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请帖+断崖上的情人+血的团结》 第1页 [侦探推理] 《大海的请帖+断崖上的情人+血的团结》作者:[日]笹泽左保【完结】 一 拆开信封,读罢请柬,小早川心想:这又是哪家旅馆招揽生意的新花招。但是,转瞬间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我,既非达官显宦,又非豪绅名流,一个海滨新开业的大旅馆,有什么必要来巴结我小早川贞彦呢? 他,33岁,不过是一流艺术杂志某某周刊的助理编辑。生活倒也不算清苦。但,毕竟不是官大钱多,不能使妻儿老小都愿满欲足。 假如目的只在于恳求周刊替他们吹捧几句,理应对总编辑。甚至更高一层的编辑局长进行笼络才是。何苦对三个助理编辑之一的我下这么一份请帖呢? 何况“东都饭店”这个招牌,顾名思义,定有雄资巨富做它的后盾。何妨不排场一些,花一笔钱,光明正大地在刊物上登登广告呢? 请贴并非印刷,而是手书。字迹娟秀,体例严整,看来出于女人手笔。 实在冒昧得很。我诚心诚意地想邀请您,所以才寄给您这份请贴。坦率地说,我想邀您去伊豆东海岸的河津之滨,在新开业的“东都河津旅馆”贵宾室,与您共度欢乐的一夜。望您8月1日(星期六)下午5时前屈驾光临,不胜殷切盼望之至。 届时请向旅店帐房示函为证。另,附上旅费,请笑纳。 这便是请贴的全部内容。另外,信封里附有1万元的两张钞票。给了两万元作为去伊豆东海岸河津之滨的车费,可见连汽车费的价钱全都计算好了。发信人的名字没有写在前边,落款是个“海”字。因此,只知道东道主是“大海”。 “这可怎么办?”小早川贞彦犹豫不决了。假如这不是旅馆招徕顾客的新花招,那么,是谁,又为了什么发来如此的请帖呢?真是既叫人心神不安,又十分耐人寻昧。对方不但知道名姓,而且了解住址,说不定是哪一位熟朋友搞的一场闹剧哩! 小早川贞彦决心应邀一行。其理由有三:首先,收了两万元的现款,已经无处退回。假如谢绝赴约,岂不是私吞两万元不义之财? 看来,不按约花掉这两万元,总是要惴惴不安的。另一个理由是:作为一个男人,这委实是一件风流韵事。东道主大约是个女人。不是说了嘛,要在这夏日的海滨,在那新建旅馆的贵宾室共度欢乐的一夜。他一方面不相信现实生活中会有这样的好事;另一方面却又巴不得真的能有这样一场巫山之梦才好。 第三个理由,是新闻工作者的好奇心。特别是在专门登载惊人消息的周刊工作得久了,连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惯于好疑和猎奇。动辄发问:“嗯?有问题吧?”对于机密的事,他们的嗅觉尤为敏锐。 大约一个月以前,由于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他有过一次与採访任务毫不相干的行动,被总编辑训斥了大半天。那一次,小早川为了採访一位着名歌手因同性恋事发而失踪,他带领着摄影师赶到了和歌山县的白滨温泉。 他们住在忘归庄旅馆。那里,大海碧波,尽收眼底。据说,那歌手住在白滨,但是一查,却沓无踪影。那一天,小早川和摄影师在房间里痛饮到深夜。凌晨两点左右,忽然窗外人声嘈杂。 他们住在二楼,凭窗张望,地面上的事,一目了然。那里是混凝土的步行道,通宵亮着的路灯,把周围的情形照耀得如同白昼。是一位身穿西服的年轻姑娘躺在地面,好像粘在水泥地上了。 几名守门人和佣人,正围在那里,乱作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小早川早已奔出了房间。旅馆的正门已经关了,他从角门沖了出去。他见到了尸体,又对守门人和饭店的佣人依次详细问明了情况。死去的人是住在忘归庄515号房间的旅客,名叫久留米铃子,现年25岁。 她留在515号房间的手提包裹有三封遗书:一封写给爹娘;一封写给正在外国旅行的姐姐;一封写给本单位的领导人。内容简单,大致是说惊动了您,很对不起,在世的时候多蒙关照,衷心感谢等等。至于自杀的原因,只说是因为爱上了一名有妇之夫,如今吹了…… 遗书的笔体,无疑地出自本人手笔。515号房间的窗子大敞着,她就是从那儿跳楼的。因为是从五楼视窗跳下,摔在混凝土地面的人行道上,当然要立即死亡。 久留米铃子的家乡是石川县的金泽,现住所是东京杉井区的某个公寓。公寓的某个房间,住着她们姐妹二人。姐姐在旅游社工作。旅游社的服务员把护送旅客到达目的地,叫做“伴旅”。久留米铃子的姐姐就是因“伴旅”而去欧洲的。想不到不在期间,出了这么一场大祸。 看了旅店电话定的记录,知道久留米铃子在自杀之前,打了一小时多的长途电话。通话地址是金泽。可见是与家乡父母通话的。从自杀者的心理推断,这很有点蹊跷。 久留米铃子既然已经给二老爹娘留下了遗书,又为什么临死之前给爹妈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呢?从自杀者的心理来看,这里大有文章。 除亲笔遗书三封外,久留米铃子的右手握着一条手绢,是她自己的,上绣“s·k”两个英文字母。由此可证:毫无疑义她纯属自杀。不过,小早川凭着直感印象,却又总觉得她不像是单纯的自杀。
第2页 他把调查歌手的事交给摄影师去办,自己则开始行动,探索一位年轻的未婚姑娘之所以自杀,究竟有哪些奥秘。恰好久留米铃子的父母得到了通知,乘快车赶来。小早川採访过了,询问了一些详情细节。回到东京之后,又到死者单位去採访,会见了若干人。 多少有了一点收穫。但是,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她是自杀还是内中有什么重大的隐情。小早川白白地浪费了三天时间,结果,受到总编辑的怒目以斥。 “像年轻姑娘自杀一类的事情,由妇女杂志去处理好了。我们不是艺术刊物么?除非有关明星的文章,否则,没有任何价值!” 今天这份奇特的请帖,又是与艺术家和明星毫无瓜葛。按照总编辑的训示,也许根本不值得过问。然而,他那根深蒂固的好奇性格,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磨灭的。 小早川大胆决定,接受这来歷不明的邀请。一个星期后的8月1日,他中午装病早退,连坐落在大森的家里都没有回去一趟,便直接乘上了汽车。他答应付给司机往返的车费。 汽车高速驶过了“东名公路”,越过了厚木岔路口,来到了小田原的缓行道。因为是个星期六的下午,通过有信号的地方,车辆一定要堵塞,便改道从小田原经由箱根的收费马路,跨上伊豆的游览大道,笔直飞下远笠山的山冈,直奔伊东市的南方。由于司机们开的自用汽车蜂拥而至,沿海的收费马路也很难飞越。好一个晴朗的天,阳光多么明媚!坐在有冷风装备的汽车里,令人十分快活。蓝蓝的大海,晶莹一片,叫人不敢相信还有什么海上公害。 过了北川、热川、片嫩、稻取等温泉地,转眼到了河津。河津是天城温泉村的大门,房屋傍山林立,闪烁着红、蓝两色的屋顶。这是个令人神往的城镇。丘陵披着满身碧绿,宛如大海波涛,缓缓起伏,伸向海滨。刚刚建成的七层大楼——东都河津旅馆,就在丘陵的腹部,露出奶油色的身姿。 在这家旅馆里候客的将是何许人也?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邀我到这样的地方来呢?想着想着,小早川不由得一阵紧张。 二 在帐房,小早川交出了那份请帖。负责人盛情地寒暄,唿喊着佣人。他那过分殷勤的样子,反倒引起了小早川的戒心。这位东道主想必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小早川对这样的大人物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宽阔的大厅里,成对成双,不少人带着家眷。热带鱼的玻璃缸前,孩子们挤挤压压。小早川一面跟着茶房走过电梯,一面心里想:看这番光景,这里倒不像理藏着什么危机,也不像设下了什么圈套。 他们在五楼下了电梯,走在铺着天蓝色绒毯的走廊上。拐了几个弯,来到走廊尽头,有个双扇笨重的门,门上标有“贵宾室”三个大字。茶房只敲了两下,便连忙退去了。 小早川犹豫了一会儿,才握紧了门环。约定的是5点,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东道主一定是正在屋里等候着哩!小早川拉开了见他还没有对屋里扫上一眼,便赶紧先关好门,然后才慢腾腾地转过身来。 小早川非常惊慌:竟有四张脸,目光一齐向他射来。原以为东道主只是一位,不曾想,在这个接待贵宾的宽阔客厅里,竟有男女四名,而且全都默不作声,没有半点笑容。 这个宽阔的客厅,足有50平方米。各种摆设,应有尽有。地上铺着绒毯,墙上悬挂着油画,显得十分阔气。右扇门的里边是寝室,左边是日本式的房间,隐约可见化粧室的一角。正面玻璃窗外是阳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远眺大岛,清晰得似乎一泅可及。只有三原山,山头上缠绕着几缕云丝。 客厅的中心,彩饰的枝形吊灯下,没有一张圆桌,周围摆了五张皮面椅子,其中四张已经被男女四人占据,当然,余下的一张便是小早川的席位了。 小早川漠然地打了个招唿,便在椅子上落坐。男女四名,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什么,都冷冷落落,似乎闷倦得很。而且男女四人之间,也好像是素不相识,互不了解。小早川疑心起来: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不多时,三名佣人用“手推服务车”送来了酒。有威士卡,啤酒和葡萄酒三种。佣人问明白五位男女客人的个人所好,把酒摆在餐桌上。然后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室内又陷于沉默的世界。五名男女,脸上都画满了问号,闷头喝自己的酒。 小早川对面坐的,是个五十五六岁的男人。身体很棒,面色红润,看得出是个精明强悍的绅士,给人一副肩负重任的风貌。右边,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学生。瞳孔很亮,但是脸色阴郁,好像正在沉思。其次,也就是小早川的右边,坐着一名45岁出头的妇女,看来是一位阔太太。她举止文雅,衣着和装饰都很高级。不过,她过于消瘦,显得有点神经质,给人的印象是一名泼妇。 小早川的左邻也是个妇女,大约二十七八岁。体态妩媚,秀丽动人。也许由于浓妆艷抹,看来是个地道的美人。她叉起二郎腿,上面那只脚在焦急地微微颤动,脚的形状也很美。短短的裙子掀了起来,露出洁白而又丰腴的腿。小早川早已看得出神了。 6点了,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小早川有点儿心慌起来。他原来就奇怪东道主怎么会是四个人?现在证实他没有怀疑错。那四个人和小早川同样,也是收到了请帖,也是准时应邀而来的头一批客人。一句话,被邀请的不只是小早川一个,而是在场的五个人。小早川为了慎重起见,想试探一下。
