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情人》 1 好惊人的一幕,就像电影里的情景一样 。 为什么会看着他们是有理由的。在夜半的公车站旁已经接近发最后一班车的时间,田所久坐在长椅上目送着一辆辆远去的公车,犹豫着要不要坐上待会儿就会来的末班车。 今年因为是暖冬的关系,所以白天的气温偏高,但是一入夜温度就急速下降。刺骨的寒风冻得久不敢把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来。 或许因为这里刚好是国道与高速公路的连接点吧,到了深夜来往的车辆还是很多,并不宽广的双线道经常塞满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 他在今天早上被女人赶出家门。那是个前一阵子就开始不太搭理他,态度冷淡的女人。 “我想结婚了。 ” 昨天晚上下班回来的女人在镜子前边扯下耳环边说。 “对象是店里的客人,他虽然不年轻,长得也很普通,但是对我很好。” 她把盘得高高的头发放下来,柔软的微卷发丝披散在肩头上。 “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也没办法回答,我准备不干了。 我累了,跟你在一起就算结婚,你也不可能为了我出去工作……” 女人站起来慢慢走到靠墙坐着的久面前。 “好歹给我一点可惜的表情会怎么样?” 女人寂寥地伸手轻抚久的面颊。 “请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像我一样可以养活你的女人。” “伤脑筋…” 听到久的低语,女人发出嗤笑。 “能让你伤脑筋也很不容易啊!放心好了,喜欢照顾人的女人到处都是。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像你这么不适合‘工作’这两个字的,看来还是每天游手好闲,当个吃软饭的男人才适合你的‘风格’。” 女人就如同她的宣言,隔天早上就把久赶出家门。 她虽然给了久一点小钱,但是拿去打个相对开后,手头上就只剩不到五千元。无处可去的他考虑要不要回老家的时候突然想到,他在九年前为了念大学而到这个城市来,在大二的暑假打工时,被那里的吧女缠上,开始尝到吃软饭的快乐后,就懒得再去念书,到了冬天就办了休学手续,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从一起同居到现在已经第七年了,他知道女人想结婚的念头。但久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在同居之前,就已经向女人表态过不想结婚的意思。 久的母亲也是欢场女子出身,在乡下开了一家小酒吧 ,交际手腕一流。久从小就相当自豪自己有个美貌的母亲。然而在上国中时,知道母亲的职业背后所代表的含意,再看到在母亲身边川流不息的男人,他就无法像以前那样跟母亲相处了。 他明明讨厌欢场女子却又跟这类女人特别有缘,知道儿子在当小白脸之后,母亲在电话那头啼笑皆非地说:“跟你父亲一模一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她用没见过也没听过的父亲比较,久觉得莫名其妙。 在冗长的等待时间里久想起了许多往事,此时一对男女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从住宅区的坡道慢慢走下来的他们,停在公车的时刻表前。蓝色衬衫和奶油色外套。梳得整齐的头发配上镶边眼镜,这个高大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精悍的感觉,女人则是一身高贵的咖啡色组合洋装,有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这对感觉刚从舞会会场归来的男女亲密地说着话。 久从来没有跟女人盛装出去过。晚上,女人去上班不在家,遇到难得的放假日,两人就在床上厮磨一整天。中午不是打小钢珠就是赛马,晚上则到女人的店里去讨酒喝。 像这种只要是普通男人都会皱眉头的堕落生活,久却一点也不以为意。 久眼前的女人突然整个人扑到男人怀里,男人下意识地搂住她的纤腰,看得出来以明显吃惊的神态环顾四周。 女人双手捧着男人的脸就像玩家家酒似地吻了他一下,那是个充满了炫耀意味,和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偶像剧导太多的做作的吻。 公车到站女人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搭上公车,她在车窗旁挥手,男人也挥了几下回应。 等到公车开走,久才想到那正是自己想搭往葛川的最后一班公车啊!目送公车远去,被留下的男人有点尴尬地低头从久面前走过。他明明低着头绊到了久伸出来的脚,弹跳了两下后才站稳的男人回头看着久。 “不好意思。” 尤其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久也看得出男人脸红的表情。 “我才要对不起。” 久收回伸得太长的腿调整好坐姿。男人突然弯下腰来怪异地俯视着久,他那透过镜片的清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久看。 “ 有什么事吗?” 面对久的疑问,男人绽开了一丝微笑。 “你不是田所吗?好久不见了。” 听到男人亲切的语气久还是想不起来。看到满脸问号的久,男人困惑地歪着头。 “你不记得了?我是你在山滩高中的同学小田啊!小田和贯。” “…小田……” 他记得小田,但久记得的是高中时代的小田,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连不到一起。男人取了眼镜,再把头发拨到额前。 “可能是我戴了眼镜你认不出来吧?我在念大学的时候近视度数加深……” 小田这一弄顿时年轻了好几岁,总算勾起了久些许过往的回忆。 “真巧啊!” 听到久有了反应小田才松了一口气, 重新把眼镜戴上。 “真的好久不见了,从高中毕业之后到现在……说不定有十年了吧?你住在这附近吗?现在在哪里上班?” 连珠炮般的问题。久想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过事实只有一个也就照实说了。 “我没有在工作。” 小田了解似地点点头。 “现在不景气呵。” 他以为久失业了,体恤的口气让久想笑。 “我没有上过班。” “嗄? ” “我是吃软饭的。” 久说完才觉得无法直视小田的眼光低下头。他期望小田能赶快离去,却又在心里咒骂着觉得羞耻的自己。 “那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小田问。 “我在这里等车打算回家。” “家?你是说老家吗?但是往葛川的公车刚才已经是最后一班了。” “就是看到难得一见的亲密镜头,才让我忘了上车啊!” 久半带嘲讽地说,小田尴尬地把头转向一边。 “反正总有办法回去。” 久自言自语地站起来。 “就算要打计程车等坐到也是半夜了。” 小田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是啊……” “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久苦笑着说: “不用了,不好意思。” 他不由地想小田从以前就是这么亲切的人吗? “ 还是干脆到我家来往?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可以聊聊你的事。” 久看着小田的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只是客套的话 ,那就没有去的必要,但是现实问题就在于,就算打计程车回去也没有钱付车费啊! “会不会打扰到你?” 小田笑了。 “别这么客气了。我只有一个人住。从前面那个坡道上去大概五分钟。” 看到久暧昧地点点头后,小田先走出去,奶油色的外衣下摆迎风翻飞,久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他看看自己的打扮,不合时节的短袖t恤加上便宜的运动外套,一点也没有流行感的破旧牛仔裤,懒得整理就干脆剪短的头发。跟小田比起来自己简直跟地痞流氓似的。久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过去和时间的流逝所累积起来的莫名障碍,压得他胸口好痛。 “田所?” 小田停下来,催促着步伐缓慢的久。长长的坡道上亮着点点灯火,低着头走路的久发现有些白色的花瓣,附着在自己的鞋面上。 他抬起头只看到坡道两侧的水泥墙壁后是早开而已凋谢的樱花株株相连到长路的尽头。 小田的住所是一栋有着被类似炼瓦的磁砖覆盖,带有些许怀旧感觉的公寓。 穿过铁门和宽广的大厅,正面的电梯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在那小小的四方空间里,久还是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着。过了几秒,静得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动的电梯到了目的地后.又突兀地打开。整个走廊上因为铺着蓝色的地毯,所以走起路来毫无声息。小田站定在门号803的门前拿出钥匙。 “进来吧,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有点急,所以里面很乱。” 在小田的带领之下久走进他那足足有二十评大的起居室。咖啡色的地毯上是一组深绿色的沙发。小田消失在里面的房间后,久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客厅一角有着高至天花板的观叶植物盆栽,壁旁则有两座大型水族箱,整个感觉就好像经常在电影里出现,那种无生活感的房间。唯一的感受到有人居住的,只有在桌上堆积如山的杂志而已。 久拿起最项端的一本随便翻,全都是英文的内容,不时穿插关节和骨头断层的图片。 脱掉外套的小田将桌上的书全堆床上去,把一杯香醇的咖啡放在久的面前。 “你是医生?” 听久这么一问,小田脸上掠过一阵惊异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你住的地方很不错啊,而且看的书也都同人体构造有关。” 看到久指着的杂志,小田笑了。 “半路子出道的医生没有你们想像中收入那么高,如果任职的是私人医院就另当别论。这间房子是用我父母的保险金买的。” “保险金?” “他们在我大三的时候发生车祸去世,幸好有保险我才不用为学费伤脑筋。” “不好意思问你这种事。” “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小田不在意地说。久的视线停在他的指尖上,还是跟从前一样没变,细长的手指。 “当医生很辛苦吧?” 小田拿下眼镜揉揉眉间。 “当医生没有想像中难,不过因为没有全心投入,所以等拿到执照后就辛苦了。整形外科虽然是专业技术,但一开始还是很难抓到患者求诊的方向,不管是整骨或是调整关节都有一定的限制在,记得在初期足足有半年的时间,我都被派遣跟护士一起帮患者做日常保健呢!” “哦……” “其实也蛮有趣的啦!因为整形不直接牵涉到人命,所以医院的气氛挺明朗的。” 小田表情愉快地凝视着久的脸。 “你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念大学了吧?” “是啊,不过中途就休学了。”。 小田没有问为什么,然而久有点自暴自弃地接下去说: “反正有女人会照顾我,也懒得去上课…” 他说不下去了,小田微笑地回答: “很像你的作风啊!” “我只是个白痴而已。” 什么叫很像你的作风?你又了解我多少?久压抑住不悦的心情闭上嘴,他只是讨厌麻烦而已。上大学打工、为了就业而工作都令他觉得麻烦,所以在他有能够包养他的女人时,当然巴不得像去包袱一样的把那些东西舍弃。 遇到她之后,就能够在她的胸前安静地休息,他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奢求。等到如同梦境般的时间过去,一切都回归现实,久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有便宜可占。 “你喜欢那个女人吧?” 小田心有戚戚焉地低语。 “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小田扭曲了一下嘴角。虽没有问出口但眼神里充满了问号。 “我被她甩了。被她赶出住所之后无处可去,想要回老家遇到了你。” “……是吗?” 小田表情复杂地站起来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却看他拿着酒和酒杯过来,倒了一满杯的酒递到久的面前。 “不好意思。” 久也想喝醉。他轻呡了一口,那酒意外地浓烈而呛喉,而小田就像喝着普通饮料似地一下就是半杯。久看了小田一眼小口喝着,他喜欢喝,酒量却不佳。 渐渐蔓延到全身的醉意让久全身舒畅,就好像徜徉在谁的怀里一样。 “她应该是个可爱的女人吧?” 望着一点发呆的小田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久的话有反应。 “谁啊?” “你的女朋友啊,那个长发美女。” 小田噗哧笑了。 “是啊,她是很漂亮,不过个性可相当倔强不认输哦!是你喜欢的典型吗?” “差不多。” 小田喝干了杯中酒后再倒满一杯,久光是看都觉得自己快醉了。 “好奇怪。” 小田自言自语似地说。 “你一点都没变,跟高中的…毕业典礼时一样完全没变。我真讶异一个人怎能完全不变,跟以前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久轻笑一下。小田歪着头。 “你说你哪里变了?不是跟以前一样吗?”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责备,小田说完才后悔地闭上嘴。他单手撑着下颚,拨乱自己的前发。 “你累不累?去睡吧!” 看到小田似乎比自己还累,久点点头。 “你先去冲澡,我会帮你准备换洗衣服。” 小田从久手上取走酒杯。 “不用麻烦了。” “别客气,我会顺便把床铺好。” 久几乎是被小田强硬地塞进浴室,那空间大得够两个人用。 久用行军搬的速度冲完了澡,看着小田的内裤实在有点犹豫,不过自己的衣物似乎已经被收掉了,无可奈何的久只好换上小田的内裤和睡衣走出去。 小田看到久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 “因为太久没有人来住过……所以收在柜子里的棉被好像有点发霉,只好请你在床上睡了,我睡这里的沙发就好。” “我睡沙发啦!” 小田微蹙着眉。 “我怎么能让客人睡沙发呢?” “我无所谓……” “不行。” 两人互不相让。 “…那就一起睡床好了。” 懒得再吵下去的久随口提出建议。 “我的床虽然是双人床,不过要挤两个男人可能会有点窄…你不介意吗?” “没关系啦!” 小田凝视着久一语不发。久是无所谓,但有所谓的人可能是小田。久花了几分钟才察觉出来。 “真的没有关系吗?” 小田再问了一次。 2 最初的记忆是在夏天.七月中旬的烈阳烧得正炎的时候。那时的阳光跟暴力没什么差别,令人快起耳鸣的蝉鸣声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在还没重建前还是木制的校舍当然不会有冷气,光是静坐着也会出一身汗。进到有如蒸气室的教室里,久在靠走廊边的位子坐下。被不爱干净的家伙拿来抹手而弄得脏兮兮的窗帘,在偶尔吹过的热风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学校的右边有一条满宽的河。从全开的窗口可以听到在河岸边跑步的运动社的精神喊声。 久所上的私立山滩高中,位于整块腹地切割得像棋盘状的城市西边,虽然是乡下学校,但对考试的要求相当严格。 这所学校跟其他公立学比起来暑假开始得早,到六月底就结束所有课程。听起来好像暑假放得比人长,但实际上到七、八月却有只是嘴上说说可以自由参加,但几乎是半强迫的暑修在等着学生。 当时久所上的并不是为了准备考试为目的的暑修,而是因为考试成绩太差,或是补足上课目数的补习而已。 素行及成绩不良学生占极少数的山滩高中里,参加这类补习的寥寥无几,两个学年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个。负责补习的老师来发练习考卷后就回办公室。被太阳晒得快融化的久,一个人在教室里看着森鸥外的小说《阿部一族》。 刚开始还有几个人一起,后来一过了补习时间就各自离去,到最后只剩下久一个人。一切都要怪他跷课的要领不好。 “不来补习的话就会留级。” 在老师如此威胁之下,生性懒散的久心想要留就留,了不起高中不念了。告诉母亲之后反而被歇斯底里地“起码高中要给我念毕业”臭骂一顿,无可奈何的久只好每天乖乖到学校补习。 在蝉鸣的空档,久听到教室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老师来巡堂的他连头也没有抬。 “田所。” 听到跟老师明显不同的声音响起,久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脏兮兮的棒球制服,然后是晒到黑得发亮的脸和手腕,推得短短的头发。跟久同班也是棒球社投手的小田和贯,低头凝视着他。 “只有你一个人补习吗?好辛苦。” 他说完,弯腰坐在久面前的座上。久转着手上的笔说: “要一直补到八月三十一号。” “不会吧?” 小田瞪大了眼睛。 “骗你的啦,还有一个礼拜就补完了。” 久恶作剧似地笑了。小田昨了一下舌看着久的练习考卷。 “这里写错了。” 小田指着一个题目。 “不是八,应该是九” 久把答案擦掉重写。小田的手指又细又长,好像筷子一样。 “你在社团练习?” 小田点点头。 “你也是每天都要来吧?真辛苦。像我这么怕麻烦的人绝对做不来。” “所以你没有参加任何社团?” “我连来上课都觉得懒了,怎么可能参加社团?” 久说完才觉察失误,那每天都到社团报到的小田不就像个傻瓜吗? “因为我很喜欢棒球啊!” 小田瞪着久,一副要吵架的模样。 “……所以我不认为辛苦的学习是一种负担,而且今年也是最后一次玩棒球了。” 在小田眼神的压迫下,久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不是还有明年吗?” 小田低下头。 “只有今年而已。我早就决定棒球只打到高二的夏天。我想念医学系,接下来要朝联考努力了。” “喜欢的话就持续下去啊!” 小田的唇隐隐颤抖着。 “以现在我们队伍的实力来说,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进甲子团。 ” “不过可能性也不完全等于零吧。” 这时又刮起了一阵风,久压住快被吹走的考卷看着眼前黝黑肌肤的脸,才发现还是第一次跟他聊到这种话题。 就算同班,小田和久身处的小环境也各自不同。围绕在久身边的都是一些无所事事、半吊子的家伙,但是小田的朋友可就都是认真的好学生。 小田咬住下唇,久知道自己使他不开心也就不再说话。小田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站起来。 “这样好像笼中鸟哦!” 久抬起头来看到小田微笑的嘴角。 “我走了。” 等小田离去后,蝉鸣又再度响起。对国文不太拿手的久无法理解小田话中的含意。 隔天,小田也趁短暂的休息时间或午休在教室里出没,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来见久的,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久跟小田就这样一起渡过了最后一个补习的星期。 最后一天的中午小田照例又来到教室。久拿出早上在便利商店买的面包,小田刚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便当。 “我说。 ” 听到久的声音,小田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找我?” 小田的动作在瞬间静止,欲言又止的眼神凝视着久连眨也不眨。 “我很在意你,在意到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说不定…… 我喜欢上你了。 ” 若无其事般地说完后小田又开始吃起便当,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继续啃剩下的面包。 山滩高中的棒球队在地区预赛的第四场,输给了强队私立英潮高中。虽然曾经挤入前四强,但是小田的甲子园之梦,也在这个夏天无疾而终了。 进入九月新学期开始之后小田仍旧待在久的身边,没有特别好朋友的久身旁的位置,不用多久就成了小田的位置。 不过久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小田,他没有特别要找小田的理由,两人也不是那么有话说。尽管如此,小田还是时时都在久的身边。 久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小田那一句“说不定喜欢上你了”,只是好朋友之类的喜欢而已。 每次看到小田的眼光,久就开始思考他想怎么样,自己又想怎么样,以后又会变成怎么样……等等,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小田在七月补习对久告白之后,就再也没有提到类似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待在他身边而已,连手也不碰一下。维持着近乎不自然的些微距离,或许那就是小田的道德坚持吧? 在缓慢而毫无变化的时光流逝中,久几乎忘了小田曾向自己告白这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要到学生餐厅吃饭的久发现自己身上没钱,就很自然地向一旁的小田借钱。小田虽然吃惊却高兴地拿钱出来借给他.久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小田那时的表情。之后,久就常常向小田借钱,大概都是一、二百块的小金额,有时明明有钱也故意向小田借,小田从来没有出现过不悦的神情。刚开始久还记得跟小田借了多少钱,久而久之在小田也不跟他要的情况下也就忘了。从那之后他就经常没事也会找小田说话。 班上一个两人小圈圈要走出教室的时候,其中一人邀了久一起去。三人来到校舍与围墙之间的阴暗处,就像躲避教师眼光似地蹲在浓荫之下抽着香烟。 这两个人在班上算是我行我素一族,跟他们来往最不用花什么心力,因为他们也跟自己一样不太用大脑思考。 其中一个开始讲起女人的话题,久心不在焉地听着突然就想到小田的事。其中一人发现久心不在焉就推了他肩膀一下。 “小田那家伙真怪。” 有一头荼发,还稍微暴牙的那家伙开始说起来。 “是吗?” 听到小田的名字吃了一惊的久,尽量装出不以为意地问。 “还好吧?” “不是啦,我是说他看你的眼光很奇怪。有一次我跟你讲话的时候还被他瞪,气得我想海扁他一顿。” 在他对面的家伙也点点头。微胖、眼睛又小的他诡异地笑说: “你们最近不是很要好吗?不管到哪里都在一起。虽然看得出来是小田单方面缠着你,不过你好像也乐在其中,我们还在说你们不知道有没有一腿呢! ” 那家伙说完还放声大笑,久觉得自己的胸口像笔划过似地突然冷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跟男的有一腿!” 久拼命压抑自己激动的语气故意不屑地说,还装作一副为难的苦笑。茶发那家伙吐了一口烟。 “谁叫你是美少年!不过,我实在很不爽小田的眼神,在毕业之前一定要找机会修理他。” 小田的话题虽然到此为止,但是他的脸缠绕在久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下意识地害怕起来。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那种全身冰冷的感觉 ,不是恐怖是什么?他确信自己不能再和小田在一起了。 他每天都向小田借钱,而且金额越借越大,小田能借的范围也只有二万之内。久发现小田已经慢慢出现困扰的神情。放学后的教室里,久靠在窗边看着在河边跑步的棒球队。 “你要做什么用?” 听到久又要借钱,小田坐在位子上问。他那扣到领口的钮扣看起来十分拘束。 “要玩啊!” 小田放在桌上的手紧握了起来,手格还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吃定我了?” “我是吃定你啊!” 小田瞪着久紧咬下唇,他啪地一声从位子上站起离开了教室。一切就到此为止。对于聪明又有洁癖的小田来说这样已经够了。小田从此不再跟久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久觉得寂寞,单纯地觉得寂寞,被人喜欢并不是一件讨厌的事。他也不讨厌小田,说不定还有一点喜欢他,但是他自己也明白继续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无法对谁倾吐寂寞心情的久,半年后升上三年级时就跟小田分班,从此没有再来往。 躺在小田嘴上说小,其实睡起来还满宽敞的床上,久意识朦胧地断断续续回忆起高中时代的点滴。床摇晃了一 下,旁边的棉被人掀起,一个人滑过久的身边占据了床的另一侧,不久就传来规则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像摇篮曲般,久也跟着坠入梦乡。 久醒来已经接近中午。隔壁不见小田的踪影,他慌忙起身看了床头的时钟才发现,一天的时间几乎快过了一半。 他穿着睡衣走到客厅看到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可以吃冰箱里的东西。然而,没有食欲也不想长居的久,走到浴室洗过脸后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虽然考虑借小田的衣服,不过就算借了衣服也出不去,因为他没有小田房间的钥匙。尽管他再怎么没有常识也知道离开家里不能不锁门。 久坐在客厅的桌子上,不等小田回来他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他望着从窗帘细缝中钻进来的阳光发呆,他觉得自己好像傻傻地跌入一个泥沼之中。 小田在晚上九点左右回来,久坐在沙发上听到他叫了一声“我回来了。”他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久还穿着那身睡衣,一点也没有吃惊的表情。 “我找不到衣服。” “哦,我放在寝室里,你没找到吗?不好意思。” 小田松开领带,把外套丢在久对面的沙发上。 “你晚上吃了什么?” “没有…” 小田把一个飘着香味的袋子放在久面前。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中华料理店,口味还不错。吃吃看!” 把西装也同样丢在沙发上后.小田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没花多少时间就端出一盆沙拉。 3 “肚子好饿。” 小田把一样样美味的中华料理拿出来放在久面前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吃起来。 这时候要是再客气的话就太愚蠢了,久也跟着拿起筷子,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的他老实说肚子也饿了。