钱,或者家里多出点什么昂贵的东西,沈骁都不管。 “我回娘家之前,把咱家的酸菜分给她一些。她以为咱家没有菜吃,赶紧还回来了。不过我今天也跟吴大姐说了,咱家菜够吃,让她别操心我们了。” 这话吴美丽没有怀疑,乔宝珠沈骁二人工资每个月加起来要一百二十多块钱。 农场食堂跟兵团食堂那是换着样的吃,哪个食堂有好菜,这两口子都会多打一份。 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她家是最舍得在吃上花钱的。 “嗯,她家孩子多,姜连长的亲戚一到冬天就爱过去打秋风。那十几颗白菜,对咱们来说有没有都不影响生活质量,但是对她们家就是五六天的口粮啊。” 沈骁不想留那些酸菜,拗不过吴美丽的坚持。晚上下班之后,送回去了一半。 乔宝珠低头喝了一口酸菜汤,舒服的眯起眼睛,酸酸辣辣的很开胃。 天气越冷,就越想吃热乎乎的东西。沈骁手艺很好,每个菜做的都非常好吃。 吃着吃着,乔宝珠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去送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碰见姜连长啊?” 沈骁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没看见,估计去谁家喝酒去了吧。” 乔宝珠哑然:“他很喜欢喝酒吗?下班的时候,吴大姐走的可快了,说是怕他在家耍酒疯。” 沈骁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姜森这个人废了。” 乔宝珠见沈骁情绪低落,心里明白,沈骁是很想将姜森留下的。可惜这个家伙是个扶不起来的软脚虾,白瞎沈骁对他的一片维护之心了。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这是姜连长的命,咱努力过了,是他自己不争气。” 乔宝珠夹起一块红烧带鱼放在沈骁碗里,十分蹩脚的转移话题。 “看见这带鱼,我想起一件事。我妈跟我爸的食堂都做带鱼吃,因为处理的不好味道特别腥,压根就没人爱吃。后来我让他们帮忙从食堂低价收了一些回来,转手卖了出去,赚了一大笔钱。” 说着乔宝珠起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张存折。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存折,我取出来一些开店用,赚钱之后又存了进去。取取存存折腾了几次,现在这里面比原来多了两千块钱。” 要是没有福袋、发箍这两款新品材料压着钱,乔宝珠手里还能有四千的存款。 沈骁瞥了一眼那张存折,抬手将存折推了回去。 “家里你管钱,你想怎么花都行。” 想了想又道:“我不在家,你取钱不方便吧?过年之后建立新营地,我又得几个月不着家。你要用钱不方便,后天我休假,咱俩进城一趟,把这里的钱取出来存在你自己的存折上。” 乔宝珠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沈骁:“这里的钱有一大半都是你的家底。” 沈骁想都不想道:“嗯,那咋啦?” 乔宝珠小声道:“万一我做生意都赔光了,你不会怪我么?” “做生意哪有一直挣钱的时候,赔钱那不是很正常嘛。赔光了就赔光呗,反正我月月都有工资,而且我还年轻还能继续往上进步。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到这,沈骁一拍脑门。 “咋还把这事儿忘了。” 沈骁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乔宝珠看见他丢下筷子,下了炕掀开地窖钻了进去。 “咱家地窖就一点土豆,你下去干啥?” 没多一会儿,沈骁拿着一个木匣子跳了上来。 乔宝珠看着那个陌生的匣子,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沈骁将匣子放在炕上,话也没说,转身出了屋。不多会儿,乔宝珠发现沈骁站在窗外,将御寒的木板全挂在窗户上了。 看见重新返回屋内的沈骁,乔宝珠忍不住压低声音:“这里头有啥宝贝,还要把窗户封上才能说?” 沈骁将木匣子放在手上,语气揶揄但表情十分得严肃。 “这是我祖父留下的家产,也是我爸跟我后妈一直再找的宝贝。” 第二百六十二章沈家真正的财富 “你爸跟你后妈一直找的宝贝?” 乔宝珠对匣子里的东西不太好奇,听到这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公公在找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致。 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说还有这种东西。 这东西没给乔喜凤,白红梅娘几个肯定也没有。不然以这两个人做事高调的尿性,绝对能打起来。 正想着,沈骁将那匣子打开了。 看见匣子里的东西,乔宝珠不由的瞪大眼睛。 “金条啊!这就是金条啊。” 乔宝珠不是没见过金条,她是没见过这种老式的金条,传说中的‘大黄鱼’。 她当年挣钱了,也曾经在银行买过投资金条,还有金元宝。 “啧啧,还是老物件看着值钱啊。” 