第3页 “对不起……”他对左邻那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开腔了。 “您也是收到了奇怪的请帖来到这里的吗?” “噢,是的!”这女人好像早就等待着什么人首先开口,因此,就像得救了似的,频频点头。 “那么,东道主是谁呢?您,心里有数吗?”小早川举起斟满了加水威士卡的酒杯。 “不!什么都不知道……太扫兴啦!我原来就以为是谁开玩笑,本是不想来的。不过,信上说要告诉我一件切身利害的大事;信封里又装了4万元现款的车费,总觉得昧下这钱,心中有愧,所以……”她满脸惊疑地说道。 “您从哪儿来?” “名古屋。” “是啊!” 怪不得车费比小早川多了一倍,原来是周密地考虑过,女客人是从遥远的名古屋请来的。 “我也是同样哦!”右邻的中年妇女,万般感慨,一派怒气。“我也是接到了莫名其妙的请帖。本想不理,可是信上说要告诉我关于我丈夫的秘闻,又考虑到寄来了两万元现款,这才提心弔胆地赶来了。”中年妇女从手提包裹拿出那张请帖,放在桌上。 “您是从东京来的吧!”小早川从两万元车费推测,就这样问了一句。 “啊,是的。”她板起面孔回答。 “我是从横滨来的。”像是一位董事似的那个绅士,不好意思地笑了。 “别提啦!我和诸位同样接到了请帖。我呢,写的是请在海滨旅馆度过愉快的一日。我什么也没想,就决定应邀出席了。因为我最喜欢大海……”于是,五十五六岁的那位绅士,也把请帖放在桌子上。 “您是怎么回事呢?”小早川把视线转移到青年学生那张冷漠而又呆板的脸。 “同样嘛!”青年自嘲地苦笑着。 “从哪儿来?” “长野县的松本。” “请帖上写了些什么?” “‘一个罗曼蒂克的夜晚,正在恭候您的光临……’简直是些愚蠢的诱惑人的词句,正因为愚蠢,我才信以为真。因为我本身就是个愚蠢的人,非常盼望不花旅费和宿费就作了一次旅行!” 青年说着,把杯里的啤酒一口喝了。 谈到这里才清楚,五个人莫不是按照署名“大海”的请帖前来赴约的。根据每个人从住址到伊豆的河津远近不同,支付的车费也互有差异。请帖的字句也因物件不同而略有出入。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要促使五个人都非来不可。 对小早川,写的是:“共度欢乐的一夜。” 对青年学生写的是:“一个罗曼蒂克的夜晚正在恭候您的光临。”这些话全都触动了男人的好奇心。 同样是男人,对五十多岁的那位绅士却说:“去海滨度过快乐的一回吧!”语气变得比较稳重。 对于心思重的妇女,就不这样写了。说什么“切身的利害”啦,“有关丈夫的秘闻”啦等等,都准确地抓住了女人的弱点。 其实,给了大量的车费,这也是抓住心理的一种策略,使你因拿到这笔无处退回的款而感到心神不安。 五个人互通了名姓。 从名古屋来的二十七八岁女子,叫驹井忍,是某公司经理的秘书;从横滨来的那个五十五六岁的绅士恰恰是贸易公司的董事,名叫越川宗十郎;从长野县松本市来的青年,叫香山士郎,是信州大学的学生;从东京来的阔太太,是一个综合医院院长的夫人,名叫木岛节子。 都是陌生人,连名字都没有一点印象。为什么单选这互不相识的五个人到这里来呢?关于东道主,同样难也不清楚。把这毫不相干的五个人请到这儿来,这本身,就毫无意义。 更何况关键人物东道主,依然迟迟未到。 三 大岛的山影淡了下去,水平线上笼罩着乳白色的烟雾。大海风平浪静。在残阳的映照下,暮色更加苍凉,使人想到夏天就要过去了。 从海滨可以望到的温泉街,正处于黑夜来临前的一片寂静。河津车站的扩音器,在远处预报看电车的开、到时间。只有东伊豆沿海的公路上,汽车依然在忙碌地宾士,像豆粒似地滚动着…… “7点啦?”信州大学的学生香山士郎看了一下表,长长地打了个阿欠。他只喝了两瓶啤酒,就满脸通红。 “这是谁搞的恶作剧!咱们都稳稳噹噹地就上钩啦!”从名古屋来的女子驹井忍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照耀在头上的枝形吊灯,是她刚刚打亮的。 “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走?”综合医院的院长夫人木岛节子,似乎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在焦急不安。她也是只喝了两三杯葡萄酒,眼睛就微微地发红。 横滨贸易公司董事越川宗十郎,摇晃着高大的身材劝说道:“别,再忍耐一会儿吧!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收场?”他也和小早川一样,泰然自若地不断喝着加水的威士卡。 本岛节子稍微有点歇斯底里地反驳说: “怎么?这不分明是拿咱们当傻瓜?这不是恶作剧吗?我可不在这场闹剧里扮演任何角色。没工夫!” 越川宗十郎微笑着,晃着头说:
第4页 “您错了,太太!这可不单纯是恶作剧呀!” “把咱们五个人毫无道理地邀请到一起,就这么晒干儿?你说,这不是恶作剧,是什么?” “说得对呀!” “不会没有道理的。我们互相间从来没见过面,在生活上也互不相同,真是俗语所说的‘素不相识’。把我们这样五个人从天南海北调到一起,这究竟能引起什么样恶作剧的效果呢?何况光是车费就花了10万元以上。可见发请帖的东道主是很认真的,准是要干一件不平常的事。” “不平常的事?我倒想请教请教。” “正因为不知道,我们才在等待着结局。是不是?” “假如有目的,邀请人不是早就该登场了吗?” “我们都不清楚这位邀请人是谁。所以如此,也意味着有什么用意。”越川宗十郎呷了一口加水的威士卡,已经收敛起笑容。 小早川心想:越川宗十郎的话很对。假如单纯是恶作剧,就不至于精心设计出这样一个毫无效果的场面。既然花了大量的钱,从名古屋、长野、横滨、东京等地让素不相识的人聚于一堂,这就不能说是恶作剧了。 假如这里有什么用意或目的,那么,这里的五个人就都不是随便请来的。小早川最强调这一点。 “越川先生的意见我很贊成。这,并不是恶作剧。” 小早川的目光巡视着每个人。 “这一定是事出有因,决不是随便乱找、马马虎虎就请了我们五个人。单单这一点,就说明是煞费苦心的。” “很对!不能说这五个人是赶巧碰到一起的。邀请人是存心要把我们五个人请到一起。”越川宗十郎叉起胳膊,重重地点头给大家看。 “对。非这五个人不行。证据是:邀请人全知道我们五个人的住址、姓名和年龄。”小早川也神色肃然。在议论过程中,大家越来越感到事态严重。 “可是,我们互相间没有任何关系,明明白白是‘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把这样五个人请到一起呢?”驹井忍面带惊慌地说。这样的一副脸色,使她更便于表现出娇姿媚态。 小早川用打火机点看了烟,说: “冷眼一看,想到的不止这些吧?我们五个人任何关系也没有,是至今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同伴,这是事实。但是,说不定在我们不注意的地方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木岛节子语气冷淡地说: “连谁是谁都弄不清,还谈得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不叫相似的地方,干脆叫共同点吧。”小早川把刚刚点着的纸菸扔到菸灰缸里。 “举个例子?”越川宗十郎一屁股坐到桌子上。 “例如:出生地相同啦,共同认识某个人啦,过去给一个杂志投过稿啦……” “拿您本身来说,想起了什么共同点了吗?” “没有,暂时还……” “就拿你我来说,哪怕有半点共同点也好。我出生于神奈川县。直到大学毕业,一直住在家乡。如今在贸易公司工作了31年,是专业董事。军人歷史3年,柔道三级,外国旅行一年数次。爱好是钓鱼、高尔夫球和潜水。怎么样?什么地方和您有共同点么?” 小早川只好承认:“不,半点儿也没有。” “问问帐房,也许来得快些。”越川宗十郎说着走到电话旁。他给帐房打电话,问了许多事情。 可是不一会儿,他就学着外国人常见的那副架势,摊开双手,缩起肩膀,回到原来的位置。 “真是毫无办法。据说10天以前,一个叫做中村的人租了这个房间,第二天来了个人,说是代理,作了许多指示,一切费用全都用现款付过了。”越川宗十郎坐在椅子上,作了上述的汇报。 “就这样,我也没有意见啦!反正现在也回不去松本市,还能白住一宿旅馆嘛!” 香山士郎躺在椅子背上开腔了。他两眼眯缝着,已经好像就要进入梦乡。 越川宗十郎把身子换了个姿势,面对着香山士郎说: “对!可以闲扯一会儿。第一要紧的是找一找互相间的共同点。怎么样?您对于水下运动感兴趣么?” 香山士郎仍然闭着眼睛回答他: “长野县没有海呀!” “有湖、有河也行嘛。戴上水中唿吸器,在水里散步,再也没有那么舒服的了。水中唿吸器——阿库阿兰格,这是商品的名字。美国叫做水肺——斯圣巴。从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法国的库斯特上校发明,用它作为特攻的武器。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吧?这东西成了运动品,普遍流行。水中唿吸器‘阿库阿……’” “知道。‘阿库阿’是拉丁文的水;‘兰格’是英语的肺……” “对呀!不过,‘兰格’,就是肺,它不大结实,这是唯一的缺点。高压氧气瓶用不上几个小时。水压一增强,氧气的消耗量也增大。因此,通常能用一个小时的氧气瓶,在水深10米的地方,只能维持一半的时间,就是半小时;若是水深20米,只能维持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是对分钟。我正在下工夫研究这件事哩!”
第5页 由于谈起了与个人爱好有关的事,越川宗十郎谈起来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菸袋已经灭了火,他还吧嗒吧嗒抽得挺响,自己还不曾察觉哩。但是,没有人制止他的废话,只因为他若是住了口,室内就会重陷入死气沉沉。 突然,香山士郎低声笑了起来。吓呆了的四张脸都注视着他。尤其是那两个女人,用恐怖的眼光张望着。 小早川也一时认为香山士郎大概是邀请人,如今才露出了真面目。 “人,真是些笨蛋!”香山士郎发疯了似地边笑边说。“这不是明摆着吗?都说有什么共同点,可是谁也不往那上想。”香山士郎的话,余者四名听得清清楚楚。 “您是发现了我们五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吗?”小早川不由得高声问道。香山土郎频频点头,好容易才抑制住了笑声。 “有什么共同点呢?”越川宗十郎又接班提问了。 香山立即突然脸色严肃起来。他对围在桌子周围的人慢悠悠地指着一个个的鼻子说: “越川宗十郎,驹井忍,小早川贞彦,木岛节子,还有香山士郎。我这么说,还不懂?” 香山士郎扫了大家一眼,流露着令人恐怖的严肃神色。但是,没有人能够作答。 “五个人满算上,都是一样的字头!” 香山士郎的话,使五个人全都呆若木鸡。不知道为什么,后背上像有无数条凉森森的小动物在爬动。五个人名字的字头都一样。的确,这是既清楚而又具体的共同点。越川宗十郎、驹井忍、小早川贞彦、木岛节子、香山士郎,的确英文字头都是“s·k”。 不过,当小早川注意到字头都是“s·k”的当儿,又一个联想,使他再一次大吃一惊。 四 好久好久,五个人各以特有的姿态陷于沉思。五个人名字的英文字头都是“s·k”这个共同点,全都承认了。这实在是最明显不过的共同点,因此,全部哑然。这并不奇怪。 “就算字头都一样,有什么必要把这五个人都找到一起呢?”终于找到了焦点,越川宗十郎开口了。 “字头同样是s·k的人不是成千上万吗?为什么……”驹井忍也气忿地尖锐指出。但,小早川却默默无言。他清楚地知道s·k这个字头意味着什么。6月20日在忘归庄旅馆自杀的姑娘久留米铃子,名字的字头不也是s·k吗? 当时姑娘手里攥的是绣着英文字头s·k的手绢。小早川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和自己是一样的字头。那不过是一闪的念头,而今,却得出了字头有共同点的结论。小早川的记忆中自然又唤起了有关久留米铃子的一些往事。 五个人的英文字头都是s·k;而40天前自杀的姑娘英文字头也是s·k。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毋宁说,其中有着重大的关联。可以说,正是因此,东道主才选中了这五个人,并且都请到这里来。 “诸位……”小早川心一横,昂起了头。 “哪里是什么恶作剧!这是个严重问题。”小早川的视线扫在每个人的脸上。 不论哪个人的脸,都似乎悲壮、深沉,屏住气,注视着小早川的那张嘴。 “字头相同,这的确是我们五个人的共同点。但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共同点。为什么单单把我们字头相同的五个人召集到这儿来呢?请想一想吧!我们之间,还有个共同点,更加意味深长!” 小早川用激烈的声调阐述。 “您不好再具体些说么?”越川宗十郎说罢,把垂在前额的白髮胡乱地向后一掠。 “我们的共同点在于过去都採取过一致的行动。过去嘛,6月20日,我们都到一个地方旅行,又都在一个旅馆住宿。这才是我们的共同点。” “6月20日?” “对。如果那天晚上有谁没有住在和歌山县白滨温泉的忘归庄旅馆,那么,请声明一下。” 小早川站起身来,向阳台走去。 玻璃窗外,羽虫乱飞。因为冷风装置齐备,当然不必安上纱窗。 眼下已经是万家灯火。大海和天空,黑黝黝的一片。 他回身一看,像塑像一般呆然不动的四名男女都正在出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明他6月20日没有在白滨温泉的忘归庄旅馆住过。小早川的推理完全正确。6月20日夜晚,他们都在小早川所在的忘归庄旅馆住在某一个房间。 驹井忍好像哭得毫无力气,长吁短嘆地在小早川背后提出了质疑。 “请问,依您说我们英文字头相同。可是,您又根据什么知道我们全体6月20日那天,都在忘归庄旅馆住过呢?” 小早川朝越川宗十郎的背后缓缓踱去。 “诸位,不会忘记吧?就是那个夜晚,住在忘归庄旅馆515号房间的客人不是从视窗跳楼自杀了吗?” “对,对!属实。是个很年轻的姑娘…··”越川宗十郎晃着全身,表示贊同。 “自杀的年轻姑娘名字叫做久留米铃子。一句话,和我们的名字一样,英文字头也是s·k。” 小早川已经走过了香山士郎的背后。 “为什么非把我们五个人请到一起不可呢?”木岛节子勃然大怒,厉声吼叫起来。她大概以为自己身份高人一等,若是受他人的摆布,岂不是奇耻大辱?不过,木岛节子的理由,倒也不无道理。一个年轻姑娘在旅馆里自杀,同一天偶然地有人也住在同一个旅馆,和自杀的姑娘名字是同样的英文字头,难道单凭这些,就要被一个不知来歷的人请到这里?难怪她想不通!