他猛吃了一阵后突然发现小田没有再动筷子,抬起头来看见 他直视着自己。 “我从昨天就开始考虑……” 他的眼眸深处闪着莫测高深的光芒。 “你就算回老家在那种乡下也找不到工作吧?还不如留在这里找比较好。如果你有意留在这里找工作的话,我可以提供你住的地方,在你有固定收入之前都可以住在我这里。” 现实问题沉重地压在久的肩上,他说不出想回乡下找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女人这种话。他觉得烦闷焦躁起来,几乎想塞住耳朵。 “你也不能老是寄人篱下,要为以后想想。” 小田这句话重重地刺在久的心上。 “该是自立的时候了。” 等待着久回答的眼神充满了不允许他说“no”的压迫感。那让他想起昨晚在公车站,跟小田告白自己是靠女人养的小白脸时,那种踌躇和自卑感。 “嗯……” 久暧昧的回答让小田满意地微笑。 “我明天会帮你准备一副钥匙,衣服的话……就挑我的穿好了。” 看到小田愉快的神态,久越来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自己。 是对于境遇悲惨的高中同学的怜悯吗?还是他觉得自己在做慈善事业?难道……他还难忘旧情?久摇摇头甩掉了那些愚蠢的判断,那时实在断得太不干净了,就算当时还有些许的旧情存在,在经过这么久之后应该早已忘记。事实上,在遇到小田之前,久根本就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他突然想到小田有个女朋友,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一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小田余情未了,久不禁好笑起来。 “我在这里不会打找你吗?” “我喜欢热闹。” “不是,我是怕对你女朋友不好意思……” “你是说里沙?她不会在意这种事,因为她不喜欢打扫和做饭,所以不常来我这里。” 小田的说法让久笑了。 “那不就主妇失格了?你们打算结婚吗?” “可能预定在明年吧!” 看到小田说得高兴,久虽然睑上陪笑心里却好像开了一个洞。 “对了,棉被我已经送洗,可能要麻烦你忍耐个几天一起睡……” “无所谓。” 小田把桌上的空盘收到塑胶袋里,久也跟着照做。在小田从眼前走过的时候,久闻到他身上隐约传来消毒水的味道。 两人都不自然地偏向两侧。 久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互相触摸才是正常吗?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呢?他是怕一碰到的话会让久不高兴吗?还是根本就不想碰他?从小田沉默的背上找不出任何答案。 他曾经说过喜欢自己,说不定只要稍加诱惑就会有反应。要怎么诱惑?久想到从前诱惑过自己的女人的动作。 她们会主动出示丰满的胸部,短裙下露出的双腿大幅度地交叉,妩媚地靠在你的肩膀上,缠着你的手指。没有一样久做得来,而且诱惑小田又能怎样?听到他喜欢自己又能怎样?还不是到此为止。明明无意谋职却答应他留下来,是因为在意留住自己的小田吗?不是,或许是因为被女人抛弃的寂寞吧?久找到了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他就算闭上眼睛背后的残像也没消失。那时,在高中时代,小田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在当时就已经不明白了,现在想也找不出答案,久叹了口气后闭上眼睛。 今天要值班所以不回来了,小田对着还在半睡眠状态的久说了一声之后,就出门上班。 睡到跟昨天一样中午才起床的久,打开小田的衣柜拿出一件棉裤和t恤穿上。他整天都在看电视,在冰箱里随便找东西吃,在独自一人的大床上也谨守本分地睡在一 侧。 “你还在睡啊?” 隔天,听到小田啼笑皆非的声音久才醒过来。穿着西装的他笑吟吟地低头看着久的脸。 “已经中午罗啰。” 他开始换衣服,在久揉搓着惺松的眼睛时,小田已经换好了长袖的,棉衫和牛仔裤。 “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我来做点东西好了。” “不用了。 ” 久慢慢地从床上下来。 “你刚下班一定很果了,不好意思。” 小田转过身来微笑。 “虽然是值班,不过昨晚没什么急诊病患所以还挺轻松的,我连呼叫器也没响地睡了一整夜,还顺便去买了东西才回来。” 久觉得一切都好像在小田的掌控之下。 “对了,你要不要换上这个看看?” 小田把右手上的大纸袋递给久。 “我可以打开吗?” “就是买给你的啊,我的衣服对你来说有点大吧?” 袋子里是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和蓝白相间的衬衫、t恤两件,咖啡色和蓝色的长裤各一件以及灰色的薄运动外套,翻到袋底居然还有几双袜子和内裤……。连这么私密的衣物都买了……想到这里久尴尬地脸红。小田的衣服对自己来说的确太大,还有内裤的问题……。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说。 “别客气,是我自己喜欢这么做的。” 久都已经不好意思到想要钻进地洞里去了,小田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女人……” “什么?” “你知道男人送衣服给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小田不解地歪着头。 “不知道……” “就是有一天要亲手脱掉。” 小田凝视着久的脸掠过一阵狼狈。 “我只是打比方而已。” “哦…… ” 在久换上睡衣之前,小田已先离开了寝室。 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出去?吃着迟来的早餐时小田对久说。 “去哪里?” 小田本来开口想回答,后来又闹上嘴。 “去了就知道。” 没有拒绝理由的久跟着小田出了三天没有出的门。 外面的天空罩着一层薄薄的乌云,微强的风吹得皮肤有点刺痛。在出门前小田说最好带上外套.久就把刚买的新外套穿在身上,小田只加了件奶油色的外套快步走在前面。 坐上电梯直通地下室后,小田坐进了一辆大型的黑色房车之中。 看到久站在助手席的门前发呆,小田叫了他一声。那是一辆坐起来舒服又宽敞的大车,在平稳的座位上久又开始意识朦胧了。小田转头看到久的表情苦笑了一声说“你总是在睡觉。” 车子下了坡道后右转,经过大工厂林立的区域后来到小商店的集中地。 那是久熟悉的景色,同居了将近七年的女人住所就在这附近的巷子里,再往里面一点就是商店街了。 想到那已经是不能再回去的地方,久不禁一阵感慨。 不过那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小田的车直接驶向市中心。 小田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久只是一路跟在他身后走。两人来到的是一个连对服装时尚没什么兴趣的久,都听过的外国名牌服装店。平常只是看看橱窗就走过去的小田,却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久候似的店员立刻过来接待。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帮他找一套酉装。” 小田指向犹豫着该不该脱下外套的久说。 “请问要什么样的款式?” 看到店员朝自己微笑,久觉得自己的脸颊好像在抽筋。他求救似地看着小田也只看到他含笑的眼神。 “不要太休闲的,要能穿去上班的那一种。” “颜色方面呢?” “嗯 ..." 面对小田像寻求意见般的眼光,久转开了头去。 “灰色或蓝色。” 小田含笑地说。 就好像换衣玩偶似地,久试穿了一件又一件的新衣,到最后终于选定一件泛着微绿的灰色西装和黑色皮鞋。 “这是送你的礼物。” 小田微笑地把纸袋推给久。 “我没有理由要你的东西啊!” “你要还给我,我也不能穿,而且要去找工作的人怎么能穿牛仔裤呢?就当作是提早替你庆祝找到新工作的礼物吧!” 从店里出来,小田把光是试穿就被弄得疲累不堪的久,带到附近的一家小餐厅。 进到这家有着家庭气氛的餐厅后,久才得以松一口气。小田点的两份简餐很快就送上来,两人无言地低头吃饭。专心地吃了几分钟的久,抬起头来发现小田表情愉快地凝视着自己。 “我喜欢看别人吃东西的样子,尤其是觉得好吃的模样,好像连自己都会高兴起来。” “这种兴趣不太好吧?” 小田有点不理解久的意思。 “你想想被看的人有什么感觉。” “那就看回来啊!” “情人也就算了,两个男人对着有什么意思?” 小田把刀叉放在盘子上,男服务生立刻就来收走。 “算是我这个提供厂商的小要求,回去之后你能不能再穿一次那件西装给我看?” “穿是可以……” “真的很适合你。” 小田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你知道你试穿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我一直在研究要怎么把那件西装脱下来。” 久僵硬地停下动作。小田噗地一声笑出来 。 “开玩笑的啦!你又不是女人。” 是早上的反击。看到小田还在笑,久才知道自己被调侃。小田一定早就在等着报复的时机来临,设计好状况之后等最佳的时刻到来。 “讨厌的家伙。” “彼此彼此吧。” 久从桌下踢了小田一脚,慌忙躲避的小田缩腿的时候,膝盖撞到桌子差点弄倒,两人赶紧稳住桌面。盘的碰撞声引得男服务生皱眉。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笑了出来 。 两人奇妙的同居生活开始了。小田原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再加上工作时间不定的关系,晚上有时不一定在家,所以久明明无心找工作他也不会多加叨念。不过分干涉,喜欢睡到几点就几点,爱几点睡就几点睡。 小田放假的时候会带他出去买东西,买衣服给久已经快变成家常便饭了。在送洗的棉被还没有送回来的情况下,两人就过着同床共枕的生活。 到外地医院出差的小田要两天才回来。久穿着睡衣整天都躺在床上,直到晚上肚子饿了才不得不起来。多亏小田事先准备了食物,所以冰箱里不愁没有东西可吃。 久在打开冰箱找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喀擦声。是小田工作报早结束还是忘了带东西?久抬起头来跟站在门口的女人眼光碰个正着。那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穿着白衬衫和粉红色长裙的女人,吃惊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久。 “你是谁?” 那充满警戒的语气。久歪着头心想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是晚上,晚上的公车站……他终于想起来了,她是小田的女朋友。 “你好……我是小田的朋友。” 女人的视线除了警戒之外还有浓浓的怀疑。 “在找到工作之前暂时先住在他这里。” “和贯怎么没告诉我?” 完全不信任的语气。久苦笑着回答: “他出差去了,要后天才回来。” “他不在家?” 女人失望地低下头。久的肚子适时地响起饥饿的咕噜声。女人抬起头来笑了。 “你还没吃饭啊?” “是啊…” “那这个给你。本来想跟和贯一起吃才从伊势屋买了烧卖过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久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小盒子反射性地说: “要不要喝茶一起吃?” 女人犹豫了一下。也不能怪她,就算是男朋友的朋友,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独处任谁都会有戒心。小田的女友迷惑着还是脱了鞋子上来。 小田的女友叫川本里沙,今年二十二岁,比小田小五岁。才刚大学毕业在证券公司上班。 你是他高中同学?里沙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发问。 “当时的和贯是个怎么样的学生?” 她白纤的手指撑在下巴上凝视着久的脸。 “很普通啊……满会读书也很认真的家伙。” “他当时有女朋友吗?” 里沙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来问。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没有说过这类的话题。” 里沙撑着下巴有点失望地低语。 “田所先生,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 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的久吓了一跳。 “我?” “是啊。” 久犹豫着该不该老实说,但是他临时又想不出什么谎言。 “我没有工作,是当女人的小白睑,被她甩了之后无处可去……” “不会吧?” 里沙话才出口就立刻闭嘴,她那深深的大眼睛直盯着久看。 “你在骗我吧?” 她再问了一次。 “小白脸不是跟女人伸手拿钱吃饭的吗?你没有那种感觉啊!” “我是没有拿她很多钱啦,但是没有工作的话就只好靠她养了。” “你不想找工作吗?” “太麻烦了。” 里沙叹了一口气。 “你也没想过跟对方结婚?” “是啊?”。 里沙凝视着久。 “你没有爱过她吗?” 她认真的问。听到爱这个字让久有点面红耳赤起来。 “有是有啦!” 直无法对女友说出的话,居然可以对跟前这个女人说出,让久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私生子。” 里按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这不是我不结婚的理由,但是那种关系让我觉得麻烦。” 话就到这里。静谧的夜里只有窗子被风刮得喀喀作响。里沙小心翼翼地向久伸出手轻抚上他的眼角。那温暖的感觉让久有自己是不是在哭的错觉,但是他没有流泪,他愚蠢地焦急着怕自己的感情会从里沙触摸的地方泄漏出去。 他会留住里沙是因为对小田的女朋友有兴趣,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所以……里沙微笑地看着他,就像母亲温柔地凝视自己的儿子一样。久心虚地移开视线。 “对不起。” 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里沙不解地歪着头,她不可能明白久的心情,久也不可能告诉她。 “不用太久……” 允许我留在这里吧!”久把剩余的话吞进肚子里。里沙了解地伸手抚摸久的面额。 她在刚过十二点的时候离去。 “寂寞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只留下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比久小了五岁的她,在离去前却像大姐姐似地,摸摸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久的头发。 她的车子消失在黑暗之中,听着渐渐远去的引擎声, 久觉得她好温柔,小田的女朋友真是个温柔的人。隔天晚上她又来了,明知道小田不在还来,肯定是为了久。 “小田还没回来哦。” 久提醒她。 “我知道。” 4 里沙毫不在乎地应了一句后把手上的塑胶袋递给久。里面是鳟鱼,她说是在附近百货公司的地下美食街买的。 “那你来做什么?” 久追问着理由。里沙放声笑了。 “谁叫你一副寂寞的样子?” 跟里沙一起度过的第三个晚上,差不多在十点左右。 两人坐在沙发面对面聊着小田。 “你觉不觉得和贯很死板?” 跟久已经无话不谈的里沙,口气就好像跟自己的女性朋友闲聊一样。 “是啊,不过那种压抑的感觉又很诱惑人吧!” “诱惑听起来好情色。” 这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他回来了。” 里沙站起来奔向门口,等门一开就扑向小田。 “你回来了。” 小田手上的公文包掉在地上,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不解的视线捕捉到坐在客厅里的久,久也微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在等你啊。” 还是摸不着头脑的小田交互看看里沙和久的睑。 “里沙,他……” “我知道,他是你高中同学吧?为了找工作才住在你这里的对不对?” 里沙当着久的面亲了小田的唇一下。 “我们一直在聊你的事啊。” “我的事?” “是啊,久这个人满好玩的。” 看到亲密的两人,久觉得自己好像电灯泡一样,他装作要去洗手间后转入寝室也没换衣服就上床睡觉。他虽然不想被认为自己不知好歹。但是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久才醒来,他睁开惺松的睡眼看到小田正俯视着自己。 “换了衣服再睡。” 久揉着眼睛看看旁边的时钟,距离久逃进寝室还不到一个小时。小田穿着回来时的那身西装还没换下来。 “里沙呢?” “回去了。” 奇妙的沉默横在两人之间。久坐起上半身却好像整个人要靠在坐在床缘的小田身上一样他赶紧挺直了背背。 ”没想到你们去那么要好。” 小田自言自语地说。 “我们只是朋友。” “我知道。” 小田看着久苦笑。 “里沙说……好像不能常跟你在一起。” 小田那试探似的眼神让久呼吸困难。 “她怕会喜欢上你。” “她是开玩笑的吧。” 久站起来抓抓头发。 我跟里沙都在聊你的事啊,像是高中时候怎么样。……现在又怎样等等。 小田的视线没有从久的身上移开。 “你觉得高中时代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是个认真的好学生啊!” 听完久的活,小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边笑边遮住脸。 “你……” 他才了一个字就停下来,隔了好久才继续说; “你既自由又任性,有时看了真叫人火大。不喜欢上课就不来,不想考试就逃课,不特别反抗老师也谄媚,就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你总是好像凡事都事不关己的模样吧?所以……我很羡慕你。” 小田撑着下巴呆望着壁纸的花纹。 “那种光是跷一个小时的课就要下多大决心的人,你大概无法了解他们的心情吧?” 他半张的嘴嘲讽地扭曲。 “我父母都是医生,他们虽然没有强迫我,但是踏上学医之路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我从以前就想当一个棒球选手……就像儿时的梦想一样,就算当不成能从事相关工作也好。我记得是在高二的春天吧!非决定志愿不可的时候,我把想当棒球选手的事告诉我父母之后,被他们狠狠骂了一顿,还说我是不是想逃,一开始教我打棒球的就是我爸爸啊……。我不甘心他们认为我想逃避,为了否定他们的想法放弃了棒球,就在夏天之前。” 就是那个蝉鸣不断回响在脑中,灼热夏天的记忆。 “你知道什么叫梦想消失的感觉吗?我下了决心之后,每次看到你都觉得生气,什么都不被束缚的你让我既羡慕又憎恨。” 小田苦笑着说: “你是私生子,母亲又是风座女子。但是,到了高中之后没有人再去在意这种问题。我甚至羡慕你的环境,因为没有人会干涉你的生活式。” 久无法动弹地听着小田的话。 “我父母在我大学的时候过逝,或许你会认为我无情吧?但是,我真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自由了。但是一旦自由了之后……变得什么也不想做,因为我的心已经变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大学毕业之后我参加了考试.在顺利当上医生懒散度日惯了后,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你。” 小田独自笑了。 “实在太奇怪了,你跟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一问之下你居然在当‘女人的小白脸’……我心想要开玩笑也有要有限度。不过不管到了几岁,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你就是你,还是一样那么自由。” 久有股冲动想去抱住小田沮丧的颈项,他的心犹豫地摇晃着。 “……高中的时候我以为跟你在一起,……跟自由的你在一起就能够呼吸到一点解放的空气。” 那是一段恐怖的距离,就在床上,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但是,他们都没有向对方伸出手。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没关系。” 久擦过小田的身边,呼吸不自然地堵塞。他走进浴室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抱着膝思考着小田刚才说过的话。小田是为了自由才接近自己,他一句都没有提到喜欢两个字。 里沙在话筒另一端轻笑。小田不管在家或不在家,电话都一定调到留言,所以即使有电话来久也不会接。这一在电话响了五声后照例被切到录音机上。 “久、你在吧?我是里沙。” 那像跳跃似的轻快声音。久慌忙拿起电话。 “你果然在,还在睡觉啊?” 里沙边说话边笑。 “没有……” “我待会儿可以过去吗?” 墙上的时钟指着晚上七点。 “小田今天要值班。” “我知道,所以才打给你啊!我过去好不好?” “你去问小田吧!” “我问的人是你啊!算了,我现在就过去,在家里等我。” 久还没来得及拒绝里沙就挂了电话。 里沙带了甜得腻人的蛋糕过来,她每从盘子里拿出一块,就高兴地把蛋糕的名字告诉久,每一种都是令人舌头打结的怪名称。 “和贯不喜欢吃甜食,跟讨厌的人一起吃也很无聊吧?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吃是很好啦,但是和贯一开始就说不喜欢,后来我就没再提要吃蛋糕了。” “万一我也不爱吃甜食怎么办?” “我想你一定会陪我一起吃,而且就算味道不好你也会说好吃。” “那可不一定。” “是吗?” 里沙充满自信地说。她把蛋糕分在小碟子里送给久,然后自己也幸福地吃了起来。久无奈地吃了一口,甜得令人头痛。 “和贯叫我不要再来见你.大概是因为我说‘好像会喜欢上久’就动摇了,真奇怪。” “很正常啊!” “是吗?但是我很想见你啊,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嘛!既没有压力,而且只要我说什么,你都好像会听我的。” “要是我喜欢上你怎么办?” 里沙闻言大笑。 “好啊,要不要来瞒着和贯偷情?” “开玩笑的啦!傻瓜。” 两人平分掉六块蛋糕后好像还觉得不够,又相偕出去买酒喝。 “和贯不宜欢喝醉酒的女人。” 里沙边说边选了低酒精而有着美丽颜色的淡酒,而久选了好像会醉的酒。两人像中年老头般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下酒又说又笑,喝到累了之后就倒在地板上睡在一起。 隔天一早,值班回来的小田看到醉倒在地的两人不禁苦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里沙乖乖让小田送回去。 昨天没洗澡的久进了浴室之后,心想小田回来不知道会不会生气。送完里沙回来之后的小田,虽然没有生气但心情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回来就立刻钻进浴室,穿着睡衣出来后又关进寝室。 久也想睡个回笼觉,不过想到跟小田睡同一张床有点犹豫,所以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黄昏,把久摇起来的小田说“到外面去吃饭吧。” 两人在小田朋友所开的中华科理店痛苦地吃完晚饭后,绕到附近的书店和录影带出租店去。小田在书店买了一本杂志和文库小说。 “你想看什么电影?” 到录影带出租店的时候小田这么问久,听到久回答a片就露骨地皱起眉头。久是开玩笑的,小田却当真地走到放a片的棚架挑选,久连忙追过去。 “你喜欢看哪一类的?” “我是开玩笑的啦,看什么都可以。” 小田无言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借了一部久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外国电影。 那是一部奇妙的电影,故事是叙述一个才被甩没多久的人妖好不容易找到真爱最后却把自己的爱人给害死了。 怎么不借好笑一点的电影回来看?久有所遗憾地叨念着。即使是编造的故事他也不喜欢悲剧。小田沉默地把录影带倒转回去。 “我明天又要出差,到葛川的医院去。” 他低声说。 “辛苦你了。” “我不太想去,最近有点累。” 小田整个人沉在沙发里。 “昨天里沙给你添麻烦了,她太任性了一定要你陪她对不对?” “没关系,我无所谓。” 小田凝视着久。 “如果我不在家里沙又打电话来,你可以不用理她。真是的,也不管别人方不方便。” “是啊!” 久随便应了一句。小田仍然看着他。 “你在意吗?” 小田笑着反问久“在意什么?”,久答不出来。他是在意里沙还是在意久……小田把录影带拿出来。 “睡吧。” 小田敷衍地说。心知肚明的久也装蒜地点点头。 久到门口迎接两天没回来的小田。小田看着他一睑高兴的笑。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左手是小型的公事包,右手则是超级市场的塑胶袋。小田把袋子往久的胸前一推。 “今天晚上吃火锅吧,帮我准备一下。” 袋子里都是煮火锅的必备材料。久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切好后放在篮子里。 因为常进厨房的关系,他已经把锅碗瓢盆的位置记得 很清楚,一伸手就能拿到想要的器具。弄了半天后他突然发现小田站在身后。 “我来吧!” “不用了,你去帮我摆餐具。” “我好像变成客人了。” 说得也是,久也静静微笑了。 “想到回来没东西吃我就先绕到超级市场,逛了一会儿突然想吃火锅,拿着菜篮到处找东西的时候遇到我们医院的护土.还被她嘲笑一个人吃火锅太可疑了。” “是啊!” “一个人的话我就懒得弄了,幸好有你在。” 两人解决完如山的锅中物,再清洗完碗后已经将近九点。久洗完澡出来看见小田拿着啤酒坐在沙发上,小田把啤酒罐递给他。 “我只有买一罐。” “那我就喝一点。” 好久没喝的啤酒沁入心脾。 “我在回程的电车上想了很多。” 把久要还给自己的啤酒推回去,小田接着说: “每天我去上班,或者到外面的医院去出差的时候,都会想也许等我回来你已经不在了,一向自由惯了的你要是一厌烦说不定就会离开。但是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这样……,你在、你不在,我的脑子里只想着这些事。心里明明不安,却又像理所当然似的买了两人份的食物,又怕这些东西都会浪费掉,我的日子就是在这些反复的不安中度过。” 久只是沉默地听着小田的话。小田撑着下巴无语片刻后抬起头来。 “我喜欢你。” 久不知道是从他的声音,还是从他的嘴型辨别出来的。但小田的确是对着久说我喜欢你。 “我怕你会离开,一路上都归心似箭。” 久下意识地把颤抖的手指藏在背后。 “我好想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想打电话给你又怕你不在……更怕的是里沙又来缠你。” 