乔宝珠忍不住将大黄鱼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她颠了颠几根大黄鱼,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匣子里看。 “这么大的匣子,就装这点儿金条?” 沈骁乐了,看着一脸财迷相的小媳妇儿:“二十根金条还少啊?” “这是民国时期的大黄鱼,当年一斤等于十六两。一条大黄鱼重量是十两,相当于现在的六两多。” 一根大黄鱼是312克,沈骁手里一共有二十根,差不多有12斤半。 乔宝珠算了一下,不由咂舌:“这些大黄鱼,能卖二十多万呢。” 70年代的二十多万,那是多大的购买力。 乔宝珠想开什么厂子,就能开什么厂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捧着大黄鱼狂亲:“发财了,发财了。” 沈骁宠溺的看着乔宝珠捧着金条爱不释手的狂亲,笑着说道:“这点金条就满足了?” 乔宝珠惊奇的看着沈骁,这才注意他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不起眼的布袋。 沈骁将布袋放到乔宝珠耳边晃了晃,让她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大钱儿?” 乔宝珠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五帝钱儿之类的?铜钱?” 说完这话,乔宝珠都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若是普通的铜钱,至于让沈骁那个当高官的爹念念不忘么。 她一把将那装着铜钱的袋子抢过来。反手一扣,各种颜色的钱币哗啦啦的掉在炕桌上。 乔宝珠不懂古玩,但她前世的时候跟风去过拍卖行。她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哪些银币更值钱。 “哦,这个,这个袁大头好像很贵的。” 乔宝珠先把十几个袁大头挑出来,捧着袁大头眼巴巴的看着沈骁:“这里面,哪个最值钱啊?” 沈骁摇摇头:“我不知道,爷爷也不懂。他说袁大头一共就发行了这些,他每样留了一个,就图一个纪念。” “你看这个,这是中山钱币。也是他在民国年间发行的,爷爷说这里面有几个是开国银元。凡是带开国的,还有第一套的,都有纪念价值。” “还有这个本,这里头夹着几张邮票。保存的还挺好,就是不知道那时候的邮票,现在能不能用。” 沈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得乔宝珠热血沸腾。 他是真不知道老爷子给他留的这些东西多值钱。 怪不得她那公公跟便宜婆婆一直不待见沈骁,但又不敢得罪沈骁。 这家伙手里握着这么多钱,简直就是大宝藏。 “你看看这个小本子里的几张邮票,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邮局问问,以前的邮票现在能用不。要是不能用也没关系,以后留给孩子,就当是个纪念了。” 沈骁随后将集邮本塞给乔宝珠,乔宝珠激动地都不敢说话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了?” 沈骁看着乔宝珠激动地浑身发抖,以为她生病了。 “大清,大清龙票?” 第二百六十三章沈家往事 “你小点声。” 沈骁警惕的看了一眼窗户,幸好他刚才用木板将窗户抵住了。 外面就算有人跳进院子来偷听,也听不见屋里再说什么。 “大清什么大清,清王朝腐败无能,任由外国人侵略,不是割地就是赔款,最不是东西。” 沈骁眯着眼睛,看着乔宝珠手里的邮票,一脸嫌弃:“那上面写的是大清的?” “撕了,不要那东西。” 沈骁嫌弃的要命,忘了那是爷爷留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撕掉。 乔宝珠连忙将邮票藏在身后,气急败坏的低吼:“你疯啦?这是你的传家宝,你知道这能卖多少钱吗?” 沈骁不服气:“大清的破玩意,能值什么钱?” “这是中国第一套邮票,你管它是哪个王朝的,第一个永远都最有价值。你敢撕了它,我就撕了你。” 当年乔宝珠亲眼看见拍卖会上有人用两千万的价格买下一张大清龙票。 一张邮票,就这么小小的一张,就卖了两千万。 沈骁这个不识货的家伙,他竟然还嫌弃上了。 沈骁见小媳妇儿真的急了,也不再逗她。顺势将匣子的保管权理直气壮的交出去。 “行行行,你比我懂。这些以后都归你保管,你看着吧,我不管了。” 乔宝珠将邮票小心翼翼的放回集邮册里,仔细的看着里面并不多的十几张邮票。 她发现沈骁的爷爷像是个懂文玩的,他只是觉得某些东西看着比较有纪念意义,所以才留着。 就比如邮票,大清第一套邮票龙票三张,慈禧寿辰发行的万寿票九张。 银元的话有清代皇帝每代一枚,袁大头的十几枚,还有中山银币十几枚。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根翎管。 “我的天啊,这可是好东西啊。” 乔宝珠拿起一根翡翠翎管,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素昧谋面的老爷子,竟然留下这么大一笔钱。 “这些都是你爷爷留下的,怎么会一直让你保存着。你爸就不问你要吗?” 沈骁刚才说,他亲爹后妈一直惦记着。 