第6页 但是,也的确有足够的理由,那就是小早川的推理。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有自信。过去他擅离职守,到处查访;如今看来,反倒有了益处。 “我是办周刊的,职业习惯和好奇心都很强。当时我对久留米铃子姑娘的死,调查过三天。所以,比起诸位来,我对那个姑娘的死,多少知道一点底细。”小早川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但并没有在椅子上落坐。 “据此,究竟是谁把我们五个人请到这儿来的?我可是心中有数哦!” 小早川站着点上了烟。四个人的目光刷地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越川宗十郎语声悽厉地问道: “是谁?” “我想是自杀的那位姑娘的姐姐。久留米铃子原来在东京某个公寓和她姐姐生活在一起。不过,姑娘自杀的时候,姐姐正在国外旅行,离开了日本。” 驹井忍的脸上又一阵子惊惧不安。她回头仰脸盯着小早川问道: “为什么她姐姐要干这样的事呢?” 小早川大口地喷着烟说: “姐姐不久回国,知道了妹妹自杀。姐姐和妹妹一直在一起生活,当然知道得最细緻。这位姐姐,对于自己的妹妹,不要说别人,比父母都了解得更多。因此,当她听到有关妹妹自杀的一切情况时,一定能察觉存在一个很大的问号。” 越川宗十郎正在出声地嚼碎一块冰。 “问号是……” “总之,姐姐发现了和妹妹日常所见完全不同的情景,我想,她一定会说:‘矛盾’。” “具体点说,怎么回事吧!” “她察觉我们五个人和她妹妹的名字字头一样。这就说明她大概是发觉了矛盾就在字头上。” “难道说关于字头,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 “什么问题?” “妹妹,就是说死后的久留米铃子手里握着一条绣着s·k的手绢。” “既然是本人的手绢,绣上s·k,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谁都会这样判断的。是嘛!拿着和自己名字的字头相同的手绢,这有什么奇怪?但是,同样是s·k的字头,也不尽然相同吧?例如越川先生!您的手绢字头什么样?” “我?我……我的手绢上没有写字头啊!” “是这样。有的人就根本不写字头。字呢,有的写德文字母,有的写美术字,种类繁多。或许只缝上一个字,或许是写的,印的,绣的·,…·真是千差万别。按我的想像,只把s一个字绣在手绢上,这才是久留米铃子的作风吧?当然,她姐姐也是深深知道这一点的。想不到,她见到妹妹死后手里握着的手绢上,是s·k两个字,因此姐姐大吃一惊。妹妹手里握着的手绢不是她本人的,是别人的……” “那么说,她不是自杀,是被害吗?” “大致如此!她若是一只手握着手绢,这样跳楼自杀,总是不大自然吧!久留米铃子不是自愿跳楼的,应该看成是被推下楼去的。当时,她为了不被推下去,就抓住对方的手。可惜,她抓住的是罪犯手里的手绢。就这样,她不幸摔倒在楼外的地上……” “那么,罪犯的名字,一定是字头和被害人同样,也是s·k喽!” “而且作案时间是深夜,那时温泉街旅馆已经不准随便出入。总而言之,罪犯只能是那天晚上住在旅馆的客人,名字的英文字头是s·k。久留米铃子的姐姐就是做出这样的判断,才到白滨温泉的忘归庄旅馆,从6月月号夜晚住宿的客人中,单选英文字头是s·k的人,也就是现在在场的五位。” “查过旅馆的名簿?那么说,咱们的姓名、住址、年龄,全都清楚?” “是这样。” “不过,她姐姐的目的是什么呢?说请客吧,本人还不露面。怎么?总不至于拿咱们几个人报仇吧?” “杀害久留米铃子的兇手,毫无疑问,就在我们五个人当中。所以我想,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是盼望着我们五个人互相交谈,做出结论:谁是兇手!” 小早川颓然坐在椅子上。他似乎太累了。驹井忍的腿,摇晃得更加厉害。她好像为了掩饰自己心慌意乱的样子,才特意把脸背了过去。香山士郎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始终闭着眼睛。越川宗十郎搜索似的目光,盯着每个人的脸。 “多么可怕呀!您是说这屋里有杀人犯?”木岛节子双肩颤抖,一语道破。 五 没有一个人极力申辩,证明兇手作案当时自己并不在现场。久留米铃子的姐姐大约也考虑了这一点,才单选了这五个人。除了小早川,都是独自住在单人房间。就是说有可能深夜出屋,自由行动。惟有小早川和摄影师,是住在双人房间的。不过,这也不足以证明杀人当时他绝对不在现场。如果解释为封住了摄影师的口,或者与摄影师是共犯,并没有材料足以驳倒。 在这种场合,何须说什么“不在场”啦,“没有杀人动机”啦等等。五个人有利和不利的分量都是十分之五,都是怀疑的对象,都处境相同。就是说在查清谁是犯人之前,五个人都是嫌疑犯。
第7页 香山士郎睁开了眼睛,突然“喷”他一声,把桌子砸得山响。 “无聊!真无聊!”香山士郎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指点着小早川说: “您说的那一大堆,全是从想像出发的推论!只靠想像的推论,再也没有比这更枯燥、更无聊、更毫无意义的啦!” 小早川不由得感情冲动,暴跳如雷地吼道: “我并不是在这里大讲特讲没有影的空话!这的确是想像,但是,有根据的想像距真实很近。” 香山士郎又砸了一下桌子,由于激动,脸色变得苍白。“您,忘记了一个大前提。” 小早川尽力想保持镇静,说: “您说的大前提是什么?” 香山士郎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小早川: “第二天早晨我偷听女佣人们的谈话。据说发现了自杀姑娘亲笔写的遗书,三封!” 木岛节子从旁给香山立即帮腔,用责备的眼光看着小早川。 “对呀,对呀。我也听说发现了三封遗书。” 驹井忍也随声附和地说: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香山士郎得到两个女人的支持,好像鼓起了勇气,态度更加倡狂。 “既然有三封遗书,这就不必费话,充分证明是自杀。说是被杀,那在逻辑上讲不通。是超乎想像的梦话!” “是吗?愿闻高见!”小早川为了稳定自己的心,脸上堆起了笑容。“只要有遗书,就绝对可以断定此人是自杀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香山立即皱了一下眉头。 “我是说,决定自杀的人写了遗书之后,又不想死了,或是改变了态度,这,难道是绝对不可能的吗?” “那,只有百分之见的人也许会中途易辙。” “久留米铃子的情形,实际上恰恰如此。” “又说起梦话了。” “不是梦话,这是事实。久留米铃子死前给家乡金泽挂了电话,谈了一个多小时。接电话的对方是她的母亲。我曾经直接访问过这位母亲,问明了通话的内容。是这样:久留米铃子在电话中公开对她母亲说:是想自杀才来到白滨的。她母亲吓坏了,拼死劝说女儿打消这个念头,劝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才扭转了女儿的自杀念头。” “那样的约定,可靠不住。打完了电话,仔细想想,说不定又变了,还是想自杀。” “仔细想想,对呀!干嘛要死?这不是煳涂吗?她甚至笑了。这样的人若是再想寻死,中间是要有一段过程的。至于决定採取自杀行动,那就更是不在话下了。但是经母亲劝说,她答应再也不自杀了,从她放下电话到跳楼,总共还不超过六七分钟。” 这是事实。她挂完电话是两点零五分,旅馆总机有记录。守门人看见有人从五楼跳下去、赶到现场的时候,是两点十一分或十二分。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久留米铃子毫无自杀念头。留下的三封遗书,不过是没来得及处理罢了。 “还用说吗?杀人兇手根本不知道:久留米铃子是想自杀才到白浪来的——但她刚刚在电话里听母亲劝说,又不想自杀了。她的手提包裹是有三封遗书,但,那是没来得及处理的。第二天,根据死者遗书和手绢上的字与本人名字的字头巧合,这就断定了久留米铃子之死是自杀。这时,杀人兇手的心里可乐开花了!” 小早川用冷冰冰的表情,冲着香山士郎吹了一口烟。香山士郎扑通一声重新坐在椅子上,伺机反驳。 “我,我不过是到和歌山市的亲戚家去,信步来到了白滨温泉,住了一夜。我连久留米铃子的面都没有见过,更没有杀人的动机。” 香山士郎抓住“动机”一说,企图负隅顽抗。不过,早已气败心虚,口气也温和得多了。 驹井忍战战兢兢地看着小早川,说: “难道那位久留米铃子被害,还有什么原因吗?” “这个……这一点还……不过,依我说来,杀害久留米铃子的兇手,好像是个女人。” “什么?”木岛节子也十分狼狈,脸色煞白。她俩失神落魄,这是理所当然。因为杀人兇手就在这五个人当中,而且只限于女人。女人只有两位,不是驰井忍,就是木岛节子,二者必居其一。 越川宗十郎兴致勃勃地在桌子上叉起了双手: “小早川先生!怎么见得兇手是女人?可有根据?” 小早川面对着越川宗十郎说话,可是说给那两个女人听的: “首先是久留米铃子轻而易举地把兇手迎进了515号房间。” 越川宗十郎眼睛望着天花板说: “是不是没有锁门?” “不是,请算一下时间。谁都一样,深夜里有锁门的习惯。特别是久留米铃子,是个姑娘嘛!” “于是,兇手就敲了门。对吧?” “因为不是会客时间,久留米铃子当然要在屋里问上一声:‘谁呀?’兇手也一定要甜言蜜语地说:‘有要紧的话,请允许我进去!’假如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且不说考虑会不会被害,作为一个年轻姑娘,一定是非常警惕,或是非常恐惧,会对他说:‘等明天到大厅里谈吧!’我想,她是不会给他开门的。”
第8页 “偏偏那是女人的声音。因此就不必分外地戒备,给她把门打开了。” “根据就是这些吗?” “不!还有,就是久留米铃子被害时手里握着的手绢。不用多说,那是兇手的手绢。就是说,兇手在515号房间时,手里一直握着那条手绢。不过,越川先生!咱们男人除非是大汗淋漓,无缘无故的谁能手里总握条手绢呢?” “不错!男人是用得着的时候掏出来;不用,就塞进衣袋里。” “是吧?在男人来说,手绢是实用品。女人可就不限于做实用品了,是一个小道具。女人的手里总是拿着条手绢,这样的事儿,可是屡见不鲜吧?” “不错!” “最后,最关键的一条,是久留米铃子为什么被杀害?也就是杀人动机和女人大有关系,首先,她所以决定自杀,是因为和一个有妇之夫搞恋爱,终于吹了。” “哦!情节还很复杂哩!” “按我调查的结果,姑娘和那个男人感情很好。但是这事被男方的妻子察觉。她大闹一场。因此,两个人表示断绝关系。这是死者被杀前三四天的事。” “就在这儿,埋藏着杀人的动机。您是这样看的吧?” “对。妻子知道丈夫爱上了一位年轻姑娘,仅此一点,就足以激起她的仇恨和凶心。而且丈夫和久留米铃子分手,仅仅是三四天前的事。妻子还不知道,以为两个人还在密切交往。因此,妻子就採取了行动——把久留米铃子干掉!” 小早川垂下了头,收住了话;越川宗十郎也不再提问了。窒息般的静寂,充满了宽阔的房间。多么讨厌的气氛!好像被投入了远离现实的境界,死亡与绝望统治着一切。这几个人,莫不忧闷填胸。 “我,是个独身,还没有物件。杀害丈夫的情人,这怎么可能呢?”驹井忍喊叫着说。集中到她身上的目光,于是又慢慢移到木岛节子的身上。木岛节子早已陷于凝神沉思,她肩头上微微颤抖,好像在抽泣。 “若是早知道我丈夫和那个姑娘断了……不!若是早知道那位姑娘是为了自杀才到白滨旅馆去的……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一场悲剧。我丈夫去了大坂。私营侦探‘兴信所’,派出跟踪米铃子的人告诉我说:女方到白滨旅馆去了。我设想,一定是两个人要在那里幽会……所以我立刻赶到白滨,也住在忘归庄旅馆……”本岛节子扑到桌子上,扭曲着身子,嚎啕大哭。于是,邀请五人参加的盛会,就此闭幕了。 六 木岛节子亲自挂电话给110号,她报案自首了自己40天前曾经杀过人。不多时,开来了警车。直辖派出所的两名警官陪同一名女警,将木岛节子带走。余下的人要了一席晚餐,但谁也吃不下去。 饭后,越川宗十郎重又喝起威士卡,说道: “这回,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总算如愿以偿了吧?” “她一定很高兴。”小早川按照自己的理想,设想久留米铃子的姐姐是一副什么样的风貌。 “不过,主人直到最后也不出面,这总是遗憾吧?” “不!也许马上就要出场!” “但愿如此。” “对这位女人很感兴趣吗?” “这位女主人公导演了如此丰富多彩的盛会,我太想见到她了。” “彼此彼此!” “可是,我又不想这样见到她!” “是啊!假如直到最后也不露面,那才显得更加不同凡响呢!” “啊!咱们忘掉主人吧!正如请帖上所说:美丽的大海,就是我们的东道主!这不是更有意思吗?” “越川先生要在这裹住上一夜?” “明天要在大海里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租只船钓鱼也行,租个氧气包潜水玩玩也好。您也住下吗?” “是的。” “说定了吧!这个贵宾室多少人都住得下。” 香山士郎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向卧室,边走边说: “我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从长野县不远千里而来。” “那么,就此告辞了。”驹并忍对小早川和越川宗十郎道别。 这么晚,怎能从南伊豆回到名古屋去?很难说她具有旅行常识。但是,男人们无言地目送她走出去了。也许就近会有她的亲友的。 不过,劝一个女人到什么地方去住,这可有点难以启齿。 驹井忍乘上电梯,到了一楼。她对小早川贞彦致谢。今夜盛会,有了小早川这样的人,实在幸运。假如没有他,一定不会这样顺利地抓住罪犯心理。 她对帐房先生说: “贵宾室住了三个人。若是钱不够,我马上付。” 帐房先生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 “哎呀,中村小姐!您交的定钱,已经足够了。” 化名中村的驹井忍,不,化名驹井忍的久留米洋子,走出了东都河津旅馆,来到大海之滨。她把杀害妹妹的兇手终于扭送到员警官的手里,但是这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期的兴奋。如同那夜雾茫茫的大海,她的心里也充满着无限的怅惘和忧伤……