心脏都热了起来,那种窜遍全身的热是小田所看不见的。他要是能察觉的话,就不会用那么迷惆的眼光看着自己。 小田慢慢起身走到久的面前。他低下头,伸出想要握住久的手却在中途停下。在高中时代一次也没有触碰过的手指就在眼前。 等到那手指已经到了再近不过的距离,就好像是守株待免似的电话声响起,两人都同时回过神来。 “啊…… ” 小田不自然地走过去接电话。 “呵呵,里沙。” 小田提着话筒转过身来。 “今天不行,我很累……” 在小田沉默的时候,可以隐约听到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我过两天再打电话给你。” 小田边不及待似地把电话挂断。然而刚才那浓密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是难耐的尴尬而已。 久觉得自己的胸口冷了下来,就像在高中时代自己和小田的关系被嘲讽的时候一样。 “你不是有里沙吗?” 久像找藉口似地说。小田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我去睡了。” 他逃命似地走出客厅,钻进那张熟悉的床上。他想到那股热流所包含的意味,要是刚才小田的手触摸到了自己的话那会怎么样?那种像是期待又像是拒绝般的甜蜜感觉。然而,像要把胸口榨干般的痛楚,又迅速地取代了热情。 已经不知道几天久只过着面对小田的生活。一天的变化随着小田的归来而至。他对这种仿佛笼中鸟的生活一点疑问也没有,只要有小田在就好了。 其实他从以前就知道了。当时那个朋友所说的话提醒了他。他就是因为发现小田在自己心中的定位后才拒绝了他,即使是现在他也仍然认为那个选择没有错。 如果这份感情能叫做爱的话,他已深陷其中,甚至已到了不想把小田让给任何人的地步。 久的全身充满了异样的亢奋让他无法入睡。小田没有进来,不知道等了多久,他都没有来到久的身边。两人已经无法共眠,因为模糊的感情已然成型。 久覆住自己的脸。他到底想怎么样?又会变成怎么样?或许是世界太狭窄了,两人独处的时间太多眼里只有对方而已。如果分开的话一定可以把事情看得更清楚吧? 小田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朋友,而久也会怀念起女人温暖的胸脯。 “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吧?” 他低语。这个地方太舒服了。他确定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不能再留下了。 久突然想到,为什么自己这么想逃?为什么要逃得这么辛苦?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小田牵着走,所以非逃不可。 他发现自己‘害怕’的情感而愕然了。跟女人同居的这些年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仿佛看见自己沉溺在‘爱’的深海里,濒临溺毙而拼命游向岸边的模样。 等他醒来时小田已经不在。平常就起得晚的久昨晚将近凌晨才睡着。他意识朦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自己该准备离开了。自己原来那套衣服不知道被小田藏在哪里要去找出来。 他突然觉得烦闷起来,又重新把自己沉在沙发里。一阵小田的味道扑鼻而来。 就这样离开的话恐怕再也见不到小田了吧?久一想到这里就有一股立刻想见到小田的冲动。小田任职的医院在哪里?他想着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就算知道,万一很远的话怎么办?又没钱可以去……。麻烦的事堆积如山。 “算是最后一次吧!” 他独自低语。他想再见小田一面,明知道这么做没有太大的意义。即使明知只是藕断丝连他也觉得非这么做不可。 他等了好久,但是一点也不想睡地看着电视等待小田的归来。等到半夜终于听到开门声。脚步声确实向着久走来。装作没发现的久听到小田在自己背后说我回来了。 “哦。” 久回过头,看到小田身上那件奶油色的外套肩头整个湿透了,镜片上也有水滴的影子,他的前发濡湿地贴在额头上。 “外面在下雨吗?” “从中午就开始下了。” 小田把湿外套和公事包放在久对面的椅子上。他慢慢走进久低垂的视线中。 “我跟里沙分手了。” 小田唐突地说。尽量不看他的久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小田只看着久,再也没有别人。 “刚才我跟她分手了。我告诉她有另外喜欢的人她就哭出来。我本来想早点回来,但是看她哭得那么厉害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对不允许逃避的眼神,久无法移开目光。 “里沙明明是为了我在哭,但我的心却只挂念着你。” 小田往前踏出一步,久慌忙起身退后。逃不掉的久被小田抓住手腕。 “我好想碰你。” 那被抓住的地方好像的灼烧般的火热,久粗暴地甩开小田的掌握。 “你……先去换衣服吧,要我闻多久药水味啊!” 小田表情迷茫地消失在浴室里。确定他进去之后,久赶紧冲进寝室找自己的衣服。 他在衣柜中乱翻一阵什么都找不到。没有时间拖延了。 久回到客厅翻找着小田放在椅子上外套的口袋。什么都没有。 他再打开公事包,听起来虽然悲哀,但他没有钱是走不出这里的。久在公事包的内袋里找到了黑色钱包,当他打开钱包准备拿钱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应该在换衣服的小田在浴室门口凝视着他。 “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久手上的钱包掉在地上。小田慢慢走近他把钱包捡起来。 “这么晚了,你拿着外套想到哪里去?” 小田那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让久听了背脊发凉。 “有什么事这么急着用钱?要钱的话不用像小偷一样偷偷模摸,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啊!” 小田从钱包里抽了两张万元大钞出来,塞在久胸前的口袋里。 “你不愿意被男人碰才想逃吧?还想顺便捞一票再走。” 小田在生气。仿佛只要久一动就会上刻扑上来咬住他的沉默。久被震慑得无法动弹。小田单手乱抓一阵湿发。 “如果你不愿意被我喜欢或是碰触的话直接说就行啊,我不会强迫你的。……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从高中时代就知道了还学不乖。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受骗了。……” “我真不该相信你。人也就算了,要是趁我洗澡时,连钱包都被偷了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知如何解读久表情的小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滚出去。” 他指着门说。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真心话,小田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久除了穿起鞋子出去还能怎么样? 细雨淋湿了久的全身,他觉得身体由外到里渐渐冰冷,赶紧把随手拿出的外套披上,分不清方向地一味往前走。他的身和心都像纸般越来越薄。曾经那么快乐的日子就像幻影一样。 他走出公寓,沿着在被雨浸湿的微弱街灯映照中的坡道往下走,来到双线道的道路上。位于右手边的公车站就是一个月前遇见小田的地方,没有人在等公车。 早知道那时不要怕麻烦直接回家就好了,跟小田在当时分手就好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希望时间也不会倒流,不可能当作没有相遇,没有一起生活过。 他坐在公车站的长椅上避雨,几辆大型卡车经过所激起的飞沫弄湿了久的裤脚。 “小田和贯。” 从唇间滑落的名字,光是叫他的名字,久的心就掠过一阵痛楚和悲修。 小田曾说他是个“懒散的家伙”。小白脸的生活、懒得去工作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做了这些事的报应。 那种与人并肩时的自卑感,确认自己已经与社会脱节的那一瞬间,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再想了,想了也没有用。 他冷得发起科来,把领口拉紧也挡不了从脚下和颈边钻进来的寒意。拿着小田施舍的钱起码可以去住商业旅馆。 久握紧了口袋里的钞票站起来。他所在的公车站是在靠往高速公路的路边,很少有计程车会往这个方向来。还是到附近去找旅馆比较实际。 要到对面的话,得走到前面比较远的地方去过斑马线,久实在提不起在雨中走路的兴致,他选择在路边等车子少一点再穿越。在几辆大型卡车经过后路终于空出来,对面车道的来车也还有一段距离,久迅速冲向马路。他才一冲出去就看到一道闪光,转过头去时冲击随之而来。明明是 瞬间发生的事,整个过程却像慢动作似地深印在久的视网膜里。腹部的撞击感,他的身体在旁边飞去,左脚在扭伤的状态下撞到路线。 他咬紧牙关忍住那几乎是晕眩的后脑剧痛后,觉得鼻孔涌进一股热流,整个嘴里都是铁锈味。久把充满在嘴里的铁臭味吐出来后睁开眼睛一看,一辆机车倒在对面的车道上。 “我会死吗?”,才想到这里的时候久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久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长方形的白色天花板,强烈的目光灯刺得他只能微眯着眼,不过用不了多久就习惯了。 他躺在一张硬床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想要起来,才动了一下,后脑勺就痛得几乎目眩,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他不经意地想要弯弯腿,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地无法动弹而且沉重。他掀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绿色被单,才发现从左膝以下到脚踝都被石膏固定住了。 被痛楚和晕眩弄得神智不清的久,拼命想要回想起受伤的经过,但是再怎么回忆都只到穿越马路被机车撞飞的地方而已,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着四周,充斥在室内的消毒水味和白色的墙壁。 银色的构架、血压计。三坪大的房间用屏风分成两边,久下意识地坚耳倾听隔壁的话声。 “……听到救护车跟我们联络好像是在这里任职的医生受伤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一问名字居然是你。结果看到送来的人根本不是。” “怎么会搞错是我!” 久颤抖了一下,是小田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想逃,他不想见到小田,不想看到他的脸。久想要站起来才想起脚上的石膏而放弃,而且出口也只有一个。 “你朋友穿的外套口袋里有你的名片。” “光看名片就以为是我?有没有搞措!” 小田忿忿地说。另一个男人赶紧安慰。 “他不是你朋友吗?用不着这么生气嘛!幸好伤势不是很严重。” 短暂的沉默之后。 “状况呢?” 小田冷淡地问。 “头都似乎受到重创所以做了断层扫瞄,不过脑外科医生已经说没什么问题了。怕只怕会有出血的后遗症,所以这两天里小心一点。脚的部分是左小腿骨折,幸好是被机车撞到伤势不重,打一个月石膏就可以完全复原。其他没有什么外伤,等他醒了之后就送他回去吧!” “帮他固定好了吗?” “应该已经硬化了可以活动了。对了,你的朋友是在哪里上班?要是像服务业那种不太能休假的行业的话,就要开诊断书吧。” “他是无业游民。” 小田的语气一点感情也没有。 “哦……” 久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你朋友跟你同年吧?真看不出来呢,刚送来猛一看还以为是大学生。” 帘上的影子动了一下,屏风随即被拉开。 “啊,他醒了。” 首先探进头来的是跟小田说话的男人。年纪应该跟小田一样不过脸比较成熟,身材跟瘦削的小田成反比似地健壮,而且还留着一脸大胡子。与其说是医生还不如说是恶狠狠的摔跤选手比较恰当。 “你一定受惊了吧?不过放心,已经没事了。待会儿请小田送你回去。关于你的伤势……” 男人把刚才跟小田讲过的话再重复一次。然而久根本就左耳进右耳出,他不愿面对站在医师背后的男人眼光而低着头看着绿色的床。 “主治医生也从我换成小田,这样对你比较方便吧?撞到你的那个机车骑士伤势也不重。这件车祸并没有通知警察,如果你为了确保自己的权益还是去报警比较好。对方似乎想私下和解,不过一切由你决定,这是对方的电话和地址。” 医生把纸条交给久继续说: “你可能要暂时拄着拐杖过日子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哗哗声,医师从口袋里拿出呼叫器。 “我得回大楼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医师轻拍了一下小田的肩膀走出病房。小田站在离病床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不动。久穿着跟从公寓出来时同样的衣服,前发紊乱地掉落在额头上,衬衫的扣子还扣错了钮。 “天大的麻烦。” 小田低语。 “你不来就好了。” 久只能挤出这句话。 “知道是你我也不会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小田走出房间。久松了一口气 不过不要几分钟他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拐杖。 “走到停车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久拉起拐杖站起来,理所当然地举步维艰。小田在一旁配合着久摇晃的脚步慢慢走着一言不发。两人走到医院的后门口,小田先去开车过来让久在原地等候。 坐上车子之后被固定的左腿让车位变得狭窄,小田看也不看久一眼就径自发车前进。 ”看到儿子半夜跑回来,你爸妈一定会很吃惊吧!再加上受了伤只是给他们添麻烦而已。” 充满嘲讽的语气。久闭上眼睛装睡。到葛川要两小时以上的时间,感觉到车子在转弯的久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熟悉的转角,车子慢慢开上坡道,还来不及发出疑问的时候,已经停在小田的公寓前。 “……你不是要送我回葛川吗?” 久疑惑地问。下车的小田粗暴地甩上门。 “你有没有常识啊?现在是半夜三点,我明天还要上班!” 被骂的久下了车和小田慢慢并肩走着。走到房间门口之后他犹豫着被不该进去,没想到小田却一把把他的拐杖拨开后拉住手腕。 久反射性地把左脚撑在地上,一阵隐痛从背脊直升上来,让久不禁眼眶含泪。 “好痛、等一下!” 小田强硬的手腕不停地拉扯着久向前走,进了寝室之后久被甩到床上。轻微的晕眩过后一道影子覆盖了下来, 久被压得无法动弹。感觉小田的唇在自己颈上吸吮,久赶紧背过脸去。 “ 喂、小田、小田、快住手……” 完全无意停止的他从上到下啃噬着久的颈项,同时他的手也粗暴地扯起久的衬衫,用力地捏着他的乳首。 “不要、放手啊!你走开!” 那从来没有触摸过自己的禁欲的手指,那深知一碰就是禁忌的手指,此刻就像陌生人的所有物似地在自己身上肆虐。 久想把小田的身体拉开似地推着他的肩,敲打他的背,然而在小田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 听到久的叫声,小田才停下来。他坐在久的身上抖着肩膀笑出来。 “我就让你在这里待到伤治好为止,反正你也无处可去。” 不知道哪里奇怪的小田仍旧笑着。 “当女人或是男人的小白脸都一样吧?我看你也已经没有说不的自尊了。你要是乖乖听话的话,我倒可以养你。” “开什么玩笑!” 无视久抗议的小田再度开始玩弄他的身体。他抱住久的背部,从打开的衬衫缝隙里舔着他的乳首用力吸吮。不知名的东西在久体内窜动。开始害怕起来的久用力挣扎,为了要逃开这份‘恐怖’而用力挣扎。 小田停下动作,冰冷地俯视着久,突然朝他的右颊甩上一巴掌。那种刺痛让久一阵头晕目眩,还来不及喘息的时候左脸又被挨一巴掌,就这样连续被打了三次。 久被突然的暴力震惊得完全无法抵抗,小田又开始为所欲为。他连内裤一起把久下半身的棉裤拉下,紧握住暴露在空气之中的下肢中心。 久痛得呻吟起来。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之下,小田松开手后还以为可以轻松一点的久,被撑开双腿。感觉到小田慢慢逼近自己的身体内部,久虽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事,但是已经没有抵抗的力气了。 小田一到早上就下床去洗澡,带着一身感觉不到情事余韵的清洁去医院上班,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久说一句话。 久听到小田出去后就呆坐在床上。由于被折磨到将近天亮,受伤的地方正慢慢出血,只要一动就痛得全身僵硬。而且随便摇一下小田的残迹就快从体内流出。留在皮肤上无数的吻痕以及被指甲抓伤的伤痕,床上脏乱得令人无法正视。 “好脏……” 自己和小田都一样脏。坚守纯情换得的却是这种结果。什么禁欲?反正结论就是这样。久突然想抽烟,但是因为小田不抽烟,而久自从来到这里也没有买过烟。他嘴痒地啃起自己的大拇指,因控制不好力道而鲜血直流。 他擦擦眼角的泪,却怎么揉也揉不干净。滴下的泪水慢慢扩散在床单上。没有传达出去,他的感情一点也没有传达出去,小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久弓起背脊,就像无计可施的孩子般哭泣起来。 留在身体里的做爱残迹让久不快。他想到浴室洗干净,而站起来却无法走动。他拖着沉重的左脚在地上爬行,腰部随着每一次震动而刺痛起来,顺着大腿留下的小田精液让久觉得悲惨。 不能弄湿石膏的他只好维持着抬高左脚的姿势冲澡,受不了那种辛苦的他随便冲冲就了事。他穿上睡衣后辗转爬到客厅的沙发上蜷缩起来。 腰间的痛是做爱后的遗迹,肩膀和背上的痛则是车祸的后遗症。 5 “烂毙了。” 身体的痛楚更助长了久生理的不快。他好想睡觉,想大睡一场把一切都忘了。就像逃避现实似地,久闭上了眼睛。 小田在晚上八点左右回来。久听到人声后醒来,他全身都是闷汗而且发热。脚步声停在桌前。就像随手一扔似地把一个盒子和菜放在桌上。 “吃吧!” 说完,小田就消失在浴室里。盒里只有久的食物没有小田的,看来他是在外面解决了才回来。久一点也不饿,也完全没有食欲。但是他不想让小田认为自己在跟他呕气,所以就打开盒子随便抓了三、四个寿司吃掉。 从浴室走出来的小田边擦着头发边瞄了寿司盒一眼,接着对久说: “到床上来。” 那是几乎令久全身冰冷的一句话。 久无视小田的命令闭上眼睛。小田大踏步地来到他的面前,把他抱起走进寝室后丢在床上,久整个人倒卧在床上。 小田一手压住他的背,一手已经开始在扯他的底裤,然后伸手在他受伤的地方周围抚摸。一想到是不是又要做的久忍不住全身颤抖。……然而小田只是在那部分抹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后就放开久。 小田下床走出房间后不到几分钟又进来。抬起久的下颚在他嘴里塞入一颗药锭。确定久吃下去后他就把被单拉到肩上,整个床上都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小田把灯熄了。室内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小田的蠕动声。他伸手搂住久的胸膛,下巴靠在他的后颈上,还想小田不知道要做什么而全身僵硬的久,却等不到他下一个动作。在还没感到背上温暖的不自然之前,久已经沉入梦乡。 他考虑过要离开这里,他想逃离这里抛开一切烦人的琐事,但这是无法解决事情的。 小田没有对久再说什么。就像饲养一只不会叫的宠物般义务性地给予食物,每晚像抱着玩偶似地拥着他入眠,始终无语。 想到好像在照顾自己般的小田的行为,久发现他对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期待了。不期待才不说不问。他不需要久的意见,连一起吃饭对小田来说,可能都是没有意义的吧? 第四天,还以为跟平常一样又要抱着久睡觉的手指,突然焦急地扯着他睡衣上的扣子。 他脱掉久的上衣抚摸他赤裸的胸膛。在好不容易颜色渐渐褪去的瘀痕上啃吻。久无意抵抗,而小田的动作也绝不粗暴。就像在享受久的味道似地,不停地舔着他的皮肤。 从颈项、锁骨、浮出肋骨的侧腹、隐藏在茂草中的男性象征,那温柔的动作让久无所适从,还不如像以前那样粗暴完事还来得轻松一点。 被触摸到敏感部位的身体呻吟似地弹跳一下,久强忍着那股流遍全身的热感,然而已经屹立的分身却是意志所无法控制。小田移动身体伸手到旁边的床头柜,把从条状容器里挤出的液体涂在久的深处,然后抬起他的双腿。 说不痛是骗人的,但是的确比以前轻松一点。而且,小田还用了保险套,之后也不会有不愉快的感觉。完事后小田无言地抱着久,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原来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就在这对久才发现,发现自己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同时也感到空虚。 在抱过久的隔天,小田的心情恶劣到极点。享受过被抱的感觉,到了晚上久也没有先睡地等着小田,他期待着或许会有什么改变。 小田到将近午夜才回来,久一看到他的脸就不寒而栗。可能是喝醉了的小田眼睛一片混浊,但是眼光却锐利得惊人。 “你吃饱就去睡,没有人叫你等我。” 不屑地说完后,小田就关进了浴室。久带着悲惨的心情上床,身边随即有人跟着钻进来。他浑身充满了酒味,炽热的手拉过久的身体后,指头直接伸进他的内裤之中。他的手明确地掌握住久敏感的部位恶意地抚摸。不管久如何压抑自己的声音,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小田突然把他的身体反转过来。 “你为什么要有感觉?” 那充满酒臭和责备的口吻。 “你不是不愿意被男人抱吗?那为什么要有感觉?就像刚开始一样用力抵抗就好啊!” 久有点迷惑,他不知道小田话中的含意。难道他期待着自己被拥抱时候的挣扎吗?他是要自己不要对爱抚有所反应? “别让我看到你脸上的疑问。” 小田握住了久的中心。那感觉超越了爱抚而接近暴力,久痛得皱起眉头。 “别有感觉。不论我做什么都别有感觉。” 小田浅笑地在久耳边低语。跟小田在一起的时间只有高中时代的半年,和再相遇之后的不到一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了解小田毕竟是不可能的。 小田偶尔会抱久,就像忍到不能再忍一样,然后隔天必然情绪恶劣地彻底无视久的存在。 小田厌恶拥抱久的自己。与其事后如此后悔不如不要做,或者把我赶出去不就得了?久在心中嘲讽。要是完事之后,还用那种轻蔑的眼光看着自己还不如不要抱。 在小田后悔的同时久也一样后悔,但是就跟小田不把久赶出去一样,久也不会主动离开。他们都还在内心深处期待着情况或许会有所转变。 久并不讨厌跟小田做爱,他用尽全身每一寸细胞装作自己没有感觉。小田在做爱的时候异常温柔,结束了之后又重复同样后悔的表情。 日子就在这种模式下不断重复,被抱、后悔,又再度被抱。两人就好像忘了什么叫‘说话’这种沟通方式般地沉默下去。 一成不变的每一天,连左脚的障碍都变成家常便饭。过着不跟任何人交谈生活的久,发现自己好像快忘了怎么说话。电视里已经开始换季,每个频道都在介绍新绿季节有名的游乐圣地。 久发呆地看着电视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是个音调有点高亢的柔软女声。 “久!” 穿着蓝色洋装的里沙看到坐在沙发里的久惊叫了一声。 “久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脚……怎么受伤了?” 里沙瞪了小田一眼。 “你不是说久离开了吗?” “他是曾经离开过一次,不过因为受伤被炒鱿鱼才暂时回来。” “你怎么不早告诉视明知道我好想见他。” “我忘了。” 小田说着没有经过久承诺的谎言。 “好久不见了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里沙说着才踏出一步就被小田阻止了,他把里沙拥在怀里吻上她困惑的嘴唇,然后半抱半拉地把她带进寝室。他分明是在做给自己看的,还是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愤怒、嫉妒、悔恨……还有数不尽怨憎的词汇,到最后完全变成悲伤。 久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阵酸楚,他慌忙压住眼角。等到激情的波涛终于远去的时候,久轻抚自己的嘴唇,小田虽抱过久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吻过他。 被叫了几声之后久才醒来,在他睡着之后,客厅不知何时只剩一盏小夜灯。 “你醒了?” 里沙只穿着一件内衣坐在沙发边缘抱膝凝视着久。 “我一直好想跟你说话。” 透过内衣好像可以看到她丰满的胸部,久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里沙噗地一声轻笑了。 “小田呢?” “还在睡。” 久这时才发现撩起长发的里沙好像快要哭出来。 “……前一阵子和贯说要跟我分手,他说有了一个非常喜欢的人一定要跟我分手。我吓了一跳,因为本来还计划明年要结婚。我在悲伤之后告诉他绝不跟他分手。后来隔天他说昨天都是谎言,那么认真说要分手而让我伤心欲绝的他,居然说是‘说谎’。” 里沙拉住久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 “之后就算我们在一起或者做爱,和贯都心不在焉,我明明在他身边,却无视我的存在。” 透明的液体从里沙的眼眶里溢出,滴落到久的手指上。 “我知道他有了比我更喜欢的人。他是个恶劣的男人。就好像当备胎似地把我留在身边,我不要那种男人,我才不要那种不看我的男人。” 里沙边哭边笑。 “后来我不知想过多少次要主动提出分手。但是,今天我下了决心……要甩掉那个男人,我不想再见到那么冷漠的男人。” “他对你是真心的……” 里沙撑起身子轻吻了低语的欠一下,好柔软的唇。 “我讨厌和贯,但是我喜欢你。我好想跟你聊天,你要是无处可去的话,就到我家来吧!” “……我不能去。” “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面对一言不发的久,里沙只是寂寞的低着头。两人沉默片刻后,里沙突然抬起头来抓住久的领口。 “把你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借我。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房间。” 