现在这些宝贝到了乔宝珠手上,她是一丁点都舍不得给出去。 这里买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啊。 沈骁摇了摇头:“我爸只知道老爷子给我留了一些东西,不知道都有什么。” “不知道还想要?他就这么肯定,老爷子留给你的是钱不是债务?” 乔宝珠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恶意揣测一个老人家,这很不礼貌。更何况老爷子留下了上亿的资产,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这么说话。 沈骁并没有恼怒,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新思路。 “你说的对,他都不知道爷爷留下了什么,就想分给他那个儿子一杯羹。哼,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们没有尽孝,人没了倒想分东西了。” “这些东西其实价值连城,你不是还有个亲妹妹在那边么。别人也就算了,你亲妹妹那,咱是不是分点儿?” 乔宝珠试探的询问,她记沈骁之前有说过,放寒假的时候,小姑子会过来的。 “爷爷给我一个人的,俏俏她……” 沈骁提起这个妹妹,眉头紧锁又一次欲言又止。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小妹她放寒假会来。现在正好放假了,要不要把她接来过年?” 谁会喜欢家里多一个人,乔宝珠心里也不喜欢,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他是司令,怎么会不知道兵团撤销的事。不让俏俏过来,是怕我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帮我调工作。” 沈骁自嘲一笑,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虚伪至极。用苛待、无视甚至打压自己亲儿子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清正廉洁。 乔宝珠知道了答案,也不再深聊下去。知道丈夫的心思不在那边,愿意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就行。 “那就等她将来结婚,我拿根金条给她添嫁妆。” 乔宝珠花钱大方,花别人的钱更大方。 “也好,俏俏离开那个家,没有那个女人洗脑,日子才能过好。” 沈骁不想瞒着乔宝珠,将自己跟那边的矛盾说了出来。 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后妈。 正所谓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沈司令对继室带来的两个儿子和颜悦色,反而对长子沈骁处处不满。 沈骁在这个家里只在乎妹妹,没想到俏俏被后妈洗脑,不喜欢严肃的亲哥,更亲昵两个继兄。 后妈的小儿子偷钱成性,竟偷进了沈司令的书房里。从他抽屉里拿走了一笔钱,在外面花了个干净。 沈司令发现之后,后妈以及她的两个儿子互相作证没有人进过书房。 偷钱的罪名落在了沈骁的头上,沈骁不服,俏俏却在后妈的授意下检举了沈骁。 沈骁挨揍之后,愤然离家出走。 “我一气之下跑到了二姨家,因为我妈就葬在这边,我想看看我妈。” “我二姨在我妈的坟边发现了我,把我领回家之后,就给老爷子发了电报。老爷子接到信儿之后,亲自来接我,又派人调查事情真相。” 沈司令知道自己冤枉了长子,不仅没有内疚,反而觉得老爷子太过宠爱沈骁。 当老子的打孩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冤枉他了嘛,至于离家出走吗? 而且他去哪儿不幸,非要去亲妈的坟头上。这不明摆着告诉世人,他被亲爹后妈虐待了么。 沈骁从此再没有回那个家,即便后来亲妹妹给他写了几封道歉信。 再后来,沈骁当了兵去了前线。 老爷子去世,沈司令故意瞒着沈骁。后妈将老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来贵重的东西。这才不情不愿的通知沈骁,以为沈骁回来奔丧,能让那些宝贝重见天日。 沈骁一露面,俏俏就将亲爹后妈的谋算告诉了他,以此跟哥哥认错。 沈骁接受了妹妹的好意,但也没有将爷爷的遗物拿出来。 这些年兄妹经常写信,感情回到了从前。但是心里面俏俏有意无意的提起,让沈骁藏好老爷子留下的遗物。沈骁不知道妹妹用意如何,但能猜出亲爹后妈一直惦记那笔钱不肯死心。 “我那后妈想方设法的想要把她侄女塞给我,她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当我傻子呢。” 沈骁冷哼一声,将乔宝珠手里把玩的金条抽走,随意的丢到匣子里。 “这些东西都由你处理,卖了换钱还是留着传家都行,我不管。” 乔宝珠压低声音道:“这些东西放咱这屋里,安全吗?” 正想着,沈骁眼神忽然肌肉紧绷,整个人原地轻巧的跳下炕。 乔宝珠看着他摆出防卫的姿势,吓得连忙将东西丢进木匣子盖好。将木匣子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当当当” 有人在用力的敲窗户! “当当当” 那人又在拼命地敲门! “沈营长!