第9页 1 星期三晚上是香织与情人水沼的幽会之夜。在香织眼里,水沼是世上最强大的男人: 个子高高,皮肤微黑,37岁就当上了大公司的销售部次长,所以尽管他早已有了妻子和 孩子,但这并不影响香织对他的钟情眷恋。 市中心的“金翠”旅馆是香织和水沼的幽会之地,这家旅馆是他们大学时代最要好 的同学杉森开的。杉森在歌山县还有一家旅馆,由太太照应。他自己是个业余摄影家, 每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旅游採风的爱好上。今晚香织照例来到“金翠”旅馆与水招幽会 的客房,却不见水沼的人影,于是香织先沐浴,沐完浴对着镜子用肉色的唇膏涂掩着额 头上的伤疤。那是一年前坐水沼的车时不当心碰破的。香织年方24,正值青春妙龄,她 长得漂亮,又酷爱打扮。香织打扮完毕,又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盼来了水沼。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水沼一进门就微笑着打招唿。香织正欲嗔怪一番,见杉 森站在门口,赶紧站起来道谢:“一直承蒙您的关照,真是太感谢了······”杉 森笑着点点头说:“我们刚才谈了点事……对不起,我不打搅啦,你们请随意吧!”说 完,他便告辞离去了。 香织心里很不自在,有什么大事,非得背着我到别的房间去谈,而让我干巴巴地等 这么久呢?可是,经不起水沼在身旁不住地甜言蜜语,笑脸相迎,香织很快就把刚才的 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月的15日,我要到舞鹤 市的老家去,参加老家的一个祝贺会,看来我俩要暂时分开几天了。” “是吗,”水泪说,“15日是星期天,又是国定节日,可以补假一天。再加上星期 六,一共有3天假。我正好要去宫律市办点事,那儿离舞鹤很近,我们可以一起去。宗 方工程公司的大山专务想出让在那儿的一幢别墅,我们公司准备买下来作职工疗养所, 上司要我去察看一下。” “那太好了!”香织高兴地跳了起来。 在这庭园式的旅馆里,躺卧在豪华的客房床上,承受着水沼充满柔情的爱抚,香织 恍如坠入了仙境……终于到了4月14日,说好下午6点半和水沼在区政府大楼前碰头。香 织梳妆完毕时,才刚过5点半。还有一个小时,香织便打开电视机消磨时光。电视里正 在播放“爱之谈话室”专题节目,主持人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某女子大学文学系讲师高峰 洋先生。自从8年前发表了《从零开始的夫妇》和《没有孩子的夫妻之爱》两本书以来, 高峰详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他所表现的对妻子的爱,赢得了众多妇女,尤其是中青年家 庭主妇的喜爱。高峰洋的左手无名指上一直戴着一枚纯银戒指,上面镶有钻石。高峰洋 在以前的节目里说过,这戒指是10年前生病时妻子高峰三千代所赠的珍贵礼物,祝愿他 早日康復。他表示,在结婚20周年纪念时,他要在戒指上雕上妻子的肖像。所以香织对 这枚小戒指的印象格外深刻。 6点20分时,香织告别了母亲,走出家门。她今天的穿着非常舒适漂亮,上身是全 棉衬衫,下身是宽松式长裤,腰际系了一条银色的腰带,脚穿一双银色的细跟凉皮鞋。 她手里挽着预备在祝贺会上穿的套装,慢慢地沿着路边走着。 一辆红色的新车在香织身边停了下来。水沼坐在驾驶室里,也是一身轻便的旅行装 束,显得年轻潇洒,令香织分外入迷。高速公路夜景很美,春天气候宜人,空气中洋溢 着令人陶醉的芬芳。汽车飞驶着,一对情人有说有笑,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自由自在…… 宫津市东连舞鹤市,西濒日本海,是奥丹后半岛的顶端。远远望去,山海之间点缀着密 密的欧式洋房,形成了宫津的别墅区。水沼驾车驶到一幢古典式两层楼小洋房前,说这 就是大山专务要出让的别墅。水沼将车停在屋前草坪上,走出车来,兴奋地伸伸腰,深 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香织笑着说:‘你辛苦了!” 因为晚上要去参加家族的祝贺会,所以她很关心时间安排,便问道:“我们今天就 在外面看看这房子吗?” “哪里,里面当然也要看一遍,”水沼答道,“上司把房门钥匙都交给我了。”说 着,水沼领着香织进了门。 楼里的家俱已经撤空,显得空空荡荡。水电还能使用。水沼仔细地察看着每一间房 间,既然是宗方工程公司的大山专务委託他出让别墅,而本公司又打算买下来当疗养所 用,水沼当然不能马虎从事。 宗方工程公司是日本建筑业界最大的企业,水沼和香织所在的特殊含金公司在开发 高层建筑用合金产品时,是以宗方工程公司为大主顾的。水沼凭藉自己的才能,说服了 宗方工程公司使用本公司的新产品,宗方公司一带头,其他建筑公司也纷纷上门。由于
第10页 水沼的贡献很大,被破格提升为销售部最年轻的次长。 “好啦,只剩地下室了,”水沼说。“还有地下室?”香织随便问一句。 一扇厚重的铁门封住了地下室,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开门走下几级石阶后,左边 有一个小房间,右边是洗手间。地下室里没窗户,只有两个很小的出气孔。小房间很暗, 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房里只剩下一张大沙发,此外便一无所有了。水沼拉着香织坐到 大沙发上,香织温顺地依在他的肩旁。 突然,水沼一把抱住香织,热烈地吻着她的嘴。不一会,他喘着粗气,吩咐香织: “来,脱掉衣服……”“不……不要!”香织大吃一惊,她不愿在这种地方与水沼亲热, 拼命地躲开水浴伸向胸脯的手。 “你要拒绝我吗?”水沼亢奋不已,“我可从来没有被你拒绝过呀。我开了一天的 车,神经高度兴奋,你,你能忍心不满足我吗?”面对水沼的强行求欢,香织毫无办法, 只好放弃了抵抗。 一阵发泄之后,水沼像一摊泥似地瘫倒在沙发上。“快起来吧,我还要去舞鹤呢!” 香织换上了带来的套装,推推水沼。 “我起不来了,你让我睡一觉吧……”水沼又困又倦,连动也不想动了。 香织见此架势,就说:“那好吧,你就睡吧,我自己坐车去火车站。等我回来,我 们再一起到市里去开旅馆。” 她担心会有人闯进来,就想出一个办法:把水沼锁在地下室,钥匙自己随身带走。 水沼要上厕所的话,洗手间就在旁边,不必走出地下室。她把这主意告诉了水沼,水沼 迷迷煳煳地回答:“行埃你把灯关掉好了。” 香织关了灯,就走进洗手间化妆。她理了埋头髮,又涂了涂额头的伤疤,这才离开 了地下室。洗手间的灯她特意没有关掉,好让水沼起来时行动方便些。 她坐公共汽车到火车站,再换乘去舞鹤的火车。列车7点24分开出,8点11分就到了。 在祝贺会上,香织拜见了古手川家族的长辈,又和亲戚们见了面。宴会之后是卡拉ok,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香织谢绝了亲戚的挽留,坐着计程车赶回别墅。 11点 10分,计程车把她送到别墅门口,香织取出钥匙,打开大门。来到地下室 前,她打开大铁锁,轻轻走下台阶,习惯性地先走进洗手间去打扮,直到把额前的伤疤 遮掩得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才满意地走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水沼醒了。 香织高兴地跑到沙发边,亲吻着水沼,说:“事情办完了,现在已经11点多了,我 们一起去市里的文珠庄旅馆吧。” 文珠庄旅馆就在火车站附近,是一家日本式庭院风格的建筑。月光下,景色分外妖 娆。他俩开了房间,叫来了宵夜后,便打开啤酒庆祝这一次难得的旅行幽会。 在这居家气氛常有的客房里,看着大衣柜的镜子里映现出一对穿着和服睡衣的男女, 香织感觉自己正在和水沼欢度新婚蜜月,不由得激动万分。 “真是太美好了。”香织依伏在水沼胸前,百般娇柔。 水沼轻轻褪去香织的睡衣,两人再度燃起炽烈的慾火……他俩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 中午了。香织打开电视机,收看12点钟午间新闻。电视里正播送一条新闻:“据对今晨 在京都府奥丹后半岛犬岬发现的两具尸体调查后得知,男性死者是在歌山县从事旅馆业 的杉森,女性死者是东京的高峰三千代,即着名电视节目主持人高峰洋的妻子。高峰洋 因有演讲任务,昨天去了九州的鹿儿岛······”香织和水沼一时惊愕得面面相觑, 说不出话来。他们只喝了点红茶,就急急赶往犬呷。 犬岬是海岸边一块突出的长条岩石,宽2米,高出海面三十多米。在杉森遇害的地 方,已经有人放了一捧花。昨夜退潮时分,杉森从三十多米高的岩石上掉下来,摔在下 面的礁石上,当即就死了。昨夜是满月,月光很亮,绝不可能是失足造成的意外事故。 他身上的钱包、驾驶执照等杂物都在,车钥匙也在,但现场并没有杉森的车,他的车是 在文珠庄旅馆附近的停车场找到的。 那么,杉森是如何来到犬岬的呢? 晚上,犬岬地区几乎没有汽车来往。当地计程车司机也都没有载送过类似杉森这 样的乘客。于是,只有一种可能:杉森是搭乘别人的自备车来到现场的。 阳光下,那条通往悬崖的狭窄小路闪现在山海之间,显得异常夺目。香织和水沼朝 海里投下鲜花和日本清酒,合掌为杉森的亡灵祈祷。 “对不起……”有人在他们身后说话,香织一惊,和水沼同时转过头来。是员警, 那人年约40岁,面无表情地问水沼:“你是杉森的友人?你能告诉我把鲜花和清酒投向
第11页 大海是什么意思吗?你这么快就从东京赶来,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水沼摘下太阳镜:“我叫水沼,投日本清酒是因为杉森平时爱喝一口。我正巧在奥 丹后半岛办事,所以就赶过来了。” “哦,是吧,能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我是本地警署的安西队长。” 水沼把名片递过去,问安西队长:“高峰三千代也是在这里被害的吧?” 据警方调查,高峰三千代是被绞死后推下悬崖的。提包散乱在地,身上的30万元现 金和价值550万日元的戒指不见了,但没有被的迹象。据在鹿儿岛的高峰洋说,他 们夫妇俩同坐飞机到达大坂,随后高峰洋去了鹿儿岛,三千代则在京都借了车,自己开 车前往城崎温泉,那里是他们20年前度蜜月的地方。昨天,也就是4月15日,是结婚20 周年的纪念日,两人说定,高峰洋演讲一结束就过来一起庆祝。昨天傍晚5点时,三千 代在旅馆里吃了饭,6点左右说开车出去一趟,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会不会是强盗为钱财杀害了高峰夫人,恰巧被杉森撞见,便又一次杀人灭口呢?” 水沼问道。 安西队长断然否定:“这不可能,犯罪时间不对。高峰三千代在挣扎抵抗时,手上 的手錶掉下了悬崖,摔坏的手錶指针在8点零3分。而杉森掉下悬崖时,手錶也砸在礁石 上,指针是9点零1分,其间有一小时左右的间隔。何况,杀害三千代的兇手,当时肯定 是开着三千代借来的车逃离现场的。” 说完,安西双眼冷冷地盯着水沼,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问得这么仔细?” 香织和水沼回到文珠庄旅馆时,已经临近黄昏了。旅行结束,又要返回东京了。香 纵穿戴完毕,水沼还在洗手间里。香织帮水沼从衣橱里取出衣服,并特意整整长裤,挂 在椅背上。忽然,有一件亮晶晶的东西从水沼的裤袋里滚落出来。是一枚戒指。她捡起 戒指端详着,是个纯银戒指,上面镶着名贵的钻石,还刻有人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了,在电视里看到高峰洋戴过。他曾说要在结婚20周年时刻上妻子三千代的肖像。 这戒指怎么会出现在水沼的裤袋里呢? 香织从电视里看到,高峰洋昨天因有演讲没能赶到奥丹后半岛,直到今天早上才坐 飞机到大饭见到夫人的遗体,他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可是,他却没有戴那只总戴在手上的戒指!按照常理,这戒指是妻子的赠物,此时 高峰洋自然不该忘记戴上,以纪念夫人的不幸遇难。 可能是他丢了,那是在何时、何地丢失了这枚戒指呢? 水沼又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呢? 香织百思不得其解。回东京的第二天,她就去公司上班了,连续两天没见到水沼, 也没有他的消息。下午快下班时,接待室打来电话,说是有位元叫水沼的太太要见她。香 织心里一惊:一定是水沼夫人窥知私情后打上门来算帐了。她硬着头皮来到会客室。 房间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穿和服的女人,旁边一个就是在犬呷悬崖见过 的安西队长,另一个看来是他的助手。 员警怎么会和水沼太太一起来这里的?香织正在纳闷,水沼太太开了口:“我是水 沼的妻子京子,我刚刚知道我丈夫还有你这样一位年轻的情人。这是他今天早上打电话 来向我坦白的。我想,不到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是不会这么老实的。” 香织垂下头,眼望着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京子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这次你们是成双作对出去旅行的吧?我现在不想斥责 你……我心里痛苦得很。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丈夫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除了你 以外,没有人能替他作证。” “作证?”香织抬起头来,望着安西队长。 “是的。警方昨天拘留了水沼,因为他是一个重要的犯罪嫌疑物件。水沼认为你可 以证明他是清白无辜的。”安西毫无表情地补充道。 “为什么要怀疑水沼次长啊?难道他有杀人动机吗?”香织吓得脸色苍白。 “当然有。据被害人的妻子说,水沼曾向杉森借过6000万日元,水沼承认有此事, 他们还立过借据。借出钱两个月以后,杉森要筹办个人摄影展,需要用钱,就催水沼尽 早还钱,可是水沼连一分钱也没还。水沼的上司和水沼太太都曾听到水沼骂杉森,说他 逼人太甚。可是水沼自己坚持说,案发的时候他正被你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睡觉,不可 能出来······”别墅离犬岬只有 50公里,行车一小时多点就能到达。从 7点到 11点这四个小时里,水沼完全有可能作案。正是这一点引起了警方的怀疑。可是这段时 间,水沼正在地下室睡觉,不可能跑出来。香织坚决地摇了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述了一番地下室的封闭式结构。
第12页 安西说:“那就麻烦你陪我们再去一次那幢别墅。” 安西带着员警仔细检查了地下室和整幢别墅,确认了香织所说的都是事实。回到警 署后,警方正式认定:水沼没有外出犯罪的可能,遂撤销了对他的拘留。 香织带着水沼又来到文珠庄旅馆,一进房间,水沼紧抱着香织,不住地亲吻着,感 激不尽:“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随后,他说明了向杉森借钱的事:“为了开发公司的新产品,必须仰仗宗方工程公 司这个大主顾。我当时向杉森借了6000万日元,其中200万用在请客吃饭上,剩下的全 设法孝敬了宗方工程公司的实力人物大山专务。这钱一时无法从公司里开支,只好向老 同学、老朋友杉森暂借了。” “哦,原来是这样。”香织嘆了一口气。“那么这戒指怎么会到你手里的?”香织 心中的疑团仍未释然,她从包里取出那枚钻石戒指。 水沼大吃一惊,一下子无言以对。 “你说呀!是怎么回事?”香织逼问道。“是……是和你一起在犬岬投撒鲜花和清 酒的时候捡到的……”“那怎么可能呢?当时员警肯定仔细搜查过现抄…”“即使如此, 也未必能发现夹在石缝里的小东西……”见水沼满脸羞愧的样子,香织不忍再追问下去 了。看到值钱的东西,捡起来占为己有,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有点不太高尚。香织又仔 细地看看戒指,发现背面刻有一个大写字母“m”。这是三千代名字的起首字母。 这戒指肯定是高峰洋的。据说,案发时高峰洋正在鹿儿岛演讲,可是,水沼从犬岬 捡到的戒指又该作何解释?高峰洋有什么理由要谋害自己的恩爱妻子呢?香织想了半天, 还是找不出头绪来。她下定决心,为了水沼,为了爱情,她要介入这件离奇的案件,搞 个水落石出。 随着调查的深入,高峰洋的犯罪嫌疑越来越大。据他家的僕人反映,高峰洋夫妇的 关系并不好,并不像高峰洋对外吹嘘的那样是“模范夫妻”。他们结婚已有20年,一直 没有孩子。高峰三千代对丈夫无生育能力很不满,声称要领养孩子。高峰洋不顾夫妻关 系已经恶化的事实,到处宣扬自己爱妻有道,博得了很多女性的青睐。三千代对此恼怒 至极,多次当着僕人的面骂丈夫无耻,并提出离婚的要求。可是,高峰洋根本就不予理 会。他很清楚,一旦离婚,自己苦心经营所得到的名声、地位等都将荡然无存。而如果 三千代遇害丧命,高峰洋不仅可以摆脱痛苦的婚姻关系,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说不 定还能获得社会更多的同情······ 4月15日和16日,高峰洋应邀赴鹿儿岛作两次 专题演讲。15日的演讲时间是上午 10点半到 11点半, 16日的演讲安排在下午 2点半 到4点。问题在于:在15日的演讲结束到16日下午的演讲开始之间,有几小时的间隔, 没有人了解高峰洋在此期间的行踪,据他自己说,他是在旅馆的房间里准备第二次的演 讲稿。可是,他既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订过餐,旅馆服务员谁都没有见到过他。 假设高峰泽在15日中午12点40分离开演讲地妇女文化会馆,直接前往鹿儿岛机场, 完全来得及赶上下午2点15分飞往大饭的航班。飞机在3点20分到达大坂后,再坐出租汽 车赶往丰冈火车站;与此同时高峰三千代在傍晚6点从城崎温泉的万景阁旅馆开车出来, 6点30分赶到丰冈火车站与刚刚抵达的高峰洋会合,——夫妇俩依照约定在万景阁旅馆 一起度过结婚20周年纪念日。这样的话可以推测:高峰洋坐上三千代的车后,把她领到 犬岬。8点,高峰洋在犬岬绞死了三千代,把尸体推下悬崖,然后开着三千代的车回到 城崎。他在城崎丢弃汽车,去火车站赶深夜1点58分开往大坂的列车,清晨6点36分到达。 在大坂搭乘上午9点45分的飞机,65分钟后回到鹿儿岛。这样,高峰洋在下午1点回到旅 馆,2点整,他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演讲台前,和大家一起谈笑风生······然而, 居然有人为高峰洋作证了。一个名叫山花绫子的寡妇、女牙医来电告诉警方,她在15日 傍晚5点左右于旅馆附近见过高峰洋先生,还请他在自己的手绢上签了名。山花绫子主 动邀约警方到鹿儿岛见面,员警署决定,由主办此案的刑警队长安西到鹿儿岛调查取证。 在香织的坚持下,安西同意她一同随行。 在鹿儿岛一家旅馆,香织正在接待山花绫子。安西队长外出调查,所以委託香织先 接待一下,等他赶回来后再一起取证。山花绫子是一位典型的日本美人,肌肤细白,略 施淡妆,乍看不过30岁。她神情忧郁,双眉微皱,进屋后不住打量香织,并不开口。这 时突然有人走进来,大声地说:“啊呀,这不是山花大夫吗?”一个50开外的胖女人走