看到里沙湿润的眼睛,久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除下。里沙轻巧地把尺寸大自己许多的衣服穿上,整理好头发后站起来。 “我好像解脱了。” 然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笑了。 “我把衣服放在床上,和贯醒了之后一定会吓一跳,因为身边只剩下空壳啊!” 把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的女人在夜半离去,把小田舍弃后离去。小田真是白痴.久打心里这么想。甩了那么好的女人,小田是个大白痴。 从背脊窜起的寒冷让久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的手指为了找寻温暖的遮蔽物在附近探索却什么也找不到。 感觉眼睑有点发亮,久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只有一盏夜灯的客厅整个明亮起来,他转头看着墙上的钟指着午夜两点。长时间在沙发上睡觉的关系,身体的关节开始酸痛起来,久坐起身来伸懒腰的时候,不经意与小田的视线碰触。 只穿着浴袍的小田站在客厅中间瞪着久。跟久视线一相遇后就露骨地移开。他看看浴室,又走到门口就呆站在原地,到现在他才终于发现女友已经回去的事实。只留下衣服离去的恋人。 小田走到沙发前俯视着只穿着一件内裤的久。他的眼神充满疲倦。 “你的衣服呢?” “……被借走了。” 简单的对话。小田抖了下肩膀从鼻子里笑出来。 “没用的垃圾。” 满是轻视的语气。小田伸出右脚轻踢了久的肩膀一下。当久陷进沙发后他又继续踢了胸口和腹部,最后停留在久的腿间。以为他是不是要踩死自己的久不禁倒抽一口气。 小田的脚跟缓慢左右移动,久敏感的尖端由于柔软脚底的刺激而变得坚硬灼热起来。 小田不可能没有发现。‘悲哀’两个字在久的心里响起。小田过践踏着久的腿间边用单手遮住了脸,就仿佛在哭泣似的。 里沙是在半夜离开。之后的小田坐在久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迎接了新的清晨。他虽然凝视着一点,但是眼神里没有久的形迹,他无眠地到医院去上班。 到了中午门口的电铃突然响了,不管久如何漠视还是一直执拗地响着。响了十声左右终于停了,但是敲门声和人声却随之冲进久的耳里。 “田所先生。” 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在门口喊着。知道久在这里的应该只有小田和里沙啊! “请问田所先生在不在?” 久拖着石膏脚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是个高大的壮汉站在那里。一个有着柔和笑脸的大胡子男人,久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明明是最近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小田叫我来带你到医院去,麻烦你准备一下。” 久还是想不起来,正想道歉的时候突然闻到他身上药水的味道。自己发生车祸的时候好像就是眼前这个医师负责诊断的。 “你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看到凝视着自己的睑不动的久,男人疑惑地问道。久慢慢摇了摇头。 这个跟小田同期,同样是外科整形医生的男人姓佐藤。 “难得的假日我本来在家里睡觉,却被那个家伙一通电话叫起来。反正我还欠他人情。” 停在公寓前路上的大型吉普就是佐藤的车。因为车体太高,必须要有人帮忙才坐得上去。佐藤坐在对于他高大的身躯来说,有点嫌窄的驾驶座上跟一旁的久聊天。 “听说你是他高中同学?他在高中时候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跟现在一样是个认真又不知变通的石头?” 听他说得这么难听,久不禁笑了。 “差不多……” “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糗事?有的话就可以拿来勒索他。那家伙绝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倒是我被他抓了一大堆。” “……我不记得了。” 佐藤瞄了久有点脏的石膏腿一眼。 “你不是到医院来回诊过好几次吗?要记得常做复健运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小田没有说什么吗?” “复健运动……?” 佐藤讶异地歪着头。 “等骨头接起来之后,要让上了石膏的腿增加重量练习走路,要不然肌肉会萎缩。奇怪,我刚开始诊疗的时候明明预定三、四个礼拜就可以拆石膏了,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别说诊察了,小田只偶尔触诊他的左大腿和脚尖而且,根本就没带他到医院复诊过。等石膏腿碰到地面也已经不痛了之后,久就不再拄着拐杖走路,小田即使看到也没说什么。 “没事就好。不过太好了,你终于可以正常走路。” 久不明白佐藤在说什么。 “拿掉石膏的脚一定很臭。你等着看好了,就跟一个月没洗澡一样。上次有个女孩子拆掉石膏之后,被自己的一只脚给熏晕了。” “不会吧?” “真的。” 这时久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为了要拆石膏才被带到医院。 到整形外科之前经过其他诊疗科的门口,一个等待的患者都没有。 “大部分的门诊几乎都在中午之前结束。” 知道久好奇的佐藤在一旁解说。整形外科的诊间也没有半个人,久打开佐藤所告诉他的第1诊疗室的门,连窗子也没有的白色小房间里,只有小田一个人坐在灰色的椅子上。穿着白衣的小田面无表情地看着左顾右盼过来的久。 “今天要拆石膏,请你到隔壁的处理室。” 小田起身打开右手边一道跟墙壁同色的白门,指着狭窄房间里两张床其中的一张。久坐上去,他的石膏腿下垫了一片塑胶膜,裤管被卷起来。 小田独练地拿着电锯把石膏切开,不消几分钟就啪地一声开了。 “站起来。” 久依言站起。 “会不会痛?” “不会……” “那就没有问题。” 小田自言自语似地说。 “拆完石膏之后的初期别长时间走路,虽然不痛还是会对伤处造成负担。如果必要的时候最好带上护膝,走一段时间就要休息一下……” 小田专业地解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闭嘴。 “钥匙。” 在好长一段沉默后他这么说,然后伸出右手到久面前。 “我房间的备钥,你有带在身上吧?” 久从长裤口袋里拿出钥匙交给小田,小田则是塞了一堆钞票在他手上。 “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小田僵硬的表情这才稍微舒缓下来,他叹息似地说: “祝你健康。” 久捏着回乡旅费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慢慢走着,他的脚正如小田所说可以行走自如。 离开医院的他来到了中心,专心一意地在狭窄的道路上走着。 令人眩目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朵,覆盖着淡淡的蓝色。路旁的行道树几乎全部换上了黄绿色的夏装。擦肩而过的人大多身着短袖,穿着水手服的少女骑着单车像风似地从久身边扫过。 小田已经完全释放了久。久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样就好了吗?如果小田不这么做的活,自己也找不到离去的时机,一切只会回到从前。 小田曾经说过在一起的话或许可以轻松一点,但是实际上如何?跟自己在一起的小田总是满脸紧绷的表情。他说过久是自由的,久的确是自由,自由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程度。 在朝着南边继续走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市中心,他虽然觉得脚有点累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到哪里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葛川的老家。沿着这里的道路走下去的话,不论哪个公车站都有往葛川的班次。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之后,久下意识地来到跟小田相遇的那个公车站。往葛川 班次不多,一个小时只有一班。 久看着上面的车次表想到从医院出来不知道多久了,然后远远就看到公车开过来。那是往葛川的公车。 停在站旁的公车看到久无意搭乘,就自顾自地开走。久苦笑地坐在长椅上,双腿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温暖的风掠过耳际,久就像被邀请似地转过头,看到通往公寓的坡道,以及两旁已不再繁花盛开,只剩下绿叶的樱树。 他忽然觉得手上的万元大钞好重。又重又辛苦。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什么都不给的把自己丢出来才对啊,这么一来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选择的余地……久的眼光被对面道路尽头的霓虹灯给吸引住了。那是他以前常去,明明吵得要死却莫名能安心的地方。他穿过马路,就像被吸引似地慢慢走进店里。 什么都不想地打,珠子也一颗一颀连珠炮似地飞出来。霹哩啪啦的珠子响声和大满贯的电子音,让久开始焦急起来。他越是焦急运气就越好,店员经过久的身边时,还把几个装珠子的空盘子放在他的脚边。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开始输。 久呆望着附近在日落后变得模糊的景色,他避开了公寓前,走到隔壁建设公司的停车场前坐下。他虽然可以到房间门口去等,但是里面不好进去,小田的房间还是一片漆黑。 他用了仅剩的一千块买了三包烟和打火机,现在口袋里只剩几枚百元硬币。他本来打算慢慢抽,没想到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消多久就抽掉2包。 他把最后一包放进上衣口袋时,手指碰到什么东西,拿出来看是颗珠子。 他睁大眼睛追寻着来往的车辆,看到好像是小田的车经过就迅速站起来。那辆熟悉的车消失在地下停车场后没多久,小田房里的灯就亮了。 他是没发现自己还是故法装作没看到……?久宁愿相信是因为天色变暗的关系他才没看见自己。 他脱力地慢慢坐在地上,追上去,然后按他家的门铃?那又能怎么样?自己没有必要再拾起小田想要丢弃的东西啊,余情未了也该有个限度。他告诉自己要后悔的话就恨自己抽太多烟了吧! “对,我是害怕。” 他知道自己胆小,也咒骂为什么不敢主动出击。旁边走过一个有着一双美腿的女人怪异地看着久,可能以为他是夜半的醉汉吧? 不知坐了多久,实然感觉到一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头。久猛地抬头,眼前是令他失望的女人的手指。鲜艳的口红加上浓妆,还有茶色的发。鲜红色的外套下是一件领口大开的黑色洋装。 “怎么了?” 就像跟只流浪狗说话似地女人温柔地问。 “恩。” “你不舒服吗?从刚才就一直坐在这里。” “没什么。” “我家就在前面的公寓,我一直在窗口看着你。” 女人的手指轻抚上久的脸颊。 “你没有地方去吗?” 久点点头,女人来回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要不要到我家来?” 他想到已经分手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喜欢照顾人的女人满地都是”。的确没错。以前的恋人、里沙、还有眼前这个女人都是…… 久握住女人的手轻轻点头。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只要有一块浮木可攀就好。 女人的手指突然强硬地被拉开,尖叫声在久耳边响起。 “你干什么!” 女人被推到一边,久则被拖着往前走。走上楼梯,直到被推进电梯里去后,久才发现好像如梦初醒。小田没有放开久的手,愤怒似地恶狠狠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即使送进房间,他连脱鞋的时间都不给久地拖他进去。 “你还是带他回来了。” 佐藤在客厅里,笔记型电脑和杂志散乱地堆在桌上。 “我就知道他一直在等你.我早就叫他快去接你,他又坚持说绝对不是。” 小田把久一把推进客厅,佐藤这才发现两人异样的气氛。 “你能不能出去?” 小田静静地对佐藤说。 “怎、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了。你自己到外面去打发时间。” 被骂了之后,佐藤瞄了久一眼乖乖走出房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佐藤关门的声音,小田就抬手给了久一巴掌。 久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缩起身体抱着头,然而小田没有再继续攻击。等了半天也不见反应,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小田脸色苍白地俯视着自己然后慢慢跪下来。 “是我不好。” 他低语似地道歉。 “求求你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好不好?我就不会管你想要做什么。拜托你……不要故意做给我看。” 久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我不是故意做给你看……他连藉口都说不成形。 “我……没有……钱……” 挤了半天出来的居然是这么悲惨的话。 “所以回不去。” 小田啼笑皆非地凝视着他。 “你说什么鬼话?我不是给你将近十万块吗?够你来回葛川二十次以上啊?” “没有了。” 小田沮丧地低下头。 “我的钱包里只剩不到三千块,这种时间也提不出钱来。” 说到这里面人都沉默了下来。小田想要整理眼前混乱的状况,而久则是凝视着小田。小田抬起头来,伸手触摸离自己最近的久的腿。他的手指像生病一样微微颤抖。 “我很怕。” 小田凝视着久的眼睛说: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看到久摇头,小田苦笑了。他颤抖的手指从久的腿移到膝盖、大腿,然后停在他的腰间拉过他的身体。小田的眼神就像个被斥责的孩子一样。 “我不敢相信你,因为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是专心……越是对你好,就越像傻瓜一样。” 小田轻抚久被打肿的脸。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要是你?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只不过是个懒得工作的米虫,任性散漫,连什么叫一个‘成熟的人’的意思都不知道的傻瓜而已啊!” 小田扭曲着嘴角笑了,那充满了自虐的意味。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钱、还是女人?” 根本不可能有肯定的答案。久想了一下,诚实地说出来。 “小田和贯。” 小田没有发现那是问题的答案,还以为久在叫自己的名字。久觉得焦躁起来。 “这你还不知道吗?他好想逼问小田。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你连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四周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时钟的走动声。好漫长的沉默。 “我再也不逃了。” 久低着头,像独白似地说。 “你骗我。” 小田从喉咙里痛苦地呻吟。 “我没有骗你。” “我不是说了我无法相信你吗?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小田的骂声震动着久的耳膜。两人就像时间停止似地纹风不动,只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久慢慢拿起小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眼前的手措细长而形状优美,他握住后轻吻指尖,两边手各吻一次。当他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不由得放开了小田的手。 小田保持沉默像石头一样不动。他颤抖的左手慢慢摸着久的头,然后滑到他的背上搂住他的腰,拉近自己怀中之后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 小田的右手抬起久的下颚吻住他的唇。他们虽然已经不只一次有过肉体接触,却从来没有接吻过。对于某些部分异常坚持的小田。两人轻颤着接吻。都不是第一次了,也都不是孩子了,却不由自主流下心痛的泪水。 终于送回来的棉被小田收到橱柜里去。 “不需要了吧。” 他看着久的眼睛有点腼腆地说。每天都抱在一起睡,还准备两床棉被的话就太造作了。 当久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暧的体温快睡着时,突然被小田翻过来,被几乎让人呼吸困难的深吻给吵醒。好不容易才松口的小田轻抚着久的预项说: “我在想用颈链把你栓起来让你哪里也不能去,不过却不能这么做。” 他又抱住久吻他的颈项。小田是个傻瓜,迷恋上自己后一个人发着神经。不过……久也没有立场说别人,因为自己也一样啊! “你好像很高兴?” 小田微笑地回答: “我终于得到一直想要的东西啊!” 虽然看不见未来,或许也不是永远,但是只要有现在就好。只要现在两人在一起就什么都好。 “佐藤在大学里组了一支棒球队,下个星期天要比赛但是人手不够叫我去帮忙。” 小田想到似地在久耳边低语。 “哦…… ” “他已经找过我几次了总是被我拒绝。谁叫我从高中到现在就没再碰过球了。” 久找到小田细长的手指紧紧握住。 “也就是说小田和贯要正式在公司球队出道罗?” “没错,我要正式出道了。” 小田高兴地笑着说。下一个假日小田将在大学的操场投球,把从前的梦和现实一并抛弃。 “你也要来。 ” “我……不会打棒球耶。” “只要来加油就好。” “我是个外行人去了只会扫兴,你带其他人去好了啦。像护士她们。” 小田皱起眉头。 “不太可能吧!我现在在医院的风评不太好,因为上次把佐藤赶出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那一晚,然后就直接上床做爱。因为太热衷于情事就把佐藤给忘了。 连钱包也没带的佐藤不能回家,就这样一路走回医院,然后隔天看到因睡眠不足而哈欠连天地来上班的小田,就把他结结实实地臭骂一顿。 在佐藤疾言厉色的逼问下,不小心说出是跟恋人在一起的小田,还被“响了那么多声的扣机都没听到,你的持久力还真惊人啊”地嘲讽了一顿。 “我现在在医院有头号大色鬼之称……连护士都对我敬而远之……” 久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等到笑到他满意之后,转过头来却看到小田不悦的眼神。 “我不在乎你被称为大色鬼哦!” 听到久这么说,小田才眨眨眼睛给了他一个承诺的吻。 6 车站的出口在黄昏时刻显得格外拥挤,像被背后的人推出来一样的田所久,跟其他各有目的地的学生一样快步朝站外走去。 他抬起头来不经意看向右边的墙壁,一张盛开的樱花树海报映进眼帘。 今天出门的时候本来穿着外套,但是发现外头的天气异常暖和之后,就把外套留在家里。 意识到春天来临的久,看着身边交错的女人身上所穿的颜色。没有必要看月历,连电视也没看过几次的‘被男人包养’的生活,让久对季节的数字感觉越来越暧昧了。 老实说有时候久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月。跟小田和贯同居也是在三年前的同一个季节。那再相遇的夜晚,盛放在墙壁上的樱花的鲜艳风景,到现在还令久印象深刻。 他跟小田是高中同学,只有偶尔一起吃饭聊天的交情而已。高中毕业之后就断了音讯,三年前在久被长年同居的女人赶出去的那一天,两人才再度相遇。 身无分文的久因小田的慈悲住进他家,在两人互通心意之后,关系变成微妙的同居状态。 虽然两人是彼此喜欢 生活在一起,但久还是预测不到未来,也想像不到两人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是一心希望像这样温柔的时间,可以尽可能的维持下去。 他不是天真地会去相信永远的孩子,也没有乐观到一切都会持续顺利……但是,已经过了三年,小田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热爱着自己。 久也喜欢小田,然而他坚持让自己别对小田爱得太盲目,或许这就是他对‘感情变化’的无法预测,所做的自我防卫吧! 久抬起手轻搔自己的后脑勺,手腕上的表就随之滑落。在搭电车的时候,久就觉得表老是不安分地在手腕上滑动,果然表和皮肤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大了。 刚戴上的时候还刚好,看样子自己是瘦了不少。又没工作,每天都在家里无所事事睡一整天还会瘦真是不可思议。 最近连小田都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太瘦了。常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两人,久想要瞒小田也瞒不了。在情事过后,小田总是会执拗地抚着久的肩膀和腰间叹息。 ”你怎么又瘦了?如果没吃的话还有道理,但你每天不是都吃得很正常吗?我看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病好了。” 久笑着说他太夸张,小田却表情严肃地拥抱着自己。 感觉他认真的心情久也笑不出来。怕被小田带到医院的久,只好坦白说最近没什么食欲没心情就不吃了,隔天小田一有时间就把久带到外面去吃饭。 也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情报,每次都被小田带去不同餐厅的久,不停地被推荐各种美食。 今天也预定要到外面吃饭。通常都是等小田回来两人才一起出去,但是今天中午小田就打电话回来说工作太忙。 “约在车站前见面好不好?” 闲得要死的久当然没有意见。每天都是外食,而且有的还是挺高级的餐厅,久不禁要替小田的荷包担心起来。 不过,要是拒绝小田的话,恐怕更会增加他的不安,所以久就乖乖地任小田带着到处吃美食,而且为了增加体重,就算没有食欲也注意吃足三餐。在种种努力下,久的体重总算回升到原来的重量,但手腕还是一样的细。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怕会弄掉,想把表收进口袋而解表链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手上的表因为冲击而飞了出去。 久虽然慌忙伸出手去想要接住,无亲还是喀的一声掉在水泥地上,还被路过的中年上班族给踩了一脚。踩到表的男人只看了脚边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久赶紧拉起表叹了一口气,表面上的玻璃果然出现裂痕。这支表是久去年生日的时候小田送给他的,还说是一支相当坚固的表。 不过再坚固的表也经不起又摔又踩吧!他在心中咒骂那个连道歉都没有的男人,又想自己也不该停在车站附近人这么混杂的地方。 幸好伤的只是表面,里面的时针还继续走着。久把弄坏的表放进口袋,钻着人群的缝隙中走出去。 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吧?跟小田相约的站前书店里不是上班族就是学生,特别是杂志柜前特别拥挤。不喜欢挤在人群之中的久,故意挑了人比较少的外国文学书架前站定。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久,随便抓了一本书腰上写者畅销名著的厚皮书翻阅着。 “久?”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久转过头来。 “果然是你。” 首先吸引火目光的是对方胸前的红色领巾,涂着同色系口红的唇优雅地微笑着。纤细的手指拿下脸上的太阳眼镜。 “你敢说忘了我名字的话,我可一辈子不原谅你哦!” 穿着高级丝缎洋装的女人身上有着迷人的花香。 “好久不见了。” 岛本佐和子这才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明明比自己大一岁已经三十一了,但那天真的表请让女人的年龄变得暖昧起来。脚上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跟久差不多高,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歪着头由下往上看着久。 “三年不见了,你看起来很好嘛,不过好像有点瘦?” 她柔软的手轻抚久的脸颊。 “我们还一起同居的时候,有时你也因为没有食欲不想吃饭而变瘦……” “是吗?” 佐和子吃惊地看着久。 “你都没发现吗?有时我看你瘦得那么厉害还怕你生病呢!不过,我知道过了一段时间后,你自然就会回复也就不去管。” 连久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这样的周期,早知道的话就不会让小田那么担心了。 “我说……” 当佐和子走近久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旁堆积的文库新刊,两人赶紧弯腰捡起,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般地离开那里。等走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时,两人面面相觑笑了出来。 ”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要到哪里喝茶?我想跟你聊聊。” 久从口袋里拿出表来看。佐和子抬起身体看着久的手。 “我朋友还要二 十分钟之后才来所以没关系,你呢?” “我的时间多得很。” 佐和子和久走出店外。两人并肩行走的时候,几个男人都回头看着佐和子。她从以前就是个美女!久边看着她的侧脸边想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 “这里好不好?” 佐和子指的是书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久点点头和佐和子一起推开店门。久是第一次来,不过佐和子以乎已经是常客,连菜单都不看就点了一杯曼特宁,久也点了同样的东西。 一坐下佐和子就从皮包里拿出一包骆驼牌香烟抽了起来。看来这三年间她抽烟的品味还是没有改变。 “看到你不错我也很高兴,我还以为你已经回老家去了呢。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佐和子在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灰。 “嗯…… ” 听到久暖味的回答,佐和子叼着烟用眼角轻笑了一下。 “你还在当女人的小白脸啊?” 在久犹豫着要不要订正是男人的小白脸时,佐和子已经把他的迟疑当作回答了。 “你还是没变,现在的女人一定也很疼你吧?” 说疼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小田的确是很重视自己。久低着头“是啊”地应了一声。佐和子耸耸肩叹气。 “在从前的女人面前你就不懂得客气一下啊?” 把头发拨到耳后,佐和子把只吸了两口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看着残留在烟头上的口红,久不由得感叹起来。 与男人同居的生活可以说跟化妆品完全无缘。佐和子向久伸出手。 “让我看看你的手表。” “已经环掉了。” “没关系。” 久从口袋里拿出表放在佐和子手上,她看了表心一眼就立刻还给久。 “挺贵的表嘛。你的衣服也不是便宜货,不过那一定不是你自己买的吧?你从以前就对名牌没有兴趣。” 佐和子说得对,手表和衣服都是小田买的。久虽然觉得衣服可以穿就好,但是小田有他自己的品味。 每当换季的时候,小田就会把久带到自己常去的服饰店让他试穿一堆衣服后,连价钱也不看就买回去。久也曾经推辞说不必买那么高档的衣服,然而小田总是笑着说我想看你穿的样子而愉快地付钱。 久轻抚受伤的表面。没有其他手表的他只要单独出门的时候一定会带这支表。从不曾粗暴对待这支表的久,很心疼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受伤。 “要不要告诉你这支表多少钱?” 佐和子恶作剧似地看着久。 “你知道吗?” 她吊了久半天胃口之后才伸出舌头。 “还是不告诉你。” 她戏语的口气还是跟从前一样。有时久虽然会被她任性的态度摆布,但是并不讨厌她那样的个性。觉得都是自己在被调侃太不公平,久主动改变话题。 “你不是说要结婚吗?应该有孩子了吧!” 原本愉快的表情突然消失,佐和子立刻低下头来。知道她在闪避结婚话题的久,一时找不到转移的方向面跟着沉默。佐和子抬起头来瞄了久一眼。 “我的婚姻生活很顺利,老公对我很好,孩子才一岁大非常可爱。幸福到不晓得可以持续多久的地步……” 她在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佐和子在说谎时一定会咬嘴。以前一起同居的时候,她总是会不可思议地问久如何看穿她在说谎。 “很好啊!” 佐和子弹弹眼前的水杯苦笑。 “讨厌的男人。” 她低语着再拿出第二根香烟慵懒地吐出一圈白烟。 “我从以前就没办法瞒你。” 她像叹息似地说。 “我刚说结婚有小孩是骗你的。跟你分手之后我虽然立刻订婚,但是没有结成。对方的父母反对他儿子娶一个风尘女子,司空见惯的情况嘛!” 佐和子把背靠在椅子上摇得叽嘎作响。 “跟男人分手后我又重操旧业,反正我又不会其他的,不工作也无法养活自己……后来在店里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出钱帮我开了一家店,就在这附近。” “很不错啊!” 久说得坦诚,佐和子从鼻子里笑出来。 “一点也不好。那不是用我自己赚来的钱,而是别人出资开的啊!终究我还是无法从这类工作里脱身。” 她没有必要这么轻蔑自己啊!久很想告诉她职业不分贵贱,但又怕被她讥嘲自己只是在说表面话而已,只好沉默不语。 “当我跟那个想跟他结婚的男人闹翻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早知如此就不跟你分手,比起他,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啊!但把你赶出去的人是我,也没有脸再找你回来。” 佐和子认真的视线让久有点呼吸困难。看得出久的为难,她摇晃着长睫毛笑着说: “我又不是要跟你旧情复燃你不必这么尴尬呐!而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要是还一个人的话,或许我会尝试再诱惑你。” 佐和子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送给久。 “这是我店里的名片,背后有地址,就在这车站附近而已。应该很好找,下次把她带过来喝酒。” 佐和子的店名叫“jazz at five”,好像在哪里听过的英文。 “一定要来哦!” 佐和子再三叮咛之后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好期待看到你的恋人。” “看到……也没什么用。” 他耸了耸瘦削的肩。 “怎么会没有用?我可要好好鉴定她的价值,如果是个庸俗的女人的话,我就要把你抢过来……开玩笑的啦!不过,接下来我可是认真的,你要是有空的话想不想来我店里打工?” “你店里?” 佐和子不耐烦地掀起掉落的侧发。 “我们店里原本打工的酒保突然在下个礼拜要辞职,我找不到代替他的人选……怎么样?” “我又不会调鸡尾酒。” 久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咖啡。佐和子歪歪头说: “也不用多专业啦,原本那个酒保也是个外行的打工学生啊!就帮我到找到人为止好不好?一个星期两、三天就好,要是你能来的话我也可以轻松一点。” 久有点伤脑筋。老实说他有意帮佐和子,但是小田反对他出去打工。 要是说需要钱的话小田十之八九会说我来出。再加上是以前情人开的酒吧,就算告诉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也不会觉得很愉快吧!要是自己站在小田立场的话也会这么想。 “他可能不会答应……” 久的低语没有逃过佐和子的耳朵。 “打个工也要情人允许?这未免太过保护了吧?” 佐和子调侃地说。 “……你一定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做吧?每天光是靠别人生活也很无聊吧?多到外面来走走比较好。” 住和子的话在将近三年都跟小田一起生活,几乎只跟小田说话的久耳中听来,别有一番新鲜的感觉。 他并不是被囚禁在小田的公寓里,想出去就出去,还有可以自由使用的提款卡。 想到哪里就能到哪里的久却偏偏哪里都不想去。每天只过着目送小田的身影离去,然后就一心等着他回来的日子,就像笼中的小鸟一样。 他不觉得在小田的公寓里过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突热害怕起来,不想被小田束缚住一切的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束缚住一切,连脑子也是。 “久,你怎么了?” 看久不说话的佐和子讶异地问。久把手伸进发里粗暴地乱抓一遇。 “我没事、没事……但我可能还是不能打工。” 明知道不行,久不想拖住对方不给答案。佐和子失望地低下头。看到她无助的表情,久有点后海就算瞒着小田也应该答应地帮忙。但到最后他还是说不出‘我帮你’这三个字。 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出咖啡店,久和佐和子在店前的步道上分手。在进店之前附近还一片昏暗,出来的时候车灯却多得眩目。 走在往书店的路上,久想起以前和佐和子同居的往日种种。 一起住了七年的女人,熟知彼此身体的对象。他们并不是因为厌烦而分手,久确定自己心里还残存着爱意,但那并不是爱情。收在口袋里那充满存在感的手表,就好像小田一样。久叹了一口气,轻抚着有了裂痕的表面。 一早的天空就被灰色的云层覆盖,阴郁到极点的天气。因为气温低的关系在室内也觉得冷的久,在t恤上加了一件长袖衬衫。他在心里喃喃念着不要下雨,没想到天气偏偏作对似地在中午过后整个暗了下来,沙沙作响的雨声把窗子弄得一片迷蒙。 “星期天我要到医院加班,不过中午就可以下班了。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前天晚上小田在床上这么对久说。小田明明说等我下班回来后一起去吧,久却改成有事要上街,就约在车站前的咖啡厅见面。 他呆望着雨心想早知道会下雨的话,听小田的话就好了,同时也为自己的任性摇头。 在细雨中提前一小时到了站前的久,走进附近一家小钟表店,为的是修表。他还乐观的想说不定立刻可以拿,没想到一看见久拿出来的表,上了年纪的老板就皱起眉头。 “这种表不好修阿……你还是拿到专门店去修比较好。” 久怎么会知道这种表的专门店在哪里?看到他困惑的表情,老板好心地把地图画给他。 拿着地图的久沿着大马路,往跟车站反方向的街道中心走去,走了十五分钟就找到地图上的所在地。那地方的确是一家店,但是明显地跟其他钟表店的气氛不同,炼瓦墙的外观和雅致的内部陈设,充分说明了这家店的传统和高级。 久撑着伞呆立在店门口直觉这不是自己应该来的地方,但是表又非修不可,只好下定决心拉开店门。 一进入店里,久不看四周地直接走到柜台,把表放在向着眼镜的年轻女店员前。 “我要修这支表。” 也不在意久僵硬的态度,店员接过表放在一块有光泽的软布上。 “好的,麻烦您填一下单子。” 店员退到里面,等久写完单子后也不见出来。屁股下的椅子虽然柔软但怎么坐都不自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久,左顾右盼地看着四周的陈设。 一旁的墙上是玻璃的展示柜,填单子的台面也作展承台用,他在下面看到了一支跟自己那支样手差不多的表, 不经意地瞄到旁边标示的金额后,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不是多算了一位数,后来发现没错之后,还想一定是价钱标示错误再看隔壁一支,没想到隔壁再隔壁的手表都是百万以上的价钱。 久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脸色苍白,他光想到自己到底戴的是多少钱的表,就不禁冷汗直流。 “田所先生……” 久慌忙回头。店员微俯地着头,也不太正视久地公事化的说: “请问故障的部分只有表面的玻璃吗?” 看到久点头.店员继统说: “我们会直接送原厂维修,大概要三个礼拜才能修好。还有,您没有在修理单上填上您的联络电话……” “我没有电话,你大概告诉我一个时间我会来拿。” 想到电话可能会被小田接到,久就不敢写号码。店员虽然讶异还是点点头。 “好的。” 店员撕下复写联交给久。久这时才想到这么贵的表修起来不知道要多少钱。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看已经办好手续的久还不离去,店员不解地歪着头。 “……请问大概要多少钱?” 店员推了推眼镜。 “一般换表面大概要三万元左右,但是玻璃破损之多碎片很可能掉到表内,还要再加四到五万的清理费用。” 加起来买七、八万,他哪有那么多钱?久走出店门,伞也不撑地走在雨里。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正呆站在雨中,如果用小田的提款卡应该可以支付,但表是自己不小心弄坏的,还要用他的钱来修似乎于理不合。他明知道小田不会在意这种事还是做不来。就呆站在这里钱也生不出来。要钱的话就要去工作。日常的生活费就不要提,但是起码他想自己支付这笔修理费。 听到短暂的报时,久抬起头来。 显示在大楼上电子时钟的数字,已经距离和小田约好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满脑子都是修表的事,久居然忘了跟小田有约。 他赶紧拔腿狂奔。地上水洼溅起的水把他的鞋子弄湿,喷起的泥弄脏他的裤管。等他跑到咖啡厅前的时候,膝盖以下已经修不忍睹。 久调整好呼吸推开门进去。小田坐在靠墙壁背对入口的座位上。心想迟到这么久该怎么解释而迷惘的时候,小田转过头来,他一看到久就笑了。 “有点晚哦!” 久有点呼吸急促地在小田对面坐下。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 “我等没关系,不过你倒难得会迟到。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呢!” 小田的声音和表情没有丝毫愤怒,那担心的神情反而 让久更过意不去。 “是我太晚出门,对不起。现在几点了?” 小田看了看自己的碗表。 “快两点了。” 他几乎迟到一个小时。 “真的很对不起。” 久只想着道歉。 ”久,你的表呢?” 听到小田静静的询问,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再度狂跳。他窥伺着对面男人的表情,心想是不是被他知道表弄坏了,但从他的样子里看不出来有试探的意味。而且,小田不是那种会迂回问话的人。 “我忘了戴出来。” 久低下头敷衍地说,他说不出弄坏的事实。 “最近都没看到你戴那支表,该不会是厌了吧?” 久慌忙摇头。 “我真的是忘了,因为平常也不太戴啊……” 小田逗趣地看着久焦急而变得有点口吃的模样。 “那就好。下午的第一场电影已经开演来不及了,下一场是三点半。到那时还有点时间,我想去一个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吗?” “好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要喝什么?” 小田打开饮料单。桌上放着一个空的咖啡,一定是他在等自己的时候喝完的。 “我不用了。” “你不是跑过来的吗?反正又不急,先休息一下吧!” 什么都被小田看穿的久就不再坚持地叫了一杯咖啡。捧着立刻送上来的热咖啡,久才惊于自己的手指冷得惊人。 热气腾腾又香味扑鼻的咖啡,让久变冷的身体慢慢回暖。 喝了一半他才发现,小田的视线一直在凝视着自己。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是一想到被看他连手指都像机器人般僵硬起来。对于小田的凝视,他到现在还不是很能适应。 “别看我啦!” 他难耐地低语。 “我没有啊” 小田毫不在乎地说谎。 “才怪。” 小田微笑了。那藏在镜片下应该看惯了的温柔,还是能那么轻易地就搔动久的心。 “刚开始的十分钟我还不在意,可能是下雨你才会晚了。到过了二十分钟的时候,我开始担心你会不会出车祸。一旦出现不好的想像后我就坐立难安,很想去找你又怕跟你擦肩而过,只好坐在这里干等。” “你太夸张了。” 小田不理久继续说: “越来越恐怖的想像陆续浮现在我脑海里,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你又不见了。你既没有带钱也没有带行李,让我连一点线索也找不到。越想越灰暗的时候,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男人正拼命跑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久喝完了杯里的咖啡后小田拿起帐单。外面的天空已不再飘雨,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湿气的暖风。 刚才在咖啡店里小田所说想去的地方,是他常去的服饰店。还以为他要买自己衣服的久,却接到一迭新衣服。久都推辞不要了,小田还是硬把夏天穿的短袖衬衫和麻长裤放在他手上。跟出了店门表情复杂的久比起来,小田倒显得十分满足。 进到电影院,久还心想两个年纪不小的男人,相偕来看电影公不会太引人注目,小田却一点也不介意。电影上映前灯光暗了下来,大胆的小田居然摸黑握住久的右手。久虽然不好意思又不能甩开,只好闭上眼睛随小田去了。情绪随着电影情节起伏的小田会紧握住久的手,就好像要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存在一样。 看完电影后,小田把久带到附近一家老字号的和式餐厅。或许不是第一次来吧,女服务生一看到小田就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他们被带到靠里面的一间和式包厢里,纸门的对面既是雅致的小庭院,有时还会听到沥沥的水声。 “你来过这里吗?” “跟提供新药的厂商来过。” 久听小田说过业者为了解说新开发的药品,经常利用这一类的料亭来作说明会,不过没想到是这么高级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前预约,过不了多久就陆续上菜。小田说自己要开车不能喝酒,就一个劲儿地劝久喝。可能是日本酒太强了,喝没几杯久就有点醉意醺然了。 “刚才那部电影很好看。” 小田也点点头。 “看到曾经失败的人一直往上爬是一件很爽快的事。” 小田说着又拿起小酒壶,久赶紧伸手制止。喝得全身发热的他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 “好热哦,都是你一直灌我喝酒。” 久从桌下轻踢了小田一脚。反正是包厢没人看到,放肆一点也无妨。 “我要是喝醉的话你要负责带我回去,我可不管那么多。” 体内酒精开始作祟的久,觉得小田低着头的样子越看越有趣就笑了出来。在用餐的过程中小田渐渐沉默,而久只是拼命的笑。 在归途的车上小田仍然无语。不过一回到房里,他就抱住步履蹒跚的久狂吻。久是很想先去洗澡,但是已经控制不了情欲的小田根本不让他走。 7 很想说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干嘛这么性急,但是在小田熟练的爱抚下,久也很快地随波逐流了。 在被小田的欲望尽情摇动之后,久躺在床上有点进入半睡眠状态。床上一阵轻晃,小田好像走了出去。还以为他要去洗澡的久忽然觉得自已的肩口一股软热,是小田的唇吻了上来。 “在吃饭的时候……我好想抱你。” 幸好没有在那里被压倒,久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是包厢也不能保证完全隔音。 “你在诱惑我吧?” 他在耳边低语。 “怎么可能?” 他把久翻转过来慢慢重叠上去。还以为他又要的久只感觉小田的脸贴在自己胸前,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小田。” 听到久的呼唤,小田抬起头来。拿掉眼镜的小田显得分外温和。他明明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和一般人所具备的常识,久真的想不适他为什么会想要跟一个同年又同性的男人同居。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就被他拉过去轻吻。 “嗯…… ” 越来越深的吻让久的身体开始反应。也发现久下半身变化的小田边吻边伸手探索。 “嗯、啊……” 在激情慢慢升高之后,久难耐地解放在小田的掌心里。小田用面纸擦掉久留下的残迹,又轻吻了他的唇一下。 两人相拥着闭上眼睛后,只听到小田的呼吸和时钟走动的声音。听到时钟声,久才想到中午表送修的事。小田伸手轻抚久的脸颊,他细长的手指从眼睑到鼻尖、耳垂。下颚,温柔地抚摸。久像一只舒服的猫咪眯起眼睛后不经意地低语: “我想要打工……” 小田的手指停了下来。无法面对他锐利视线的久转开目光。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起码赚点生活费。” “这种事不用你担心。” 小田二话不说就否决了久的话。老实说被这么强硬否定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或许是表现在脸上吧,小田慌忙摸着他的脸颊。 “我不是不让你工作,只是觉得只为了生活的话就没这个必要。而且,你一出去上班,再加上我的上班时间也不规律,不是全过着没有交集的生活吗?” “你是不相信我吧?” 小田有点困惑。 “我当然相信你。” “才怪!” 久背向小四。他知道斗气是没有用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开始生起气来。果然小田跟刚才尽情蹂躏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地改用哀兵政策。 “拜托你不要生气嘛。” 他不停地磨擦着久的下巴。久气是气,但被抚摸的感觉还是很享受。 “我老实说吧,我一点也不想放你出去,万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诱惑你怎么办?光是想到这里就够让我不安了……” 久转过身来看着小田。面对他一脸为难的表情,久不禁有点小得意起来。 “你想把我关在你的‘笼子’里吗?” 小田低头不语,只是伸手拥住久。要是久一挣扎他就抱得更紧。 “小田……” 在他强劲的拥抱之下久叹息地闭上眼睛。当他终于松了力道之后,久抓住他环抱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小田的手指虽然细长却有着坚实的厚度。 “你怎么越来越黑了?” “可能是最近常跟佐藤在中午练球的关系吧?比赛也快到了。” 他轻舔小田的大拇指感觉有点咸味。小田用剩下的手指轻抚久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要打工的话,在事前要告诉我工作性质, 然后尽量不要在星期六日。” “嗯……” “但还是最好不要……” 小田到最后还是没有赞成,但也不再顽固反对 。 算是得到小田的许可后,隔天久就立刻到书店去翻阅各种就业情报志。 例假六日休息,一个礼拜又只能上二、三天的地方实在太少,再加上久没有一技之长,他能打工的地方除了小吃店或工地的体力劳动之外别无选择。 他到工地应徽,却被对方用‘要是做到一半昏倒的话我们可负不起责任’的理由给拒绝。看来对方看他过瘦到可能是误会他有病吧?他另外找了几家便利商店应微,也全都因为无数问题被打了回票。 被拒绝一、两次还好,但是到了第五次的时候久也笑不出来了。在第六次被拒绝后,久在啡店喝咖啡休息的时候,忽然在口袋里找到佐和子的名片,才想到她曾经问过自己要不要打工。那时他虽然拒绝,但如果接下来还是无法找到工作的活……不知道她还肯不肯雇用自己?然而,想到工作地方是酒吧,而且又是昔日恋人开的店.光是听到要打工就不高兴的小田根本就不会答应。不过,就算打工,只要能赚到修理费就好了,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啊!如果不说或许可以瞒过小田。而且,跟佐和子相遇也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说不定她已经找到酒保了也说不定;不行就算了,想到这里心情轻松起来的久,走到公共电话亭里打电话。 也不知道佐和子白天会不会在家,电话响了七声后接通了。听到是久打电话来,佐和子在话筒那端掩不住惊讶的音色。再听到久提出打工的要求后她更是笑得开心,连一个礼拜上班两天,而且周六日休假的条件她也答应。 她问久为什么突然会回心转意,久老实说是为了赚修表的钱,佐和子听后又在话筒里大笑。 说到薪水的问题后,久算了一下要赚到希望的金额大概要做两个月左右吧,只有两个月的话,应该瞒得过小田。 这天晚上小田正好要值班,久趁机到佐和子的店里去拜访。店位于车站附近的住商大楼七楼,室内的墙上贴了许多七零年代美国老电影的海报,整体感觉相当复古。 能坐的地方只有三张桌子和吧台,听佐和子说店员只有自己和酒保,再看到这狭窄的室内,想要多招几个也不可能。 店名虽然叫‘jazz at five'',但店里的音乐却没有拘泥在爵士乐。开店的时间是在晚上七点,两人就在还没有客人上门的店内聊起天来。 “店的名字是我从以前看过的电影里,男演员所说的台词里取来的。以前有个喜欢爵士乐的客人来问我为什么不放爵士乐,我告诉他我不懂之后,下次他来就带了一堆爵士乐的cd送我,所以有时候会拿出来放。” 过了晚上九点客人就陆续上门。客人的年龄层虽然很广。但大多属于安静型,没有会大声喧哗狂笑的客人,整个店里的气氛还不错。久决定从下个礼拜起在佐和子的店里上班。 久站在吧台里的第一天来了四个客人。那一天久照佐和子说的,把五种鸡尾酒的调法硬背起来,结果客人点的却是威士忌和啤酒。 等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之后,佐和子坐在吧台外面。对久说: “调一杯适合我的酒结我。” 佐和子明知道久会调的只有五种。他想了一下,拿出 一个老式玻璃杯放过三颗冰块,以一比二的份量注入咖啡酒和牛奶,轻揽了一下后推到佐和子面前。佐和子喝了一 口之后微笑说: “这是咖啡牛奶吧?虽然甜但是很好喝。” 把杯子放在杯垫上,佐和子讶异地问他。 “你为什么觉得这种酒适合我?”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 佐和子歪着头笑了。 “你还记得啊。” “而且这种酒也很好调……” 佐和子抬着嘴角噗哧一笑。 “的确简单。” 佐和子用手腕撑在阳台上撩起前发,这么一来就露出了她咖啡色洋装下丰满的胸口,紧移开视线。发觉久的不自然,佐和子故带用手压了压自己的胸口。 “你的情人品味还不错。” “是吗?” “嗯,她老是让你穿丝质衣服啊,而且你从鞋子到表都是名牌,看来她满注意小地方的。” “或许是吧。我是无所谓啦!” 佐和子笑了。 “是啊,不过我也没有立场笑别人,我自己现在的男人品味就还不错,老是叫我要穿质料好一点的衣服,妆不要太浓等等。他是我以前上班店里的客人,你相信吗?他一看到我就批评我的妆太浓他受不了。” “好直接哦!” “我虽然生气,不过下次就化了个淡妆,为了想让他看看什么叫漂亮的淡妆,还花了不少时间呢!但是,一 点也不辛苦,因为我一心只想给他看。过了一个礼拜之后那个人又来,这次总算称赞我的淡妆漂亮了。” 佐和子把剩下的酒喝完。 “那时我就觉得我好像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佐和子把空杯推到久而前,然后低语了一声“再来一杯”。 “客人把杯子推还给你的时候,都是想再多喝一点。” “是吗?” “起码我自己是。” 久调了第二杯鸡尾酒。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柔和的橘光。 “我常想鸡尾酒的名字都很有意境,不知道为什么酒往往都那么罗曼蒂克。” 久冲洗着收下来的杯子。 “可能都是些只会作梦的家伙吧!” “是吗?” 佐和子似乎不太同意地皱起眉头。 “对了,你好像不大能喝酒吧?” “我是喜欢喝,但是喝不多。” “不会喝酒的男人真无聊。” 佐和子毫不客气地说。 “或许是吧。” “别这么轻易就同意好不好?好歹也挣扎一下嘛,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佐和子喝干了第二杯酒,没有再要求追加。久洗着杯子感觉得到佐和子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你猜猜看我喜欢你的理由。” 久抬起头来看到佐和子认真的表情。他不知道佐和子喜欢自己的理由。同居的时候也没有谈过这个话题。自己并没有过人的容貌,也没有舌灿莲花的谈吐,更没有高明的恋爱技巧。 “我不知道。” ”你很软。” 久不解地歪着头。 “你就像毛毯一样温暖又轻柔。打烊吧,已经三点了。” 看到佐和子开始收拾,久有点无法解惑的情绪。 “你不懂我说的意思?” 看到久有点焦急的表情,佐和子呵呵地笑说: “不知道的话就让你当功课吧。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个星期五。” “星期五?可能会满忙的。” 两人把店里清理过后一起搭计程车离去。佐和子在中途下车 ,久回到公寓已经午夜四点了。忙的时候没感觉,但是一放松疲倦就上身了。久随便冲个澡后就像断电似地沉入梦乡。 在打工第一天结束,那天中午过十二点久回过来一 次,从背上的温暖知道小田值班回来。他轻轻摇晃一下身体,仍在睡梦中的小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久的腹部。