沈营长!” 那人一边敲门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姜森出事 “是你爸派人来找我们了?” 乔宝珠抱着匣子,一脸紧张的看着沈骁。 沈骁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乔宝珠不要说话。自己快步走到门口,手握着门把手,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沈叔叔,救命啊!沈叔叔,我爸爸要死了!” 沈骁蹙眉,试探的问外面的人:“姜宇宁?” 外面的少年听见沈骁的声音,拍门的力气更大了。 “是我,是我。沈叔叔,我是姜宇宁,我爸口吐白沫昏过去了,我跟我爸妈不着调怎么办了。” 姜宇宁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咔嚓一声,眼前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宝珠,把门锁好,我明早才回来。谁来找你,都别开门。” 沈骁留下一句话,拽着姜宇宁一阵风似的走了。 乔宝珠赶紧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住。想了想沈骁的提醒,又将第二道暗锁扣好。 她将匣子藏好,这才铺好被褥睡觉。 因为不知道姜连长跟吴美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乔宝珠一夜都没睡好觉。 早上六点半,听见邻居家的鸡叫了两遍,乔宝珠这才懒洋洋的起床。 推开门天光微亮,空气中带着一股凛冽的味道。 乔宝珠卸不动窗户上扣的木板,先将将炉子点上,坐上水壶。 一边烧水,一边她用暖瓶里剩下的热水洗脸刷牙。 沈骁顶着寒风回来的时候,乔宝珠洗漱完,正在灶前做饭。 听见外面卸木板的声音,乔宝珠打开门,看着衣衫单薄的沈骁,忍不住心疼道:“不着急卸木板,先回屋把棉袄穿上。” 沈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事儿,我不怕冷。” 乔宝珠看着他那双冻红的手,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将沈骁往屋里拽。 “你不冷,我看着心疼。快点进屋暖和暖和!” 沈骁咧着嘴,任由乔宝珠拽着他进屋。 坐在热乎乎的炕头,看着小媳妇儿忙前忙后,一会把他脚上的鞋脱掉,一会儿扯个小被子盖在他腿上。 手里被塞了一碗热乎乎的油茶面,耳边响起乔宝珠唠叨的声音。 “你就是不听劝,总是穿的这么少。我特意给你做了五斤的棉裤,就没看见你穿过。” “姜连长那边有多着急?你回屋穿了军大衣再走,又能耽误几分钟?” 沈骁抱着碗油茶面看着乔宝珠傻笑。 乔宝珠没好气的狠狠地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我很好笑吗?” 沈骁放下油茶面,伸手将乔宝珠圈在怀里。头埋在她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宝珠,有你真好。” 乔宝珠一怔,不明白沈骁怎么会有这种感慨。 “你不嫌我啰嗦?” 乔宝珠撅着嘴巴气呼呼的臭着一张脸,手上的轻柔的动作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纤细白嫩的手放在沈骁的头发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头顶。 “啰嗦好,啰嗦说明你在乎我。有人唠叨,是一种幸福,家的幸福。” 乔宝珠摸着沈骁的头发,心里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儿了吗?” 沈骁闷闷的说道:“姜森死了。” 乔宝珠不可置信的惊呼:“他怎么死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竟然是喝死的 姜森是酗酒喝死的…… 作为一名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于敌人的刀下。竟然在壮年的时候,喝酒喝死了。 “怎么会喝死了?他跟谁一起喝酒?” 乔宝珠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更替吴美丽的将来发愁。 “他自己在家喝的,下午自己在家里炒了一盘鸡蛋,喝了二斤半的高粱酒。孩子们在大屋写作业,他一个人在北边那个腌菜的小屋里喝酒。孩子们做好晚饭,喊他吃饭还被骂了一顿。” “后来孩子们自己吃饭也没敢管他。吴大姐回家之后,吃完饭收拾好准备睡觉了,才想起去小屋看看他。” 没想到推开门,姜连长趴在桌子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吴美丽当时就慌了,又哭又嚎不知道该怎么办。姜家老大赶紧跑来找沈骁,沈骁到了姜家,才将姜森送到医务室。 自从兵团撤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兵团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再担心自己的前程。 