第13页 上前来向山花致意。“足有半年没见了!全靠您的手艺,我的牙齿再不疼了,真得好好 感谢您呢!” 原来是山花的病人。 “我已经换了个工作,这是我的名片。”胖女人递过名片,也给了香织一张。上面 印着:鹿儿岛旅行社导游仓之内铃江。 仓之内铃江的出现使山花很不安,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们正在谈一件重要的事情……”“哦,对不起,对不起……”仓之内铃江知趣地告 退了。 香织很奇怪:山花绫子为什么如此不顾礼节地支走她的前病人?莫非是仓之内铃江 的出现对她形成了某种威胁?她一面思忖着,一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这次约会的主题: “您是偶然在路上见到高峰洋先生的吗?” 绫子点点头,平静地回答:“是的,那天我儿子要我替他去买幻灯片,在路上看见 了高峰洋先生。他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穿着电视上常见的衣服:一件衬衫,外面罩着毛 衣,戴着太阳眼镜。这样一位全国知名人士,走在街上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上前去打了 招唿,然后请高峰洋先生在我的手帕上签名留念。” 回答看来是无懈可击。香织看着绫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在15日中 午到16日下午这段时间里,全鹿儿岛居民中只有大夫一个人见到过高峰洋先生……” “傍晚时街上行人很少,这有什么奇怪呢?” “可是,在这段时间里,高峰洋先生并不在鹿儿岛……”绫子闻听此言,勃然失色 道:“这太奇怪了!难道是我编造出来的吗?” 香织决定冒一下险,便转换了话题:“我在想,像大夫您这样漂亮的美人,为什么 不考虑再嫁人呢?您的容貌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多岁······“您太失礼了!”绫 子生气地打断了话头。 香织仍不以为然地:“像高峰洋先生这样有名声有魅力的男人……您是不是挺喜欢 他?不然的话,怎么会初次见到他就请他签名。” “谈不上喜欢,只不过对他的见解很崇拜罢了。我并不是因为他是男人而请他签 名。” 香织不再追问,她从提包里取出那枚镶钻石的银戒:“大夫您大概也在电视上见过 这戒指吧?这是高峰洋先生引以为骄傲的爱情信物,是他爱妻精神的写照。可是,我却 在犬岬的悬崖上捡到了它。” 香织转动着戒指,等待着绫子的反应。 “我告辞了!”山花绫子脸色僵硬地站起来,自顾自地离开了屋子。 香织回到房间,马上打开电视机。萤幕上立刻出现了身穿丧服的高峰洋,他的脸上 还有泪痕。也许是出于好奇,电视台记者也提起了那枚戒指。 高峰洋的回答很谨慎,他说:“因为心情不好,并没注意到戒指丢失,可能是在犬 岬祭夫人亡灵时遗失在那里了。” “他肯定说了谎!”香织叫了起来。水沼是在案发的第二天即16日捡到戒指的。而 此时高峰洋还在鹿儿岛,怎么会把戒指丢在犬岬呢?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安西刑警走了进来。香织急切地问他:“您怎么这么晚才回 来?山花绫子已经走了。” 安西好像并不意外:“我到矶庭园去了。去年2月,高峰洋为了静心写作,曾在矶 庭园住过10天。那里是一座纯日本风格的古典庭园。” 香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总觉得高峰洋好像和山花绫子有来往…·”“是吗? 我调查到的情况是,山花绫子的丈夫去世已经10年,她一直和儿子、父母在一起,没有 和男人有什么感情联繫。10年来,她一直呆在鹿儿岛,可算是个苦命美人了。这方面的 证明人很多。相反,我们倒找到了有关水沼的新疑点……”安西告诉香织,杉森在去奥 丹后半岛的前一天,曾经在琵琶湖北岸一家叫“福田屋”的小旅舍住过一夜。14日下午 3点,他在旅舍给东京打过一次电话。调查得知,电话是打到水沼家里的,通话时间为 三分钟左右。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电话! 案发的前一天,即星期六下午3点,距香织和水沼出发去奥丹后半岛半小时,杉森 和水沼通过电话。杉森也许告诉水沼他要去犬岬拍照片,因为他对月夜景色特别人迷。 这样水沼得知杉森的行踪后,一定会告诉他自己正好也要去奥丹后半岛,相约一起去犬 岬。他可能要杉森在宫津火车站会合,让他把车停在文珠庄附近的免费停车场,然后坐 自己的车前往犬岬…··如果杉森再次催讨欠款的话,就……香织不敢再想下去了。 安西始终没有打消对水沼的怀疑,尽管香织证明了水沼没有作案时间。然而电话却 表明:水沼和杉森同时出现在奥丹后半岛不是偶然,而是有计划的……这是一个重大的
第14页 疑点。安西相信,杉森和高峰三千代两人在同一地点先后被害,也许是一种意外的巧合, 而香织和山花绫子各自为一个自己喜爱的男人证明清白,则是出于一种共同的心态。 谁能保证高峰洋不是山花绫子这位美妇人的梦中情人呢? 香织一回到东京的家里就看到了一张电话留言,是水沼的妻子京子打来的。她约自 己第二天到赤坂的一家大旅馆去见面。香织想了想,决定接受情人的妻子发出的挑战。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第二天她穿戴整齐,来到赤坂那家着名的大旅馆。京子早已等候在那里。 就座以后,香织沉默着等着面前这头河东母狮的发作。果然,京子一开口就出言不 逊:“我没工夫和你磨嘴皮,爽快点说吧,你要多少钱?” “钱?······” “是啊,你要多少钱才肯和我丈夫分手?快说吧,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你一分钱也别 想再要到了!” 通常要第三者走开总是以金钱来了结的。京子认为香织也不会例外,何况她还是个 未婚女子。 “我从没想过······,请您别这样看待我。” “你是想和水沼结婚,对不对?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 显然京子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以前是因为需要香织来证明丈夫的清白,所以一直强 忍着没发作,现在既然已经排除了对水沼的怀疑,当然要斩断这婚外的情丝了。 “夫人,我上次就申明过,我没有要和水沼次长结婚的意思,我也不希望次长和您 离婚,我是为了爱……”“你!??????本?悠没耙菜挡怀隼础? 香织平静地问道:“我想知道,是次长要和我分手,还是您的命令。” “住口!”京子愤怒地打了香织一记重重的耳光,香织没有防备被击倒在地上。她 又羞又气,捂着火辣的左颊,爬起来说:“你这样蛮横,别想让我向你道歉!我要知道 水沼次长自己的意思!” 京子对水沼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还有自己的意思吗?!他这种人只会撑顺风船, 一有什么事就躲起来,连自己朋友来电话都不敢接,一个劲地求我接。这样的人还会有 什么自己的意思?” 听到这里香织忘了左颊的疼痛,忙问:“您说的朋友,是指杉森先生吧?请告诉我, 是不是杉森?” “是又怎么样?” “是不是在14日下午3点多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京子无意中泄漏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香织跑出旅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走进一家咖啡馆,茫然地坐了下来,胡思乱 想中她记起了鹿儿岛那个叫仓之内铃江的胖女人。香织心里一动,从提包里取出她的名 片,按照上面印着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 仓之内铃江提供了一个新的情况:去年2月到11月,女牙医山花绫子在鹿儿岛清水 町开了一间诊所,仓之内铃江就是在那里就医时结识绫子的。后来因为求诊的病人不多, 就关掉了诊所,回到原先供职的鹿儿岛市立综合医院。 香织想起来了,矶庭园不正是高峰洋去年2月小住过的地方吗?从他这次来岛演讲 时下榻的旅馆到矶庭园,必定要经过清水町。假设去年高峰洋住矶庭园时牙痛发作,应 该就近到“山花牙诊所”求医。当他见到守寡的美人统子时,能不生怜爱之心吗?一个 是生活在虚构的爱妻之家的痛苦男子,有声名有魅力;一个是含辛茹苦、身负重荷的落 寡美妇,年正芳华,丰韵犹存,两人由相识、相怜发展到相爱、热恋,不正是顺理成章 的事吗?据仓之内铃江说,诊所关掉后她问了房东,房东说绫子还时常过来小坐,因为 她订的是三年租期。这么说清水町的诊所旧址是绫子和高峰洋幽会的地点? 香织再次来到了鹿儿岛,一住下来,她就往绫子所在的市立综合医院挂了电话: “上次我确实失礼了,不过……戒指的事您转告高峰洋先生了吗?” “您说什么呀,我不明白……”不用询问,绫子知道来电者是谁,但她强自镇静。 香织胸有成竹地点明:“假如您用清水町山花牙诊所的电话和高峰洋先生联繫,谁 也不会知道的。您去年不是在这里开过诊所吗?我现在就在清水町附近的电话亭里……” 绫子哑然无声了。点明了清水町这个街名,无异于给她的爱情故事画上了句号。 “大夫,你是有妇之夫的情人,我也是;让我们一起谈谈好不好?”香织的语气十 分诚恳。 香织确实想知道,绫子为何要和高峰洋合谋杀害三千代。她推断,高峰洋绞杀三千 代时,被正在犬岬拍摄夜景的杉森看见了,于是高峰洋为了灭口,把杉森也推下了悬崖。 “山花大夫,如果您答应满足我的这种好奇心,我愿意把戒指还给高峰洋先生。”
第15页 香织又在电话中对绫子说。 “不必还了。”绫子终于开口了。 “那您看,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香织赶紧问。 “就在犬岬吧。”电话里传来了绫子幽幽的声音。 香织兴奋极了,一回东京,她就打电话给水沼,把高峰洋和山花绫子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她要水沼陪她再去文珠庄旅馆重温旧梦,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水沼得到真正的解脱。水沼很高兴地答应了,还说要在犬岬再一次为好友杉森祈祷冥福……在文珠庄旅馆,香织习惯性地走进洗手间。她取出肉色的唇膏,撩起额前的刘海,往伤疤上涂抹口红……勐然间,香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揪了一下。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习惯性动作,她忆起了在别墅地下室的那一刻……香织眼前一黑,差点没倒下去。 “是安西队长吗?请您尽快赶到犬岬来!”趁水沼去洗手间的当口,香织急急地拿起电话机。没等回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蒙蒙小雨中的犬岬分外荒凉,不见游人的踪影。云层遮没了远山近岭,海天一色,笼罩在苍茫的水雾里。香织和水沼撑着白色的塑胶雨伞默默无语地走着。犬岬静寂得令人心碎。 忽然断崖上晃出了一把艷红色的雨伞,香织赶紧走上前去。是高峰洋和山花绫子,他们已经先到了。几十米下的大海浪涛拍岸,发出悲壮的响声。 香织向高峰洋屈身施礼,高峰洋也深深地欠身还礼,微笑着说:“这些天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托您的福,我10年来第一次离开鹿儿岛……”他身旁的山花绫子穿着华丽的和服,满脸充满了灿烂的笑容。 香织惊诧不已,眼前这位爱情悲剧的女主角毫无悲色,反倒像个绝顶幸福的新娘。 “高峰洋先生,这个还给您。”她从包里取出戒指。 “不必了,把它交给员警吧。”高峰洋仿佛并不在乎。 可是水沼一看到那枚戒指,顿时变得脸色灰白。 “能不能问一下,您杀害您妻子的动机是什么?”香织收起成指。 “当然是为了和绫子结婚。”高峰洋挽起山花绫子的手。绫子微笑着,脸上充满了自豪。 这时安西带着另外三名刑警从大岭的另一端赶来了。水沼感到惊讶,露出了一丝恐惧。香织轻蔑地看看他,转过身平静地对安西队长说:“我现在正式向您声明,我所作的有关水沼清白的证词撤销。” 安西露出微微一笑。 水沼绝望地叫起来:“香织,你不要开玩笑!你明知道我被你锁在地下室里,根本就出不来,你…··称为什么变得这么冷酷……你要给我作证呀…·”香织转过身,撩起刘海把额头的伤疤指给安西看:“这是我一年前坐他的车时撞破的。从那以后,我改掉髮型,尽量遮掩住伤疤,还用肉色口红涂抹。每次出门前和回家后都要照镜子整理一番,已经成了习惯……”香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水沼,又接着说道,“水沼熟知我的这个习惯,他利用了我对他的爱,把自己巧妙地伪装起来……”时间倒流到4月15日。香织和水沼驾车前往宫津。水沼故意半路下车吃饭,以便拖延时间。到别墅后他强迫香织发生肉体关系。随后藉口太累,假装睡在地下室里。当香织在洗手间化妆时,他已熘走了。后来他又趁香织在洗手间时潜回地下室的沙发上。 水沼自以为有了香织作掩护,会把自己的罪行遮盖得天衣无缝。他怎么也没想到,犬岬,计画中杀害杉森的现场,在他的行兇之前已经发生过一起血案。他更没料到在犬岬出于贪心而捡起的那枚名贵的钻石银戒,既为高峰洋、也为他自己打开了通向坟墓的大门。 水沼没挣扎几下,双手就被铐上了。与此同时那把红色的雨伞缓缓向犬岬的断崖顶端移去。“快站住,你们被捕了!”安西队长见势不妙,大声喝道。 “你们再往前走,我就服毒自尽!”绫子手指着步步紧逼的刑警。她脸色苍白,挽着高峰洋向断崖顶退去。 安西领着刑警慢慢靠上前去。突然,他们扔掉那把红伞,纵身跳进了翻腾的日本海……雨小了,日本海的海平线渐渐显现。香织站在犬岬悬崖顶,任雨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和额头的伤疤,心中充满无限悲凉。 1 风在吹。这个声音令人听了就禁不住打颤。这不是扫过树梢的秋风之类温和的风,而是由北方吹来的强烈而毫无感情的北风。这是2月上旬,气候当然非常寒冷。而这场风似乎刻意哟啊增强人们的季节感,吹得委实也太无情了。 房间得窗户突地勐然振动。砰然声此起彼落。这是简陋地公寓房间,所以这也难怪。六席房间里有矮桌和电视机。故障已久的电视机现在已权充堆积杂物的柜子了。 矮桌上有漫画周刊、菸蒂堆积如山的菸灰缸和寿司盘子。寿司只剩两个,都是章鱼寿司。房间里有两名青年,他们的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六岁。 两人当中的一个穿的是浑身起皱的睡衣,上面再套上毛衣。这名青年背后的榻榻米上铺有卧铺。这些棉被一看就知道是经年不叠收的,由被单的颜色就闻得出令人窒息的男人体臭。这名青年不停地摇动着他的一只腿。