那种温暖的感觉又让久闭上眼睛。 两人同时回来已经是黄昏了。还以为久陪自己从昨晚睡到现在的小田,调侃久是睡美男。饥饿的两人商量要不要出去外食,后来一起洗澡后临时起意又在浴室里来了一回,在懒得出去的状况下就打电话叫外送。 久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看电视,小田打完电话后就坐到他身边把肩口的衣服扒掉轻吻。被吻得痒起来的久想要闪躲却被小田贴得更紧。两人倒在沙发上搂抱亲吻。在被小田爱抚的时候,久想起佐和子所出的功课。 “我很软吗?” 小田的表情有点讶异。心想自己是不是问了怪问题的 久低下头来。 “没事……” “什么叫很软?”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说我像毛毯一样柔软……” “是谁说的。” “以前的朋友。” 小田没有再追问,他捧住久的脸轻吻。 “应该说你不倔强吧!” 享受着小田温暖的怀抱,久舒服地闭上眼睛。 “你不逞强,对人也很温和,跟你在一起会觉得很安全。” 小田在说话的空隙中不停地吻着久。在甜蜜的时间里像扫兴似地电铃声响起,小田穿着浴袍去拿外送。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小田消失后,久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居然有了反应而羞耻地抓住浴袍的下摆遮掩。 小田把食物拿过来后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本来不太饿的久也被挑起了食欲。两人在桌前面对面用餐时,小田像想到什么似地问起来。 “对了,你找到打工了吗?” 久不由得停下筷子。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想上班的活,干脆别去打工直接做正职怎么样?” 他撕裂嘴也说不出昨天已经开始打工的事。 “不用了……” “是吗?” “呵呵。” 这时,久没有漏掉小田安心似的叹息。 久很想赶快和佐和子说小田告诉自己的关于柔软毛毯的意思,但是礼拜五一来就开始准备,开店的时间才一到客人就拥了进来。有不少是佐和子的熟客介绍过来的新客人。 “外面下雨了,下得好突然。” 不少客人的外套都被雨淋湿了。久在店里为了送毛巾和点饮料来回地穿梭。坐在吧台的客人越来越多,只会五种调酒的久已经不知道重复调过多少次了。 “你是最近才来上班的吗?” 坐在吧台的女客向久搭讪。这个看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女客有着一张稚气的睑。浅蓝色的洋装,可能是搭配的关系吧,放在桌上的手指上也擦着同色系的蔻丹。跟她一起来的男客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着西装看起来相当稳重。 “你要调什么给我?” “甜一点,酒精浓度不要太高。”邻座的男人轻轻加了一句。充满好奇地看着久调酒的手,凝视着他推出来的杯子。 “这叫什么酒?” “螺丝起子。。 “哦……好奇怪的绿色。” 女孩喝了一口之后笑着说好喝。 “麻烦一下啤酒。” 听到里面的桌子传来叫声,久赶紧端了一杯生啤酒过去。回到吧台的时候又有一个新客人坐上来。 “欢迎光临。” 久把热毛巾递给他。那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男人也凝视着久的睑。 “请问您要点什么?” “啊啊、啤酒。” 点完饮料后,大胡子男人转过头去看着在跟熟客聊天的佐和子,然后不悦地咋了一声,久知道有不少客人是冲着佐和子来的。他装作不知情地把啤酒放在男人面前。 “请慢用。” 说完,久想要转身回到吧台中央却被男人叫住。 “你是不是小田的朋友?” 听到小田的名字,久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揪住。男人用食指顶着头嗯了几声。 “田…田所,对、你姓田所吧?我还想好像在哪里见过呢!我叫佐藤,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四年前出车祸的时候就是我帮你诊疗的。” “……是啊 ……” 久也想起来了。他跟佐藤见过三次面,但是比起脸,名字要令他印象深刻许多。因为小田经常提到佐藤这个名字。 “我满会记人名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上班?不过,你一定是最近才来的呼?我以前来的时候从来没看到你。” “是啊……” 久觉得自己紧握的拳心已经开始出汗了。 “对了,你现在还跟小田同居吧?” “是……是啊……” 他的心越跳越快。佐藤耸耸肩。 “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固然轻松,不过有时也很空虚吧?你们没有谁打算结婚吗?” “没听他提起过……” 猜不出来佐藤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小田的关系,久又只好暧昧作答。佐藤点上一根烟。 “最近小田都不跟我提到类似的事。他好像有个不错的女朋友,但是不知道在藏什么完全不肯讲。” 佐藤把香烟放在烟灰缸旁,一口气喝了半杯啤酒。 “他是单身对人也不惜,医院里有不少女人都相准他,但是小田应付得体全部不把她们当回事。有一次,我跟后辈串通,准备把小田灌醉后,问出他女朋友的事,没想到我反而被他灌醉。不过,他曾经说起担心对方会出轨,所以我们还在猜想是不是个大美女。你不是跟他住在一起吗?知不知道关于他这方面的事?” 久虽然知道佐藤没有恶意,但还是好像有被深究隐私般的感觉。 “我不太清楚……”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啊?” 不知何时佐和子已经坐回吧台,佐藤转过头去对她微笑一下。一看到佐和子过来他的眼角就开始讨好似地下垂。 “不是,我觉得他有点面熟。” “你们两个?” 佐和子惊讶地问。 “田所先生跟我同事是同学。在发生车祸的时候……” “久,你出过车祸?” 佐和子转过头来质问着久。 “是出过啦,但不是什么重伤……” 他是被机车撞到左腿骨折,花了一个月才完全康复。” 久都说了没什么,但是佐藤又没神经地说明伤势。佐和子的脸色果然一下子苍白起来。 “咦、好像是两个月吧?那时小田还不知道为什么拖拖拉拉地不肯拆石膏……” ”小田……” 佐和子不解地反问。久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位藤已经先行回答。 “小田就是我同事,也就是田所先生的同学。他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我们刚刚才谈到,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会不会太空虚了。” 佐和子掩住嘴角。 “小田先生也是医生吗?有没有来过店里?” “应该没有吧,我没有带他来过。” “既然跟你那么好怎么不带他来?你还真是个见外的人呢!” 听到佐和子有点而别扭的语气,佐藤慌忙摇着手。 “不是,我不是不愿意带他过来,是因为……他满受异性欢迎的。” 佐藤有点支支吾吾地说。 “受欢迎不是很好?而且,她不是女人吗?” “嘎?小田是男的啊!” 佐藤吃惊地说。 “但是他不是跟久同居吗……” “跟男人同居就太恐怖了吧?他们只是住在一起而已。” “是吗?” 像逃避佐和子尖锐的视线似地,久逃进吧台里,然后装作跟其他客人聊天而不接近两人。 佐和子跟佐藤说了不到十五分钟的话,就被另一桌人叫过去。佐藤再度拍手叫久过来。他虽然不想过去,。 但两人都已视线相接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走近一看,佐藤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鼻头有点泛红。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跟佐和子小姐是什么关系啊?看来好像很亲密。” 久感觉得出他好像是趁着酒意问出来的。他很明显对佐和子有意思,可能是想趁机探查敌情吧! “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过。” “啊、是吗?” 佐藤一下子就接受了。他明明想探听却不太懂得怀疑或玩心理测验。 “我不敢问她本人。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特定的对象?” 佐藤压低声音问。看到脸红红的佐藤,久觉得他还满可爱的。他没有必要把佐和子是有钱男人的爱人,连这里也是对方投资的事说出来。他歪着头装作在思考的模样。 “她好像有喜欢的人……” “是吗?说得也是,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没有人爱?” 佐藤明显失望地垂下头,还叹息地用手指敲敲吧台的桌面。 “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佐子小姐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我。每次约她吃饭她总是推辞下次再说。她一点也不了解我认真的感情,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像花花公子吗?” 久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过本人倒是说得认真。从佐藤的外观来看与其说是‘花花公子’,还不如说是‘大熊’。 久强忍着笑意不敢笑出来。 “你知不知道佐和子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像我这种的不行吗?” “我没听她说过。” 听到久的低语,佐藤低声念道: “我可是听她说过喜欢哪个……呢、外国男明星,我还像傻瓜一样去模仿他的发型。结果没想到她只说了一句‘清爽了不少嘛’,一点也没察觉到我用心良苦。” 佐藤停下饶舌的口凝视着自己。久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话,但是不说话的话可能问题就大了。 “……小田会不会到这里来?” 久小心翼翼地问。佐藤抬起头一脸不解状。 “小田?哦……我想找他也不会来吧?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这种地方的人,我也不想带他来这里,这可是我秘密的绿洲呢!而且,万一小田是佐和子小姐喜欢的典型那我可就完了。” 这是久巴不得听到的回答。 “能不能拜托你别把我在这里上班的事告诉小田?” 佐藤歪着头。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小田不知道啊?” “小田不喜欢这种地方。” “说得也是……如果不说比较好的话我就不说。” 总算堵住佐藤的嘴后久松了一口气。听到旁边的客人叫声。“真的拜托哦”,他再叮咛了一次后就离开了佐藤身边。 在调酒的途中还被别桌的客人叫过去。就在不停工作的当儿,原本填满店里的客人慢慢减少,佐藤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最后一个客人在午夜两点离去。目送客人坐上对程车后回来的佐和子,对坐在在吧台里洗杯子的久,用强硬的口气点了一杯“马万尼”。 “我想喝烈一点的。” 佐和子拿出马丁尼中的橄榄含在嘴里。 “你也喝一吧!很累哦。” 久今天滴酒未沾。顺从佐和子的好意,久为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口气喝干之后觉得啤酒的凉意沁人心脾。 他好久没有喝啤酒了,他不讨厌喝酒,不过小田喝的都是一些代优特加等等的烈酒,陪他喝多了之后也渐渐远离了啤酒的滋味。 “你还记得上次的功课吗?” 佐和子直视着久,她没有忘记。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很软吗?” 久耸耸肩。 “大概是既不逞强又不倔强,对人又很温和!” 佐和子惊讶地看着他。 “不可以作弊,是谁告诉你的。” 久没有回答。佐和子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马丁尼。 “我要怎么样让说谎的久向我道歉呢?明明说被女人包养却跟男人住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说谎?难道说你还是单身就以为我会再纠缠你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佐和子歪头叹了口气。 “你有喜欢的人却跟别的男人同居?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可以跟那个女人一起住啊?还是有什么不能住在一起的理由?” 看久又不回答,佐和子像放弃答案似地耸耸肩。 “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 “跟我同年。” “在做什么?” 久迟疑了一下,但编不出高明的谎言。 “他是医生。” 佐和子一脸吃惊的神情。 “所以你才穿亚曼尼带劳力士?她漂不漂亮?” “我不知道。” “一定长得很漂亮吧?你嘴上说不在乎其实专挑美女。” 佐和子的口气听起来自信满满,久不知道她哪来这么说的根据。她把空杯子推到久面前。 “我不喝了,等你喝完之后就回去吧!” 久的啤酒早就喝完。两人把店里稍微清理了一下后就锁上门离开。在往下的电梯中,佐和子突然挽住久的手。 “你要是想偷情的话就跟我哦!” 类似花香的气息从她的右腕上传过来,佐和子仰望着久微笑。 “我还有希望啊!” “希望……?” “把你夺过来的希望。” 佐和子湿润的眼睛凝视着自己,久伸出左手轻抚她的耳边,感觉到她身体微颤了一下。 “你不是已经有男人了?” “我可以不让他知道,那才是爱人所应该做的事。” 感觉她的手腕力量越来越大,久分不清她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不行啦!” “为什么?” “因为我很爱他。” 佐和子轻推开久噗地一笑。也不知哪里有趣的越笑越大声。外面还在下雨,佐和子跑进雨中拦车。带着雨势一起坐进车里还继续大笑的佐和子,被上了年纪的司机以为是喝醉的恶客。 她在车里也一直把头靠在久的肩膀。虽然没有睡着,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车子开到她的住所前时,她像平常一样掏出一张万元大钞送给司机。 “记得下车时要拿收据。” “好,晚安。” 佐和子忽然整个人倒在久的胸前,久还以为她不舒服赶紧扶住她。佐和子抬起头来在久不知所措的唇上一吻。在久还来不及推开她之前已经迅速下车,还笑着跟他挥手。等车子开走时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真可爱的女人。” 听到司机的评语,久只是暧昧地应了一声。 “衬衫的口红很难洗掉哦,我年轻的时候就常因为这样被老婆骂。” 被司机这么一说,久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个诱人的红包唇印。 久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在街灯映照的水泥地上闪避着水坑前进。一坐进电梯久就靠在墙壁上。整个工作时间都是站着,他的双腿好累。 他打开门发现门口的灯没关,还以为是自己出门时忘了关也不在意地开始脱鞋。 “怎么这么晚?” 小田的声音在从走廊的暗处传来,久吓得几乎跳起来。 “啊、啊啊……” 他赶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小田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他。久像逃命似地从他面前快步走过。 “你的嘴边好像沾到东西。” 经过小田身边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久赶紧伸手用力擦拭嘴边。佐和子的口红明显地留在他的掌心上。他直接冲进浴室洗脸和手。背后小田的视线像针般刺激着他。 “你今天不是值班吗?” 他尽量装作问得自然,这种时候动摇的话会让小田起疑。 “因为我同事有事所以跟他换班。” “是吗?” 小田反映在镜子里的睑丝毫没有隐藏他的不悦,久尽量低头不看他。 “你会选在我值班的时候出门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没什么啊,只是刚好今天朋友找我出去,一……一起去喝酒而已。” 小田一直凝视着支支吾吾找借口的久。 “那衬衫上的痕迹是什么?” 久想藏也瞒不过小田的眼睛。 “这是被恶作剧……” “唇印也是恶作剧?” “对突方然抱过来,我一时闪不开啊!” 在冗长而难耐的沉默后小田叹了一口气。 “你也有你的交际,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你要出去可以,但是要回来的话留张纸条也不为过吧?看到你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我会担心啊。” “对不起。” “还有……被恶作剧当然是身不由己,不过麻烦你稍微替我想想,把痕迹处理掉之后再回来。” “好……对不起。” 久道完歉就被小田紧紧拥住,感觉自己的口腔被他的舌尖撬开,久闭上眼睛。那是佐和子的吻无法相比的活生生、充满占有欲的吻。 “恶作剧完后还顺便抱了女人吗?” 小田在耳边低语的声音就像一头冷水当头浇了下来,让陶醉在深吻里的久立刻清醒过来。小田跟拥住他的时候一样突然地把他推开。 “你身上有香水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 一开始就不高兴的小田脸色更是难看。 “那是……她在计程车里的时候一直靠着我……” “把衣服脱掉。” 8 小田完全不听久的解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久还迟疑地‘啊……?’的一声。没想到小田一拳揍上墙壁,那巨响让久不寒而栗。 “我叫你把衣服脱掉。如果你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的话,应该不在乎吧?” “和说过了那是染到她身上的香味……” “谁会相信你?脱掉。” 听到以激昂的口气命令的小田,久也慢慢火大起来。为什么自己只是晚归就要被骂得这么惨?都已经说口红和香味是“意外”了,他就是不相信。 久几乎用扯的把衣服脱掉后,捏成一团抛到小田脸上,小田只是退后没有闪过。踩过久衣服走过来的小田,像狗一样地在他身上嗅着舔着。在仔细‘检查’完之后他含住了久的分身。 看到小田居然探查女人的味道探查到这种地步,久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知道他没有女人味而满意的小田,从久半站立的分身上抬起头来。 “赶快去把味道洗掉。” 他安心的声音听来格外温柔,但是,久气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答也不答地冲进浴室。他一边冲澡一边自慰,喷出的液-体温着热水流向排水口。把身体洗干净后,久在浴缸里放水。平常的他可能只冲澡而已,但是看到浴室门口的人影还站在那里不动他就不想出去。他打算泡澡来混时间。 把冰冷的身体浸在热水中后,他的思绪也随着冷静下来。回头想想小田说的话也不是全然强词夺理。染到女人香味是没办法,但是口红的话最起码也应该处理完再回来吧。尤其他知道小田是个独占欲多强的男人。 “久。” 人影开了口。 “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做。” 看来小田也有在反省叫他脱光衣服确定女人味道的事。看到人影还是停在浴室前不动,不习惯泡太长时间的久只好出去。 “算了,是我自己少根筋。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上班?” 久裹着浴巾说完后就被小田从背后抱住了。他的手指轻探到久的腿间。他冰冷的指尖轻易地让久火热的身体变得敏感起来。 “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他沙哑地说。他当然知道小田想做什么。然而就算久抗议,小田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你早上起不来我可不负责。” 久被转向正面,重叠上来的唇充满甜蜜的欲望。 没有抵抗必要的他,紧拥住这个不分时地想要就要的男人背脊。在快接近凌晨的房间里,小田花了长时间折磨久。 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晨光里,在做爱之后躺在小田怀里的久,享受着那种快要融化般的感觉。相对于快要忘了吵架原因的久,小田反而为了扒光他的事而频频道歉。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也知道你有把我放在心里。但是一想到你会不会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无法控制。” 久把小田的手指拉到唇边轻咬,然后再用舌尖安慰那发红的部分。小田心酸地看着久像猫般的爱情表现。 “你别讨厌我。” 他不知道小田为什么要这么说。该说这句话的是自己啊。小田什么都有,有家有钱有财产有地位,还有认真的性格,而自己什么也没有。没有小田会宣欢、会执着的部分。那么两人之间到底是被哪个部分联系起来的呢?想着想着久就睡着了。反而是小田连回笼觉也没法睡,呵欠连天地去上班。 ‘jazz at five’到了晚上十点还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五月和六月的生意都很萧条。” 拉开只有一扇玻璃的百叶窗,佐和子茫然地俯视着大楼下的景色。位于大楼七楼的这间店可以俯瞰城市的夜 景。闲得无事的久坐在椅子上抽烟。 “为什么?” “会下雨啊!”’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打开窗子,细细的雨丝声在室内响起。 “我虽然不喜欢雨,但是今天不讨厌,因为可以跟你好好聊聊。 ” 久点上第二根烟。他在小田的住所几乎不抽烟,但是自从来打工之后,抽的支数就变多了。在不用应付客人的时候不由得就拿起一根,也或许是受大烟枪佐和子影响吧?佐和子把窗子关上,在吧台前坐下。她那琥珀色的长裙下摆,随着她交换腿的位置时发出摩擦的轻响。 “一起喝酒吧,反正今天也不会有客人了。” 久把啤酒放在自己和佐和子面前。佐和子美味般地喝了一口。 “对了,那个口红有没有洗干净?” 佐和子把手撑在吧台上歪着头。 “洗不掉。” “下次拿过来吧,我来帮你洗洗看。” “不用了,已经被我丢掉了。” 佐和子讶异地笑了。 “不是丢掉,而是被丢掉吧?而且,还是你情人丢的对不对。” 久点点头。佐和子呼了一声。 “你们吵了架?” “是啊” “吵得怎么样?” 位和子天真状地仰望着久。 “问这个干什么?” “不行,我也有责任啊!” “反正误会已经解开就好了。” 位和子把手放在吧台上挺直背脊。 “你如何证明你的清白?我都留下那么大的证据。” “我被脱光衣服检查。” 佐和子遮住嘴瞪大眼睛。 “太厉害了吧?他疑心那么重,难怪你打工都要瞒着他。就算告诉她我们现在毫无瓜葛,她也不会允许你在前任女友的店里上班吧?不过,我还真羡慕你被那么强烈地嫉妒呢!” 佐和子用高跟鞋后跟踢着吧台侧面。 “哪像我?他最近好像有了其他女人。” 佐和子轻咬着自己的大拇指。 ”本来一个星期会来两、三次,后来变成一次,现在是一个月有来一次就不错了。幸好他每个月还有固定汇钱给我,不过再这样下去的话,我这爱人是当不成了。” 她茫然地凝视着窗子对面。 “我老实说吧,上次在书店遇到你的时候我真觉得是命运注定,神还是告诉我,我只有这个男人了。” “你很寂寞吗?” 久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佐和子落泪了。 “跟你同居的时候,我被其他酒女同事羡慕说久是最好的小白脸人选。你虽然会赌博但是不过分,也没听说跟别的女人偷情。不过,只是没听说而已,我也不知道到有没有……” “用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抱过别的女人。” “我却跟别的男人睡过。” “是吗?” 挑衅似地看着久的眼神突然崩溃了,佐和子把脸埋在吧台上。 “我好想跟你结婚。” 久不大知道安慰女人哭泣的法。他站起来像安慰孩子似地轻抚她的头发。 “你是个好女人,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 “我只要你!你不喜欢我吗?” “现见在一起只会像从前一样。” “我会改变。” 佐和子紧握住久的手,泪眼迷蒙地望着他。 “吻我。” 那寻求安慰的不安语气。要吻她很简单,但是她应该比久更清楚这样并不能解决事情啊! “别诱惑我。” “我是啊,反正我是个坏女人。” 久辛苦地在不伤到佐和子的情况下松开她的手。但不管形式如何,拒绝总是伤了她的心。 “对我温柔一点会怎样?” “我…… “你重视她到连一个安慰的吻都不肯给我?” 久困惑了。他从来没想过重不重视小田的问题。 “我是不知道重不重视,但是我不想被他抛弃。” 听到就像打圆场似地有脚步声慢慢接近,久松了一口气。从门口的细缝中看进来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佐藤带着一身水气过来。一看到佐藤的佐和子对久耳语了一声我出去一下,就离开了店里。佐藤一直看着佐和子的背影直到她关上门。 “他到哪里去?” 一坐上吧台,佐藤就迫不及待地问。 “可能是有事吧,待会儿就回来。” 佐藤叹了一口长气,把久放在桌前的啤酒一口饮尽。 “再来一杯。” 第二杯他就只喝了一半。把酒杯放在桌上后他左顾右盼。 “今天还真安静啊!” “因为下雨。” 佐藤歪着头。 “说得也是,而且还满大的。” 佐藤用大拇指和食指轻抓着自己的下巴。久在吧台深处擦着没有必要擦的杯子。佐藤一直盯着他着。 “刚才佐和子出去的时候好像跟你说了什么吧?” “没有啊!” “你不用瞒我了,她是不是说讨厌我?” “她只是说要出去一下而已。” 男人焦躁地用中指敲着桌面。 “你也不太爱说话嘛?” 久抬起头。 “以前这里的酒保爱说话到令人嫌烦的地步,我自己也挺爱说话就是了。爱说话的男人就是无法成为帅哥。” “没有这回事。” “我就有这种经验啊,都是因为这张嘴的关系白白浪费掉多少好气氛……” “不知道文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讨厌爱说话的男人。而且,爱说话表示思想灵活。” 久虽然没有捧他的意思.但是佐藤却得意地用手搔搔鼻头。 “你要不要喝酒?我请你。” 佐和子交代过不能拒绝客人请客。 “那就啤酒好了。” 看到久倒了一小杯啤酒,佐藤苦笑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啦。” “也不是……。 ” “你还不习惯这个工作吗?” 佐藤试探般地看着他。 “……是啊!” 我感觉得出来。” 佐藤微笑着稍微松开领带。 “对了,小田最近起来越焦躁,搞得我很烦。他就是对会把情绪外露的人,实在有够难相处。” “哦……” “他就是平常对人太温和,发起脾气来的时候才恐怖。在病人面前当然不会发作,但是跟同事在一起的时候可就好看了。