姜连长整天郁郁寡欢,下了班就跟战友们凑在一起喝闷酒,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家。 “他最近感冒嗓子疼,在医务室拿了几粒阿莫西林消炎。大夫说,青霉素类药物跟酒精混在一起刺激胃,会让人眩晕、恶心、呕吐。” “姜连长喝酒太多神志不清,趴在桌子上呕吐。呕吐物卡在鼻腔、口腔里,就这么憋死了。” 乔宝珠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一个优秀的连长,即便转业也会在地方上有所建树。虽然乔宝珠不记得上一世姜连长转业后做了什么,但是跟在沈骁身边,混的总不会太差了。 而这一世,他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窝囊的死法…… “那组织上会怎么处理呢?吴大姐跟孩子们,该怎么办啊?” 姜森若是因公殉职,吴美丽跟孩子们还会有一大笔的抚恤金。 部队对喝酒有严格的规定,姜森不仅擅自离岗,还违规酗酒。 若是他活着,团里面一定会给他一个处分。 如今人死了…… 乔宝珠愁云满布,心里替吴美丽感到不值。 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仗着有稳定工资,在家里面就当个甩手掌柜。伺候父母、养育子女、侍弄田地、喂养家畜等等所有的活儿都让妻子一个人干。 明知道自己家里负担大,还要偷偷接济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寡妇。 说实在话,吴美丽现在光靠着做手工活,每个月挣的钱都比姜森要高。姜森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转业之后家里开销问题。 他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将年迈的父母、五个孩子留给了吴美丽。 “我去看看吴大姐吧,这个时候她需要有人帮忙操持一下。” 乔宝珠说着下了炕,准备穿上一件深色的大衣去吴美丽家帮忙。 沈骁想了想,一脸担忧的看着乔宝珠。 “姜连长现在还没入殓,就在屋里的炕上躺着。你敢去吗?” 听说姜森的尸体就停放在家里,吓得乔宝珠脸色一白,惊慌的看着沈骁。 沈骁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乔宝珠肯定会害怕。 “宝珠,咱们俩先去段指导员家。姜连长死的太突然,棺材什么的都还没准备。我跟段指导员回营里商量一下,如何安排他的后世。” “张大姐在妇联工作,比你经历的多。她懂得如何安抚家属,你就跟着她身边做事。” 沈骁安排的挺好,但是乔宝珠心里还是发怵。 看着乔宝珠胆战心惊的可怜模样,沈骁的心软成一滩水。 “别怕,你先在张大姐那呆着,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帮忙。营里的兄弟们马上就会去家里帮忙,等我把姜连长入殓之后,你再过去也不失礼。” 沈骁朝着乔宝珠伸手:“给我发点经费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断亲了 青岩山这边的习俗,姜连长要在七天之后下葬。 这七天把乔宝珠累够呛,吴美丽整个人都傻了似的,哭了晕,醒过来又哭。 完全不似从前那个能把一家子顶在肩膀上的人。 姜连长的父母跑去营里闹了一场,要抚恤金、要老两口的养老金也要孩子们的抚养费。 可惜姜连长不是烈士,他以这种最窝囊、最憋屈的方式去世。 兵团即将撤销,财务那边根本就划不出钱来。 沈骁跑前跑后,这才给他争取了五百五十块钱的丧葬费。 段指导员还提议,让营里的战友们给姜连长家属捐点钱。 可是兵团撤销在即,大家谁都不知道下个月的工资在哪儿。兜里那点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大家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姜连长父母兄弟见兵团实在是没钱,将仅剩的那五百五十块丧葬费拿走了三百块钱,扬长而去。 “真是太过分了。他们这些年吃吴大姐的,喝吴大姐的,贴在吴大姐身上吸血。” “姜连长一死,又把丧葬费拿走一大半。那二百五十块钱,够干什么呀?” 张翠莲气的破口大骂,但拿钱的人是姜连长的父母,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令人唏嘘的就是吴美丽,她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既没工作也没有田地。 姜连长的爹妈连孙子都嫌是累赘,儿媳妇就更不可能要了。 说那三百块钱,就算姜连长留给二老的养老钱。以后老两口养老送终,也就不麻烦吴美丽跟孩子们了。 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不管跟吴美丽从前是否有过过节,大家都为她鸣不平。 在那一家子离开之后,大伙自发性的筹集了一些钱。你家出一块,他家出五毛,一共凑了一百八十块钱。乔宝珠私底下捐了一百块钱,连钱带账本交到了吴美丽的手里面。 “吴大姐,再多安慰的话,说多了也是没用的。人死不能复生,活人总要把日子过下去。” 乔宝珠看着两眼无神,了无生气的吴美丽,心里难受的想哭。 “姜连长在兵团呆了八年,组织上是不会亏待他的。虽说兵团撤销在即,但也绝对不会出现人走茶凉的情况。” “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办,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放心,你跟孩子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姜家人闹得一场闹剧,摆明了嫌弃吴美丽娘几个是累赘。有好处姜家人抢,没好处姜家人就撤。 可怜了吴美丽,当牛做马大半辈子,竟然没看出这群白眼狼。 “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男人死了,婆家将我们赶出来了。我又没有白红梅的手段,这几个孩子跟着我,早晚要饿死。” 沉默了十天的吴美丽,终于开口说话了。 见她终于说话了,乔宝珠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在,笑着低声说道。 “你放心好了,沈骁已经安排好了。过完年之后,省里会成立一个新单位叫农场总局。兵团撤销之后,愿意留下来的人,可以直接进农场总局工作。” “你家老大过了年有17岁了吧?沈骁说了,将你们家老大安排进农场总局上班。老二、老三学习都不错,能考中专就上中专,要是中专考不上就学手艺去。” 吴美丽眼睛蓦的亮了起来,她坐直身子,拉着乔宝珠的手激动道:“你说真的?我家老大能有个班上?” 乔宝珠点了点头:“兵团账上没钱,但国家是不可能亏待一个为国效力多年的军人的。” “你放心吧,日子会好起来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妈妈有亲人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日是北方的小年,也是互助社交货日。 吴美丽家有大丧,按照当地传统不能再出席公共场合。尤其在过年期间,她要是去了谁家,谁家就会变得倒霉。 她熟知这边的风俗,带着孩子们躲在家里做手工不再出门。 孩子们这几天经历丧父、被亲族抛弃,即将无家可归的重创,都无比的安静老实。除了偶尔出门挑水、捡柴之外,所有人都窝在家里,或做手工或看书。 无形间竟生出几分坚毅来。 “小姨,我妈让我把这些手工交给你。” 姜家的小女儿姜妞妞面露胆怯的来到乔宝珠家,趁着乔宝珠还没上班,将家里做出的手工交给她。 “妞妞来了,别站在外头,进屋坐一会儿。” 乔宝珠对着镜子化妆,刚画了一半,姜妞妞就进来了。只不过她谨记母亲的嘱托,就站在门口,别进屋讨人嫌。 “不行,小姨,我把东西放地上。你检查一下吧,我妈说了,我家死了人晦气得很。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些是我家做的,会卖不出去的。要是不能用,我们也不要工钱了。” 姜妞妞强忍着眼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乔宝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放下眉笔,转过身将姜妞妞拽进屋。 “现在是新社会了,哪还有那么多的迷信。东西先放这,等我化完妆再检查。” “你也别干坐着,我有话问你。” 一听乔宝珠要问话,姜妞妞紧张的不知所措。 “妞妞,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生好多个孩子,段指导员家就有五个孩子,隔壁钱明家也是五个孩子。 吴美丽就厉害了,她从小就被送到姜家当童养媳,十六岁生了孩子,一口气连生了七个。 被她婆婆送给别人两个,家里还留了五个。 姜妞妞前面有两个姐姐,都被亲奶奶送人了。原本她生下来也是要被送人的,被吴美丽保住了。 吴美丽是童养媳,在公婆面前就跟牲口一样,只干活没有话语权。 为了姜妞妞第一次顶撞公婆,不仅留下了这个女儿,还偷偷跑去结扎了。 “小姨,我今年十岁了。” 乔宝珠点了点头,看着镜子里紧张的搓着手的小姑娘,心里酸溜溜的。 “你妈这几天还好么?有没有偷偷的哭啊?有没有好好地吃饭?” “家里粮食还够吃吗?过年的糖啊,肉啊的,有没有准备?” 不管乔宝珠问什么,姜妞妞都老老实实的回答。 乔宝珠化好妆,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随手递给姜妞妞,就像往常一样。 但是这次,姜妞妞没有接,而是将糖块放在炕边上。 “怎么不吃?妞妞啊,你以前可没跟小姨这么生分。” 姜妞妞一脸失落的低下头不说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早就不一样了。 以前爸爸还活着,她们管沈营长叫沈叔管乔宝珠叫婶子。爸爸死了,妈妈说要管婶子叫小姨,管沈叔叫姨夫。 小姨、小姨夫给他们家的东西太多了,不能再收小姨的东西。 姜妞妞不明白,为什么要改叫小姨。但是这个称呼,她很喜欢。因为妈妈跟别人不一样,妈妈没有娘家,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 婶子变成小姨了,妈妈就有了姐妹。 