第16页 这个人脸上露着的是怏怏之色。他不但无意掩饰这样的表情,还刻意摆出这副脸色给另一名青年看的样子。另一名青年坐在窗前。这是个清瘦型的青年。他虽然称得上是美男子,却显得有些轻薄。 这名青年留的是长发,而且在这夜晚的房间里还戴着墨镜。他身穿套头毛衣,外面再套上色彩鲜丽的淡蓝色西装,脚上还穿着鲜红色袜子。这名青年令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喜爱装扮的人。不过,这样的装扮未免太俗气了,给人一种缺少知识的印象。 “你说绝对不行,是不是?”这名青年说。其实,这个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不行。”穿睡衣的青年瞄一眼对方说,眼神露着侮蔑之色。 “区区5万元,这也不行吗?星川……”喜爱装扮的美男子以期待的口吻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 被称作星川的穿睡衣的青年叫星川功一郎,此刻,他将扔在榻榻米上的西装拉到自己的身边。 “那……多少你才肯呢?”“美男子”将上身倾向前说。 他名叫小田切夫马。 “1000块钱我也不肯。”星川功一郎把衬衫和领带抛到房间的角落里。 “你也不是没有钱……” 小田切天马瞅了一眼被抛过去的衬衫和领带。 “我不想借钱给你,如此而已。” 星川功一郎站起来把西装裤吊在衣架上。 “为什么呢?” “我就是不愿意嘛!” “你应该有理由吧?” “如果非说出理由不可,我的回答是立场颠倒——” “立场颠倒?” “如果说我找你借钱,这还说得过去。没钱的人向有钱的人借钱,这才是正常的现象啊。” “我哪里有钱呢?” “是吗?自从大学毕业后,你到现在都不想找事情做。你过的是游手好闲的日子,只热衷于集邮。你住的是有五个房间的豪华公寓,慈祥的母亲和两位姐姐更伺候你伺候得像宝贝一样。而且你连未婚妻都有。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分够惬意吗?” “我的身体很瘦弱——” “你别在这里撒娇好不好?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身体瘦弱,这本身就是寄生虫式的观念啊!我怎么样过日子,你难道没有看到吗?我非工作不可,而领的是低微的薪水。虽然没有需要我养活的家眷。可是.我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啊!我住在这样蹩脚的公寓,混日子过而已。” “拜託你嘛,星川……” “所以说,我不找你借钱,这已经很好了。”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知心朋友嘛。” “如果说你借钱是基于非常迫切的理由,这就另当别论,我也不是不肯帮忙。而你需要钱的理由是什么呢?你的目的不是在于购进一枚邮票吗?”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张邮票是我老早就想得到的。” “这种借钱的理由,你不怕笑坏人吗?我连听都懒得听哩。” “持有这枚邮票的人终于下决心要把它出让了。所以,我绝对不能坐失这个机会!这个人给我的时间是今晚12点以前。要是不在这个时间之前带钱去,我这个机会就要泡汤了。” “买这张邮票要30万元,是不是?” “是啊。” “这个价钱是难定的?” “是我定的。” “定这样的价码,根据什么?” “当一个人渴望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他是肯付出较高价码的。也因为这样,所以对方才肯出让哩。我对这张邮票渴望已久,所以好不容易和对方谈妥30万元这个价码。” “你这简直是胡闹嘛!” “这是1877年8月发行的金币型邮票。而且一个角落上本来该印‘四角五分’的地方空着的呢!” “1877年?这不是明治时代吗?” “是明治十年……” “明治十年发行的四角五分金币型邮票,上面一个角落缺少印刷文字——这样的东西一张要30万元?……你这简直是乱扯嘛!” “我这里有20万元。在12点之前,我必须再凑出10万元才行……” “不管怎样,你请回去吧。与其听你这种废话,我倒乐意听地球毁灭的消息哩。” 星川功一郎再度站起来。他把西装上衣挂上衣架就移步到摆在房间角落的衣柜前去。 “星川,拜託你嘛!”小田切天马连忙改以端坐姿势,用恳求的口吻说,“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长寿的……” 星川功一郎拉开了衣柜门。 “我一定会在两三天内还给你的。”小田切天马说着,他的脸色好像变得有些苍白了。 “你不是有对你百依百顺的慈祥母亲吗?向她撒娇,你还怕拿不到这笔钱吗?” 星川功一郎背对着他说。 “我已经向母亲拿20万元了。”小田切天马有气无力地呢喃着说。 “你还可以找你的姐姐呀。一个是婚姻失败而回到娘家住的,另一个是嫁不出去的老小姐,这两位每月的收入不是都很高吗?你同样可以向她们撒娇嘛。”星川功一郎摇摇肩膀笑道。
第17页 “星川……” 小田切天马伸出右手抓住榻榻米上的领带。接着,他已一阵风似地站起来,悄悄地走到星川功一郎的身后。 “我们都已26岁,彼此该有大人模样了吧?看你到现在还稚气未脱,实在……” 星川功一郎的话说到这里就断了。高举双手的他挣扎着想抓什么,结果却落空了。小田切天马把从背后绕到星川脖子上的领带。用交叉手式使劲勒住了。 由于小田切天马的个子相当高,星川功一郎这就成了用领带上吊的样子。小田切天马的一双胳臂使用的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劲道。领带几乎要陷到星川功一郎颈部的肉里了。星川功一郎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怪声音来。 他那由于充血而涨红的脸渐渐变成紫色。小田切天马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使尽余力使交叉的双臂间隔更加扩大。他的一双手背部变得非常苍白。虽然胳臂几乎要麻痹,他还是咬紧牙关,使劲地勒着。 星川功一郎脸上的红色部分逐渐在褪色,紫色浓度愈来愈深。原先在他张开的嘴里滚动着的舌头,此刻已变得僵硬而静止了。突然间,有两道鲜血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脸色更加发紫。这个颜色简直太可怕了。 原先高高举起的一双手,这时一骨碌垂到两旁侧腹边来。这双手垂落后还在那里摇晃着哪。往后翘着的星川功一郎的身躯突然变得很重。小田切天马一边用自己的胸膛支撑着,一边不忘继续使劲勒住。直到星川的脸色变得没有一点人样,小田切天马这才把他推开。 星川功一郎的尸体头部钻进衣柜后,两边的膝盖碰到榻榻米上。衣橱门扉摇晃了两下。小田切天马的脸映到衣橱门扉内侧的镜子上。随着这个门扉和镜子的摇晃,镜子里的小田切天马的脸也在晃动。他有些唿吸困难地耸动双肩并喘着气。 小田切天马站立着俯望星川功一郎的尸体。这个姿势好像趴在书桌上睡觉一样。这个朋友这样的背影,他过去看过多次了。那是读高中的时候,当时,两个人经常一起做功课。 功课做久了,两人当中的一个一定会趴在书桌上睡觉。这时候两人约定的是由醒着的一个搔痒对方的腋下。星川每次被搔痒就一定会放一个屁,然后大大呵欠一下。现在给搔痒一下,星川说不定会照样放一个屁,然后大大呵欠一下哩。 小田切天马虽然有这样的念头,毕竟还是不敢伸出手来。半晌,他望着老朋友的背影不动。他多么盼望刚才发生的是一幕假相!他勒星川是开玩笑的,而星川此刻也在开玩笑装死。小田切天马由衷祈盼着星川突然回头过来而格格大笑。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声响。小田切天马终于忍不在住地伸出手了。在碰到星川的肩膀的?那里,他觉得浑身不寒而慄。尸体冰冷的感触怎能不令他破胆失色呢? 小田切天马沖向门口的方向,穿好鞋子,打开门扉就走到甬道上来。周遭半个人影都没有,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仿佛是一幢无人居住的公寓。他走下楼梯,跑到外面马路上来。冷风迎面吹过,一只大瓦楞纸箱如玩游戏似地在马路上滑过去。 这是最近开始禁止车辆通行的后街,这一带连一家商店都没有。路边简陋的空心砖围墙一直延伸过去。“马路上行人绝迹。小田切天马以沮丧的心情快步走过去。 2 白宫大厦在涩谷区南平台街。这是一幢八层楼的豪华公寓。演艺界人上很少居住在这里,因为此地不适合于光棍居住。这一幢公寓的住户,每一家的平均人口大约在四个人以上。户户有五房两厅的屋子,当然是卖断的。 小田切一家人住在这幢白宫大厦的五楼,房屋号码是五a。这个家族由四个人构成。母亲久美子今年60岁。她守寡已超过20年光明了。然而,她并没有因为成为寡妇而感觉不幸。 向来没有家庭观念而生性喜爱拈花惹草的丈夫病逝时,说实在的,久美子由衷感到解放。对她而言,惟有孩子们才是无价之宝。女人不应该结婚,女人拥有的财产惟有子女而已——这是久美子迄今依然以执着的态度抱持着的前后自相矛盾的信条。 两个女儿或多或少承袭了母亲这样的影响。这个作风多少起因于对独力将三个子女养大的寡妇母亲的同情心。 这位母亲绝不怂恿女儿们结婚。女儿们在母亲的影响下自然也不急于出阁了。 长女照代于7年前有过结婚经验。结果,她并没有珍惜这个到28岁才来的姻缘,婚后不到一年就闹离婚而回到母亲的身边来。丈夫爱她不够深——离婚的理由漠然到这样的程度。身为母亲的久美子竟热烈欢迎女儿归来哪。 丈夫不足以依赖、真正的爱情惟有存在于母子(女)姐弟之间——久美子的教育之正确由此得到一个证明。从此以后,照代根本不考虑再嫁问题,过的是女光棍的日子。她今年已35岁,在一家第一流百货公司任服装设计师,每月的薪俸相当丰厚。 次女光代同样视结婚为畏途。她虽然有过多次谈恋爱的经验,但都为时不久,每次都弄到不欢而散的地步。这也不是说她的个性特别强,而是不信赖男性的先入观念作祟的结果。母亲远较男人可靠,母女间的感情强于一切——她有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第18页 这个光代今年也已29岁。不过,她在精神上倒很年轻,有时候还会想起来似地穿起短迷你裙。这样的她在观念上却有相当守旧的一面。光代是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协理秘书。她在公司的表现相当不错,领的薪水比姐姐照代还要高。 这个女人国里仅有的男性就是长子天马。天马长年苦于气喘病,生来身体赢弱的他还有一个毛病是容易疲劳。不过,根据医师的诊断,他这么容易疲劳是由于受到过度保护而引起的慵懒症的一种反映。 他勉强从一所私立大学毕业后,参加过许多家公司的职员招考而均告落榜。后来就索性放弃就职的念头,在家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他不但不喜欢外出,更厌恶社交。他最喜欢的就是窝在家里,干自己喜爱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天生的懒骨头,只是实在不能脱离家这个安乐乡罢了。 一旦出门时,任何事情都非由自己处理不可。然而,天马是把买戏票或拦计程车等小事都当做苦役的一个人,他怎么能面对社会上无数冷酷的现实呢?只要窝在家里,他可以避免一切伤脑筋的事情。在家里他甚至于不用开口,家人就会把他伺候得无微不至。 窝在家里看电视啦,整理集邮簿啦,玩玩模型玩具啦,吹吹横笛啦……这样的生活他已过了三年,而母亲和姐姐们对这样的他却一点怨言都没有。 这三个女人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就是说,女人国里惟一的男性被宠得太过分了。在三个女人的眼里看来,身为小田切家嗣子的天马,这是应享的权利。天马的父亲何尝不是一辈子都没有为赚钱而辛苦过吗? 既然父亲如此,天马也理该如此——虽然天马本身不见得有这样的想法,而这已是周遭三个女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一家人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由于天马没有工作赚钱的必要。天马纵然没有收入,这也不影响小田切一家人的生活。 小田切家是世代相传的地主,其富甲一方的情形,杉井区获洼一带的人无人不晓。过去拥有的土地甚至包括青梅街道以及五日市街道,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这一家所拥有的土地后来逐渐变小。直到久美子的丈夫病逝时,为了要缴纳遗产税,又出售了一大块土地。因此,现在仅拥有千坪单位的土地而已。虽然如此,在获洼一带拥有千坪单位的土地,已经是非常可观的财富了。 一家人的生活靠切割土地出售就可以过得相当舒服。可是,土地越来越少,手头握有的现款又有限,因此,浪费和奢侈还是非尽量避免不可。由于长年守寡生活的经验,久美子变得知道如何节省,甚至于到吝啬的程度,这也不能怪她吧? 小田切家这个四人家族即将增加一个人而变成五个人。这是由于天马预定于今年秋天结婚的缘故。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的天马为什么要结婚?这是久美子接受她所尊敬的一位医师的建议,准备以此唤起天马做为男人应有的自觉的结果。 这个准新娘子当然由久美子所选择。这个女孩当然非相当不平凡不可。小田切家可以说是一个女人国,来到这样的家庭当媳妇,和婆婆大姑子们生活在一起,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等煎熬都能接受,而且对婆婆要绝对忠实——久美子要的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松原阳子是过去一段时期在小田切家工作过的一名家政妇(帮佣)的孙女儿。这是个近来难得一见的既乖顺、嫺静而又颇富于常识的女孩。以22岁的年龄来说,她不仅懂得礼貌,人也很老实,而且容貌更是相当不错呢。 这样的人不仅能参加小田切一家人血的团结,将来更能真正成为家族的一分子才对。由于这样的分析,松原阳子终于在久美子面前过关了。因此,她辞掉原先在一家公司服务的工作,每星期有三天都来到这幢白宫大厦的五a房度过。 这天晚上,这四个女人刚好都在起居间里。久美子正用食谱教松原阳子一些烹饪方法。照代一边勾织花结,一边对这两个人插嘴说话。光代正在边看周刊杂志边看电视。 天马在这个时候回家来。傍晚5点钟左右时出去的他现在脸色苍白地回来,时间是10点15分。四个女人一齐站起来。久美子和松原阳子站起来是为了要弄东西给天马吃,所以准备到厨房去。 照代站起来是为了要沏茶给他,光代则是为了要把“特别座”让给天马。而天马在电视正前面的“特别座”沙发上坐下后就抱着低垂的头不语。四个女人围绕天马交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杀死一个人了……” 天马的声音从掩着脸的手指隙间传出来。瞬间里一片寂然。没有一个人把他说的话当真。只是,天马向来不是个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她们都觉得茫然了。 四个女人完全相信天马所说的话,这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天马以颤抖的声音道出杀害星川功一郎的所有经过。听完他的?述后,四个女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每一个人都露出紧张的表情。然而,一切亦仅如此而已。 没有一个人责?天马,也没有人大声叫起来。 “我并不是为了偷钱而把他杀死的。是星川这个傢伙口不择言,侮辱起你们嘛!他说妈妈您是对儿子百依百顺的没有脑筋的母亲,还有姐姐你们,一个是婚姻失败只有叵到娘家来住的,一个是嫁不出去的老小姐——这样,我还不生气吗?”