本来跟他相处得还不错的晚辈,现在都吓得不敢接近。” 久不由得专注听着他所不知道的小田另一面。 “他在家里也很不好伺候吧?我真是佩服你能跟那么麻烦的家伙住在一起。” 久所知道的小田很少生气或不高兴,有不高兴的话一定跟久有关系。佐藤又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不太信任别人,应该学我一样大刺刺的多好,神经太细也很辛苦。” “是啊……” 有点嘴痒起来的久点上一根烟。 “像小田那种人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好,他的精神状态也会稳定一点。我好心劝他赶快跟现在的女朋友结婚,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久把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从一般的道德观来看他跟小田的关系等于不正常吧?但是,他喜欢小田,小田也同样爱着自己,光是这样不行吗?还是女人比较适合小田?想也没有用,他也预测不到未来。反正他现在喜欢的人是小田。 “你和他不是高中同学吗?他从以前就那么死板啊?” 久歪着头。 “他应该不太死板,不过好像伸展不开的感觉。” 佐藤击了一掌。 “因为他太高大吧!” ”不是啦……” 看到一脸认真开玩笑的佐藤,久不禁笑了。佐藤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说小田在高中时代就长得满高的。他还说篮球社有去找他呢,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棒球。” “他担任的是投手啊,他在医院里不是也打球?” “是啊,他现在是参加了我自组的棒球队,不过以前怎么邀他都不答应,后来他居然主动说要加入,我慈悲的心告诉我不管他的球技再怎么烂也要接受他,没想到他的技术还真不赖,气死我了。” “他的梦想就是上甲子园啊!” “是吗……” 在话题中断的沉默时刻,久收掉佐藤的空杯子。 “你跟小田是完全不同的典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们好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一定不喜欢这种说法吧?” “无所谓。连我自己也这么想,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共通点。” 久把一杯新的啤酒放在佐藤面前,他边喝边说: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再懒散一点会比较像自己。我跟小田也是完全相反的典型吧!我凡事随便他处处认真,我们在念医大的时候就常吵架,没想到一交就是十年,人际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帮在佐藤之后来的两名客人加了酒后,久又回到吧台里跟佐藤聊天。他真的很喜欢讲话,对着久一直讲个不停。在那两个客人回去之后,他又足足讲了两个小时,然后看着手表啧了一声。 “已经这么晚了?我得搭最后一班电车回去。多少钱?” 从久手上接过找钱后佐藤还迟迟没有离去。 “不好意思,要你陪我说话。” “不会啊,听你说话很有趣。” 佐藤这才愉快地离开。久关上店门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外看着天空仍旧在下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 脚步不稳,眼有醉意的佐和子回到店里,两手还各挽一个男人。 “久,给他们啤酒。” 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客人,久将香烟捺熄后,准备了两人份的热毛巾。 早上出门之前小田叮咛久今晚一定要在家里。不解的他也没有多问理由。 在下午六点这种前所未有的时间提早回来的小田,手上抱着多到几乎拿不了的东西。 换上便服之后,立到开始拆东西。久好奇地探头看,全是在百货公司的地下楼买的食物。 小田熟练地把食物移到盘子上。被拒绝帮忙的久只好躺在沙发上等着小田把食物准备好。不要多久豪华的晚餐就上桌了,除了花之外还有香槟。久心想是不是谁的生日,但是现在距离彼此的生日应该都还有几个月才对。 他觉得光是吃个饭为什么早上要专程叮咛那么多次有点奇怪,不过也不是很在意。 小田买回来的香槟即使是不太懂酒的久也觉得很好喝。在小田的劝诱下,两人很快就喝完两瓶。要到厕所而起身的久发现自己居然已步履蹒跚。他已经好久没喝这么多酒了。觉得脸热得发烫的他走到阳台上去吹吹风。 因为雨一直下到昨天,湿度颇高的室外无法称之为凉爽,然而带有湿意的风,还是比人造风凉快多了。在久眺望楼下的时候小田也跟着过来。久光喝这样就已经微醺,小田好像一点却也没有影响似地脚步稳健。 “那种香槟后劲还挺强的。” 转过身来的小田歪着头。 “不过你好像没影响。” 喝的都是同样的量,小田却只有脸上微微泛红而已。 “或许是因为紧张吧!” “为什么要紧张?” 久笑着问。然而小田却不笑地走近靠在杆上的久身边。他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抱住了。 “外面会看见……” “无所谓……” 小田的吻就像喝得大醉时那种脑浆麻痹的感觉非常舒服,舒服得让久几乎觉得就算在这里做爱也不在乎。想到这里久都惊于自己的大胆,看来酒精已经侵入脑细胞了。 “我们一起住已经三年了。” 小田在久耳边低语: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久作梦似地听着小田的告白。 “我想要你的承诺。” “承诺……” “要不要入我的籍?” 突如其来的话让久原本就站不住的脚更是一软,小田用双手搂住了他。 “我会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承受不了小田凝视的眼神,久低下头来。 “我醉了……我要去睡了…。” 他推开小田的手,摇摇晃晃地逃进寝室。倒进床上之后,小田立刻就跟进来坐在久的身边。 “你没事吧?” 感觉着小田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背,久微微点头。 “刚才的事我不会强迫你……” 小田就像在对待孩子似的温柔抚摸久的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情,如果维持现状的话,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我不需要什么保证。” 他脑里一片混乱。小田和自己所在意的地方完全不同。珍惜着现在每一刻的自己和想要拥有未来的小田。他抚慰的手指突然离开。 “我不该这么急着告诉你。” 感觉小田即将离去,久赶紧抓住他的衣摆。小田回过头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不想入小田的籍,但却觉得不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无法顺利表达出自己想法的久,懊恼地咬着下唇。 “我不在乎那些。” 他真恨自己这么不会说话。小田在等着他下一句话。 “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要把意思完整表达出来真是太难了。不过,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已经被拥入小田怀中。 三年前,与小田重遇的时候,他想都没想过这样的自己。心甘情愿地舔着男人的性器,而且还不是被强迫。 在床上,他把头埋在一丝不挂的男人腿间。刚开始虽然有些抵抗,但是做着做着却产生出另一种倒错的喜悦。 久最喜欢小田在这种时候的表情。那微张的眼睛、半闭的唇、因快感而喘息的模样,刺激了久体内那雄性的部分。 小田抬起他的下颚。久被迫离开他的分身。男人毫不犹豫地亲吻久刚才舔自己下体的嘴唇。 “上来。” 小田在耳边低语,久全身掠过一道电流。他蹲坐在小田的腹上低着头。 “我不太会……”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久不太擅长骑乘位。 “今天我想让你来。” 看到小田的微笑,也不能坚持拒绝的久只好调整一下腰间的位置。 他慎重地坐下去,感到小田的尖端碰到腰际。不耐于拖拖拉拉的小田,急躁地握住他的腰强硬地往下拉。 “啊……” 突然被小田充满的下半身让久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小田毫不客气地玩弄着他已经挺立的乳首,同时轻摇着腰身,一股淡淡的刺激让久全身颤抖。 “动啊。” 久也知道要动,但是在被插入的状态下,膝盖以下完全使不上力。 他把两手撑在旁边努力地摆动腰身。难以言喻的快感在体内流窜。 “啊,啊……” 像女人般喘息或是像女人般容纳进男人的性器,久不但不拒绝还积极地迎合。 “久。” 叫了久的名字后小田坐起上半身,俩人之间的联系突然变浅起来。觉得小田好像要从自己体内脱离一样的久慌忙抱住他的颈项。 听到小田的轻笑声,久虽然不甘心,还是像女人一样在欲望的驱使下紧紧拥吻小田。 在遇到小田之前,做爱对久来说,讲难听一点,就像排泄行为一样。这种感觉虽然到现在仍然没变,但是每次跟小田做的时候,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囤积在体内深处。 快睡着的时候被小田玩醒,醒了又睡。就这样在反复的浅眠中,终于在中午醒来时久发现自己的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戒台上没有精美的宝石,只是一枚简单的银色戒指。 当他看到睡在旁边的小田手指上也有同样一枚戒指的时候,不禁羞耻的红了脸。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想拿下,但是戒指却卡在指头节上拿不下来。越拔手指就越红,弄了半天久终于放弃。看到小田睡得舒服, 他忍不住轻捏了他的鼻头一下。小田皱了皱眉头后睁开眼睛。 “嗯、……久” “这是什么?” 他把手伸到小田面前,小田愉快地笑了。 “跟我的一样。”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感觉到久的语气有点冲的小田,不禁困惑起来。 “你不喜欢吗?” “我不太习惯啊!” 小田拉过久的手,用舌尖细心地舔着他的戒指旁边。光是这样就够让久颤抖了。 “看到戒指就等于看到我啊。这么一来,就算恶作剧你也不能跟我以外的人接吻。” 直到这时久才发现原来小田还在意着那件事。 “戒指就表示你已经名花有主,别人就算有意也不敢贸然靠近。” 小田虽然在笑,但久却尴尬地低下头。 佐和子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开店前擦拭着桌子的久的手指看。 “那枚戒指是谁给你的?” 久还没回答,佐和子已经叹气。 “我不该多管闲事。不过,戴戒指不像你的作风。” “是啊!” 佐和子耸耸肩。 “平常戴是没关系,不过上班的时候请你拿下来,会影响客人的意愿。” “没那么夸张吧?” 佐和子噘起嘴。 “最近有不少女客是冲着你来的。” “不会吧?” “反正上班的时候拿下来就对了。” “这拔不下来啊!” 佐和子教他抹肥皂就可以拿下来的秘诀。照她的话去做,果然戒指就轻而易举地脱落,少了戒指的手指看起来有点寂寞。 拿下来是好,但是万一弄丢了可就糟糕。久把店里花篮上的红色缎带拿来穿过戒指,放在吧台里的柜子上。 当他想到忘了戒指的时候已经身在回家的计程车上了。他虽然担心小田会追究戒指不见的原因,但是公寓都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实在懒得再回店里拿。打算明天再到店里拿的久在公寓前下了车。 他抬头一看小田的房间已经亮灯,心中微微生出不好的预感。小田早上明明说值班的……难道是他的班表又改了?果热门一开,里面的电灯亮得久眼睛刺痛。小田在寝室里看书。半夜四点了还在看书。他明明听到久开门的声音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种沉默的态度让久有点不安起来。 “我回来了。” 久在门口叫了一声,半天才听到小田的回应。 “怎么这么晚?” 听出小田的声音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生气,久才松了一口气。 “我跟朋友去喝酒。” ”好像都挑在我值班的时候?” “只是刚好……” 小田把看到一半的书往墙上丢去。被他的动作和声音吓到的久呆站在走廊上。 “你还在骗我?上次,还有上上次我值班的时候你也不在家啊!” 小田站起来,走到久的面前。他愤怒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值班的晚上,不管打了几通电话你都不在,全部切到答录机上。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在睡觉,但是怎么打都没人接就太奇怪了。我还想可能是刚好吧,你也有你的朋友要交际才没说话。但是,看到你这么频繁地不在家,难道我不会起疑心吗?” 小田把手放在额上叹气。 “我可以不生气,但你要告诉我真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啦!” “那为什么总是挑我值班的时候出去?还回来得这么晚。” 小田停了一下。 “你的戒指呢?” 久慌忙把左手藏在背后。 “我忘了戴。” “放在哪里?” 沉默在空气里流动。 “放在女人那里吗?” 看久没有回答以为他默认了吧。小田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他反手用力地关上门充分表现出他的愤怒。或许久应该追上去辩解吧,但是就算他说实话小田可能也听不进去。 久不想跟小田争辩。在走廊上呆站了一阵子后,他还是决定放弃解释。 他随便冲个澡后,从柜子里拿出毛毯在沙发上睡,今天的他没有勇气跟小田同床。即使关掉客厅的灯,小田生气的睑还是在他的脑中盘旋不去。 如果不把事情讲清楚的话,小田一定不会相信吧!在想了几个如何跟小田道歉的方法后也可能是累了,久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早上,久被厨房的声音吵醒。他看到坐在餐桌上喝咖啡的小田背影。他犹豫着该不该道早安,但是那种气氛在让他说不出来。 从小田用餐具和卷报纸的声音听来,都知道他还在生气,久只好继续装睡避免跟小田相处。等小田一出门,久立刻也到“jazz at five”去把戒指拿回来。 他迟疑着该不该把它戴上,又觉得那好像太刻意了,于是就把戒指收在抽屉深处。 小田的不悦持续到下班回来。看到一句话也不说的小田,久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天晚上久抱着挨骂的觉悟钻进床里,然而小田只是背对着他,既不说话也不碰触。分睡在床的两边,久心想是不是已经完了?早知道这样就别去佐和子的店里打工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小田就会把自己赶出去。想到睡着之后,隔天醒来小田已经不在身边。 这一天,想要找剪刀而打开抽屉的久,发现里面的戒指不见了。或许是被小田找到拿去丢掉了吧?他虽然觉得那种东西不适合自己也有点烦,但却不讨厌它的存在。想到这里,空虚的酸楚就在久的心里扩大而刺痛起来。 跟小田的冷战已经持续一个礼拜。即便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说话,早上也没有打招呼。如此沉默的生活实在太令久痛苦了,他甚至想在小田还没赶自己出去之前要不要先离开。 “便宜的地方?” “jazz at five”在雨天依旧是门可罗雀。好不容易进来一桌客人,不到一小时就回去了。实在太想问的久和佐和子商量起有没有便宜房子的事。 “你要搬出来吗?” “我最近跟同居人处得不太好。” 久点上来到这里的第一包烟中的最后一根。或许是压力太大吧,他抽烟的支数飞跃般地增加。如果哪天得了肺癌的话,一定是因为这次的事件。 “我是可以帮你介绍,但是现在的公寓租金都不便宜。要不要住到我家来?可以不收你房租。” “对你的男人不好吧?” “你不用在意那么多啦!” 情妇又包养情夫,光是想像就觉得不太好。 “不用了,我还是一个人住好。” 佐和子歪着头。 “你跟你的恋人最近处不好啊?” “是啊” 佐和子抚摸久的面颊。 “你都这么认真了,那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错不在他。” 佐和子有点困惑地笑了,她柔软的手指轻抚久郁闷的胸口。在佐和子的诱惑下两人自然地接吻。他没有拒绝。明明是在跟佐和子接吻,久却想到小田,想到他那热情而灼烧的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两人才自然离开。佐和子笑着说: “好想把你带回去。” 她依恋的手指温柔抚着久的头发。 “哈罗。” 门被打开了。久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大胡子。久低着头回到吧台,因为在准备热毛巾的关系,所以他没有多注意佐藤身后进来的另一个男人。 “咦?您是第一次来把?” 直到听到佐和子的声音久才转过头来。当他看见坐在佐藤身边的小田时,手上的杯垫滑落在地上。穿着早上出门那套西装的地,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久。佐藤看到久的眼光,尴尬地搔搔后脑。 “你虽然交代我不要说出来,可我还是不小心说溜嘴了。小田就逼我要带他来。” “那这位先生就是久的同居人喽?” 佐和子加入他们的谈话。小田无言地对她点了点头。 “有这么帅的朋友怎么不早点带来?” 被佐和子一瞪,佐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是……唉呀,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已经带来了。” 久无法控制自己动摇的心跳,手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连送毛巾和放杯垫都觉得苦不堪言,接着又进来三桌客人。佐和子过去之后久势必要陪佐藤和小田说话。 “对了,你喜不喜欢钓鱼?” 被佐藤这么一问,久在回答之前不由得先窥视小田的表情。小田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已。 “小的时候玩过……” 在小田视线的压迫下,久连说话都觉得力不从心。 “小田,你上次说你完全不会钓鱼吧?” 小田点点头。佐藤探出身体,突然小声说话。声音小到久不靠近一点的话就听不到。 “我朋友在山里有间别墅,说在七月初没有使用预定可以借给我。附近还有一条不错的小溪,要不要大家一起去钓鱼?钓鱼很不错耶!呵、钓具的话我来帮你们准备。钓到的鱼还可以顺便在河岸边烤,一定很好玩。” “但是……” 久不太起劲。在现在这种状态下不论什么邀约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老实说啦,以前我就邀过佐和子小姐了,但她老是不肯答应,可能是不想只跟我去吧?那就干脆一大堆人一起去或许她就会答应了。就算是帮帮我,拜托啦!” 看到佐藤的请求,久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用眼神向小田求救却得不到回应。 “拜托啦!小田你也帮我说说话嘛!” “关我什么事……” 小田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你们在聊什么?” 佐和子回到佐藤身边。 “我们是在聊上次说过钓鱼的事啦,我在找小田和田所一起去。” “久,你也对钓鱼有兴趣吗?” 佐和子歪头看着久。碍于佐藤视线的压力,久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是吗……好像很好玩……” 对于佐和子说不上积极的回答,佐藤已经够满意了。 “要当天来回也可以。那里真的很漂亮,佐和子小姐你也一起去吧!” “嗯,久,你也去吗?” “……呃、是啊……” 佐和子考虑了一下。 “偶尔到外面走走也不错。” 这充满希望的回答让佐藤整张脸了起来。 “那就这么决定吧!这个月有梅雨不太方便,那就下个月好不好?” “好啊,到时候我会做便当带过去。” 看到佳人展颜,佐藤笑得合不拢嘴。相对于这个男人,小田就显得严肃,只默默喝着啤酒。发觉小田的不愉快,佐和子开始跟他说话。 “小田先生好像满沉默的。” “他是不爱说话啦,平常就是闷罐子一个。” 佐藤代替无言的小田回答。不在乎小田失礼的佐和子继续说: “小田先生,拜托你不要太欺负久哦!” 小田吃了一惊。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久最近很沮丧,看了都觉得可怜。” “你好像跟久很熟?” 小田僵硬地问。 “我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嘛!” 佐和子不经意地投下炸弹,久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佐藤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而小田则是沉默地俯下视线。 “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都不太理我了。” 话到这里,佐和子又被其他客人叫过去。因为佐和子的一句话,本来精力百倍的佐藤也开始沉默无语。 “我好像喝醉了,不好意思先走了。” 来还不到半个小时佐藤就要走人。小田也跟着他站起来付钱。从久手中接过找钱的小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你嘴边沾到了。” 久赶紧擦嘴,手背上明显留下了红色的印子。等久抬起头来的时侯小田已经走出店门了。 不想回去的久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要住在佐和子那里。但是一想到如果不回去的话,可能就回不去的时候,他还是回到小田的公寓。房里一片黑暗,小田好像已经上床了。 久从柜子里搬出毛毯想要睡在沙发上,顺便拿出换洗衣物洗澡当他湿着身体走出浴室的时候,被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小田交叉着手腕靠在浴室门口的墙壁上。 “洗干净了吗?” 不知道小田为什么会这么问的久还是点点头。 “到寝室来。” 他的声音一点也不稳定。久在期待小田触摸自己的温柔手指的同时,也知道他可能会重重伤了自己。想要穿上衣服的久被粗暴地扯过去,他害怕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小田。 到了寝室后他被小田粗鲁地压倒在床上狂吻。那一个星期没有吻过自己的唇,虽然粗暴还是令久有感觉。当他边被吻,边觉得小田的动作有点诡异的时候,双手已经被扣在床的两端。 “这是什么意思!?” 在久大叫的同时连脚也被绑住了。把久困在床上的小田打开房里的灯。那刺目的强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自己全身赤裸,像等待解剖的青蛙般被绑在床上的样子除了羞耻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放开我啊!你想干什么?” 小田无视于久的抗议。 “你这里让那个女人爽了几次?” 小田抓住久无防备的下半身。久痛得全身僵硬起来。明知道没有用,久还是扭曲着身体试图挣脱小田的掌握。 “佐和子虽然是我女朋友,但已经是以前的事了。我们现在……没有你想像的那种关系。” “你敢说没有关系却可以不在乎地接吻?” 无法反驳的久只有团嘴。 “要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 小田在久耳边低语: “我知道你天生就是这样,反正我离不开你。但是 …… 我现在知道要做事前预防了。” 小田握住久的前端加重了大拇指的力量。 “我要让你暂时没有跟别人做爱的欲望。” 他不知道小田要干什么。但是当他看到小田拿出一根细针时,想不吃惊也不行了。 “你要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要预防吗?” 小田不再说话。当久感觉到自己的前端一阵凉意,好像被抹上了什么药的时候,无名的恐惧袭上他的背脊。他试着在能动的范围内抵抗之后听到小田咋舌的声音。 “别挣扎……要是针穿得不好会伤到尿道。” 听到针这个字,久抵抗得更厉害。 “不要啦!我绝对不要……” 他感觉小田离开,脚的束缚好像也松开了。他才松口气没多久小田又再度拱起他的腰。 “虽然没有前戏,直接来也行吧?” 他说完,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就进入了久的身体。 “啊…… ” 像针刺的痛苦只有瞬间而已。被贯穿到深处的久无法不感觉到小田的存在。小田插入的行为只是为了不让久乱动,既不爱抚也没有进出。 他拉住久萎缩的下体轻抚他前端的部分,随着短暂的刺感之后是令人无法呼吸的剧痛。 “哇啊!” 久痛到哭出来。小田缓缓转着针头,痛得久不得不扭动身体。 “别那么用力,我也会痛。” 他也不想啊!但是,身体自然用力,在他体内的小田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啊啊……呵呵、好痛……好痛啊……” 针被拔掉后什么东西取而代之插入。那里就好像也有个心脏似地狂跳不已。 “结束了。” 轻轻擦拭久受伤的部分,小田低声说。小田拔出自己的性器,也把久的束缚解开。尽管手脚已经自由,久还是躺在床上忍耐着持续而来的痛苦。 “你看看。” 被小田抱起的久看到自己的性器后不禁愕然。在前端的底下居然有一个闪着光芒的银环。 “这是什么!” 无法忍耐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的久伸手去拉,但是一拉就痛得抽气只好放手。 “别做傻事了,小心破皮。” 小田轻握住久的手。 “在这里的伤好之前最好不要使用……” “你太过分了!” 9 久毫不客气地就给小田一巴掌。被殴的小田只眯了眯眼睛,无视久的抵抗把他拥进怀中。 “等那里好了之后我会在别的地方再放一个,直到你不敢再偷腥为止。” 小田笑着说。 ”慢慢你的下半身就会变成到处是洞。” 小田这可以说几乎是异常的行为让久不但觉得生气,同时还充满了俱意。他想爬下床却被小田拉回来,要是抵抗就被小田顶住腰身,夹在床和小田之间的下半身又开始作痛起来。 “我还有事要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去打工?我又没有不准你去。” ”我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会反对……” “废话,不但在旧情人的店里,还是半夜的工作。你真的那么需要钱?还是想要女人?” 看久不回答,小田的手又探到他的腿间轻轻拉扯那刚穿好的银环。 “好痛……” “老实回答我。” 久眼角含泪地瞪着背后的小田。小田扯动一下嘴角又粗暴地去拉银环。 “好痛,不要啊!” 小田的手指一点也不客气。在被束缚的状态下,只能任小田为所欲为的久痛得全身抽筋。 “我……我是想要钱……” “你骗我。我不是给你一张提款卡吗?