嗯,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是妈妈多了一个亲人。 这么一想,姜妞妞忽然觉得日子不那么苦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离开前夕(上) 姜妞妞挎着篮子美滋滋的从乔宝珠家里离开,篮子里有乔宝珠给的一块五花肉,以及这几天全家人一起挣的12块钱。 姜家老大即将上班的事情,吴美丽还没有跟孩子们说。姜家的几个孩子私底下都研究过了,父亲去世爷爷奶奶立马跟他们断了亲。家里就只有几百块钱,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这次能在乔宝珠手里挣12块钱,姜妞妞高兴的都要疯了。 完全忘记出门前她妈千叮咛万嘱咐,拎着篮子一蹦三高的跑回家。 乔宝珠被耽搁了一会儿,到互助社的时候,差点没挤进屋去。 农场的社员、家属院的家属们,乌泱泱的堵在门口。 高丽曼扯着脖子喊,纪荷花满头大汗,两个人忙的不得了。 众人看见乔宝珠来了,知道她才是付钱的人,赶紧给她让出一条小路。 乔宝珠进了屋,跟纪荷花要了几张纸。将纸撕成小块,上面标记号码。 “现在给大家发号码,一人一张丢了只能往后排。比如现在100个人,一共排100个号。你手里是6号纸,纸丢了,你再来要只能排101号。” 乔宝珠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大家看明白了,都夸乔宝珠脑子真聪明,想到这个好办法。 很快互助社门口就有了顺序,大家站在门外排成一条队伍,有序的等待交货。 青岩山农场最近没有啥新鲜事,郭场长知道今天是乔宝珠收货的日子。 他知道乔宝珠在城里开了一家服装店,临近过年赶制一批手工才回农场。 郭场长虽然惋惜乔宝珠辞职,但他也清楚,青岩山农场是留不住这样的能人的。 倒不如顺水人情,放乔宝珠离开,将来她生意好了,农场这边也能受益。 郭场长自己把自己劝开了,叫上秘书、后勤主任、张翠莲等人一起去互助社巡视。 “今天是新手工交货的日子,工厂那边着急卖,毕竟快过年了。” 张翠莲本来也想试一试这个新手工,后来听乔宝珠说材料不多,家属院都不够分,就没给她留。 虽然张翠莲不缺这点钱,但是心里头还是挺不舒服的。她觉得自己跟乔宝珠关系不错,偏偏赚钱的时候,乔宝珠不想着自己。 姜连长猝死的事发生后,张翠莲也不计较了。她明白乔宝珠的心思,在这个地界,她跟乔宝珠算是过得最好的那层。 就算兵团撤销,她家老段也不会少了好工作。他们两口子私底下还有些外捞,每个月保守进账二百。确实没必要跟那些人争那几块钱,有做手工的时间还不如躺一会。 “今天交货的人多,肯定乱糟糟的。场长,我申请留下帮忙,下午巡场的工作交给高副主任。” 郭场长一脸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的没错,今天互助社得乱成一锅粥。正好咱们一起过去瞧瞧,兴许能帮上忙。” 几个人各怀心思的往互助社走,发现互助社门口门庭若市且井然有序。 “大家都排着队,不争不抢十分规矩。啧啧啧,这个场面说出去谁信啊。也就是咱们青岩山农场才有这样的场景,这都是场长您的英明领导才有这样的盛景。” 朴主任逮到机会就拍马屁,将互助社门前井然有序的景象归功于郭场长的领导。 郭场长对朴主任的夸赞十分满意,笑的见牙不见齿。 第二百六十九章离开前夕(下) 郭场长虽然被夸的美滋滋,心里却清楚,这事儿跟他没啥关系。 “这是什么?” 郭场长发现排队的妇女们手里都有一张小纸条。 “哦,这个是排号的。你看我这上面写的是79号,我后面这人是80号。我们都是排号进屋交货,来得晚就往后排。” 女人觉得这个方式很公平,来交货的先进屋要个号码牌,来得晚的先回家干点别的活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交货收工钱。 “嗯,这个法子不错。” 郭场长点点头,心说不愧是他的福星,脑瓜子就是比一般人聪明。 张翠莲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人家郭场长高兴,她也没有必要说些丧气的话。 便问道:“没有人惹事儿吧?比如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去插队?” 作为基层工作人员,张翠莲太熟悉某些老太太了。这些人不占便宜就吃亏,让她们遵守秩序跟对牛弹琴没有两样。 她不信会有人老老实实的排队,而不是动些歪脑筋。 女人看了一眼张翠莲,认出了她的身份,想说又不敢说话。 旁边的同伴大声道:“这个大姐说的还挺对,咋能没有惹事儿的呢。先前几个想插队的,啥理由都有。什么家里有事儿啦,什么药出门啦,就是着急要钱不想排队呗。办事员可不惯着,说你要是着急,就等下个月再交货。人家老板说了,过完年还要继续卖呢。” “插队的人一听下个月再交货,那不就是少挣钱了,都老老实实排队去了。后来那个办事员的婆婆来了,仗着是人家的家里人,就说要先交货。先交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人呢。” 听见这话郭场长眉头紧锁,张翠莲暗道一声糟糕。 办事员家里人插队,除了高丽曼也没有别人了。 她正替高丽曼捏一把汗的时候,那妇女一脸敬佩的说道:“没想屋里那个办事员还挺厉害!