第19页 天马以哭丧的表情说完这些话时,他的气喘病就发作起来,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照代和光代立刻共同为他抚背。松原阳子则赶紧拿来他经常服用的特效药。惟有久美子雕像一般地静坐在沙发椅上,一动都不动。 她沉湎在一片深思里。她显得出奇地镇定。久美子会露出这种威严的态度是很少有的事情,这个模样有些令人望而生畏。长时间的沉默。天马的发作静下来后,三个女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我们非想办法不可……”久美子打破沉默说。 照代、光代和松原阳子都盯着久美子的脸看。 “我们一定要设法保护天马才行……” 久美子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她的一双拳头微微颤抖着。这是一副多么严肃的表情。 “你们听着,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天马才行。因此,我要求你们的全心协力……” 久美子抬眼环视一下三个女人。这个眼神之可怕,好像要把不服从的人震慑住的样子。照代和光代被压倒似地连连点头。 “做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大家知道,我们五个人是心连心地结合在一起的。世界再怎么大,我们能够依赖的,除我们自己之外,还有别人吗?社会上的人都是冷酷无情的……彻底保护天马,这是我们的义务!惟有一家人才能紧紧团结在一起!这是血的团结,大家要同舟共济,一致团结,知道吗?”久美子发出比电视机还大的声音说。 “我们要有faimily(家族)观念,对不对?”光代以真挚的表情,使用时兴的话说。 “阳子,你听懂没有?你已经算是小田切家的人,好好保护天马,也是为了你呀!” 久美子以锐利的目光对着松原阳子说。 “是的。” 松原阳子以严肃的表情深深点头说。 “妈,我们用什么方法保护天马呢?” 照代有些不安地蹬着眉头问道。 “你们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3 久美子要天马把详细的经过再说一次。 天马这天傍晚5点从自己家里出来。出门后他就直接到道玄坡的一家咖啡馆,和一个叫做浦部正彦的上班族人士会面。浦部正彦是天马在集邮上的同好。他有一张天马渴望得到的邮票,数天前他曾经打电话来说要把这张邮票让给天马。 这是明治十年八月发行的钱币型邮票,面值四角五分。其实,这样的邮票时价6.5万元到7万元而已。而浦部持有的这张邮票的特色是:邮票左右角上应有的“45”字的一边短缺了。 这样的变体邮票,当然很珍贵。天马由于渴望得到,所以开价30万元。浦部听到这个价码就表示愿意让出。天马这就带着硬向久美子要到的20万元,来到这家咖啡馆。 见面时,浦部要求天马一定要在当晚12点以前把差额10万元筹到交给他,不然,这次的交易就告吹。天马和浦部分手后,过6点半时走出这家咖啡馆,直接来到星川功一郎居住的公寓。 星川居住的公寓在猿乐街。这地方离南平台街约一公里远。天马于7点钟时抵达星川居住的这所公寓。这时星川刚刚下班回来,他看到天马前来就叫附近的寿司店送四人份的生鱼饭过来。两个人把这生鱼饭几乎吃光了。 后来,借钱的事情越来越谈不拢。天马勒死星川功一郎的时间应该是在9点20分左右的时候。之后发呆的时间大约有30分钟,直到9点50分才从星川的房间沖了出来。离开这所公寓后,天马就步行返回白宫大厦,于10点15分时进到自己家门。 “在由道玄坡的咖啡馆转往猿乐街公寓的路上,你有没有碰到什么熟人呢?天马……” 久美子以对待小孩似的温和的口气问道。 “没有。” 天马犹有余悸似地东张西望着回答。 “去到猿乐街那所公寓时,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呢?” “没有。住在那所公寓的都是一些光棍,什么时候去都碰不到一个人。” “那……从星川先生的房间出来时,同样也没有被人看到罗?” “确实没有被人看到。” “从他住的公寓到回家的路上呢?” “我走的都是阴暗的巷路,这当中也和一些路人擦身而过,不过,彼此都不认识,没有人会记得我的。” “寿司店的人怎么样呢?” “寿司店的人……” “星川先生不是叫寿司店送饭来吗?” “呃。那个时候是星川到门口去接送来的生鱼饭,同时也付了钱,所以我并没有被看到。” “你们叫的四人份寿司都有一些什么呢?” “星川和我都喜欢鱿鱼,所以以鱿鱼寿司为多,此外就是铁火寿司……” “你们是不是全部吃光了?” “不,章鱼寿司我们没有动。仅有的两块章鱼寿司剩下来。因为我们都不喜欢章鱼嘛。” “天马,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星川先生的电视机坏了,所以你准备把家里的一台旧电视机拿去送给他——不是吗?” “是啊。”
第20页 “他的电视机后来怎么样呢?” “一直坏到现在嘛。” “那……你在那边的时候,都没有看电视罗了’ “没有。” “好,我知道了。” 久美子的眼睛凝视着空间的一点。这是异常严肃的表情。光代像想起什么似地把电视关掉了,照代动了一下戴着的眼镜,松原阳子垂下肩膀嘆了一口气,天马又抱头抓起了长发。或许是由于关掉电视的缘故吧,此刻瀰漫在房间里的是一种落寞的气氛。 “现在大家听着,如果有人问起,我们的回答要这样:天马在6点半的时候从道玄坡的咖啡馆出来后就直接回到家里来了。他因为觉得恶寒,怕气喘病会发作嘛……” 久美子依序环视了四个人的脸。 “回来后,天马的气喘病果然发作,于是他进自己的房间去。后来他就一步都没有出来过……” 久美子一只手搭到天马的肩膀上。 “这就是所谓的不在场证明罗?”光代说。 “妈的意思是由我们全体来设计天马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照代将上身倾向前说。 “可是,听说光由家人证明的不在场证明不太有效哩。” 光代侧着脸说。 “照你的话,强调案发时在家的人,不在场证明不都不能成立了吗?”照代反驳道。 “为了使我们的话更加可靠,所以要把阳子也包含在内嘛。”久美子一边制止照代和光代的争论,一边说。 “呃,对,阳子不算家人嘛。” “对,他们只是订过婚而已。” 照代和光代同时重重点头道。 “阳子这就在房间里陪着天马,后来一直都没有出来。——阳子,你要这样说,知道吗?”久美子对阳子说。 “是的。如果被问起正确的时间,我该怎么回答呢?”松原阳子望着自己的手錶问道。 “天马回来后进到自己房间的时间是6点40分左右。大家注意这个时间千万不能忘记……后来——后来到11点的时间一直都在房间里……天马和阳子都一样。知道了吗?”久美子掰着手指说。 “我和阳子在房间里算是在做什么呢?我总不能说发作连续四个小时吧?”天马以沮丧的表情说。 “你们就说在看电视吧。你的房间不是也有电视机吗?你回来后换上睡衣就上床躺下来了。接着,你的气喘病就发作了大约15分钟。后来你就和阳子一起看电视了。”久美子轻摇着天马的肩膀说。 “可是,我并没有看电视,要是人家问起节目的内容,我怎么能回答呢?” “那个时间你要是在星川先生的房间,你就不可能知道当时的节目。因为星川先生的电视机坏了嘛……” “是啊。” “可是,天马,你却知道这个时间的电视节目的详细内容,因此证明你并没有在星川先生的房间,不是吗?” “话倒不错,可是,我实际上没有看电视,这怎么办呢?” “放心好啦。你光代姐姐从7点钟起就一直在看电视,所以让她告诉你节目的详细内容就是了。” “噢,原来如此。” 天马这才露出安心的表情来。 “我知道了。我把所有的细节都写出来给你,你就好好记下来吧。”光代对天马说。 “还有,照代,家里不是有已经不用了的旧电视机吗?” 久美子对照代说。 “有啊。”照代回答说。 “待会儿,你把这台电视机搬出来放在玄关,好不好?” 久美子说。照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却也没有开口发问。 “还有,明天是礼拜天,银行不开。你们有多少现款,统统拿到这里来好不好?我只要1万元大钞——” 久美子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就到里头的房间去了。 照代、光代和阳子三个人也都站起来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片刻后,久美子回来坐到到沙发椅上就取出一个白色袋子。 “天马,你这就打电话吧。” “电话?打给谁呢?” 天马瞄了一眼茶几上的现款。这个数目足足有30万元吧? “打给姓浦部的这个人啊。” “要我打电话给浦部先生……” “电话号码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 “你就告诉他说分手后由于气喘病发作,所以回到家里来休息。现在发作已经过去,这才打电话来——” “为什么有必要打这样的电话给浦部先生呢?” “为要证明你并没有以借钱为目的而去找过星川先生,这样做不是对吗?” “原来如此。” “麻烦他这就到家里来拿10万元余款——你就这样告诉他吧。” “我知道了。” 天马刚要站起来时,三名女人回来。 “我的全部现款只有12万多……”照代把摺为一半的一叠1万元钞票放到茶几上说。
第21页 “我只有3万元而已。”光代将三张1万元钞票递到久美子面前。 “很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一点……”阳子以羞涩的样子把一张1万元钞票悄悄地放到茶几的边上。 “很好。” 久美子把全部1万元钞票叠起来。这个金额约有四十五六万元。 “大家听着,刑警说不定明天就会到我们家来了。到时侯大家一定要一致协力,依照我的指示答话,知道吗?这是为要保护天马,也是为保护我们自己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信!杀人这种事情天马根本不可能做,他只是运气不好而惹上这个祸的。所以,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员警也不相信天马会干出这种事情的。……总之,最重要的是团结,大家千万记住这一点!” 久美子以紧迫的表情说。 照代、光代和阳子三个人也以真挚的表情,面面相对地频频点头。 4 久美子的预测果然没错。两名刑警前来白宫大厦五a房访问,这是隔天下午2点钟的事情。这两名刑警都穿着灰白色的风衣。其中一个年约40出头,另一个则为三十二三岁的模样。 第一个出来见这两名刑警的是光代。光代看到有“警视厅侦察一课”的两张名片就朝里头房间喊了一声“妈”,穿着和服的久美子边除下围裙边走出来。光代把两张名片递给她。 “二位是警视厅来的吗?”久美子望着名片问道。 “敝姓久保井——”40出头的刑警点头说。 “我叫马场。”较年轻的刑警并没有行礼,只是双手从风衣口袋抽出来而已。 “二位有何见教呢?”久美子哈着腰问道。 “有一个叫星川功一郎的人被杀害,这桩命案的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名叫久保井的刑警面无表情地问道。 “妈!果然是为这桩事件而来的嘛!”光代抱着久美子的肩膀说。 “原来如此。……我们也是看了刚才的午间电视新闻才知道,大家还吓了一跳呢。”久美子以略带兴奋的口气说。 “你们知道星川功一郎这个人,对不对?”姓久保井的这名刑事将视线向屋里瞄一眼问道。 “我们当然知道这个人。星川先生是我儿子高中、大学以来最要好的朋友呀!……星川先生常到我们家来玩呢!” 久美子以不胜惋惜的表情说。 “令郎是不是叫做小田切天马?” “是的。” “这个名字很特别嘛。” “小田切家长子的名字代代都冠以天字。我们家以前是大地主,而且还是地方名门哩。” “哦。令郎目前在哪里高就呢?” “他患有严重的气喘病,所以我们没有让他做事情。” “这么说是在家里疗养罗?” “还好我们一家人不需要靠他养活……” “你们有土地,是不是?” “我们是靠断断续续出售土地而生活的。” “这样的身分多么令人羡慕。” “不敢。” “令郎也去找他玩吗?” “您的意思是说到星川先生住的地方去?” “是的。” “天马的确常到星川先生住的地方去玩。您看嘛!听说星川先生的电视机坏了很久,我儿子预定把家里的旧电视机拿去送给他,东西都准备在这里呢。” 久美子指着玄关的一个角落说。那里的确有一台用包袱布包着的小型电视机。 “噢……看来他们两个人友谊很深嘛。” 久保井刑事一边望着电视机一边连连点头说。 “他们是高中以来的好朋友,而且星川先生更是我儿子惟一的朋友,所以,两人之间的感情当然是很好的了。”久美子用指头按着眼睛说。 “关于星川功一郎遇害这个事件,我们有事情想问一下——”久保井刑事说。 “你们是说想找天马问话,是不是这样呢?”久美子睁着眼睛问道。 “是的。” “天马他怎么啦?” “经常到星川功一郎房间的,只有令郎一个人而已——我们得到的是这样的证言。这名兇犯昨晚有过和星川一直在一起的迹象。而且,根据推测,这起命案很有可能是在熟人之间发生的……” “请问,你们认为天马就是嫌犯,是不是?” “我们并没有如此肯定地说。我们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做为参考资料而已。” “呃……” “令郎昨晚没有出去过吗?” “不……傍晚时候,他说要到道玄坡一家咖啡馆,出去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来,他说感觉恶寒不舒服——” “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6点半……好像晚一点,大概是6点45分吧?” 久美子侧头思考着说。 “是的,妈。他咳嗽着回来是我们准备吃饭的时候。我记得那时是6点45分左右。”光代说。