其实你是想要女人吧?” 感觉小田又要去拉银环,久慌忙说: “我的表……” “表?” 小田的手指这才停下来。 “我的表坏了,需要钱修理……” 他终于说出来。但是小田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满意,他歪着头不解地问: “因为表坏了所以你要打工?难道提款卡里的钱不够付修理费吗?” 不想用小田的钱去付弄坏小田送给自己东西的修理费,这点自尊他还有。或许是长久以来一直依赖小田照顾的生活,让久想靠自己的力量把他送的东西修好才这么逞强吧! 小田轻咬着久的耳垂问道: “你跟那个女人做了几次?” “我跟佐和子已经没有肉体关系了?” “别骗我,我要听真话。” “真的没有啊,你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 久受不了这么执拗的小田。但是,只要一漠视小田又开始拉扯银环。 “好痛!” “说真话。” 说实话小田也不会相信。受伤的部位不断被折磨,悲惨和痛苦的感觉让久的眼泪停不下来。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他终于放声大哭。 “久。” 听到小田温柔的声音,久睁开眼睛,那个恶劣的男人正沉稳地看着自己。他正温柔地亲吻久还有揉搓胸部,久讶异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有感觉,不过越是有感觉,伤口越痛。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对你。” 小田轻抚着久的头把他拥进怀里。光是这个动作就让久胸口发热,他紧绷的情绪全面瓦解,就埋在小田的肩窝里哭了起来。自己又不是女人,哪来这么多多愁善感的部分?他止不住的泪水沾湿了小田的肩口 。他谢罪的话如细雨般地留在小田的唇上。 “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已经被小田的唇吞没了。 “我跟佐和子……真的没做、真的没做。只有你……” “嗯 ……” “我只跟她接吻,真的只有接吻而已!” “我知道了。” 小田的“我知道”究竟到什么程度,久不知道,但是看他认真地点头,久相信他一定明白自己的心。 “我再也不骗你了。” 胸口跟伤口一样痛。像要医治自己的伤口似地,久谄媚地舔着小田的唇。 在集中精神做爱的时候没有感觉,但是注意力一旦分散后伤口又开始痛起来。 在开洞之后还持续被玩弄的情况下,伤口红肿得很厉害。看着即使射精之后也消不下来的红肿,久担心自己的下半身会不会不能用了。 在皮鞭与蜜糖双重武器之下,终于逼久说出真心话之后,满意到极点的小田不停地摸着久的头发。久抓住他的手愤怒地咬了一口。 小田虽然抖了一下,还是让久咬个痛快。久看到自己留在小田指上的齿形低声说: “只有我痛真不公平……” 小田把棉被翻开检查久的腿间后走下床,等他回来的时候又用手探索久的后蕾,感觉好像有异物进入,久慌忙转过身来。 “你又干什么啦?” “是止痛药。你乖乖的别动,要不然会掉出来。” “不要啦,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是会痛吗?不用忍得那么痛苦。” “我绝对不要。” “一下子就不痛了。” “不要。” 小田像安慰不听话的孩子似地,把手放在久的额上亲吻他的太阳穴。 “平常比这个还大的东西进去你不是也不在乎吗?” 如此直接的说法让久无法反驳。看他不动之后,小田把药塞进他的臀部。明知道是药,久还是抖了一下。 “乖孩子、乖孩子。” 像给他忍耐的褒奖一样,小田吻了他一下。 “等一下就不痛了。” 在被小田压倒的时候,被塞进臀部里的异物感渐渐消失,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痛了。不痛之后终于可以睡觉,久就在小田的怀里闭上眼睛。 隔天,久还是下不了床,光是走路伤口的部份就会刺痛。应该只睡了两个小时左右的小田,却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还吻了不太愿意的久一下才去上班。 等小田出去后,久又重新看了一次自己下体上的银环。抓起前端,银色的环就在上面摇晃着。他心想等小田下班回来后还是叫他拿下来好了,不过仔细看了几眼久才发现,那好像是自己放在抽屉里某天不翼而飞的戒指啊!…… 不管在颜色和粗细上都很像!说不定小田是把那个戒指拿去改造成扣环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戴戒指比较好。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戒指的话,小田一定不愿意拿下来吧,但是久更不愿意戴着这个东西到处走。 等小田回来一问之下果然是戒指改成的。久哀求他“我不想在身体上挂东西,帮我拿下来”,但小田却以“很适合啊”为由而拒绝了。 “而且挂在那里的话,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的确,那里比戴在手上炫耀般的戒指是要好一点,但是久受不了性器上有东西在摇动的感觉。小田答应他只要戴两个星期就好,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两个星期,但是如果小田肯拿下来的话,他可以忍耐。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小田早就算计好等两个星期伤口完全愈合后,还可以把银环拿来当作情趣用品的鬼点子呢!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久也以伤口为由不想起来。小田就把食物放在托盘里端到床上来给他吃。久表明了要自己吃,小田却抢着要喂他。他那跟昨夜的严厉完全不同的溺爱,让久不知如何应对。 “表修好了。” 大概是下班后绕过钟表店吧,小田把表放在久的手心上。久想起昨天他逼自己说出修理店的地址。 “多少钱?” “不知道……” “一定要五万以上吧?” 久想要拿出钱包的手被小田阻止了。 “你的东西全都是我的。我修理自己坏掉的东西是理所当然啊!” “但是……” “既然表都修好了,你也没必要再去打工了吧?” 小田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还是半带命令地不准他去打工。无意抵抗小田的久轻轻点了头。 在小田帮他在不可告人的地方穿上银环后的第三天,久来到“jiah at five”告诉佐和子要辞职的事。穿着浅绿色洋装,正在店里整理着装饰花的佐和子虽然吃惊也没问原因,只是有点可惜地低下头。 “你要辞职啦?真可惜,有不少客人是冲着你来的呢!” 佐和子坐在椅子上呆望着正做着开店准备的久。然后不时地大口叹气。 “我今天就有不好的预感。而且,从早上就一直在下雨……对了,你很同居人和好了吗?” “是啊。” 久边擦杯子边说。 “你也跟情人复合了吗?” “是啊!” “太好了。” 佐和子的声音听来有点空虚。 “你的情人就是跟你住在一起的男人吧?” 久停下手望着佐和子直视自己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瞒不过佐和子了。 “我说的没错吧?你说不是我也不会相信。” 佐和子撑着下巴。 “对不起……” “你干嘛跟我道歉?我明白你说不出口的心情。连我自己察觉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觉的?” 久点点头。佐和子耸耸肩膀说: “你的男人一进店门就一直瞪着我。刚开始我只觉得奇怪,但是看到他手上戴着跟你一样的戒指时就明白了。我后来还故意用“我是你的旧情人”来套他,他就一脸不甘心地看着我。” 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佐和子对着低头不语的久温柔地说: “ 我不是在责备你,也没有生气。反正只要你喜欢就好,只是我自己有点不甘心而已,为什么会是男人呢?你又不是同性恋。” 问他为什么选择小田他也说不上来。他到底需要小田什么地方?想了半天,他只想到第一次意识到小田的场面。 “高中的时候……” 佐和子正着头。 “他叫了我的名字。” 夏天,那热得令人晕眩的教室里。穿着棒球社的制服,晒得黝黑的小田,和他那细长的手指。 “好奇怪。” 佐和子苦笑着从阳台前的椅子上站起来。 不理他的话就会生气。久非得忙里偷闲地应付坐在吧台前的那个男人不可。 “我很忙耶,所以……” 小田在开店的时候进来,给了佐和子一个迷人的微笑后,就坐在久面前的吧台上不动。 “下班的时候一起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久知道他不等到打烊是不会走的而头痛不已。小田来不到半个小时,佐藤也跟着出现。他一看到小田的身影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后,赶紧坐到他身边来咬耳朵。 “你怎么会来啊!” “带我来这里的不是你吗?” “是你逼我带你来的啊,而且你不该瞒着我偷偷到这里来。” “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来?” 小田不解地问。佐藤皱起眉头发出呻吟。“我跟你已经是多年老友了吧?我老实问你,可不能骗我。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才来的?” 小田一脸吃惊状。 “那个女人……谁?” “整家店只有她一个吧?就是佐和子小姐啊!” 小田噗地一声笑出来,久也颤抖着肩膀背向佐藤。 “你们在笑什么!?” 佐藤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小田睑上带着坏笑点头。 “她的确很美,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听小田这么一说,佐藤马上变脸。也不理久同情的眼光,小田继续逗弄佐藤。 “满符合我的品味。” 佐藤突然不说话。久帮他倒上第二杯啤酒的时候他凑过脸来耳语。 “我刚才听她说你就做到今天啊。” “我原本就没打算长久做下去……” “那好,上次找不是说要去钓鱼吗?乾脆改成‘田所惜别会’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啦……” 看到久慌张的模样,佐藤噗地笑了。 “别担心啦我不在乎你们曾是一对恋人的事。说完全不在意是骗人,不过重要的是以后啊!” “你也会找我吧?” 竖起耳朵听的小田不识相地插花,佐藤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不是还忙着‘工作’吗?” “不会啊,请势必让我参加。” “你们在说什么啊?” 佐和子在佐藤旁边坐下。她跟小田视线相接后微笑了一下。 “就是上次的事啊,我们想改成替田所饯别的钓鱼会。” “这个点子不错哟!” 佐和子爽快地答应了,佐藤乐得眉开眼笑。 “到时我也会来打扰。” 听到小田的声音,佐藤才惊觉不该让他知道。 “啊,不过这家伙工作很忙……” 佐藤结巴地解释。佐和子嫣然一笑地说: “人多比较热闹嘛!” 佐藤绝望的表情让在场三个人都笑开了。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拉开窗帘。虽然,从帘缝里透过来的阳光,和昨天的天气预测,可以想像今天的天气,但是他非要亲眼看到才安心。那令人眩目的阳光,晴空万里的假日,如此适合钓鱼的好日子,让佐藤兴奋地摆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他仔细地刷着牙,换上衬衫和牛仔裤,然后把几天前就准备的东西放进车内,开着吉普爱车边哼着欧,边往目的地的泉枚公园开去。 他瞄了手表一眼,好像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十分钟。把车子停在外面后,他急急进入公园朝秋千附近的长椅走去。从远处望见长椅上的人影,佐藤不自觉偷笑出来。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佐藤虽然有点失望,随即想想说不定她待会儿就来了,于是就向那个低着头的人打了一声招呼。 “早啊,田所。” 男人抬起头来微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擦拭着额头。明明跟自己同年,这个姓田所的男人却有着判断不出年龄的迷样外表。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着起来就满年轻,跟现在也没什么大改变。 “小田说他今天突然有急诊不能来。” 田所一脸过意不去地说。 “啊啊、小田?那家伙不来也无所谓。” 小田是和佐藤同一家医院的整形外科医生。今天他约了田所和田所的同居人小田,以及常去的酒吧老板娘佐和子,一起到位于上高速公路要花两小时的山庄去玩。佐藤的目标当然是已经单恋两年的佐和子。虽然别人常劝他不要招惹风月场所的女人,但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佐藤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坠入情网。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就是命运。 “佐和子小姐怎么还没来?” 佐藤对着田所耸耸肩。 “时间还没到啊……” 被田所一说,佐藤看看表,的确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轻叹了一口气扭扭脖子。 “你最近怎么样?辞了佐和子小姐那里的工作后,有没有再去找别的打工?” 坐在长椅上的田所本来用手在额前遮着阳光,后来听到佐藤的话就抬起头来。 田所的脸和手在阳光底下看来异常白皙,佐藤也不是特别爱玩,但是最近因为从医院开车回去的时候,被强烈的日照晒得肤色黝黑,田所身上连这种日常的曝晒痕迹都没有。 “没有啊!你呢?医院最近很忙吗?” 即使是这样的回答,佐藤也没觉得哪里特别奇怪。 “嗯……是啊,最近急诊病人越来越多了。” 田所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明明没有在上班,身上的打扮却都是名牌服饰,刚开始佐藤还以为可能是他家里有钱吧,但是有钱少爷的话就不用寄住在同学家里了。 小田应该知道不少才对,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爱说话的男人,所以佐藤也无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关这个同居人的事。 “好热啊……” 听到田所的低语,佐藤有点后悔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田所坐在椅上不动,而佐藤则是走来走去追不及待地盼着佐和子的到来。 越动汗流得越多。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佐和子还是没有出现。跟晴朗的天色相反,佐藤的胸口就像快要下雨前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 “佐和子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真慢啊,哈哈 。” 边跟田所说话,佐藤心里已经设定了‘被放鸽子’的最坏状况。但他还是告诉自己不会这么倒霉。他三天前到店里的时候还特别叮咛过。 “我去打电话给佐和子。” 田所低声说完后从背包里拿出手机。佐藤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的动作。 “喂?佐和子吗?是我……” 好像接通了,佐藤暂时松了一口气。 “佐和子说叫你听。” 佐藤很急地抢过田所的手机。 “佐和子小姐?你没事吧?太好了……” “佐藤先生、对不起……” 听到佐和子沉重的语气,佐藤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祖父突然病逝,我必须马上搭飞机赶回乡下不可。我应该早点打电话给你的,但是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没办法跟你联络……” “是这样吗?那你要一路小心。我没关系啦,下次有空再约就好。” 佐藤边说边憎恨着佐和子那未曾谋面的祖父。 “下次我请客。真的很对不起。下次在店里见了。” 电话挂断了。握着电话的佐藤垂头丧气。佐和子不来,期待了好几天的钓鱼还有在山庄烤肉都成了幻影。想到自己还准备了烟火,佐藤就觉得实在蠢得可以。 “佐和子说不来吧?” 直到听见田所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没办法啊,有亲人过世了嘛!” 佐藤把手机还给田所。 “你的手机跟小田的一样啊,现在都流行这一型的吗?” “这是小田的啦,他说叫我出门的时候带出去以便联络。还真的满方便的。” 10 田所把手机收到背包里后抬起头来。 “接下来怎么办?” 佐藤也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回去的话实在太空虚了。而且,对为了找佐和子出来才约的田所来说,就这样解散的话也很过意不去。 “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想到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钓鱼,佐藤在心里决定。 “两个人也不错啊!田所,我们去钓鱼吧!” 田所看着佐藤微笑着点头。 “这时期的鱼,食性会变得像甲虫这种路上的昆虫一样,所以像岩鱼这一类的鱼警戒心都相当强,只要一感觉到有人接近就会逃跑,要引诱它们上勾得费一番苦心了。”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这一个小时佐藤都在说话。他虽然开始钓鱼不到一年,但知道了田所在这方面是完全的外行人后,就拼命想展露自己的知识。不过,田所也难得是个善于倾听的人,所以佐藤不知不觉就越讲越起劲。光听实在很累,而且每当田所提起一个话题,佐藤就在一个段落之后改变话题的方向。 “田所,你的手表还真不错啊,好像是劳力士吧?” 田所歪着头轻瞄自己的手表。 “你是说这个?” “是啊,你不知道吗?” “是人家送我的……所以我不太清楚。” 人家送的,听到这句话的佐藤不禁苦笑了。田所认识那种会送他劳力士名表的人,真令人羡慕。 “这支表还曾经坏过一次。” “是吗?” 佐藤光听就打了个寒颤。 “修理费高得惊人。” “你还真倒霉。” 他想问多少钱的时候田所突然开口。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在下个休息站停一下?” “哦、好啊!” 虽然不累,但是佐藤觉得有点口渴想喝个果汁。在休息站停车后,两人都走出车外。田所直接往厕所而去,佐藤虽不急但怕待会儿上路时想上就麻烦了,于是也跟着田所身后过去。 这个不太大的休息站可能是因为假日的关系厕所相当拥挤。终于等人空出来的佐藤赶紧站上去,隔壁刚好就是田所,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站的就是佐藤的田所专心地方便。佐藤在男性习惯的驱使下,偷瞄了田所的性器一眼。身为医生的他很懂得男人的脸有各式各样,连性器也千差万别。因为工作上的关系看过不少性器官的他,挺有不输人的自信。 田所的尺寸普通,说仔细一点的话颜色还有点浅…… 在观察的时候佐藤居然在田所那里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在他的性器内侧镀着一个轮状的银环。佐藤刚开始着还以为是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多看了几眼后他确定是银环。银环随着田所的手势摇晃着。好像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似地,佐藤赶紧正视前方。 “你也来了啊?” 上完厕所之后的田所才发现佐藤的存在。 ”我先回车里去了。” 田所出去了。那银环实在太令佐藤震撼了,他直到上完还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不是没有看过入珠,但会做那种装饰的大部分都是黑道中人。就算现在流行多体环,他最多也只看过鼻环、耳环而已,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性器官上穿环。 回到车里继续前进的时候,佐藤还是相当在意田所的银环,还很不自然地数度回过头去看他。田所没有在耳朵或鼻子这种普通的地方穿洞,或许有些比较走火入魔的人喜欢在性器官上搞怪吧?但田所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一类的人啊!佐藤非常想知道他穿洞的心路历程。 “田所啊、老实说……” 就算在性器官上穿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要自然一点。佐藤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刚才我不小心看见你那里穿着一个银环,你是自己弄的还是到专门店请人穿……” 他回过头,看到田所的脸红得令人不忍。在店里总是一号表情的田所,佐藤从来没看过他脸红到这种程度,还觉得越看越可爱。 “不是啦……因为实在太稀奇了所以……会不会痛啊?” “很痛。” 他小声回答。 “你怎么会想要在那里开洞啊?现在流行这个调调吗?” “不是我想,是被别人弄的。” 田所气愤似地说。 “被别人弄的!?谁啊?” 田所闻言不语。他不说佐藤也知道,能在那种地方穿环的,除了情人之外哪还会有别人?佐藤虽然只认识在店里的田所,但知道他不是一个被人讲几句就会往身体穿洞的人。 一定是无祛拒绝情人的要求才被迫弄的吧?居然会想在男人的性器官穿环,田所怎么会交到一个这么恐怖的女朋友?要是佐和子也像这样的话怎么办?佐藤不禁担起多余的心来。 “我好几次要他拿下来,他都说很适合我就维持原状……这种东西有什么好适合不适合的!” 看来田所也不是出于自愿。就算是女朋友的兴趣,但在那么重要的地方受伤,佐藤不由得同情起来。 “我们偷偷说就好了,你的女朋友是不是有虐待狂啊?” “或许是吧!” 田所无奈地说。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她要求越来越过分的话怎么办?” “是啊!” “你喜欢是无所谓啦,但哪一天被绑起来还是被鞭打就惨了。” 田所不说话。关于“性爱”有各种形式,佐藤也不好意思多说。 “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小田那个人太古板一定很难沟通吧?” “嗯……是啊…” 田所答得有点迟疑。佐藤把那解释为害羞之下的踌躇。他不再提穿环的事,因为一讲到这个话题田所就显得坐立难安。他想装作忘记,然而那强烈的‘田所的银环’,却在他脑中深植不去。 跟田所去钓鱼的隔天,佐藤在员工餐厅遇到小田。也发现了佐藤的小田抬手招呼。小田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会无视别人的存在,所以看样子他今天应该心情极佳。 “听说佐和子小姐昨天没去,变成你跟久一起去钓鱼啊?太可惜了” 他嘴上说可惜,脸上可一点都看不出同情的感觉。佐藤咋了一下舌坐在这个恶劣的同事对面。 “久回来还一直说很有趣呢。他对钓鱼的兴趣虽然不大,但是说了下次还想去。” “我跟他说好了下个月有空还要再去钓鱼,这次可一定要找佐和子小姐同行了。你要是有空的话也一起过来吧!” “哦……” 小田微笑了一下说到田所,佐藤就想到从昨天就一直注意的事而开口问小田。 “除了钓鱼的事之外,田所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 小田正着头。 ”他什么都没有跟你商量?” “没有……。 果然没有人会想找这种老古板商量。佐藤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小田明显地皱起眉头。 “久对你说了什么?” “说是没有说什么啦……” “干嘛吞吞吐吐?说啊!” “你要记住这不是调侃哦,我可是认真的。” “我知道。快说。” 佐藤故意吊他胃口地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探出身体压低声音说: “或许你不相信吧,田所的那里多了一个体环,而且还是银色的。” 小田满脸惊讶的表情,那正是佐藤所希望看到的反应。 “你怎么知道?” 那是别人的下半身啊!小田的疑问理所当然。 “我们一起去上厕所的时侯不小心被我看到的。我说在那里穿环似乎不太好吧?我问过他之后,他告诉我是被别人弄的,听起来好像是被他女朋友强迫。” 佐藤耸耸肩。 “穿体环感觉就很被虐吧?所以.我就告诉他要小心女朋友做进一步的要求。” 小田转过脸去垂下视线。这种话题对小田这种死板的人来说果然是太刺激了。 “你跟田所的交情不是很深吗?总该知道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吧?” “我不知道……” “你们都住在一起了居然没有讲到这类活?就我推断 田所不敢说出来的原因一定在你,我看你就算在家里也一定整天板着脸吧?” 小田没有反驳,看来佐藤说对了。平常被吃得死死的佐藤,今天难得占优势就变得饶舌起来。 “不过,在那种地方开洞有什么用啊?这种事不问田所也不会知道啦。居然会在那里被女朋友穿环,一定是经常被玩吧!” 没发现小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佐藤犹自说个不停。 “我是没有经验,不晓得田所会不会玩口交?他女朋友好像比他还积极。” 佐藤不禁想像田所的女朋友用唇玩弄银环部分的场面。小田突然站起来,他手里的托盘还因有一半以上的食物。 “怎么?你不舒服啊?” “跟你在一起美食都变得乏味。” 自己明明是好意担心,都换来这种评语。佐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干嘛?像女人一样情绪化。我最讨厌神经质的家伙。” 小田的瞪视对佐藤发挥不了作用,完全是多亏了刚才那番话的功劳 ,要是平常的佐藤一定会窥探小田的情绪说话,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不懂得进退。他对着小田离去的背影说出那句不该说的话。 “你告诉田所啊,还是要小心虐待狂。” 原本已准备离去的小田突然回到佐藤的座位。看到那极端不悦的脸,佐藤还来不及进入备战状态时,已经被淋了一头热水。 “唔,哇啊啊……” “不好意思,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把喝了一半的茶倒在别人头上的小田若无其事地说。 “小田你……” “不好意思,‘刚好’手滑了。” 被他那有如角头兄弟般的目光狠瞪也就算了,小田还故意强调‘刚好’这两个字。 “什么刚好……” “怎么样?” 被小田一喝,结果佐藤还是屈服在他的怒气之下。 “没……没什么……” 等小田离去之后,佐藤后悔自己的胆怯,却没想到之后还有更令他后悔的事。一个星期,佐藤成为不悦的小田的出气筒,流着泪忍受那些不合理的待遇。……佐藤终于知道田所那被自己称作‘虐待狂’的情人原来就是小田,是在那不久以后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