她说大家都在排队,你凭啥搞特殊?你们是我的家里人,就应该起带头作用,赶紧排队去!谁也别想搞特殊,着急回家的,就下个月再来交货!” 本来在外面排队的人就有些不高兴,谁愿意大冬天在外面傻站着。 可是大家看见办事员连自己家人的面子都不给,十分得公道,也都心服口服,自觉排队了。 郭场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想到小小一个互助社,竟是能人辈出。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张翠莲看见吴美丽站在门口,不由大吃一惊。 她小跑着冲过去,将招呼众人排队、分发号码牌的吴美丽扯到一边。 “你在这干啥呢?” 吴美丽一脸茫然的看着张翠莲,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在这帮忙发号呢。” “不是,我说你不在家呆着,你跑农场来干啥?” 张翠莲都急了,吴美丽刚死了男人,不在家里守孝,跑出来多晦气啊。 “我来帮忙啊。你不知道,今天收货可忙了。哎呦,屋里面都忙翻天了。” 吴美丽说着推开了张翠莲,几步窜回到门口,拦着郭场长几个人:“你们别往里进,先拿上号码牌,去后面排队去。” 张翠莲见吴美丽傻不愣登的,把场长都拦在门外,气的尖声大叫:“吴美丽,你个傻狍子。那是场长,领导们过来视察来了,你赶紧让开。” 吴美丽愣住,随后一掌推开郭场长。郭场长猝不及防被力大无穷的吴美丽推了个踉跄,要不是有人扶着,他都摔跟头了。 吴美丽没想到郭场长看着壮实,却像个玻璃做的似的,一碰就倒。 她给郭场长敬了个礼,大喊道:“对不起,领导,领导你没摔着吧。” 郭场长站稳了身,一脸惊奇的看着吴美丽,不由得竖起个大拇指:“大妹子,你,你可真有劲儿啊。” 第二百七十章过了明路 郭场长带着农场领导们过来,乔宝珠赶紧迎了过去。 她亲自给郭场长介绍了这两款新的产品,也当众说出自己在城里开服装店的事。 “这两款产品,在省城卖的极好。今晚我会将这两批手工送回城,明早就会出现在各大市场、庙会上。大年初七我店里就要开工做新款的春衣,大约初三左右,我会带回来一批手工,就是不知道过年那段时间会不会有人愿意接活儿?” 郭场长一听这么快就有新的副业,心里很高兴。笑着让乔宝珠放宽心:“你担心过年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干活。这事儿你放心好了,就怕手工数量太少,不够他们分的。” 张翠莲第一次听见乔宝珠在城里开店,震惊她的大胆之余,又为她的鲁莽担心起来。 碍于郭场长在这边,她不好跟乔宝珠说话,只能赔笑着说道:“郭场长说的没错,宝珠,你放心好了。” 农村跟城市不一样,城里工厂多,每个月都能领工资旱涝保收。 农村人却没那么幸运,靠天吃饭顺应季节时令走。北大荒天气冷,四月份才开始化冻、五月才能开始春耕。 漫长的冬天呆的人发慌,所以喝酒打牌的人特别多,酗酒闹事的人也就更多了。 各个大队为了保证安全,绞尽脑汁的给社员们安排一些活儿干。有事儿干就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拉帮结社的凑在一起喝大酒闹事儿。 以往都会给各家安排一些任务,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有能力的大队会找一些副业,让大家赚点零钱花。 以往副业内容比较少,赚得也不够多。这个时候乔宝珠能带领着大家挣钱,对于农场以及下面各大队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郭场长高兴,一旁看热闹的社员、职工们也都高兴坏了。 “过年干活怕啥的,我愿意!明天我就回娘家串门走亲戚,把年后该走的人情都走了。正月里就在家干活,我一天都不出门。”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跟着附和。大家纷纷举手报名,生怕错过赚钱的机会。 互助社里笑声朗朗,大家都觉得干劲十足,日子特别的有奔头。 外面的人见屋里面有说有笑,都伸着脖子往里看,以为有什么热闹。听说过年的时候,互助社还有新的手工,外面的人口口相传,都跟着高兴。 郭场长呆了一会儿,就领着众人离开了互助社。乔宝珠送郭场长出门,二人站在外面寒暄了几句。 “宝珠啊,你想好接你工作的人选了吗?” 郭场长心里清楚,乔宝珠是想送他一个人情。她现在是国营农场的正式工,而且还是立过功的科长。 在青岩山农场,这个正式工作是多少人抢破脑袋也要端起的铁饭碗。 若是郭场长有亲戚想要个正式工名额,乔宝珠象征性的收点钱就转了。 可是郭场长没有这么做,他觉得乔宝珠两口子以后还有更大的出息。不能计较眼前的尺寸得失,要将眼光放远一点。 所以郭场长当众问乔宝珠有没有接班的心仪人选,就是要将卖工作的事过了明路。 能跟在郭场长身边的人,包括张翠莲在内各个都是人精。 大家见郭场长竟然这么乔宝珠面子,看乔宝珠的眼神都透着不可思议。 “宝珠,你想把工作卖了?” 张翠莲觉得乔宝珠疯了,兵团即将撤销,家属院里的人哪个不是人人自危。有能耐的到处走关系,就为了能保住个铁饭碗。 乔宝珠在这个时候,竟然想要将工作卖掉。 张翠莲第一反应是:“你该不会要跟沈营长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