第22页 “噢……他后来一直都在家里吗?” 久保井刑事交互地看着久美子和光代的脸问道。 “是的。这气喘病一旦发作,他一定需要安静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后来他一直都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久美子回答说。 “这当中,他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的吗?” “不,有一位松原阳子小姐一直陪着他。” “这是护士小姐吗?” “不,她是和天马订过婚的人。” “让我见见行吗?” “你们要见的是天马吗?” “是的。” “他今天也有些不舒服,所以躺在床上。二位就请上来吧。” 久美子刚说完,光代已将两双拖鞋摆出来。 “令郎当然已经知道星川先生被杀这件事情吧?” 久保井刑事一边跻着拖鞋一边向久美子问道。 “是的,他因此受到重大的打击了。”久美子以黯然的表情回答说。 “麻烦你们啦。” 两名刑事从开着的门走进去。这是二十席左右的起居间。右手边有浴室和洗手间。左手边的隔壁后面是厨房。 厨房旁边是六席大的日式房间。 穿过起居间,前面就看到三个并排的房间。起居间的右边角落处摆有沙发椅和电视机。坐在这里勾织着花结的照代向两名刑警点了一下头。她旁边的沙发椅的坐垫陷凹着,好像有人刚刚站起来的样子。 短短甬道的尽头处还有一个房间。久美子将门扉打开。这是八席左右的西式房间,里头摆着床、大写字檯以及电视机等等。 两面墙壁前摆有棚架,上面满是已经组合完成的飞机军舰之类模型。大型写字檯上摆有几管横笛。天马躺在床上,他的身边散乱有许多本集邮簿。 “这二位是警视厅来的刑警先生。他们来向你问一些有关星川先生的事情的……”久美子对天马说。 “呃……” 天马坐到床上就整了一下睡衣的衣领。 “披上这个吧。” 松原阳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晨袍递给他。 “咦?!你怎么可以把钱随便搁着呢?” 久美子弯身捡起了床上的一叠1万元钞票。两名刑警瞄了一眼这一叠摺成一半的足足有30张以上的1万元钞票。 “钱应该好好收起来。要是丢了,妈也不会补发你零用钱啊。” 久美子将这把摺成一半的钞票塞到枕头下就走向门口。 “我说钱还有,这个月的零用钱留到下个月一起给嘛。” 天马对着久美子的背影说。久美子默默走出房间去了。 “你就是松原阳子小姐,对不对?” 久保井刑事走到阳子的面前问道。 “是的。”阳子羞涩地微笑着说。 “听说你们两个昨儿晚上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是不是这样呢?” 久保井刑事瞧瞧棚架上的模型问道。 “是的。”天马回答说。 “你是什么时候进到房间来的呢?”久保井刑事背对着他发问。 “换上睡衣后躺到床上,那是7点钟的时候吧?”天马将视线转向阳子的睑上了。 “不,好像还要早一点。你因为发作而痛苦的时间大约有15分钟,等静下来后我才打开电视。晚间7时的申视新闻在这之后才开始的。”阳子指着电视机说。 “那……我进到房间应该是6点45分的时候罗?”天马边穿着晨袍说。 “后来,你们一直都在房间里吗?”久保井刑事回头望着阳子问道。 “是的。天马他到11点多才从这个房间出去。那当中我们一直都在看电视……”阳子有些害臊地说。 这时,门扉开处,光代走进房间,她双手捧着一个很大的银制托盘。 “对不起,天马还没有吃饭。二位不在意他一边用餐一边回答质问吧?” 光代便将托盘放到床上。 “嘿,这些菜都是你最喜欢的嘛!” 阳子望着托盘上的东西说。上面摆有盛白饭的碗、海汤碗、装生菜沙拉的玻璃容器以及盛着烤鲑鱼片的盘子;另外一个盘子上盛着的是不少章鱼切片和倒有酱油的小碟子。 5 天马稍许整理了一下散乱着的集邮簿。他这样做,为的是要使用餐的气氛好一些吧?松原阳子这时帮了他一些忙。两名刑事望了片刻这个情景。 “连续四个小时电视——昨儿晚上的节目是不是特别好看呢?” 半晌,久保井刑事以聊天的口吻问道。 “昨天晚上的电视节目的确不错——不是吗?”阳子面带微笑地对天马说。 “是吗?”天马侧着头回答。 “天马他是边欣赏邮票边看电视的,精神不集中,当然不觉得电视好看嘛!”阳子有些不满地鼓起双腮说。 “你昨天看的是哪些节目呢?” 久保并移动一下坐姿,面对着天马问。我要问的对象不是阳子,而是天马你——他以态度表明了这样的心意。
第23页 “7点到7点半的时间,我看的是电视新闻,后来就转到民营电视台……7点半以后看的是什么节目呢?让我想想看……喔,对了,那是‘爱侣猜谜战’!”天马望着天花板回答说。 “爱侣猜谜战的比赛结果如何呢?”年纪较轻的刑警这才第一次开口问道。 “昨晚的比赛获得第一名的是青年组。第二名的是中年组,而壮年组得的是第三名。”天马仿佛想起昨晚的情形似地微笑着说。 “青年组里头的一个人表现相当不错,对不对?” 姓马场的这名较年轻刑警望天马问道。相信这位马场刑事昨晚也看过“爱侣猜谜战”这个节目。 “你说的是十个题目全部答对、对浴衣的染法非常内行的那个人吗?” “这个人好像是从广岛来的,对不对?” “不,我记得他是佐贺县的人。” “哦,对,是佐贺县来的人。这个人对浴衣的知识实在太丰富了。” “什么有松鸣海图纹啦、细川图纹啦……这些事情他全都知道,实在不简单。” “8点以后你看的是什么呢?” “8点到9点半的时间,我看的是义大利拍的西部电影……” “你喜欢这类片子,是不是?” “美国人拍的西部电影我不喜欢。我喜欢看的是义大利拍的西部电影。” “你的嗜好和我一样。” “不过,昨晚的片子有些叫人不敢领教。”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些地方剪得太过分了。” “呃,对,有两三个地方剪片的痕迹非常显然。” “头一个地方的剪片情形最要命。场面一换时,女主角牵的是一头驴子,在广告之前她举着的可是两头小猪啊。” “那是她私人把小猪交换驴子的场面被剪掉的吧?” “应该如此。可这又是后来发生争执的伏笔,这样的场面怎么可以剪掉呢?” “义大利西部片之后,你看的是什么呢? “我在9点半以后看的是‘推理剧场’。” “哈!大家看的都一样嘛。” “昨天的‘推理剧场’同样不好。” “是吗?” “我一开始就看出结局会如何了。节目开始不久就有那个外务员回头一看的镜头,不是吗?因为这个样子太不自然,我这个时候就看出破绽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现在也有了同感。这样,有心人一下子就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个兇手的共犯嘛。” “而且,这名演员的台词也不很顺畅,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等于自己翻了底牌,这是一大败笔。” “你看电视看得蛮透彻的嘛。”马场刑事苦笑着说。 “打扰了。”久保井刑事对天马行一个注目礼道。 “哪里……”天马拿起了银制托盘上的筷子。 “松原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久保井刑事向阳子以目示意就走出房间。马场刑事和阳子跟在后面出来。走在最后面的阳子从房间走出来时顺手将门带上。两名刑警走到离开门扉约三公尺的地方就停下脚步。这个地方刚好是照代坐着勾织花结处的正前面。 “为了谨慎起见,我要再问一次。昨天晚上,你的确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吗?” 久保井刑事用下颚指着天马房间的门扉对阳子质问道。 “是的。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呢?”阳子以惊讶的表情抬头望了久保井刑事的脸。 “7点到11点的这个时间里,天马他确实一步都没有从房间走出来过吗?” “是的。” “那……你也同样一步都没有从房间走出来罗?” “是的。” “你说的话绝对确实吗?” “绝对确实。” “你甚至于敢发誓吗?” “说老实话,我本来很想上厕所,但我却一直憋着。” “呃……?!” “当中有两次,我几乎憋不住了……” “你这又何必呢?” “这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天马不希望我离开他嘛!” “难道天马他不准你上厕所吗?” “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我站起来,他就问我要到哪里去啦,不要留下他一个人啦……” “他有这样向你撒娇的习惯,是不是?” “这多少也是事实。一方面他怕的是我不在的时候又发作而没有人照顾他……” “真的有这样严重吗?” “害得我连厕所都不敢上了……” “这么说;你昨天晚上有四个小时时间确实一步都没有从房间走出来罗?” “是的。” “连厕所都没有上过?” “是的。” “你没有记错吧?” “没有。”阳子摇摇头说。 “这一点我可以证明……”照代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第24页 “当时你也在一起,是不是?”久保井刑事向着照代问道。 “我不是和她在一起。昨天晚上的这个时间,我一直坐在这里勾织我的花结。……我可以说一次都没有站起来过。事实上我一次都没有看到阳子或天马出来过……” “是啊,从那个房间出来的人一定要走过当时在这里的你的面前嘛。” “是的。” “谢谢你,我们明白了。” 久保井刑事带着马场刑事,穿过起居间往玄关的方向走过去。照代顿时觉得浑身弛缓,一时间很想找个人对视一下。奇怪的是刚才还和刑警站在一起的阳子此刻已一熘烟不见了。 将两名刑警送走的久美子和光代游魂一般地回到起居间来。光代一骨碌坐到沙发上。里面房间的门扉开处,天马走出来。天马还频频揩着额头上的冷汗哪。 “成功了。我们无疑成功了。这不是太好了吗?” 久美子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睛说。她好像非常兴奋的样子。 “大家配合得实在太绝妙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血的团结果然奏效!我们的演出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哩。”照代把勾织着的花结抛到脚边深唿吸着说。 “阳子呢?”天马东张西望地问道。 “大概是进了洗手间吧?”照代说。 实际上,松原阳子这时正由五楼走下四楼的楼梯。上下的人利用的都是电梯,所以这个楼梯绝少有人行走。楼梯走到一半,松原阳子就急急从口袋里掏出香菸和打火机来。 阳子抽出一根香菸叼上就用打火机点火,深深吸了一口。她以陶醉的表情吐出烟雾,然后将大量的第二口烟送进肺腑里去。这时头上传来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她不以为然地继续勐吸一口,眯着的眼睛突然露出恍惚的表情来。 “嘿!” 站在楼梯上的原来是久保井刑事。 “你们要回去了?” 阳子露出尴尬的笑容说。现在,她右手拿着的香菸也就无法隐藏了。 “你是在偷偷地抽香菸,对不对?”久保井刑事露着苦笑说。 “请你不要告诉我妈和姐姐她们,行吗?”阳子以紧张的表情说。 “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告密的。”久保井刑事笑道。 “这一家的家风非常严哩。媳妇抽菸——这样的事情被她们知道还得了?我的忍耐力算很强,可是叫我长时间不抽菸,这我就办不到哩。” “看样子,你的菸瘾蛮大的嘛。” “我一天要抽两包烟……” “以女性来说,这已经算是瘾君子了……” “我一个小时都忍不住。实际上我从来没有一个小时不抽菸的……” “哦?!” 久保井刑事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在这一?那里,阳子心中喊了一声“糟糕”!她在浑身僵硬之余觉察到自己缺少的血的团结!血的团结不可能在有秘密的人之间存在!而阳子是有背着久美子和照代她们偷偷抽香菸的秘密啊! “当然没有人无知到会在气喘病患者的身边抽菸吧!大家为什么要撒谎呢?” 久保井刑事边说着边走下楼梯。